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德宮好幾天都不消停,被罰跪的罰跪,罰端水盆的端水盆,要罰起人來,由頭都不用找,照做就是了;


    做主子的還好一點,做奴才的真是什麽罪都受過了,那嬤嬤板刷漿糊一樣的臉,軟話一句都聽不進,跟她耍脾氣隻有被整的更慘;其他的宮人頂多就是大清早地早飯沒吃就要派去幹活,她卻是一刻都不離,呂美人受什麽罪過,她更是足足的加了倍。


    又是難熬的一天過去,清灩半夜一步一挪地回屋裏休息,她來毓德宮不是來當主子來了,更沒有小宮女會跑來給她上藥,這一天天的,實在是有點吃不消了,清灩心裏真是欲哭無淚,晚上做夢都忍不住說夢話,念叨著趕緊來個誰把這尊大佛個送走吧,別到時候呂美人沒什麽事,她倒十天八個月的緩不上勁來,那還當什麽臥底,瑀夫人第一個就饒不了她。


    好在,清灩的禱告起了作用,那個嬤嬤呆夠了也走了,說到底,毓德宮的奴才都是剛進宮,也沒多有資曆,大家不是不能吃苦,是不能白白吃苦,哪有剛進宮就這麽磋磨人的,貴嬪娘娘下手也太狠了,人倒年輕輕的,難道這更年期也提前了?


    也是呂美人哭的次數多了,眼淚盤旋在眼眶裏,說下來就下來,每次都哭的梨花帶雨,再鬧下去瑀夫人插手了就不好了,索性那個嬤嬤走的很及時,家宴前的兩個晚上就走了,走之前還特意跑到呂嫦雲跟前說了通好話,一點把柄都沒留下,呂嫦雲那時還端著燕窩躺著讓小宮女揉腿呢,就覺得這嬤嬤真是個人精啊,曉得什麽時候該走,什麽時候該服軟,不然真要折騰出了什麽事,她回去也不好跟金貴嬪交差。


    見好就收,別蹬鼻子上臉,就才是宮裏的生存之道啊.........


    那嬤嬤提前走了也好,她正好趁這幾天空下來,趕緊的把身子骨給養養好,再派清灩去司衣局裝模作樣地要兩身新衣裳,這些天燕窩也沒白喝,燕窩補心肺,臉皮子也見天地變嫩,現在就等著迎春家宴上露臉了。


    露臉要露的討巧,也離不開幾個主角的幫襯,這樣才能讓人印象深刻;呂嫦雲很清楚自己進宮是來做什麽的,總不能是皇帝白白養著她,把她養成一個廢人的。


    鄧夫子在她進宮前叮囑了不少話,說給姐姐留了個錦囊,也給呂將軍留了後路,要她見機行事,切勿跟姐姐一樣,遇事急功近利,做什麽都太急了,忘了路要一步一步走的道理,勢必不能成事。


    但這些忠言都有個很大的前提——呂嫦雲先得保證自己在宮裏活的好好的。


    像金貴嬪這樣明著來的還算好對付,碰上那些躲在暗處的對手,那才是防不勝防。


    呂嫦雲想的很明白,呂將軍的五萬大軍還沒被收編,榆關一日不收回來,皇帝就不會放過她;


    進了宮的女人,總是要侍寢的。


    這樣的認知讓人反感,卻也不得不接受,呂嫦雲滿臉都是嫌惡,但也不得不忍著,又是一氣把燕窩端起來幾口喝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性子和外在可以隨著她的心思裝出來,可一張美麗的皮囊卻是萬萬少不了的,不然如何去吸引那個問鼎九五,坐擁天下的男人;


    既然躲躲不掉了,那就拋卻那些曾經擁有的,正麵迎上去吧!


    一晃眼,迎春家宴的那天眨眼就到,公孫嘉奧在家宴前一天詔幸的是金貴嬪,夜裏做了什麽不知道,隻曉得一夜睡下來,第二天金貴嬪的氣色就變得特別好,跟瑀夫人說話的時候也沒跟以前一樣句句都反著來,看見呂美人也隻是哼了一聲,轉過頭就不理了。


    這金貴嬪心情一好啊,後宮就跟陰天放了晴一樣,宮裏妃嬪們的心頓時就放下了一大半,那些好看的衣裳和首飾又重新見了天日,都知道聖上把人哄的很好,也不怕貴嬪娘娘再說什麽要給二公主做衣裳的這些個瞎話了。


    女人間,最怕、也是最不怕的,就是攀比。


    什麽蛟青緞,什麽八幅裙,還有留仙裙,沒有一個人重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都給拿出來了。


    還有一點,就是這天其實已經沒那麽冷了,冬裝厚重、暖和,更怕冷的還會帶個手爐帶個護套,包的嚴嚴實實,暖和是暖和,然而美觀性也是真不強;


    說了是迎春家宴,這不春天已經來了,就意味著可以穿些輕薄點的衣服,可以別出心裁地想點創意,弄點新鮮的東西了。


    毓德宮離含涼殿較遠,錯落在好幾座宮殿軒閣之間,呂嫦雲不喜歡熱鬧,她是一個人呆一天也能呆得住的人,但無奈她要清淨,別的人卻不肯清淨,蔻荷軒地方比較小,在毓德宮後邊,裏麵不知是擠了幾個采女還是擠了幾個選侍,大清早的覺都不睡了,一個個的先開始熏香,熏完了又要給頭發抹刨花油,還有那衣裙上也配了相稱的香包,路過毓德宮的時候真是迎風香出十裏地,清灩耳朵尖,想外麵居然這麽早就開始熱鬧了,思考著要不要早點去喊呂美人梳妝打扮,她想了想,便偷偷地開了門,隻是想看個熱鬧而已;


    這一看不要緊,好家夥,迎麵就是一陣香風,好懸沒把她給嗆暈過去;


    這股香風是個人都受不了,清灩摸了摸鼻子,‘啪’地一下就把門關上了,隔絕了外頭女人們的鶯聲燕語,自己倒是染了一身的脂粉氣,想去裏頭喊呂美人,可進去才發現,她那個愛哭的主子還在翻著一本廬陵廣記在閑閑地看,神色淡然,又是清高的要死,好像得不得寵跟她沒半點關係,自己壓根就不著急似的。


    清灩已然覺得自己是正得重用的時候,於是三句兩句的,總是催著呂美人打扮,勸她還是要爭一爭的,哪怕位份高不過上頭幾位,但好歹別去遲了惹人閑話。


    金貴嬪派來的那個嬤嬤才剛走沒幾天呢,要是冷不丁地再來一回,她們怕是真的無福消受啊。


    還好,新來的呂美人清高,但為人還是比較聽勸的,她看完了廬陵廣記的後邊幾頁,就指揮著清灩翻箱倒櫃,最後一件件挑溝渠,硬是選了件不知從哪個箱子裏搗鼓出來的一件宮袍。


    是真的宮袍,不是宮裝。


    司衣局的衣裳都很有講究,袍子一般都是大袖,別的地方都寬大無比,唯有腰間收的極細,盈盈不堪一握,袍子寬大,亮眼的顏色就要有點壓不住了,就隻好以大方沉穩為輔、款式以突顯曲線為主;不過宮裝倒是顯得五花八門,從領子到披帛都要配套,比如嫩黃就要配綠柳,寶藍就要配絳紫一樣,那花樣多了去了。


    清灩翻出衣服的時候也有點莫名,在她的印象裏,呂美人進宮就沒帶什麽自己的物件,丫鬟沒帶,衣裳也沒帶,一清二白,兩袖空空,連打點宮人的銀錢都沒有,還是開屜子拿了點首飾才算打發了。


    首飾都給的差不多了,何況是衣服,清灩怎麽想都想不起來這件衣裳是什麽時候進到毓德宮裏的,呂美人倒是記得,可見她這個臥底做的真是不合格,連這點小事都主意不到。


    但呂美人指定了要穿這件,她一個做宮女的,也不好說什麽。


    宮袍的袖子大了些,黑色的底上繡著紅色暗花,瞧著像是辛夷,一朵朵開的蜿蜒,又密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原本淡雅的一個人,換了身衣服就成了另一副模樣,原來是淡的什麽都沒有,美則美矣,但少了那麽些點綴,不夠打眼,現在看了,這身宮袍真是再合適不過,厚重與淡白相衝突,有種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成熟,還有點妖異的美。


    美的連清灩都有些羨慕了。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呂美人入席之後,四麵八方會投來多少道豔羨的目光。


    同樣的,嫉恨的目光也是少不了的。


    呂嫦雲穿著衣裳原地轉了一圈,也很滿意,不過她是滿意姐姐送來的衣裳她居然穿著正好,那就說明姐姐在冷宮起碼吃穿是不愁的,這一點讓她很欣慰。


    對於衣服,她是一點都沒覺得哪裏好看,隻是看清灩那個反應,連女人都認為她美的過頭了,那到了男人眼裏,或許就是剛剛好。


    換衣裳的時間過長了,進到宴席上就晚了別人幾步,呂嫦雲走上前去行禮時瞥了一眼,發現金貴嬪和瑀夫人的位置是妥妥的一左一右,代表著宮裏目前的兩大高山,瑀夫人左邊是新封的成妃洛之貽,這也是個厲害人物,她爹成國公正得用的時候,自然沒人敢觸她的眉頭,迎春家宴上,敏妃坐的位置也坐的比較靠前,這也是看在她肚子裏皇嗣的份上。


    而姍姍來遲的呂美人,很不幸,行禮行了半天,上頭好像沒一個人看見,直接讓她半跪在那兒,姿勢對不對也沒人說,起不起來的,也沒人喊一聲。


    呂嫦雲低著頭,想自己跪了應該有挺長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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