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咬雷接連進了兩個屋子,剛好撞上微醺的扶子珩。


    扶子珩見忽然闖入他書房的周咬雷,下意識問道:“周伯伯怎麽來了?”


    周咬雷故作醉態,哈哈一笑,憨憨地撓撓頭:“喝醉了,有些不識路,侄子,茅廁在哪兒啊?我快憋不住了!”


    “除了小院左拐,獨立的那間便是。”正端著醒酒湯的扶子珩,溫聲回答。


    “好好好,我這就去。憋死我了!”周咬雷踉踉蹌蹌出去,踏出房屋的那刻,醉態不再顯現,麵上一派警醒,徑直闖入其他屋子,像是在尋找什麽。


    此時,與周咬雷結伴同行的宋文晟也走出正堂,他是儒將,不愛劃酒拳比酒量,好不容易在酒局中脫身,想起有些軍務還未與周咬雷交涉,便去找周咬雷,沒尋到人,難免嘟囔了一聲:


    “這老家夥,跑哪裏去了?”


    他去找周咬雷。


    依次翻找十幾間屋子的周咬雷,看著隱藏在竹林裏最隱蔽的那間,敲了敲門,無人答應。


    下刻,推門而入,聞到了屋中極重的藥味兒。


    架上一盆放著箭矢的血水與換下來的血布,還有兩根拐杖。


    他拔出腰間佩劍,踩著極輕的步子,尋找著什麽,像是在找人,也像在找東西,一把掀開微微隆起的被褥,床榻空無一人。


    周咬雷提劍,繞到屏風後,整個屋子空無一人。


    就在他剛要離去之時,門外響起腳步聲,周咬雷立刻閃現出去,佯裝在找路的模樣。


    左邊是扶子珩的房間,扶子珩剛要走出屋,周咬雷便撞上前來找他的宋文晟。


    周咬雷悄悄收劍入鞘,一把拉住宋文晟,悄聲道:“方才好像見到有刺客,進了這間屋子。”


    宋文晟瞬間拔出劍,闖進屋子。


    於是扶子珩剛出來時,便看到周咬雷在這找路,而宋文晟正提劍走在尤承的房中,似乎在找人。


    提劍、進尤承屋子、找人。


    扶子珩瞬間聯想到不日前,射箭暗害尤承伯伯的刺客,當即心中留了個心眼,看向周咬雷問道:“周伯伯還沒去茅廁?”


    “我愣是沒找到茅廁,故而又折返回來,勞煩侄子帶個路!”周咬雷憨厚一笑,頗為大老粗地說道。


    扶子珩哦了一聲,走進尤承的屋子。


    宋文晟對周咬雷說的話毫無懷疑,正在尋找刺客,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當即轉身,將劍橫在了來人脖子上!


    扶子珩也迅速拔劍,遲了半瞬,也橫在宋文晟頭頂。


    “子珩!?”宋文晟立刻收劍入鞘,“怎麽是你?”


    扶子珩見他收劍,也慢慢收劍,麵上帶著溫潤的笑:“侄子見伯伯提劍在這房中尋覓什麽,便也走進來瞧瞧,卻不想險些被伯伯誤傷,還好我反應快。”


    “子珩,你可見這房中有什麽可疑之人?方才你周伯伯說,這好像有刺客闖入。”宋文晟巡視完四周,臉色仍然尤為凝重。


    “並無刺客,是伯伯多慮了。”扶子珩依舊在笑,“八皇子、江大人、阿姐、我都暫居小院,四周重兵把守,每半裏路便有三個暗哨日夜巡邏,莫說刺客,哪怕是一條蛇,也爬不進小院。”


    宋文晟這才鬆了口氣,看向周咬雷:“你方才見到的刺客,莫不是你喝醉酒看晃了眼?”


    “好……好像是看晃了眼,反正方才眼前一黑,似有黑影閃過……”周咬雷走路踉踉蹌蹌,忽然暈頭轉向道,“老子現在看你都有兩個重影!”


    隨後砰地一聲,撞在牆上醉暈了過去!


    宋文晟踹了踹周咬雷,無奈笑罵:“這酒鬼,沒有哪次不喝死過去的!”


    扶子珩將二人動作看進眼裏,與宋文晟一同攙扶周咬雷:“宋伯伯還是盡快送周伯伯回去吧,天色也晚了。”


    “好。”宋文晟找來幾個士兵,抬著打鼾的周咬雷離開。


    離開時,醉睡過去的周咬雷鼾聲如雷。


    待他們離開,扶雲卿從竹梢輕功飄逸的穩穩落地,一襲白裙,在蒼翠竹海裏仿佛謫仙。


    扶雲卿走向扶子珩:“我特意讓你住在尤承伯伯隔壁,方才我與八皇子離得遠,並未觀的全貌,隻見宋文晟與周咬雷先後進了尤承房間,你怎麽看?”


    扶子珩搖了搖頭,細細分析道:


    “今日阿姐放出要找父親遺體的話,若聚餐中有幕後主使的爪牙,必然不會坐得住,且對方還蹭派人暗殺過尤承伯伯,必然知曉我們早在暗中調查父親死因的真相。”


    “我喝得微醺,在房中假寐,便見到周咬雷闖進書房,我不認為,周咬雷來過小院這麽多次,還找不到茅廁。”


    扶雲卿蹙眉道:“方才我隱在竹林裏,看見周咬雷吐出解酒片,卻仍假借酒意,一一闖入各個房間尋找什麽。”


    “那盆血水與血布是我故意放的,為的便是讓闖入者,誤以為那是尤承房間,從方便靜觀其變。”


    “在周咬雷發現那屋子是尤承住所後,便拔了劍。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周咬雷對尤承有殺心。且他早就認出了那是尤承,若是如此,他很有可能就是當夜朝尤承射箭之人,且他武藝超群,也確實有這個實力。”


    “而他也更是當初隨父親親曆哀魂穀戰役的人,必然知曉當年戰況,真相是父親帶領著五萬兵士,殲滅了南蚩二十萬敵兵,可他和何晉緯一樣沒有說實話。這又說明了什麽?”


    隨著扶雲卿的一句句追問,扶子珩也頭腦逐漸清晰:“說明,周咬雷對父親並不忠誠。若他對父親盡忠,便不會隱瞞這樁辛秘,讓世人誤以為父親在哀魂穀戰役中失策,以五萬兵士追擊三萬南蚩士兵中慘勝而死。”


    扶子珩說完,又問道:“那麽,宋文晟呢?又在其中承擔什麽角色?為何我們先前屢次追問宋文晟事關父親死因,他都緘默不言,或者轉移話題?他雖然沒有參加哀魂穀戰役,是不是也知道什麽?”


    “宋文晟……”扶雲卿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但他方才,是被周咬雷忽悠進尤承屋中的,周咬雷應該是想讓你誤會宋文晟進尤承房中的動機。”


    隨著調查父親之死的進度,扶雲卿越覺得眼前似乎罩了一團迷霧。


    而真相就藏在迷霧之後,需要她一層層撥開,而迷霧裏也有瘴氣,可能隨時置她於死地。


    就在此時,尤承不顧甜盈與仁青阻攔,闖進房中。


    “尤承伯伯?我不是讓你藏在地窖中,今日切莫不要現身嗎?”扶雲卿皺眉道。


    尤承情緒激動,坐在輪椅上行來,滿臉皆是憤怒:“周咬雷居然要殺我!?他識破了我的身份,居然要殺我!他可是當年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沒有我舉薦,他怎麽可能跟在大將軍身邊?”


    “他這個畜生!”尤承死死攥住輪椅,手臂青筋四起,激動的連連咳嗽,開始回想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就說,為何那戰報中寫著大將軍以五萬兵士圍剿三萬南蚩大兵的不實消息,為何周咬雷明明知道真相卻從不為大將軍澄清?害得世人皆以為,大將軍最後一場戰打得窩囊,明明可以以多勝少,卻讓五萬士兵折在南蚩三萬兵力手中。”


    “可哀魂穀一戰,分明是大將軍此生打得最漂亮的一場仗,他以五倍懸殊之力,帶著五萬兵力,殲滅二十萬南蚩大軍!我今日算明白了,周咬雷必然早已與何晉緯串通一氣,隱瞞了此事!”


    “其實我一直有個猜測……”尤承聲音忽然低了一下,看向扶雲卿姐弟,眼底有淚光激動地閃爍。


    “什麽?”扶雲卿眉頭緊鎖地問道。


    “我覺得,大將軍之所以戰死哀魂穀,並不是他不知道哀魂穀附近埋伏了二十萬大軍。或許正是因為他知道,也要頂著四倍懸殊的危險去搏一搏。也就是,明知會戰死,卻仍去赴死。”


    尤承激動至極,兩行淚水滾落。


    扶雲卿卻被尤承那句“明知會戰死、卻仍去赴死”,震驚到了,她唇齒一瞬間有些囁嚅發抖:“為、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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