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雖然覺得這麽問不妥,但現在情況迫不得已。
他趁飛回法瑪英家洋館的這段時間,詢問莎蓓菈,究竟露迦對她做了什麽。
莎蓓菈說,露迦讓她看見和兄長在一起的幸福夢境,使自己成了她的俘虜。
還有在那夢境中,兄長——不,露迦曾說過的話。
一個令人背脊發寒的詞匯。
戰爭。
露迦想要發動戰爭,聚集地球人的科學技術,強迫眾人替她製造前往空星的巨大火箭。
(這種事情……她確實辦得到……!)
露迦擁有那種能力,劍刀、長槍和魔法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隻要她想,一夕之間征服雷克
特亞大陸肯定易如反掌吧。
無法去空星的露迦要用什麽方法去地球,這點諾德並不清楚。但對方可是舊文明的人物,會出什麽怪招沒人知道。
(蕾碧亞——!)
諾德疾駛如飛箭,飛回人麵岩。
「……那是……什麽東西!」
莎蓓菈坐在諾德身旁,顫抖著聲音說。
……矗隆隆隆隆……
出現在眼前的人麵岩,在暮色中單眼發散著紅光。
眼睛似乎也影響到火星的大氣,天空上出現了雷雲。
有東西正蠢動,就像地震一樣,有一股無法窺知全貌、無從想像的巨大力量正在蠢蠢欲動……!
諾德心知肚明。
明白到令他心驚膽跳。
蕾碧亞……就被囚禁在那裏!
「蕾碧亞……蕾碧亞——!」
諾德無法忍耐,大叫出聲。
他尖叫的同時,快速飛到人麵岩的上空。
「——!」
眼下出現的東西,又讓他的心髒差點停止。
因為娜基亞蜜渾身是血,倒臥在法瑪英家的洋館旁。
「娜基亞蜜!」
莎蓓菈尖叫的同時,圓盤載著諾德兩人降落到娜基亞蜜身旁。
莎蓓菈跳下圓盤抱起娜基亞蜜。
「嗚……莎蓓菈……?」
她微微張開眼說。
她的傷口似乎在頭部某處,雖然嚴重出血但還有意識。
鮮血已經止住,看來她保住了性命。仔細一看,娜基亞蜜身上有急救過的跡象,大概是圓
盤替她急救的吧。
「露、露迦她……突然用觸手……抓起娜基和蕾碧亞的頭……強灌蕾碧亞喝『睡美人』…………然後把娜基丟到一邊…………」
娜基亞蜜斷斷續續說著,諾德的臉又是一陣鐵青。
果然如此。
諾德揚起粗眉。
我們被她騙了。
露迦老早就鎖定諾德三人。她抓住降落的三人故作歡迎姿態,其實是在尋找能夠讓她去空星的「道具」。
接著,她從莎蓓菈那裏得到地球的情報,知道有方法能讓自己到空星。
現在她更進一步想要利用蕾碧亞。
為什麽是蕾碧亞?這點諾德不知道。
(但是,露迦!)
但露迦犯了一個錯誤。
諾德乘坐圓盤飛到空中,再次麵向光芒增強的人麵岩之眼。
露迦的錯誤就是放過了我。
放過了本人,宙士諾德!
的確,我是一個最派不上用場的人。
隻是一介鉤貨人和廚師,一個毫無長處的平凡地球少年。
但是!
自己唯獨一點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就是愛戀之心。我愛蕾碧亞,能夠為她犧牲一切,不論她身處月球還是火星,我都會找到她。本人宙士諾德,要把你這死章魚——
「大卸八塊配上芥末,當成諾德屋的新菜單!」
諾德大叫,改變圓盤的方向。
「莎蓓菈,娜基亞蜜拜托你了!」
眼下被夕陽染紅的火星,已不是翠綠之星。
而是一顆紅通通的不祥之星。
「露迦——!」
發現她身影時,諾德大喊。
露迦就在人麵岩的眼睛——瞳孔的附近。
她的觸手將蕾碧亞高舉過頭。
身穿製服的蕾碧亞,頭頸以及腰腳被觸手纏繞,虛脫無力,有如屍體一般。
「諾德嗎?」
露迦聽到諾德的聲音,轉過頭來。
她那紅寶石色的眼眸,有如魔物之眼。
不愧是曾經毀滅過地球的舊人類眷屬,她想用一個瞪視就讓諾德屈服。
但是,諾德不能屈服,也不能退讓,他反瞪了回去。
舊人類又怎樣。現在是一對一的單挑。時代不同又怎樣!
諾德不知她抓走蕾碧亞想做什麽,但既然她對蕾碧亞出手,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你果然也是精神感應者嗎?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大致上都知道了。」
露迦瞪視諾德,有一塊圓盤靠近她的身旁。
「我隱約還記得末日戰爭之後,遺留在受汙染地球上的人類……得到了esp(注7)的能力。在環境複原之後,那能力也遺傳下來了嗎?」
露迦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圓盤在一旁亮出刀劍交給了她。那些武器似乎是從法瑪英洋館帶出來的。
一把、兩把、三把——露迦八隻觸手中的四隻和雙手,合計握了六把劍,武器的長度各式
各樣,看起來很難對付。
「你乖乖坐在那邊吸大拇指吧。還是,你該不會覺得自己贏得了我吧?」
注7 esp是英文etra sensory perception的首宇縮寫,意指「超感覺」,通常用做心靈感應、透視力、觸知力、預知力等的總稱。
露迦同時舉起劍刀威嚇……她似乎不打算用那光線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露迦還未調查完蕾碧亞的大腦,怕會傷害到她吧。
「把她還給我……!」
露迦沒有半點破綻。
但諾德隻有戰鬥,沒有其他選項。
「把蕾碧亞還給我!」
他大叫,從左右兩側拔出自己的護身刀,和從莎蓓菈那裏沒收的短劍,擺好架勢。
我有兩把,對方有六把,戰力隻有她的三分之一。
但是那又怎樣!
「我叫你把蕾蓓亞還給我——!」
諾德任由憤怒駕馭自己,明知自己毫無勝算,依舊衝鋒前進。
但是——
露迦沒用武器,隻是把蕾碧亞朝向諾德。
「——!」
諾德因為蕾碧亞被當成肉盾,想要急煞車繞過她的瞬間——
鏗鏘!露迦觸手上的三把長劍同時揮下,打在諾德的護身刀上。
這種戰鬥方式太異常了。諾德從未體驗過這種打擊力道,甚至不曾想像過,短刀就這樣應聲被打落。
「喝啊啊啊啊!」
諾德大叫一聲,不顧一切揮出的法瑪英短劍也鏗鏘一聲——
輕而易舉地被露迦彈飛。
短短幾秒鍾,諾德就手無寸鐵。
即使如此,諾德還是赤手空拳朝露迦打去。
咻!
露迦觸手上的刀,瞄準諾德的頭頂砍下。
諾德以為自己中刀。
但他錯了。露迦是用刀背。
諾德像條破毛巾般倒在地上。露迦用腳踩住他。
「喂——!你還活著嗎?我隻是輕輕——地打你幾下而已,你死了沒啊?」
諾德險些失神,咬緊牙根緊閉雙眼,設法保持住意識。
「……還、
給、我……!」
他拚死睜開昏眩的雙眼。
在鮮血染紅的視野中,有六把銳利的劍尖一起對準了諾德。
「啊——你可別死喔,地球上會操縱火箭的人好像沒幾個的樣子。去空星的時候,我要你當操縱士。」
露迦低頭瞧著諾德說,在她身後。
諾德看見了。
看見一顆小星光。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但似乎不是。
那顆星星——亮光正從上空朝著露迦高速落下。
「——菈琪莎美!」
坐在圓盤上從天而降的少女,用刀柄對著露迦。
「——!」
但是,露迦注意到她的氣息,轉頭馬上舉起蕾碧亞當作肉盾。
菈琪莎美瞬間將護身刀——她從未來帶來的諾德遺物——換手,將刀刃對準她。
接著她讓圓盤成曲線移動,小刀一揮!
露迦握著最長兵刀的觸手,被她一刀砍斷。
「——!」
啪答!露迦的觸手掉落地麵。
露迦身上的傷口飛散出藍色血液。
身穿卡魯尼亞宙軍製服的菈琪莎美,讓圓盤在地麵摩擦發出哪唧聲響,裙子豪爽翻起的同時,在一片沙塵中停了下來。
「……痛死我啦——!喂!」
露迦皺眉大叫,腳從諾德身上移開,轉身麵向菈琪莎美。
諾德連滾帶爬地逃出,來到菈琪莎美身邊。
「沒人在那種時候叫人家名字的,爺爺,這樣會被她發現吧?」
菈琪莎美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沒有抑揚頓挫,一邊拿起了短刀。
仔細一看,她不知何時撿起了諾德方才被打落的短刀。
右邊上段,左邊下段,菈琪莎美和諾德一樣用二刀流。
但,她的姿勢更加登堂人室,很明顯是學過劍術者的架勢。
「蒞、菈琪莎美……你現在才出現太晚了吧!」
「對不起,因為那個女人真的沒有破綻。剛才爺爺幫我製造了機會,不過搞砸的也是爺爺本人呢。」
菈琪莎美在這種狀況下,抱怨的語氣還是一樣冷靜。
「啊啊——氣死我了!慘了,我可能會不小心太用力宰了你……死小孩!」
露迦麵露怒色,把剩下的五把劍對準這裏走了過來。
「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勝算,那女人現在失去了冷靜。」
「現、現在你還能說這種話啊!」
諾德慌亂的下一秒間。
露迦蹬地跳起。
她抱著蕾碧亞,以超乎人類常理的跳躍力高高跳起,憑借體格的優勢朝菈琪莎美攻來。菈琪莎美采取守勢,但還是被推倒在地。
「——!」
諾德想要上前助陣,但露迦絲毫不給機會,其中一隻觸手把劍尖對準了他的喉嚨。
這一瞬間,有四把劍同時瞄準了菈琪莎美的嬌小身體。
其中兩把有如威嚇一般,對準她的雙眼,另外兩把抵住了她的頸部和心髒。
搞什麽鬼!這樣根本沒勝算吧!諾德在心中對孫女吐槽。
「不要輕舉妄動……該死的地球人們……!現在分出勝負了吧。」
「沒錯,分出勝負了。」
菈琪莎美說完,反握手上諾德的遺物——護身刀。
瞬間把刀柄對準了露迦。
磅——!
放出了在比亞蒞島上擊退魔龍的招式!
諾德不知道那聲音代表著什麽,但隻見露迦……
一步、兩步地退離菈琪莎美。
和那個時候一樣。不過一個聲響,露迦的胸口就被俐落地開了一個小洞。
「你這小鬼……為什麽你會有……莎蓓菈也不知道的武器……!你們的文明水準,應該還沒有……手槍才對……我太大意了……」
露迦一麵說,一麵雙腿大開地跌坐在地,但觸手依舊不肯放開蕾碧亞。
圓盤在她觸地前,驚險地接住了她的豐臀。
菈琪莎美彷佛在表演雜耍般彈地跳起,握住短刀的刀刃,高舉到上段。
「抱歉,我打穿了你的心髒。你用圓盤或許能治得好,不過我會先用飛刀射穿你的額頭。」
心髒。
諾德聽到這句話皺起了眉頭。
那家夥是章魚女,諾德常常調理章魚所以他很清楚,打穿心髒是沒用的。
「菈琪莎美,不要大意了!那家夥是章魚型的亞人!章魚有三個心髒!」
諾德警告的同時,露迦露出目中無人的笑容。
接著,她在圓盤上快速改變姿勢,像野獸一樣四腳撐地。
菈琪莎美察覺露迦隻是假裝不敵,想重新拿好小刀時——
露迦趁此空檔,使勁一吐!
口中噴出了黑色的墨汁霧。
「——!」
墨汁像煙幕一樣擴散,菈琪莎美驚慌退開。
接著她跳上滑至腳下的圓盤,一口氣上升。
「嗚喔……!圓盤!」
諾德慌忙呼叫圓盤,縱身摟住圓盤。
隨後他也跟著逃到空中,躲避擴散開來的墨汁霧。
菈琪莎美在空中和諾德碰頭,表情稍微有些慚愧。
「爺爺,對不起,我錯過打倒她的機會。不過請你原諒我,我隻有學過對地球人用的戰鬥技巧,所以不知道遇上火星人該怎麽戰鬥。」
她道歉的焦點似乎偏離主題,同時在空中俯視人麵岩。
眼下,露迦乘坐的圓盤正飛進人麵岩散發紅光的巨大右眼。
接著,飛入光芒中的露迦身上一閃一閃地放出紅色光粒……隨後像煙幕一樣消失無蹤。
諾德曾經看過那景象。
是「物質傳送」。
蕾碧亞的魔法陣發出的光粒是金色,眼前的現象除了顏色不同外,簡直就和「物質傳送」如出一轍。
「蕾碧亞……!」
諾德衝動地朝著紅光急速下降。
那扇光門究竟通往何方?
一切無法預測。可能是通往地獄,或是通往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也說不定。
但是這些都不打緊!
諾德腦中早已一片空白。
一心隻想著要救回蕾碧亞
他抱著跳樓自殺的決心穿過紅光後——一片荒涼的銀色荒野,出現在諾德的視野中。
地平線異常靠近,看起來相當圓滑。
諾德對這難以置信的光景有印象。
不可能。
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但是他記得這種感覺,這種身體突然變輕盈的感覺。
過去諾德曾賭上性命,不惜犧牲一切——那時候也是為了救蕾碧亞——趕到這裏。
他抬頭確認,上頭有一顆如新月般缺角的藍色行星。
「那是……地球……!」
那就表示,這裏是……月麵!
火星人麵岩的眼睛,是通往地球衛星——月球的「物質傳送」通道。
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可以呼吸,身上沒穿太空服,卻能夠站在向陽麵。
「時間……」
菈琪莎美仰望天空,耳朵抽動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地開始獨語。
「時間……?」
「蕾碧亞開發的『物質傳送』魔法陣,應該會依照傳送的距離產生時光倒流才對……可是現在從天體彼此間的位置來看,時光並沒有倒流。」
諾德吞了口口水。
這是舊人類的魔法——科學造成的,這點無庸置疑。
他們超文明的
技術可說是接近神之力,已經遠遠超越諾德等人的文明。
用他們留下的文明遺產,要從火星「物質傳送」到月球而不產生時光倒流,或是在月麵上製造和火星一樣的環境都是有可能的。
諾德夢見的那個場景——人類被一個散發紅光的巨眼吸入,那是露迦幾世代前的記憶。
那大概是火星人——還有露迦心愛的吉夫——用這個技術往空星出發時的景象。
「嗚……!」
眼前還有一件會讓人精神錯亂的事情。諾德兩人現在站的地方,居然是一個橫躺在地麵,麵朝天空——宇宙方向的人麵岩,而且還是在它的右眼上。
這人麵岩比火星的還要小,目測寬度不到八十公尺。仔細一看,它頭部的一部分宛如受到爆破般缺了一角,大概是隕石刨出來的隕石坑。
在人麵岩的左邊方向,露迦就坐在那裏。
她呼吸急促,肩膀不停上下抖動。
露迦用一隻觸手按著被菈琪莎美打穿的胸口。章魚雖然有三個心髒,但心髒畢竟是心髒。她肯定受到重創。
露迦沒有發現諾德兩人追了過來,在人麵岩的缺口旁不知在弄什麽。
仔細一看,露迦把沉睡的蕾碧亞放在月麵上。似乎已經抱不動她了。但,露迦的觸手依舊
緊貼在她的額頭和衣服內。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這家夥,連蟲洞(注8)和微子概念都預測到了,原來如此……從月球到地球,隻要像這樣在時空中開一個洞……哈哈!可以修好,去得成……可以馬上去……這樣一來,我就不需要從火星搭幾十天的火箭回地球了。」
露迦發出有如夢囈般亢奮的聲音,一邊把手伸人人麵岩的缺口。看她手部的動作,似乎在修理某樣東西。
諾德現在根本無心理會露迦的企圖。
蕾碧亞!
他坐在圓盤上。想飛往倒地的蕾碧亞身旁。
……但是,圓盤沒有移動。轉頭一看,菈琪莎美的圓盤也落在地上動也不動,看來圓盤隻能在火星使用。
「露迦!」
諾德大叫,靠自己的雙腳想衝過去。
「——!」
露迦轉頭瞪向諾德和菈琪莎美。
瞬間,左腕上的其中一條刺青閃閃發光。
「爺爺!」
注8 蟲洞,意指鏈接兩個黑洞之間的隧道,也是兩個不同宇宙時空的通道。
菈琪莎美難得發出大喊,撲向諾德的腰際。
諾德和菈琪莎美倒臥在月麵的瞬間,紅色光線驚險地從兩人頭上掠過。
接著——
轟隆隆隆隆隆隆!
諾德兩人身後的遠方,被光線擊中的月麵揚起了銀色塵土,同時發生爆炸。
即使如此,諾德還是推開菈琪莎美,起身後蹬地一跳。
月球的重力遠比地球小,多虧如此,諾德隻需一步就跳到人麵岩的眉間。
「蕾碧亞……!」
以這裏的重力來看,距離蕾碧亞隻需要再一步。
諾德為了跨這一步,拔出了護身刀指向露迦。
「別來礙事,你們這群小鬼……!這女人是我的東西!隻要有她的頭腦,我再一下就能修好通往地球的光門了……!」
露迦拾起一把放在地上的長劍。
接著,她把銳利的劍刃放到蕾碧亞的脖子上。
「住……住手!」
露迦看見諾德停下腳步,竊喜地一笑。
接著,她一麵咳嗽吐出藍色血液,一麵笑了出來。
「哈哈……!行得通,行得通……我可以從這裏去地球……讓地球人幫我造火箭,然後去空星!我可以去了……可以去見吉夫!我經過了一段漫長的等待……你們根本不懂我現在的心情!哈哈!」
露迦嘴角流出藍血,狂笑說。
此時的她雖然是敵人,但卻讓諾德心生憐憫。
露迦讀取蕾碧亞的大腦,想要修理人麵岩的眼睛,這眼睛八成也是「物質傳送」的通道吧。諾德等人參考舊人類的遺跡,讓魔法和科學結合:而現在露迦做的事情正好和他們相反。
「讓地球人,造火箭……?」
菈琪莎美趕到諾德身旁,皺眉問。
「莎蓓菈有說過,這家夥想要征服地球,要我們替她製造去空星的火箭。」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不用更和平的方法呢?地球人的科學技術現在日新月異,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去空星的。你隻要等待不就好了嗎——」
「不能等、不能等,我已經不能等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露迦宛如任性的小孩一樣搖頭說。
火紅色的頭發隨之搖曳晃動。
「我自己知道…………我的壽命,隻剩下…………五年不到了……………」
她再次瞪視諾德兩人的雙眼,就像地球人一樣泛著淚光。
「你們這些低等的地球人,把自己分成好幾個國家和人種,不肯團結一致!要是靠你們,
我的壽命遲早會用盡,又會變成下一個露迦……!我不要,我不要那樣!上一個露迦,上上一個露迦,大家都是含淚把自己的記憶托付給下一個露迦,然後死去!我……我不要那樣!我明明可以去找吉夫,我不要見不到他就死掉!」
露迦情緒激動,她的手腕上——
刺青的光芒一格一格地慢慢充填。
諾德從視覺和感覺知道,那是倒數計時的意思。
她現在正準備發出一波強力的攻擊。
「你們安分點……我待會要用雷射光和地球打招呼。在月麵上,我可以對整個地球做二十四小時的地毯式攻擊。我讓地球人畏懼之後,再用修理好的這個光門到地球上……嗬嗬……隻要再一下,隻要再一下我就能充填好了。我會用盡全力,同時中止通訊幹擾。你們愛用通信機就用吧,反正你們已經無法阻止我了!」
露迦的話語中夾帶著語意不明的內容,刺青的亮光逐漸增強。
當刺青的橫紋幾乎全部發光後,露迦的身體開始發出模糊的光芒,全身噴散出火花。她的頭發因能量滿溢而散開,身體周遭的沙塵從地麵浮起。
「哈哈!真是絕景啊。第一發,已經準備好了,你們仔細看著吧。」
露迦說話的同時,朝上方——地球的方向浮現出凶暴的笑容。
她瞪著地球的黑暗部分,雷克特亞大陸一帶。
諾德對她大叫。
「住手……住手啊,露迦!蕾碧亞的事情也是……地球人的火箭也是……你為什麽都要用這種非和平的方法搶奪或破壞!為什麽……火星和地球一定要戰爭?」
「你不知道嗎?諾德,火星過去是一顆不毛之星,它的別名就叫瑪爾斯,是一顆呼喚戰爭的行星。」(注9)
露迦露出無畏的笑容,仰頭看著地球的同時——
語帶一絲哀傷,呢喃說:
「我才不管你們會怎樣……我隻是,想見吉夫而已……!」
隨後,露迦的眼睛開始發出強光。
她打算發射光束!
這時——
「你等一下,露迦。」
菈琪莎美在諾德身旁說。
「你如果發射的話,我也會以地球人的身分回擊。」
「………? 」
露迦稍微分心到他們身上。
「我們地球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看過莎蓓菈的記憶,應該也知道吧。立體魔法陣,那東西就埋在我的胸口。如果你想對地球進行無差別攻擊的話,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諾德應該也不會有意見吧
。」
(注9瑪爾斯,mars的音譯。它在英文中,有火星和希臘戰神兩種不同的意思。)
未了,薟琪莎美轉頭看諾德,同時把雙手放到自己的左胸。
老實說,諾德非常有意見,但要是這個威脅無效,那就真的沒辦法製止露迦了。
諾德不得已,隻好默認菈琪莎美的話,眼睛瞪著露迦。
「……」
她似乎知道立體魔法陣的事情。
露迦停止瞄準地球……轉頭向著諾德兩人。
「你不錯嘛,小鬼……那現在該怎麽辦?如果我這樣,你也動彈不得吧?」
接著,露迦散發紅寶石色光芒的眼睛,瞄準了菈琪莎美。
菈琪莎美一手放在左胸上。隨時準備發動立體魔法陣。
兩人陷入膠著狀態,宛如彼此用利刃架住對方的頸部一樣。
「爺爺,我們先把蕾碧亞救回來吧。」
菈琪莎美看著露迦的方向說。
就算她不說,諾德也打算這麽做,他把護身刀收回鞘中。
接著用力蹬地,跳到蕾碧亞身邊。
露迦就在諾德的降落地點旁邊,但她被菈琪莎美牽製住,無法對諾德出手。
「蕾碧亞……」
諾德揮開觸手抱起蕾碧亞。她在沉睡,就像乘坐超天往火星的時候一樣,隻是體溫明顯比那時候還要低。
宛如此刻即將失去生命一般。
「啊啊……該怎麽辦才好,她現在是昏迷,不是沉睡……!」
「昏迷……?」
「娜基亞蜜說,露迦強灌蕾碧亞喝下她身上全部的『睡美人』。」
「原來是這樣啊……這樣一來恐怕她現在有生命危險『睡美人』如果超出服用劑量就會變成烈性藥物。爺爺,你要快點救蕾碧亞才行。」
菈琪莎美緩緩地走了過來,用側眼看著諾德說。
「我要怎麽救她啊……!」
「用親吻讓她醒來。」
「欽?」
聽到這句話,諾德……連同露迦也跟著雙眼圓睜。
沒錯,的確是這樣沒錯。
要解除「睡美人」的魔法,隻能靠親吻。
這一點雅蘿蓮也雞婆地講解過,必須要嘴對嘴。
「親、親吻……!」
自己一直很想吻蕾碧亞沒錯,但沒想到居然要在這掌握世界命運的互瞪旁。
諾德低頭看有如死去般昏睡的蕾碧亞。
她那櫻桃紅嘴唇無力微張,看起來無比柔軟。
「請你快點,爺爺,現在刻不容——」
菈琪莎美開始責備時,諾德心想猶豫隻會讓自己更害臊,於是緊閉雙眼,下定決心讓自己的嘴唇重疊在蕾碧亞的嘴唇上。
兩人,接吻了。
……啊啊!好柔軟。
諾德有如石化般,和沉睡的蕾碧亞一起僵在原地。
「……!」
或許是因為露迦在女人星長大的關係,對眼前的男女接吻也沒有抵抗力。她把菈琪莎美放到一邊,滿臉通紅看著諾德和蕾碧亞。
「嗯……嗯——!」
蕾碧亞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她似乎醒來了。
諾德把臉從蕾碧亞身上移開,看到她綠眸張得鬥大。
她似乎明白諾德對自己做了什麽,將顫抖的手指放到顫抖的嘴唇上,有如想要確認般。
「……諾……諾德……?」
「太好了……你醒來了,蕾碧亞……!」
「……醒來……?我、我……我被露迦強灌『睡美人』……一起來,你就在……吻……吻我……諾德你剛才吻了我……!」
蕾碧亞混亂至極,露出半哭泣的表情。
諾德看到這一幕,握緊了抱在蕾碧亞身後的手。
「什、什麽啊……你不是說要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吻你嗎?還說什麽時候都可以……剛、剛才這樣你不喜歡嗎?」
「我沒有不喜歡!」
蕾碧亞喜極而泣,在諾德手腕中,借助隻有地球四分之一的重力(注10)——
抱緊了諾德。
諾德聽到蕾碧亞的話,害臊到從頭頂紅透到腳尖……
也毫不猶豫地,抱緊了蕾碧亞。
諾德將蕾碧亞包在雙手中,她比諾德心想的還要嬌小纖細……讓人無法戒掉對她的愛。對諾德而言,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就算要到宇宙的盡頭去尋覓,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性吧。
注10:此為本書設定。月球的重力實為地球的六分之l。
(蕾碧亞……我的蕾碧亞……!)
大王?卡魯尼亞?那又怎樣,那種東西從宇宙來看連指尖大小都不到,諾德差點因為它們而失去全宇宙獨一無二的她。
諾德更加使勁抱住蕾碧亞,感受她逐漸恢複的體溫。
我不會再讓蕾碧亞離開了!
諾德的心願讓「戀人共感」真正地覺醒。確定彼此戀心的諾德和蕾碧亞,兩人的心就像雙星(注11)一樣開始相互繞行,接著兩顆心不斷加速,最後甚至超越光速,下一秒間,有如大霹靂(注12)一樣爆炸開來了。
諾德兩人的「戀人共感」,刹那間包裹住了月球,朝地球擴張而去。
(啊啊……!這就是真正的「戀人共感」!)
「戀人共感」的靈敏度變成過去的好幾兆倍,就像以往諾德超越行星連係上露迦的戀心一樣,現在他逐漸和地球上的戀心發生共感。
無數男女的戀心充斥在地球各地,不論街角、公園、學校,抑或是森林中、島嶼、農園、荒野或草原、高山和極地,無不充滿著戀心。
這簡直就是奇跡的一瞬間。
諾德的身體現在掌控了全地球的戀心,有如教會中神隻的畫像一般,散發著光輝。
注11 雙星,binary star,一顆恒星圍繞另一顆恒星運動:或者兩者互相圍繞並且互相有引力作用。
注12 大霹靂,big bang,天體物理學中,對宇宙誕生原因的一種假設,簡單來挽就是真空爆炸造成宇宙的誕生。
此外,地球也在閃爍。
因為戀心的緣故,從北到南,由東至西都在發光。
母星被戀愛包裹,有如太陽一般發出耀眼光芒。
「……露迦。」
諾德抱著蕾碧亞,轉頭望向看著這裏發愣的露迦。
「擁有戀心的你,一定也能接收到」
說完,諾德緊握住她的一隻觸手。
露迦的心,就像和諾德握手交流一樣。
「……!」
地球的戀心以諾德為中繼,流入她的心中。
「嗚、嗚啊!」那股感動,令露迦顯現膽怯的神情。
接著……
她再次抬頭仰望地球時,紅眸中流下的是淚水,而不再是光線。
露迦此刻的情感也流入諾德的心中。
露迦醒悟到了。
地球是一顆戀愛的行星,上頭充滿了無數和自己的戀心相同的東西。
「……我做不到……」
露迦低語,她似乎在地球上找到和自己一樣的心。
一顆因為熱戀某人而怦怦跳動,有如燃燒一般的戀心。
地球上有無數同樣的戀心,所以她無法傷害地球。
因為……傷害地球就等於傷害自己。
諾德的「戀人共感」讓露迦體會到這一點。
共感從地球上更進一步地擴張,延伸到遙遠的火星。就像烏斯達瑪卡說的一樣,正圓——
火星環成了中繼器,將共感更加向外擴張,直達土星。
接著,「戀人共感」從土星環一直擴張到宇宙的盡頭。
「——!」
露迦轉頭看著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
「吉夫……!」
諾德也注意到那個「戀人共感」。
宇宙的遠方,肉眼無法觀測的遙遠行星——空星。
從那行星上——
「他在那裏……」
一個思戀露迦,和露迦同等強大的戀心,傳了回來。
那是露迦思念好幾千年,甚至有可能是好幾萬年的唯一真愛——吉夫的戀心。
他還活著。
露迦心愛的吉夫,和露迦一樣活過了悠久的時光,心中依舊愛戀著她。
「……吉夫……」
露迦感覺到他的戀心,雙手和觸手撐在地上。
她手腕上發光的刺青,一格一格地逐漸失去光澤。
「……」
諾德藉由共庇知道……
像小動物般低頭顫抖的露迦,心中裝滿了驚訝、感動、愛戀……等各種情感。
她已經不是一個危險人物。
到頭來,人是一種戀愛的生物。
有時會為愛而迷失,為愛而破壞某種東西,但——
能讓一個人從迷失和破壞清醒過來的,也是愛的力量。
諾德感覺自己的「戀人共感」逐漸恢複平常的狀態,同時他最後再一次仰望閃爍的群星,讓自己沐浴在大宇宙的思念當中。
地球、月球、火星、空星,以及更遙遠、更遙遠的其他星球。
啊啊!現在宇宙中充滿了戀心。
他趁飛回法瑪英家洋館的這段時間,詢問莎蓓菈,究竟露迦對她做了什麽。
莎蓓菈說,露迦讓她看見和兄長在一起的幸福夢境,使自己成了她的俘虜。
還有在那夢境中,兄長——不,露迦曾說過的話。
一個令人背脊發寒的詞匯。
戰爭。
露迦想要發動戰爭,聚集地球人的科學技術,強迫眾人替她製造前往空星的巨大火箭。
(這種事情……她確實辦得到……!)
露迦擁有那種能力,劍刀、長槍和魔法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隻要她想,一夕之間征服雷克
特亞大陸肯定易如反掌吧。
無法去空星的露迦要用什麽方法去地球,這點諾德並不清楚。但對方可是舊文明的人物,會出什麽怪招沒人知道。
(蕾碧亞——!)
諾德疾駛如飛箭,飛回人麵岩。
「……那是……什麽東西!」
莎蓓菈坐在諾德身旁,顫抖著聲音說。
……矗隆隆隆隆……
出現在眼前的人麵岩,在暮色中單眼發散著紅光。
眼睛似乎也影響到火星的大氣,天空上出現了雷雲。
有東西正蠢動,就像地震一樣,有一股無法窺知全貌、無從想像的巨大力量正在蠢蠢欲動……!
諾德心知肚明。
明白到令他心驚膽跳。
蕾碧亞……就被囚禁在那裏!
「蕾碧亞……蕾碧亞——!」
諾德無法忍耐,大叫出聲。
他尖叫的同時,快速飛到人麵岩的上空。
「——!」
眼下出現的東西,又讓他的心髒差點停止。
因為娜基亞蜜渾身是血,倒臥在法瑪英家的洋館旁。
「娜基亞蜜!」
莎蓓菈尖叫的同時,圓盤載著諾德兩人降落到娜基亞蜜身旁。
莎蓓菈跳下圓盤抱起娜基亞蜜。
「嗚……莎蓓菈……?」
她微微張開眼說。
她的傷口似乎在頭部某處,雖然嚴重出血但還有意識。
鮮血已經止住,看來她保住了性命。仔細一看,娜基亞蜜身上有急救過的跡象,大概是圓
盤替她急救的吧。
「露、露迦她……突然用觸手……抓起娜基和蕾碧亞的頭……強灌蕾碧亞喝『睡美人』…………然後把娜基丟到一邊…………」
娜基亞蜜斷斷續續說著,諾德的臉又是一陣鐵青。
果然如此。
諾德揚起粗眉。
我們被她騙了。
露迦老早就鎖定諾德三人。她抓住降落的三人故作歡迎姿態,其實是在尋找能夠讓她去空星的「道具」。
接著,她從莎蓓菈那裏得到地球的情報,知道有方法能讓自己到空星。
現在她更進一步想要利用蕾碧亞。
為什麽是蕾碧亞?這點諾德不知道。
(但是,露迦!)
但露迦犯了一個錯誤。
諾德乘坐圓盤飛到空中,再次麵向光芒增強的人麵岩之眼。
露迦的錯誤就是放過了我。
放過了本人,宙士諾德!
的確,我是一個最派不上用場的人。
隻是一介鉤貨人和廚師,一個毫無長處的平凡地球少年。
但是!
自己唯獨一點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就是愛戀之心。我愛蕾碧亞,能夠為她犧牲一切,不論她身處月球還是火星,我都會找到她。本人宙士諾德,要把你這死章魚——
「大卸八塊配上芥末,當成諾德屋的新菜單!」
諾德大叫,改變圓盤的方向。
「莎蓓菈,娜基亞蜜拜托你了!」
眼下被夕陽染紅的火星,已不是翠綠之星。
而是一顆紅通通的不祥之星。
「露迦——!」
發現她身影時,諾德大喊。
露迦就在人麵岩的眼睛——瞳孔的附近。
她的觸手將蕾碧亞高舉過頭。
身穿製服的蕾碧亞,頭頸以及腰腳被觸手纏繞,虛脫無力,有如屍體一般。
「諾德嗎?」
露迦聽到諾德的聲音,轉過頭來。
她那紅寶石色的眼眸,有如魔物之眼。
不愧是曾經毀滅過地球的舊人類眷屬,她想用一個瞪視就讓諾德屈服。
但是,諾德不能屈服,也不能退讓,他反瞪了回去。
舊人類又怎樣。現在是一對一的單挑。時代不同又怎樣!
諾德不知她抓走蕾碧亞想做什麽,但既然她對蕾碧亞出手,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你果然也是精神感應者嗎?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大致上都知道了。」
露迦瞪視諾德,有一塊圓盤靠近她的身旁。
「我隱約還記得末日戰爭之後,遺留在受汙染地球上的人類……得到了esp(注7)的能力。在環境複原之後,那能力也遺傳下來了嗎?」
露迦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圓盤在一旁亮出刀劍交給了她。那些武器似乎是從法瑪英洋館帶出來的。
一把、兩把、三把——露迦八隻觸手中的四隻和雙手,合計握了六把劍,武器的長度各式
各樣,看起來很難對付。
「你乖乖坐在那邊吸大拇指吧。還是,你該不會覺得自己贏得了我吧?」
注7 esp是英文etra sensory perception的首宇縮寫,意指「超感覺」,通常用做心靈感應、透視力、觸知力、預知力等的總稱。
露迦同時舉起劍刀威嚇……她似乎不打算用那光線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露迦還未調查完蕾碧亞的大腦,怕會傷害到她吧。
「把她還給我……!」
露迦沒有半點破綻。
但諾德隻有戰鬥,沒有其他選項。
「把蕾碧亞還給我!」
他大叫,從左右兩側拔出自己的護身刀,和從莎蓓菈那裏沒收的短劍,擺好架勢。
我有兩把,對方有六把,戰力隻有她的三分之一。
但是那又怎樣!
「我叫你把蕾蓓亞還給我——!」
諾德任由憤怒駕馭自己,明知自己毫無勝算,依舊衝鋒前進。
但是——
露迦沒用武器,隻是把蕾碧亞朝向諾德。
「——!」
諾德因為蕾碧亞被當成肉盾,想要急煞車繞過她的瞬間——
鏗鏘!露迦觸手上的三把長劍同時揮下,打在諾德的護身刀上。
這種戰鬥方式太異常了。諾德從未體驗過這種打擊力道,甚至不曾想像過,短刀就這樣應聲被打落。
「喝啊啊啊啊!」
諾德大叫一聲,不顧一切揮出的法瑪英短劍也鏗鏘一聲——
輕而易舉地被露迦彈飛。
短短幾秒鍾,諾德就手無寸鐵。
即使如此,諾德還是赤手空拳朝露迦打去。
咻!
露迦觸手上的刀,瞄準諾德的頭頂砍下。
諾德以為自己中刀。
但他錯了。露迦是用刀背。
諾德像條破毛巾般倒在地上。露迦用腳踩住他。
「喂——!你還活著嗎?我隻是輕輕——地打你幾下而已,你死了沒啊?」
諾德險些失神,咬緊牙根緊閉雙眼,設法保持住意識。
「……還、
給、我……!」
他拚死睜開昏眩的雙眼。
在鮮血染紅的視野中,有六把銳利的劍尖一起對準了諾德。
「啊——你可別死喔,地球上會操縱火箭的人好像沒幾個的樣子。去空星的時候,我要你當操縱士。」
露迦低頭瞧著諾德說,在她身後。
諾德看見了。
看見一顆小星光。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但似乎不是。
那顆星星——亮光正從上空朝著露迦高速落下。
「——菈琪莎美!」
坐在圓盤上從天而降的少女,用刀柄對著露迦。
「——!」
但是,露迦注意到她的氣息,轉頭馬上舉起蕾碧亞當作肉盾。
菈琪莎美瞬間將護身刀——她從未來帶來的諾德遺物——換手,將刀刃對準她。
接著她讓圓盤成曲線移動,小刀一揮!
露迦握著最長兵刀的觸手,被她一刀砍斷。
「——!」
啪答!露迦的觸手掉落地麵。
露迦身上的傷口飛散出藍色血液。
身穿卡魯尼亞宙軍製服的菈琪莎美,讓圓盤在地麵摩擦發出哪唧聲響,裙子豪爽翻起的同時,在一片沙塵中停了下來。
「……痛死我啦——!喂!」
露迦皺眉大叫,腳從諾德身上移開,轉身麵向菈琪莎美。
諾德連滾帶爬地逃出,來到菈琪莎美身邊。
「沒人在那種時候叫人家名字的,爺爺,這樣會被她發現吧?」
菈琪莎美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沒有抑揚頓挫,一邊拿起了短刀。
仔細一看,她不知何時撿起了諾德方才被打落的短刀。
右邊上段,左邊下段,菈琪莎美和諾德一樣用二刀流。
但,她的姿勢更加登堂人室,很明顯是學過劍術者的架勢。
「蒞、菈琪莎美……你現在才出現太晚了吧!」
「對不起,因為那個女人真的沒有破綻。剛才爺爺幫我製造了機會,不過搞砸的也是爺爺本人呢。」
菈琪莎美在這種狀況下,抱怨的語氣還是一樣冷靜。
「啊啊——氣死我了!慘了,我可能會不小心太用力宰了你……死小孩!」
露迦麵露怒色,把剩下的五把劍對準這裏走了過來。
「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勝算,那女人現在失去了冷靜。」
「現、現在你還能說這種話啊!」
諾德慌亂的下一秒間。
露迦蹬地跳起。
她抱著蕾碧亞,以超乎人類常理的跳躍力高高跳起,憑借體格的優勢朝菈琪莎美攻來。菈琪莎美采取守勢,但還是被推倒在地。
「——!」
諾德想要上前助陣,但露迦絲毫不給機會,其中一隻觸手把劍尖對準了他的喉嚨。
這一瞬間,有四把劍同時瞄準了菈琪莎美的嬌小身體。
其中兩把有如威嚇一般,對準她的雙眼,另外兩把抵住了她的頸部和心髒。
搞什麽鬼!這樣根本沒勝算吧!諾德在心中對孫女吐槽。
「不要輕舉妄動……該死的地球人們……!現在分出勝負了吧。」
「沒錯,分出勝負了。」
菈琪莎美說完,反握手上諾德的遺物——護身刀。
瞬間把刀柄對準了露迦。
磅——!
放出了在比亞蒞島上擊退魔龍的招式!
諾德不知道那聲音代表著什麽,但隻見露迦……
一步、兩步地退離菈琪莎美。
和那個時候一樣。不過一個聲響,露迦的胸口就被俐落地開了一個小洞。
「你這小鬼……為什麽你會有……莎蓓菈也不知道的武器……!你們的文明水準,應該還沒有……手槍才對……我太大意了……」
露迦一麵說,一麵雙腿大開地跌坐在地,但觸手依舊不肯放開蕾碧亞。
圓盤在她觸地前,驚險地接住了她的豐臀。
菈琪莎美彷佛在表演雜耍般彈地跳起,握住短刀的刀刃,高舉到上段。
「抱歉,我打穿了你的心髒。你用圓盤或許能治得好,不過我會先用飛刀射穿你的額頭。」
心髒。
諾德聽到這句話皺起了眉頭。
那家夥是章魚女,諾德常常調理章魚所以他很清楚,打穿心髒是沒用的。
「菈琪莎美,不要大意了!那家夥是章魚型的亞人!章魚有三個心髒!」
諾德警告的同時,露迦露出目中無人的笑容。
接著,她在圓盤上快速改變姿勢,像野獸一樣四腳撐地。
菈琪莎美察覺露迦隻是假裝不敵,想重新拿好小刀時——
露迦趁此空檔,使勁一吐!
口中噴出了黑色的墨汁霧。
「——!」
墨汁像煙幕一樣擴散,菈琪莎美驚慌退開。
接著她跳上滑至腳下的圓盤,一口氣上升。
「嗚喔……!圓盤!」
諾德慌忙呼叫圓盤,縱身摟住圓盤。
隨後他也跟著逃到空中,躲避擴散開來的墨汁霧。
菈琪莎美在空中和諾德碰頭,表情稍微有些慚愧。
「爺爺,對不起,我錯過打倒她的機會。不過請你原諒我,我隻有學過對地球人用的戰鬥技巧,所以不知道遇上火星人該怎麽戰鬥。」
她道歉的焦點似乎偏離主題,同時在空中俯視人麵岩。
眼下,露迦乘坐的圓盤正飛進人麵岩散發紅光的巨大右眼。
接著,飛入光芒中的露迦身上一閃一閃地放出紅色光粒……隨後像煙幕一樣消失無蹤。
諾德曾經看過那景象。
是「物質傳送」。
蕾碧亞的魔法陣發出的光粒是金色,眼前的現象除了顏色不同外,簡直就和「物質傳送」如出一轍。
「蕾碧亞……!」
諾德衝動地朝著紅光急速下降。
那扇光門究竟通往何方?
一切無法預測。可能是通往地獄,或是通往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也說不定。
但是這些都不打緊!
諾德腦中早已一片空白。
一心隻想著要救回蕾碧亞
他抱著跳樓自殺的決心穿過紅光後——一片荒涼的銀色荒野,出現在諾德的視野中。
地平線異常靠近,看起來相當圓滑。
諾德對這難以置信的光景有印象。
不可能。
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
但是他記得這種感覺,這種身體突然變輕盈的感覺。
過去諾德曾賭上性命,不惜犧牲一切——那時候也是為了救蕾碧亞——趕到這裏。
他抬頭確認,上頭有一顆如新月般缺角的藍色行星。
「那是……地球……!」
那就表示,這裏是……月麵!
火星人麵岩的眼睛,是通往地球衛星——月球的「物質傳送」通道。
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可以呼吸,身上沒穿太空服,卻能夠站在向陽麵。
「時間……」
菈琪莎美仰望天空,耳朵抽動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地開始獨語。
「時間……?」
「蕾碧亞開發的『物質傳送』魔法陣,應該會依照傳送的距離產生時光倒流才對……可是現在從天體彼此間的位置來看,時光並沒有倒流。」
諾德吞了口口水。
這是舊人類的魔法——科學造成的,這點無庸置疑。
他們超文明的
技術可說是接近神之力,已經遠遠超越諾德等人的文明。
用他們留下的文明遺產,要從火星「物質傳送」到月球而不產生時光倒流,或是在月麵上製造和火星一樣的環境都是有可能的。
諾德夢見的那個場景——人類被一個散發紅光的巨眼吸入,那是露迦幾世代前的記憶。
那大概是火星人——還有露迦心愛的吉夫——用這個技術往空星出發時的景象。
「嗚……!」
眼前還有一件會讓人精神錯亂的事情。諾德兩人現在站的地方,居然是一個橫躺在地麵,麵朝天空——宇宙方向的人麵岩,而且還是在它的右眼上。
這人麵岩比火星的還要小,目測寬度不到八十公尺。仔細一看,它頭部的一部分宛如受到爆破般缺了一角,大概是隕石刨出來的隕石坑。
在人麵岩的左邊方向,露迦就坐在那裏。
她呼吸急促,肩膀不停上下抖動。
露迦用一隻觸手按著被菈琪莎美打穿的胸口。章魚雖然有三個心髒,但心髒畢竟是心髒。她肯定受到重創。
露迦沒有發現諾德兩人追了過來,在人麵岩的缺口旁不知在弄什麽。
仔細一看,露迦把沉睡的蕾碧亞放在月麵上。似乎已經抱不動她了。但,露迦的觸手依舊
緊貼在她的額頭和衣服內。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這家夥,連蟲洞(注8)和微子概念都預測到了,原來如此……從月球到地球,隻要像這樣在時空中開一個洞……哈哈!可以修好,去得成……可以馬上去……這樣一來,我就不需要從火星搭幾十天的火箭回地球了。」
露迦發出有如夢囈般亢奮的聲音,一邊把手伸人人麵岩的缺口。看她手部的動作,似乎在修理某樣東西。
諾德現在根本無心理會露迦的企圖。
蕾碧亞!
他坐在圓盤上。想飛往倒地的蕾碧亞身旁。
……但是,圓盤沒有移動。轉頭一看,菈琪莎美的圓盤也落在地上動也不動,看來圓盤隻能在火星使用。
「露迦!」
諾德大叫,靠自己的雙腳想衝過去。
「——!」
露迦轉頭瞪向諾德和菈琪莎美。
瞬間,左腕上的其中一條刺青閃閃發光。
「爺爺!」
注8 蟲洞,意指鏈接兩個黑洞之間的隧道,也是兩個不同宇宙時空的通道。
菈琪莎美難得發出大喊,撲向諾德的腰際。
諾德和菈琪莎美倒臥在月麵的瞬間,紅色光線驚險地從兩人頭上掠過。
接著——
轟隆隆隆隆隆隆!
諾德兩人身後的遠方,被光線擊中的月麵揚起了銀色塵土,同時發生爆炸。
即使如此,諾德還是推開菈琪莎美,起身後蹬地一跳。
月球的重力遠比地球小,多虧如此,諾德隻需一步就跳到人麵岩的眉間。
「蕾碧亞……!」
以這裏的重力來看,距離蕾碧亞隻需要再一步。
諾德為了跨這一步,拔出了護身刀指向露迦。
「別來礙事,你們這群小鬼……!這女人是我的東西!隻要有她的頭腦,我再一下就能修好通往地球的光門了……!」
露迦拾起一把放在地上的長劍。
接著,她把銳利的劍刃放到蕾碧亞的脖子上。
「住……住手!」
露迦看見諾德停下腳步,竊喜地一笑。
接著,她一麵咳嗽吐出藍色血液,一麵笑了出來。
「哈哈……!行得通,行得通……我可以從這裏去地球……讓地球人幫我造火箭,然後去空星!我可以去了……可以去見吉夫!我經過了一段漫長的等待……你們根本不懂我現在的心情!哈哈!」
露迦嘴角流出藍血,狂笑說。
此時的她雖然是敵人,但卻讓諾德心生憐憫。
露迦讀取蕾碧亞的大腦,想要修理人麵岩的眼睛,這眼睛八成也是「物質傳送」的通道吧。諾德等人參考舊人類的遺跡,讓魔法和科學結合:而現在露迦做的事情正好和他們相反。
「讓地球人,造火箭……?」
菈琪莎美趕到諾德身旁,皺眉問。
「莎蓓菈有說過,這家夥想要征服地球,要我們替她製造去空星的火箭。」
「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不用更和平的方法呢?地球人的科學技術現在日新月異,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去空星的。你隻要等待不就好了嗎——」
「不能等、不能等,我已經不能等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露迦宛如任性的小孩一樣搖頭說。
火紅色的頭發隨之搖曳晃動。
「我自己知道…………我的壽命,隻剩下…………五年不到了……………」
她再次瞪視諾德兩人的雙眼,就像地球人一樣泛著淚光。
「你們這些低等的地球人,把自己分成好幾個國家和人種,不肯團結一致!要是靠你們,
我的壽命遲早會用盡,又會變成下一個露迦……!我不要,我不要那樣!上一個露迦,上上一個露迦,大家都是含淚把自己的記憶托付給下一個露迦,然後死去!我……我不要那樣!我明明可以去找吉夫,我不要見不到他就死掉!」
露迦情緒激動,她的手腕上——
刺青的光芒一格一格地慢慢充填。
諾德從視覺和感覺知道,那是倒數計時的意思。
她現在正準備發出一波強力的攻擊。
「你們安分點……我待會要用雷射光和地球打招呼。在月麵上,我可以對整個地球做二十四小時的地毯式攻擊。我讓地球人畏懼之後,再用修理好的這個光門到地球上……嗬嗬……隻要再一下,隻要再一下我就能充填好了。我會用盡全力,同時中止通訊幹擾。你們愛用通信機就用吧,反正你們已經無法阻止我了!」
露迦的話語中夾帶著語意不明的內容,刺青的亮光逐漸增強。
當刺青的橫紋幾乎全部發光後,露迦的身體開始發出模糊的光芒,全身噴散出火花。她的頭發因能量滿溢而散開,身體周遭的沙塵從地麵浮起。
「哈哈!真是絕景啊。第一發,已經準備好了,你們仔細看著吧。」
露迦說話的同時,朝上方——地球的方向浮現出凶暴的笑容。
她瞪著地球的黑暗部分,雷克特亞大陸一帶。
諾德對她大叫。
「住手……住手啊,露迦!蕾碧亞的事情也是……地球人的火箭也是……你為什麽都要用這種非和平的方法搶奪或破壞!為什麽……火星和地球一定要戰爭?」
「你不知道嗎?諾德,火星過去是一顆不毛之星,它的別名就叫瑪爾斯,是一顆呼喚戰爭的行星。」(注9)
露迦露出無畏的笑容,仰頭看著地球的同時——
語帶一絲哀傷,呢喃說:
「我才不管你們會怎樣……我隻是,想見吉夫而已……!」
隨後,露迦的眼睛開始發出強光。
她打算發射光束!
這時——
「你等一下,露迦。」
菈琪莎美在諾德身旁說。
「你如果發射的話,我也會以地球人的身分回擊。」
「………? 」
露迦稍微分心到他們身上。
「我們地球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你看過莎蓓菈的記憶,應該也知道吧。立體魔法陣,那東西就埋在我的胸口。如果你想對地球進行無差別攻擊的話,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諾德應該也不會有意見吧
。」
(注9瑪爾斯,mars的音譯。它在英文中,有火星和希臘戰神兩種不同的意思。)
未了,薟琪莎美轉頭看諾德,同時把雙手放到自己的左胸。
老實說,諾德非常有意見,但要是這個威脅無效,那就真的沒辦法製止露迦了。
諾德不得已,隻好默認菈琪莎美的話,眼睛瞪著露迦。
「……」
她似乎知道立體魔法陣的事情。
露迦停止瞄準地球……轉頭向著諾德兩人。
「你不錯嘛,小鬼……那現在該怎麽辦?如果我這樣,你也動彈不得吧?」
接著,露迦散發紅寶石色光芒的眼睛,瞄準了菈琪莎美。
菈琪莎美一手放在左胸上。隨時準備發動立體魔法陣。
兩人陷入膠著狀態,宛如彼此用利刃架住對方的頸部一樣。
「爺爺,我們先把蕾碧亞救回來吧。」
菈琪莎美看著露迦的方向說。
就算她不說,諾德也打算這麽做,他把護身刀收回鞘中。
接著用力蹬地,跳到蕾碧亞身邊。
露迦就在諾德的降落地點旁邊,但她被菈琪莎美牽製住,無法對諾德出手。
「蕾碧亞……」
諾德揮開觸手抱起蕾碧亞。她在沉睡,就像乘坐超天往火星的時候一樣,隻是體溫明顯比那時候還要低。
宛如此刻即將失去生命一般。
「啊啊……該怎麽辦才好,她現在是昏迷,不是沉睡……!」
「昏迷……?」
「娜基亞蜜說,露迦強灌蕾碧亞喝下她身上全部的『睡美人』。」
「原來是這樣啊……這樣一來恐怕她現在有生命危險『睡美人』如果超出服用劑量就會變成烈性藥物。爺爺,你要快點救蕾碧亞才行。」
菈琪莎美緩緩地走了過來,用側眼看著諾德說。
「我要怎麽救她啊……!」
「用親吻讓她醒來。」
「欽?」
聽到這句話,諾德……連同露迦也跟著雙眼圓睜。
沒錯,的確是這樣沒錯。
要解除「睡美人」的魔法,隻能靠親吻。
這一點雅蘿蓮也雞婆地講解過,必須要嘴對嘴。
「親、親吻……!」
自己一直很想吻蕾碧亞沒錯,但沒想到居然要在這掌握世界命運的互瞪旁。
諾德低頭看有如死去般昏睡的蕾碧亞。
她那櫻桃紅嘴唇無力微張,看起來無比柔軟。
「請你快點,爺爺,現在刻不容——」
菈琪莎美開始責備時,諾德心想猶豫隻會讓自己更害臊,於是緊閉雙眼,下定決心讓自己的嘴唇重疊在蕾碧亞的嘴唇上。
兩人,接吻了。
……啊啊!好柔軟。
諾德有如石化般,和沉睡的蕾碧亞一起僵在原地。
「……!」
或許是因為露迦在女人星長大的關係,對眼前的男女接吻也沒有抵抗力。她把菈琪莎美放到一邊,滿臉通紅看著諾德和蕾碧亞。
「嗯……嗯——!」
蕾碧亞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她似乎醒來了。
諾德把臉從蕾碧亞身上移開,看到她綠眸張得鬥大。
她似乎明白諾德對自己做了什麽,將顫抖的手指放到顫抖的嘴唇上,有如想要確認般。
「……諾……諾德……?」
「太好了……你醒來了,蕾碧亞……!」
「……醒來……?我、我……我被露迦強灌『睡美人』……一起來,你就在……吻……吻我……諾德你剛才吻了我……!」
蕾碧亞混亂至極,露出半哭泣的表情。
諾德看到這一幕,握緊了抱在蕾碧亞身後的手。
「什、什麽啊……你不是說要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吻你嗎?還說什麽時候都可以……剛、剛才這樣你不喜歡嗎?」
「我沒有不喜歡!」
蕾碧亞喜極而泣,在諾德手腕中,借助隻有地球四分之一的重力(注10)——
抱緊了諾德。
諾德聽到蕾碧亞的話,害臊到從頭頂紅透到腳尖……
也毫不猶豫地,抱緊了蕾碧亞。
諾德將蕾碧亞包在雙手中,她比諾德心想的還要嬌小纖細……讓人無法戒掉對她的愛。對諾德而言,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就算要到宇宙的盡頭去尋覓,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性吧。
注10:此為本書設定。月球的重力實為地球的六分之l。
(蕾碧亞……我的蕾碧亞……!)
大王?卡魯尼亞?那又怎樣,那種東西從宇宙來看連指尖大小都不到,諾德差點因為它們而失去全宇宙獨一無二的她。
諾德更加使勁抱住蕾碧亞,感受她逐漸恢複的體溫。
我不會再讓蕾碧亞離開了!
諾德的心願讓「戀人共感」真正地覺醒。確定彼此戀心的諾德和蕾碧亞,兩人的心就像雙星(注11)一樣開始相互繞行,接著兩顆心不斷加速,最後甚至超越光速,下一秒間,有如大霹靂(注12)一樣爆炸開來了。
諾德兩人的「戀人共感」,刹那間包裹住了月球,朝地球擴張而去。
(啊啊……!這就是真正的「戀人共感」!)
「戀人共感」的靈敏度變成過去的好幾兆倍,就像以往諾德超越行星連係上露迦的戀心一樣,現在他逐漸和地球上的戀心發生共感。
無數男女的戀心充斥在地球各地,不論街角、公園、學校,抑或是森林中、島嶼、農園、荒野或草原、高山和極地,無不充滿著戀心。
這簡直就是奇跡的一瞬間。
諾德的身體現在掌控了全地球的戀心,有如教會中神隻的畫像一般,散發著光輝。
注11 雙星,binary star,一顆恒星圍繞另一顆恒星運動:或者兩者互相圍繞並且互相有引力作用。
注12 大霹靂,big bang,天體物理學中,對宇宙誕生原因的一種假設,簡單來挽就是真空爆炸造成宇宙的誕生。
此外,地球也在閃爍。
因為戀心的緣故,從北到南,由東至西都在發光。
母星被戀愛包裹,有如太陽一般發出耀眼光芒。
「……露迦。」
諾德抱著蕾碧亞,轉頭望向看著這裏發愣的露迦。
「擁有戀心的你,一定也能接收到」
說完,諾德緊握住她的一隻觸手。
露迦的心,就像和諾德握手交流一樣。
「……!」
地球的戀心以諾德為中繼,流入她的心中。
「嗚、嗚啊!」那股感動,令露迦顯現膽怯的神情。
接著……
她再次抬頭仰望地球時,紅眸中流下的是淚水,而不再是光線。
露迦此刻的情感也流入諾德的心中。
露迦醒悟到了。
地球是一顆戀愛的行星,上頭充滿了無數和自己的戀心相同的東西。
「……我做不到……」
露迦低語,她似乎在地球上找到和自己一樣的心。
一顆因為熱戀某人而怦怦跳動,有如燃燒一般的戀心。
地球上有無數同樣的戀心,所以她無法傷害地球。
因為……傷害地球就等於傷害自己。
諾德的「戀人共感」讓露迦體會到這一點。
共感從地球上更進一步地擴張,延伸到遙遠的火星。就像烏斯達瑪卡說的一樣,正圓——
火星環成了中繼器,將共感更加向外擴張,直達土星。
接著,「戀人共感」從土星環一直擴張到宇宙的盡頭。
「——!」
露迦轉頭看著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
「吉夫……!」
諾德也注意到那個「戀人共感」。
宇宙的遠方,肉眼無法觀測的遙遠行星——空星。
從那行星上——
「他在那裏……」
一個思戀露迦,和露迦同等強大的戀心,傳了回來。
那是露迦思念好幾千年,甚至有可能是好幾萬年的唯一真愛——吉夫的戀心。
他還活著。
露迦心愛的吉夫,和露迦一樣活過了悠久的時光,心中依舊愛戀著她。
「……吉夫……」
露迦感覺到他的戀心,雙手和觸手撐在地上。
她手腕上發光的刺青,一格一格地逐漸失去光澤。
「……」
諾德藉由共庇知道……
像小動物般低頭顫抖的露迦,心中裝滿了驚訝、感動、愛戀……等各種情感。
她已經不是一個危險人物。
到頭來,人是一種戀愛的生物。
有時會為愛而迷失,為愛而破壞某種東西,但——
能讓一個人從迷失和破壞清醒過來的,也是愛的力量。
諾德感覺自己的「戀人共感」逐漸恢複平常的狀態,同時他最後再一次仰望閃爍的群星,讓自己沐浴在大宇宙的思念當中。
地球、月球、火星、空星,以及更遙遠、更遙遠的其他星球。
啊啊!現在宇宙中充滿了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