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世的史書記載上, 關於大晉昭德年間興起的男女平權運動的記載, 是呈斷層式的分化現象。


    離昭德元年越近,史官筆鋒中泄露的譏諷與憤懣之情就越濃。


    後宮幹政、牝雞司晨等字眼比比皆是。


    但昭德帝齊晟實在是太能忍, 也太穩得住,無論外界怎樣評價, 有心人怎樣挑撥士子群情激憤, 他的所有動作都是不緊不慢, 有條不紊地進行。


    最讓那些老古董無奈的是,齊晟從來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的每一個看似合理的決策, 都會陰差陽錯地造成他自己想要的結果。


    對此, 徐羽然私底下和顧飛瓊吐槽:“這主角光環, 也太亮了吧?”


    “主角光環?”


    顧飛瓊秀眉微挑, 眼波流轉,扯出一抹譏諷的笑聲來。


    徐羽然挑眉, “你笑什麽?”


    “笑你呀。”顧飛瓊慢悠悠地搖著團扇, 笑著朝徐羽然拋了個媚眼。


    徐羽然隻覺渾身一陣惡寒,對顧飛瓊不分季節搖扇子的行為表達了強烈的鄙視之情,“這大冬天的,你不冷嗎?”


    顧飛瓊笑道:“我心有暖陽,何懼寒冬?”


    徐羽然懶得搭理她。


    但她這氣性,也隻支撐了片刻,就忍不住心裏貓爪撓似的好奇,“你剛才到底在笑什麽呀?”


    見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天真爛漫, 顧飛瓊無奈地歎了口氣,說:“你看見的主角光環,他卻不知道暗地裏謀劃準備了多久。這世上,哪來那麽多的主角光環?”


    徐羽然登時訕訕,呐呐道:“我……我就是隨口說說。”


    她也知道,把別人苦心孤詣的努力,隨隨便便就用一句“主角光環”抹殺掉,也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你呀你!”顧飛瓊笑歎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叮囑道,“你在我麵前自然可以言行隨意,但在別人麵前,萬不可如此。你要知道,咱們是……”


    “知道了,知道了。”


    徐羽然已經滿血複活了,笑嘻嘻地打斷了她,“咱們是處在一個皇權至上的年代!你這話說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顧飛瓊笑罵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這是為了誰呀?”


    兩人又笑鬧了一陣,徐羽然抱著顧飛瓊的胳膊,仰頭看她,“對了顧姐,再過幾天,就是女兒節了。今年的女兒節,咱們給大大們發什麽福利好呢?”


    這個女兒節,和乞巧節不一樣,是那些被晉江書局變相資助過,從晉江書局謀求到活路的姑娘們自發組-織的活動,日子就是晉江書局成立的那一日。


    就算是架空的朝代,大晉的節日跟她們原本的時空都一樣,過節講究的就是一個團員。


    可是,這些女孩子已經和家裏鬧翻了。


    對她們來說,無論哪一個節日,都會勾起她們的傷心事。


    顧飛瓊將這些看在眼裏,就提議她們可以給自己定一個節日,大家聚在一起高興。


    這個提議得到了女孩子們的認可,並因顧飛瓊是發起者,將晉江書局成立的那一日,定為了女兒節。


    一開始,隻是一少部分姑娘過這個節日,但慢慢的就越來越多了。


    發展到如今,女兒節正式和乞巧節分裂開來,其意義類似於她們原來世界都有的的婦女節。


    顧飛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團扇,柔聲道:“明日不是要到公主府去赴宴嗎?正好就此事商議一番,給她們準備一些急需用的東西。”


    “好,都聽顧姐的。”


    徐羽然點了點頭,突然笑了起來,“我再沒有想到,大晉的平權運動,會是從女子的筆杆子開始的。”


    顧飛瓊看著鬢邊已經生出絲絲白發的徐羽然,謂然歎道:“任何改革都是從艱難險阻開始的。大晉的平權運動,如果不是有天子在背後支持,哪裏會有這表麵的平靜?”


    雖然私底下的暗濤洶湧從來都沒有斷過,但那些波及到的,都是已經進入了朝廷體係的女官們。


    也是那些身懷擔當的女官們,艱難地扛起了一切,負重前行,才給了底層這些不願意一生都被父、夫、子操控的女兒們一線喘息之機,一片不算平靜的樂土。


    徐羽然默然了片刻,忽而歎道:“也不知道,當今太子,將來會不會繼承他父親的誌向。”


    她自來不願意想這些太過沉重的事,但有些事卻不得不想。


    如果這些女子多年的努力,因為換了一屆天子便要廢掉大半,不知會有多少人要瘋掉。


    顧飛瓊笑了,笑著說:“你放心,那就是個偽資-本-家養出的真資-本-家。平權運動對上位者的好處已經顯出來了,那位太子,怎麽可能不繼續支持?”


    有些人也真是說不得。


    這不,顧、徐二人昨日才討論過當今太子,今日便在衡陽公主府見到了。


    是的,這次聚會的地點,並不是信陽公主府,而是衡陽公主府。


    衡陽公主原嫁於東平侯世子,夫妻關係也算和睦。


    但這一切,都因信陽公主做了使臣而改變了。


    東平侯府就是屬於那種老頑固級別的封建禮教施行者。


    原本,因為衡陽公主是信陽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他們家就對她頗有微詞。


    在她堅持到慈幼院去幫忙的時候,東平侯夫人更是特意把她從公主府請回侯府,看似軟和,實則不容置疑地讓她守婦道,不要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這也是衡陽公主的性情太過平和,平日待人一向十分寬厚,這才讓東平侯夫人仗著自己婆婆的身份,對她少了幾分尊重。


    若是平日裏也就算了,衡陽公主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對她呈口舌之利的事根本不在意。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東平侯夫人不但妄圖幹涉她的事情,還含沙射影地譏諷信陽公主。


    這可算是觸了衡陽公主的逆鱗了。


    沒錯,衡陽公主的性情是比較平和低調,但她到底是個公主,自小也沒人敢在她麵前說過半句重話的。


    東平侯夫人蹬鼻子上臉的行為,當即就惹怒了衡陽公主。


    她臉色一沉,冷聲道:“夫人便是這樣和本宮說話的?”


    東平侯夫人一怔,繼而就對衡陽公主的態度不滿起來,“公主,臣婦也是……”


    “放肆!”


    衡陽公主身邊的女官得了公主的示意,當即上前一步,厲聲喝道,“夫人既知公主當麵,為何不行國禮?難不成,東平侯府要謀反嗎?”


    “姑娘何出此言?”


    東平侯夫人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就不滿地對衡陽公主說,“公主好歹管管身邊的人,主子還沒開口說話呢,也容得她放肆?”


    嗬!


    衡陽公主笑了,笑吟吟地說,“看來,是本宮往日裏,對你們東平侯府太過寬縱了。”


    不待東平侯夫人反應過來,衡陽公主立刻翻臉,譏諷道,“你又有何顏麵,讓本宮與你對嘴?”


    然後,她直接問那女官:“紅棉,見了本宮不行國禮,該當何罪?”


    女官紅棉昂首挺胸,朗聲道:“罪同欺君,按謀大逆論處。”


    其實,這件事欺君是真,但謀大逆就純粹是危言聳聽,說出來嚇人的了。


    但東平侯夫人不知道啊。


    欺君和謀大逆這兩個詞的威力實在太大,大到東平侯夫人渾身顫抖,乖乖起身朝衡陽公主行了大禮:“臣婦參見公主殿下。”


    但她心裏卻覺得很是羞辱,懷恨在心。


    衡陽公主瞥了她一眼,冷笑一聲,淡淡道:“還請夫人記住,人長一張嘴,不止是能用來說話的。”


    言罷,拂袖便走。


    至於東平侯夫人的記恨,她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東平侯府雖然有個侯爵的爵位,卻離權利中心還有一段距離。


    當年先帝之所以挑了他們家,就是汲取了暨陽侯府的教訓,覺得他們家沒有家世儀仗,就不會幹出膽大包天的事。


    但事實證明,總有那麽些人,太把自己當回事。


    自衡陽公主收拾了東平侯夫人之後,世子便一連三個月不曾踏入公主府。便是公主宣召,他也找各種借口推脫。


    直到有一天,東平侯夫人母子,帶著一個貌美的女子登門,說是那女子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請公主允許世子納為妾室。


    虧他們還記得,駙馬納妾,是要經過公主同意的。


    這樣帶著有孕的女子來,逼迫公主同意,與羞辱何意?


    衡陽公主的耐心,已經在這三個月之內被消磨幹淨了。


    此時,她根本就懶得和他們廢話,直接叫人叉了出去。


    這發展顯然出乎他們的意料,便是自認已經摸清了衡陽公主脾性的東平侯世子也有些心裏發虛。


    反倒是東平侯夫人一直在叫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便是公主又如何?成婚數載,連個蛋都沒下。難不成,她想讓我們家絕後不成?”


    聽到自己母親的話,世子的底氣又足了。


    那懷孕的女子聽了,覺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很可能將來要繼承東平侯府,更是心頭暗喜,也跟著說了幾句挑撥的話。


    可是,他們卻萬萬沒想到,等到第二天,常年不被皇恩眷顧的東平侯府,就一下子迎來了兩道聖旨。


    第一道,是天子準衡陽公主所請,與東平侯世子和離;


    第二道,就是將那個懷了孕的女子,賜予東平侯世子為妻,成全了這一對苦命鴛鴦。


    當時東平侯就傻了,忍著心慌賄賂了傳旨的太監,求問是怎麽一回事。


    那太監似笑非笑地瞥了東平侯夫人和世子一眼,“侯爺又何必問我?此事,不是令夫人與令郎更清楚嗎?”


    然後,那個太監就再也不肯多吐露一個字,帶著人就走了。


    以他的經驗來看,東平侯府,已經完了。


    從太監那裏問不出來,東平侯隻好來逼問自己夫人和兒子。


    夫人心慌嘴硬,世子卻禁不住家法,把自己母子仗著公主寬容,一再無禮的事交代了。


    “造孽呀你們!”


    東平侯長歎一聲,急急忙忙就讓人備水沐浴,他要進宮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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