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需要多走動、不能吃涼的、還得保持屋裏透氣、最好連沉水香蘇合香,甚至是安神香都不要用了,張院判一個男人的經驗,比毓德宮主仆幾個加起來還多,尤其是我,我夾在裏頭尤其的羞愧,羞的簡直抬不起頭;


    我可是在東宮做了側妃,又做了貴妃的人啊,從前誰不喊我一聲打胎小能手,可偏偏我見不得別的小賤人生孩子,見不得一個個的挺著肚子,後來這作孽的次數了,也不知是不是損了陰裏暗裏的德行,我在東宮曾創下專寵一月的好成績,也沒見自己懷上過。


    嫦雲剛懷的時候不吐,前幾日打含涼殿受了驚,回來也沒怎麽吐過,張院判把了脈,和劉老頭的話差不多,明明很穩當的胎像,他就偏要說是母體虛弱,其實虛弱個屁,就是有些女人嬌貴,有些女人能忍,像嫦雲就算是不舒服,也會想著法子,主動去調節自己的;


    甚至我潛意識裏覺得,我這個做姐姐的地位還是沒有掉下去,在嫦雲心裏依然能排到前三。


    看吧,我一直是個很寬容的人,我隻要在傅忌的心裏做那個唯一就行,對別人,我頂多要求排前三;


    不過對公孫劌,我則基本上都不要求自己能排老幾,大概有個姓名,我就該謝謝他高看一眼了。


    排名這事兒啊,見仁見智,可以適當的比較一下,但是深究的話,就跟我現在的生活一樣,很沒意思了。


    香桃子是我帶出來的宮人,關鍵時候很有一套,是以現在麗昭儀帶著一堆補品,在裏頭同嫦雲敘話的時候,香桃子還能氣不喘的端著茶進去,一看就是受過正經訓練的宮人,我因畫了眉毛,臉上又抹了粉,難看是難看,但也太刻意了些,隻好守在外頭當背景,順便豎起耳朵,聽麗昭儀在裏頭漫天扯皮。


    漫天扯皮,那就一定是廢話,如果不是廢話,嫦雲大概會很認真地聽著,而不是附和的這樣密不透風,好幾次麗昭儀都被堵的快憋死了,她卻又悠悠地摸著肚子,說孩子又踢了她一下。


    麗昭儀覺得,自己說的話她怕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最後麗昭儀扯了半天,實在是扯不出什麽了,於是話鋒一轉,道:“妹妹啊,現在都說你宮裏的用度一應都是最精致的,我方才來前還不信,不過現在一看,還真是,聖上連八幅緞都賜給你做枕套了。”麗昭儀說話很有一套,想拐到哪兒就拐到哪兒,看嫦雲一直敷衍的很認真,也有些存心,故作關心道:“唉,不是姐姐說,妹妹你這樣老躺著也不叫事兒,當初敏妃就是不注意這些,最後明明可以把孩子保下來的,卻得了個一屍兩命的下場”她歎了口氣,做作的姿態叫人看了心裏不適:“如今敏妃姐姐也沒了,她哥哥又出了那樣的事..”


    呂嫦雲就這麽聽著,聽著聽著她就有點想吐了,就算現在不想吐,過會兒也會吐的,於是也不想跟麗昭儀繼續扯皮下去,主動開口道:“麗姐姐不如陪我去禦花園走走吧,瑀夫人免了臣妾每日的請安,一日日的再毓德宮裏,也怪悶的。”


    麗昭儀不妨她如此上道,很是高興,高興地親自攙著她往外頭走,活脫脫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不過這場景冷不丁地給親姐姐看見了,這心裏頓時就很不爽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覺著這種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小橘子和小路子兩個在毓德宮宮門給引路,眼睛看著地上,可餘光卻一直被晃的很不舒服,麗昭儀因為封號就是麗,所以格外喜歡打扮,去哪兒都要打扮,隻有在瑀夫人那兒的時候會低調些,她今日隻是受命要把璟嬪拉出宮裏,帶到外頭,也打扮的金光燦燦,不過她品味畢金貴嬪要好很多,金妙意是豔的過頭,統稱俗豔,而麗昭儀就可以用珠光寶氣來形容,頭上隻插了三根金釵,正正好好。


    但是去逛個禦花園而已,實在用不上打扮的這樣。


    呂嫦雲好幾次都差點在麗昭儀轉頭說話的時候被她腦袋上的金釵給蹭到臉,這倒不是麗昭儀故意的,她是熱情過了頭,反常必有妖,這些傻子都能看出來,不過呂嫦雲還是覺得心很累,累的都想在禦花園裝著暈一回,她不怕摔,反正小橘子會衝上來墊著的,隻是若能直接被抬回毓德宮,那就好了。


    好在她不用裝暈,很快就有人來幫她一把了。


    二公主公孫玉琲年紀還小,女兒總是性子隨母,容顏似父,金妙意什麽脾氣,她多多少少也學了點,不過礙於人小個子矮,就算行為過分了一些也不會有人說什麽,公主嘛,活的就是要嬌氣一些,隻要不弄死人,不給皇家丟人,那就是應該的,天大的事都有她母親頂著,頂不住的就去找父皇,都是一樣的。


    但母親心情不好,她也受了些波及,玉琲和妹妹玉樓不一樣,玉樓出生的時候瑀夫人吃了大苦頭,懷的時候從院判到產婆,都說瑀夫人肚皮尖尖的,應該是再添一個皇子的懷相,可惜生下來的就隻是個病歪歪的三公主,也不如她機靈乖巧,在父皇麵前得寵,這也是目前金妙意唯一能在萬鬆雪麵前可以挺起腰杆子的‘光榮事跡’了。


    她很清楚母親為什麽心情不好,也知道身為公主,應該時刻克製自己的言行,對待長輩,尤其是自己名義上的庶母,還是得規規矩矩的行禮,不然不能討父皇的開心;


    木樨清露養顏又滋補,母親很喜歡喝,隻是清露裏頭晨露是最不可少的,需要一點點地采,其實這會兒來禦花園已經算晚的了,但小小的玉琲還是願意帶著宮人接些露水,她對自己的母親一向都是畏懼,且親近,每次見完父皇,金貴嬪對會對她綻放好幾天笑臉,那真真是慈母的做派,隻可惜沒過幾天就要打回原形,所以得隔一陣就去請安才行。


    她叉著小手,指揮著身邊的宮人,言行間頗有些其母之風,隻待真見到了那個日日在母親口中的那個‘狐狸精’呂氏時,公孫玉琲還是有點憤怒,她不喜歡麗昭儀,昭儀是瑀夫人的人,那就是她母親的敵人,那麽同理可得,麗昭儀身邊的那個也不是什麽好人,都是一樣的討厭!


    “麗娘娘好,璟娘娘好~”公孫玉琲邁著小步子來到跟前,小小的身子,一舉一動都盡是大家風範:“麗娘娘今日也是來禦花園采清露的嗎?”


    麗昭儀搖頭說不是,又笑道:“你同璟娘娘從來沒見過,怎麽倒認得出來?”


    “有一回玉琲同父皇一同用午膳,父皇看著一道胭脂鵝脯,說璟娘娘喜歡吃,還說璟娘娘喜歡穿紫色的衣裳”公孫玉琲眨眨眼睛,臉雪白,有粉嫩,看著十分可愛:“所以玉琲就認出來啦~!”


    呂嫦雲也微笑著,跟麗昭儀一樣,也誇了這位二公主幾句。


    倒是她們要走的時候,玉琲還叫了一聲,蹲在地上,往呂嫦雲的裙擺周圍看了看,而後把地上的滑石給挑出了幾塊,而後才施了一禮,甜甜道:“地上總有些小石子什麽的,璟娘娘還懷著小弟弟,走路可要當心哦~”


    人畜無害的樣子,怪不得人見人愛,公孫嘉奧不喜歡大皇子,卻唯獨很喜歡二公主;


    不過也叫人很納悶,納悶金貴嬪是怎麽教出這樣的女兒的。


    呂嫦雲疑惑著,但依舊沒有對一個孩子起疑心,結果腳下剛一邁了出去,便覺著不對;


    是她的鞋!鞋底子上不知怎麽的,就沾上了滑石粉!


    呂嫦雲咬著牙,在摔下去的時候使勁側了身,護著腹部,接著就看見小橘子又衝過來接了一把,還有身邊麗昭儀扯著嗓子,跟唱戲的一樣,依然很讓人心累..


    出去散個步,最後卻是被抬著回來的,同時跟著麗昭儀到場的還有張院判,我暗道這回可真是險,小橘子是毓德宮腿腳最快的一個,換做是小路子和香桃子跟著去的話,就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衝上去,給嫦雲做肉墊子了。


    嫦雲無大礙,隻是受了驚嚇,是以胎氣震蕩,以後就不能出去走動了,要動也得到了五個月的時候再動,不然再震蕩一次,張院判興許就說不出胎氣還尚且安穩這句話了。


    麗昭儀百般關心,做足了姿態,隻是聽見呂嫦雲胎氣依然安穩時,眼中還是流出了一絲陰鬱,心說這回任務沒有完成,下一回就不知道該找什麽借口再誆她出來了。


    送走了麗昭儀,嫦雲才剛醒不久,公孫嘉奧這位萬乘之尊便屈尊來了毓德宮,特別對嫦雲表示了慰問,皇宮裏的孩子分兩種,生下來的和生不下來的,而他就很明顯,希望嫦雲成為第一種;


    我從前倒是沒發現我們宮裏原來還有那麽多宮人可以使喚,以前跑前跑後,端茶倒水的隻有我們幾個,我那時候還以為這些個奴才都是死人呢。


    皇帝就是不一樣,奴才是天然的畏懼,不像嫦雲,脾氣太好,他們也知道璟嬪娘娘好,可就是要偷懶,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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