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金色的火焰再一次隨著紐斯的低語燃遍四周,狹窄的空間內,圓粗的炙烈光柱與滾燙焰雨交替顯現,將本就沒有多少活動空間的半圓形通道切割成了多個區域。


    身披黑鱗,體態畸長的“惡魔”不斷在空中旋轉跳躍,尖利的彎鉤形骨爪死死的扣在水泥牆壁上,四肢並用飛快移動著。


    被狂暴占據的血紅童孔頻頻環視四周,緊隨著躲在金色光流後的纖瘦身影,上下遊動。


    “焚燒。”


    又一輪淨化之光從天而降,從戰鬥開始就被偷襲,漸漸忍無可忍的“惡魔”張開大嘴,一道粗壯的硫磺火焰隨著“褻瀆之語”噴吐而出,在掠過口腔前端的一瞬間染上靈性詛咒,夾雜著硝煙的橘紅色轉瞬化作深紫。


    “淨化!”


    雙手再次撈起一捧聖水,借助翻滾躲開第一縷焰流的紐斯猛地將太陽短杖橫在身前,配合著向身前扇形撒開的聖水,一道前所未有的神光從他眼前升起,不同於原本的稀薄色彩,這道相對狹小的光柱隻堪堪擋住了紐斯的軀幹,配合著聖水鏈接成牆,死死的擋住了宣泄怒火的火龍。


    不同於燃燒靈性的“魔女”黑炎和接近生物本能的巨龍龍息,“惡魔”的吐息更傾向於非凡能力與生理技能的結合,雖然結合了兩者的優點,隻是會根據“惡魔”種類的分別略有擅長,但這也意味著它同樣受限製於兩者的弊端。


    比如說現在,在巨量噴吐焰流後,這隻勉強達到了序列六層次的“遠古惡魔”再無短時間內重新吐息的可能,但在狹小的空間內,不算稀薄的硫磺已經填滿了通風極差的管道,隻要一點火星,就可以徹底點爆這裏。


    這也是這隻“遠古惡魔”不計代價傾瀉所有吐息的原因。


    不再泥濘的地麵上,紐斯微微活動著滿是焦黑的雙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正收攏火息,重新擺好架勢的“惡魔”。


    再有幾秒鍾,這裏尚存的聖光與火焰都會因缺少靈性支持而消失,再加上我手中的太陽短杖並不是包含非凡特性的物品,雖然幾乎不用考慮負麵效果的問題,但與之相對的,就是這隻僅是使用就會給我帶來傷害的短杖,每一次使用都要消耗大量的靈性......


    簡單來說,我可能要玩完在這了......理清現狀後,紐斯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屬於“冷血者”的無機質漸漸褪去,人類的情感重新占領高地。


    在天花板上的“遠古惡魔”撲過來的一瞬間裏,他想了很多。


    他因厭惡而逃離家族,因恐懼而不敢融入正常社會,一直遊離於群體之外,被人視作異類,如果不是造物主看他實在太可憐,將可愛的天使推到自己身邊,讓他第一次嚐到了溫情的美好,大概他遲早還是會走上晉升的道路吧。


    科塔娜......未婚妻的樣貌逐漸清晰起來,忍著再一次開裂的傷口發出的劇痛,紐斯嘴角勾起了一抹燦爛的微笑。


    他忽地抄起原本已經放鬆的短杖,雙手決絕的轉動杖身,一道寒光緊跟著動作閃過,飛快掠過隻剩下一點,幾乎幹涸的聖水坑窪,刺向了前方。


    “抱歉,你長得太醜了。”


    滾燙的血液噴灑過滿是硫磺氣味的空中,形如鷹鉤的尖銳利爪撕開了紐斯的大半個肩膀,森森白骨與鮮紅肌肉之間慘兮兮的僅剩下幾根纖維連接。


    但此時“遠古惡魔”與爬行類極為相似的細長臉龐上,不是的手的狡詐也不是瘋狂的譏笑,反而是無可形容的猙獰占據了全部,一柄利刃正正刺中了他的眼眶。


    “滾,遠點!”


    幾乎被“惡魔”尖爪撕開的右臂脫力低垂,同樣一臉猙獰的紐斯大吼一聲,腰部側身發力,眼神一凝,狠心向反方向轉動,任由卡在骨縫中的利爪扯下了右臂,同時左臂與緊握短杖握柄癱軟垂下的右拳相握,頂著短杖末端繼續發力,怒吼著將還漏在“惡魔”左眼外半截的利刃與附著在刃側的聖水全部推了進去。


    “光!。”


    簡潔到隻有單音節的古赫密斯語單詞壓榨著紐斯早已幹涸的靈性,深紫色的肌膚覆蓋了右臂撕裂傷被詛咒染黑的部分,頂著靈性透支帶來的失控先兆,紐斯雙腿忽地發力,在“惡魔”的另一隻爪子襲來前向後跳去。


    他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暢快笑容,對視著“遠古惡魔”僅剩的獨眼,相互看起了彼此眼底的瘋狂。


    我終究還是一個“惡魔”......


    轟!


    粗壯的聖光從天而降,熾白吞噬了一切,照亮了永無白日的下水道。


    ......


    下水道通道內,墜在隊伍最後方的倫納德默默打量著前麵兩個左顧右盼的同伴,試圖想要搞懂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雖然他作為剛剛加入紅手套的新人,以前在廷根的時候沒有多少機會了解更多的非凡知識,但在他的印象裏,就算是“不眠者”的序列六“安魂師”,應該也沒有除了驅使靈體之外的偵察手段。


    更不用說“安魂師”比起同樣能與靈交流的“死靈導師”相比,隻能馴服一些相對羸弱,剛剛成型的靈體,基本沒有什麽戰鬥力。


    所以路易·尹文思,或者說這個偽裝成路易·尹文思的家夥到底是在用什麽手段探索?


    那個夏洛克·莫裏亞蒂應該也才是“占卜家”的序列八“小醜”,我原先和克來恩一起行動的時候,可沒見過他有什麽隻是看看就能發現敵人行蹤的能力啊......


    你說是吧,老頭?


    老頭?


    倫納德偏了偏頭,等了好久也沒有聽到回應。


    我記得老頭是能聽到我的心聲的啊......倫納德掃了眼還在仔細偵察附近的兩人,深吸一口氣,壓低嗓音就要再次重複道:


    “老......”


    “行了,別叫了。”帕列斯略顯無奈的蒼老嗓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倫納德。


    她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擔心寄生時會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安魂師”和“小醜”,嗬......


    帕列斯幹笑一聲,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幹脆避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詰問起了倫納德。


    “你是很想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把你舉報給教會嗎?”


    “當然不是。”疑惑被噎在喉嚨裏的詩人同學捂著嘴巴,委屈的搖了搖頭,但又有些不服氣,還想要辯解。


    忽地,還未等倫納德再次側頭捂嘴,走在最前方的鄧恩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一個方向,暗紅色的雙眼好像有一瞬間化作了一片漆黑。


    “你能看到那個方向的東西嗎?”


    順著鄧恩指著的方向,克來恩湊到牆邊,上下齒清砰,無聲開啟了靈視與靈體之線視角。


    他嚐試激發著“替身”的最大距離,薄弱的微光在手背騰起,又在幻術的掩護下,克來恩閉上雙眼,視點漸漸拔高,終於捉到了遊離在邊界的幾根虛幻絲線。


    “不是很遠,大概直線距離有90米左右。”


    他沒法掌握對方的靈體之線,就算這件封印物是出自“詭秘”之手,也僅僅能彌補克來恩與真正“秘偶大師”之間的差距,最多控製五米之內的靈體之線。


    鄧恩微微頷首,暗紅色眼童中的漆黑又閃爍了一下。


    他看向倫納德指了指自己。


    “我們向哪個方向靠近,進入你的控製範圍後,你直接嚐試入夢控製目標,我負責近距離接觸。”


    “在‘入夢’狀態下‘夢魔’不能移動,這你應該是知道的。”


    倫納德眉頭微皺,雙臂環抱在一起。


    “或許我可以背著你。”


    鄧恩想了想,認真的點了點頭,似乎真的想這麽幹。


    反正他無論是“入夢”還是控製“黑暗”,都不會影響自身的行動,而且還有一份“隱修士”特性製作的封印物,就算是利用影子,也能帶著失去意識的倫納德快速前進。


    被提議驚到的倫納德微微張開了嘴,他一臉震驚的望著鄧恩,彷佛是在考慮對方怎麽能想出這種方法。


    “或許,我們可以先放棄‘入夢’,等到真正見到敵人後在嚐試控製也不著急。”


    一直沉默不語的克來恩單手提起手杖,將依戀左輪掛在外套下擺,打破了僵局。


    已經完成最後調整的他迎著兩人的目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如果我們發現的真的是那位安德雷先生,他不過是‘罪犯’途徑的序列八,我們完全有機會在短距離內直接製服他,可能根本用不上拉他入夢。”


    克來恩望著若有所思地鄧恩和眉頭稍稍放鬆的倫納德,剛想在說什麽,靈性預感卻先他一步做出了反應。


    模湖的畫麵反饋忽然襲來,神經條件反射般緊繃的克來恩重新看向有靈體之線飄蕩的方向,一道經過幾次折射阻撓,早已不算強烈的白光照亮了水泥牆壁腳下的苔蘚,


    “先生們,”這位“魔術師”沒有多少笑意的“哼”了一下,略顯嚴肅的開了個玩笑,“我想我們要快點了。”


    這裏是貝克蘭德,是風暴教會強盛的國家的首都,別說“太陽”途徑的非凡者,就算是“太陽”領域的非凡物品都非常稀少。


    剛才的白光和隨之而來的溫熱氣息,分明就是“太陽”途徑的特征。


    相互對視後,三人迅速達成了共識,跑動的過程中,剛才不滿安排的倫納德默默聽從了服從,重新退到隊伍最後,左手蓋著右手手背,似乎在醞釀著別的力量。


    愈發狹窄的下水通道內,克來恩三人每跑過一個轉彎,空氣中刺鼻的硫磺味就更重一分,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等在前方的敵人確實就是“惡魔”。


    隨著距離靠近,鄧恩奔跑的速度漸漸放慢,落到了克來恩身後,他推了推從鼻梁上快要滑落的眼鏡,雙眼刷的一下染上了漆黑,五官沉入陰影,恍若隱匿在麵紗之後。


    一隻血紅色的戒指被鄧恩從衣兜內取出套在中指,濃鬱的陰影配合著更傾向於概念的“黑暗”,瞬間活躍起來,一道道微弱的漣漪轉為“波浪”,遊過有光照阻隔的曲折,快速滑向了遠處那兩道虛實不清的氣息。


    “隱修士”的能力......落在身後的倫納德有些驚訝,但此時還是按照提前商議好的流程,抽出了自己的配槍。


    他熟稔的單手換彈,還未嚐試尋找目標,就見跑在最前方的莫裏亞蒂偵探停住了腳步,一臉凝重的望向右側,視線穿透牆壁。


    這位自稱隻是“小醜”的偵探右手猛地合攏,眼中的糾結一掃而過,一道明亮的焰流忽地從他兜中騰起,吞沒了整個身影。


    隔著一個轉彎的另一支通道內,四處彌漫的硫磺氣體突兀凝滯了一秒,隨後浮炎與小範圍的爆炸再次照亮了這裏。


    被爆炸產生熱量撕碎的紙屑飄散在空中,陰影濃鬱的角落處,一張染上焦黑的紙人碳化消碎,借助替身規避了傷害的克來恩緩步從火焰中走出,經過偽裝的淺藍色眼童猛地一輪,停在了一道靠近通道出口的身影之上。


    瘦削的身體上罩著看不清原本色彩的衣物,焦黑與深灰改在肌膚的每一個角落,除了傷口處觸目驚心的神紅外,幾乎再看不見其他色彩。


    雖然麵容已經全然模湖,但克來恩的直覺告訴他,那個暈厥在地上的人就是紐斯·安德雷。


    錚!


    金色的硬幣從手中騰起又落下,正麵的數字也從側麵證明了克來恩的直覺。


    所以他也受到了襲擊?


    這位安德雷先生確實是拜血教的人,但他的是被追殺的那一批?


    克來恩謹慎的站在原地,沒有貿然上去探查安德雷的具體情況,他緩緩轉過身體,望向了通道更深處的黑暗。


    彌散的硝煙還未沉澱,刺鼻難耐的黑色粉塵中,一隻血紅色的邪光逐漸清晰。


    隻不過這藏在塵霧中的怪物似乎狀態並不很好,隻是默默借著煙塵的庇護,不斷調整著身位,等待著給予眼前這人致命一擊的時機。


    可惜,你的身上掛著的那幾根線已經出賣了你......靈體之線視角下看得一清二楚的克來恩撇了撇嘴,左手利落拔出“依戀左輪”,對著那幾根虛幻絲線下的身影連續扣動扳機。


    “緩慢!”


    一道身上不見幾塊好肉的細長身影奔躍而出,強大的後肢力量支撐著他跳向了天花板,但缺了一部分的前肢卻沒能緊緊把握住這機會,僅有左爪勉強勾住了牆麵。


    在紐斯最後引爆的聖光下勉強幸存的“遠古惡魔”俯視著地上視線漠然地人類,止不住的呲著牙,表達著自己的憤怒。


    如果不是他近距離挨下了“太陽”途徑的燃爆,又在和紐斯的戰鬥中消耗了所有吐息,短時間內無法再調動遠距離手段,他一定會撕碎地上的那個人類爬蟲。


    嗯,這隻“惡魔”沒有翅膀?


    克來恩打量著掛在下水道頂部的那道細長身影,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在他的印象裏,“惡魔”都應該是長羊角、背負雙翼、能丟出硫磺火球的那種,但這隻“惡魔”顯然與他曾見過的那個不一樣,更傾向於威爾·昂賽汀所展示過的,古神法布提的風格,多了一絲巨龍的色彩。


    但是誰家龍沒有翅膀啊......克來恩又仔細看了看那隻“惡魔”的後背,光禿禿,在經曆爆炸後鱗片缺失或外翻,總之沒有一塊好肉,看起來如同得了皮膚癬一樣,令人惡心。


    抱著莫名的同情心,克來恩如已經表演落幕的“魔術師”般,衝著“惡魔”倒掛的方向微微欠身,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沉穩的腳步聲自他背後響起,還未等那隻“惡魔”徹底理解這戴著挑釁意味的動作,他所在頂部的陰影忽地活了過來,數道粘稠接近實質的觸手束縛著他的四肢,陰影浪潮瘋狂沸騰,一根漆黑的尖刺砰的刺穿了他暴露在天花板陰影下方的腹部,搗碎“惡魔”與人類無異的柔軟內髒,擠著更像是泥漿的血汙從背脊刺了出來,深紅近黑的血液淅淅瀝瀝。


    臉色平靜的鄧恩停下了腳步,不同於神情古怪又止不住壓製興奮的倫納德,審視著失去了生機的“惡魔”軀體,不禁疑惑道:


    “從未見過的‘惡魔’種類......”


    “或許這就是米切爾先生猜測的‘遠古惡魔’。”克來恩附和著點了點頭,快步走向暈厥在地上,已經被倫納德反剪手臂,帶上了手銬的紐斯·安德雷。檢查起了對方的傷口。


    雖然不算熟練,但在廷根時,他也曾跟著弗來學過一些基礎的技巧。


    小心翻動著紐斯滿是灼傷雙手,克來恩變戲法般抽出了一瓶純露,灑在了這位“冷血者”的傷口上。


    “你在做什麽?”


    倫納德看著若有所思地克來恩,收好手銬的鑰匙,也蹲在了旁邊。


    克來恩將空了的金屬瓶收好,旋即指向紐斯手上隨處可見的燙傷,又指了指身後從天花板上被陰影觸手拽到地麵的“惡魔”屍體。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裏剛才吸引我們的明明是‘太陽’途徑的聖光。”


    “這些灼傷一般的傷口都是典型的‘太陽’途徑能力造成的傷害。”


    克來恩站直身體,捏著紐斯一點毛發的左手配合靈擺,隨後看向了煙塵還未散盡的通道深處。


    “我想我大概對這位安德雷最近的行蹤有頭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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