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地向天邊西降,殘餘的黃昏餘暉仍掛在那片蒼穹之上。


    在雲中郡的邊界附近,一座村莊緊緊挨著那似乎望不到盡頭的森林。


    村莊不是很大,隻有十幾間茅屋零零散散地分布著。


    此時,田地裏的嫩綠麥苗已經生長得鬱鬱蔥蔥,綠意盎然。


    微風拂過,掀起陣陣漣漪,整個田地如綠色的海洋一般翻湧起了淺淺的浪潮。


    在夕陽的照耀之下,似乎散發出濃鬱的生命和希望的味道。


    風中帶著一絲燥熱的溫度,似乎還有微弱的鳥啼和清脆的蟬鳴。


    一片寧靜和安謐的氣氛彌漫在四周。


    這裏的人們雖然穿著樸素,但或許是因為與世隔絕的緣故,生活竟然顯得甚是平和。


    但是在距離此處不遠的山坡之上,幾名落魄的身影正趴在草地裏麵,悄悄地打量著這祥和的村莊。


    “他娘的,這個村莊看起來肥得很,要不要幹一把。”


    一名滿臉乖戾皺紋的男子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得已經開裂的唇。


    “這……這恐怕不太好吧……”


    出聲的竟隻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他披頭散發,身上就隻穿著一件粗布衫,上麵遍布暗紅的血液。


    似乎因為嫌熱,便將衣袖向上隆起,露出瘦弱的臂彎。


    看著那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這個半大的孩子露出一抹擔憂之色。


    他見此情景,腦中已經不由回想起了自己的家鄉


    “不太好?”


    “嘿,我們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已經做了逃兵,回去他娘的就要被裏正扭送到官府,到時候你我都免不了一死。”


    男人那尖銳的眼神如餓狼一般看著他,冷笑著說道。


    “可是……”


    那半大的孩子聽到他的話頓時十分的糾結。


    “哈,你要是真有這麽善心,可就不會跟我們一起逃命,早死戰場上了。”


    男人在一旁陰惻惻地笑著,不知是在嘲諷著什麽。


    他聽見此話不由得憋紅了臉,但是支支吾吾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這個男人。


    因為他說的是實情。


    自己就是因為性格懦弱,才來被迫來代替人服徭役當小卒。


    也是因為貪生怕死才從戰場上逃走,做了逃兵。


    但那個時候,逃走的又何止自己一人。


    猙獰的狂笑,同伴的哀嚎,流淌的鮮血……


    想到那宛若屠殺一般的景象,半大的孩子眼中露出了極度的恐懼。


    那是自己從未經曆過的景象。


    明明前一天都還好好的,看著威武不凡的大將軍都親自坐鎮中軍。


    聽別人說這一次戰爭,朝廷可是拉起了二十萬的士卒。


    足足二十萬呢!


    州府大概都沒有這麽多人吧。


    而根據軍中的那些大老爺宣傳,敵軍僅僅隻有五萬人。


    二十萬對五萬,優勢在我。


    但是僅僅一天的時間,一切都變了。


    聽說大將軍在戰鬥開始後的半個時辰裏,就直接丟棄他們跑路了!


    然後就是各層的將領,軍官也一起跑了。


    再演變到後來,督戰隊的都跑光了。


    就隻剩下一群啥也不知道的大頭兵。


    最後他們也隻能跟著跑。


    跑得莫名其妙,跑得哭爹喊娘。


    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所有人都要跑,甚至還會殺掉身前擋路的人。


    但是在這情況下,他也隻能害怕地跟著別人一起跑。


    誰也不知道這場戰鬥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突然之間就跑了起來呢?


    半大的孩子眼中露出了此生最大的疑惑。


    風聲吹過打著旋兒,漫山遍野的綠葉輕輕婆娑,隨之而來的是悶熱的燥意。


    “他娘的,幹了!”


    “到時候就隨便找個山落草為寇得了。”


    其中一個人猛地說道,眼睛盯著那祥和的村莊泛著綠油的光。


    他們已經餓很久了。


    雖然一路上抓野獸,摘野果。


    但是那麽點東西又哪裏夠人吃。


    他們這一夥逃兵少說也有二三十個,自己這幾個不過是過來打探情況的。


    其他人此刻都在後麵修整哩。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村莊,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情況下,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道德。


    那都是屬於讀書人的!


    他娘的就屬那群軟蛋跑得最快!


    此人心中恨恨地想著,而後與那名滿臉凶狠的男子對視了一眼。


    正打算回去告知情況的時候,卻不曾想那半大的孩子竟然猛地竄了出去!


    而後他向那村莊跑去,嘴中大叫道。


    “快跑啊!有……”


    “有……”


    呼喊聲截然而至,他茫然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不知何時伸出來一截帶血的鋒利刀尖。


    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


    但是隻有鮮血從嘴裏冒出來。


    那瘦小的身軀重重地倒在地上,而後不斷順著山坡滾落下去。


    “呸!”


    “差點讓這狗崽子壞事了!”


    滿臉凶狠的男人有些晦氣地說道。


    “事不宜遲,趕緊回去。”


    幾人身影快速地撤退,而後向著一處山崖下奔去。


    在那裏起碼二三十人聚集,他們或坐或躺,滿臉倦意。


    身上的衣服在逃跑的途中被荊棘掛出了不少的洞口。


    幾人來到這裏之後,便將事情告知了所有人。


    聽到他們提議要去搶劫村莊,不少人都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嚐到白米的滋味了。


    這二三十人裏麵隻有少數人反對。


    但是很快伴隨著幾聲慘叫,現在反對的人也沒有了,所有人都達成一致。


    很快這些人的身影朝著那村莊摸去,等到快要靠近的時候便突然發難。


    “山……山賊!


    ”


    一名才從地裏對來的農夫見到他們,頓時不由驚得大叫起來。


    隻不過很快一隻弓箭就射入他的眼眶。


    那是一個吸著煙鬥的老頭,但是那煙鬥裏麵已經很久沒有煙絲了。


    農夫的這一聲大叫也成功驚醒這座村莊。


    不少人出門都看見了這一群身穿各種破舊頭盔和鐵甲的身影。


    當聽到是山賊的時候,臉色猛地一變,驚慌失措地向四處逃去。


    幾乎村子裏的所有人都被嚇得心驚膽戰,但是現在逃跑卻已經是遲了。


    因為已經有一夥人繞到了他們的後麵。


    他們拿著一把閃亮的樸刀,嘴裏發出囂張的怪叫聲,眼神裏充滿了凶狠與攻擊性。


    這些已經無法逃離的村民,在閃亮的刀鋒下隻能不斷退縮。


    有些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的人身子抖動著,竟直接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這些賊人進入村莊後,他們開始四處搜刮村莊內的東西和糧食,並且將人和動物群聚攏到了村子的中心廣場,逼迫村民將隱藏起來的錢財交代出來。


    賊人大聲喊叫,揮舞著刀劍,砍著那些不服從的人。


    血腥的屠殺和財寶的掠奪讓村民無處可逃,他們隻能如豬羊一般順從地被人趕著來到空地之上。


    幸存者們縮在一團,顫抖地等待命運降臨。


    在閃亮的刀劍之下,他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不斷有零散的村民被驅趕到這裏。


    幾個賊人騎著瘦馬在他們身後呼嘯,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


    他們囂張的氣息和嘈雜的叫罵聲混雜在一起,讓人不寒而栗。


    此時太陽幾乎已經落下,一片昏暗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村莊。


    “鐺!


    ”


    鐵器碰撞的聲音頓時擊碎了安靜。


    隻見一個頭發半白的老農揮舞著已經生鏽的長刀,砍向了侵犯的賊人。


    他一招一式之間似乎頗有章法。


    每一次都讓對方難以招架,很快身上邊掛了彩。


    見狀這名賊人不敢再上前,畏畏縮縮地退下。


    吸著煙鬥的老頭看見這一幕不由眉頭緊皺,走向了那老農。


    那退下的賊人見他走來臉上出現一絲喜色,正要招呼他一起殺了這老農,但是沒曾想迎麵就是閃亮的大刀。


    老頭將這退縮的逃兵隨手砍殺後,便將煙鬥取下。


    而後他看向了正警戒的老農,開口道。


    “我觀你刀法走的是軍中的路子。”


    “你也是軍中之人嗎?”


    老農聞言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因為他敏銳地聽出了這裏麵潛藏的含義。


    也……


    “你是朝廷的士卒?但怎地變成了賊人!


    ”


    老農的目光落在了老頭的刀上,雖然已經十幾年不在軍中。


    但是那上麵的官印卻清晰地表明了來人的身份。


    “你可認為我願如此嗎……”


    老頭幽幽地說道,但是隨後臉色頓顯猙獰。


    “你可認為我願當這個逃兵的嗎!”


    “逃兵……”


    老農的神色頓時僵住,腦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地方又哪裏來的逃兵?


    然而還不等他多想,不料近處的老頭頓時向前踏出幾步,抽刀斜斜地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砍去。


    竟是趁他愣神之際突然偷襲!


    老農頓然驚醒,做了十幾年的農夫,他都快喪失最基本的警惕之心。


    但好在反應及時,堪堪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刀。


    但是持刀的手臂處仍舊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他吃痛之下,手中的刀幾乎都要鬆開掉落下去。


    但是想到自己的家人都還在屋子裏麵,老農定了定神,強行將刀握住。


    鮮血一滴一滴地流出滴落在地上,持刀的手顫顫巍巍。


    他的心情悲憤而又恐慌。


    “好賊子,受死!


    ”


    老農竟是主動上前與其交戰在了一起。


    而且完全不顧忌身上的逐漸增多的傷口,拿出了搏命的姿態,不論怎樣也要在對方的身上砍下一刀。


    老頭一時間心有顧忌,漸漸變為了防守的姿態。


    短時間內兩人竟就這樣僵持住,不相上下。


    不過老農終究還是因為手臂上的傷勢影響,動作稍微慢了一拍。


    老頭見此機會欺身上前,直接一腳將其踹在地上。


    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掉落到了一旁。


    而後眼見舉著刀就要落下。


    “阿爹!


    ”


    悲憤的聲音從茅屋裏麵傳來,隨即一道身影突然衝出。


    那是一名女子,身姿矯健有力。


    她的手中拖著一個木杆,而後奮力向老頭擲去。


    老頭舉著刀的手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選擇避開這急速飛來的木杆。


    女子衝到老農的麵前,跪在地上將他扶起,想要幫阿爹止血。


    “快讓開!”


    老農臉色驟變,想要將女兒推開。


    竟是那老頭轉變了目標,再次上前抽刀揮向了女子。


    然而他的手臂受傷,胸口被人踹了一腳有些發悶,一時使不上力,根本推不開。


    女子不閃不避,目光看向那賊人的眼神中帶著滿腔憤恨。


    她從地上拿起帶血的刀,徑直迎了上去。


    雖是女子,與賊人相爭卻不落下風,打得有來有回。


    老頭對此心中駭然。


    不過一女兒家,又如何能與自己持平!


    但好在他的同夥也發現了這裏的情況,便分出幾人前來助戰。


    女子麵對多人圍攻,身法也絲毫不顯慌亂。


    這愈發讓人震驚。


    但是境況並沒有持續多久,幾聲痛呼便從裏屋傳來。


    女子側頭一看,竟是自己的娘親與阿姐被人趁機拖了出來!


    在他們的手中還提著一個年幼的小孩。


    “阿娘!


    ”


    “阿姐!”


    “阿弟……”


    見自己的家人都在對方手中,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嘿,你家人就在我的手上,還想反抗不成!?”


    麵對賊人的嘲笑,女子緊緊咬著牙關,心中已經怒火滔天。


    但是再憤怒也沒有任何作用。


    她清楚自己反不反抗,也無法改變最終的命運。


    不管自己作何選擇都會被賊人殺死。


    “哈哈哈,小娘皮,趕緊束手就擒吧。”


    這是賊人猖狂地笑聲。


    “阿蘭,跑吧,不要管我們了!


    ”


    這是娘親眼角掛淚地哭勸。


    “聽阿娘的,跑!能跑多遠是多遠!”


    這是阿姐顫抖的聲音。


    “阿姐,哇哇哇……”


    這是幼弟的哭喊……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彷若魔念一般,令女子茫然無措。


    她滿腔的憤怨無處發泄,晶瑩的淚珠已經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緊緊握著手中的刀。


    因為許久沒有保養的緣故,在幾次的撞擊中,已經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痕。


    看著步步逼近的賊人,看著被人脅迫的親人,看著倒在地上的阿爹……


    女子感覺周圍的空氣好似徹底凝固,令自己難以呼吸。


    為什麽!


    為什麽會突然遭遇這種事情!


    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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