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琥珀美人


    玉碗琥珀紅,琉璃美人香。


    此乃裴寓衡在那月色正濃的夜晚,心有所感詩興大發而做。


    宣月寧當日提著琥珀酒歸家,便向宣夫人提議,要一家人整整齊齊吃頓飯。


    他們裴家已不像前世那般淒苦,是時候用一杯酒斬斷前塵做個了斷。


    一身英氣的宣夫人已經學會拿著柳條滿院子追著裴璟昭打,裴璟昭就使壞的往裴璟驥身後躲,院子裏的聲響就沒斷過。


    不似前世隻有她和裴寓衡的空蕩小房。


    對,他們還有了舒適的小院,院子裏養著十隻小雞,可熱鬧了。


    真好,隻要人還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宣夫人本就心疼這幾個孩子,哪有不應之裏,挑了個吉日,就定了下來。


    那天,裴家廚房一整天都飄著香氣,勾得左鄰右舍心神不定,宣夫人帶著裴璟驥和裴璟昭忙著打掃屋子,宣月寧辭工一日就鑽進了廚房。


    唯有裴寓衡先去了趟趙家,給趙家那嫡長子布置了課業,方回家整理起書房,他的書房,宣夫人三令五申不讓兩個孩子進去,就怕將東西弄亂弄丟。


    一家人傾力將屋子收拾了一遍,洗去一身汗水,換上新做的衣裳,晚間在院子裏支上桌子,上麵擺滿了宣月寧做的吃食。


    有那用已飽腹的麵點貴妃紅、婆羅門,貴妃紅是一種加入蜜糖的酥餅,因燒製出來的顏色如貴妃兩頰胭脂一般紅,得以此名。


    裴璟驥和裴璟昭最是喜歡這個麵點,平日裏家中哪有機會讓他們兩個食甜的,一不留神就讓他們抓了好幾個進肚,連忙讓宣夫人阻止了。


    宣月寧吃著白胖宣軟的婆羅門,讓他們兩個慢點吃,也沒有人和他們搶,這桌上還有用羊奶燒煮的乳釀魚、她專門做的蔥醋雞,也不曉得多吃點肉。


    那乳酪做的玉露團,被她雕刻成一朵朵小花的模樣,大小正能一口一個,她做了許多,可唯獨不見少。


    裴璟昭打著飽嗝,“阿姊你雕的太好看了,都舍不得吃。”


    “再好看也是用來吃的呀。”


    她眼神迷離,已是有了醉酒之相,碗裏的酒被她喝的空空如也。


    因酒液呈琥珀色而得名琥珀的酒,濃膩粘稠,喝在嘴中盡顯絲滑,回味無窮。


    兩個孩子都被準許喝了一口,嚷嚷著還想喝,被宣夫人抱去洗澡。


    院中,隻留身子不好沒喝幾口的裴寓衡陪著宣月寧,宣月寧用手撐著下巴,“你說,你那張飛票到底怎麽來的?真得是趙家給你的束脩?裴寓衡你不要欺負我讀書少,誰家束脩有那麽,那麽多!”


    說到最後一句,她張開雙臂比劃,仿佛這樣就能表達出她那天看見裴寓衡拿出飛票買衣裳的震驚之情。


    她看見那張飛票的時候,腦子的弦差點沒斷了,當真有一種又回到過去,看見努力賺錢導致咳血裴寓衡的感覺。


    要是今生有她在,還讓裴寓衡重蹈覆轍?簡直想都不敢想。


    雙臂收回抱住自己,又緩緩下移捂住胸口,嚇死她了。


    “是真得,我向趙家承諾,一定讓趙家嫡子通過拔解終選,獲得鄉貢生的名額,還能讓他取得功名。”


    “嗝。”宣月寧好似聽懂了,又好似沒聽懂,隻會眨著杏眼瞧他。


    她今日穿上了他給買的裙子,還別出心裁的在額間貼了花細,戴著的琉璃步搖快要垂到耳朵尖上。


    近到他能看清耳朵尖上的絨毛,他晃了晃還餘下不少琥珀酒的碗,冒出一句,“宣月寧,你覺得我能把他送進官場嗎?”


    宣月寧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裏全是水霧,想也沒想道:“當然可以了,是他們賺了好嗎?一張飛票就被你送進官場,別人求都求不來,不行,你虧了。”


    他笑了起來,“不虧,趙家得先把我送進拔解終選才行,飛票不過是小小的盈頭,這麽信我?”


    “恩……你可是裴相啊。”


    最後的字被她含在嘴裏模糊吐出,裴寓衡沒能聽清,隻以為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心裏突的就響起一句,“玉碗琥珀紅,琉璃美人香。”


    眼裏被信任的感激閃過之後,隻留麵對未來艱辛之路的決絕。


    不加勾兌用糧食釀造的酒,醉人之後隻會讓人神清氣爽,不會頭暈目眩。


    第二日宣月寧起床後精神煥發,回想昨晚裴寓衡同她所說,暗暗咬牙,她費了那麽大力氣才賺了多少錢,他可好,當了趙家嫡子的夫子的束脩,就抵得過自己日夜畫圖的辛勞。


    哎,不得不感慨道:“不愧是那個翻雲覆雨的裴相,比不得比不得。”


    到了玲瓏閣,屁股剛坐熱乎,掌櫃就一臉無奈地拿著一遝單子走了進來,“七娘,這些都是求到主家跟前,主家無法推脫,隻好拿給你的單子,說是,讓你盡快畫出來。”


    姚三娘在對麵眼熱的不行,不敢直接跟宣月寧嗆聲,隻得小聲道:“主家不愧是你伯母,竟還親自給你攬生意。”


    掌櫃手一顫,宣月寧便知他要發火,姚三娘確實是個拎不清,但也不值當為她生氣,趕忙道:“掌櫃的,無妨,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接過單子粗略一看竟不下二十張,張張的要求都需按照韓夫人的頭麵來設計,可是分給她的錢卻隻有其十分之一。


    縱然韓夫人那單子有她喜歡自己,抬高價錢之顧,但這明顯是肖夫人自己扣留了大部分錢,隻分給自己一小點。


    “不知這盡快,是要多快?”


    掌櫃甚至有些不敢看宣月寧,“讓你七日內畫出來。”


    七天,二十多張,需知她畫韓夫人那頭麵可是畫了整整三日!


    這哪裏是為她好,簡直是將她當成不知疲倦地老牛,想她累死呢。


    她不慌不忙地執起茶碗,喝了滿滿一大口紅棗蜜茶,壓下心中煩躁,對掌櫃道:“掌櫃放心,七娘定會畫完的,伯母這般信任七娘,七娘也不能辜負她,”


    掌櫃嘴唇蠕動,終是沒說什麽,隻是叮囑她不要太多勞累,要是畫不完,回家畫就是。


    乖巧的應了一聲,待其走後宣月寧撇撇嘴。


    玲瓏閣因她之故,近日的銷量甚好,掌櫃一片為她好之心替她請功,肖夫人知曉此事後,也不在暗罵姚三娘笨拙。


    初時,宣月寧幫她賺錢,她沒覺得有什麽,等陸續有掌櫃的來挖人,她可急了。


    在她身上嚐到甜頭後,做出了一副不願放人,真心待她的姿態。


    帶著糕點去裴家登門拜訪,大張旗鼓的讓左鄰右舍都知道她這個伯母為宣月寧找了個好差事,顧忌著宣月寧還在她鋪子裏,宣夫人無法攆人可是氣了個飽。


    這還不算,她特意挑了一日鋪子裏客人最多的一天,親親熱熱地拉著宣月寧的手,向那些夫人們介紹,自己可是她的伯母。


    還引著自己對她說出感激之語。


    自此,玲瓏閣的首席畫工和主家是親戚關係,不可能被挖走的消息就在歸行坊傳開了,那些有意無意碰運氣的掌櫃們一夜之間全不見了,仿佛之前的相邀沒有存在過一樣。


    肖夫人的良善之名經此舉之後,又在越州傳開了,孤女投靠,伯母接濟,還將其放在最重要的鋪子當首席畫工,可真真是個大善人。


    將兩人關係廣而告之,攔下了那些想將她撬走的掌櫃們。


    用百姓們的嘴將她捆牢在玲瓏閣,她想走便是辜負了她的一片好心是個白眼狼,捏準了她不敢。


    還成全了自己的名聲,好一個一箭三雕啊。


    宣月寧看著自己手裏這些單子,蚊子再小也是肉,不就是辛苦一些,總比大太陽底下幹苦力的人好多了,低頭快速畫了兩張圖樣後,她伸伸胳膊走出隔間。


    站在櫃台後麵,挑了一個最重的金釵拿在手裏,臉上有了笑模樣,擦拭金子儼然已經成為了她的休息之法。


    一邊擦拭,她一邊向對麵的文涯閣看去。


    文涯閣前一個車隊緩緩而過,上麵捆著滿滿登登的東西,粗粗看去,瓷器、布匹,竟還有糧食,咦,還有的牛車上放置著籠子,罩籠子的黑布左鼓右起,想來裏麵放的是動物。


    車隊走過,最後麵的兩輛牛車停在文涯閣門口,其餘繼續前進,掌櫃、夥計進進出出,忙著從牛車上搬東西。


    看她脖子都伸長了,掌櫃解釋道:“沒見過吧,這是文涯閣的那位郎君從外地回來了,他每次回來都是這個陣仗,長長一溜車隊,到一家鋪子門前就留下最後的牛車,其餘再去別的鋪子,從城東走到城西,生怕別人看不見他又拿回好東西了。”


    她眯眯眼睛,向手中金釵哈了口氣,繼續擦拭,“原來如此。”


    擦完,將金釵妥善放回原處,她折返至隔間,正將趴她桌子上的姚三娘抓了個正著。


    姚三娘猛地直起身,抓走了桌前的畫紙,大聲說:“我就是想感受一下首席畫工的桌子和畫筆到底有什麽好的!”


    隻有心虛之人才會用聲音為自己壯膽。


    宣月寧“哦”了一聲,說道:“無妨,三娘想用就用,反正你也隻能感受感受。”


    “你!”


    回到自己桌前,發現她的畫紙被動過,而手旁的空白畫紙也缺了幾張後,不由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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