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齊晟這麽一嚇, 太後反而堅強起來了。


    她非但不再整日裏以淚洗麵, 反而安慰起梁皇後來了。


    “人總得朝前看,日子總得過。往好的地方想想, 皇帝也算是……算是受罪受到頭兒了。”


    “母後……”


    “唉~”太後長歎一聲,轉移了話題, “小六這些天可真是一根蠟燭兩頭燒, 便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呀。老身琢磨著, 安排幾位皇子輪流給皇帝侍疾,也好讓小六喘一口氣。”


    這是替自己兒子著想呢,梁皇後又豈會不答應?


    哪怕這時候太後說要把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放出來侍疾, 梁皇後也不會有半點意見了。


    至於齊晟, 他原本是裝暈, 但由於這段時日實在是太累了, 他一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


    替他診脈的是胡禦醫, 昨日裏梁皇後便和他打好招呼了。


    但是, 當胡禦醫摸上太子的脈搏的時候,卻覺得,自己隻需要實話實說就可以了。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太子殿下這是操勞過度,虧了氣血了。”


    “怎麽會這麽嚴重?”


    太後嚇了一跳,“快,快開方子, 給他好好補補。”


    “是。”胡禦醫應了,又道,“兩位娘娘還是要勸勸殿下,不可仗著年輕,就胡亂糟踐身體。要不然,等過些年,怕是要遭大罪的。”


    太後連忙應了,“好好,你放心,老身讓人看著他。”


    又扭頭對梁皇後道,“皇後,你也得讓人看著他。”


    “是,母後。”


    梁皇後擔憂地看了看兒子,有些遲疑地對太後道,“至於安排諸位皇子侍疾之事,還是等晟兒醒了,問問他的意見吧。”


    太後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為今之計,最重要的,還是穩定朝綱。


    諸位皇子都屬於前朝官吏,該如何安排才最合適,還是齊晟最清楚。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太後縱然不願他再勞累,也不得不讓他做決斷了。


    齊晟這一覺,睡了有一個多時辰,醒來就感覺身上清爽多了。


    在一旁照看他的薄華一見他醒了,歡喜的跟什麽似的,“殿下,你終於醒了。”


    “華娘?你怎麽來了?”


    齊晟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她的大肚子,“小心孩子,別過了病氣。”


    薄華有孕近八個多月,已經臨盆在即。齊晟最近是什麽事都瞞著她,就怕她情緒一激動,有了個萬一。


    “我這胎穩著呢,殿下不用擔心。”


    薄華坐在一旁,指揮小宮女給他擦手擦臉,又讓人擺膳,給他墊墊肚子。


    她懷這一胎,前幾個月十分艱難,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但過了六個月後,胃口逐漸大開,將胎兒養得十分康健。


    最近她不是要生了嘛,提前安排入東宮的產婆就建議她每日多走動走動,這樣等生產的時候,也少受些罪。


    她今日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轉到了含光殿。


    隨行的宮女黃鸝原本是要攔著她的,但等她回過神來,卻是執意要到含光殿看看。


    “殿下每日早出晚歸的,我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過他的麵了,心裏實在擔憂。”


    她說得可憐兮兮的,黃鸝也心疼自己主子,便也沒再攔著。


    隻能說,幸好她進來的時候,梁皇後在呢。


    在薄華開口詢問之前,梁皇後就搶先開口,說齊晟隻是太累了,睡著了。


    周圍的人都心領神會,覺得皇後娘娘一定是怕太子妃動了胎氣,這才說了善意的謊言。


    於是,大家都配合梁皇後,對胡禦醫方才的診斷,絕口不提。


    薄華不明就裏,見大家都這樣說,也就信了,“那我就在這裏坐一會兒,等殿下醒了,我和他說幾句話就回去。”


    眾人怕她起疑,也沒敢狠攔。


    幸好她坐了不到半個時辰,齊晟就醒了。


    兩人說了幾句體己話,薄華堅持l陪著他用了膳,這才在黃鸝的攙扶下離去。


    齊晟深吸了一口氣:該幹的事還得幹呐!


    因為心裏惦記著讓皇子們輪流侍疾的事,太後一直沒走。等薄華離去了,她才讓人請齊晟到偏殿去,商議此事。


    齊晟略略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祖母考慮的很是周到,是該讓諸位兄弟來給父皇侍疾。隻是……”


    “你有何為難之處,盡管說,祖母替你做主。”


    太後直接就說,“老大和老三還在禁足,讓他們在自己家裏替皇帝抄經祈福,也是一樣的。”


    在太後看來,幾個皇子裏,可能讓齊晟忌憚的,也就是這兩個了。她不想叫孫兒為難,幹脆就自己把這惡人做了。


    “祖母誤會了。”


    對於太後的維護,齊晟很是感動,連忙道,“大哥和三哥都是父皇的兒子,就算有再大的錯,這個時候,也該讓他們來盡盡孝心。孫兒所慮的,乃是四哥和九弟。”


    且不說九皇子那個潔癖成狂的,真來侍疾會不會把太後給氣出個好歹,就說明遠大師,這會子還在草原上傳教呢,一時半會兒,叫他到哪裏去找?


    聽他這麽一說,太後也想起來九皇子那一身毛病了,頓時就覺得頭疼。


    “要是別人都來,就他一個不來,朝臣們會怎麽看?”


    太後覺得,她還真是個勞碌命,不但要替兒子操心,還得替孫子操心。


    “老九也就罷了,老四呢?他出了家,是連父母親人都不要了嗎?”


    瞧這話說的,出了家的和尚,講究的是四大皆空。


    既然已經空了,那自然是父母親人都想不起來了,還談什麽要不要?


    不過,齊晟肯定不會這麽跟太後說的,別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


    “祖母息怒,祖母息怒。”


    齊晟給太後順了順氣,解釋道,“不是四哥他不想來,四哥在入夏之後,就帶著幾個高僧到草原上傳教去了,根本就沒有在京城。”


    他說的都是大實話,雖然省略了很多細節。但那些根本不適合拿出來說的。


    對於個中緣由,太後並不清楚,也不關心。


    她隻聽說四皇子不是故意不來的,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罷了,還是前朝的事要緊。隻是……”


    她頓了頓,但再不情願,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你父皇如今的情況,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你還是快讓他回來吧。好歹……好歹再見一麵。”


    齊晟應道:”都聽祖母的。”


    話雖如此,但信傳到之後,明遠大師願不願意半途回來,他也不敢肯定。


    明遠大師之所以帶著幾個高僧去草原,為的就是從宗教信仰這種草原人最信服的文化著手,慢慢地滲透,逐步掌握話語權。


    有大晉在背後撐腰,草原上的貴族肯定不敢為難他們。


    但草原上原有的宗教就不一定了。


    比如喇嘛教,再比如草原各部自發信仰的自然神袛長生天大祭司。


    明遠一行六個僧人剛進入草原,就受到了當地的喇嘛廟熱情的接待。


    那些喇嘛不敢明麵上為難他們,卻以教義暗中譏諷。


    說來說去,就是他們喇嘛教材是佛教正傳,中原的佛教已經被改的麵目全非。


    對此,明遠3微微一笑:這道題我會。


    於是,被喇嘛教懷著不可告人的心思請來的瓦剌貴族,就有幸經曆了一場盛宴級別的忽悠。


    ——佛祖傳佛法於天下,隻是為了讓世人從苦難中解脫。隻是世人愚昧,往往難解真諦。


    這個時候,就需要得道高僧和前世積德的貴人們相助,將晦澀難懂的佛法,分解成世人能夠理解的程度。


    按理說,明遠3初到草原,對草原上通用的瓦剌語應該並不太熟悉。


    那些喇嘛之所以敢挑釁他,也是算準了這一點。


    傳教嘛,不管什麽時候,在哪裏傳,最重要的,就是要得到統治者的支持。沒有統治者的教派,那都是淫祀邪教。


    隻能說,草原上的喇嘛比起藏邊那邊,還是缺了幾分政治素養。


    他們隻隻知道忽悠住了草原貴族,在草原傳教斂財就能一路綠燈。


    卻不知道,有甲方霸霸大晉在後麵支持,哪怕明遠對任何教義都一竅不通,這些貴族們也照樣會信奉他。


    因為信奉他,就是在向大晉表忠心呀。


    有這麽好的機會抱緊甲方霸霸的大腿,讓甲方霸霸帶著裝b帶著飛,一起賺大錢,他們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從喇嘛們的請柬送到大小貴族手裏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他們這次的挑釁,會慘淡收場。


    一眾貴族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他們聽不懂中原話,也要拚了命地捧明遠大師的臭腳。


    更有那消息靈通的,比如已經做了王儲的岱欽王子,有內部消息:這位明遠大師,就是大晉天子的第四子,與大晉太子的關係很好的那種。


    草原上的人本來就喜歡信仰神靈,如今聽聞大晉皇帝的兒子竟然也出家信了佛,對中原的佛教更加神往起來。


    ——中原的神佛要是不靈,中原天子的兒子怎麽會出家修佛呢?


    畢竟,中原有那麽多的好東西身為皇子,混吃等死都能榮華富貴一生了,又何必求神拜佛?


    隻能說,在物質不豐富的時候,人們的思想都是很樸素的。


    他們最大的追求,就是吃更好的事物,穿更好的衣裳。


    至於各種各樣的多愁善感,在他們看來,純粹是吃飽了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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