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沒見過我!”


    陳皓扭頭,一個小胖子在山道上狂奔,極速消失在眼中。


    長月祖師身形落穩,冷冷瞪著陳皓,“還嫌那小子牆角挖的不夠?這麽小的娃娃也不放過?”


    陳皓目光扭向一旁,有幾分心虛道:“兩個小家夥本就是十三的徒弟,這樣也算不上挖牆腳吧?”


    “你小子說什麽?”祖師怒目圓睜,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翻到最後一頁,指著上頭的兩個歪歪扭扭的名字,怒道:“瞧瞧這是什麽?陳武那小子也就罷了,語柔這丫頭可是老夫選定的,將來要接微兒班的。”


    說到這個,即陳皓也忍不住露出幾分鄙夷之色,長月真人身為一宗祖師,喬裝打扮成一個教書匠,借著教兩個小家夥讀書識字的工夫,瞧著兄妹二人在宗譜上寫下名字。


    急忙將宗譜收起來,祖師換上一副和藹笑容,看著兩道瘦小的背影,破天荒生出幾分心疼之意,手掌一鬆。


    純白劍光飛掠向山頂,險些給砸了腳的劉金丹剛要開口罵娘,就看見李衡出現,身前白色長劍潰散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劉金丹瞠目結舌,以詢問的目光看著李衡,不動聲色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李衡麵上浮現一絲不喜,隨即微微點頭,讓山主親傳弟子如此登山,的確有些不像話。


    “得嘞!”劉金丹喜上眉梢,身子極速飛掠下去,借著神行符籙的效用,幾息之間便來到了兄妹兩人身前。


    陳武臉色微沉,向前一步將妹妹擋在身後,打量了劉金丹幾遍皺眉問道:“你是師傅帶回來的新徒弟?”


    沒辦法,誰讓陳師伯語焉不詳,兄妹兩人都以為山上盡是些佝僂老頭。


    劉金丹臉色明顯黑了幾分,有些不悅道:“你這小子怎麽罵人?我劉金丹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多寶宗嫡傳,即便如今在掩日峰上擔任供奉,也與你師傅算是同輩,不帶這麽占便宜的啊。”


    說罷,劉金丹又看了眼少年身後的小丫頭,笑容燦爛,伸手進懷裏摸索著。


    陳武目光驟然冷厲,幾步欺身上前,獰聲喝道:“你要做什麽?”


    “嗯?”劉金丹滿臉狐疑,掏出一隻全身流動著微光的小巧傀儡鳥,“喏,算是見麵禮,喊我聲師伯不吃虧吧?”


    小丫頭滿眼冒著星光,怎麽看那小玩物怎麽歡喜,瞥了眼滿臉期待的劉金丹,欲言又止。


    “姓劉的,占山主便宜,就不怕他回來之後剝了你的皮?”劉九成帶著幾分無奈走來,目光掃過兄妹倆,眼神微亮:“不愧是山主的親傳弟子,天生靈秀,根骨蘊神,當真是修行的良才美玉。”


    劉金丹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道:“你小子沒這個膽就少說屁話,將來兩個小家夥不喊你可別賴我。”


    劉九成仔細一想,覺得是這麽回事,如今看來自己這一撥人,注定是為掩日峰開宗元老,連個名分都撈不著可就太慘了。


    心中踟躕了許久,劉九成正色道:“你們倆就喊我一聲劉師叔就行,至於見麵禮……”


    劉九成瞥了眼沾沾自喜的劉金丹,嘿嘿笑道:“保證不比這小子差就是了。”


    劉金丹胸膛拍得震天響,又從乾坤囊中各自取出一件寶器,給陳語柔的是一支玉簪,危急關頭可以化為護身法衣,可抵擋金丹修士全力一擊。


    抱著一柄長劍的陳武眼神不善,目光落在劉金丹腰間,開口說道:“我看這個就不錯,你給我我就喊你一聲師伯。”


    劉金丹滿臉錯愕,低頭看了眼,笑罵道:“你小子倒是胃口不小,這可是你劉師伯的護身重器。”


    “嘁!”劉九成冷笑一聲,給小丫頭陳語柔拿了柄娟秀刻刀,道:“半仙兵,比你那隻玉簪好些,拿著防身,等你結丹之後煉化。”


    隨後,劉九成掃了眼滿臉期待的少年,抬手丟出件法衣,說道:“寶器級別,尋常金丹難以攻破,不過你也別仗著有這寶貝就掉以輕心。”


    兩個小家夥麵麵相覷,尤其是看著師叔師伯滿臉的期待。


    小丫頭腳步動了動,站定在劉金丹麵前,昂著頭問道:“你看著比師傅年輕很多,為什麽要當師伯?”


    劉金丹嚇出一身冷汗,低頭問道:“你們的師傅多大年紀?”


    得到答案之後,兩個家夥都神情古怪,那道飛劍傳信是出自陳皓之手不錯,那到底是誰弄錯了?


    二人沉思之際,山上吵吵鬧鬧又跑下來幾個人,李衡走在最前頭,陰世、何道人以及屁顛屁顛的小精怪山秀。


    “不管了,這個便宜小爺今天是占定了。”劉金丹一咬牙,衝著小丫頭重重點頭。


    陳語柔看著他的臉,一字一頓道:“劉師伯?”


    少年陳武有樣學樣,喊得更是幹脆利落,隨後兩人又衝著劉九成喊了師叔。


    劉九成看著洋洋得意,宛若占了天大便宜的劉金丹,忍不住心中發寒,心說你是不知道那位山主的性子。


    李衡等人悠悠而至,除去一窮二白的小山秀,每人都送了幾件寶貝,其中何道人聽得那句小姑娘又甜又糯的師叔,臉上肉疼才消退了幾分。


    一行人浩浩湯湯開上山去,陳語柔時不時昂起頭問著師傅的近況,幾人各自應答,將自己與陳聖相處間的情形說出。


    陳武一路上唉聲歎氣的,看著一個二個爭先搶後圍著妹妹的師叔師伯們,眼神談不上幽怨,心中卻有些落寞。


    青年道人悄悄摸近,小聲問道:“小兄弟,可是覺得這群王八蛋冷落了你?”


    少年翻了個白眼,並沒怎麽拿這道人當回事,隻是山路漫漫,索性與藏著小心思的道士聊上一聊。


    陳武問道:“說說,我師傅是個什麽樣的人。”


    道人粲然一笑,搖頭道:“那可不行,你得先與貧道說說,你與陳山主是如何相識,另外你妹妹體內陰冥印記是從何而來?”


    少年臉色驀然大變,目光變得尤其凶狠,若不是看不出這道人深淺,隻怕陳武就要出手了。


    青年道人伸手,抖了抖身上衣袍,笑容神秘道:“貧道怎麽也算是個道門中人,這點天機還是能夠測算到的。”


    看著那比自家師傅衣著光鮮不少的道人,少年心中戒備才算是鬆懈了大半,開始簡明扼要的敘述師徒相逢之事。


    聽到陳聖化為一個瞎眼老道,青年道人臉色不禁一黑,尤其是聞得布幡上口氣極大的四個字,這位道人氣笑道:“看來你這師傅,還真是對天地大道沒有一點敬畏之心。”


    陳武微微蹙眉,冷聲問道:“那印記可有驅散之法?”


    道人搖頭,隨口說道:“貧道騙你的,小丫頭身子一切如常,根本就沒那所謂的陰冥印記。”


    聽得這話,少年陳武氣極反笑,手中出現那柄寶器長劍,做勢就要刺出。


    道人一聲慘叫,化為縷縷青煙飄揚而去。


    前方眾人停下腳步,劉金丹率先啐了口唾沫,怒罵道:“老道士真不要臉。”


    劉九成在一旁點頭,借助術法遮掩陳武目光,實際上這位道人就站在少年身旁,手裏搖晃著玉龜銅錢,嘴唇開闔。


    剩餘眾人啞然,其中那個初步與山頭連為一體的山秀,跑到陳語柔麵前,蹲下不高的身子,笑道:“小師姐上來。”


    又是惹得眾人一陣笑,對這個心思清澈的精怪,他們皆是發自內心的親近。


    小家夥蹲了許久不覺背上有分量增加,才又扭頭說道:“小師姐?”


    陳語柔笑了笑,伸出還未長開的手掌,輕輕撫摸這個異族的小師弟,“有師叔們在,哪裏輪得到你這個小家夥來賣力?”


    一眾人啞口無言,最終還是李衡掏出張禦空符籙,一手環抱小姑娘,徑直往山上而去。


    遠處陣法之外,長月祖師伸手捅咕身旁人,嘖嘖道:“老夫是不是看花眼了,那李家的木頭在笑?”


    陳皓哭笑不得,這話怎麽回都是得罪人,索性閉上了嘴。


    討了個沒趣的老祖瞥了他一眼,心中沒來由生出一股怨氣,一道真元匹鏈甩過去。


    陳皓立刻化為劍光飛掠出去,懸停在掩日峰上,看著山頂上滿臉新奇的小丫頭。


    “唉,也不知以後要便宜了哪家的小兔崽子。”


    長月祖師追了過來,語氣幽怨道:“你們陳家是不是與我烈陽宗有仇,一個二個出挑的女子都給你們拐跑了。”


    陳皓笑容訕訕,有月師姐與孫懷微這兩個在,他與陳聖還真是沒得抵賴。


    冷哼一聲,老祖身形一閃而逝,繼續坐鎮宗門。


    掩日峰頂上,如今已被開辟出了不小的一塊平地,搭建了幾座簡易的木屋。


    “劉…”


    “陳…”


    少年陳武越看臉色越黑,最後皺眉不已:“這就是你們所說的新宗門?即便我師父不在,也不用如此偷工減料吧?”


    小丫頭陳語柔抬頭問道:“各位師叔師伯可是缺錢,我這裏還攢了一些的,若是不夠我可以去找師娘借。”


    師娘二字,乃是田銖那小子攛掇陳語柔說的,孫懷微初時還會提醒一二,結果被少年陳武跟著起哄,索性也就隨他們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這話還真不好接,總不能說是我們這些家夥圖省事,想著反正管事與山主都沒歸來,加上最近忙著消化體內大道氣息,也就懶得打理了。


    如今在烈陽宗內,有著一位元嬰修士保駕護航,此等絕佳的閉關所在豈能錯過。


    李衡皺眉,沉聲解釋道:“山上動土大事,需要等主事之人回來。”


    小丫頭這才作罷,瞧見角落裏有幾根細碎木頭,急忙跑了過去,給自己搭了個小小的房子,寫上一個大大的柔字,滿意的拍了拍手。


    少年陳武黑著一張臉,大步跨過去,隨手抓起一根木樁,重重插在地上,有樣學樣寫上個武字,突然看見遠處還有兩處空地。


    “這是?”


    陳武盯著兩處精心修繕,卻沒人敢去搭建屋子的空地,皺眉問道。


    劉金丹嘿嘿笑道:“讓師伯來告訴你,那個高一點的是你師傅的,另一個是盧管事。”


    想起那位盧管事,少年心頭蒙上一層陰霾,當初在山上之時,可沒少遭罪。


    仙池之底,渾身被黑石覆蓋的盧大管事雙眸禁閉。


    池外接引使瞥了眼臉色不算好看的女子,眉頭微皺:“這小子如此難以鎮壓?”


    那女子搖頭,麵容依舊籠罩在迷霧之中,沉聲說道:“鎮壓不難,但他的神魂中多了些不該出現的東西,我以大道竟然衝刷不掉。”


    聞言,老人臉色大變,驀然想起一種可能,低聲問道:“你是說,上古遺留下的孽障,對盧素動了手腳。”


    女子先是搖頭,而後又輕輕點頭,沉吟道:“動了手腳是肯定的,不過是不是那幫家夥的手筆,我也看不準,如今隻能以大道壓製,希望那位開山之人能夠渡過此關吧。”


    接引使歎了一口氣,突然微笑道:“管他洪水滔天,你我守望近萬年,也算對得起大人的恩德,往後如何就看他們人族自己的造化了。”


    女子眼簾微抬,反問道:“將來若真有一天,人族因此陷入生死危機,你個老家夥能忍住置身事外?”


    老人笑容凝滯,誠然如女子所說,像他們這種天地造化所生,而後受人族點化逐漸形成如今的靈智,算得上是與人族大道相連了。


    “看著吧,希望這位護道人能夠保持住本心,不要給迷昏了心智,否則我不介意提前出手,哪怕結果是讓這方新天地大道殘缺,也好過便宜了那些賊狗的好。”


    女子說完,身形消融在池水之中,其中大道氣韻匯聚向盧素。


    望著盧素眉心印著的淡藍色印記,接引使眼神微黯,身形落在地麵上。


    盧素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麵前臉色沉重的老人,神色不悅道:“接引老兒,你小子死了媳婦?臉色這麽難看!”


    老人咧嘴,手掌閃電抓出,拎著剛出仙池的盧大管事魚貫而去,將其丟入叩心路所在的幽穀之中。


    接引使雙手籠袖,眼眸望著遠處緩緩消散的仙池,池下山神微微躬身。


    “五年之後,秘境落地,到時老夫不會再約束你等去尋找造化。”


    隨著老人聲音的落下,整座秘境之中傳來震動山海的歡呼。


    老人冷冷看著這一幕,雙眸微閉。


    ………………


    陳聖趴在大變樣的客棧二層圍欄上,左右趴著老廚子與名義上的老板曹岩。


    之所以說名義上,是因為此刻大堂裏坐著個商賈氣息極重的老頭。


    曹岩伸手捅咕老廚子,小聲問道:“老廚子,你見多識廣,可知道那人是誰?”


    老廚子翻了個白眼,隨口答道:“還能有誰,肯定是韓家那老妖怪的親信,想必是來幫那韓崧的。”


    陳聖淺笑,“齊鳴,算是韓霖親信中的親信,此人心思深沉,做事滴水不漏,曾受過韓霖大恩。”


    “如此可就麻煩了。”曹岩低著頭,突然想到什麽,又開口問道:“此人姓齊,會不會跟齊掌櫃那個老王八蛋有關?”


    微微搖頭,陳聖淡笑道:“這一點你可以自己去找齊掌櫃問個明白,不過依我預料,即便有關係,也絕不是什麽好的關係。”


    曹岩臉泊變幻不定,最終依舊是沒忍住,禦劍直直撞入浮雲街,找到那個焦頭爛額的齊掌櫃。


    “齊鳴?”


    齊掌櫃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隨後搖頭道:“老夫不認識此人,我齊家主脈旁係都無這個名字,你當真沒看錯?”


    曹岩將陳聖的言語複述了一變,格外點出了後半句,齊掌櫃這才想起一個可能,冷笑道:“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是誰?”曹岩心神一緊,還從未見過這位老友如此陰沉得臉色。


    齊掌櫃臉色陰沉,緩緩擺手說道:“無妨,那韓霖想讓老夫死還沒那麽容易。”


    隨後,不願意多透露半句的老掌櫃將曹岩禮送出去,反複叮囑不許插手齊家之事,才轉身走了回去。


    齊掌櫃盤膝坐在閣樓角落裏,臉上寫滿了猙獰,“齊淩,這麽多年了,老夫還以為你死了,也好,能在離去之前為家族鏟除你這個禍患,老夫也算死得其所了。”


    陳聖看著心事重重的曹岩,就明白多半是被自己猜中了,身子落在廳中,陳聖隨口問道:“韓霖到底什麽時候到,若再不來我可等不起了。”


    那齊鳴短暫失神片刻之後,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麵上笑吟吟說道:“陳公子莫急,韓元老這次既是返鄉,又是訪友,路上走得慢些也是應該的,我已經傳過訊息了,再過兩日他老人家應該就到了。”


    陳聖微微點頭,一步跨出大廳,身形出現在院中一顆巨樹之上。


    齊鳴眼眸陰冷,盯著那位氣焰囂張的少年,若不是韓霖反複強調不可輕舉妄動,齊鳴早就帶著一眾護衛動手了。


    韓霖這一回告老還鄉,有間商行給的麵子極大,不僅承諾他可以帶一位家族晚輩進入商行,並保證其晉升一路通暢無阻,會在極短時間到一個極高的位置,更是給予了一隊精銳護衛,其中有著好幾位金丹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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