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入大氣層後,諾德一行人打開突入密封艙的降落傘,開始朝火星的森林降落。為預防在火星碰到其他有智慧的生物,這具降落傘上事先用亞大陸上已知的所有語言,寫滿了「朋友」一詞。


    諾德等人朝著火星的白晝麵下降,眼下的窗戶可清楚看見綠意盎然的森林——莎蓓菈她們降落的「法瑪英樹海」。


    「外頭的氣溫二十度。大氣的組成是……酷!清素是二成一,虛素是七成八(注4),真的和地球完全一樣。下降速度每小時二十三公裏。我們要按照計畫著陸了,注意衝擊。」


    諾德用逆噴射減速,同時警告左右兩旁的蕾碧亞和娜基亞蜜。


    兩人緊張地坐在椅子上。手抓著安全杆,身上已經換上新宙軍的新製服。新製服的設計和卡魯尼亞宙軍時代相同,但萬一真遇到火星人,因為不清楚什麽顏色會冒犯到他們,因此領巾和裙子統一換成和火星一樣的綠色。


    不過,新宙軍沒時間製作諾德的新衣,所以他還是穿著黑色豎領服。


    啪滋、啪滋……!


    諾德三人的密封艙從正上方突入鬱鬱蔥蔥的熱帶雨林中。


    「嗚喔!喔!喔!」


    「啊!啊!……呀!」


    「喵嗚!」


    注4本作中清素相當於氧,虛素則為氮。


    密封艙劇烈搖晃,隨後鉤到樹林停了下來。


    諾德打開安全杆,站到傾斜的艙體上;他不是莎蓓菈,但內褲也歪了。原來如此,她到火星的第一句話就是因為這場降落嗎?


    諾德抓住褲襠進行微調後,正上方傳來:


    「呀——!」


    「諾德——!」


    蕾碧亞和娜基亞蜜接連掉了下來。


    「嗚喔!」


    從座椅落下的兩人,屁股和腳壓扁了諾德,他覺得又痛又舒服。題外話,今日蕾碧亞的內褲條紋是綠白相間,原來如此,火星色。


    三人擠成一團,通過氣密門來到外頭後,周圍的光景讓他們啞然無言。


    四方蔓藤和樹枝交錯圍繞,怱綠怱紫的蝴蝶在林中翩翩飛舞。抬頭仰望森林上空,藍色和黃色的鳥兒們在展翅翱翔。樹木下方,昏暗的地上有光點。仔細一看,原來那是螢光苔。


    蕾碧亞和娜基亞蜜呆望著充滿生命的火星景象。一旁,諾德取出放在隔熱壺內、用棉花包裹的音鏡石。


    「這……這裏是超天。我們於卡魯尼亞時間一月三十日,二十二點十五分,平安降落火星。真是叫人難以置信……這裏真的和地球一模一樣……!」


    尤昂用欣喜的聲音回應諾德。


    『長途跋涉辛苦了!不過諾德,你可要小心喔,莎蓓菈她們降落後十個小時就失去了聯絡。那裏雖然和地球相似,但還是未知的行星,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諾德三人利用藤蔓降落到地上。久違的重力果真讓身體感覺很笨重。


    三人因為時差的關係,腦袋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決定先在此休息一晚,調整身體狀況,不貿然行動。


    三人和在卡魯尼亞的街道野營時一樣,決定在大樹下輪流守夜休息。


    最先守夜的是諾德……過了片刻,四周便起了濃霧。


    (……沒亂跑是正確的,這種霧會讓我們遇難的。)


    諾德靠在樹蔭下揉著愛困的雙眼,抱膝守護打盹的蕾碧亞和橫躺在樹根旁的娜基亞蜜。


    根據觀測的資料顯示,火星的自轉周期為二十四小時五分,這點也和地球差不多。日落後森林逐漸暗下的感覺,簡直和地球如出一轍。


    四周的天色暗了下來,諾德決定生火。在附近的碎木片還未幹透,升起火來煙霧雖然有些嗆人,但這附近萬一有猛獸類的東西出沒那可不妙,所以盡量不能讓火熄滅。


    「我們好像來露營一樣……」


    諾德有如想打破森林的寂靜般自言自語。


    晃動燃燒的火焰,將大樹的根部映照成柳橙色。


    不經意一看,蕾碧亞抱著膝蓋,腳尖卻沒並攏,坐姿有些沒規矩。隨著火光的明亮不一,感覺她裙底的春光怱明怱暗。


    蕾碧亞,你有些小地方還沒完全變成貴族啊。


    諾德目光旁徨,若無其事地想改變「觀測」的地點。


    「……諾德……?這裏是……?啊!對喔,追了上來裏已經是火星了。」


    在這絕妙的時間點上。傳來娜基亞蜜睡迷糊的聲音。


    娜基亞蜜起身用手遮住打哈欠的嘴巴,走到諾德身旁。


    「哈——啊!接下來換諾德睡了,娜基會負責守夜的。」


    「好,那就……麻煩你了。」


    睡意濃厚的諾德,決定先不調查蕾碧亞雙腳間的秘密,嘿咻一聲把腰靠在大樹根上。


    接著,他的身體整個僵住了。


    因為森林深處,濃霧和黑暗的另一端——


    有一對紅色發光的眼睛正看著這裏。


    「娜基亞蜜……不要動……!」


    諾德小聲說,娜基亞蜜疑惑地轉過頭。


    這動作讓森林深處的眼睛,沙啦沙啦地往上逃走。


    那東西似乎爬上樹了。


    諾德將視線往上移,出現在眼前的是——


    「……嗚!」


    無數的紅眼,正從霧的另一端看著諾德三人!


    「呀!」


    娜基亞蜜追尋諾德的視線往上看,發出短聲尖叫癱坐在地上。


    諾德三人的行蹤老早就被人發現了。


    眼睛們看見對方注意到自己,一邊用眼神溝通,一邊沙啦沙啦地爬上群樹。


    「蕾碧亞快起來!」


    諾德連滾帶爬地跑到蕾碧亞身邊,輕輕用手按住她的嘴巴,防止她發出尖叫。


    「——?」


    蕾碧亞醒來,麵紅耳赤地嘟囔著,但她很快就掌握狀況擺出架勢。


    諾德抬頭看著頂上的霧,一邊把手放到插在背後的護身刀上。


    腳軟的娜基亞蜜拚命爬到諾德兩人的身邊。


    諾德三人和紅眼沉默對峙了好一會。


    「……該、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哪能怎麽辦啊!你到底是怎麽守夜的!」


    蕾碧亞用雙馬尾在頭上擺好魔法陣,以銳利的目光瞪向諾德。


    「我一直在看守你的內褲!」諾德沒膽這麽說,隻好環視眼前的紅眼群。


    這、這些家夥是什麽?


    鳥?猴子?


    不管是什麽,這數量實在驚人,足足有二、二十隻。


    要是他們一起攻過來可不得了。


    「唱唱、唱歌吧,諾德!唱讚美歌之類的!告訴他們我們不是敵人!」


    娜基亞蜜馬上就落淚,不知所雲。


    沙啦!


    沙啦沙啦!


    紅眼群終於慢慢從樹枝或藤蔓往地上移動。


    咕嚕!諾德緊張地咽口水,出現在濃霧後方的東西是——


    「………嗄?」


    小孩子。


    一個穿著白色連身短裙、褐色皮膚的女孩。


    但,她不是普通的人類。她除了手腳以外,頭上——紅發之間還有類似觸手的東西抓著木藤。猛然一看,紅色觸手就像章魚一樣,左右邊各有四根。


    以諾德個人的解讀來看,她應該是有章魚基因的亞人吧。


    章魚少女看起來似乎很驚訝,用紅色眼眸看著諾德三人。


    「嗚啦!」


    她發出奇妙的聲音。


    那似乎是個信號,樹上的章魚亞人們聽到聲音後,沙啦沙啦地接連從樹上下來。


    「嗚啦!」、「嗚啦


    ——!」、「嗚啦啦——!」


    少女們似乎在對話,同時圍繞諾德三人。


    「嗚——啦啦——!」


    其中一隻在樹上大叫後,小章魚們一起朝四麵八方叫喊。


    怎麽了?到底怎麽了?


    此時,從一籌莫展的諾德三人上頭——


    一個貌似銀色硬幣的物體似乎被聲音召喚,軟綿綿地降了下來。硬幣降落到諾德—行人身旁,居然慢慢變大了。


    銀色圓盤從硬幣變成托盤,又從托盤變成坐墊,最後直徑擴展到約有一公尺半。


    嘰……


    圓盤在諾德一行人的斜上方發出金屬音,突然……


    「otkphnllomllnoal0hd0611nm」(這兩段是認識國語言打不出來- -!!)


    它說了一段類似語言的東西。


    「……啊,那個,諾德,諾德,我們是朋友。」


    諾德拚命做出僵硬的笑容,先嚐試自我介紹。


    他在卡露娜和語言不通的異邦人說話,也都是用這招。


    「h0111111112lqoq011c1c1qblllnllul。」(同)


    「……」


    沒辦法。


    這也難怪。


    這樣看來就跟娜基亞蜜說的一樣,唱歌可能比較好溝通。


    「圓盤,不對,他們不是難民。」


    這從頭上傳來的聲音——令人驚訝的是這聲音雖然有點口音,但卻是亞大陸的通用語:菲魯斯,魯薩利卡語——讓諾德三人心中大驚。


    抬頭一看,有一位少女站在樹枝上,單手撐在卡在樹上、諾德一行人的宇宙密封艙上。她的外型就像周圍少女們的大人版,紅發間也長有類似章魚的觸手。


    這下不用懷疑了。


    她們是火星的原住民——火星人。


    「嘿咻!」


    女性巧妙地用觸手抓住枝幹,身形像猴子一樣從樹上飛落到圓盤上。


    圓盤載著她,緩緩降落到貼近地板的位置。


    女性有如在玩衝浪板似地在上頭保持平衡,挺起豐滿的胸部。


    除了腦後像頭發一樣垂下、貌似章魚觸手的部分外,她長得和地球人毫無差異。


    而且,她還是一位沉魚落雁的美女。她的美不是莎蓓菈般的高雅美,也不是雅蘿蓮那種甘甜美。而是一種更加強而有力,給人一種大膽印象的野性美。


    她有一頭蓬鬆銳利的鮮紅長發,以及日曬均勻的褐色肌膚。濃粗眉毛下有一對目光如鷹的紅寶石色眼眸,左手上臂有一個像老虎紋路般的橫條刺青。


    衣服……她算是有穿,但那衣服非常像泳裝,隻適度地遮住了胸部和腰際。材質和過去卡魯尼亞魔女穿的東西一樣,是用有光澤的紅黑色皮革製成。整體看來是一套相當暴露且挑逗的服裝。


    「怎麽?地球人們,連招呼都不打嗎?」


    女性說出不像宇宙人會說的話,盤腿坐在圓盤上。


    接著,她坐在圓盤上飄啊飄地,先靠近娜基亞蜜的身邊。


    娜基亞蜜被她盯上。淚眼婆娑地逃到諾德身後。


    「娜、娜基不好吃啊!蕾碧亞絕對比較好吃!」


    娜基亞蜜在害怕之餘稍微露出了本性,女性冷不防抓住她的尾巴。


    「喵!」


    讓人驚訝的是,女性居然就這樣單手把娜基亞蜜輕鬆拎起。


    「喂、喂!」


    「什麽啊,你明明跟我一樣是奇美拉,這跟觸手不一樣吧?」


    女性不理會慌張的諾德,宛如抱著釣到的大魚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娜基亞蜜的尾巴。


    接著,咻!


    她用觸手抓住蕾碧亞一邊的馬尾,也把她輕鬆舉起。


    「痛、痛痛痛痛!」


    「這也不是觸手嗎?嗯?這是一次元條碼……好像也不是。唉呀,沒差啦。」


    「呀!」


    女性不知為何掀了蕾碧亞的裙子,讓她發出尖叫。


    怪力女把兩人砰砰兩聲丟到圓盤上。嘿咻一聲站了起來。


    圓盤配合乘坐的人數又擴大了一圈。


    「你、你突然這樣做什麽!」


    諾德不知道理由,但他要把兩人搶回來才行。


    他跳到圓盤上。想要爬上去時——


    咻一聲整個人突然被往上拉起,不是被女性,而是被圓盤。


    圓盤正在急速上升。


    女性用觸手啪嚓啪嚓地打斷樹枝,圓盤不停往上移動。


    「嗚、嗚喔!」


    諾德拚死抓住圓盤的邊緣,現在這高度要是掉下去,不死也殘廢。


    圓盤一眨眼就來到森林上方,進入夜空當中。少女用高跟紅鞋鉤住諾德的衣服,把他拖到圓盤上來。


    製服因為這樣而破了一個大洞。


    「首先,我要看一下你們的性格和職能……還有喜好。」


    女性說完把觸手伸到三人的頭上來。


    不知為何,那觸手前端微微滲出了奇妙的液體。


    「住、住……手……!」


    諾德退到圓盤的邊緣,但還是被觸手碰到了額頭;並肩靠在一起的蕾碧亞和娜基亞蜜也是一樣的情況。


    「咦——喔——嗯……除了男生以外都還挺有趣的。」


    女性一邊點頭,一邊把觸手移到三人的眼鼻之間……最後終於把它收了回去。


    不會痛的話倒是無妨,諾德用手擦臉,出聲確認左右兩旁的蕾碧亞和娜基亞蜜是否無恙。


    「你、你們不要緊吧?蕾碧亞、娜基亞蜜……!」


    「那、那是什麽啊……嗚嗚,好思、心……」


    「嗚啊……討厭……滑溜溜的……」


    兩人似乎很討厭那種感覺,正在用手指擦臉。


    黏糊糊的黏液沾附在蕾碧亞的眼瞼和娜基亞蜜的嘴唇與鼻子上。糟蹋了兩人的美少女臉蛋。附帶一提,諾德不知為何,總覺得如果把這幅光景銘記在腦中,將來肯定好處多多。


    「我的名字叫露迦。幸會了,諾德,蕾碧亞,娜基亞蜜。」


    女性用些許沙啞的聲音,叫出三人還未說出的名字。


    看來這家夥透過剛才的黏糊糊接觸,已經透視了諾德三人的腦海。


    她到底透視到了什麽?剛才她說要看我們的性格、職能和喜好……反正不管怎麽說,感覺都很詭異。


    這位像魔法師一樣的火星女——露迦,看起來應該是沒有敵意,但我們現在身處這種高度,逃也逃不掉,簡直就像被囚禁一樣。


    「好!我帶各位去找你們的同伴,來個感動的重逢吧!」


    露迦露出皓齒笑著說,諾德驚訝地瞪大雙眼。


    同伴……是指莎蓓菈和菈琪莎美!


    諾德正打算發問,但此時出現在眼前的異常光景,讓他和蕾碧亞、娜基亞蜜三人無不目瞪口呆。


    從地平線的一端到另一端,有一輪白色細長的……火星之環。(注5)


    圓盤最初緩慢移動,隨後逐漸以驚人的速度飛過夜空。


    眼下的遼闊樹海,就像飛箭般流逝。


    雖然如此,但諾德等人卻沒有被吹落。


    這圓盤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種載具我們過去不曾看過,也不曾聽過,更不曾假想過。


    注5 行星環的形成,依推測,是衛星大接近行星而被潮汐力撕裂成碎片,而後在行星赤道外圍,圍繞行星公轉而形成環。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土星環·露迦在序章中打碎了火星的兩顆衛星佛伯斯(phobos)和迪摩斯(deimos),破碎的衛星因而成環。在現實生活


    中,火星並沒有行星環,但天文學家發現佛伯斯的軌道越來越低,大約五千萬年後它就會撞毀於火星表麵,或是更有可能被分裂成火星環。


    「這、這載具……為什麽不會受到風的影響啊……?」


    「因為圓盤會用空氣的半球,把我們和外界隔絕。」


    露迦頭也不回地回答蕾碧亞的問題。


    「還、還有為什麽它會飛……明明沒有翅膀和噴射口!」


    「哈!你們連原子的事情都不知道,和你解釋反重力微子的事情也沒用,況且詳細的原理我也忘了。」


    露迦說完,諾德無法再繼續發問。


    因為出現在圓盤前方的東西,再度吸引了他的目光。


    「……嗚……」


    那是一個從樹海突出的——


    「人臉」。(注6)


    形狀像巨大人臉的岩石,橫躺在地上有如在仰望宇宙。


    好巨大。不光是用巨大來形容,那大小根本是一座山。雖然上頭四處被植物覆蓋有如長了頭發和胡須,但它的形狀的確是人臉沒錯。這景象簡直就是造物主的玩笑。


    「你們坐那種原始的交通工具過來,應該很累吧。唉呀!總之你們先好好休息吧。」


    露迦說完,圓盤飛到了人麵岩上方,約莫額頭的高度。


    注6 一九七六年,美國nasa的海盜l號火星探測器在火星的岩石上。拍攝到1張酷似人臉的照片,當時喧騰一時。但過了二十二年後,科學家用更新銳的儀器拍攝後發現,人臉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平頂山。


    仔細一看,上頭有個像小城堡的洋館,稀鬆平常地蓋在那裏,景象相當不自然。


    不管怎麽看,那都是地球人的房子。


    而且還是卡魯尼亞西部的樣式,有點貴族宅第的風味。


    諾德原以為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麽事情可以嚇倒他,但這下他的雙眼又再度圓睜。


    「那、那個是……」


    圓盤輕輕降落在門前,裝飾在門前的東西是——


    龍翼徽章。


    莎蓓菈送給諾德的短箭上也刻有相同的徽章,那是法瑪英家的家徽。


    諾德拖著雙耳服貼、死抓著自己不放的娜基亞蜜,在蕾碧亞的嗔視下走進洋館。的確沒錯,裏頭簡直就是卡魯尼亞的貴族宅第。


    屋內的走廊牆邊,裝飾著盔甲和長槍,以及類似騎士肖像畫的東西。


    外頭夜幕低垂,館內多虧有縮小的圓盤散發白光,才顯得明亮。


    「這、這裏是莎蓓菈的家……嗎?」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難道……莎蓓菈其實是火星人……?」


    露迦緩慢沉穩的腳步走在走廊上。聽到娜基亞蜜的話後吐槽說:


    「是火星人才怪!這裏是我讓圓盤仿造她的別墅蓋成的。」


    露迦說完,輕鬆踹開一扇看似沉重的門扉,走進屋內。


    圓盤蓋的?莎蓓菈來這裏不過短短幾天而已吧?


    諾德三人如此心想並同時對望,隨後往前跟上她的腳步。


    門內的通道上有好幾道門,上麵各自掛著畫有獅子或斧頭之類的小木盾。


    露迦走到其中一扇畫有女用軍刀的門前,再度用腳打開了它。


    門內似乎是寢室,沒有華麗的裝飾,給人一種樸實剛健的感覺。然而,家具雖樸素卻很有品味,不管怎麽看,都是高階貴族取向的高級品。


    在房內深處,一個附有篷蓋的床鋪上——


    正在睡覺的「她」坐起了上半身。


    「……諾……諾德!」


    那確實是莎蓓菈的聲音。


    「莎蓓菈!」


    穿著連身睡衣的莎蓓菈,下床從類似簾幕的篷蓋中走出,跑到諾德三人身邊。


    「哈哈……!太好了!你果然還活著!」


    「真是的,莎蓓菈……我們真的很擔心你耶!」


    「莎蓓菈!」


    娜基亞蜜十分高興能與莎蓓菈重逢,撲進她的胸膛。莎蓓菈也抱住她,紅眼圓睜,交互看著諾德和蕾碧亞。她看起似乎有點消瘦。


    「我……我又在……又在做夢嗎……?」


    莎蓓菈說。由於她身上那件睡衣格外性感,健全的青年——諾德自然會先檢查她的內衣,而不是吟味重逢的快樂。那件連身睡衣的衣擺很短,顏色是淡粉紅色,而且布料還非常單薄,甚至可以微微透見肌膚;娜基亞蜜快閃開,別擋在那裏啊!


    「你不是在作夢。你和菈琪莎美失去聯絡後,新宙軍就派出搜救火箭了。」


    「是、是這樣嗎……居然還讓兩國專程派出火箭……」


    「……對了,莎蓓菈,菈琪莎美呢?她也在這裏嗎?」


    諾德猛然想起孫女,從好色模式變回認真模式。


    「她不在這裏。那個……因為我們走散了……」


    看到莎蓓菈難以啟齒。露迦浴室補充說:


    「因為她誤會我們了。就算一開始我們語言不通,她也沒必要逃走吧。我們原本打算好好歡迎你們的……哎呀,那個叫菈琪莎美的,我已經派圓盤出去找她了,再過不久應該就會找到她吧。」


    「這、這樣啊……」


    諾德抓抓後腦勺,內心想著菈琪莎美。


    菈琪莎美因為看見那些章魚少女,所以逃走了嗎?不過,要是看到他們大舉逼近的樣子,會嚇跑也不無道理。露迦會硬把諾德一行人抓起來,或許是因為如果三人又像菈琪莎美那樣逃走,到時候找起來會花一功夫的緣故。


    「……唉呀!火星上頭沒有動物會危害人類的,植物也大多可以食用,應該沒問題吧。」


    露迦斷言說。諾德在心中悄悄讚同她的話。


    我家的孫女身材雖小但卻很堅強,就算把她留在尼洛上都能活著回來。況且她還有足以擊退魔龍的不可思議力量,沒理由會死在那種寧靜的森林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菈琪莎美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諾德、蕾碧亞和娜基亞蜜三位祖父母級的人物都在這裏,她的「家族共感」肯定馬上就會注意到。


    「話說回來還真是抱歉啊,諾德、蕾碧亞、娜基亞蜜……還讓你們專程跑來火星……我知道這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情。當時我完全束手無策,音鏡石明明沒有遇熱,卻突然無法使用……」


    聽到莎蓓菈一臉抱歉、扭扭捏捏地說。諾德從宙軍製服的口袋中,取出自己的音鏡石,蕾碧亞和娜基亞蜜也轉頭看音鏡石。


    音鏡石發出沙沙沙像沙暴一樣的奇怪雜音。


    「……尤昂?」


    諾德試著呼叫,但沒有回應。


    其實早在呼叫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音鏡石已經失去功能。


    故障原因不明,但音鏡石在火星上似乎無法使用。


    露迦表示她想辦歡迎派對,於是帶領大夥走進食堂後——諾德等人又是一臉驚訝。


    食堂的牆上掛著法瑪英家的大旗子,高處懸掛著巨幅標語,上頭用菲魯斯·魯薩利卡語寫著:「歡迎 來自地球的朋友」。


    有好幾位章魚亞人少女,在室內搬運食器。她們用「嗚拉拉!」等聲音向露迦打招呼,看來她們似乎聽命於露迦。


    另外還有一個小碟子大小的圓盤,輕飄飄地飛來。


    「要當正餐似乎稍微晚了點,不過沒差。就當作宵夜吧。」


    露迦隨意找個位子坐下,大膽地蹺起外露的長腿。莎蓓菈隔桌坐在露迦對麵,於是諾德等人也坐到她的兩旁。


    「嗚拉!」


    章魚少女們鏗鏗鏘鏘地把盤子和碗之類的食器,放到諾德等人麵前。接著,圓盤覆


    蓋在食器上後,食物就接連出現在器皿中。


    「欽……」


    「騙人的吧……?」


    「哇……」


    這有如魔術般的場景,又讓諾德等人大吃一驚。


    諾德的碗裏,裝著尤昂先前款待他的霸陽料理——「拉麵」。


    一旁的娜基亞蜜手上則拿董需篇米串的食物。


    「米輪……這、這是拉達拉族的鄉土料理呢!」


    娜基亞蜜驚訝地攤開耳朵,一邊用鼻子聞味道確認是不是真貨。圓盤在一旁的小盤子內,


    又放了幾顆冰糖。


    「諾、諾德!你什麽時候做了這個?」


    「什什什什麽東西?」


    諾德被蕾碧亞扯耳朵,轉頭一看,她的盤子上居然放著一個諾德屋的香草酒蛋糕。


    「這、這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記得我有做啊……」


    「我叫圓盤做了你們喜歡吃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是收集森林或海邊的有機物合成出來的假貨,不過口感和味道應該一模一樣。來,趁熱吃吧!」


    露迦手上也拿著一顆塗滿醬汁和綠紫菜的球狀小物,呼呼地吹著,邊吃邊說明道。


    「圓盤怎麽會知道我們喜歡吃什麽……」


    「剛才我不是看了你們的表層意識嗎?是那意識告訴我的。」


    「真的假的……你、你居然隨便偷看別人的大腦……!」


    「那不過是一種小接觸而已,我沒有看得太深入,你放心吧。」


    露迦說。諾德瞪了她一眼後,看著眼前飄散熱氣的拉麵。


    這麵不管怎麽看體積都比圓盤大,到底是怎麽變出來的啊?唉呀,反正那圓盤會在空中飛,還能自由改變大小,而且還會發光……想這麽多似乎也沒用。


    「……話說回來,這未免也太不自然了吧!」


    蕾碧亞碰一聲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差點被人牽著鼻子走的諾德和娜基亞蜜,轉頭看著鳳眼更加上翹的蕾碧亞。


    「什麽東西?」


    「你問我什麽東西?你的存在本身就很不自然!火星上怎麽會有人啊?」


    「不能有嗎?」


    「欽?不對,不是不能有……你到底是誰?好好說明一下吧!這裏沒有其他像你一樣的大人嗎?」


    「我們在火星,所以是火星人。大人隻有我一個人而已。有這麽奇怪嗎?」


    「可、可是,你連菲魯斯·魯薩利卡語都會講!」


    「語言我是跟她學的。唉呀!稍微混到一點我母語的口音,你就忍耐一下吧。」


    露迦大口吃著料理,同時用觸手指著莎蓓菈說。


    「蕾碧亞,我剛開始也很驚訝,不過沒關係的。露迦是協力者。她還幫我蓋了房子,還有吃的東西……我天天吃,還是一樣吃不膩。」


    莎蓓菈用湯匙優雅地喝起幹香菇和海草做成的湯。


    咦?那碗湯好像在哪裏看過,諾德如此心想,這才發現那是娜基亞蜜之前在宙軍食堂做的湯。這麽說來,莎蓓菈似乎很喜歡那個湯。


    這時諾德偶然注意到,換穿便服的莎蓓菈沒有佩帶武器。她平常總是短劍或軍刀不離身,看來她對露迦似乎很放心的樣子。


    話說回來,莎蓓菈的便服應該是類似男裝的衣服才對……們今天她卻穿有著燈籠袖的女性洋裝,下半身的長裙在裙擺處還有細致的刺繡。這衣服大概也是圓盤製造的,樣式看起來的


    確不適合佩劍。


    在火星的莎蓓菈,不知為何整體的女人味都提升了。


    她在地球上總是給人一種武官的感覺,但來到這她卻突然轉型變成了淑女。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不過她本來就是一位美女,諾德當然很歡迎她的改變。


    「……好、好吧!既然莎蓓菈都這麽說了……」


    蕾碧亞還是一副無法釋懷的表情,坐回位子大咬了一口蛋糕,「這跟諾德做的蛋糕味道一樣呢。」她邊吃邊說。


    「呐,諾德,音鏡石剛才不通了吧?」


    娜基亞蜜舔著冰糖,稍微有點傷腦筋地說。


    「……要是尤昂他們又派搜救隊來,那該怎麽辦?」


    「他們不會再派搜救隊來的。我想他們會擔心啦,不過卡魯尼亞已經沒辦法再提供火箭,而且霸陽也沒火箭了吧?人類計算機也都用光了。」


    蕾碧亞代替諾德回答,喝了一口圓盤製造的紅茶。


    「……嗯……我想也是吧,不過這樣一來我們落得輕鬆。」


    諾德也將錯就錯,一邊吃著拉麵,一邊對莎蓓菈說:


    「我們還要找菈琪莎美……不管怎麽說,我都稍微放心點了。因為你們兩個不是死掉,隻是音鏡石不能用而已。」


    「諾德,抱歉……我們沒辦法和你們報告這邊的狀況,請原諒我。」


    「沒什麽……我們現在也是一樣,沒資格說別人啦。對了,莎蓓菈,你有在準備脫離火星大氣層的火箭吧?」


    「一切都很順利。」


    莎蓓菈用紅眼瞄了諾德一下。


    「我正在海洋附近進行準備,以便在火星和地球最接近的時間點歸返。燃料我是從海水中提煉——這個嘛,現階段已經有三成一的燃料了,一切都按照預定進行。」


    「這樣啊。那個,詳細狀況我有帶程序書過來。不好意思,你可以在貨物室弄一個我們的座位嗎?我們為了趕在歸返時間點來火星,沒辦法準備從火星回宇宙的火箭。所以我希望你從火星帶回去的貨物,可以配合我們的體重、裝備、水糧和清素,減少六百五十五磅。」


    「我知道了。火星的調查有圓盤協助我,我會先行卸下到天的貨物裏優先順序較低的東西。」


    露迦十分感興趣地聽著諾德等人的對話,接著她和諾德等人對上眼後——


    「——好啦,工作的事情可以明天處理吧。今天我們就先吃飯睡覺,好好補充精力。」


    她露出皓齒笑著說,一邊靈巧地使用觸手,很周到地拿出飯後酒招待大家。


    一行人各自借了洋館的房間睡了一晚。隔天早上。諾德醒來發現床鋪旁放了一個籠子,裏頭擺著一套看似新布料製成的東西。


    「………?」


    攤開來一看,那是一套男服。諾德昨天巧遇露迦時,因為一點糾紛弄破了衣服,所以他很感激地穿上它。


    衣服的尺寸十分合身。琥珀色的襯衫相當時髦,仔細一看,上頭還保守的繡有樹葉的紋路,是當今卡露娜最流行的設計。


    披在外頭的是一件無花紋的黑灰色秋季外套,上頭有紅銅色的鈕扣襯托,褲子也是成對的黑色,格外有型。


    諾德覺得自己的穿著似乎成了旅人或吟遊詩人,很高興地走出房間。


    早在門外等候的銀色圓盤,將高度降低到諾德的足下。


    「要我上去的意思嗎?」


    「嗚拉!」


    圓盤靠了過來,好像是在說:「沒錯!」諾德踏了上去,居然輕鬆就保持平衡,讓人好生意外,看來圓盤似乎會自動調整重心。


    圓盤載著諾德飄起,往館內的上方移動。


    「嗚喔……!」


    來到屋頂平台的諾德,眼前的景色讓他不禁目瞪口呆。


    位於人麵岩上的這棟洋館,在爽朗的晴空下可以清楚看見遠方的山脈。或許因為此處是紅土地質的緣故,群山看起來略為泛紅。


    諾德從靜止的圓盤下來,坐到屋頂平台上的青銅桌前。


    遠方的密林處,凝神一看有條筆直的大河流過——那大概是人工運河——在末端形成大瀑布注入海中。


    深藍色海洋比想像中


    還要接近此地,海麵四處覆蓋著雲氣。


    「喔!諾德,怎樣,從這裏看火星?」


    露迦不用手遮掩,豪邁地打了一個大哈欠,坐著圓盤從樓梯上來靠近諾德問。


    「……跟地球一模一樣,全部都一樣,為什麽會這麽像呢……」


    「因為這裏是按照地球製造的啊。」


    「製造的?」


    「沒錯。這叫作行星地球化……這樣講你可能也聽不懂啦,反正就是我改造了這個行星。」


    「什麽啊,這玩笑開太大羅。這跟加蓋房子不一樣,沒辦法說改造就改造吧。」


    諾德對露迦的話一笑置之時。


    「諾德……你好帥喔……娜基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身後傳來娜基亞蜜的聲音。


    「哇!哇——還挺適合你的嘛,你有帶那種衣服來啊?」


    轉頭一看,穿著綠領宙軍製服的娜基亞蜜和蕾碧亞,似乎很滿意諾德的帥氣裝扮。看來這套衣服頗受女性歡迎。


    「昨天我弄破你的衣服,所以就做了這套給你。你的腦袋裏頭對服裝毫無品味可言,所以我就參考她們兩個的意識,讓圓盤做一套兩人會喜歡的服裝。怎樣,這品味不錯吧?」


    「是、是啊……不過你穿的衣服也沒什麽品味就是了……」


    諾德對露迦的束縛裝吐槽。露迦露出「是嗎?」的表情,慌忙看了自己的穿著。


    「真奇怪。這套應該是莎蓓菈十五、六歲的時候喜歡的衣服才對啊。」


    「不、不要亂說一些有的沒的!」


    莎蓓菈麵紅耳赤地走上屋頂平台,身上穿著先前那件女性便服。


    她今天居然把銀發束成了一條辮子,造型相當可愛。


    ……話說回來,莎蓓菈以前居然穿成像露迦這樣,真叫人意外。


    諾德很順便地在腦內替莎蓓菈換上那套衣服……嗯,厲害,真是太厲害了。喜歡女王係角


    色的人,恐怕光看一眼就會喜極而泣。


    「你幹麽?諾德。」


    莎蓓菈扭身似乎想遮住身體。「啊!沒什麽。」諾德慌忙把視線挪開。


    ……這麽說來。


    莎蓓菈十五、六歲時,應該是她最喜歡的兄長死掉而陷入墮落的時期。她過去曾說那時她


    瘋狂打扮自己以掩飾內心的悲傷,原來她所謂的瘋狂是那種性質的啊……好棒,她現在能不


    能偶爾也墮落一下呢?


    莎蓓菈不管被虐嗜好正在萌芽的諾德,在爽朗早晨的屋頂平台上開口說:


    「那麽……今天早上我們就先決定未來的行動方針吧。從火星出發的時間是地球曆的二月十四號,也就是說我們還有十三天,在那之前由我負責到天的管理和整備工作。」


    「你一個人可以嗎?」


    「到天在設計上。整備起來不用多少人手,你們不用來看沒關係。」


    諾德擔心地詢問,莎蓓菈用稍微強硬的口吻回答說。


    四周飄散出一股沒必要再提到天的氣氛。


    「那……我們三個人就分開找菈琪莎美吧。」


    諾德說完,蕾碧亞轉頭對露迦說:


    「你也來幫忙吧。」


    「不行。」


    「為什麽不行啊?她是在火星遇到危險的,火星人也幫我們一下吧!」


    蕾碧亞豎起雙馬尾挖苦地說,露迦的表情有點不滿而嘟起嘴來。


    「我有我的工作要做。」


    「工作……?」


    娜基亞蜜把尾巴卷成「?」的形狀問完,露迦在椅子上重新盤腿。


    她張開大腿時毫不避諱,諾德當下不知該看哪才好。


    這家夥肯定不受男生歡迎吧。


    「例如——火星之環,那東西會慢慢掉碎片下來,掉下來的如果是大碎片會有點糟糕。監視掉下來的碎片打碎它,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打碎?」


    諾德雙眼圓睜。從地球上的觀測已經明白,火星之環是岩石塊聚集而成的圓環。單單一個「塊」字還是有大小上的差異,大的約像先前的小尼洛一般。


    「就讓你看一下吧,現在剛好有一顆軌道很低、有掉落危險的岩石塊。」


    露迦露出皓齒離開座位,眺望天空發出一陣沉吟。


    諾德一行人隻看見普通的藍天,她究竟在看什麽呢?


    「……就是那個。嗯,出力……大概百分之零點零二就夠了吧。」


    露迦自言自語完,跳上圓盤飛到屋頂平台的上空。


    諾德一行人還搞不清楚她想做什麽。


    此時,露迦上臂的其中一條橫條刺青發出了模糊光芒,刹那間,一道鮮紅色的光芒圍繞四周。


    「——!」、「呀!」、「喵!」


    諾德在紅光中聽見蕾碧亞和娜基亞蜜的尖叫。


    光芒很快就聚成一束,在天空描繪出一道紅線。


    諾德立刻用手遮住眼睛,隨後慢慢把手挪開後,驚見那道光線是從露迦的眼睛放出來的,光線筆直延伸到遙遠的天際。


    有某樣東西在天空發出亮光。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高度降低的圓環碎片似乎已經被打碎了。


    露迦有如在眨眼般慢慢停止光線,接著嘿一聲用觸手抓住圓盤邊緣,回到屋頂平台上。


    「嗯,這樣大概可以撐個十年吧,其他還有很多工作啦。」


    露迦展現笑容,諾德冒汗說:


    「你、你為什麽……要做那種工作啊……」


    「啊——為什麽呢,我忘了耶!」


    「你忘了……」


    「嗯,反正我做的是維護火星環境的神聖工作,自從我長大後從來沒停過。」


    露迦挺起豐滿的胸部,蕾碧亞和娜基亞蜜對她回以生硬的笑容。


    「那、那個……找、找菈琪莎美的事情就由我們三個來吧,啊哈哈。」


    「對啊……有三個人就很足夠了……啊哈、啊哈哈。」


    看來露迦不光是火星的居民,她的存在應該類似看守者。


    雖然她身上還有許多末解之謎,不過諾德已經清楚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最好別惹她生氣。


    莎蓓菈早就已經知道了。


    深夜,最後還是沒找到菈琪莎美的諾德三人入睡後……


    莎蓓菈換上淡粉紅色的睡衣,還化了妝,在大廳靜靜地彈奏鍵盤樂器。


    彈完兄長最喜歡的夜曲後,莎蓓菈盡量不看她的方向,但還是起身走到她身旁。


    「你今晚也很美呢。」


    莎蓓菈聽到露迦的聲音,無意中把頭別了過去。


    露迦沒坐相地張開雙腳,反坐在椅子上。她至今一直把手撐在椅背上,出神地聽著莎蓓菈的曲子,現在她站了起來,看著莎蓓菈有如在打量她,一邊繞到她的身後。


    「哈哈!不錯。你會再被寵愛的。」


    莎蓓菈聽到她這麽說……內心十分不甘。


    因為她早就明白了,早就明白但身心卻無法抵抗。


    「火星的夜晚比地球還要長一點,今晚你們也可以享受漫漫長夜。」


    莎蓓菈聽著耳後傳來的甜美呢喃聲,伸直的手臂緊緊握拳。


    「我知道你在玩弄我,我已經知道了!」


    「就算你知道了還是無法拒絕,這就是人類吧?」


    這家夥,她在嘲笑,她在嘲笑我嗎?


    讓人生厭的觸手,弄癢了莎蓓菈的臉頰和肩膀。


    她忍耐,忍耐,不停忍耐。


    接著,點頭了。


    搜尋已經過了十二天。諾德等人分頭乘坐圓盤,一


    直在尋找菈琪莎美,但依舊遍尋不著。


    而且最近莎蓓菈說她身體不舒服,每天一早就關在洋館中閉門不出。去探病時,她隻是坐在房間的窗邊撐著下巴,呆呆地眺望遠方。


    諾德沒辦法,今天隻好讓娜基亞蜜代替莎蓓菈去看到天的狀況,搜尋菈琪莎美的工作就由諾德和蕾碧亞來進行。


    火星的公轉周期約是兩年,因此四季的時間是地球的兩倍。現在正好是夏末秋初的季節,


    森林中海拔較高的地方已經慢慢帶有秋意。


    諾德坐在圓盤上。飛行在今天負責的區域邊緣,俯瞰和蕾碧亞負責區域的交界處附近。


    「………? 」


    森林中有一處類似小山的地方,在山麓處似乎有東西閃了一下。


    下去看看吧。諾德心想,圓盤立刻忠實執行他的想法。


    「……這裏是……」


    在降落地點的隻有圓盤——無數壞棄的圓盤。


    功能停止的圓盤尺寸不一,宛如烹飪完丟掉的貝殼一樣,重疊堆積在這裏。


    從上頭覆蓋的藤蔓和苔來看,圓盤似乎無法回歸塵土。


    有些圓盤被巨木的根部纏繞,從樹木大小來推測,它們可能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前就已經壞棄。


    「諾德——!」


    上頭傳來聲音。諾德抬頭一看,蕾碧亞正坐著圓盤降落。


    蕾碧亞揚起裙子落在圓盤墳場上。她的身影映照在如鏡子般的圓盤中,變成了好幾個。


    「菈琪莎美不在這裏的樣子。」


    「……真的不在這呢。」


    兩人就事論事說了兩句話,四周沙一聲,吹起了一道微帶濕氣的風。


    蕾碧亞稍微用手指按住隨風飄逸的雙馬尾,抬頭看天候時……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天空開始降下溫暖的雨滴。


    「嗚!」諾德抬頭仰望天空,蕾碧亞指著他身後說:


    「我們到那邊躲雨吧。」


    諾德轉頭一看,那邊有一個腐朽傾斜、幾乎被植物覆蓋的廢墟。


    那外表像蜂窩的廢墟,就是諾德剛才在空中看到的那座小山。


    溫暖的陣雨雨勢相當驚人,兩人跑進廢墟的洞內時已經淋了不少雨。


    蕾碧亞的白色襯衫貼附在肌膚上。能夠透視衣服裏的橫紋內衣。


    「啊——真是的,全身都淋濕了。」


    她擰了擰裙子後,雨水滴答落下。


    植物在廢墟中朝四麵八方無止盡地生長,腳下的草地就像地毯一樣柔軟。傾斜的天井上。


    也長有茂密的藤蔓。


    圓盤追著諾德一行人過來,像螢火蟲一樣自行發光以補足四周的光源。


    「……諾德,你稍微向後轉一下。我不像娜基亞蜜一樣……那麽有勇氣,應該說我需要一點心理準備,稍微需要……一點時間。」


    「………? 」


    諾德沒空反問,蕾碧亞就背對自己一口氣脫下身上的襯衫。


    「——!」


    諾德看到她有如瓷器般無瑕的美背,慌忙轉身背對蕾碧亞。


    身後還傳來脫裙子的聲音。


    「你、你幹麽在這種地方脫衣服啊。」


    「……穿著濕衣服會感冒吧?你也把衣服脫掉弄幹啊。」


    諾德聽從蕾碧亞的命令,急忙脫下外套。


    「喂、喂!這個。」


    諾德高舉外套後,圓盤降了下來。圓盤除了發光外,表麵也變得很溫暖。諾德把濕透的外套以及接著脫下的襯衫,放到它上頭。


    圓盤飛到害羞坐下的諾德頭上。諾德突然覺得四周變暖,看來它這次似乎變成了暖氣設備。


    蕾碧亞也跟著坐了過來…


    坐下時,她背部的肌膚貼到諾德赤裸的背上。


    「……!」


    「……」


    諾德僵在原地,蕾碧亞就這樣溫順地貼著他。


    兩人沉默不語,靜靜地躲雨。


    諾德過了幾分鍾,噗通的心跳恢複平靜後……這次換幸福的體溫,填滿了他的心。噗通!


    噗通!蕾碧亞的心跳聲,通過背部傳了過來。


    廢墟外的雨聲,一點一點緩緩地減弱。


    ……希望這雨能下久一點。


    諾德有如祈禱般閉上雙眼,吟味眼前的幸福。


    「這個廢墟,和『新大陸見聞錄』裏頭的舊文明遺跡的素描一模一樣呢。」


    蕾碧亞背靠背,唐突地說。


    諾德有如大夢初醒般「欽?啊!是嗎?」的回答。


    「嗯,這附近還有很多遺跡。聖傳上說舊人類因為戰爭和環境破壞而滅絕……其實,他們在當時肯定移民到火星了。」


    「是、是嗎……或許是吧。」


    「不過,也有人被留在地球上。那些人的子孫肯定是我們,他們應該是買不起火箭票的平民後代吧?」


    「那……這圓盤是舊人類遺留下來的工具,外麵那個或許是廢棄場之類的地方。這麽說,露迦她們……是舊人類的幸存者?」


    「不一定呢……根據我的判斷,露迦感覺不像正統的後代子孫。她可能和圓盤一樣,是用來侍奉舊人類的存在吧。她本人好像也忘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你聽我說,諾德,那個啊……」


    身後傳來蕾碧亞脫下發飾的聲音,那發飾造型就和椅角一樣。


    「我用『尋人』的魔法陣找了菈琪莎美好幾次,真的很不可思議呢。」


    「……什麽東西?」


    「菈琪莎美就在我們附近而已。不管我怎麽調查,都顯示她在那個人麵岩的附近。不過『尋人』的精準度不怎麽高啦,所以也不是絕對的。」


    「附近………?」


    「或許她是因為某種原因才躲起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與其找她……倒不如去除掉讓她躲起來的原因可能會比較容易些。」


    諾德無法反對蕾碧亞的看法。菈琪莎美能用「家族共感」,應該早就知道我們的位置才


    對,但她卻遲遲不肯現身。


    ……唉呀!不管怎樣,如果她想回地球,應該最近就會現身才對。


    此刻——


    蕾碧亞解開了雙馬尾,垂下的濕潤頭發,輕撫諾德的背部。


    「我解開頭發了,抱歉。」


    「沒關係,為什麽你要道歉啊?」


    「……你果然忘了。」


    「………?」


    諾德心中浮現問號,下意識,真的是下意識地轉頭望向蕾碧亞。


    蕾碧亞因為他的動作也驚訝地轉過頭,稍微遮掩住自己的身子。


    兩人的頭輕微碰觸了一下。


    蕾碧亞似乎有些疼痛,皺起了眉頭。


    「啊!抱、抱歉!」


    隻要是關係到蕾碧亞,就算是一點小事,諾德都無法置之不理。這次他又下意識,真的是下意識地撐起了膝蓋,朝蕾碧亞的方向轉過身去。


    「……!」


    蕾碧亞解開頭發,穿著貼身衣物雙手抱膝坐在那裏。


    她把頭半轉過來,綠眼害臊地看著這裏。


    她不過是改變發型,卻突然給人一種成熟美豔的感覺。


    不知為何,圓盤照在蕾碧亞身上的光線也稍微亮了一些。


    一閃,一閃,殘留在水嫩肌膚和頭發上的水滴,宛如寶石般發出亮光,仿佛將蕾碧亞點成了藝術品。


    「啊……」


    諾德目瞪口呆,蕾碧亞也生硬地低下視線。


    她不像平常一樣生氣,也沒有逃走。


    她隻是不發一語,將幾近全裸的身體展現在諾德


    眼前,一動也不動。


    她怎麽了?


    她想要我怎麽做?


    不。


    其實……諾德多多少少也察覺到了,從兩人進入這廢墟的時候開始。


    反正到頭來都會被淋成落湯雞,當時直接回莎蓓菈的洋館換衣服肯定比較好。然而,諾德和蕾碧亞卻宛如事先說好一樣的跑進了這裏。


    ……因為他們都希望有獨處的時間。


    他們至今因為救援的事情一直延後獨處的時間,而明天諾德一行人就必須回地球了。


    回到地球後。


    蕾碧亞結束火星的冒險後。


    她就真的有資格當王妃了。


    她將會變成雷特萊亞思的妻子。


    (蕾碧亞,你……)


    兩人在鍾塔上說的那些話,你對我和雷特萊亞思的婚姻,抱持著什麽想法?


    現在蕾碧亞再次……用這種方式詢問諾德。


    你會認同嗎?還是反對?


    如果要反對,現在諾德可以選擇用行動清楚表明自己的想法。


    這裏沒有其他人,隻有兩個人獨處。而且,蕾碧亞拿出了勇氣,做好了接受諾德答案的準備。


    噗通!噗通!


    炙熱的血液流遍諾德的全身。


    一種為愛沸騰,比任何東西都還要炙熱的鮮血。


    ——然而,


    「……哈哈……」


    諾德隻能發出沒出息的幹笑。


    沒辦法,我不能做這種事情。


    諾德是真心愛著蕾碧亞,這點無庸置疑。


    但他在鍾塔也曾經想過,她的訂婚對象是卡魯尼亞的大王。


    蕾碧亞不過是一介小貴族,無法拒絕雷特萊亞思的求婚。


    ……所以……


    「蕾碧亞……」


    如果諾德在這裏讓愛戀蕾碧亞的心駕馭自己,將自己刻劃在她的記憶中——


    總有一天,那記憶肯定會變成一種後悔或不舍……等負麵思緒,讓彼此的未來痛苦不堪。


    所以——


    「蕾碧亞,未來的王妃……別在這種地方穿成這樣啦。」


    諾德最後這麽說了。


    蕾碧亞刹那間露出悲傷的表情,隨即苦笑地抬起頭來。


    「那樣嗎……如果我穿成這樣,你原本打算做什麽啊?」


    「做什麽……我不會亂來好嗎?」


    「你明明就對菈琪莎美和娜基亞蜜亂來了。」


    「啊——那些都是誤會啊,我解釋過好幾次了,我跟她們真的沒怎麽樣。」


    「……真的?」


    「真的啊。」


    「真的沒騙我?」


    「真的沒騙你。」


    諾德突然顯現男子氣概,對蕾碧亞宣言說。


    「……什麽啊,害我白擔心了。」


    蕾碧亞一臉失望,起身拿起圓盤上的衣服。


    衣服……早就已經幹了。諾德看見蕾碧亞穿上衣服,自己也不發一語地披上襯衫和外套。


    男女穿上衣服,不過隔了兩塊布的距離,但總覺得蕾碧亞突然離自己好遠。


    「我想你應該知道吧,我們明天又要回宇宙了。」


    蕾碧亞把發型弄回原本的雙馬尾,一邊說。


    「是、是啊。」


    「我以前就覺得諾德你……真的很遲鈍。我會來火星,當然有一半也是因為莎蓓菈她們啦……不過另一半是因為我覺得以後可能沒這種機會了。我……已經給了你最後的機會說。」


    「最後的……機會……」


    「不過就算男生再怎麽沒用,這種事情如果男生不主動踏出第一步,一切就不會開始。所以我才一直努力想讓你可以踏出第一步,可是……現在時間已經到了。」


    蕾碧亞難過地垂下檸檬色的眉毛,小小微笑。


    有如在嘲笑自己一般。


    「抱歉,我做了一些考驗你的事情……我根本不應該來火星的。」


    諾德聽到這句話——


    是的,最後他還是因為蕾碧亞的關係。


    等到他發現時,已經衝動地抓住了蕾碧亞的肩膀。


    而當他注意到時,自己已經順勢向前跨出了一步。


    蕾碧亞纖細的身體貼近了諾德。


    「蕾碧亞。」


    「我、我在。」


    蕾碧亞恭敬地回答說。諾德突如其來的奮發舉動,似乎讓她亂了陣腳。


    她露出等候多時的表情,眼看臉頰逐漸染成了粉紅色。


    這表情實在可愛。


    可愛到讓諾德拜倒裙下。


    諾德揚起粗層,呈現半自暴自棄狀態,深情望著蕾碧亞的臉龐。


    蕾碧亞也抬頭注視諾德的眼眸,心中也明白接下來他說的話將會是關鍵。


    「我們……我們可能會被雷特萊亞思降罪喔?你有仔細考慮過將來的事情嗎?」


    「這裏是火星喔,諾德。那個男人遠在五千五百萬公裏外的地球上……我們不要提他。」


    「不是我在臭屁,我可是一個沒地位又沒幾個錢的普通平民喔,而且也沒有任何優點。」


    「那個好吃的蛋糕隻有你會做啊。」


    「可、可是,我……沒辦法像雷特萊亞思那樣,讓你過富裕的生活,我沒辦法讓你當一國的王妃喔……!」


    「啊哈!」


    蕾碧亞的表情有如在說:你一直在意這個嗎?


    她的眼神……轉變成平常疼愛諾德時的眼神。


    「嗬嗬!那我看這樣,我們就住在火星吧?」


    「欽?」


    「我們不要回地球,你和我就在火星一個當國王,一個當王妃。」


    蕾碧亞一邊開玩笑,眯起綠眼笑了。


    略帶暴牙的可愛犬齒,展露在嘴邊。


    「你、你啊……」


    諾德苦笑,搔著自己的後腦。


    這時他偶然發現陣雨不知何時已歇止,火紅色的夕陽照滿四周。


    外頭的太陽懸掛在紅土山脈上。將火星大地染成了一片暗紅色。


    ……諾德等人明天無法再見到相同的夕陽。


    這是火星上最後的夜晚。


    諾德怕自己會糟蹋蕾碧亞的未來害她無法當上王妃,所以至今一直不敢說出口。


    在離王國五千五百萬公裏的此處,直到最後的最後一刻……諾德終於抱著突人大氣層的心情,緊握住蕾碧亞的左手。


    「蕾碧亞……」


    「……諾德……」


    兩人再次凝視對方。


    諾德的手指,輕觸到蕾碧亞無名指上閃爍的檸檬色戒指。


    「我…我怕害你變成寡婦,所以在這裏我無法說出口……如果我能活著回地球的話……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


    「我、我現在還沒有準備,不過回到地球後我會馬上去買,希望你……可以把這個戒指換掉。」


    「換掉……?」


    「換成我……送你的戒指……」


    「……!」


    「然後,到那個時候……我會把那個,我想說的事情……告訴你。」


    啊啊!我真是一個膽小鬼。


    我在這種地方依舊無法清楚表達自己的心情,也無法讓感情駕馭自己向她求婚。明明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很喜歡她啊!


    可是……自己也還算是有點勇氣。


    因為,我說出口了。


    雖然是用很間接的方式表達,但聰明的蕾碧亞應該會明白吧。


    明白諾德回地球後打算向她求婚。


    「……」


    蕾碧亞沉


    默不語。


    她用綠眼凝視諾德茶色的眼眸。


    「吻、吻我。」


    蕾碧亞突然說,那聲音小到不像平常的她。


    吻。


    諾德聽到這句話,剛才那火熱到沸騰的血液又再次流遍他的全身。


    可、可以嗎?


    不過,她都這麽說了,應該沒關係吧,沒關係的。上吧!上吧,諾德!


    「等、等一下!」


    嗚!


    蕾碧亞麵紅耳赤,低下頭,雙手前伸製止了諾德。


    「諾德,你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隻想接吻而已喔。」


    蕾碧亞緊閉雙眼,像波浪鼓一樣左右甩頭。


    諾德啪一聲用雙手搗住自己的臉。


    我、我剛才的表情有這麽可怕嗎?


    「而且,抱、抱歉,我現、現在心髒跳得太快,要、要、要是被你吻的話,我一定會死掉的。你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再吻我吧。回到地球之前,不、不管什麽時候都沒關係。」


    「收、收到!」


    諾德的口吻有如在火箭上回答一樣,同時退離了蕾碧亞。


    蕾碧亞抬起有如火星夕陽般通紅的臉蛋。


    「不過諾德,謝……謝謝,我……我真的……」


    她的眼中微泛淚光。


    諾德看見她的眼淚,實在忍耐不住。


    無意識地使用了封印已久的魔法。


    「戀人共感」。


    這和戀心共鳴、讓人有些害羞的魔法;但對諾德來說,它卻非常非常地重要。


    (蕾碧亞……這樣真的可以嗎?你真的這樣就好嗎……?)


    諾德擴展自己的戀心時,那景象又宛如閃電一樣,出現在意識當中。


    「我會等待……我的戀心將會永遠……在這裏。」


    「……!」


    諾德這次懸崖勒馬。


    我可不會再中同一招了。


    諾德讓魔法師診斷過,心中早有覺悟會再看見那景象。


    諾德的臉因為痛苦而皺成一團,看著出現在眼前的某人戀心,想試著讓自己忍耐過去。


    「不管我的身體消滅過幾次,我的戀心將會永遠存在!」


    但這次不一樣。


    出現的東西雖然一樣,但諾德注意到了。


    「……怎……怎麽了……?」


    蕾碧亞看到諾德突然僵在原地,擔心地詢問。


    但諾德無法回答。


    他四下張望。


    然後確認。


    他知道……全都知道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不知為何自己會看見那個景象。


    但是!


    「圓盤!」


    諾德呼叫圓盤。


    圓盤趕忙滑入諾德的腳下。諾德奔跑乘上圓盤,找尋他該前往的方向。


    「諾、諾德!」


    蕾碧亞也慌忙跑上諾德的圓盤,諾德現在無法回答她的呼喚。


    諾德撐著蕾碧亞以免她摔落,同時乘著圓盤往廢墟的深處前進。


    他曾在白日夢中看過,所以他知道,那夢中的景象就是這裏。圓盤飛越藤蔓與藤蔓間,飛


    下了幾個樓梯,隨後衝入廢墟深處的一道長廊,像火箭一樣疾駛而去。


    接著,圓盤飛到了一個漆黑的地下空間。


    「發光吧——!」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圓頂空間,占地比王宮大廳還要來得寬敞,四周被金屬牆所圍繞。


    「——嗚!」


    蕾碧亞發出細微的尖叫,抱住了諾德。


    因為出現在眼前的東西,是幾十具、幾百具的——


    屍體。


    屍體被封在貌似水晶的容器中,有如浸泡在冰塊裏一般。


    屍體全都是女性。身形姿態雖然各有差異,但她們全都和露迦一樣頭上長有觸手。而且所有人的左手上臂,都和她一樣有刺青。


    「這……這是什麽啊……!」


    蕾碧亞顫抖著聲音說。一旁的諾德在腦中逐漸將至今的夢境和白日夢的內容串接起來,接


    著,他發現了一件可怕但八成是真實的事情。


    闖入諾德的「戀人共感」裏的夢境,就是她們的東西。


    她們活了一段很長的時光。


    將衰老的身體舍棄在這裏,並從那些年輕的章魚少女中選出一人,把自己的戀心托付給她,讓她成為下一代的「女王」。


    就算遺留在這顆星球上的舊人類文明腐朽壞去,大地被綠色的植物覆蓋,腦中的智能逐漸淡去,那強烈的戀心依舊不曾消失。


    烏斯達瑪卡曾說過,越是長久的戀心,就越容易被擴張的「戀人共感」捕捉到。


    諾德的「戀人共感」穿越了宇宙,和這些火星女王們的戀愛記憶搭上線,與這持續好幾千年抑或是好幾萬年的專情,以及能為愛犧牲一切在所不辭的凶暴戀心混線了!


    「我早該注意到才對……!」


    諾德痛罵自己,同時讓圓盤掉頭。


    夢中的女性就是無數永眠在這裏的女王們,也就是現在的火星女王露迦。


    諾德所知的夢中女性,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存在。


    她會款待諾德等人,還給予一行人舒適的居所,肯定不是出自於善意。


    「注、注意到什麽啊?」


    蕾碧亞用慌張的聲音問。


    「我有不祥的預感,莎蓓菈現在可能很危險!」


    兩人直接返回人麵岩的洋館時,剛好娜基亞蜜也回來了。


    娜基亞蜜看到諾德和蕾碧亞一起回來,瞬間露出「我太大意了」的表情。不過——


    「諾德。」


    她走下圓盤,看起來有些傷腦筋的樣子跑到諾德身邊。


    「………怎麽了?」


    擴德看著洋館的方向問。開始懷疑起露迦來的他,現在甚至覺得洋館飄散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


    「到天——火箭的情況有點奇怪。」


    聽到這句話,諾德和蕾碧亞一同轉過頭去。


    娜基亞蜜今天代替閉門不出的莎蓓菈,去看離開火星用的火箭到天。


    狀況有點奇怪的意思是?


    「該不會是故障了吧?」


    蕾碧亞用逼問般的語氣說,娜基亞蜜搖頭。


    「不是。火箭的狀況很好,不過應該說好得太奇怪了……」


    「好得太奇怪?」


    「我們到這裏的時候,莎蓓菈不是說燃料隻填充好三成左右嗎?之後她也一直說火箭的燃料還沒填充好……可是燃料早就已經填充好了,大概早在我們來這裏之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蕾碧亞朝洋館——莎蓓菈的房間皺眉。


    諾德聽到娜基亞蜜的話也覺得心神不寧。


    莎蓓菈提到火箭的時候,樣子的確有點奇怪。


    (莎蓓菈……為什麽你要說謊……?)


    這裏是法瑪英家領土外的狩獵小屋。


    飄散雪鬆香味——一種和戀愛記憶相同的酸甜氣味——的小屋中,現在,鼎鼎大名的女傑莎蓓菈橫臥在床鋪上。臉上表情就像作夢的少女。


    而她最心愛、最心愛,無論怎麽思念都嫌不夠的兄長,現在就在她的身旁。


    兄長坐在床鋪上。溫柔撫摸莎蓓菈銀色的頭發,又再次看著她陶醉撒嬌的眼眸。溫柔有神的茶色眼眸,是莎蓓菈最喜歡的。


    「莎蓓菈,你好美。你的眼睛,就跟火星一樣美麗。」


    被他這麽呢喃說話,莎蓓菈再次感覺自己的心就快從內側融化開來。


    啊啊!兄長的聲音就像麻藥一樣


    。


    莎蓓菈甚至已經無法離開這張床鋪。


    「哥哥,火星不是這種顏色,應該還要更綠——」


    哥哥用手指碰觸莎蓓菈的臉頰,打斷了她的話。


    莎蓓菈不想讓他的手離開,將自己的手疊上,握住了他的手。


    莎蓓菈碰上戀愛這種俗物總是會流鼻血,但唯獨在兄長麵前她絕不會失態。這是因為莎蓓


    蒞現在心中這份高昂情緒,是建構在無比純潔無瑕的幸福之上。


    「你不隻美麗而已。你比任何人都還要勇敢聰明,你說的話真的讓我打從心底感到驚訝。你是開拓新天地的法瑪英家的驕傲。『火箭』的事情……」


    兄長在床上端正坐姿。


    莎蓓菈的身體微僵。


    各種期待在她的全身瘋狂亂竄。


    「抱歉,我每天晚上都追問你它的構造和操縱方式。你一直回答肯定覺得很無聊吧?因為我也是法瑪英家的一員,所以我也很感興趣……」


    「不、不會!我和哥哥講話從來不會覺得無聊,讓哥哥誤會是我的不對,請你原諒……」


    莎蓓菈一麵道歉,一麵靠近兄長的膝蓋。


    「請你多問我一點。隻要是哥哥想聽,我什麽都願意說。」


    「乖孩子。」


    啊啊!太好了,哥哥又誇獎我了。


    「可是……對了,用你們帶來火星的『到天』,能不能回地球先不談……用它應該沒辦法去空星吧?我們必須要想其他方法才行。」


    「空星——嗎?」


    莎蓓菈聽到兄長說出讓人意外的行星名稱,轉過身來。


    空星是太陽係的第五顆行星。


    它位於火星外一個被稱作小行星帶的宇宙區域中,是一顆天藍色的水之行星。


    「沒錯,不可以因為到火星就滿足了喔,莎蓓菈。接下來是空星,法瑪英家的人必須一直追尋新天地才行啊。」


    因為兄長稍微離開了自己,莎蓓菈慌忙挺起上半身。


    「空星的話——當然可以!我回地球後,接下來就是要挑戰空星。」


    「是嗎?」


    「是的。現在卡魯尼亞正在設計艾裏菲納i——那是一架有翅膀、可以重複利用的火箭——我們將會利用它,階段性地將霸陽製的超大型火箭『空天』的零件發射升空。接著,我們會在地球的周圍軌道上組裝空天,然後再讓它朝空星出發。這樣一來人類勢必會抵達空星——」


    「可以馬上去嗎?在這兩、三年以內?」


    兄長打斷莎蓓菈的話詢問。


    「不、不能……征服空星是比火星還要更浩大的計畫,必須要得到各國的協助才行。主要是因為現在亞大陸三國因為經濟因素,關係有點惡化……所以無法馬上動身……不過十年之內一定可以。」


    「不行!不能等十年,莎蓓菈,我沒辦法等那麽久!」


    兄長推開莎蓓菈,突然不悅了起來。


    莎蓓菈在床上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來我們有必要統一雷克特亞大陸。」


    兄長說完後,背對莎蓓菈。


    「要到空星必須要集結地球人的力量。分成國家彼此對抗、不肯合作的愚蠢人類,需要一個統一的領導者。開戰吧,莎蓓菈。」


    兄長說出奇怪的話語,轉過頭來。即使如此,莎蓓菈還是點頭如搗蒜。


    因為莎蓓菈完全無法違背兄長。


    因為兄長永遠是對的,笨拙的莎蓓菈隻能用覺得服。從的方式,來展現自己對兄長的愛。


    因為她深愛著兄長。已經不想再失去他。


    「……沒錯,哥哥說得對。」


    莎蓓菈說。


    「我會去地球。文明隻有那點程度的星球,我馬上就能支配它吧。這樣一來,哈哈!空星。我就能去空星了。能到我……長年朝思暮想的空星!你有很豐富的宇宙經驗,到時候我會任命你當指揮官。」


    諾德打開莎蓓菈的房門。


    「——!!」


    眼前的景象讓他麵紅耳赤地退了一步。


    「咦……?」


    「呀……!」


    左右兩旁的蕾碧亞和娜基亞蜜,也發出慌亂的聲音。


    蕾碧亞的臉蛋瞬間通紅,雙馬尾生硬地張開來。娜基亞蜜用雙手搗住臉,不過仔細一看,她正從指縫清楚看著眼前的景象。


    因為莎蓓菈光天化日之下,就跟露迦兩個人躺在床上。


    雖然床鋪蓋著篷蓋,看不太清楚裏麵的樣子,但兩個人看起來都沒穿衣服。


    「欽!啊……我、我不會歧視你們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性癖好!」


    「娜基也覺得這種事情並不奇怪!」


    蕾碧亞和娜基亞蜜腦袋混亂不知所雲,尖叫地跑出房間。


    但,唯獨諾德沒有離開。


    露迦疊在莎蓓菈身上,紅眼朝這裏瞪了過來。


    接著,她扯下純白色的床單,隨意遮住自己的身體。


    另外也用觸手拿了一條同樣是白色的毛毯,遮住莎蓓菈。


    「幹麽?我們正在忙。」


    「……露迦,打擾了。」


    諾德說話的同時為預防萬一,稍微把背上的短劍拔出鞘。


    接著,他大模大樣的走進床鋪。


    他拉開單薄的蓬蓋一看,兩人都真的沒穿衣服。莎蓓菈聽到吵鬧聲似乎已經醒來,但一時還很朦朧。仔細一看,她全身上下都半透明的粘液,諾德等人先前被露迦用觸手調查內心時,也沾到同樣的東西。


    好狼狽的樣子啊。


    莎蓓菈不停喘氣,頭發因為異常的汗量沾附在額頭、臉頰和嘴邊。最近莎蓓菈莫名消瘦的原因,就是因為露迦的關係嗎?


    「你……在對莎蓓菈做什麽?」


    「別問一些不解風情的問題。」


    露迦用單手整理散亂的頭發,臉上的笑容有如在裝傻,又有如在嘲笑人一般。


    她用觸手想輕拍諾德的頭,諾德用手背粗魯地揮開它。


    露迦歎了口氣坐到床邊,無奈地拿起她那件像泳裝一樣的衣服,隨後用觸手俐落地把衣服穿上。


    …


    「你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睡覺自然有睡覺本身的目的吧?」


    「……吉夫。」


    諾德說出在白日夢中聽見的名字,露迦的動作瞬間定格。


    諾德再次把手放到背後的刀上。


    慢慢轉過身來的露迦……


    不是平常豪邁且和藹可親的她。


    她現在的目光有如猛獸般令人生畏。


    「……諾德,你……怎麽知道那個名字?你明明沒有觸手。」


    諾德沉默,表情依舊瞪視著她,按兵不動地觀察情況。


    「要看到這麽深處的記憶,接觸麵積應該要很大才對。」


    「現在發問的人是我,露迦。」


    要是真的打起來,諾德贏不過露迦的怪力。


    他趁露迦困惑之際,拉起床鋪上的莎蓓菈。莎蓓菈的表情就像病人一樣低伏著臉,勉強用毛毯遮住胸部。


    「把莎蓓菈還給我吧。」


    「隨你高興。」


    露迦說完,圓盤縮小飛到她的身邊。


    她站在大開的窗邊,圓盤飛到屋外擴展開來。


    「我去吹個風。」


    露迦瞪了諾德一眼後,坐著圓盤離開了洋館。


    看來,她似乎對知道吉夫名字的諾德存有戒心。


    諾德成功救回莎蓓菈,暫時鬆了一口大氣。


    衝完澡出來的莎蓓菈還是六神無主,身上裹著浴巾走了過來。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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