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嘉奧對萬鬆雪一直很給麵子,這個女人美麗,隱忍,沒有大錯,還為他誕育子嗣,替他看顧後宮,有點私心很正常,隻要不把腦筋動到他的皇位上,這些他都可以當做沒看見。


    是以她夜晚匆匆而來,說敏妃的事已然查出了些眉目,這會兒有要事稟告;


    這本不合規矩,但公孫嘉奧想了想,還是見她了。


    深夜傳召,多是要避著點人的,不然有的是夜貓子要來爬牆打探消息,打探不出就要瞎編,編的也是毫無邏輯,目的就是要弄死你為止,這是宮裏人的通病了,還都是是女人身上才有的毛病,怎麽治都治不好的。


    呂嫦雲心裏大約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整個人都淡淡的,沒有很不開心,但心情也屬實不算好,很明顯她不怕這個,她隻不過是想好好的,起碼在宮裏有一席之地,這個要求不難,起碼就目前看,能有一席之地是可以的,但要保住自己在公孫嘉奧身邊的位置,這個難度比較大,就算這個男人她不喜歡,也不得不迎麵對上去,因為傅森於外,需要知道內宮的消息,總是要有這麽個人,要去做這件事。


    呂嫦雲的確很需要這個理由,她可以借此說服自己,至少和傅森還有那麽一點聯係吧。


    她喜歡傅森在聆風亭背著手等自己的樣子,他沒轉過來時,背影與四周的風光相融,尚且能入得眼中;


    等傅森轉過身,對著她笑的時候,四周哪還有什麽風光爛漫;


    隻是眼裏心裏唯剩一人罷了。


    呂嫦雲一路走得很安靜,幾個嬤嬤也不出聲,鬥篷裏漏進幾絲風,手臂上的皮膚會起一點雞皮疙瘩,就是。


    發現公孫嘉奧現在對自己的態度很微妙,賞賜源源不斷的下來,含涼殿也時有傳召,卻很有規律,說是寵愛,又沒到那個程度,可呂嫦雲就很明確地感覺到,皇帝的目的很不單純。


    呂嫦雲非常懷疑公孫嘉奧這是在捧殺她。


    把她抬的越來越高,就算不能平衡後宮,可日日都被那麽多雙眸子不錯眼地看著,那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姐姐以前說起李昭容她們時,那語氣很鄙夷,好像這些女人生來就是低賤的;


    可又有誰,會選擇這樣低賤的活著呢?


    呂嫦雲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有底冷。


    晚上怎麽也是休憩的時間,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女人間的的機鋒和較量,像姐姐說的,偶爾來一回很有勁,可日子久了,就真是太沒勁了。


    這種時候她也不稀得打扮,也沒了心思下跪乞憐,搬出成妃的做派來,反而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呂嫦雲這時走在路上,沒有思考到了含涼殿要說什麽,隻是很希望夏美人從什麽地方再冒出來一回,同樣是妃嬪,她就沒什麽上進心,最好樣樣都有人代她走一趟,她也省不少麻煩了。


    可惜夏美人在行宮得意了沒兩天,回來就給金貴嬪按在宮裏收拾了一頓,現在也乖乖地喝起藥了。


    相比這一個,秋美人倒是好一點,還比較聽話,夏美人喝藥第二天,就乖乖地報了病假,說身上不舒坦,又坐回了冷板凳。


    夏美人秋美人都沉下去了,呂嫦雲希望有人出來攔路的願望自然就成不了,呂嫦雲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宮裏就是這一點不好,出門就要傳轎,傳多了,偶爾下地走一走都不行,毓德宮離含涼殿有點距離,皇宮裏又處處都是金碧輝煌,一路這麽過去,經過昭聖宮還有瑞昌宮,似乎廣寒宮也在不遠的地方。


    呂嫦雲心說不傳轎也有好處,一路上風涼的很,吹的腦子都清醒了,回去真該喝兩劑溫溫的補藥發發汗才行;


    好容易走到了,幾個嬤嬤到了含涼殿就自動地退了下去,南翮倒還是老樣子,在外頭低眉順眼,隻看得到彼此的腳尖,要對個眼神都困難,兩個人原本人是的人此刻幾乎沒有交集,呂嫦雲在進去前搓了搓手,又把手敷到眼睛上,才稍稍好受了一些,她那兩隻眼珠子也像是要流淚,小時候姐姐砸核桃,砸的太用力,好巧就弄傷到了眼睛,到現在都沒好全,就是大夏天的對著太陽,對的時間稍長一些,這眼睛都不自覺就掉淚珠子,光是眨一下就酸的厲害。


    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臉嫩,呂嫦雲稍稍紅了眼睛(一路過來眼裏進了風),僅是春末的微風便將她的兩頰吹出了淡淡的粉紅,如果不是半夜被傳來興師問罪的話,其實她這副滿不在乎,又好像透著點慵懶的樣子,公孫嘉奧是最喜歡的。


    剛巧呂嫦雲今日還沐浴的早些,頭發幹了,卻不綴珠飾,簡單的偏挽一鬢,更襯的膚色白若細瓷,卻不是蒼白的麵貌,並不會顯得死氣沉沉。


    再壓抑的人,偶爾也是有那麽點可愛的地方。


    遠在北地的人如何能知道,那年呂家的二小姐甫一及笄,就已經靠著才名名滿上京了。


    在皇帝麵前,萬鬆雪素來端的是好涵養,好氣度,語氣就和請安時一模一樣,她有這本事,不然也不會得公孫嘉奧‘寵愛’多年,隻是呂嫦雲進來時有點懶散,因為沒有按時休息,那臉板的比請安時更難看,並沒有她預想裏的那樣緊張。


    女人有一點小性子是可以的,隻要能在男人的忍受範圍之內就行,萬鬆雪名中帶雪,又愛穿淡色衣裳,以前也是人設清冷的美人;


    ‘忍’這一字,涵義太廣,萬鬆雪也是過來人,所以初見呂嫦雲甚至都有點親切,如果呂嫦雲後來沒有漸漸得寵,沒有短短幾個月就從呂美人成為璟嬪的話,她很願意讓她歸順到自己麾下來。


    萬鬆雪深夜求見,就隻穿了一身輕便的衣裳,軟緞子繡銀線,至少和呂嫦雲站在一起時,兩人是不分伯仲的——也就一個十六歲,一個二十六歲(或許年紀還更大一些)的區別;


    隻是呂嫦雲畢竟年輕,不同於瑀夫人的從容,她跟公孫嘉奧說話時,很明顯是話中有話,暗示性極強,若是不長心眼的,一不小心就栽進去了。


    “經由劉禦醫查證,敏妃的症狀與當日璟嬪乃出自同一種”萬鬆雪先是起身,簡簡單單地跟公孫嘉奧說自己查出來的經過,後又話鋒一轉,姿勢搖曳,盈盈下拜道:“臣妾查問過一應在小墨軒伺候的宮人,敏妃喜吃甜食,因而內火燥熱,禦醫們開的坐胎藥一應是益氣養神,又可溫補的好藥。”萬鬆雪話至一半,便示意身後的貼身宮女捧著一方紅木小盒上前來,親自打開道:“卻不知臣妾再往下查,卻發現敏妃的藥膳中被人添了點兒別的東西..........”


    呂嫦雲離瑀夫人比較近,離公孫嘉奧比較遠,這時也湊上去看了,待一看清盒子裏放著的是什麽,便直覺眉頭一跳,終於有點緊張了。


    生於將軍府,她是見慣好東西的,自然也見多識廣,尤其還有個做貴妃的姐姐,呂嫦雲對此物不會不熟悉,木盒裏的東西,外觀與一般紅豆無二,唯有芯子是漆黑的,分明是一串相思子。


    相思本該是美好的,情寄相思,唯君不知,可惜禦醫們不懂這些,他們隻會告訴你相思子名字很好聽,但這如紅豆一般的果實卻是一味毒藥,可以磨成了粉加在五石散裏,也可以混進熏香,混進茶水裏,用處沒有好隻有壞,藥性一旦累積於心肺,輕則躺著不醒,重則當場去世。


    呂嫦雲聽姐姐提起過,當初昭聖皇太後的侄女曾做過廢帝傅容的昭儀,一時間寵冠後宮,差一點就扳倒了朱皇後和曲貴妃,之後卻因毒害聖上被發現,便是皇太後力保也沒用,還是一條綾子結果了性命。


    絕代佳人,沒幾個能得善終。


    姐姐說,當初那位百裏昭儀比她都得寵,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想不開,要去毒死皇帝;


    雖然沒有毒死,不過相思子的毒性還是漸漸地蠶食了傅容的心智,百裏昭儀死後,很快的,他也死了。


    還有一種說法,說傅容其實也不是中毒死的,他是後悔賜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不過這些秘辛,想必除了已故的昭聖皇太後,已經沒人知道了。


    萬鬆雪拿出相思子作為證據,雖然沒有明說,但呂嫦雲也能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了。


    宮裏頭,一直沒斷過藥膳的,就隻有敏妃和璟嬪兩個啊...........


    本來麽,呂嫦雲和這事兒是沒有什麽直接幹係的,隻是瑀夫人冷麵,心倒是好的,覺得呂美人既然身體不好,那就更要仔細著,這才吩咐了要格外照顧,隔三差五地會命司膳房做些能入胃的滋補湯羹給她送過去,還秉持著做好事不留名的想法,從沒有在公孫嘉奧麵前邀過功。


    照顧妃嬪是她的責任,呂嫦雲若是想在這一點上反駁她,那是門都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雙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隗並收藏雙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