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是何居心


    鄭家車隊半點沒發現綴在他們身後的高公公,一路疾行,鹹滿州的城門近在眼前。


    此時的宣月寧正哈欠連天地趴在後院的書房中給自己和裴寓衡畫衣裳,還兩個月之後成婚呢,喜服她都沒設計完。


    她深深的懷疑等她畫完之後,再著人給做出來還趕趟嗎?


    “若是困,便去睡一會兒。”


    裴寓衡來到書房叫她用晌午飯,說的話沒有人回,她困得小腦袋一垂一垂,手裏握的筆都要滑了下來,正午的陽光照到她瑩白玉肌上,在上麵鍍了一層暖黃。


    自他成了州長,又一家人吃了頓飯,宣夫人也不拘著二人遵守婚前不能見麵的規矩,反正兩人總要私下見麵商議,還不如大大方方見。


    他來到她身邊,先將毛筆從她手裏抽出去,怕她不小心畫到好不容易畫出來的圖紙,又要廢上一稿。


    輕輕又喚了她兩聲,“月寧?”


    她擰擰身子,這回徹底放下手,就要紮著脖子趴到桌子上。


    他伸手接住她的小腦袋,微微低身用力,就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放在書房中的軟榻上,隨即站在榻邊,捏住了她細滑的臉蛋,扯了扯,手感不錯。


    宣月寧不耐煩地揮手,翻了個身沾到枕頭睡的更沉了。


    低笑聲在書房中響起,雪團在門外尚在糾結要不要進去,裴寓衡已先發現了她,做了個讓她禁聲的動作。


    “先去用飯,讓她睡著,等她醒來,再將飯給她端來。”


    “是,郎君。”


    等宣月寧神清氣爽的睡醒,已是一個時辰之後,此時鄭家車隊已緩緩入城,鹹滿州的百姓好奇的望著氣派的車隊。


    “這是商人?怎的不去貿易區,跑咱們這做什麽?”


    “怎麽可能是商人,看這規製,應是朝中哪家重臣的車隊,他們好像往府衙去了。”


    “去府衙拜訪裴州長罷?快別看了,趕緊幹活去。”


    綠蔭遮天、百花爭妍、熱浪蒸騰,空氣中流動著一絲焦灼,鹹滿州府衙門前,鄭家車隊將整條街都堵死了。


    無數百姓仗著自己沒有牛車,故意從車隊旁走過,打聽著他們這是從何處來,來找裴州長作甚?


    鄭家家仆嘴巴嚴,他們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來,隻能敗興而歸。


    被群婢簇擁著中年男女下了馬車,他們神情倨傲,皆身穿綾羅綢緞,都說宰相門房惹不得,世家大族亦是如此。


    這二人不是主子,勝似主子,身為鄭家家主和主母身邊的奴仆,旁支庶子隻怕還沒這二人來的有排麵。


    他們指揮著小廝向門口衙役遞了貼子,蔑視的看著周邊好奇的百姓,好似和他們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多麽為難似的。


    衙役摸不準他們兩人的身份,接了帖子快步跑至裴寓衡處。


    裴寓衡打開帖子一瞧,順口問了一嘴,“他們車隊可都在門外?”


    “正是。”


    他手指敲在帖子上,紅唇嘲諷,“且讓他們在外等著,本官事務繁忙,沒功夫搭理兩個奴仆。”


    原是奴仆,衙役拿了裴寓衡的準話,轉身欲走,卻聽裴寓衡道:“大郎,你跟著一起去。”到了門口,衙役將帖子交還。


    二人在洛陽何曾被落過麵子,沒想到來到鹹滿州,竟會遇見這般不知事的州長,可真是鼠目寸光之輩。


    中年男子頗瞧不起傳話的衙役,“我二人並非來拜訪裴州長,而是來尋宣夫人的,涉及密辛,還望讓我們先進去。”


    王虎上前一步,他勇猛高大,劍眉星目,手裏臥刀,氣勢攝人,“你是聾子不曾,裴州長忙著呢,沒功夫見你們,不知道是哪裏來打秋風的,竟都不先換衣梳洗一番,府衙向來隻接待上官,不知二位可有官身?”


    他這話說的難聽,也點出了鄭家的不重視,哪有上門拜訪衣冠不整的,他們是覺得隻要亮出身份,宣月寧就會屁顛屁顛跟他們回洛陽,是以這種小事,全然沒有考慮過。


    現下被王虎搶白,真是有苦難言。


    一人是鄭家的管事,一人是李夫人身邊婢女,哪裏有什麽官身,就連良人都不是。


    一行人就在府衙門口僵持住了。


    鄭家來人,意欲為何?


    得知消息的宣月寧讓雪團給她備水,沐浴更衣,一出門,瞧見宣夫人和換上緋袍的裴寓衡,卻是樂了,竟是三人都換了衣裳。


    就讓他們來會會鄭家的人。


    在外麵等候了近兩個時辰的管事和婢女,已是怒意高漲,裴寓衡著人請進來時,臉色異常難看。


    府衙後院,屋內氣氛冷凝酷似冬日。


    宣夫人坐在上首,宣月寧和裴寓衡一左一右坐在她的下首,三人目光牢牢黏在鄭家前來的兩個中年男女身上。


    雪團為其二人倒的茶湯,竟是連端都不曾端起,掃過那瓷白小碗的目光,頗為嫌棄。


    也是,鄭家可是世家大族之首,裏麵的奴婢享用的都比普通百姓好,自是瞧不上剛掏空錢袋的裴家。


    “宣夫人,”鄭家管事先開了口,“我奉主家之命前來,這是郎君給你寫的信。”


    雪團接過信交給宣夫人,宣夫人英眉蹙起,晦澀的看了宣月寧一眼。


    宣月寧垂下眼,她能感覺到鄭家那兩人若有似無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也接收到了宣夫人的擔憂,抬起頭向她笑了笑。


    她這樣一笑,鄭家管事和婢女互相對視了一下視線,點點頭。


    像,真像,隻看這張臉確鑿是鄭家人無疑。


    宣夫人將信扣在桌上,管事道:“想必夫人已經了解,今日我們前來就是為了帶走我們家娘子。”


    “你們家娘子跑到我鹹滿州府衙來要人?”裴寓衡似笑非笑的插話,分明是故意的,娘三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揣著明白裝糊塗。


    管事在洛陽見了太多官,小小六品州長他還不放在眼中,說道:“裴州長,可先一覽信件,我家主子說了,多謝裴家這麽多年對娘子的教養之恩,特命我等給裴家帶了謝禮。”


    而後他又神情輕蔑道:“嫡女交換一事,任誰也沒有料到,十一娘畢竟在鄭家教養多年,我主子的意思是讓她依舊留在家中。”


    這哪裏是商量,分明是通知。


    鄭家車隊中,一半的牛車拉的都是要給裴家的東西,禮單也一一標明,什麽人參鹿茸、金銀珠寶,這是何前世一般,想一次性了斷宣月寧和裴家的關係。


    宣月寧在心裏嗤笑一聲,不管前世今生,鄭家的做法別無兩樣,就連語氣神態都相差不多,不,還是差了點的,前世,他們可是用施舍的口吻將自己從裴寓衡那接走的。


    宣夫人冷哼,“七娘我自小養大,從不知什麽交換嫡女,莫要在這裏胡言亂語!一張信紙寥寥幾語,就想將七娘帶走,也著實過分了些!縱使你們是鄭家又如何?”


    鄭家那兩人也沒想到鄭夫人看了信,還不同意,那管事便道:“夫人應是明白人,回我鄭家當嫡女,總比在夫人這當孤女要來的好,何必如此執著。”


    她一拍桌子,“話都被你們說了,若是七娘跟著你們回去,之後發現她不是鄭家嫡女又該如何?”


    “夫人放心,既然我家郎君讓我們來接人,便是確定了娘子身份。”


    “如何確定的?”一直默不作聲的宣月寧終是用正眼瞧了二人,“既有證據,那就拿出來讓我們一觀。”


    對宣月寧這個鄭家嫡女,管事態度不像對宣夫人那般強硬,他旁邊的中年婢女拿出紅木小盒。


    小盒一拿出來,宣月寧就是眉頭一跳,當看到紅綢上的金鎖,倒吸一口涼氣,這金鎖竟真被找到了!


    “娘子在越州時迫於生計將其典當,被八郎幾番輾轉找到,娘子開口問了,自是要完璧歸趙的。”


    “八郎?”她艱難的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神情慘然看向裴寓衡,眼裏蓄了淚,這金鎖竟真被他找到了。


    裴寓衡自然知曉她如今的心亂如麻,在雪團剛要伸手去接時,厲聲喝止。


    管事收回金鎖,“裴州長這是何意?”


    “你們弄錯了,這金鎖不是我們家的,也不是七娘典當的,”他笑道,“兩位還是請回吧。”


    “裴州長,可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沒說錯,這金鎖我從未見過,也不是我當的,隻怕鄭家是找錯了人,兩位還是先回洛陽稟告你們郎君才是,可千萬別錯過真正的小娘子。”宣月寧強逼著自己將思緒扯回現在,她什麽都不能承認,絕不能跟他們回鄭家。


    瞧瞧他們說的什麽話,把她接回去,又不把鄭亦雪送回來,這不還是同前世一樣,她怎麽可能再犯相同的錯誤。


    回到鄭家,繼續和鄭亦雪去爭奪那可憐的親情嗎?


    她累了,她隻要裴家。


    掌櫃那被擋在府衙門外的火,連著他們幾次推脫而爆發出來,他對宣月寧還有忌諱,便道:“我家郎君有言,鄭家骨血絕不能流落在外,裴州長如此阻攔,意欲為何?”


    “你們要證據,金鎖就是證據,莫不是想讓我把越州的當鋪掌櫃也一並帶來?何況血脈騙不了人,娘子和八郎這般相像,聽聞裴州長素來和八郎交好,就沒察覺端倪?是何居心?”


    一個小小鄭家管事,都敢對著裴寓衡這個身有官職的人連聲質問,可見平日囂張行事。


    裴寓衡臉色陰沉的可怕,“我是何居心?你們要把我未過門的夫人給帶回洛陽,還問我是何居心?我們不都說了,這金鎖不是我們的!”


    那管事竟把裴寓衡的話當了耳旁風,直接起身對宣月寧行了一禮,“娘子,你可是鄭家嫡女,可莫要被人誆騙了,回了洛陽,郎君自會給你再擇一門婚事,這裴家,小的說話不好聽,配不上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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