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禍不單行


    槐樹下,宣月寧抱起土黃小狗,逗裴璟昭,“依阿姊看,它就叫大黃好了。”


    “汪汪!”


    “你看你看,它自己都同意了。”


    裴璟昭跳著夠她,“阿姊,不行,這名太難聽了,你把它給我。”


    “汪汪!”


    “阿姊!”


    “哈哈……”


    自趙晥晨跟裴寓衡說完那“不妙”的消息後,裴寓衡就一直站在書房窗前靜靜看著院子裏的家人玩鬧,好似要將這一幕幕都刻進腦中。


    一窗之隔,窗外是槐樹下的熱鬧非凡,窗內是毫無聲息的冷寂。


    趙晥晨終是挨不住了,出聲道:“裴郎,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我父親剛拜訪完黃州長,得知了確切的消息,鄉貢生名單裏沒有你,這可怎麽辦,你明明是拔解第一人,黃州長為何不給你名額?”


    “噓!”


    他緩緩轉過來,看著院子裏的熱鬧仿佛感同身受,得知所有努力化作泡影,胸中的波濤洶湧已經平息下來。


    “小點聲,不要讓他們聽見了。”


    趙晥晨來回走著,“你還能冷靜的下來,這可如何是好,我們不如去找黃州長吧?”


    裴寓衡又轉了過去,眸裏倒映著院子裏的一切,裴璟昭成功搶到了大黃……暫且就叫它大黃吧,她抱著大黃被宣夫人擰了耳朵,讓她把大黃放地上給它洗澡。


    “裴郎,你別看了,你給個主意啊!”


    他鮮紅的唇輕動,“我又能有何法子。”


    “名額都在黃州長手裏握著,我們去求他,裴郎,你也別放棄。”


    裴寓衡收回目光,走到書桌後坐下,氣定神閑地拿起一本要給裴璟驥講的兵書看起來,指著對麵椅子示意趙晥晨坐下。


    “我沒放棄,但也不必麻煩,我隻是用拔解第一名試探黃州長罷了,如今已經得出結論,他是不會給我鄉貢生名額的。”


    趙晥晨看著他,覺得渾身冷颼颼的,呐呐開口,“我有點沒聽懂,你說你是故意得了拔解第一名,就是為了試探,為什麽啊?”


    裴寓衡輕咳兩聲,翻過一頁道:“拔解第一是隨手為之,我主要想知道,他敢不敢擔保我這個罪臣之子去考進士,現在看來,他不敢,當然,興許有人給他施壓也說不定,畢竟多的是人想困我到死。”


    他隻是抱了一絲僥幸心理,想著,萬一黃州長給他鄉貢生名額了,那就省了他許多事。


    僥幸果真要不得,要重新想辦法了。


    隨手為之……


    趙晥晨捂著胸口,掏出一疊飛票,“給,我父親給你的,我父親說會一直資助你的,裴郎,你打算日後怎麽辦?難道真的要為吏嗎?”


    他將那疊飛票收起,裴璟驥還要請師傅教拳腳功夫,家裏現在缺錢,便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走那條路的。”


    看到熟悉的人影過來,他扣起書來,囑咐道:“莫要讓我家人知曉,替我擔憂。”


    “我給你們做了茶點,你們吃點再溫書。”


    宣月寧端著兩小疊點心放在書桌上,又一人給倒了一碗紅棗蜂蜜茶,隨口問道:“拔解結果出來了嗎?之後要做些什麽準備?”


    趙晥晨一口茶嗆到了,不敢看她,低著頭咳嗽不止,那紅著脖子的樣子,似是要將肺給咳出來。


    “這是怎麽了?你吃那麽急作甚?”


    在宣月寧要替趙晥晨拍背時,裴寓衡終是發了聲,看向趙晥晨那一眼,差點將他看到地上去。


    隨即一本正經,好似他一定會通過的模樣,“不必提前做準備,獲得鄉貢生名額的人,會入州學讀書,黃州長將請有名的夫子親自教導,他也是想越州考上的才子越多越好,是以,等著便好。”


    “這樣啊,你還得去州學讀書,那還能回家嗎?”宣月寧問道。


    趙晥晨本想安安靜靜吃塊茶點,壓一下咳意,目光一掃,對上裴寓衡的視線,身子一顫,三兩下吞下嘴裏東西,說道:“入州學輕易是不得回家的,但每月有三日假期,大部分人那三天也是舍不得回的。”


    宣月寧了然地點頭,“時間緊迫,大家也是想多溫溫書,趙郎在州學也要如參加拔解般努力才行啊。”


    那時候趙晥晨背書背的都魔障了,若非有宵禁,趙家又不準他住在裴家,恐怕都要紮根在裴寓衡身邊了。


    趙晥晨被她說的她的臉皮子掛不住,偷偷覷了一眼裴寓衡,頓時悲從中來,州學沒有裴郎,他還去做什麽,“嗯……也許,我會不上州學自己在家溫書,也說不定……”


    “還能不去上州學?”宣月寧刷地看向裴寓衡,“若是不去州學能在家可就太好了,你要是去州學,我還得擔心你的身子能不能吃的消。”


    裴寓衡喝了口不那麽甜膩,正好壓下咳意的茶,對宣月寧道:“怕是不成,黃州長不會同意的。”


    “也是,”她歎了口氣,又道,“那三天假期你一定要回家來才可。”


    他點點頭,不著痕跡的將此事岔了過去,“驥兒的拳腳師傅找的如何了?”


    說到這,宣月寧柳葉眉一彎,蹙了起來,“稍有些實力的都不願意教驥兒這麽小的孩子,而且價格收的也高,可便宜的那些,我又怕教不了他太多。”


    裴寓衡道:“不急,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啟蒙,日後讓他來我書房,我抽出一個時辰單獨教導他。”


    看到他桌麵上的兵書,她杏眼彎起,眼角下的小痣隨著活泛起來,“好,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已經讓庫狄蔚文幫我尋拳腳師父了,他三教九流認識的人多,想必很快就會找到了。”


    “庫狄蔚文?他還在文涯閣待著?”


    一位在越州有許多鋪子的商人,因何會在同一個鋪子裏待上那麽長時間。


    想著,裴寓衡就問出了聲。


    “可能是因為最近文涯閣生意好。”宣月寧忍不住翹起了嘴角,隱秘地炫耀自己的功績。


    裴寓衡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笑著應和了一句,“看來是宣小娘子當了文涯閣首席畫工之後,給文涯閣帶來了不錯的生意。”


    “哪有哪有,一般一般。”


    她擺著手,利索地將吃幹淨的小盤收拾出去,在他麵前,她愈發敢表達自己的心情,不似以前束手束腳,因而錯過了在她轉身後,將庫狄蔚文牢牢記住的裴寓衡臉上失了笑容。


    終於沒有插不進之感的趙晥晨,卻不想再在裴寓衡這找不痛快,直覺告訴他,留在這裏危險,當下憐惜自己回了家。


    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日。


    送宣月寧去文涯閣,裴寓衡站在門口看見了那個年輕秀氣的庫狄蔚文,見到宣月寧來了之後,立馬將放在桌子上的腿拿了下去。


    大洛的衣裳和他身上的異域風情詭異的融合在一起,引得鋪子裏的小娘子頻頻看他。


    碧綠的瞳捕捉到他的視線望了過來,無聲交鋒。


    撐著紅紙傘的裴寓衡,傘沿下壓,冷淡地走了回去。


    庫狄蔚文,不行。


    他裴寓衡的阿妹,至少也要嫁給高門大戶,一世生活無憂。


    想到終有一日要將宣月寧嫁出去,他鮮紅的唇抿緊,握著傘骨的手發起白來。


    文涯閣內,庫狄蔚文在見到宣月寧時產生的興致衝衝,被裴寓衡那一眼看的打了折扣,對著他的背影問道:“七娘,他就是棢山拔解第一名的裴郎吧?”


    宣月寧已經站在櫃台上拿起軟布,熟練地拿起一個紅裴鐲子擦拭起來,這是她每日早晨上樓畫圖前的必做工作。


    她的雙眼已經牢牢被手裏的鐲子吸引,那上麵竟刻著一朵朵盛開的蓮花,和這紅裴相得益彰,聽見他的問話,少見的抽出心神,語氣歡快,“正是,他就是裴郎,沒想到連你都聽說了。”


    想到那雙沒有敵意,反而充滿空寂,似是沒將他當回事的眸子,庫狄蔚文沒放在心上,什麽他聽說了,分明是在意打聽了。


    掌櫃白秋之依舊捧著他的黃連水,聞言翻了個白眼,再看看宣月寧,暗自點頭,雖然現在人還小,但觀其骨相,日後也定是個美人胚子。


    現在定親,待及笄後,直接娶進門,庫狄蔚文家又沒有女子不能拋頭露麵的說法,有她陪著郎君,著實是一段良緣。


    遂說道:“郎君特意幫你打聽拳腳師傅,花費不少心思,還真在歸行坊找了一位老兵,除了丟了一隻胳膊,人品沒得說,他家中有些困難,是以收費也不貴。”


    宣月寧放下鐲子看向庫狄蔚文,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多謝郎君。”


    庫狄蔚文一汪春水的眸子碧波蕩漾,待一天忙碌過後,他就帶著宣月寧去尋那老兵。


    那老兵雖家中境況不好,但一身衣裳打理的幹幹淨淨,同妻子說話也特意壓低聲音,在宣月寧問他裴璟驥該如何練功時,還大笑小娘子想太多。


    像他那樣的小人,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打好基礎,養好身子,什麽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宣月寧兩輩子識人無數,知曉他是位老實人,裴璟驥會很喜歡和他相處,當下就給了定金,定下在他這學習半年拳腳功夫。


    每日在他下工後,帶裴璟驥過來跟他學習一個時辰,而在家中,就要靠裴璟驥自己的毅力了。


    她捏捏再次空空如也的錢袋,卻不見沮喪,錢沒了再賺就是,失而複得的家人比什麽都重要。


    了卻了裴璟驥拳腳師傅一事,她對身邊的庫狄蔚文真心實意的再次道謝,想著自己回文涯閣就畫些金銀首飾的圖樣,文涯閣也是時候再拓展些生意了。


    庫狄蔚文站在她右手邊,為她擋去大半陽光,露出一口白齒笑著說:“非也非也,七娘也知道,我做生意與人打交道最多,不算什麽。”


    他這樣說,宣月寧卻不能當真,如何能看不出,找到這位自家能負擔得起,又會認真教導裴璟驥得師傅有多難得。


    “對了,七娘,你還不知道吧,肖夫人帶著她兒子去洛陽了,她兒子棢山拔解出了那麽大的醜事,她算是無計可施了,應是去洛陽求援了,不過倒是不知,肖夫人的人脈竟然遠至洛陽。”


    他話中有隱隱忌憚,宣月寧心裏卻清楚,肖夫人應是去找洛陽裴家了。


    就是不知道自私自利的洛陽裴家會不會給她兒子擦屁股。


    便說道:“肖夫人去了洛陽,倒也給郎君機會再將手中生意上層樓,七娘先在這裏恭喜郎君了。”


    庫狄蔚文一愣,隨即爽朗的大笑起來,震飛枝頭鳥兒,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溫柔。


    是了,何必擔憂肖夫人在洛陽有沒有靠山,越州才是庫狄家的根。


    一路送宣月寧回了裴家,還在門口囑咐道:“衙門尚沒捉到那些賊子,七娘出行還是小心些,你兄長不在時,就叫我,我定會將七娘這顆搖錢樹安然送至家中。”


    宣月寧道了謝,進了門差點被宣夫人揪耳朵,她阿娘這是最近揪裴璟昭的耳朵揪上癮了。


    “阿娘?”


    “你怎麽被庫狄蔚文送回來的?”


    少不得跟宣夫人細細解釋了一遍,宣夫人才放過了她,但還是擔心道:“除了你阿兄,你誰也不能信,下次不準讓庫狄蔚文送你回家了知道嗎?誰知道他存了什麽心思。”


    “好好,阿娘說的是。”


    書房中已經換好衣裳準備去接宣月寧的裴寓衡,看著筆下已經畫完的人像,默默拿出一張白紙覆了上去。


    那邊宣夫人還在囑咐,“聽說昨晚,那些賊子已經偷到歸行坊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要是遇上他們,可不是毀了好好一個家。”


    宣月寧問道:“衙門到現在也沒抓到他們?”


    “聽說他們每次偷盜都會用上迷煙,被偷的人家往往是第二日才發現家中進了人,再報官哪裏還能趕趟。”


    末了,宣夫人還道了一句,“簡直無法無天!”


    日日被宣夫人耳提麵命,宣月寧都已經習慣縮在裴寓衡的紅紙傘下,被他來回接送,還能有心情用買口脂打趣他。


    當然,如果家裏不進賊,那就更美了!


    宣月寧為了報答庫狄蔚文幫忙找拳腳師傅一事,這幾日一直在裴寓衡的書房中辛苦畫圖。


    昏黃的燈暈下,兩張書桌上各有一人忙碌著自己的事情,雖沒有言語交流,可黑暗中知道有人陪,心裏也會異常踏實。


    裴寓衡一頁一頁翻著書看,看完後還會在紙上默寫一遍,既鞏固記憶,又能賣給書肆老板賺些用費,一舉兩得。


    他不似宣月寧一畫圖就全身心都沉浸了進去,是以在聽見隔壁出了聲響,立馬將兩人書桌上的燈吹滅。


    眼前突然變黑,宣月寧還蒙著,就被一根冰涼的手指抵在了唇上,“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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