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見弦歌睜開了眼,臉上有了笑意,欣喜的親吻著她的手,“你終於醒了。”


    弦歌眼前一片模糊,她使勁眨了眨眼,仿佛清晰了些,有些沙啞的開口:“我很難受。”


    陳太醫趕緊將餘言帶到床邊,餘言摸索著為弦歌把脈。


    模模糊糊中,弦歌覺得前來把脈的人很熟悉,很像餘言,她想抓住他的手,可下一秒,餘言就診完脈,作揖道:“才人睡得太久,導致身體無力,修養幾日便無礙了。”


    “那便好,你們下去領賞吧。”顧池看著弦歌,很是欣慰。


    餘言強忍著淚水,維持麵上的平靜,可心裏已經掀起巨大的波浪,像是礁石過海般,隨時都要沉沒,雙腿也如陷進了泥沼中,無法行走。


    陳太醫見餘言沒有動作,暗自扯了扯他的袖子,才將他的神思拽了回來,二人行禮退去,“微臣、草民告退。”


    寢殿到太醫院的路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可餘言走過,卻是像入了迷宮般,走了許久,撞了許久,直到頭腦生疼,也沒有找到出口,就快倒下時,陳太醫的聲音才將他帶了出來,“神醫,太醫院到了。”


    此時的陳太醫對餘言可謂是恭恭敬敬,將其扶到座椅上,極力討好,“神醫果然名不虛傳,老朽拜服。”


    “陳太醫嚴重了。”餘言的心在絞痛,他聽著顧池喚弦歌的語氣,哪裏不知道其中的意味,可如今弦歌未救,自己又陷入宮闈,還不知道師兄作何打算,一團煩心事襲來,壓得餘言喘不過氣。


    陳太醫見餘言神情怪異,犯了嘀咕,思索著是否是因為自己起初的嘲諷,心下一緊,諂媚道:“今後,還望公子多多提攜。”


    “太醫說笑,我想靜一下。”


    “是是是,您休息。”


    陳太醫使了使眼色,太醫院的人就跟著退了出去,一時間,沒了聒噪,淡淡的藥香縈繞在前,使餘言的心沉靜了幾分。


    閉上眼,細細回想著弦歌的脈象,一跳一動間,自己的心也在沉浮,所幸,弦歌還是自己的弦歌,那樣的脈象,不證實了弦歌隻是顧池名義上的妃子嗎?嘴角浮現一絲欣慰的笑,可片刻後,臉上又有了悲涼之色,似在自言自語,“顧池的種種舉動,無疑是將弦歌推到風口浪尖,後宮狼虎之地,弦歌危矣。”


    半日已過,太陽落了山,外出的行人收拾行囊開始歸家,四處尋覓的小鳥也回了巢,可梁朝傾等了許久,也不見餘言歸來的身影,心中出現一絲慌亂。


    “世子,不好了。”曾嶽匆匆趕來。


    梁朝傾急切的問道:“如何了?”


    “餘公子進了皇宮,一直沒出來,我派人打聽後,才知道,皇帝將他留在太醫院了。”


    “下去吧,再細細打探。”


    梁朝傾一揚手,曾嶽急速離去。


    站在醉歡樓前,梁朝傾已經聞到了危險的氣味,此次救治弦歌,必定引了顧池的猜忌,所以他才會扣住餘言,而自己的密探也已經暴露大半,再待下去,簡直如臨深淵。


    思慮良久,梁朝傾終是下定決心,準備將曾嶽留下暗中看顧餘言,自己則回金國請劉大夫前來,以父親的身份帶回餘言。


    是日,天還未見亮,曉月掛在枝頭,一隻隻無家可歸的孤鳥一線排開,顯得格外淒涼,梁朝傾借著清風一路北上,他深知,餘言留在皇宮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連夜疾馳,滴水未沾,快馬一聲聲哀鳴,一匹匹倒下,梁朝傾終是到了劉大夫的府邸,顧不上滿身的塵灰,亦未整理妝容,就匆匆的推開了禦史府的大門。


    “參見世子!”


    “參見世子!”


    ……


    來往的婢女、侍衛見到梁朝傾都恭敬的行禮,可他哪裏顧得上,隻匆匆去往劉大夫的書房,才見到大夫,就抱拳請求道:“請劉伯救救餘言。”


    劉大夫年邁,清晨起來,精神頭有些不好,見是梁朝傾,還是強打精神,問道:“出了何事,你且細說來。”


    “他被大昔皇帝禁錮了。”


    梁朝傾連夜趕路,又急又累,現下竟是眼角烏青,下巴也冒出幾茬胡渣,顯得極其狼狽。


    劉大夫有些不忍,感緊喚來婢女,給梁朝傾拿些吃食。


    片刻,婢女就端著吃食走了進來,細看下,是荷花酥,那是梁朝傾的最愛,果然,婢女才端來,那絲絲清香就繞在鼻尖,引得他咽了咽口水。


    “你趕路良久,先吃點東西,再與我細說。”劉大夫徑自給梁朝傾倒了杯茶水,放在他的手邊。


    肚子傳來‘咕咕’的聲音,極度的饑餓引得胃陣陣痙攣,趕緊抓了個荷花酥就塞到嘴裏,細細密密的酥皮頓時塞滿口腔,迫不及待的咽下,胃中有了力量,可吃得急,未曾細嚼慢咽,本該酥軟的餅卻如篩糠般卡在喉嚨,火辣的疼,灌下口茶水,餅在口中化開,梁朝傾才道:“餘言到大昔皇宮救小師妹,被皇帝留在太醫院,顧池本就多疑狠辣,他在那裏一天便是危險。”


    劉大夫滿飲一杯後,沉聲道:“讓我想想。”


    梁朝傾急了,喊了聲,“劉伯!”


    劉大夫揚手打斷,踱步思考。


    梁朝傾深知,餘言癡愛弦歌,就如飛蛾撲火,明知前方烈火熊熊,偏偏要一去不返,自己又何嚐不是這種性格,不救出餘言,誓不罷休,下一秒,就跪在地上,給劉大夫磕了幾個頭。


    見世子跪在地上,劉大夫額頭已經冒出汗水,趕緊扶起,“世子折煞老夫了。”


    “劉伯……”


    “罷了。”劉大夫穿好朝服,帶上朝冠,歎了口氣,道:“世子同老夫進宮吧,兩國交涉,大昔不敢不放人。”


    “謝劉伯。”梁朝傾扶著劉大夫上了馬車,朝金國皇宮駛去。


    金國皇宮矗立在墨城西南邊,這樣的路程,於梁朝傾而言,不過爾爾,可今日走來,卻是如腳鐐加身,如千斤般。


    二人進宮,直到禦書房,見到金帝後,依次行禮。


    “臣,劉默參見皇上。”


    “臣,梁朝傾參見皇上。”


    見二人一起前來,金帝略有疑惑,問道:“兩位愛卿一同前來,可是有要事?”


    “請皇上為老臣做主。”劉大夫突然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


    “愛卿請起,有話慢慢說,朝傾,快扶大夫起來。”


    劉大夫才被扶起,一陣哭腔便開始了,“皇上,老臣不久前才找到幼子,如今,他孤身行走民間,以懸壺濟世為己任,可卻不想,不想……”劉大夫老淚縱橫,不忍再說。


    金帝動容,關切道:“公子如何了?”


    劉大夫突然遏了眼淚,忿忿道:“犬子為救一人,卻被大昔皇帝強留在太醫院,著實淒苦。”


    “既是太醫院,想來,公子也無險境,不如就讓他留下好了。”金帝一生昏庸,最怕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大夫搖搖頭,悲切道:“大昔是欺人太甚,強留金國人士,全然不把金國放在眼裏,今日若是妥協,他日,便會趁機挑釁金國。”


    梁朝傾亦適時開口,“此次若任由大昔作為,金國威嚴何在?”


    金帝按著腦門,分析著二人的話,覺得有些道理,便道:“世子,你拿著朕的國書,去接回大夫幼子。”


    “是。”


    “謝皇上。”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金帝有些煩悶,便留下國書,離開了禦書房。


    踏出宮門,劉大夫上了馬車,梁朝傾欲磕頭感謝,被劉大夫製止,“快去吧,自己小心點,別讓沐王爺擔心。”


    “是,謝謝劉伯。”


    目送劉大夫的馬車離開,梁朝傾亦翻身上馬,向著大昔的方向疾馳,手中攥緊金帝的國書,絲毫不敢懈怠,這不再是一張薄紙,那是餘言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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