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聖一步邁上前,輕笑道:“如今有何不同?是晚輩修為不濟,讓前輩覺得我大道走上斷頭路了?”


    兩人針鋒相對,將靈韻與沌獸夾在中間,如芒在背。


    後者更是縮起身子,兩個金色豎眼寫滿了恐懼,被焚海上人身上濃鬱到了極點的血腥殺氣嚇壞了。


    與靈韻的血脈畏懼不同,它的感覺更像是一種出於本心的忌憚,打心底裏不敢對上這麽個存在。


    焚海上人突然撤了殺氣,化為滿臉的笑意,讚歎道:“他娘的,半月不見你小子竟然成長到了這等恐怖的境界,還給不給我們這些老家夥活路了?”


    陳聖也收斂下氣息,如今他的境界其實仍然在金丹前期,隻是由於兩顆金丹交纏,逸散而出的真元氣韻遠遠超過同境界修士,方才給焚海這樣的錯覺。


    他也懶得去解釋,當下還是那樁刺殺最為緊要。


    好在焚海沒等他開口,便說了句讓二人都是極為寬心的話:“放心,那個刺客活蹦亂跳的很,倒是那個大族,死了嫡傳後人不說,還在城中丟盡了臉麵。”


    陳聖又將龍閑的特征與他講了一遍,焚海聽完之後,皺著眉頭說道:“你小子膽子是真大,是覺得老夫很好說話,竟敢讓我去幫你找一條老龍!”


    陳聖悻悻然吞回在嘴邊的感謝話語,頗有幾分無奈的看著他。


    “少做夢,我隻答應你不對這兩條不知死活的家夥出手,另外在城中行事,讓你小子扯大旗,多的你想都不要想。”焚海上人說完,大袖一揮,將二人震出院落,眼不見為淨。


    站在濕潤的白玉街道上,陳聖有些茫然,原因無他,這條寬闊至極的街道兩旁,竟然是冷冷清清的,隻稀稀散散住著幾戶人家。


    “二位?”早有城中人守在此處,目光毫不掩飾的看著陳聖與靈韻,手中毫筆挑動如繡花,幾息之間便揮好了兩幅人像,栩栩如生。


    陳聖有些錯愕,眼前這人竟然也是一位金丹修士,著一身簡樸衣衫,左手抱著一片碩大玉書,右手執根纖長朱筆。


    那人明顯察覺到陳聖目光,眉頭微皺,問道:“二位是焚海前輩友人,卻也是需要講清身份來曆,哪怕不用留下魂魄印記,也該留下名號師門,若是散修,便說明功法屬性。”


    陳聖帶著幾分歉意收回目光,笑道:“在下掩日峰陳聖,勞煩道友了。”


    那個曾受過重創,氣府成了個處處漏水的漏鬥,才不得不從戰線上撤下的青年,臉色緩和了幾分,輕輕記下幾筆,看向靈韻。


    “陳靈韻,同樣來自掩日峰。”麵對此人熠熠目光,靈韻隻覺得渾身不自在,身處這座鎮壓水族的城池,他本就天然受製,因此即便隻是麵對一個金丹中的破落戶,他都不得不慎之又慎。


    陳聖啞然失笑,而後雙手負在背後,看著那人寫下一行小子,才淡然笑道:“借問道友一聲,城中可有客棧?”


    “叫我齊涼就是了。”那人收了朱筆玉書,就好像換了個人一般,滿臉堆笑:“這個好說,我領兩位去就是了。”


    陳聖沉默片刻,問道:“城中是否很少有人住客棧?”


    走在前方的齊涼突然頓住腳步,倒也沒有掩飾,轉身笑道:“是啊,所以兩位很難找到客棧。”


    “那你帶我們去哪?”靈韻突然開口問道。


    微愣了愣,齊涼坦然說道:“是,我的確沒打算帶你們去客棧,那地方都是些食人血肉的蛀蟲開的,聽你們報的師門也不像什麽大門派,住不起的。”


    陳聖有些詫異,未想到這個看著冷麵,難得露出的幾分笑意也是衝著自己修為的青年,竟能有這般古道熱腸。


    齊涼見他露出驚訝,不禁有些惱怒,自嘲道:“看來是齊某想多了,兩位並不是那缺錢之人,打擾了。”


    說著,他就要大步離開。


    陳聖急忙拉住他,好一通告罪,這才讓齊涼泄了幾分怒火,輕哼一聲,緩緩在前頭帶路。


    隻是悄無聲息處,陳聖與那頭小黑狗使了個眼色,讓它循著氣味,去找尋陳那位小姑娘。


    當日老龍乘坐商船來此,沒理由會無故失蹤,陳聖要看看那位金丹修士的刺殺,龍閑究竟知道多少。


    沌獸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小爺我隻是變成狗,你小子還真拿我當狗?


    陳聖嘴角扯了扯,指尖躍動著一支極細銀針。


    小黑狗快步跑出去,嘴裏傳出字正腔圓的汪汪聲,心裏頭罵罵咧咧的。


    行至一座竹園前,齊涼推開門,手掌一滑,笑道:“房間就這麽些,兩位自己挑吧,我去準備些洗漱物什。”


    陳聖眉頭皺起,隨後舒展開來,叫住有幾分逃跑意味的青年,笑道:“掌櫃的不說價錢,就不怕我住了不給錢?”


    齊涼瞪眼,佯裝發怒道:“十天一顆靈石你都不想出?”


    “哈哈……齊掌櫃做的良心買賣,這個錢可不敢短了。”陳聖隨手拋出一袋靈石,足夠在這座極為幽靜的竹園住上幾年。


    倒不是因為如今闊綽了,而是實實在在看中齊涼的堅韌,有了這些靈石,起碼可以讓他本就搖搖欲墜的氣府,能夠多支撐些日子。


    齊涼卻沒有收下,而是挑出幾顆靈石,笑道:“海城不是什麽好地方,花靈石的地方還多著呢,還是多買些防身的法寶來的實在,省得哪天死在海上,可就沒人給我送錢了。”


    陳聖聽完哈哈大笑,“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掌櫃的可不要後悔。”


    齊涼白了他一眼,自角落裏的一間屋子取出些被褥毛巾,雖然不是嶄新的,卻也是精心漂洗,曬足了日頭的。


    陳聖翻手收了靈石袋,徑直走入屋內。


    “怎麽,奇怪我為何對一個初次蒙麵之人,都舍得如此大的手筆?”


    陳聖看著滿臉疑惑的靈韻,淡然笑道:“放心,盧管事知道了,也最多抱怨幾句,這種事他即便不認同,也不會與我站在對立麵。”


    側耳聽著海浪濤聲,陳聖解下腰間刀劍,天機子飄蕩而出,幾乎凝實了身子,落座在一條竹椅上,微眯著眼眸,極為的愜意。


    靈韻看著怡然自得的兩人,心中籠著一團陰雲,無論如何,讓他一頭蛟龍在這個誅殺水族最為全力以赴,不知縮著多少斬龍人的城池,要做到怡然不懼,幾乎是不可能的。


    接近傍晚之時,竹園迎來了兩位客人,其中一個可以稱作不請自來。


    齊涼打開門,看見兩個極為養眼的清麗女子,一個身形玲瓏有致,麵上帶著一片紅紗,如煙雨朦朧中的出世仙子。


    另一個則是滿臉的天真爛漫,胸前抱著一條漆黑如墨的大狗,擠出大好風光。


    “陳道友,找你們的。”齊涼高喊了一聲,給那兩個女子指明了方向,便火急火燎的走了,臨走前抹了把臉,心說他娘的模樣好看就是占便宜。


    陳靜站在門外,看著幾乎躺在竹椅上的兩人,怔了怔,若不是一旁站著惴惴不安的靈韻,她都要認為是自己走錯了。


    輕輕走近,她低伏下頭,仔細打量著熟睡的陳聖,驀然微紅著臉說道:“你這小子,長了這麽一張俊俏的臉,存心扮醜做甚。”


    言語之中,竟然帶著幾分女兒家獨有的嬌嗔。


    陳沛兒瞪大了眼珠,好似見了鬼一般,悄悄摸到靈韻身邊,唉聲歎氣道:“現在該怎麽辦?”


    靈韻疑惑道:“什麽怎麽辦?”


    小姑娘掰著手指頭,“你看啊,我姐姐喜歡了你叔叔,而我又喜歡你。”


    她聲音極大,半點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陳靜,臉都要紅到耳朵根了,尤自顧自說道:“那他們倆成了親,咱們該怎麽稱呼?姐夫?叔叔?”


    最終陳沛兒覺得兩個都不合適,抬起頭問道:“你覺得呢?”


    陳靜伸出手指,撚住她的耳朵,狠狠扭了一把,冷聲道:“我覺得你還是閉上嘴的好。”


    陳沛兒痛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以目光向靈韻求助,結果被無視。


    好在陳聖悠悠醒轉,看著陳靜說道:“竹園幽靜之地,吵吵鬧鬧不合適,陳姑娘能否先鬆手。”


    陳靜果真依言而行,目光熠熠的望向陳聖,笑道:“先生好高明的易容手段,如此渾然天成。”


    陳聖輕笑,開門見山道:“早前那位隨船的前輩,二位可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聞言,兩姐妹臉色有些不自然,沉默了許久,陳靜才肅容說道:“那位前輩在我族中做客,被一位家族長輩邀請。”


    陳聖眼皮輕抬,語氣加重了幾分:“當真是做客?”


    二女神色微變,族中那位長輩的行徑,卻是稱不上請,龍閑如今的處境也多半算不上客。


    隻是在他們看來,陳聖與靈韻依然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即便知道了內情,也做不到什麽。


    除非………


    容貌年輕得過分的陳聖,真的是一位符道高人,起碼得失六階之上的存在,才有可能與那位性子古怪的長輩開口要人。


    陳聖目光一掃,便知道這件事裏頭有古怪,於是話鋒一轉,笑道:“我與靈韻初到海城,能否請兩位姑娘帶著我們遊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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