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養了一段時間,賀蘭的身體雖未痊愈,但也已恢複得不錯了。


    歸吾每天都樂嗬嗬地忙活著煮這煮那,簡直就是明堂版的蒙毅。


    清晨,天光朦朦初亮未多時,南院裏已粥香四溢。


    老爹回了飛羽洛溪,白與飛剛開始幾天還挺自在的,結果沒過幾天,就有點兒想他老人家了。


    早早地起了床,幫著老祖宗拾掇了會兒後,就端著粥去了東院。


    林染大病初愈,身體虛弱暫時還沒有恢複工作。師暄暄和駱賓悄悄往醫院跑了幾趟,胖子呂梁撿回一條命,如今是對師暄暄越發的忠心耿耿了。


    經他提醒,師暄暄吩咐茹瓷去招募了幾個保鏢,這幾天都忙著看覆曆,也麻煩阿妖派出了幾個手下,去查那些即將成為染兒帖身護衛的底子。


    原本師暄暄是打算聘請職業經理人來打理公司的,但實在是拗不過,林染堅持要回蘇慕工作。所以也就隻能從這方麵著手,以確保萬無一失了。


    妖族中人也是要吃飯的。所以,索性阿妖就劃了幾個普通的手下給師暄暄,摻在保鏢中,這樣一來大家就更放心了一些。


    嵐飄飄則是閑人一個。


    本就沒什麽特別重要的本職工作,幹的都是閑工。聽說招保鏢而且薪水還挺高,於是就毛遂自薦硬生生頂上了一個名額。


    阿妖和師暄暄私底下也是無語,真是沒見過哪個活了這麽幾千年的‘老祖宗’。手頭居然連餘糧都沒有的。混到這份上也真是醉了。


    但是嵐飄飄完全不在意這些,每天吃好喝好睡好過得還挺開心。且等著林染身子養好後,她就正式上崗就業了。


    駱賓還有些緊張父母會不會橫遭不測,然而,老倆口還在環球旅行的路上,想到哪就走到哪,行蹤飄忽不定。每次視頻通話都是隨機切換地圖的,駱賓和師暄暄也是為有這樣的一對老寶貝感到很是無語。


    婚都結了,除了催生還是催生,再無別的話題。


    兩人早在塞班島時,師暄暄便坦露了自己不凡的身份。


    不過隻字未提前世因由,隻說自己是紫陣穀蘊養而成的精靈。


    駱賓是又驚又喜,還笑說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看的一部電影就叫家有仙妻,如今算是夢想成真了。


    他倒是放心先前師暄暄獨自去交贖金,畢竟有誰的老婆是可以徒手搬起一座別墅的呢!


    不過之後的事情他也沒去問,師暄暄也沒說,隻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至於後顧之憂,嗬嗬…廖伯倫那個老東西都死透了,劉雲衛也不知道被何方殺坯滅了門。


    再之後,染兒身邊有保鏢以及幾個妖族中人,若真遇上什麽很能剛正麵的硬手,這不還有嵐飄飄呢嘛。


    再不濟,怎麽說都曾是亡者界中人啊,還能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掐著點似地,一眾人剛吃完早餐,毫無預兆的閃落金光。


    扶蘇現身。衝大家點點頭,阿妖眨著雙美鳳眼似是有話想說,遂而又笑了笑回西廂去了。


    “阿妖,”扶蘇見她麵色似有不妥喚了一聲。


    “嗯?”


    “怎的如此沒精打采?”扶蘇揮手釋出靈力紛紛飄落進阿妖體內,她感覺到一陣暖意升起,不是靈力起到了什麽作用,而是心。沒來由的,心頭一熱。


    “是有什麽事麽?”扶蘇問道。


    阿妖笑著搖搖頭,“靈力養陣費神罷了,不礙事的。”


    扶蘇想起先前夜宴時,她倒是提過這一節,點點頭,又釋出許多靈力將她蘊於一片薄薄的金光之中。


    “既然大事可期,便不可心急於一時。自己的身體還是要顧著點的。”


    阿妖扯著嘴角點點頭,“知道了。你這大清早的,急匆匆跑來,是有什麽事兒嗎?”


    “哦,沒什麽事兒,找嵐飄飄閑聊幾句。你歇著去吧。”


    阿妖應了一聲轉頭就離了南院,扶蘇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一絲古怪的不安感。


    心想著,她一向好奇心旺盛,怎麽這會兒這麽消停,一點都不八卦地就走了,這真的很不阿妖啊。


    不過想了想,心知她這段時間確實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鬥轉陣上。可惜的是,這種秘族的法陣,他是半分了解都沒有,更別提能幫上什麽忙了。


    不再多想其它,衝嵐飄飄招招手,兩人往山頂走去。


    山頂就在明堂屋後,攏共幾十米的距離,不消一會兒就到了。


    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屁股底下一片冰涼。嵐飄飄咂巴咂巴嘴,老大不樂意。


    扶蘇聽得她心念響起,笑了笑,“有勞了。子夜說多謝你的幫忙,這幾天你若是空了,他請你去雲碧弄吃火鍋。涮羊肉。”


    嵐飄飄眉開眼笑,“哈哈,客氣客氣啦。怎麽好意思呢。”


    “應該的。”


    “那就今天吧,我帶上歸吾和賀蘭,小飛就算了,這小子要守著染兒,肯定是不會去了的…”


    叭啦叭啦說了一堆,扶蘇耐心地聽著,笑笑點頭應和。


    “昨天與蒙毅閑聊,聽他說起一個關於亡者界的傳說。”客套完後話入正題。


    蒙毅?反應了會兒,嵐飄飄想起來是那個曾經的陰差,疑惑地看著扶蘇,問:“什麽傳說?”


    “說是亡者世界五大結界在很久以前是有界主的,我有些好奇。”扶蘇並未多說,先試探一下反應,如果嵐飄飄知道的並不多,那餘下的問題也就甭問了。


    嵐飄飄擰了擰眉頭,一臉錯愕,“怎麽突然說起這種陳年老黃曆的事情?”


    嗬,找對人了。看來她確實是個知情的。


    扶蘇心下暗喜了片刻,麵上毫無表情隨性一說:“哦,昨天素兒說起在夢境裏的奇遇種種,蒙毅湊熱鬧說起這個傳說。


    說得玄之又玄的,於是子夜便與他打了賭。我是替他們求證來的。”


    扶蘇不會說謊,這還是子夜給他想的借口。


    嵐飄飄哦了一聲,麵上表情複雜,說道:“你們有錢人就是這麽任性,連這個都賭。”


    扶蘇…嗬嗬一笑,搖搖頭不置可否也不搭話,隻等她自己開口。


    “五方界主,每界各有冥、法兩職,共十位界主。”


    說詞簡直一模一樣,這就對上號了,扶蘇邊聽邊點頭。


    嵐飄飄也不疑有它,繼續說道:“一般的亡者之魂,是無需經過五大結界的,隻有那些犯了錯的,才會被拘進那幾個地方。


    亡魂由陰差負責核對後,來到渡者部,便是由我們謁靈者檢閱其生前以及累世犯下的罪業,初審過後再另行分配。


    沒什麽大事兒的就轉生門入輪回,而有罪業者則被分別納入時間結界、空間結界、通靈結界、滅息界、生界中接受應有的懲罰。


    由法主判罰罪業,冥主負責動用結界之力執行判罰。”


    “結界之力?”扶蘇疑問道“何謂結界之力?”


    嵐飄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結界之力你不也領教過嗎?和歸吾那老東西去救賀蘭的時候,你們不差點被結界之力給凝結了嗎?”


    扶蘇想了想點頭,一臉好奇地笑問:“那不還是靈力嗎?”


    “當然是靈力不然還能是什麽?天地間被神明封禁的,不就是靈氣嗎?老話說的好,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封的再嚴實,靈氣還是會溢出來存於天地間地,你們不就是因此而獲益得到靈力的嘛。”


    “如此說,那十位五方界主也是具備靈力的咯?”


    嵐飄飄非常之奇怪地又看了眼扶蘇,心說這不是廢話嗎?


    “那不然呢?五方界主沒有靈力,憑何坐鎮亡者各結界?


    他們與普通的陰差不同,據說都是生前有大功德的人。也有說是神明創造的。


    總之我也不清楚他們的來曆。噯,你問這個做什麽?”


    扶蘇不善編詞尷尬笑了笑,“上次時間結界遇險,對亡者界有些驚懼,便想多做些了解罷了。”


    “哦!”嵐飄飄點頭道:“如今已經不是當初的情形了。


    聽說現在的亡者界管理甚嚴,再不是以前那樣隻由五方界主審判。


    而是在亡者新死之時,便有命箋標記書明其生前罪業種種,由陰司司長共同判罰。


    那日我已感應到有一位亡者界中人去了你們潤廬,你該不是認識的哪位司長吧?!”


    扶蘇點頭,坦誠相告,“一位叫做楊十七的女子。她也沒有言明身份,不過應該是這個職責之人吧。”


    嵐飄飄微微驚訝了一下,點點頭,看向遠方不知想到了什麽,訥訥地說道:“那場浩劫,人類世界滅頂之災,亡者界又何嚐不是一場大洗牌呢。


    就像是改朝換代,我們這些謁靈者沒用了,便就此統統抹殺…”


    歎了口氣,她似有些哀怨地繼續說著,“扶蘇,我不知道你打聽五方界主有何目的,但有一點你要記住,亡者界最好別去碰。


    聽師暄暄說起,你們曾找過洗靈河想入生門。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整個亡者界最可怕的地方,其實就在那兒。別的結界都是向死而生的,隻有生界是向生而死的。”


    扶蘇???隻一驚,意識到其實嵐飄飄從頭到尾就沒信子夜為他編排好的借口。但她願意坦誠相告,想來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隻是,這最後一句話是何義呢?


    嵐飄飄也猜到他沒聽懂,解釋道:“四界法主判罰、冥主執行,受罰的亡魂或於空間界中受壓力之苦、或於時間界被凝結如墜孤獨地獄,或於通靈界被化靈受鑽心噬骨之痛、或於滅息界受冰封寒風吹襲破皮綻肉…


    但隻要受罰者能撐過去、熬下來便有希望,當被寬恕之日來臨,也是他們重生之時。


    但是,生界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曾有人說,其實整個世間就是那個生界。


    人們在此出生,受盡生時千般苦,再入輪回不過是夢一場。”


    話落,扶蘇想了許久,嵐飄飄安靜地坐在一旁,也不再說話。


    天地法則,神明奧妙,不明白參不透的東西太多了。


    人之生命原本就不是簡單的事情。秘族、職責者們殞落便就真的是殞落了,唯有人類的生命因為魂靈而輪回、續存。


    狐族那位老祖宗也曾對扶蘇說過類似的話,秘族是神明創世、守世的工具,而隻有人,才是神明之子。延傳著神明的意誌。


    他們生生世世為活而活,為信念而活,為延續血脈而活,卻最終要麵對靈魂的消磨。


    他們曆轉無數次輪回,在人世間遭受著血與火的洗禮,他們征服不同的種族或被不同的種族征服。


    這種周而複始的希望與幻滅,是秘族與職責者們不需要經受的苦。


    生命之輕,輕若螻蟻或鴻毛。生命之重,重若如行泥沼不可自撥。


    沒得選擇地,一次又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麵對一個又一個,他們想要或不想要的人生。


    但是,這個命題太大了。大到沒有人能解釋得了是為什麽?


    就好像,連嵐飄飄這個七千年前的亡者界‘老人’,都說不清生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她能告訴扶蘇的便是,你,別去碰,別去想。過好自己便已是最好。


    但是,扶蘇並不這麽想。


    那個宏大而蒼涼的聲音,那個來自神魂深處的聲音,他聽到過。


    它一次一次喚醒他,讓他重返人間,也許便是要增加他靈魂的重量,讓他裹足不前,讓他嚐盡苦澀之味。


    但他不懼,既然生而為人,還有什麽可懼的。而且,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淒惶不再猶豫了。


    他已不是兩千年前自輕生命的那個青年人,這個世界,他看了兩千年,曾以為自己就是代神明行走天下者、曾以為蒼生螻蟻與他無關。


    但是現在,他的身邊有了那麽多的親密之人。他已經不可能再放下了。


    他的心中,有了愛意。對那個女孩深深的愛意。


    她說,這個世界很美好,這個世界很溫柔。


    那他就去將這可能不太美好的世界,變得美好一些。將這不太溫柔的世界,變得溫柔一些。


    一己之力,勢單而薄。但是,他還有她啊,還有染兒、蒙毅、子夜、素兒,還有明堂的師暄暄、阿妖、小飛,甚至還有現世平凡的安寧還有純真的平兒…


    這個世界沒有那麽遭!


    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依戀,一道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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