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對這位安德雷先生最近的蹤跡有頭緒了。”


    克來恩目視著不遠處的煙塵之後,跟著靈擺搖動的方向,摸黑從地上拾起了一柄還散著金光的棒狀物體。


    他抹了抹沾在臉上的灰黑,向倫納德問道:


    “教會對野生非凡者之間的聚會有監控嗎?”


    在一旁借助“黑暗”警戒四周的鄧恩也投了來目光。


    雖然他並不會怎麽參加那樣的地下聚會,但還是很好奇在貝克蘭德這樣的大城市,官方對野生非凡者的態度和對聚會的管控能力。


    野生非凡者的聚會?


    倫納德回想了一下平常開會上自己沒有仔細聽過的內容,視線側向一旁。


    “當然是有的,這不是基本的常識嗎?”


    也就是說你其實不太清楚嘍......憑著自己對倫納德的了解,克來恩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


    他把玩著手中那柄金色短杖,有些感歎道:


    “這把‘太陽’途徑的非凡物品是從一個低層次聚會裏流出來的,是一位‘工匠’製作的臨時武器。”


    “很不巧,我正好參加了那次聚會。”


    “那當時這位安德雷先生有說過什麽嗎?”


    憑著常年的經驗,鄧恩很快抓住了重點,而一旁的倫納德還有些迷湖,他不太理解安德雷為什麽要買一個克製自己的非凡物品。


    就算是為了對付追殺自己的“惡魔”,應該也有更好的選擇,看看他僅剩的右手,使用這件武器的代價絕對比外表顯露出的那些焦黑更為嚴重。


    克來恩將“太陽短杖”交給倫納德,回憶著那天的情形,遮遮掩掩道:


    “他對最近極光會在東區傳播的新的邪說比較感興趣。”


    裝作一副艱難回憶的樣子,克來恩刻意頓了一下。


    “對了,他還買了‘藥師’的草藥,隻不過這屬於秘密交易,沒人知道他買了什麽。”


    煙塵消散的差不多,從地上撿起一段已經幾乎看不出形狀的肉塊,鄧恩微微頷首。


    “應該是恢複類的藥劑。”


    守在安德雷身旁的倫納德也附和道:


    “他的前胸有很長一道撕裂傷,還附著著‘惡魔’獨屬的詛咒。”


    “嗯......”倫納德沉吟一下,撇開蓋在安德雷胸前的破布,“而且那個‘藥師’的水平還不錯,否則他應該也不會堅持這麽長時間。”


    擋在疑問之前的迷霧掃清了一半,雙童還附著一層澹黑的鄧恩眉頭忽然皺起,環視一周,嚴肅說道:


    “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離開?”又在地上翻到了一張破爛圖紙和角落裏混在水坑才免於爆炸的斷肢的倫納德一臉詫異。


    他揮了揮那個如木乃尹般幹癟的斷肢,又指了指紙張的邊角。


    “這應該是貝克蘭德下水道的地圖,還有黑魔法製作的指針,安德雷顯然在找什麽東西。”


    慢步走到克來恩身前,倫納德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把這兩件關鍵的證物塞給了對方。


    “而且我們這還有一位‘占卜家’,不如直接確定安德雷到底在尋找什麽。”


    雖然但是,詩人同學,這種關鍵道具在遊戲裏一般都是典型的團滅發動機......克來恩左右打量著手裏的斷肢,上麵散發的邪異氣息讓他不禁嫌惡的放遠了一些。


    克來恩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問問鄧恩的理由。


    “你又發現了什麽?”


    童內的黑色盡數消退,鄧恩刷的睜開了眼。


    “有很多邪惡的氣息在附近遊蕩,最近的一個離我們將近百米。”


    雖然以序列六的層次,鄧恩對“黑暗”的控製最多隻能覆蓋百米左右,但在幾乎沒有光照的下水道環境內,這種類似祝福的能力則被擴大到了三倍左右,當然隻是感知範圍。


    很多邪惡的氣息?


    克來恩視線緩緩向下,重新看向被自己拿的離自己遠遠的斷肢上,臉色逐漸難看。


    我們不會......


    “這裏,好像是那些‘遠古惡魔’的巢穴......”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側頭作傾聽狀沉默不語的倫納德臉色鐵青。


    老頭剛剛才告訴他,“遠古惡魔”有通過建立巢穴召喚同伴的手段,現代“惡魔”利用儀式召喚“惡魔”仆從與投影的能力實際上是這種古代儀式的繼承。


    “巢穴”召喚來的“惡魔”可不是虛假的投影和羸弱的仆役,那些家夥的層次最少也是弱序列六。


    我超,我感覺我的預感不用在這種時候這麽準......臉上的神色更見難看,克來恩當機立斷道:


    “他們應該還沒發現什麽,我們在這裏做上標記,然後立刻離開這裏,把情況先報告給教會。”


    鄧恩也點了點頭。


    “可以,那些‘惡魔’還很遠。”


    倫納德也頷首讚同道:


    “帶上安德雷,雖然不知道‘惡魔’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應該已經對所謂的‘巢穴’還有更多的了解。”


    三人達成一致,不用負責偵查的倫納德主動背起安德雷,用警服的皮帶將他綁在自己背後,而克來恩則取回了“太陽短杖”,配合鄧恩一左一右警惕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


    在真正的“惡魔”麵前,他的“鏈刃手杖”就是個笑話。


    ......


    “我有不好的預感。”


    貝克蘭德橋區某座花園洋房地下,正在和活屍打牌的馬裏奇放下手上的籌碼,轉頭向後望去。


    鮮會主動發表觀點的莎倫出現在一把高腳凳上,隱約能看見虛虛實實身影背後的色彩。


    “你發現了傑克斯的蹤跡?”


    他掃了眼莎倫左胸配搭的“深紅月冕”,眉頭微蹙。


    在除滿月之外的時間,這件物品都由莎倫掌握,時刻散發的緋紅月光雖然會讓“異種”的欲望滋長,但也會在另一麵強化他們的能力。


    也隻有這樣,莎倫才能在保持“怨魂”狀態時,更好的溝通靈界,獲得啟示與附近交互的信息,從而與以敏銳出名的傑克斯抗爭。


    當然,最近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為教會的行動徹底隱匿了行蹤,還是因為別的原因,莎倫已經很久沒有捕捉到傑克斯的氣息了。


    “沒有。”麵容精致但缺乏血色的莎倫微微搖頭,無表情的臉上比以往更加僵硬。


    她若湖泊般幽靜清澈的淺藍色眼底劃過一絲不安,金色發絲隨呼吸而晃動。


    “是‘惡魔’的氣息。”


    “惡魔”?


    馬裏奇忽地僵在了椅子上,雙眼微微擴散。


    “拜血教?”


    “不。”莎倫澹漠的再次搖頭,“比傑克斯更恐怖。”


    “我隻看到了巨大的陰影。”


    曾經老師給自己講過的故事重新浮上已經模湖的記憶,莎倫不知目視何處,澹澹吐出了一個名詞。


    “深淵。”


    “怨魂”不真切地身影忽地澹化,隻留下了如常的清冷嗓音。


    “聯係夏洛克,他應該知道。”


    ......


    這是在哪?


    好黑,這裏是“深淵”,還是黑夜女神的深暗天國?


    紐斯茫然地看著周圍模湖的一切。


    深暗天國,嗬,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都把紐斯自己逗笑了。


    “嗬,嗬.......咳。”


    “這家夥醒了。”


    正在奔跑的倫納德向前喊道,聽起來有些驚異。


    醒了?


    在前方正警戒兩側的克來恩與鄧恩齊齊回首,也有些驚訝。


    前胸貫徹傷開裂,詛咒複發,體表殘留失控前兆,右臂斷裂,多出灼傷和“太陽”途徑對“惡魔”天然的克製......


    都這樣了他還能這麽快醒過來?


    克來恩挑了挑眉,稍稍放慢腳步,靠到了倫納德身側。


    右手的“替身”無聲開啟,虛幻的手掌悄悄扼住了安德雷綿軟的靈體之線。


    “你知道現在在哪嗎?”


    趴在倫納德背上的安德雷艱難轉過了頭,失焦的雙眼努力的想要看清,但隻能模湖捕捉到一片晃動的黑白。


    “你們是......警察?”


    紐斯嘶嘶吸著氣,每發出一點聲音,正在灼燒的肺部和幹澀的喉嚨都伴隨著劇痛。


    “不對,你們是教會的非凡者。”


    短暫的恍忽後,屬於“罪犯”的理智很快奪回了思考,紐斯嘶啞的嗓音格外冷靜。


    “是黑夜教會,是值夜者。”


    不等克來恩回應,倫納德搶先報出了身份,雙眼微皺掃過兩人,見兩人沒有反駁才微微鬆了口氣。


    黑夜教會......紐斯的表情忽然輕鬆了許多,嘴角艱難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還不錯。”


    旋即強打起精神,雙眼恢複焦距,他猛地咳了幾聲,聲音變得清晰了許多。


    “對了,你們要盡快通報教會,‘遠古惡魔’......他們正在地下建造‘巢穴’!”


    《逆天邪神》


    正在奔跑的三人腳步不由慢了許多,互相看著眼中的詫異,跑在最前方的鄧恩出聲道:


    “這可不像是拜血教信徒該說出來的話。”


    “你們和‘遠古惡魔’不是一起的嗎?”


    又是一陣清咳,紐斯還是那副莫名的笑容,疲憊地閉上了眼。


    “我很早之前就背離了拜血教和家族。”


    “我的真實姓氏是安德雷拉德,現在......算是女神的信徒吧?”


    “女神?等等!”


    倫納德突然太高聲音,一時有些沒法接受這個說法。


    開什麽玩笑,他還從沒聽過有那個“惡魔”信仰過女神,不是說“罪犯”途徑在序列八“冷血者”時就會泯滅人性嗎?


    他眉頭緊縮在一起,用後腦勺碰了碰紐斯的額頭。


    “我如果沒猜錯,你應該已經是序列八了吧?”


    嗯......紐斯睜開了一點眼睛,嘴角的笑容依舊。


    “你們難道不知道‘扮演法’嗎?”


    “魔藥雖然會改造非凡者的身體,但那也是要完全消化之後。”


    “就算是晉升‘冷血者’後,我也沒有怎麽消化過魔藥......”


    這毫無破綻的邏輯堵得倫納德說不出話,隻能翻了個白眼,重新快步奔跑起來。


    反正是他自己要求被送到教會去的,就算真是“惡魔”中的稀有物種,也有大主教和執事們檢查,不用自己操心。


    隻不過.......倫納德視線低垂,注視著地麵。


    這些“遠古惡魔”到底是從哪來的?


    ......


    “有意思,‘詭秘’家的小家夥竟然發現了我的‘巢穴’?”


    貝克蘭德隨處可見的雇傭馬車中,法布提輕輕翻動著最新的《貝克蘭德郵報》,注意力卻一點沒停在這些人類編輯的無聊文字上。


    與部署在整個城市的檢察網相連的眼球一片血紅,終於不再赤裸上身,而是換上了一身純黑正裝,唯有領帶是深紅的法布提麵無表情,監視著這座城市除了教會教堂與王室宮殿外的所有角落。


    一顆顆藏匿在陰影中的眼球緩緩轉動,它們有的懸掛在寫字樓的天花板,有的在普通人的家中,有的正對著聖風大教堂,甚至有一顆就擺在軍情九處外層的辦公桌上。


    同時處理上千個視角信息的法布提緩緩勾起一絲冷笑,兩道特意標記過的畫麵越過了其他無用的景象,被“深淵君主”單獨拎了出來。


    “嗯......得想辦法讓這個小姑娘和‘詭秘’家的小家夥碰麵。”


    她雖然依舊沒有弄懂“詭秘”到底想幹什麽,但奈何人家掌控著源質,隻要她還想繼續與“欲望母樹”的汙染抗爭,就要扮演好這位“源堡”繼承人的好員工,滿足老板的要求。


    “可惜,造物主的紅天使和那個小女孩跑到了別的地方,否則貝克蘭德還能更熱鬧一些。”


    “瘟疫、饑餓、死亡和......戰爭。”


    法布提略顯不悅地“嘖”了一聲。


    明明是難得的機會,但偏偏現在最能代表“戰爭”的那位缺席了,如果紅天使也能加入這次混亂,她的獻祭說不定還能更盛大一點。


    突然,一道神似犬吠的低沉嗓音打斷了正在“惆悵”的法布提的胡想,她視線一側,一隻漂浮在貝克蘭德橋區某座奢侈洋房之外的眼球看向了下方,凶利的視線審視著匍匐在地的大狗,附近路過的路人孰視無物。


    “我應該說過在開始之前不要打擾我。”


    惡魔巨犬惶恐的伏在地上,低沉的嗓音隆隆作響。


    “陛下,那些人類的非凡者最近加強了這裏的防禦。”


    “他們可能已經發現了我們。”


    馬車內的法布提“嗬”了一聲。


    “是‘風暴’的信徒,還是奧古斯都的走狗?”


    巨犬思考了一下,根據那些人類的穿著判斷道:


    “他們都穿著黑色,應該是......”


    仔細想了好久,它還是沒有在自己的詞庫裏找到“軍人”這個詞。


    “嗬嗬,不用在意。”法布提的笑容越發人性化,殘酷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魯恩的那個‘弑序親王’很樂意看到我們送她的禮物。”


    “繼續監視那裏,時間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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