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貢院外戰況異常的激烈,可是宋毓卻蹲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眼神空洞無比,像是陷入了一個難以逃脫的夢境中一般。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在夢裏宋毓穿著一件繡著紫藤花的白衣,長發隨意披在腰間,顯得瀟灑而妖冶,然而微微一笑,兩個酒窩悄然綻放,卻又顯得可愛無比。


    宋毓緩步來到以白沙為堤的湖邊,湖岸風光旖旎,兩側花繁樹茂,有絢麗多彩的碧桃,有婀娜多姿的垂柳,將堤上景色渲染得十分熱鬧。


    “為什麽這裏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宋毓緊緊地盯著湖麵,湖麵很安靜,靜到清風拂過也掀不起一絲水花,宋毓終於發現了為什麽這裏會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裏的花是死的,樹是死的,白沙是死的,湖水也是死的,因為……


    一顆巨大的腦袋從湖麵探出頭,腦袋上長著兩個土包,似龍頭又似蛇頭,他的眼睛緩緩睜開,冰冷的目光打量著宋毓。宋毓愣住了,任誰如此近的看到一隻怪物也會慌了神。


    怪物猛然靠近宋毓,怪物嗅了嗅宋毓,鼻翼中噴出兩道氣流。


    宋毓就像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小草,又像在風浪中身不由己的漁船,他隻能屏住呼吸,期待一切盡快的結束。


    片刻後,宋毓驚喊道:“你是騰蛇。”


    就在宋毓喊出聲的時候,騰蛇的身影快速消失,湖消失,白沙消失,樹木消失,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宋毓驚慌的回頭,騰蛇張開大嘴向宋毓咬來,滿口濃鬱的血腥氣味,令宋毓惡心的作嘔。


    “啊!”


    據說,人死前,一生的畫麵都會在腦海中回放,然而宋毓沒有碰到這樣的事情,沒錯,騰蛇很恐怖,準確的說很逼真,可是自己剛剛見到倭人砍殺人,對於血腥味最是了解,然而這裏的血腥味是死的,那麽……


    “我不怕你,你殺不死我,你隻是活在我的夢裏,無論你有多厲害,你也奈何不得我,識相就給我離去。”


    “好。”


    騰蛇居然開口說了一個字,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聽到騰蛇的聲音,宋毓的表情變得怪異無比,像是看盡三千古籍也解不開心頭的疑惑,心中很納悶,這是騰蛇嗎?它怎麽會說話?


    夢,就像靈魂來到另一個空間,你不會覺得這個空間陌生,反而覺得似曾相似,或許前世去過,可是記憶成了碎片,再也無法連成往昔的光景。


    夢,終究會醒,你會感覺惆悵,你會隨之落淚,但那隻是夢罷了。


    宋毓想明白了,他消失在湖邊,他回到的了現實中,他站了起來,疑惑道:“那就是一個夢嗎?”


    時間並沒有給宋毓理清思緒的機會,三個鼠麵倭人趁著大唐官兵被牽製之際衝進了東貢院,他們發現宋毓像個小雞仔站在原地,猙獰一笑。


    “殺了他,再殺光東貢院裏的人,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到時候榮華富貴吃喝不愁了。”


    三個鼠麵倭人眼中爆發出嗜血的凶芒,宋毓看著並不害怕,隻是想著我的身後就是東貢院,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進去,可是我就是一個手無寸鐵的讀書人,我能夠做什麽?


    宋毓想了想,雙拳緊握,“總之就是不能退。”


    戰鬥之餘,百夫長也關注著戰場局勢,見到宋毓麵對鼠麵倭人不僅不跑反而呆在原地,他還以為宋毓被嚇傻了,可是自己又被狗麵倭人牽製住,無法出手幫助宋毓。


    百夫長隻好怒喝:“小子,快跑啊!”


    宋毓搖了搖頭,隨後想了想,蹲下身拔出外簾官胸口插著的利箭,宋毓轉動箭尾,箭頭收縮成橢圓狀。


    宋毓拿著利箭指著衝過來的三個鼠麵倭人,既然不能退,他也不想等著被砍死,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夠戳死一個,這樣死了也是值得的。


    咱們大唐人就沒有一個怕死的!


    一個鼠麵倭人衝到宋毓身前,一躍而起,給宋毓來個跳斬,完全沒有給宋毓換一個的機會,倭刀寒光乍起,即將痛飲宋毓身體內炙熱的鮮血。


    隻見宋毓的眼中閃過一道身影,身上的氣勢變得妖冶起來,他低著頭,像是要在沉默中爆發一般。


    百夫長已經發現自己誤會了宋毓,不由地眼眶一紅,那小子不是嚇傻了,而是想要保護東貢院,可是他這樣做無異於螳臂當車呀!


    “大膽賊子,離毓哥兒遠點。”


    虎子暴喝一聲,抱著一根石柱揮舞過來,石柱順著宋毓的頭皮劃過,什麽是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現在體會很深刻。


    嘭!


    那名使用跳斬的鼠麵倭人就像皮球一樣被砸飛了出去。


    宋毓回頭一看,我勒個去,虎子抱著一個兩米多長的石柱,燁然若神人,石柱少說也有幾百斤,可見虎子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隻見虎子氣喘籲籲的看著宋毓,眼神中滿是緊張之色,“毓哥兒,你沒事吧?”


    宋毓心中感動,“我沒事啊,你應該問問被你砸飛的那個家夥有沒有事。”


    興許是虎子的威武氣勢以及同伴的死狀嚇到另外兩個鼠麵倭人,他們心裏膽寒不已,都說大唐帝國人才輩出,想不到一個少年的功夫都如此厲害,我們可怎麽混啊?!


    一時之間,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小心的注視著宋毓和虎子。


    這個時候,虎子開口了,“毓哥兒,我剛才用力過猛,現在脫力了。”


    “脫力了!我頂你個肺!”


    宋毓聽到虎子的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情緒,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沒有氣暈過去了,你有必要那麽大聲說嗎?你就不能悄悄地告訴我嗎?這麽大聲不是告訴別人我現在毫無戰鬥力,你們快來殺我吧!


    這時天空中飛過一群烏鴉,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兩個鼠麵倭人麵麵相覷,他們不了解虎子,以為虎子在使詐,打定了主意不過去,可惡的大唐人想要騙我們,我們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被騙?


    宋毓見此,泛著靈動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狡黠,“虎子,我怎麽覺得你那麽像欠拍哥呢?”


    虎子突然想起什麽話,猛地拍著腦門,驚道:“毓哥兒,我剛才好像太大聲,要是被那兩個家夥聽到,我們不是危險了嗎?”


    你才發現嗎?


    宋毓眼睛一翻,衝著虎子眨了眨眼,虎子不著痕跡的點頭,心想毓哥兒又要做壞事了,我就配合這一次,沒錯,就這一次。


    隻見,宋毓忽然衝向兩個鼠麵倭人,手中的利箭握緊在手中。


    兩個鼠麵倭人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他們怕的是虎子而不是宋毓,宋毓這般行事無疑是自投羅網,他們飛快的迎上宋毓,兩把倭刀同時劈出,速度之快,宋毓根本不能夠反應過來。


    叮!


    兩把倭刀同時停在宋毓額頭前,兩把倭刀竟然碰在了一起,反而沒有傷到宋毓,這……


    宋毓微微鬆了一口氣,隨之喝道:“虎子,動手。”


    兩個鼠麵倭人聽到宋毓的話,連忙抬頭看向虎子,他們這才明白宋毓是故意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給虎子攻擊他們的機會,真是好生狡猾的大唐人。


    虎子早就揮舞起石柱了,虎子剛才的一柱之威還深深刻在兩個鼠麵倭人的心中,有心想要避開,可是他們已在虎子的攻擊範圍之內,根本無法閃避,隻得揮刀擋去。


    “納尼?”


    兩個鼠麵倭人愣住了,虎子揮來的石柱威力不大,最多隻是手麻而已。他們不知道的是虎子真的沒有力氣,並沒有騙他們。


    “啊!”


    一個鼠麵倭人慘叫出來,一隻利箭貫穿他的胸口,箭頭帶出去不少的血肉。他的瞳孔逐漸變得灰暗,他的背後站著握著箭尾的宋毓。


    “這就是殺人的感覺嗎?”


    宋毓的手微微顫抖,可是很快便鎮定下來,他抬腳踹向另一個鼠麵倭人的屁股。


    鼠麵倭人不屑的冷笑,揮刀掠向宋毓的脖子,麵具內發出猙獰的笑聲,我要把這個少年劈成兩半,我要為同伴報仇。


    宋毓鼠麵倭人沒有心理崩潰,竟然還有反抗之心,心道完了,失算了,難道我要死在這裏了?


    千鈞萬發之際,虎子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棧道上宋毓舍命救自己時的場景,虎子發出一聲咆哮,雙手居然抓進石柱三分,碎石崩裂開來,隨之宋毓耳邊傳來石柱的呼嘯聲,又是那熟悉的感覺,頭皮發麻。


    “滾開!”


    石柱從天而降,鼠麵倭人直接被砸成肉餅,鮮血迸濺到宋毓的臉上,宋毓吃驚的看向虎子,此刻的虎子就像大病初愈一般,臉色變得蒼白,跌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宋毓快步走向虎子,扶起虎子,“虎子,你感覺怎樣?你沒事吧?”


    虎子想要邁腳,最終也沒有邁出,頓時苦著臉:“哎呀媽呀,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會不會死啊?”


    宋毓無言以對,隨後看向吉祥大街。


    此刻,麵具倭人帶來的騷亂已經被大唐官兵壓製住,狗麵倭人見大勢已去,便不再與百夫長糾纏,躍上牆角,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宋毓和虎子。


    “我們撤!”


    狗麵倭人扔出一個煙霧彈,待得煙霧散去,麵具倭人消失了。


    “休逃!”


    百夫長大喝一聲,揮動長戟躍上牆頭追去,但是擔心會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他也不敢追得太遠,隻能氣惱的回到東貢院。


    如今的吉祥大街不再吉祥,反而成為許多人的埋骨之地,多年之後,那些經曆過此事的人每每想起都會顫抖。


    吉祥大街散落著殘缺的屍體,道道鮮血匯聚成一條小河,緩慢的流進下水道,受傷的人發出哀嚎的聲音,宋毓和虎子看著眼前一切,心頭既是憤恨又是心痛。


    百夫長吩咐屬下清理吉祥大街,然後向著宋毓和虎子走了過去,抱拳說道:“在下乃是林軍,多謝兩位少年郎出手相助,你們做得很好很不錯。”


    林軍的話很是誠懇,如果不是宋毓和虎子阻擋那三名鼠麵倭人,任他們進入東貢院肆意砍殺,那造成的後果即使林軍死一千次也是無法承擔的。


    宋毓擺了擺手,“義不容辭!”


    虎子卻是摸了摸腦門,傻乎乎的道:“我就是想救毓哥兒,沒想那麽多。“


    林軍不以為意,想起虎子剛才大發神威的情形,眼軲轆轉的飛快,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虎子,那眼神就像一個數年未經滋潤的少婦渴望著精壯的男子。


    虎子打了個寒顫,弱弱的說:“你,你想要做什麽?我可是比鋼筋都直的人。”


    林軍咳了一聲,正色道:“天生神力,你就是天生神力的人,你若參軍,假以時日,定會成為一員猛將,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和我馳騁沙場?“


    虎子感覺林軍就像拿著棒棒糖哄騙小孩子的怪叔叔,不過林軍的話確實讓他有些心動,可是想到父母希望自己考取功名,虎子沒了主意,隻好轉頭看向宋毓,在他眼裏毓哥兒一定有辦法解決自己的苦惱。


    宋毓想了想,向虎子搖了搖頭。、


    虎子愣了一下,還是說道:“參軍之事容我想想。”


    林軍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臉上的表情不變,想起宋毓麵對鼠麵倭人時的機智和勇敢,於是對著宋毓說道:“此事,你怎麽看?”


    虎子摸了摸腦袋,“此事?啥事兒?”


    宋毓明白林軍說的是麵具倭人來襲之事,隻是林軍問的太突然,他誰都可以問,就是沒道理問自己,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少年而已。宋毓將目光看向吉祥大街,薄薄的嘴唇動了動,最後又沉默了。


    林軍也看向吉祥大街,眼中閃過一絲悲痛,“我隻是代表個人的立場問你,你不用多慮。”


    宋毓點了點頭,拔出鼠麵倭人胸口的利箭,然後再拿起倭刀,話中帶著一絲顫抖,“這刀是倭人的,這箭不是倭人的,倭人來了,帶著刀,帶著箭,這麽說你懂了嗎?”


    林軍臉上有些驚慌,搖了搖頭,他阻止自己往下想,如果,如果隻是如果,那也太可怕了,這箭可是大唐製造的。


    林軍接過宋毓手中的利箭和倭刀,隻覺利箭和倭刀重若千斤,自己的雙手根本承受不起,隨後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叮囑宋毓道:“剛才的話,你不要再對第二個人說起。”


    宋毓想當然的點頭,他還想活得久一點,自然不會去找死。


    虎子一拍腦門叫道:“我也懂了。”


    宋毓和林軍齊聲問道:“你懂什麽了?”


    虎子恍然大悟,“他們是倭人!”


    宋毓和林軍無言的走進東貢院,你才發現啊!


    東貢院的大門緩緩關閉,經過一些風波,好在參加鄉試的考生沒有什麽損傷,鄉試如期開始了。


    林軍坐在東貢院的休息房內,桌上的茶壺冒著淡淡的熱氣,空氣縈繞著清新的茶香,此茶具有凝神靜氣的作用,可是林軍心中卻是意亂煩躁,仿佛這茶沒有任何作用一般。


    林軍的屬下站在桌前,輕聲道:“林長官!”


    林軍深吸一口,問道:“南貢院的情況如何?”


    “王長官殉職,其他兄弟死傷無數,幸得李鄉長帶人救援及時,否則西貢院就完了,現在李鄉長接管西貢院的護衛工作,西貢院的安全無憂。”


    林軍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沒想到王進沒有死在沙場上,反而埋骨於此,唉,你下去吧!”


    “是!”


    林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是久久沒有喝下,最後將茶杯摔在地上,喃語道:“害群之馬,禍國殃民。”


    神皇十八年,八月初八,鄉試之日,倭人襲擊各鄉貢院,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大唐年輕一輩損失慘重。有道是少年強則國強,倭人的舉動不可謂不狠毒。


    唐神皇震怒,頒下聖旨命各鄉逮捕潛入大唐的倭人,同時唐神皇親征的決心也更加堅定。然而,倭人來襲反映的真正問題卻被掩蓋在血腥中,可是總有人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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