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馬在沉眠間作了一個夢,一個彩色的鮮明夢境


    一片的雪景


    深雪走在純白的雪原上。


    粉雪隨著輕柔的風兒飛舞,在柔軟的月光中閃爍著光芒。有如幻想般的美景。


    冬馬站在離深雪一段距離的地方看著她。


    凍人的寒風從冬馬背後吹來。冬馬轉過身,映在他眼底的是直達地獄、巨大的深深裂痕,黑暗深沉,如無底深淵。


    不可以過來這裏!冬馬試著製止深雪,但原本應該發出來的聲音卻不成聲。


    既然不能出聲,冬馬拚命地揮手要她別過來,但視而不見的深雪卻未停下腳步。


    她的手裏抱著什麽東西,像是抱著嬰兒般愛憐地抱著它。


    那是一個人頭。而且還是


    (我的頭::)


    深雪把冬馬的頭抱在胸前,不停哭泣著,空洞的大眼似乎什麽都看不見。


    吹舞著粉雪的微風化作伸手不見五指的暴風雪。


    深雪慢慢走過冬馬身旁,他試著抓住深雪的肩膀,但手卻碰不到深雪,擦身而過。


    在風雪中抱著冬馬首級的深雪,筆直地朝向裂痕走去。


    冬馬試著追上她,伸出了雙手,但他的手腕卻像奶油般溶解掉下。


    (什麽::)


    冬馬瞪大了雙眼,他的皮膚開始溶解,身體就像是被強酸潑到一樣灼傷然後溶解。


    被燒灼溶化的皮膚發出思心的焦臭味,肌肉也跟著溶化,化成血水的皮膚和肌肉雜著鮮紅的血,滴落在雪地上開成朵朵紅花。


    (啊啊)


    冬馬絕望地伸出皮膚肌肉都已溶解、隻剩下骨骸的手覆住臉,某樣東西從指間掉落是他的眼球。


    此時,深雪已站到巨大的裂痕之前,她緩緩轉過頭來。


    臉上帶著微笑。


    冬馬大聲叫喊著要她等一下,但卻發不出聲音,下一瞬間,深雪已經躍入深淵。


    另外一邊的眼球也落下,冬馬身上的肌肉全數溶解,隻剩下一架搖搖晃晃的骨骼。骨骼化作灰燼,隨著雪原上的風飄逝


    冬馬在夢境與現實的狹窄空間中放聲尖叫


    當他醒過來時,臉上滿是濡濕的淚水。不熟悉的天花板和牆壁映照在眼底,冬馬坐起身來。


    「病房嗎」


    室內的燈並沒有點亮,但窗外的月光讓病房裏還有點微亮。冬馬環視四周,昏暗的病房裏沒有半個人影,這裏是單人房。


    「好可怕的夢」


    全身上下因為冷汗而濕透,冬馬用雙手覆住臉,一陣猛烈的反胃戚湧上。


    「嗚思!」


    冬馬搗著嘴下床,瘀傷和骨折似乎都已痊愈,雖然還沒辦法用力,但是已經可以站起來了。


    冬馬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衝進廁所。


    他把頭塞進水槽裏不斷嘔吐,吐出來的隻有胃酸,他不斷吐到連胃酸都快被吐光,胸口和喉嚨劇烈疼痛。


    吐到最後,冬馬連漱漱口清潔一下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跪倒在地上,紊亂地喘息著。


    這[遠之月]副作用嗎?」


    冬馬洗了洗嘴巴、粗魯地抹了臉,任水龍頭開著。他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鏡中的人像是瘦了十公斤一樣,雙頰深深凹陷,皮膚幹裂粗糙、臉色變得暗沉無光,眼窩下方帶著大大的黑眼圈。


    「和由紀彥那時一樣」


    由花的父親綾瀨由紀彥的臉浮現在冬馬腦海中,當時患有不治之症的由紀彥,看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我會死」


    嘴裏自然而然地滑出這句話。


    「再這樣下去,我會死」


    剛才的惡夢再次浮現冬馬的腦海。


    「那是個暗示,那是在告訴我接下來會變成現實的夢境」


    冬馬用顫抖枯幹的手指摸著映照在鏡子裏的自己的臉,戴在無名指上的[久遠之月』映入眼簾,冬馬的眼角止不住地抽蓄顫抖。


    「哈哈哈哈」


    但出現在冬馬臉上的不是淚水,而是笑聲。


    「哈哈哈哈哈」


    冬馬把手撫在鏡子上,不斷地笑著


    嘩啦啦的流水聲在狹窄的空間中發出回響


    深雪坐起身來,發出了小小的思一聲。


    她立刻發現自己是坐在病床上,電燈沒開,身旁沒有任何人。


    「我」


    深雪想起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陣內離開後,空間隔離術也被解開了,他們五個人連忙驅車前往醫院。


    深雪坐在靜華車子的後座上,把冬馬的頭放到自己膝蓋上,摸著他的頭。深雪自己的意識也逐漸模糊。她所記得的就到此為止,後來自己失去意識了嗎?


    「痛」


    她試著起身,但一陣痛楚從側腹傳來,她低頭檢視自己,原來的衣服已經被脫下,換上住院病人專用的衣服,手上、頭上和腹部都包著繃帶,臉頰上也包著紗布。


    深雪所受的傷並不輕,如果她不是生命力和回複力都高人一等的狼人族的話,可能早就已經回天乏術了。


    「冬馬呢」


    之前被閃電打飛出去撞傷的部位隱隱傳來劇痛,光是下床就得費盡她全身的力氣,但深雪還是努力地站了起來。


    當她打算走出病房時,門外的對話聲傳來,是靜華和靜馬的聲音。


    「才三次而已、三次而已耶,怎麽可能會變得那麽糟糕::病灶根本就已經是擴散到全身了嘛!」


    靜華煩躁的聲音響起,拍打牆壁的「砰」一聲也隨之傳來。


    「病灶?是指什麽?」


    雖然深雪並不願意偷聽別人的談話,但這句話裏隱藏的異常氣氛,讓她決定聽完兩個人的對話。


    「醫生說已經不可能開刀把病灶摘除了。」


    「可惡!為什麽那家夥非得碰上這種事不可」


    靜華已經失去了冷靜,這是深雪第一次聽到靜華如此的慌亂。「手術?那家夥是指冬馬嗎?」


    深雪揪緊了胸前的衣服。


    「那家夥生為神狼,因為無法控製的力量殺了母親。和深雪相遇後,奸不容易重新站了起來我以為他終於可以過過平凡的幸福日子,結果現在是怎樣i:生命被戒指削減到搞不好馬上就要翹辮子:要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什!」


    深雪倒吸了一口氣,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靜華和靜馬聽到病房中傳來的聲音,連忙走進去查看


    「深雪」


    「我們太大意了,看來你已經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深雪蹲在地上環抱著顫抖的雙肩,抬頭看向兩人。


    「你們說冬馬也許就快死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提出問題的聲音顫抖得幾不成聲。


    靜華和靜馬苦惱地彼此對看一眼,而後靜華一臉苦澀地抓著頭發。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深雪仍舊緊抱著雙肩,大聲質問。


    一看來是沒有辦法瞞下去了,我們會把事情全部告訴你。對冬馬而言,他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支持。」


    靜馬說完後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深雪。


    冬馬的身體被名為『久遠之月』的戒指侵蝕著。


    「第三次的使用讓他的病灶移轉到全身了,因此他現在就等於是患了難治的病症。」


    靜馬也把狙擊冬馬的敵人有關陣內甲牙那個鬼族之人的事告訴了深雪。


    但對深雪而言,陣內的事根本無關緊要,光是聽到冬馬全身上下被惡性腫瘤的病灶侵蝕的事實,就讓深雪的腦袋裏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了。


    「冬馬他」


    戚覺就像吞下了數幹隻蟲所聚集成的蟲塊一樣,深雪的胸前戚到一股似乎會從內部被咬破般的疼痛。


    「如果能夠用手術將能摘除的病灶全數摘除,而且永遠不再使用『久遠之月』的話,冬馬應該就不會死。」


    看著瞪大眼的深雪,靜馬彎下身把手放在深雪劇烈顫抖的肩膀上。


    「深雪,我接下來要拜托你的事也許非常殘酷,但我希望你能不要失去冷靜,繼續以笑臉迎接冬馬。好嗎?」靜馬以溫柔的聲音說道。


    「男人這種生物,到正式上場前總會變得特別軟弱,這時候他最強大的支持便是他所愛的女人的笑容,所以我希望你能繼續帶著你的笑容陪在他身邊,這是隻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我也拜托你了,那家夥從以前就是這樣,一生病就不能放他一個人落單,如果沒有人陪在他身邊的話,他就會特別寂寞」


    靜華靠在牆上環抱著雙手說道。她的長發垂下來覆住她的臉,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感應到兩人內心痛苦的深雪,緊緊抓住肩膀忍住顫抖。她拚命告訴自己,現在就算慌亂也不能讓狀況好轉,強迫自己不停地深呼吸,讓心情穩定下來。


    「我想去看看冬馬。」


    「拜托你了,請你去看看他。」


    問出冬馬的病房號碼後,深雪慢慢走向冬馬身邊。


    冬馬的病房就在深雪病房樓下。


    深雪越過護士站,走在走廊上。由花從冬馬的病房裏走了出來,一看到深雪的臉就「啊」了一聲。


    「深雪姊姊,你的傷沒事吧?」


    「思思。應該再兩三天就會好了,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不會不會,由花搖了搖頭。


    「冬馬呢?」


    深雪問道。由花又搖了搖頭。


    「我去一下廁所回來之後,冬馬哥哥就不見了。」


    由花正四處尋找冬馬,卻找不到他。自從來到醫院,由花就一直陪在冬馬身邊,但就在她離開的短暫期間,冬馬正好醒了過來。


    這樣啊」


    擔心冬馬的深雪把靜華正在找由花的事告訴她。


    「她說她要先回家一趟。」


    「思」


    雖然由花看起來不是很想回去,不過她還是乖乖地回到靜華身邊。


    由花還不知道冬馬的身體狀況。


    原本應該是三個人快快樂樂一起度過的生日前夜祭,卻被搞得一團混亂。明天的生日,由花恐怕也無法用笑容度過了吧。


    深雪目送由花的背影離去,皺起眉頭。進了病房,窗簾拉開了一半,床上的床單紊亂,仔細一看,才發現枕頭已經濕透了。是因為作了惡夢而哭了嗎?深雪一邊用指尖撫著枕頭一邊思考著。


    「深雪。」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轉過頭去,冬馬就站在那裏,手上拿著一個裝著白襯衫的塑膠袋。


    看到他的臉,深雪緊咬下唇。


    眼前的冬馬憔悴到簡直讓她認不出來,臉色比死人還難看。他的臉色告訴深雪,靜華和靜馬說的都是實話。


    「你的傷勢已經沒事了嗎?」


    深雪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擺出了笑容。


    「是啊,[久遠之月]的治愈能力有在運作,我已經沒有傷了。」


    冬馬回答的異常冷靜,臉上毫無表情。


    「你的傷呢?」


    「我也沒事了,雖然我的運動神經很糟糕,可是傷卻奸得很快!」


    深雪舉起雙手,擺了一個勝利的姿勢給冬馬看,但冬馬什麽話也沒說。


    他脫下病人專用的衣服,打開手上的塑膠袋穿上白襯衫。


    這是我跟大哥借的。」


    看來他是去找了靜馬,大概和深雪剛好錯過吧。


    「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我的傷都奸了,再住院也沒意義了吧?」


    冬馬扣著鈕扣,深雪聞言瞪大了雙眼。


    「你在說什麽啊!你的身體明明就!」


    深雪走近冬馬,冬馬的眼底浮現一抹悲哀。


    「你聽說了我身體的事啊」


    沉默了一會兒,深雪用力抿著唇點點頭。


    「你不可以出院,你要奸奸接受手術,把病灶摘除」


    「沒用的。」


    冬馬泛起一個像是苦笑的笑容,斬釘截鐵地打斷深雪的話。


    「就算動了手術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就算用手術把病灶摘除,它還是會複發。」


    「可是靜馬大哥說不一定會複發的」


    「會複發的,病灶是不會消失的。」


    被冬馬這麽一斷言,深雪陷入沉默,果然自己的身體還是隻有本人最清楚嗎


    深雪深深地凝視著冬馬。他毫不驚慌,也不悲歎,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樣。「為什麽你可以這麽冷靜?」


    深雪無法繼續看著毫無表情、臉色比死人還難看的冬馬,低著眼問道。


    冬馬不回答。沉默包覆住兩人。


    「我我希望你可以早點告訴我你身體的事,我希望你能親口告訴我」


    深雪打破沉默的聲音模糊不清,強忍住的眼淚一下子湧上。


    但冬馬還是什麽也不說。他把視線栘開,看著牆壁。


    「我不希望你因為怕我擔心就什麽都不告訴我不管是你的痛苦還是悲哀,我都希望你能夠土口訴我」


    深雪捂住嘴,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因為,最擔心你的人,應該是我啊。」


    他們約定過要一起走完人生,他也是這麽希望的啊。冬馬不是曾經抱著幾乎抱不動的大把花束向她求婚嗎?


    她以為自己已經成為比任何人都還靠近他內心的存在了。


    可是當生命的危機逼近時,他卻什麽也不說。


    她以為自己是最靠近他真心的人,難道這隻是她單方麵的一廂情願而已嗎?


    她覺得自己好可悲,也覺得好傷心。


    「如果光是被擔心就能治好身體的病的話,那要我說多少我都會說。」


    一直沉默著的冬馬終於開口。


    「什麽?」


    深雪抬起低著的臉,淚濕的眼對上冬馬幹涸的雙眼。


    「我之所以沒跟你說有關身體的事,不是怕你擔心,是因為就算跟你說了也沒用。」


    聽著冬馬用和眼睛一樣無表情的聲音這麽說,深雪一陣愕然。


    「就算跟你說了,又能怎麽樣?白狼的能力也不能讓我被削去的生命恢複,你會的不過就是到處引起騷動,然後做點對身體好的料理而已不是嗎?」


    冬馬用鼻子嗤笑了一聲,繼續說著


    「麵對敵人的時候也是一樣,你隻會拖累我而已。今天不也是這樣嗎?我明明就叫你帶著由花離開,你卻跑了出來,所以才會受傷。」


    冬馬的手指戳著深雪臉上的紗布。


    「說什麽最擔心冬馬的人應該是我?拜托你不要隨便決定奸不好,沒有人拜托你做這種事!」


    冬馬幹枯的聲音裏滿是煩躁。


    「痛!」


    臉頰上的紗布突然被撕開,深雪皺起眉頭。


    一


    「你這個隻會煮飯洗衣服的拖油瓶不要擺出一副我監護人的架子。」


    冬馬嘖了一聲,把撕下的紗布丟開。


    「我」


    深雪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麽,但冬馬卻又接著說下去打斷她。


    「說真的,我覺得你真的很煩人,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冬馬的手放在門把上。房門打開了三分之一左右,走廊上的燈光微微照亮了黑暗的室內。


    「你永遠都不用再照顧我了。」


    冬馬丟下這一句後便走出房門。


    房門再度關上,黑暗和寂靜支配著室內。


    深雪隻是呆呆地佇立在原地。


    她的雙眼圓睜、眼睛眨也不眨,看起來就像是個蠟人偶一樣。


    冬馬從急診室的出口走出醫院,途中曾被護士挽留,但他全部無視地走了出去。


    外麵的風強勁地吹著,林木劇烈搖晃的聲音有點刺耳。


    早上平穩的溫暖一變,化作吐氣都會有白霧產生的寒冷,明明身上就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但冬馬卻連一丁點顫抖也沒有。


    「我連皮膚的戚覺都不正常了嗎?」


    冬馬自嘲地笑了笑。


    「你要出院嗎?姊姊大人才剛幫你辦好住院手續而已喔。」


    有人對著他說話,大哥靜馬正環抱著雙手靠在一旁的銀杏樹上。


    「姊姊大人呢?」


    「和由花一起,她們要先回家一趟,好像會繞到你家去幫你拿換洗衣物的樣子。」


    靜華吩咐靜馬在她回來之前不準離開醫院,要盯緊冬馬。


    「所以我現在哪裏也不能去,雖然我要做的事堆的跟山一樣高啊。」


    「我看待會兒得好好跟姊姊大人道歉才行了。一


    如果靜華知道冬馬擅自離開醫院的話,一定會氣炸了吧。


    「等姊姊大人回來了,我就會去秩父的[院』跑一趟。關鍵是我們能不能在十天內找到陣內甲牙的老巢。」


    靜馬離開銀杏樹,走到冬馬身邊。


    「你的臉色真難看,原來健康失調和失戀一起發生的話,會變得這麽憔悴啊。」冬馬麵無表情的臉終於出現一絲驚訝的神色,回頭看微笑的大哥。


    我什麽都知道了,大哥的眼神是這麽說的。


    他聽到了我們在病房裏的對話了嗎,冬馬正覺得奇怪


    「嗟!我才不會做偷聽別人說話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隻要看著你的臉,就可以清楚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你這傻瓜在想些什麽。」


    靜馬苦笑。


    「我真的是個很好懂的人啊。」


    冬馬也跟著苦笑。


    「你不會後悔你所做的決定吧?」


    「不會。」


    冬馬立刻回答。他的雙瞳散發出隻有具備強烈決心的人才會有的堅強光芒。


    訣別。


    他做這個決定時不曾猶豫,也沒有後悔。


    冬馬任寒風吹拂著頭發,轉頭看向白色的建築物。


    四樓左邊數來第二間窗簾半開的房間有個人影。冬馬凝視著那個房間,以沉穩的聲音輕輕說道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對不起,我沒辦法讓你幸福。」


    我很高興能喜歡上你。


    我很高興你能喜歡上我。


    冬馬在心中加上這兩句後,微微笑了。


    三個小時後,冬馬來到了墓地。


    他來見母親。


    他從醫院回到家裏換過衣服後,騎著摩托車來的。


    冬馬把手插在大衣口袋裏抬頭看天空,望著像是要落下來的滿天星星眯起雙眼。


    安葬母親詩織的寺廟位在遠離飯能市內的一座山麓下。


    那是一個植物環繞空氣清新的地方。每吸一口氣,都覺得澄澈的空氣能洗淨胸中一切不安。


    寺廟雖然因為當初拯救由花時的一場大戰全毀,但墓地卻毫發無傷,寺廟現在正在重建中。


    「雖然老家的寺院在秋天的時候也會開很多花,可是這裏的花還是比較多啊。」


    是因為清新的空氣嗎,薄紫色的紫苑花、鮮豔的橘色黃花酢醬草、多彩絢爛的大波斯菊盛開著,在秋風中搖擺。


    「這是我第二次一個人來掃媽媽的墓啊。」


    冬馬一邊聞著花香,一邊想起春初時的事


    今年二月底,他第一次一個人單獨前來。印象中寺廟腹地內和墓地邊的梅樹開滿了白色的梅花。


    他來向媽媽報告他有喜歡的人了,報告他和她互相許下未來了。


    以前,他總是在張彼岸周(譯注:以春、秋分為中心日的七天)和家人一起來掃墓,從來沒有一個人來過,不,其實他是沒有辦法來。


    隻要一站在母親的墓前,就算是和家人在一起,悲傷和罪惡戚還是會將他的心狠狠撕裂。他到底是沒有一個人來的勇氣。


    不過,柚本深雪這個女孩卻讓他有了這樣的勇氣。


    「媽,抱歉,這個時候才來。」


    冬馬摸著墓碑,對亡母訴說著。墓碑冰冰涼涼的。


    「我說過下次要帶深雪一起來,可是我卻沒有辦法遵守約定。」


    他曾經想過要在春天來訪之時,帶深雪一起來。


    他想要挺起胸膛,告訴媽媽這是他喜歡的人。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做到,因為他太害羞了。


    「我想去拜訪伯母。」


    深雪曾經跟他這麽提過,但冬馬卻總是用一句「下次再說吧」回絕了她。


    所以深雪從來沒有來過媽媽的墓地。


    「我和她分手了。」


    冬馬彎下身子,悲哀地微笑。


    「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


    雖然不至於隻剩下幾個月,但就算能撐再久,三年也該就是極限了吧。


    不管用手術取出多少次病灶都沒有用,病灶會再生。


    冬馬知道的,在醫院裏醒過來之後,冬馬清楚地知道了,身為神狼的本能是這麽告訴他的。


    就算大哥答應他一定會找到取回被削去的生命的方法,但最後應該也是徒勞無功吧。


    「已經沒剩幾年日子的我,不可能讓她幸福的。」


    冬馬想起求婚時深雪抱著花束那高興的笑容,他垂下雙眼。


    「深雪那麽體貼,一定到最後都會一直陪我到我死去的那一刻,可是」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一步步邁向死亡,那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


    他再也不能奸好吃飯、會日漸消瘦衰弱、連走路也變得非常困難,不斷咳嗽、吐血,為了肉體的苦痛而掙紮,深雪必須一直看著這樣的他,她的精神狀況一定會先行崩潰。


    接下來,必然會迎接的死亡


    對於一直在一旁守護的人而言,什麽也不會留下來,唯一留下的,隻有悲哀。


    「待在我身旁的話,隻會讓她的心逐漸衰弱,而且」


    如果她待在自己身邊,一定又會被卷入戰鬥。


    「就算我是最強的狼人,我也總是沒有辦法保護她。」


    禦堂巽的時候也是,香沙薤桂的時候也是。在和陣內甲牙的一戰中,他甚至還以自己的力量傷了她。


    「她不隻有可能會被敵人殺掉,也有可能會像媽媽一樣,被我殺掉。」


    對冬馬而言,這是他最害怕的結局。


    「我絕對不能再讓深雪被卷入戰鬥。」


    柚本深雪這個人是不能站在戰場上的。


    在乎穩的生活中如陽光一般微笑,這才是她應該有的樣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為她做任何事。」


    他隻能為她帶來戰鬥、鮮血、痛苦和悲傷而已。


    「母親這是因為我身為神狼的關係嗎?是不是因為我是神狼,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讓人幸福的資格」


    冬馬的手抵在額頭上,吸了吸鼻子。


    「我我想讓深雪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想用我的手一直守護著她我希望她能永遠帶著微笑陪在我身邊可是可是該死!」


    一


    團灼熱的硬塊從胸口深處湧起,哽住冬馬的喉頭。


    冬馬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墓碑,大聲地哭泣,決堤的淚水滿溢而出。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冬馬用額頭撞著墓碑,放聲大哭。


    對於決定和深雪分手這件事,他未曾猶豫、也不會後悔,隻是悲傷而已。


    他可以用強大的力量和敵人戰鬥,但他卻無法讓自己所愛的女性幸福。


    他究竟是一個多麽淒慘的人啊。


    他希望自己能就此毀壞。


    冬馬一直哭到眼淚和聲音幹涸,撞到額頭上出現傷痕。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血漬染上媽媽的墓碑。


    冬馬大力地呼吸,雙眼變得空虛。他用那空洞的眼睛看著右手上的[久遠之月]。「我不能就這樣死去。」


    冬馬從喉嚨擠出低語,下定決心的火焰在空殼般中的眼睛裏燃起。


    「我不能就這樣一個人死去!我一定要讓那兩個人一起陪我死!」


    陣內甲牙


    香沙蒞桂


    雖然不知道陣內甲牙得到無限的強大力量後要做什麽,但敵人的目的和他無關,他隻要讓陣內死得屍骨無存,不能轉生就奸。


    香沙蘿桂也是他在死前必須打倒的敵人。那個青年過人的執念一定還會為了要滅絕狼人族而采取行動。為了要讓深雪將來能夠安心生活,冬馬一定得打敗他。而且香沙蘿原本就是讓由花痛苦、在深雪身上留下不可抹滅的傷痕、一個他無法原諒的男人。


    「兩個敵人都非常難纏,隻要我能打敗他們,姊姊大人和大哥就不需要戰鬥了。」


    這是他死前唯一能為大家所做的事。


    就是戰鬥。


    冬馬輕輕閉上眼,戚受著夜風。風吹過濡濕的雙頰,讓人發疼般的寒冷。


    「母親,對不起。我居然放聲大哭。」


    冬馬睜開眼睛,用手拭去墓碑上的血漬。


    「我一定是想大哭才跑來這裏的吧。」


    在他提出分手時,他知道絕對不能在深雪的麵前流下眼淚。既然是他提出來的分手,那就不能讓深雪看到他的眼淚。


    他希望深雪能早日把自己忘掉,所以他才那樣說,希望她討厭他、憎恨他。


    「可是我實在不是說謊和演戲的料子啊」


    冬馬用袖子擦了擦再度流出的眼淚。


    他一直忍住的眼淚如果不讓它流出來,心一定會崩壞的。


    「我再也不會哭了,哭泣就到此為止。我會用我所剩的生命去完成我所能做到的事然後我就會去見你的,母親。」


    冬馬對著母親微笑,轉身離去。


    在寂靜的病房中,深雪一個人坐在病床上。


    風從梢梢推開的窗縫中吹進,窗簾微微地搖擺著。


    深雪正凝視著月亮。


    深雪一直注視著和滿天星星一起散發光芒的新月,大概已經持續了三個小時了吧。


    她換上了靜華拿來的絲質睡衣,外麵則罩著件針織外套。靜華一個小時前來到深雪的病房,深雪拜托靜華讓她一個人靜一靜,靜華什麽也沒問地便答應了。


    「冬馬」


    深雪輕輕撫著頰上的傷口,閉起雙眼。冬馬的側臉重新浮現在腦海中。


    她硬是壓下自喉頭深處湧上的哽咽。


    「我不可以哭」


    提出分手的他沒有哭。


    難過的、痛苦的,不是被要求分手的自己,而是提出分手的他。


    他忍住了眼淚,所以她也不能哭。


    他最後的側臉上沒有表情。


    但深雪知道他的心裏在流淚,所以她也忍住自己的淚水。


    她知道他是故意要讓她討厭他、憎恨他,才說了那種話。


    「不能長壽的我無法帶給深雪幸福。如果待在我身邊,一定會再把她卷入戰鬥』,冬馬,你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淡淡微笑的深雪對著不在現場的冬馬訴說。


    深雪緊握住床單,咬住下唇、忍住眼淚,隻要她一放鬆,眼淚似乎就會潰堤而出。


    「我不是為了要幸福才喜歡上你的,我是因為喜歡上你,才能一直過得如此幸福」


    隻要能在他的身邊待在充滿他溫柔氣味的身邊,就能獲得安寧。


    為了他做飯、挽著他的手走在同一條路上,光是這樣,就能讓整顆心溫暖。她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幸福。


    「如果冬馬死了,我一定會很難過,一直哭,一直哭可是可是」


    所愛的人離開這個世界。


    被遺留下來的人則是不幸。


    愛情會化作悲傷刺穿被遺留下來那人的胸口。


    但就算再怎麽悲傷,死者都不可能複生。


    就算被遺留下來的人再怎麽伸長了雙手,都不可能觸摸到死者的衣角。


    就算被淚水淹沒,死者也無法伸出手來拉你一把。


    無法追上。


    永恒而絕對的距離那就是死亡。隻是


    「如果冬馬死了,就算我再怎麽悲傷,我也絕對不會覺得我是一個不幸的人。所以冬馬你也不需要害怕我會悲傷」能夠愛一個人愛到失去他後為他哭幹眼淚,這也是一種幸福。


    「冬馬你明明就不一定會死,怎麽可以放棄」


    一定是他的本能告訴他自己無法避開逐漸逼近的死亡。不過,還有時間啊!


    靜馬也會為他努力尋找得救的方法。


    隻要還活著,就一定有希望。


    找不到可以得救的方法,那就繼續找,一直找下去。如果敵人阻擋在眼前,那就大家一起戰鬥。


    就算沒有方法,沒有希望,那也不是終點。放棄,才是所謂的終點。


    可是深雪卻沒能把這樣的心情傳達給冬馬。


    她阻止不了離去的冬馬。


    她以為,她沒有阻止他的資格。


    [請你等我。」


    她說不出這一句話,喉頭驀然揪緊,她說不出口。


    (你這個隻會煮飯洗衣服的拖油瓶)


    他是這麽說的。


    深雪無法否認這句話。她明明就為了能在戰鬥時幫上冬馬的忙而進行了特訓,但當敵人真的出現時,她卻什麽也


    幫不了,她隻會拖累他而已。


    這樣的自己,即使說了再多次不要放棄,也沒有用吧。


    就像他所說的一樣,就算她待在他身邊,也隻不過能幫他做些對身體好的料理、對著他


    笑,讓他不要喪氣而已。


    她無法像靜華和靜馬那樣,提供強大的支持力量。


    「可是就算是這樣」


    深雪放開緊握的床單,從床上站起。


    她抬頭仰望被薄雲掩蓋的新月,祈禱般地閉上雙眼。


    「我還是不希望冬馬放棄我希望在他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都不要放棄活下去」


    深雪低語,將雙手交疊在胸前。


    從窗口吹進來的風輕撫著頰上的傷口和栗色的頭發。


    一滴淚珠自深雪的眼角滴落。


    她不會放聲大哭,深雪把所有的悲傷和猶豫寄托在這滴眼淚裏,任它流去。


    深雪慢慢地睜開雙眼,微笑。


    一個決心讓她微笑。


    「就算是什麽也做不到的我,也有一件事可以做得到」


    以她的生命為籌碼交換而來的事。


    月亮映照在她因淚而濡濕的微笑雙眼裏。


    咻、咻,斬裂虛空的聲音混著響亮的水聲不斷傳來。


    香沙蘿桂正在延續於荒川河邊的石路上揮舞著長劍。


    逐漸染上橘紅色的


    群山悠然地矗立在他身後。


    「暍!」


    桂用左手刺出長劍。


    舞動的長劍輝映著月亮的光芒,裸露的上半身飛灑著汗水。


    精瘦的肢體帶著褐色的皮膚,頭發是白雪的顏色,銳利的五官則會讓人聯想到猛禽類。這樣的容貌已經夠引人注意了,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應該是他瞳孔的顏色。那是漂亮的紫色。


    桂的左手試著收回長劍,但手卻突然失去力量。長劍落在石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憤怒讓他的表情扭曲,桂用右手抓住左手的手腕,他的左手正在痙攣。


    「我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隨心所欲地用這隻手啊:」


    桂憤恨地用左手手背揮向一旁的岩塊,丟下一句可惡。血絲慢慢滲出,但他卻沒有任何痛感。


    他藏身在秩父附近的長瀞約一個多月,和月森冬馬戰鬥時所受的傷仍末完全複原。


    雖然禦堂緣的術再生了他被切斷的左手,不過他還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左手,魔力也流失了很多。


    這是因為他受了狼魂之槍的攻擊和使用了『涅盤之月』的緣故。


    『涅盤之月』和久遠之月』一樣,有削弱生命的副作用。


    雖然[涅盤之月』削減的生命量比『久遠之月』少,不過它仍舊會侵蝕桂的身體。


    他不像冬馬一樣有嚴重的吐血和暈眩等症狀,但他的體力和魔力都遲遲無法恢複。


    被擁有強大淨化能力的狼魂之槍刺中,讓桂的魔力爆減到隻剩二成,花了一個半月也才好不容易恢複到五成,太慢了。


    而被『涅盤之月]削去的生命不會回來,桂也不知道他的魔力究竟能恢複到什麽程度。


    桂在石頭上坐下,握起右拳。


    他調整著紊亂的呼吸,攤開手掌。上麵有一個小小的結晶。顏色比鮮血濃鬱,卻仍保有清澈透明戚的赤紅結晶。


    他稱這個自己所創造出來的物體為[種子』。


    它擁有能將生物化作妖魔的能力,是桂「靈魂所流出的血」凝成的結晶。


    手中的這個[種子]是他用被封印在[鏡]中的一百年份的靈魂之血,傾盡所有魔力所製造出來的秘密武器。


    桂曾經用這個『種子』將由花變成擁有強大力量的妖魔《龍》。


    但《龍》卻被月森冬馬淨化了。


    百年的盤算化作泡沫,桂被全盤打敗了,但奇跡就在敗戰的彼方等待著他。


    二晅家夥又回到我手上了。」


    《龍》被淨化了。


    但構成《龍》根源的『種子]卻沒有消失,殘留了下來。


    一般來講,妖魔死後,『種子乙應該會一起消失。


    但不知道為什麽,隻有這次,氣種子並沒有消失,桂相信這是《龍》自己的生存本能所造成的結果。


    因為《龍》是連桂都照法駕馭的妖。


    「而且還不單隻是回來而已。」


    [種子]變質了。


    外表完全沒行變化,個過這個[種子]眼桂卜年前種在由花母親體內的[種子』擁有決定性的差異。這已經不是我製作的『種子』了。」


    桂創造出[種子』,『種子]創造出《龍》


    而《龍》在滅亡之際,又再度創造了這個[種子]。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種子』的創造者不是桂,而是《龍》。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要把這個『種子』種在我自己的體內。」


    將『種子』種到自己體內,原本不可能的行為轉變為可能。


    原本創造者是不能把用自己鮮血所做出來的[種子』種在自己體內的,但是這個『種子』不是桂創造出來的。


    《龍》壓倒性的威力浮現在桂的腦海中。


    「它的力量將成為我的力量比起讓兩個力量覺醒,這樣快多了,隻要它的力量能成為我的,我就能殺了『那個男人乙。」


    就能救出磷,隻是


    「現在的我無法吸收這個[種子』」


    現在這樣魔力低弱、連手也動不了的身體,是無法容納這個『種子』的。


    這就像是要在小氣球裏灌人數十公升的水一樣,容器會因無法承受而爆裂。


    至少要等到左手完全複原、體力恢複,並且用[涅盤之月』解放惡魔族的魔力之後,才能勉強接受[種子』。


    「到底還要多久?」


    煩躁的心情不斷累積。


    握緊的拳頭抵上額頭,桂咬緊了牙根。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悲愴戚滿載嘛。」


    曾經聽過的輕浮聲音響起。


    「是『那個男人』手下的狗嗎」


    一個把蓬亂頭發像掃把一樣束起,戴著太陽眼鏡,瘦得皮包骨的男人。身上穿著深藍色的西裝和長大衣。


    男人響忍誇張地聳廠聳肩。


    「有什麽事?」


    桂用腳勾起長劍,將劍尖刺向響。


    響像是要投降一樣拾起雙於。


    「你跟蹤我?」


    「唉/喲/被發現了喔」直屬於[那個男人』的密探誇張地扭了扭身體。


    這個男人在由花事件之後,一直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內觀察他。


    「我再問你一次,有什麽事?不回答的話,我就殺了你。」


    「好恐怖喔,你的人生放輕鬆一點會比較好喔。」


    響把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裏,又聳了聳肩。真是一個動作誇張到惹人厭的男人。


    「這樣的話,我就趕快把事情辦完吧。」


    響在太陽眼鏡遮掩下的眼睛如貓一般眯了起來。


    「你右手上的[種子]我是來拿它的。」


    「什麽?」


    「就算你把它種在你身體裏,你也駕馭不了它。你會被它撕成奸幾塊,然後就這樣掛點。」


    「你說什麽?」


    「你還聽不懂嗎?你應該明白就算你把它種到自己身體裏也沒有用的吧。」


    「你這家夥!」


    「喔。」


    響跳離桂的殺氣,拿下太陽眼鏡。


    「嗬長者』是為了你好才這麽說的,我不會說對你不利的事,快把那個[種子]交給小響我吧,你乖乖把它交出來的話,絕對不會痛唷。」


    桂閉上一隻眼睛。


    「如果我不乖乖交給你的話,你打算怎樣?」


    紫色瞳孔的中央變得如貓般細長。但回答他問題的人卻是


    「我們將會采取粗暴的手段。」


    背後傳來淡漠的女聲,聽到這聲音,桂張大了眼睛。


    他認得這聲音這是他在這世上最熟悉最想聽到的聲音。


    「磷」


    桂沒有轉過頭去,隻是緊緊地閉上雙眼,呻吟般的低語。


    「磷」


    終於轉過頭的桂,眼底滿足悲傷。


    女人就站在那裏,說是女人,或許稱呼她少女還比較恰當。眉目清麗的臉上仍舊帶著稚氣。


    她和桂一樣擁有褐色的肌膚,長到腰下的白發則綁了起來。


    她穿著露出肩膀和前胸的衣服,布料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光澤,看起來像是純白,卻又像是淡淡的櫻色和水色般飄逸著。


    寬鬆的衣擺和袖子上有金銀的裝飾。


    女孩讓人厭受不到任何到情戚碎片的無機質雙眼凝視著桂。


    瞳孔的顏色如天空般蒼藍。


    看著異母妹妹毫無戚情起伏的雙眼,桂不得不垂下雙眼,磷是一個適合笑容的女孩,她的笑容光是看著就能讓人戚到幸福,原本該是這樣子的。


    「我要消去你手上的《龍》,把它交給


    我。」


    「磷」


    桂痛苦地再度念著異母妹妹的名字。


    被叫著名字的磷沒有任何反應,她並沒有用當初的燦爛笑容回答他。


    桂緊緊咬住齒根,緊到就要咬碎牙齒了,握緊的雙拳劇烈顫抖。


    ,


    磷被搶走了,就連她的笑容和記憶也一並被搶走了。


    自從一百四十年前那一天起,磷所有的記憶和戚情都被[那個男人]抹滅了,從此以後,她便成為了隻會服從[那個男人]的道具。


    「我就跟你說過乖乖交出來比較好,要和你可愛的妹妹打架對你來說也不是件好事吧?連在一旁看著的我都覺得很不舍啊。」響悠閑地靠坐在石頭上。


    「閉嘴,你敢再說一句我就殺了你。」


    桂用憎惡的眼神瞥了響一眼後,重新麵向磷。響揮了揮手。


    「磷我不能把這[種子』交給你,這是為了要把你帶回來的」


    二這個『種子』不能讓你得到你所企求的力量,若是你為你自己種下了這個[種子],你將會無法承受它的力量而死。『長者]並不希望你死,為了[長者],我要消滅這個[種子。」


    磷緩緩地將手伸到胸前,手中出現一張符咒,她用食指和中指夾起符咒,做好發動的準備。


    「磷」


    二這是最後通牒,把[種子』交給我。若你拒絕,我將發動攻擊。」


    磷手上的符咒放出蒼藍光芒,震動空氣。


    「就憑你現在的力量,小磷一發就可以把你打成灰燼,不過有人告訴過她不要殺了你,所以應該是不會這樣啦。」


    聽起來令人火大的說辭,但響說的沒錯。


    磷的魔力是他們惡魔族中最強的。


    即使桂以『涅盤之月』引出惡魔族究極的魔力,仍舊不及她的一半。


    在惡魔族能力這方麵,磷是遠遠淩駕於桂之上的。


    撤退是想也不用想的,他大概也逃不了。就算他用空間栘轉術逃走,也會立刻被封印而告終。


    桂吐了一口氣,攤開緊握的右拳。


    這跟磷的力量無關。而是他不可能把刀子指向磷他永遠也不可能傷害她。


    「人還是要坦率最好啊。」


    響說完後,有個東西在桂的腳邊緩緩蠕動了起來,是桂的影子,影子彷若在水麵上一般地搖晃,一隻細細的觸手如蛇彎曲伸起,繞上桂攤開的右手。


    操縱影子和黑暗是響忍身為影狼的能力。


    從影子裏伸出來的黑暗觸於抓住桂於卜的[種子]之後,咻地回到影子中。


    「不要覺得我是壞人啊,我是逼不得已才這麽做的。」


    響用手指捏起[種子],透過月光凝視著它。


    「接下來是[長者]的訊息:若汝願以汝之手結束餘之生命,便使深眠於汝身之偉大力量覺醒,除此以外餘將不予認同,若汝欲使偉大力量覺醒,[最後之月]可為汝之助力。」


    「最後之月?」『最後之月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桂在尋找[久遠之月』及[涅盤之月』時,曾經在文獻上看過這個名詞。


    「就是製成你手上那枚戒指的原料寶珠嘍。」


    響用手指邊轉著『種子』邊說明。


    「奸像是神狼在戰死之後他的心髒會變成的東西,我也沒看過實物,所以也搞不太清楚。」


    「神狼的心髒?」


    「最後之月]可以讓力量覺醒,解放的能力遠超過『久遠之月』和[涅盤之月]喔。」


    「意思就是說,[最後之月]可以引出你用那個戒指所沒有辦法引出的力量。[長]看來也開始急了,就算再怎麽裝年輕,其實都已經是個歐吉桑了。」


    響笑說。


    「響,注意你的用訶,我不允許任何侮蔑『長者』的言詞。」


    磷出聲製止響的發言,響苦笑著揮了揮手。


    「『最後之月....」


    「之前最重要的神狼都一直缺貨,所以就沒辦法了,不過現在倒是有一隻對吧?」


    「若你要找到[最後之月],就請加快速度,陣內甲牙已經將月森冬馬列為目標了喔。」


    「陣內嗎」


    桂事先已經預測到,所以並不驚訝。


    「那個鬼老頭之後有轉生過喔,看來黃金狼搞不好還挺危險哩。」


    「我要用我的手殺了月森冬馬。」


    桂尖銳地說。


    「喲,真有男子氣概。」


    響開了個玩笑。


    「事情已經結束。響,回去了。」


    磷手上的符咒消失,她轉過身去,衣擺飄過,上麵的金銀裝飾閃爍著點點光芒。


    「磷!」


    就算把她叫住,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做。他沒辦法喚回她的記憶,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抱緊她。然而,雖然這些他都心知肚明,但他也還是忍不住出口喚住她。


    隻是他心中的千呼萬喚一點也沒有用,磷早就已經用空間栘轉離開了。


    「呃,事情是有順序的啦。別急,加油啊」


    坐在石頭上的響輕輕跳下,他的腳沒有著地就這樣直接融進他自己的影子中,沉入影子消失。「就這樣,拜啦。」


    最後響從影子中伸出一隻手揮了揮後便消失了蹤跡。


    「磷」


    桂無力地垂下頭,苦澀地閉上雙眼。


    一個少年輕快地爬上漫長的石階。


    擁有金褐色的頭發和雙瞳、初雪股的白皙肌膚、五宮中性且清麗的少年,名叫禦堂緣。他身上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是個隨處可見的裝扮。


    「到了!」


    緣爬完石階後進入境內,深呼吸了一下心情非常奸。


    孤挺花、金木穉和龍膽花隨處開著,空氣裏帶著花的清香。


    「在這在這。」


    緣筆直朝向本堂走去,有個男人正坐在往本堂的樓梯上睡著。


    男人裸露的上半身有幾條像是畫上去的紅色痕跡,那是被鉤爪撕裂的傷痕。


    「明明是十天後才要決戰,居然已經在這邊等了,真是急性子。」


    緣微笑後環視境內。


    這是一問在皆野町郊外的無名小廟,不爬完近三公裏的石階便無法進入的深山。


    並排的櫻花樹因為八個月前月森冬馬和禦堂巽之間的激戰導致有一半以上都折斷了。


    大概是因為這邊沒有人住吧,即使戰鬥已經過了八個月,本堂仍舊是壞了一半、櫻花樹也還是半折的狀態,看來月森一家人都不怎麽虔誠。


    這裏足月森的老家,十天後,這裏將會成為月森冬馬和陣內甲牙決戰的舞台。


    「哼這裏就是老爸死掉的地方啊。」


    嘴角噙著笑的緣眼裏完全沒有笑意。


    「真是個愚蠢的男人,隻不過是死了個女人,他幹嘛瘋狂成那樣。」


    緣的笑容瞬間化為滿是侮蔑的表情,吐了一口口水。接著他重新轉向睡著的男人陣內甲牙。


    戰鬥之後陣內甲牙一定會睡覺,藉由深沉的睡眠自大地吸收力量,加速傷口的治愈速度。


    睡著的鬼族恢複力十分驚人,失去的四肢可以重生,骨頭就算碎了也可以複元。而且從大地吸收的力量也可以大幅延遲老化的速度。


    「可是依照轉生過的能力來說,傷口的恢複還是太慢了啊」


    這樣的傷,以前的陣內大概不用十分鍾就可以治愈,為什麽傷痕還留在上麵呢?


    驚訝地看著陣內的緣,發現他緊閉的左邊眼瞼劇烈地震動著,右邊的眼瞼則腫了起來。「他在作夢嗎?」


    睡著的時候眼球在轉動就表示睡得很淺,睡


    得很淺的人容易作夢。


    陣內戰鬥後的睡眠總是十分深沉。


    他在奈良和月森靜馬戰鬥後足足睡了三天,和月森冬馬一戰轉生後也一直睡到今天早上。


    他很少會睡得這麽淺。


    「搞不好他正在做以前的夢,『那個男人』的術也不算什麽嘛。」


    緣想起陣內和月森冬馬在黃昏時的戰鬥。


    緣當時也在現場,他一直待在車站屋頂上看著那場戰鬥。


    因為陣內說他不想要月森冬馬擔心把一般人卷進來而影響戰鬥,所以拜托他施放空間隔離之術。


    但是光隻是在那邊看別人打架實在有點無聊,所以他才送上無人卡車,還把趕到的靜華和靜馬放進空間隔離術裏。


    「被問到為什麽要追求無限的強大力量時你有戚到疑惑,對小孩子也有反應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


    和美麗五官不搭調的陰森笑容在緣的臉上擴大。


    「注意到自己的記憶被消去了。」


    緣有如少女股細嫩的指尖觸碰陣內的眉間。


    「真是可憐啊,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記憶被消去了。」


    緣眯起金褐色的眼,小小地動著嘴唇念起咒文。


    他想用術一采陣內的夢境,但在他發動術之前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陣內突然大聲吼叫起來。強烈的鬥氣如衝擊波般自全身上下爆發出,把緣打到一旁。


    「痛痛痛搞什麽啊?嗚哇!」


    被打到腰的緣皺起臉,抬頭看到正麵揮下的巨劍不禁狠狠嚇了一跳,大叫出聲。


    陣內正舉起他召喚出的巨劍從正麵襲來,帶著滿臉的狂怒。


    「小夜不準你碰小夜!」


    緣在那一刻趕緊以空間栘轉術移動到陣內身後,躲過被巨劍劈成兩半的慘劇。砰!刀刃撕裂地麵。


    「他想攻擊我嗎::」


    沒打到緣的陣內一邊大喊,一邊揮舞著巨劍,就像被一大群敵人圍住一樣。他的右手揮舞著巨劍,左手則像是抱著什麽東西似的彎起手肘。


    「趕快醒過來啊!」


    緣動了動手指,讓一記威大強大的雷擊打到陣內背上。


    「呃!」


    陣內呻吟了一聲,他放下劍,一邊喘著氣一邊環視四周,眼神和緣交會。


    「是緣嗎」


    陣內按著額際搖了搖頭。似乎有某種痛苦讓他眉間出現了深深的皺紋。


    「什麽叫做『是緣嗎乙?你當然可以隨意作夢,但是請不要把人卷進你的夢裏好嗎?我還以為我會死掉咧!」


    緣站起身一邊拍著身上的砂塵,一邊責備陣內。明明就打算偷看別人的夢境,還惡人先告狀地反過來罵人,真是個不知反省的小鬼。


    「我在作夢的時候發狂了嗎?」


    陣內看著地麵上的龜裂低語,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不好的夢嗎?」


    「不好的夢?」


    陣內用手抵著似乎在抽痛的太陽穴低聲重複,他的語調不像是在問緣,反而像是在問自己。


    「譬如說像是過去的夢之類的。」


    「你在笑什麽。」


    陣內斜眼睨著漏出竊笑聲的緣。


    「夢是怎麽樣都無所謂。」


    「是這樣嗎?就是說啊,反正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一


    緣一邊聳著肩


    不過,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了。


    一邊在心裏吐了吐舌頭。


    「而且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真是冷淡啊我明明就為你提供了不少援助說。」


    緣看著冷漠的陣內苦笑,看來這個鬼家夥的起床氣還滿大的。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隻是想給你一個忠告:最好不要在這邊等到決戰那一天。


    「為什麽?」


    一月森靜馬正在找你,如果你待在這裏的話,很快就會被他找到。」


    「我無所謂,我要讓他變成我的糧食。一


    「如果他和都築靜華聯手進攻的話就麻煩了,你可不希望到時候受了傷,妨礙你和月森冬馬之間的決戰吧?」「哼。」


    陣內思考著緣的意見。


    「算了,就照你所說的。要是『院』的小羅嘍聯手攻擊起來,那也挺麻煩的。」


    陣內把巨劍扛到肩上,拿起掛在櫻花樹枝上的上衣,朝石階走去。


    緣笑了笑,對著滿是傷痕的背影喊道


    「我會為你祈禱,希望你不要再作惡夢了啊!」


    陣內的腳步停下,但他沒有回頭,繼續向前邁進,走下石階。


    「我會幫你加油的喔!請你加油,去得到無限的強大力量吧!」


    再也看不到陣內的背影後,原本笑著說話的緣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被吹熄的蠟燭一樣,瞬間


    消失。


    金褐色的瞳孔裏蒙上凍人的冷淡光輝。


    「如果你能用無限的強大力量殺了[那個男人』就奸。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會把你吞下。


    在你落人[那個男人』的手裏之前」


    林木隨風搖曳著,樹葉飛舞。


    在風吹過之後,擁有金褐色頭發及雙眼的少年已從境內消失。


    『院』位於秩父市外的山中。


    高聳的圍牆將廣大的腹地圍起,其中有許多派別、大小不同的佛殿四處分布。不過大部分的建築物都因為一場大火而燒毀,許多建築物都還維持著被燒毀的模樣,沒有被清理過。


    隻有被『結界』隔離的寶物庫和紫宸殿幸免於難。


    響和磷就在隻有上層人物能進入的紫宸殿深處。


    這裏是一個天花板和地板都是大理石所建的大廳,從高處天窗投射下來的月光為兩人畫出兩個影子。


    兩人站在大廳中央的一個台座前。


    「說實在的,白發男真的對小磷你沒輒耶。」


    響的笑聲在大廳裏回響著。


    磷隻是沉默地把台座上的水晶球放到手上。


    這個水晶球是一種魔力裝置。


    它能讓空間操作係的術效果增強,使用空間栘轉術的人可以利用這個水晶球,跨越數萬公裏的距離。


    平常的空間栘轉術大概隻能從關東移動到關西這樣的距離。


    響和磷是為了栘轉到奈良的總部才來到這裏。


    不過,要回總部的隻有磷一個人而已。


    水晶球發動後,亮起了水色的光芒。


    「真是讓人憂鬱啊。」


    響憂愁地歎了口氣。


    「我非得跟月森靜馬和他姊姊打是吧?說真的,這樣很辛苦耶。」


    這是『長者]的命令,請你遵守。如果你不遵守,我現在就把你消去。」


    磷以淡淡的聲音威脅響。


    對磷而言,[長者』就是一切,她不會饒恕任何違逆嗬長者』的人。


    「我說過我會遵守的,我隻是抱怨一下而已嘛。」


    響揮了揮手。


    『長者』下達的命令是阻止幹擾陣內甲牙和月森冬馬決戰的人。


    他指的是都築靜華和月森靜馬,雖然香沙薤桂也很有可能會攪局,但『長者]要響不要對桂出手。


    「靜華大姊的[射日]真的很猛啊。」


    這是以龐大獸氣做出巨大火球的招式。「射日」原本是靜馬隨便取的名字,不過,在『院』的戰士之間,這個名字已經成為靜華這一招必殺技的專有名詞了。


    「射日」擁有絕對的威力,正麵吃下這招的話,搞不好會連人帶骨不留一顆灰塵的全數被燒掉,標準的「人間蒸發」。大概沒有人能


    擋下這道攻擊吧。


    「『長者』的最終目的是讓陣內甲牙轉生,會使用讓敵人屍骨無存的招式的人是一種威脅,不可以讓他們接近陣內甲牙。」


    「唉,好啦好啦。我會用我的愛和勇氣與毅力盡量讓靜馬弟弟不能戰鬥的。這樣一來,說不定可以阻止[射日』。」


    「射日」需要花費非常多的時間聚集能量,因此不和靜馬聯手的話,就無法使用。


    「『長者]說過殺了他們也沒關係,以你的能力而言,要在一個晚上暗殺一兩個人應該也不成問題,而且你不是跟月森靜馬有私人恩怨嗎?」


    磷蒼藍的眼看向響。


    「嗄?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喔。」


    響對著磷裝傻,但磷似乎沒有任何興趣,什麽也沒追問。


    「我把月森姊弟的生死判斷交給你。」


    「那這東西要怎麽辦?我一直把它放在口袋裏咧。」


    響在口袋裏麵摸了摸,拿出從香沙雉那裏奪來的[種子]。


    「『長者』說要把它消去。」這樣的話,我就把它捏碎吧。」


    響一個用力,就把『種子』捏碎了,如樹梢折斷的清脆聲音響起。


    他攤開手掌,吹了一口氣。化作粉末的『種子』隨風散去。


    這東西意外地脆弱嘛。」


    響拍了拍手,把鮮紅色的粉末弄掉。


    「辛苦你了,我要回總部了。」


    磷放在手上的水晶球越來越亮。水色的光芒擴散到整個大廳裏之後,磷在光芒中消失了蹤影。


    響看著磷離開後,笑了出來。


    「『長者』也真是惡劣,居然為了欺負白發男,特地把小磷送過來啊。」


    實力淩駕於獸聖十七之上的磷,受到『長者』的寵愛,[長者』總是把她帶在身旁,很少讓她離開身邊。


    如果隻是要從香沙蘿那裏奪取『種子』的話,響一個人就已經非常足夠了。


    「我還真同情白發男啊。」


    是同戚嗎?響在內心糾正。


    「那接下來呢」


    響背對著台座,將手放人大衣口袋裏,掏出某樣東西。


    散發著鮮紅光芒的結晶[種子』。


    「實物和跳樓大拍賣買的紅寶石兩者的光芒完全不一樣說。」


    響舉起『種子]對著天窗仔細端詳,眼睛如貓般眯起。


    「為了滅絕狼人族而被創造出來的力量嗎我會讓你被用得有意義一點的。」


    強忍住的笑聲自響的喉嚨深處漏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花束獻給月亮與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誌村一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誌村一矢並收藏將花束獻給月亮與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