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心神一緊,難免露出幾分異樣神情,落在陳聖眼裏,可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他笑了笑,沒打算細問,隻是讓姐妹倆,帶著他與靈韻這對叔侄,好好遊曆一番,前世雖然在東海待過很長時間,但陳聖那時候一心記掛著修行破境,極少有閑情逸致漫步人間。


    陳靜心緒有些雜亂,一來擔心這個少年若有別的心思,惹惱了那位族中長輩,就連她也未必敢去說上幾句好話,再有就是,如今真的有些心慌意亂,怕這少年知道了那位前輩之事,遷怒自己。


    一路行船至此,其實她對陳聖是有些服氣的,特別是事後仔細回溯那塊陣盤神紋,越發覺得奇妙,此番撞破少年真容之後,是真的有幾分意動。


    陳沛兒自然不知道姐姐這般複雜心思,笑眯眯抱著靈韻手臂,歡欣雀躍道:“靈韻哥哥,走,我帶你去城裏最好玩的地方。”


    靈韻身體僵硬,看向陳聖,他是涉世未深,可沿途耳濡目染,還不至於看不出其中的微妙關係。


    隱匿在暗處的天機子嘿嘿發笑,鑽入劍身空間。


    陳聖長身而立,將兩劍一刀皆懸掛在腰間,才伸手虛引,笑道:“勞煩陳小姐帶路。”


    懷著如此惴惴心情,陳靜隻是埋頭在前方引路,倒是陳沛兒,渾然不覺氣氛的古怪,一雙抓得緊緊的,天真爛漫的為二人介紹城中景色。


    突然,四人麵前出現一隊紅袍人。


    為首一個瘦高漢子皺著眉頭,抬手點指陳聖與靈韻,問道:“你們二位很是麵生,是新進入城的?”


    陳靜擋在兩人身前,怒視那人,冷聲道:“柳濟,什麽時候我陳家的朋友,也輪得到你來問話?”


    聽到這個名字,陳聖嘴角輕輕扯了扯,又是一位老仇家了。


    柳濟麵色微沉,早聽聞這陳家的大小姐厲害,沒想到竟然連這點麵子都不肯給,嘴角不自覺掀起一絲弧度,徑直看向陳聖二人,漠然道:“例行檢查,麻煩兩位將身份玉牌拿出來看看。”


    既然你陳家小姐半分麵子都不給,就別怪我柳濟以權謀私了。


    陳聖怔了怔,旋即淡然說道:“我並沒這種東西,不知會是個什麽下場?”


    聞言,陳靜扭過頭,滿臉不敢置信問道:“你是偷偷溜進來的?”


    陳聖不置一詞,隻是淡然眯起雙眸,望向那位臉色難看的柳濟。


    “陳小姐,你也聽見了,此二人十分可疑,城中正在徹查刺殺一事,他們有著不小的嫌疑。”柳濟冷著臉說完,手掌一揮,身後便出現四人,各自拎著枷鎖鐐銬,走向陳聖。


    陳靜腳下不移寸步,冷冷盯著走上來的四人,寒聲說道:“兩位公子是我家老祖的朋友,你柳濟擔得起這個罪責。”


    聽得此話,陳聖長歎了一口氣,飛掠而出,第一次在展露手段。


    抬手一巴掌拍飛柳濟,他神情淡漠,彎腰抱起沌獸,“少在我麵前抖你那點小機靈,若真覺得我二人可疑,取城主批文來拿人,鎮海城還不是你柳家的一言堂。”


    身後的陳家姐妹目瞪口呆,因為那被打飛出去的柳濟,雖然實力不濟,可也是一位實實在在的半步金丹,在家族中是與陳靜這位五階陣師地位相當的貴人。


    隻是海城規則使然,不允許外來家族插手太深,才隻撈到了個閑散的城中巡守。


    陳沛兒揉了揉眼珠,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尖叫一聲,隨即死命抱住身旁的靈韻,脆生生問道:“靈韻哥哥,你該不會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高手吧?”


    陳聖轉過身,笑容十分玩味,“小丫頭,可不要輕視了你這靈韻哥哥,等哪天他舍得出手,整個海城都要嚇一跳。”


    陳沛兒果真給嚇得跳了一下,隨後看向靈韻的目光愈發崇拜。


    那位被拍飛到一旁的巡守大人,好半天才喘過氣來,眼神怨毒的看著陳聖,獰笑道:“別的不說,單以你對我出手這一點,就足夠你去水牢裏待上三天三夜。”


    “哦?是嗎?”陳聖麵色如常,看著咬牙發狠的柳濟,語氣清冷,道:“那就請大人試試,若是覺得自己動手沒有把握,大可以去請那些與你柳家私交不錯的修士,反正如今沒有戰事,想必大多都在城內,不難找的。”


    柳濟給漲得臉色通紅,海城雖然是天下金丹修士最為密集的所在,他柳家祖輩在此征戰數百年也攢下不少香火情,可這件事宣揚出去,沒有人會替他柳濟出頭。


    換句話說,就是柳濟在家族、在海城,都還沒到能夠動用這些香火情的分量。


    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陳聖出手打人,看似極為囂張跋扈,卻處處站在規則之內,以他柳濟的地位,還沒到能夠無視批文抓人的地步。


    海城是一個極為寬容的地方,在這裏像柳濟一樣靠著家族餘蔭,得了個所謂官身,其實沒有多大權力,與那些隨時有可能上戰場,而後死在異國他鄉的修士來比,差得很遠。


    陳聖輕嗬了一口氣,笑道:“海上腥風極為刺人,你若沒有別的話說,我可要走了。”


    一條天街上空空蕩蕩的,海城內除了特定的幾處繁華之地,大多是供給修士靜修的屋舍,被一道道陣法禁製罩著,幾乎沒多少人對外頭的動靜有興趣。


    柳濟緊緊咬著薄唇,那個少年孤獨一身,抱著條黑狗,踽踽獨行。


    不知為何,柳濟總覺得那條趴窩的畜牲,眼中隱隱有些炙熱的凶光。


    姐妹倆接連從他身旁走過,臉上毫不掩飾譏諷意味,但是另外一個看著凜然不可犯的少年,麵色如常。


    四人離開許久之後,柳濟麵色陰沉,“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別人知道。”


    眾紅袍人微伏下身子,恭聲稱是,他們大多是些修行不濟,又沒有一個好出身的散修,靠著海城戰事掙幾個辛苦錢,無論那個出手囂張的少年,還是出身柳家的巡守大人,都不是他們能夠招惹得起的。


    四人一路無話,以陳沛兒的後知後覺,都感受到一股隱隱的威壓,出自領頭的那個年輕人。


    陳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鄭重問道:“陳小姐,不知有沒有興趣請你家老祖的朋友,入府小酌幾杯。”


    陳靜倒吸一口涼氣,來了!這個不顯山不露水,如今已然暴露金丹修為的年輕人,終於要對自己發難了。


    “不必如此緊張,金丹之上的事你插手不了,我去到府上也未必會大打出手。”陳聖摘下酒壺,玩笑道:“若是舍不得那幾杯仙釀,我自帶就是了。”


    陳靜嘴巴張了張,猶豫不決,其實她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今天你陳靜帶了路,伏龍江上的香火情就依舊有效;若是不願意也無妨,就當是這香火情抵了,往後再見便是陌路人。


    陳聖淡笑飲酒,並不急著讓她給出答案,這種選擇做起來很難,但卻是陳靜所必須要麵對的一步,否則他心中過不去這個坎。


    恩將仇報這種事,陳聖不願也不想混沌容忍。


    終於,在靈韻都有些耐不住性子,想要開口嗬斥,這位陳家大小姐麵色慘白,聲音幹澀道:“好,我帶你去。”


    陳聖展顏而笑,無聲無息間撤回一口真元仙劍,寬慰道:“放心,會盡量讓那位老祖,不至於遷怒你們。”


    陳靜苦笑點頭,也隻好期望他能夠做到了。


    自始至終,陳沛兒都沒有說一句話,抱緊靈韻手臂的雙手鬆開,走在最後,情緒頗為低落。


    走過幾條空無一人的街道,陳聖站在一座華貴得不像話的府邸麵前,瞧著與周圍矮小院落格格不入。


    陳靜歎了一口氣,移步上前,輕輕叩響門環,整座府邸裹在陣法內,若是沒有這一道獨特的傳訊之法,就是在外麵喊破了喉嚨,裏頭也未必聽得見。


    幾息之後,一個黃衣老人推門出來,見是陳靜,臉色好看了些,皺眉問道:“大小姐,老祖說過近日不待客。”


    陳聖眉頭輕挑,這副作派,可有了那麽幾分做賊心虛得味道了。


    於是他一步上前,淡笑道:“我與你家老祖相交莫逆,連我也不見?”


    老人神色微斂,不敢輕視這個年輕人,而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這位前輩名號,我好與老祖通傳一二。”


    陳靜有些無奈,這個少年很明顯是初次來到海城,否則就不會住在那座竹園,看著陳聖自信滿滿,她在心中腹誹:“莫不是又要扯那焚海上人的大旗?”


    門房老人等了許久,麵前年輕人卻好似魂遊天外,不禁有些惱怒,加重語氣問道:“前輩可否報上名號?”


    心頭打定了主意,若是此人報不出一個很是嚇唬人的名頭,老頭子我就要讓你吃點苦頭。


    在這座城中,一位圓滿金丹的看門人,身份地位都要強過許多前沿戰場上廝殺的尋常金丹。


    在他看來,麵前這個心不在焉的年輕人,多半是想走巧路子,攀上陳家這個高枝。


    實際上陳聖的確在神遊,借著老人打開的一條縫隙,以神識尋找老龍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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