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楊昭等喃喃之聲,屋子裏的眾人戛然一靜。


    雖然大家夥都知道楊昭現在還沒清醒,說的是胡話。


    可哪有看見自己師祖說夢見鬼的?


    怎麽能將自己的師祖比作鬼呢?


    這種事連自己在心裏想想都有點不公敬。


    別說是重視師徒傳承的外道修士,就是府學學子也不敢在府學師長麵前這麽放肆。


    應該說在修真界裏,修士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自古以來低級修士麵對大羞澀的時候,基本上連意淫都不敢意淫,雙方站對麵的時候眼神都不敢放開。


    就怕哪句話,哪個眼神惹惱了人家,人家伸一個手指頭把自己碾死。


    為了自己性命著想,低級修士麵對高級修士都很有禮貌,哪怕是在睡夢中。


    不過沈若羽不在乎這些,他灑脫一笑。


    “行,還能說話呢,看來精神不錯,奇醫師,你給她仔仔細細的檢查一下看看要不要換一下藥,等會兒我再進來看看。”


    說完,一轉身出了屋子。


    畢竟楊昭是個女的,哪怕沈若羽輩分高年齡大,還人鬼殊途,但男女授受不親是釘在他骨子裏的規矩。


    沈若羽一走,奇醫師開始給楊昭進行複檢換藥,然後吩咐小豆人把早已熬好的藥給端進來,灌進的楊昭嘴裏。


    這藥齁苦齁苦的,苦的楊昭舌頭都麻了。


    不過這苦味也讓楊昭清醒了,過來。


    她喝完之後又被往嘴裏塞了一小把丹藥。


    奇醫師一邊指揮人忙活,一邊問:“你知道自己是誰嗎?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我是楊昭,奇醫師真是麻煩你了啊。”


    旁邊的小豆人醫生一聽這話,長呼一口氣。


    在醫院裏這麽重的傷做完手術之後,麻醉師要全程陪同,而且一般停止麻藥後半個小時之內病人就應該醒過來。


    可是楊昭從他昨天來到現在,一直是昏迷的狀態,不管怎麽叫都不醒,這不得不讓有著豐富臨床經驗的小豆人醫生心中後怕。


    但現在看來完全是兩個世界的治療流程不一樣,楊昭恢複的不錯。


    小豆人怎麽樣在這屋子裏沒人關注,奇醫師和楊昭的對話並沒停止。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楊昭吧嗒了吧嗒嘴:“渾身又疼又癢又悶,腦袋有些嗡嗡的,而且剛才還沒事,一碗藥下去,我現在餓的能吃人。”


    她自從築基之後就有了後遺症,受不了餓,一餓起來抓心撓肺的。


    “知道餓是好事,等會我讓人多給你送點肉和糖來,最好是買點靈肉回來,對於你這種病人來說是最滋補的。”


    站在外麵陪著沈若羽的商佳看了沈若羽。


    “靈肉黑珠島上沒有,前輩請容我放肆,我去雲天城買一趟。”


    “去吧。”


    沈若羽點頭。


    “等楊昭清醒一點過,讓她給你多付銀子。”


    “這話哪說的,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嘛,什麽銀子不銀子的。”


    雖然沈若羽在聽了小豆人的描述之後,沒在因為楊昭的事商佳現在有點戴罪立功的意思。


    商佳一走,另一個人族金丹修士穆方鈺就過來陪著沈若羽,同時也敘述了他看見的那個雨夜。


    其實他說的和商佳基本上差不多,隻不過是視角有些不同。


    因為楊昭是個女的,還受了這麽重的傷,穆方鈺一個大男人不好守在一邊。


    不管是受傷前還是受傷後,楊昭都跟商佳走的更近一些。


    這也讓他對沈若羽來黑珠島這件事慢了一拍。


    因為商佳是府學出身,麵對這位穆方鈺總會後撤一步,這次也是看在商佳走了,他才湊上來。


    兩個人都是打工的,雙方客客氣氣的就很好。


    兩個人正說著,黑珠島的大總管帶著一位官府的文書和六七個小豆人從一個小飛舟上下來,見到外麵站著的沈若羽眼睛一亮。


    穆方鈺這位金丹期修士大總管認識,能讓這位金丹期修士,在旁邊笑臉相陪的人當然就是楊島主的長輩。


    他不由得把背挺的更直了一點。


    “這位就是沈師祖吧,晚輩姓陳,楊島主手下的主管。”


    陳主管行禮,跟他一起來的那位衙門的文書也跟著行禮。


    看著眼前黑瘦的中年人,沈若羽微微點頭。


    “何事?”


    “是這樣,經過一個半天的時間,開脈葉已經全部驗完貨了,我帶著路文書找楊島主來會賬。”


    “楊昭現在腦子還不大清楚。”沈若羽隨手一指陳主管身邊跟著的小豆人。


    “你把賬目給我看一下吧。”


    “是。”


    小豆人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沈若羽。


    沈若羽眉頭一皺又很快的舒展。


    這上麵寫的都是簡體字,沈若羽雖然有些不習慣,但對於他來說,漢字這東西好認。


    而且因為楊昭給他了一部手機,讓他隨便拍視頻玩,雖然沒幾天就有點玩膩了,現在最愛幹的還是躺在地裏歇著。


    所以他現在對阿拉伯數字也並不陌生。


    這張紙上記錄了島上開脈葉的品質數量和官府給的報價。


    然後又把總價給算了出來。


    數量最少的是上上等開脈葉,一千多開門葉裏,隻有十七片是上上品,上品六十五片。


    然後就是佳品、良品等等。


    其中,上上品是最貴的,一片能賣到朝廷的收購價就一百多兩銀子。


    上品收購價就低了很多,也就二三十兩銀子。


    這種上品開脈葉,滄城開脈館的小魚姑娘就曾經買過,當時還跟楊朝炫耀了一下。


    那直接開脈葉在海盜來的那天晚上到哪兒去了呢?


    其實很簡單,這一批開脈葉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在楊昭的儲物袋裏,而是被她放到了商佳居住的那個大山洞裏。


    楊昭一個小小築基期,對自己的實力自知之明,這東西在他身上就是招禍的根苗。


    所以在海盜來之前,楊昭就征得了商佳的同意,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在她那個山洞裏又挖了一個大大的偏室。


    商佳因為煉丹愛炸爐的緣故,選擇的居住地遠離各個小鎮,那個山洞附近人跡罕至,來一個陌生人在商佳的眼裏都會很顯眼。


    而且因為她是島上少有的最高戰鬥力,也沒哪個修為比她低的人吃熊心豹子膽來探尋商佳的住所。


    海外之地,法律淡泊,商佳要是出手整治一個人,誰能給他們拉架。


    海盜混在黑珠島裏,這是混在本地的工人裏,金丹期修士不是他們惹得起的,所以也沒有哪個海盜發揚大無畏的精神,去摸索商佳這位金丹期修士的住所。


    所搶的東西大頭都在那幾個頭頭手裏,哪個小弟會為那幾兩銀子來舍棄自己的生命?


    所以除了楊昭和穆方鈺這位金丹期修士,剩餘的其他人均不知道商佳住在哪裏。


    而那幾位金丹期海族連島都不愛上,更加不關心人族修士的事情。


    等到海盜來之前,楊昭在商佳的幫助下,偷偷的把這些開脈葉運到了偏室裏,用土係術法把偏室的門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洞裏留兩個小豆人和小草金丹,每個人手裏裏拿個特定的木青蛙,好在發生意外的時候,能有能力通知楊昭他們。


    而小草金丹,就是最後一位出乎意料的壓陣金丹。


    這位最愛拔出自己的根係,跟在小豆人屁股後麵玩。


    因為現在身高問題,小草金丹很不待見人族修士。


    島上的人一直以為他是一顆成精的的靈物,從來也沒想過這位綠油油可可愛愛的小草也是一位金丹期修士。


    出來的時候,她們倆又把外麵的洞口和山頂那個直上直下的大洞給堵上了。


    為了保真,兩個人又不辭辛苦的從遠處鏟了兩大塊草皮鋪在這兩處新土上,不來人花時間細看,絕對是發現不了的。


    因為大周的海盜最缺的就是時間。


    否則,海盜在島上呆個三五天的,絕對能把這洞給排查出來。


    但他們不能,因為隻要上島搶劫的時間超了,就能撞見朝廷在本水域的駐軍。


    這些海場本質上來說是大周朝廷的,然後租賃出來的。


    而開脈葉在修真界跟糧食一樣屬於修真者的必需品,沒這東西,你就修不了道。


    軍隊之所以駐紮在附近,最主要的一個任務和責任就是保護附近的海場。


    所以隻要海盜登島搶劫,那附近駐軍肯定會來。


    正規軍可不是他們這些海盜能硬碰硬的


    隻是出乎楊昭的意料,不管她手中有沒有開脈葉,那些海盜都會來找她麻煩。


    這次朝廷采買,一共有三方的記錄詳細信息。


    一方是朝廷派來的人,一方是陳主管為代表的島上工人,剩下的一方就是小豆人。


    沈若羽跟小豆人要這麽多動作,明顯就是有點不信任陳主管和朝廷的意思。


    但這個修為高,誰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來跟他嗆聲。


    沈若羽把單子念完:“數目對得上嗎?”


    陳主管和那位文書相互忽視,一眼默契的點點頭。


    “我們仨是一樣的,沒有疏漏的地方。”


    那位文叔也很乖巧,直接就從懷裏翻出來一小遝子匯票。


    “這裏一共有是一萬六千三百六十兩銀子的匯票,您點一下。”


    若是楊昭醒過來,看這銀子得撇嘴。


    這銀子連她在黑珠島上花費的十分之一都不夠。


    如果楊昭真是做生意的,這得賠的褲衩都當掉。


    沈若羽接過匯票掂了掂分量,也沒點,從裏麵摸出二三百兩銀子的匯票,用法力托到了這個文書麵前。


    “這點銀子請你們喝茶。”


    那文書有些受寵若驚,說實話,知道揚州深受重傷起不來的時候,而島上又有一位大修士來了之後,這文書就琢磨著自己這次可能白來一次,收不到孝敬了。


    可誰曾想,沈若羽這位大修士居然就給了。


    “前輩您真是客氣,我們這做的都是本職工作,怎麽能拿您的銀子呢?”


    “你收著吧。”


    說這話的時候沈若羽一臉的你趕緊滾,別在我這的湊熱鬧的疏離表情。


    文書僵著臉扯著笑,揣上銀票和陳主管一起施禮道別,然後上了飛舟一溜煙兒跑了。


    跟在他們屁股後麵一起盤章的小豆人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這邊人一走,奇醫師就已經把楊昭處理好,讓沈若羽進去。


    其實早就好了,隻不過聽見這邊在算賬,沒好意思打擾罷了。


    沈若羽一進去,楊昭躺在床上就笑眯眯的認錯。


    “師祖,剛剛我睡蒙上了,說話都不經大腦的,你要怪我的話等我好了在呲噠我行不?”


    “我沒事呲噠你幹嘛?”


    外麵的小豆人哼哧哼哧的抬來了一個高凳子放到楊昭旁邊,沈若羽直接坐了上去。


    其他人在沈若羽的暗示下,都出去了,隻留下了一個護士小豆人。


    “唉,是我小看了你的眼睛問題,那時候我應該督促你多找好醫生的。”


    楊昭聽著呲牙咧嘴的笑,知道這件事情就算沈若羽提醒了,她也很大,可能不會去做。


    那時候她剛剛接手黑珠島,多忙啊,整個黑珠島沒有一個信得過的親信,她一走,一兩天還好,長時間的話,黑珠島肯定會亂。


    那一座座銀山都砸在了黑珠島上,你讓楊昭怎麽舍得走。


    總而言之,一是楊昭修為太弱,二是沒有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的人來幫她。


    “師祖,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還來的這麽快。”


    昏迷的這兩天,楊昭對時間的認知已經偏差。


    “小豆人告訴我的。”


    沈若羽坐在一邊跟楊超聊了起來


    “你也知道,滄城的雲陽觀還在斷斷續續的修著,觀裏留了一些管理的小豆人,就是他們告訴我的。”


    沈若羽說著又責怪的看著楊昭。


    “你一個小姑娘家,性格為什麽這麽莽撞,你修為不高,碰見海盜搶劫這種事,躲起來就是了,要不然你雇人花錢幹嘛的?”


    楊昭繼續傻笑:“我當時就是頭腦一熱就衝上去了。”


    其實頭腦熱不熱,隻有她自己知道。


    楊昭很清楚島上的這些修士都是花錢雇來的員工。


    人家是沒有義務給你賣命的。


    畢竟掙的也不是買命錢。


    如果楊昭不先出手,頂在前麵做個榜樣的話,那些被雇傭了的修士更不會賣力氣。


    可是這些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就不賣力氣讓海盜長驅直入,那些慌亂中撤出小鎮,還沒走遠的工人和孩子怎麽辦?


    難道還指望海盜的仁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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