山頭村是一個風景秀麗,民風淳樸,同時保留著某些封建習俗古村落。


    村莊傍山依水,村前有一口大池塘,水有多深,沒人清楚,因為池塘從沒有幹涸過,池塘裏魚兒很多,村民閑暇無事喜歡搬著小板凳坐池塘邊,用自製魚竿垂釣,村後是連綿不絕山丘,山丘腳下是大片大片農田,每到春季油菜花盛開,儼然變成金黃色花海,成為山頭村一道亮麗風景線,每年吸引著大批遊客前來。


    沿著蜿蜒青石板路走進村莊,映入眼簾是白牆灰瓦,飛簷鬥角,油漆剝落雕花窗欞和門楣,這裏,一磚一瓦,一花一草,一窗一門,無不透露著年代久遠。


    山頭村曾有這樣一對夫妻,丈夫劉勇天生瘸子,一臉橫相,村民見到他大多繞道而行,而妻子劉王氏是山頭村出名潑夫,打小臉上就有塊暗紅色胎記,麵目相當醜陋,若有人多看一眼她臉,她非要將那人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甚至有時候直接擼袖子衝上去,但就是這樣兩人,竟然生出個健康漂亮大白胖小子。兒子出生後,劉勇為兒子取名為劉大鵬,從此夫妻倆將全部精力投到劉大鵬身上,一心想要將劉大鵬栽培成山頭村村霸,於是他們極度寵溺和各種思想灌輸下,劉大鵬終於成功成為十裏八鄉名人,上到七十歲老人,下到五歲孩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劉大鵬之所以出名,並非是因為他對鄰裏打罵欺辱,或者給村民生活造成什麽困擾,他出名是因為好‘色’,據說他經常躲父母床下偷聽那檔子事,好幾次被劉勇吊院中打,有次打得險些斷了氣。


    後來,大人們便借此事嚇唬家中小孩,說劉大鵬床底下,倘若不乖乖睡覺,就會被劉大鵬抱走賣給人販子。


    自那以後,很多村民由衷感慨:自從有了劉大鵬,再也不用擔心我孩子不聽話。


    十多年前,劉勇兩口子不曉得有什麽想不開事,趁劉大鵬上學時候,關著門一起喝了敵敵畏,留下不滿十三歲劉大鵬,劉家沒有別兄弟姐妹,後事是由村長蘇誌華出麵操辦,平時大夥雖然不喜歡劉勇兩口子,不過對劉大鵬這孩子並沒什麽惡意,再說都是鄉裏鄉親能幫點就幫點,所以出乎意料,那天劉家院子站滿前來幫忙村民。


    喪事辦完,劉大鵬以後生活又成為問題,蘇誌華和村裏德高望重兩位老人商量過,後決定讓劉大鵬吃百家飯。


    百家飯吃到十八歲,劉大鵬背起包袱離開了山頭村外出打工,經過數年打拚,現城裏開酒吧,做了老板,混得很是不錯。


    *


    近到七月半,山頭村有七月半祭祖習俗,劉大鵬從城裏趕了回來,隻是沒想到,前天傍晚剛回來,昨兒一大早就被村民現昏倒後山墳地裏,直到今天人還處於昏迷不醒狀態。


    村長蘇誌華家。


    老式太師椅上坐著一名須皆白老頭,臉上溝壑成堆,眼神渾濁,他便是村裏德高望重蘇老。此刻,他砸吧著嘴角煙鬥,慢慢說道:“誌華啊,就連鎮上醫師都瞧不出毛病,我看怕是撞上了不該撞得東西,要不等小北回來,讓小北…”


    後麵話蘇老雖沒有說出來,但蘇誌華豈會不明白,蘇老意思是讓蘇北去看看,問題是就算劉大鵬真撞上那種東西,蘇北不也沒轍啊,蘇北隻是像他祖爺爺看得見常人看不見東西,又不會什麽抓鬼驅邪。


    山頭村大半人家都姓蘇,同一個祖先,而蘇家祖訓就是要子孫世代守護那片墳地,據說墳地裏葬著一個連鬼都懼怕惡人,至於這個惡人姓甚名誰,沒有人知道,甚至祖輩們連個傳說都沒有留下,隻叮囑入夜後萬萬不可進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劉大鵬好歹也是村裏長大,好端端地跑去後山做什麽,偏偏還是七月半節骨眼上,不是犯傻麽。


    蘇誌華鎖住眉頭,一陣思索:“大伯,作為村長,我不能帶頭搞封建迷信,你看這樣成不?等吃過午飯,大鵬還不醒,我就送他進城去大醫院看。”


    蘇老抽了口煙,不屑哼道:“什麽是封建迷信,你一年到頭搞得封建迷信還少麽!我告訴你,你這不僅是否認小北能力,還是故意蒙蔽雙眼不肯麵對現實。有鬼怎麽了?有鬼,就有報應,那是給世人警鍾,告訴他們平生別做那麽多虧心事,不然半夜真會有鬼去敲門。”


    聽著蘇老鏗鏘有力話語,蘇誌華心碎了,能力?他寧願蘇北不要擁有這種狗屁能力。還有什麽叫他一年到頭搞封建迷信,那都是祖上傳下規矩,他能怎麽辦!此刻,蘇誌華真是恨透為什麽山頭村村長是世襲,鬼知道他有多不想坐這個位置。


    蘇誌華假咳了一聲,慢慢說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小北就算看出什麽,不也同樣沒法嗎?還不如送進城裏,我們應該相信科學,相信醫術。”


    蘇老聞言渾濁眼神忽然透出幾分精明,嘴角亦扯出詭異微笑:“小北是沒辦法,但容家不是世代跳大神麽,讓他們派人來跳跳不就解決了麽。”


    蘇誌華無力糾正:“大伯,那不是跳大神,那叫……”似乎斟酌用詞,蘇誌華頓了下,方繼續到道:“那叫祭司。”蘇容兩家淵源太深,據說後山葬著惡人就是當年蘇容兩家聯合消滅,惡人屍體葬山頭村,其魂魄卻被容家人帶走封印某個地方,以禁其輪回,然而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已無從考究。


    “我管他祭死祭活,憑什麽蘇家人守著惡人墳提心吊膽過日子,他們倒好祖祖輩輩躲山坳裏與世隔絕。你也別再顧慮什麽,當年容家小子來你家寄住了好幾年,現該是讓容家回報時候,大鵬事就這樣決定,等小北回來我們就去劉家,真要是撞上那玩意,就讓容家人來幫忙,如果不是咱們就趕緊將人送大醫院去。”蘇老敲了敲煙鬥,將煙鬥裏煙灰敲出來,又塞進裹好煙草,總結性了言,但蘇誌華明顯尚猶豫中,沒有吱聲。


    話音方落,便見一名麵容俊秀年輕人從大門口悠悠然走了進來,英挺身姿,白t恤,卡其色五分褲,一手提著輕便旅行袋,一手提著電腦包,大約二十一二年紀,正是他們口中蘇北。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蘇老抬頭瞧著,樂道:“小北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好看,好像還比上次回來長高了點。”


    看到蘇北回來,蘇誌華也笑了:“就是長個不長心,畢業工作三個多月,還要家裏寄錢過去養活他。”


    前腳剛踏進屋就聽到這樣話,蘇北赧然一笑:“大爺爺千萬別聽我爸瞎說,那是借給朋友應急,過段時間人家就會還。”怎麽說他現每個月都有三千左右工資,再管家裏要錢話,說出去不是丟人麽。


    蘇老哈哈笑道:“咱們小北就是善良熱情,不像你爸蔫性子。”蘇誌華旁哭笑不得搖了搖頭。


    蘇北則毫不謙虛地嗯了聲,隨即目光瞥到隻放有茶壺飯桌時,咋呼道:“爸,你還沒煮飯嗎?”


    經他一提醒,蘇誌華抬頭看牆上時鍾,現早就過了十二點,忙道:“我現去做,很。大伯你也別回去了,就這裏吃飯,吃完飯正好一起過去。”


    蘇老搖頭跟著起身:“不了,我家那口子做好飯,不回去吃她會不高興。你們吃完飯上我家叫一聲就好。”


    “…也行,那吃完飯我們就過去找你。”蘇誌華也知道他這位大伯什麽都好,就是懼內,便不再多勸。


    等蘇老離開後,蘇北催促道:“爸,我求你去做飯吧,不然你兒子就要成為山頭村有史以來第一個被餓死人。”早上睡過頭,根本沒時間吃早飯,便沿路買了袋豆漿和兩根油條,但坐車顛四個多小時,那點東西早被消化了,現餓得是前胸貼後背。


    “好好。”蘇誌華笑著進了廚房。


    而蘇北提起桌上茶壺倒滿茶杯,一口喝,覺得還不解渴又喝下一杯,才提著包進了裏屋。沒過多久,換了身舊衣服蘇北朝院中壓井走去,剛壓上來井水異常清涼,掬一捧水撲臉上,那種清涼感覺頓時傳遍全身,舒爽不已。


    ……


    趁著吃飯時候,蘇誌華把劉大鵬事告訴了蘇北。


    “爸,難道你也認為劉大鵬招惹上不幹淨東西?”蘇北微微蹙眉,劉大鵬說是吃百家飯,但蘇家待得時間多,他和劉大鵬關係還算不錯,劉大鵬離村那天,他還親自送到村口,沒想到多年過去,再次聽到劉大鵬消息竟然是這種情形,劉大鵬以前就愛偷偷去那片墳地,沒想到事到如今這個‘喜好’終究害了他。


    蘇誌華神色雖遲疑,但語氣很肯定:“現正是七月半,很有可能。”


    蘇北猛刨幾口飯後放下碗,語重心長地說教道:“老漢兒,現都是什麽年代了,什麽都講求科學,別動不動就扯上那些事,要是放四十多年前,咱們山頭村可是社會大毒瘤,鐵定是要被抓起挨批鬥,一個都莫想要跑脫。”


    被兒子說教,蘇誌華板起了臉,當即拿出做父親威嚴:“你意思是不打算支持我工作?”


    蘇北撇撇嘴:“我是支持你搞迷…不是,爸,你先別急著瞪人,我是認為劉大鵬真被什麽東西纏上,我也沒辦法為他做什麽啊,我意見是馬上送醫院。”


    “先去看過再說。”


    吃完飯,蘇北想了想還是從神龕前取下一根香帶上,父子兩人收拾好就上蘇老家叫上蘇老,三個人頂著烈日來到劉家,見到他們來,守劉家幾名村民連忙迎上去,說劉大鵬還是昏迷不醒。言罷,幾人紛紛望向蘇北,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蘇北嘴角抽搐,硬著頭皮摸出打火機點燃香。


    蘇老旁好奇道:“小北,進屋點香有什麽講究嗎?”


    “呃…我看電視裏這樣演,就試試。”他知道個屁講究,以前是看那人一點香,鬼就自動離去,他才想著也試試。鬼,多可笑字眼,如果不是生活山頭村,如果不是自己看得見那些東飄西蕩東西,他是寧願相信母豬能上樹,都不相信世上有鬼。然而生活山頭村人們不僅相信鬼怪存,並且是深深相信,他自小看得見不幹淨東西,山頭村不是什麽秘密,但這個秘密僅限於山頭村,就如同後山那片墳地惡人墳,都隻是屬於山頭村秘密而已。


    從小到大,他由初害怕到現接受,並非說他現再看到鬼就不怕,相反他還是一樣害怕,都說那種東西隻要你不招惹它,它自然就不會纏上你,可是他不一樣,他八字輕,容易招惹上不幹淨東西,很多鬼魂想通過他了結心願,或複仇,或直接附上他身害人,若不是那人,他早十一歲時就死了。


    想到那人,蘇北下意識看向手腕,那裏戴著一條藏銀手鏈,上麵綴著對拇指大小鈴鐺,但此時鈴鐺卻並沒因為他動作出響聲。十年來,除了洗澡會取下片刻,其他時候從不離身,那人說手鏈叫魂骨鈴,上麵有很強靈力,普通鬼魂見到都會主動避開,這樣一來,他就不會再被鬼纏上身。確,這麽多年來,他很少看到那些東西了,他想如果有機會他應該對那人說聲謝謝,可是他不想謝。


    蘇北斂下心緒,抬頭看著頭頂刺眼陽光,嘀咕道:“現太陽這麽大,就算真有也早躲了起來。”


    正交代村民準備好車,等會沒事話就直接進城蘇誌華聽到蘇北聲音,不由轉頭問道:“小北,你說什麽?”


    蘇北握緊手中香,陰陽怪氣地道:“我說叔叔伯伯爺爺們,現跟著你們高端洋氣萬能蘇大神一起進去見鬼吧。”可不是麽,打小見得鬼沒有上千也有上百,他就是名副其實見鬼大神。


    蘇誌華橫了他一眼:“沒個正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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