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昔連續幾日都是烏雲密布,偶有幾聲驚雷,也是走個過場,雨滴就是躲進雲層裏,不肯落下,失了雨水的陰天裏,顯得極其壓抑。


    弦歌醒來後,顧池一直在她床邊照顧著,喝了藥,弦歌感覺頭腦清楚了些,“皇上可否告訴我發生了何事?”


    “你中毒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顧池用手梳理著弦歌雜亂的頭發。


    弦歌並沒有太大的情緒,隻是淡淡道:“可查出是何人了?”


    顧池的手微微一頓,“還在查,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弦歌眼中有一瞬的恨意,她討厭這種局麵,如螻蟻般渺小,好像隨時都會被踩死,一點反擊的餘地都沒有,可話一出口,又顯得很平靜,就像是無風的水麵,沒有一點波瀾,“但願吧。”


    “別想那麽多了,再休息一下,我處理完政務再來看你。”


    顧池幾乎是逃離出去的,他不敢直視弦歌的眼睛,有時候他會看到弦歌跟五妹重疊,一起倒下的場景,這讓他很害怕,此次下毒事件跟淑妃脫不了關係,可為了穩固朝堂的勢力,他不得不睜隻眼閉隻眼。


    走出寢殿,顧池對身邊的侍衛劉潭低聲道:“去,查一下淑妃近來跟何人接觸過。”


    劉潭領命後,迅速前去調查。


    望著正合殿的方向,顧池屏息靜氣,努力將自己心中的怒火壓到最低,現在,還不是連根拔起的時候,沉吟片刻,“來人,擺駕飛羽軒。”


    顧池到飛羽軒的時候,莫貴人正在跳舞,白裳羅裙,輕盈曼妙,低低吟唱,動人心弦。


    見顧池前來,莫貴人趕緊斂了衣裳,跪下迎駕,“皇上萬安。”


    顧池親自扶起莫貴人,見她頭上的花髻有些歪斜,便扶了扶正,含笑道:“山芙,近來可好?”


    莫貴人一愣,皇上竟叫自己的閨名,這讓她受寵若驚,低著頭,暗暗歡喜,嬌羞道:“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很好。”


    “那便好。”顧池厭惡的看了看眼前的人,轉瞬,又拾起笑臉,在莫貴人耳邊低語,“上次的香很不錯,今晚你帶些來。”


    “遵旨。”莫貴人紅了臉,給顧池行了跪拜禮。


    顧池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在場每個人的神情,暗暗記下後,就回到了書房,正好,劉潭已經回來複命,“如何了?”


    “臣已查明,淑妃近來和丞相府有接觸。”劉潭跪在地上,細細稟告。


    “很好。”顧池敲擊著桌麵,蘊藏了極大的憤怒,“今晚,你仔細盯著正合殿,注意著裏麵的一舉一動。”


    “是。”


    “下去吧。”顧池一揚手,劉潭應聲而退。


    顧池目光落在桌角的玉璽上,恨意一股腦襲來,自己竟然成了他人的棋子,不日,他一定要讓算計他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弦歌解了毒,各方麵都已經恢複大半,便叫采文將自己帶回了落塵閣,顧池也沒有反對,隻是交代了采文,落塵閣中的一切吃食都要先行試毒後才可給弦歌。


    一路走來,弦歌腦海中始終出現一個人影,是那個給她把脈的人,她很想問顧池此人的情況,可又怕給他帶來麻煩,也就不便詢問,隻是,每每想到,心裏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種感覺很熟悉,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麽。


    “采文,救我的大夫可出宮了?”


    “沒有,皇上將他留在太醫院了。”采文扶著弦歌,生怕她羸弱的身體經風一吹就倒了。


    走了幾步,弦歌暗自將腰間的香囊解開,片刻,香囊就順著絲滑的錦衣落在地上,假意輕咳,抬手間,便驚呼,“我的香囊呢。”


    采文聽得聲音,便四下看來,香囊就在不遠處,“那兒呢,我去撿。”


    剛離開弦歌,就聽到‘咚’的一聲,采文急忙轉身,就見弦歌跌倒在地,霎時,嚇得白了臉,細密的汗水也開始冒出,三兩步上前,扶起弦歌,帶著哭腔,“主子,你沒事吧。”


    弦歌揉著肩膀,眼中已經有了霧氣,“有些疼。”


    “都怪我,主子,我去請太醫。”


    說著,采文就要走,卻被弦歌拉住,“此事不要聲張,若是皇上知道了,少不得罰你,我等會兒悄悄去拿些藥就好了。”


    “主子……”采文紅了眼眶,自己不過小小婢女,能得主子如此看顧,還有什麽不好的,可自己卻……


    “你先回去,幫我煮點粥,我去去就回。”


    “是,主子小心些。”


    采文暗自抹去淚水,三步兩回頭的回了落塵閣。


    剛才為了逼真,倒下去時用了全力,當時不覺得,現下,手臂處火辣辣的疼,咬咬牙,弦歌向著太醫院走去。


    數步的路程,弦歌走來盡是不易,可為了那個熟悉的樣子,她就算遍體鱗傷,滿身荊棘,也要一走到底。


    到了太醫院的門口,弦歌環視一周,發現隻有兩個醫者,其中,就有那個熟悉的樣子,扶著門框,輕咳一聲,裏麵的人趕緊出來,請安道:“見過明才人。”


    餘言聽得有人喚“明才人”便知是弦歌,不動聲色的支開那人,“你去將新進的傷藥分出來。”


    “是。”


    支開了旁人,餘言心頭湧起暖意,思及弦歌中毒初愈,身子弱,便溫和道:“快坐吧。”


    弦歌拖著病身上前,細細看了這人的容顏,心下燃著的火種被悉數澆滅,鼻尖異常酸楚,悲傷亦滾滾而來。


    見弦歌不言語,餘言問道,“你,可有事?”


    “你幫我拿些跌打腫痛的藥吧。”弦歌別開眼,不忍再看,每一眼,都是在剜心,希望之後的失望,往往都是致命的。


    “你怎麽了?”餘言心下一急,欲上前,卻不想被椅子腿絆倒在地。


    弦歌打量著眼前的人,便發現異常,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果然,心生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況,你讓別人給我拿藥吧。”


    餘言正要開口,就被打斷,“先生,傷藥放哪兒了?”


    被支開的那人剛踏進大堂,就看見餘言摔在地上,趕忙扶起,“先生小心點。”


    “太醫,你幫我拿些跌打損傷的藥吧,那位先生好像不太方便。”弦歌不自主的看去,心裏十分慌亂,自己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如此關懷,簡直不可思議。


    太醫拿來傷藥,弦歌囑咐道:“我來拿藥的事不要外說,否則,我的傷就是在太醫院受的。”


    “是。”


    太醫誠惶誠恐的應答,誰不知眼前這位是皇上寵妃,寧肯撒謊,也不願得罪了她,否則,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弦歌離去的時候,再次看了眼椅子上的人,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搖搖頭,終是離開太醫院,回了落塵閣。


    落塵閣中,采文已經熬好了粥,淡淡的粥香驅散了弦歌的傷痛,喝了幾口,身上有了暖意,可心頭卻是一片冰涼,暗自歎息,抬頭望著天空,灰蒙蒙的,如她的心情一般,等自己身體好一些了,她想回平西城看看餘言。


    春來雨潤,萬物生長,怕是餘言的墳頭早已雜草叢生,思及此,弦歌紅了眼眶,喃喃自語,“餘言,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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