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山的小木屋,今夜確實熱鬧非凡。


    白一塵和董咚咚先行出發,他們讓車停在山下,兩人在十九的陪同下,很快就上了山。


    一行人即將走進鬆樹林前,就看到了燈火通明的營地。


    “晨曦,在布置現場!”十九淡淡道,一如往昔,冷冰冰的口吻。


    “這也太隆重了吧?”董咚咚慨歎著。


    向來長袖善舞的晨曦,一向最懂氛圍包裝之類,甚至連董咚咚都曾存了心思,想把他高薪借到power做舞美指導,可惜白一塵根本舍不得放手。


    隻見,數不清的紅色同心結燈籠,和精致的七彩兔子燈,被林林總總掛在枝啞上,把整個小樹林都照亮了。


    營地的帳篷頂上,被串聯了一閃一閃的星星燈。加上碩大的玻璃花瓶,盛著淺金色桂花與粉藍、淺白與櫻粉的繡球花,喻意金貴團圓之意。這番情景,實在浪漫喜人。


    唯一突兀的,就是隱藏在草叢中的一個個小土包。好在晨曦沒有折騰死人的惡念,方才幸免於難吧。不過,晨曦這番興師動眾,已經讓樹林的小動物,比如刺蝟、鬆鼠和野兔子煩不勝煩,無奈出來看著熱鬧。居然,還有一頭褐色的小狐狸,蹲在遠遠的墳頭上,透過殘破的石碑,偷看著外麵的盛景。


    如果,再有身穿大清官服的個半僵屍啥的,蹦著出來投訴家宅不寧,噪音太大,董咚咚也不會覺得奇怪。


    大神晨曦用了三天時間,竟然把一座廢棄的墓園,活活給包裝成了人間仙境,別說賞月……恐怕用來結婚都綽綽有餘。


    “my god,叔叔,你的助理還真……是個人才啊!”董咚咚驚詫得瞪圓了眼睛,哂笑揶揄。


    確實,這也出乎了白一塵的預料,他也忍不住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晨曦:“嗯……那什麽,太過了吧!”


    話音未落,晨曦愁眉苦臉的從房車那邊一路跑過來,他居然穿著一身兔子玩偶的衣服。一隻耳朵豎立著,一隻耳朵耷拉著。這回,連白一塵都被驚住了。


    “你……營地被大灰狼襲擊了嗎?”他倒吸冷氣。


    “真不是我搞的,譚筱苳上山了!”晨曦十足委屈,他惱怒的揪著自己腦袋上的耳朵:“反正我攔不住,他要向明一曇重新求婚。你大姐死活不下山,他就……搞了這些。反正我打不過他,你行……你來!”


    “沒用!”十九蹙蹙眉,不高興的活動著手腕,貌似要去找馬王單挑。


    “十九,別浪費精力,你還有重要的事情。”白一塵伸手攔住十九,後者冷哼一聲又退進了樹林深處。


    “終於還是上山了!”白一塵無奈的挑了挑眉毛,他順著晨曦手指的方向望去。


    董咚咚狐疑的接過晨曦手中的兔子燈,忍住笑,疾走了幾步。


    在小木屋的不遠處,被人為的搭出了一個馬戲帳篷。隱隱約約的,還能看見小醜和粘著胡子的高大女人,行色匆匆在外麵排練。


    “居然還有馬戲團!這跟中秋有什麽半毛錢關係?”董咚咚差點兒笑彎了腰。


    “嗯,還有大狗熊表演,和飛刀美女!”晨曦咬牙切齒,就快捶胸頓足了。


    “靶子,不會就是你吧?”董咚咚順勢揪住了晨曦的兔耳朵,哭笑不得:“譚筱苳,這個東方馬王,居然這麽會玩?”


    白一塵眼睛很尖,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車旁邊,一身黑西裝,不苟言笑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側影清迥而冷硬,周身散發著陰森森的強悍氣勢,很像剛從地下起身的閻羅王。他手裏,還捧著一束暗紅的曼珠沙華,更猶如鬼魂一般,靜靜站在車門外。


    譚筱苳也察覺到白一塵,微微點頭,就算打招呼了。


    白一塵尷尬苦笑:“明一曇,在房車裏?”


    “嗯,她死活不肯出來,譚筱苳已經在外麵站了十二個小時。白先生,你可算回來了。”晨曦就差掉下熱淚了:“再不回來,馬王恐怕要把死人都從墳裏,都折騰出來了。”


    “這樣啊,晨曦。我……打不過馬王。而且,今晚我還很忙,沒有時間應酬他。委屈你了,兄弟。”白一塵語重心長的拍拍晨曦的肩頭。


    晨曦張著嘴,身體石化一般涼了半截,董咚咚站在他身側,強忍住笑。


    “我今天也很忙。白熙湖……白熙湖的人也該到了吧。”晨曦舔了舔唇角,試圖殷勤的討好著:“換個人,去搞定馬王?”


    “連你都搞不定,難道真的讓你家十九,去打斷馬王的腿?再說,十九打不過他……還不是你說的,明一曇和譚筱苳相愛相殺二十年,好不容易再見,要給他們創造複合的機會。今天是中秋節,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成全了他們也算大大的功德一件。”白一塵笑得意味深長。


    “你確定,我不會先上西天嗎?”晨曦倒退一步,悲哀的慨歎著。


    “叔叔,你就別逗晨曦了。對了,我烤了很多月餅和馬卡龍,都在車子後備箱裏。晨曦,你有時間派人到山下,都取過來。順便看看,白熙湖他們也該到了。我去瞧瞧明一曇,順便幫你解圍。”董咚咚轉到兩個男人中間,笑吟吟道。


    “這麽重要的事,我當然得親自去辦好。董小姐,你人最好了……比那種見色忘義,有異性沒人性的老板來說,你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小仙女。如果我沒有十九,鐵定追求你!”晨曦興奮的退了幾步,狠狠指住白一塵的胸口,故意諂媚道。


    “晨曦,你的話我錄下來了。我保證,今晚十九一定扒了你的皮!”白一塵晃動了下手中輕薄手機。


    “試試,我手下可有最棒的黑客!”晨曦哼了一聲,一溜煙兒的跑沒了影。


    “喂,為什麽你向我道歉,就沒有如此精心籌劃一下呢?”董咚咚挑眉,斜眼瞪著白一塵。


    後者聳聳肩,笑意迷人:“因為,朕……沒那麽土!”


    他從她手中,搶過那盞兔子燈,故意打量著,燈下拴著的小卡片,拿腔拿調念著:“長袖起,清歌咽。歎十常八九,欲磨還缺。但願長圓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別。把從前、離恨總成歡,歸時說。這是什麽鬼……”


    “你的中文老師教體育的?《滿江紅·中秋寄遠》,辛棄疾寫給夫人的。十步殺一人的冷峻將軍,竟也有如此柔腸百轉,一往情深,實在令人唏噓動容。”她不客氣的白了一眼他,沒好氣道。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連殺伐決斷的譚筱苳,都栽在明一曇的繞指柔情中,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他調侃著,順便攬住她的肩,低聲道:“勸勸我那不懂風情的大姐吧,都一把年紀了,比小姑娘還矯情。殺人不過頭點地,差不多得了。”


    “你讓我去說?你自己怎麽不去說!”董咚咚嚇了一跳,反唇相譏:“你怕你大姐,難道我不怕嗎?就她那張嘴,分分鍾能削死我。我不是安慰晨曦嗎,你可別當真。喂,我一直以為你很能打,怎麽會……打不過譚筱苳?你在晨曦麵前認慫,太沒麵子了吧。”


    白一塵淺笑著,貼著她耳畔,輕聲道:“打架,多野蠻!叔叔比較擅長……色誘,學著點兒。”


    他熾熱的呼吸裹著雪鬆氣,撲麵而來。她忍不住雙頰染紅,歪了歪身體,不甘心的接言:“嗯,嗯,那你色給我看……”


    他眸色一揚,幾道異彩閃過,她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梗了梗脖子,又躲開了幾分:“大魔王,那你趕緊色誘馬王吧,給咱們看看,我還不信了。”


    “調皮!”他鬆開她,忍不住用頎長手指,點了點她閃躲的鼻尖兒。


    白一塵吹著瀟灑的口哨,插著兜兒,晃晃悠悠走到譚筱苳身邊。董咚咚半信半疑跟在身後,嗯,有好戲看了。


    那譚筱苳本尊,足足有一米九幾,有極黑的發,和黑冷的眼眸,連嘴角到鼻彎的弧度,都如玄鐵一般冷硬。哪裏有什麽人氣,分明一頭連心肝都黑透了的巨型禽獸。


    他比白一塵足足高了一頭,而董咚咚不得不把脖子昂到極致,才勉強能看清他的下巴。


    泰山壓頂的東方馬王,看見白一塵和董咚咚,微微點頭,已經算他最熱情的招呼。


    白一塵躍上最近的一塊大石頭,正對著譚筱苳,淺笑著:“譚兄,你這樣……不行的。”


    “嗯?”譚筱苳低聲哼了清淺的一聲。


    白一塵揮了揮手,讓譚筱苳靠近自己,然後小聲在他耳畔嘀咕了幾句。


    “不行!”這回,馬王多說了兩個字。


    “肯定行!”白一塵不甘心的拽過譚筱苳,又輕聲說了幾句,還朝著董咚咚的方向眨眨眼睛。


    譚筱苳蹙著眉,居高臨下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董咚咚,後者突然覺得一道涼風,從脖頸子滑過,忍不住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譚筱苳卻麵色渲染起一抹暗紅,他大力的搖搖頭,甚至還退後一步,遠離開白一塵。


    “孺子不可教也!”白一塵聳聳肩,長眉一挑。


    他敏捷的跳下石塊兒,徑直走到車門緊閉的房車前。譚筱苳緊張的跟住他,竟然有些惶恐。


    “明一曇,明一曇,開門!我啊!”白一塵一邊拍著車門,一邊大聲高喊著。


    “滾!”裏麵傳來利落的鄙視聲,董咚咚捂著嘴,把好笑都吞進肚子裏。太跌麵了,叔叔。


    白一塵舔舔紅豔豔的唇瓣,笑吟吟的退後一步。


    正當董咚咚以為他也要放棄之際,隻見大魔王身形迅猛的衝到車門前,抬起一腳,狠狠踹向了車門。巨大的撞擊聲中,車門居然應聲打開。


    這回,譚筱苳和董咚咚都吃驚的愣住了。但白一塵不給譚筱苳多想的機會,他已把拽過譚筱苳,推著他向車門的方向,又猝不及防的,狠狠一腳將高大威猛的馬王,踢進了車內。


    隻聽咣當一聲,是人體狠狠相撞倒在一起的聲音,然後是譚筱苳和明一曇,異口同聲的暴喝聲:“白一塵!”


    白一塵手疾眼快,把車門迅速拉上,又按住車門上的隱蔽按鈕。立時,車廂裏傳出激烈的撕打聲與詛咒聲。


    “白一塵,你死定了!”這回隻有明一曇模糊不清的憤怒聲了。


    “明一曇,小譚,你們慢慢搞啊,不急。”白一塵語調悠長,他故意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董咚咚:“走吧,別聽牆根了,再聽下去就兒童不宜了,傻妞兒!”


    他忍著笑,拉著她,一路小跑,眼瞅著就到了小木屋的平台上。


    晨曦和譚筱苳帶來的人,正在平台上放置巨大的餐桌和餐椅,鋪上精美的桌布,擺著各色糕點和紅酒。


    “這樣也行?”董咚咚氣喘籲籲,詫異的問。


    “為什麽不行?解決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誤會,手段必須簡單、直接、粗暴!”白一塵瀟灑的吹了個口哨。


    “那你怎麽知道,車門能被踢開,還能再關上?”她困惑。


    “因為這輛房車,是晨曦設計的。當年,他就靠這輛車,拿下了十九。”他順手,從餐桌上撈起了一顆紅彤彤的蛇果,啃了一口:“不過,他也沒落好,斷了……一二三四,四根肋骨。”


    “那……那你跟馬王說了什麽?”她盯著他,心有不祥的預感。


    “我告訴他,上車就開車。女人跟炸毛的貓一樣,若不能說服教育,就得以暴易暴。這個,再凶狠的女人,捋順了毛兒,就沒脾氣了!”他妖孽的眨眨眼睛,邪惡的咬著蘋果。


    “缺德至極!無恥至極,流氓至極!”她半眯了眼眸,不客氣的奚落:“他居然相信你的鬼話?這智商也堪憂吧!”


    “我跟他說,朕就是這樣拿下的你!譚筱苳,他相信……”他一攤手,笑容曖昧不清。


    “我去!”她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笑容陰森森的:“白一塵,我發誓,今天一定扒了你的皮!”


    “嗯,來……”他順勢張開擁抱,壞兮兮的笑著。


    “真心,經得起等……不過,韶華易逝,餘生很短,還有很多美妙的事情,值得去嚐試。我倒真期待,有人能在朕的身後,也能這麽踹一腳。”白一塵彎彎的桃花眸中,有流光飛舞的光華。


    “早說啊!”


    恰在此時,白一塵身後閃過一個人影,笑嘻嘻的就抬起一腳,果斷踹在他翹臀上。後者一個趔趄,就把董咚咚撲倒在餐桌上。


    餐桌上的蘋果與石榴,骨碌碌的滑落著。董咚咚倒沒覺得怎麽疼痛,原來白一塵在摔倒之際,本能的用雙臂墊在她身後。隻不過,兩個人摔倒的姿勢,實在不太好看。


    “晨曦,晨曦!”白一塵雙臂鈍痛,他怒極反笑,大喝著:“十九……來!晨曦要跟比基尼美女,玩飛刀表演!”


    他及時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拽起了董咚咚站穩,這才活動著酸痛不已的胳膊,斜著早已站在安全距離的晨曦。


    “喂,老板,分明你自己說的,需要有人在你身後踹你一腳!”晨曦笑得十分解氣,他不懷好意道:“老板,你的客人都到齊了,就在房間裏。你們暫時,沒時間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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