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就算屋裏不是個男人,換成個女人,那也是足夠讓人驚恐的了。


    所以現在她驚恐,是應該的。


    公孫劌好整以暇地坐著,逼仄簡陋的環境下也是良好的涵養,常服修身,烏發用寶冠一絲不苟地束在頭頂,底蘊從指上的扳指,從領口斕邊上透出來,不消多看便知是個金尊玉貴的齊全人物。


    他就這麽看著剛才在懷裏還乖得跟小貓兒似的女人縮在角落裏係帶子,姿態那叫一個狼狽,不過臉色潮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總之跟千秋宴上的她一樣,又有哪裏不太一樣,挺生動的,也很好看。


    他就這麽看著,壓根都沒有出聲阻止,隻是有點覺得有點浪費時間;


    反正衣裳穿的再多都是無用功,等會兒還不是要脫的。


    醒了有醒了的好處,輕易得手的都沒有長性,你追我趕的才有別樣的刺激。


    或許,等會兒不脫衣裳,就這麽半遮半掩的,也成。


    要不說是王侯的出身浪-蕩子的脾氣呢,偷香竊玉你情我願的多好,可他不要,非鑽到這上頭,惦記起別人的東西來,古有皇帝風流的,再怎麽著也是到外頭去打野食,打的也是外頭的花魁花娘這類的紅粉胭脂,像他這樣打野食打到冷宮的,起碼在驤國裏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半夜來訪,總不能是來找我嘮嗑打碎催的,就算是地主家的傻兒子,進了洞房也知道吹了燈該幹什麽,我要是連這個都看不懂,那也別在這宮裏混了,重新投胎去長個腦子還差不多;


    總算將衣裳給收拾規整,我認為自己現在這模樣可以見人了,這才惡狠狠地轉過頭,眼睛有點浮腫,可能是沒睡醒,也可能是平日裏偷懶睡的太多,總之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鋒利的眼刀,並且穿好了衣裳後,我老覺著我的舌頭還有點發麻,腦袋也有點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親完落下的後遺症,做夢的時候被占了太多便宜,一下子缺氧了。


    呸!惡心!!


    不管如何,吃虧總是我吃,麵前的男人太過從容,體力也是占了壓倒性的優勢,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能繼續吃虧下去,不圖以後如何,至少也得想法子避過這一回才行。


    人生急智,總是要在危急關頭才能有些意外之舉,我不動聲色地往裏靠,想著床邊矮架子上還擺了個裂了半個口子的小銅盆,那是偶爾身子不舒坦了,準備到外頭打了熱水擦身子用的,祁貴人屋裏也放了一個。


    也不知道我這個盆的分量夠不夠,砸到頭上能不能把人一下給砸昏過去,最好直接砸死也行。


    再不濟,還有隔壁的李昭儀可以幫著攔一攔,瘋子跟瘋狗都是一樣的,被憋狠了,放出來人畜不分,見著人就咬,誤傷都無所謂了。


    可想是這麽想,這身子卻是實打實受了涼,以至於此刻說話總是有點中氣不足,我滿腦子都是找東西擲過去,哪怕當個凶器也能防身,不過這個計劃需要趁人不備才有可行性,於是隻好忍著怒火和他周旋,冷哼道:“.......我倒不知,如今靖宮裏改了規矩了,走宮都能走這麽遠,侯爺果真是好興致阿........”


    冷宮缺鹽少糖,連點個燈都是奢侈,幸好今晚的月亮夠大夠給麵子,滿滿地鋪開照下來,竟然連冷宮都能照顧到,看人都看的格外清晰。


    公孫劌今年三十,年紀剛剛好可以掛個整數,不說泡在花叢裏多久,倒是常年浸淫在權謀中的人身上總有一股得天獨厚的尊貴,朝堂上是分幫結派的地方,他人光是杵在那兒,是笑是怒不論,眼睛一對上便是氣勢如山,等閑人怕都來不及,更不至於被一個十八歲的半吊子貴妃給砸一頓。


    幾乎是她一開口,他就知道接下來她要做什麽了。


    “醒了?”就在她手就要摸到邊兒上的時候,他倏地笑了一笑,知道這是在搞拖延戰術,也不接茬,幹脆地欺身上前,幾乎一點餘地都不留,隻露出一口光潔的牙齒,還有劈頭蓋臉的蘇合香,和國破那天是一樣一樣的,都叫人心生恐懼,也叫人無處可逃。


    他笑:“既然醒了,那咱們就繼續吧。”


    繼續幹什麽?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現下前路被堵,銅盆是不指望了,我發抖著,又吸了吸鼻子,在本就不大的床板上縮著往後退,想捶後頭的牆去叫李昭儀,然而後知後覺的才發現這辦法太蠢,根本是自損一萬敵損一千,不說李昭儀是不是睡死了沒反應,我這倒是前路後路都沒了,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


    這副垂死掙紮,蜷縮著躲在床上的樣子分明稱了公孫劌的意,早知道她是個刺頭,學不來含羞帶怯的態勢,難得露出幾分可憐相,就是最好的調味,沒興致也弄得有興致了。


    她這模樣,說白了倒讓他想起來今早用過的一碟水晶糕,擺盤擺的就讓人很有食欲,糕點是白白嫩嫩、晶瑩剔透的,雕成一朵朵玉妝花的樣子,和她素白的腕子差不多,看著就很饞人。


    “貴妃娘娘在找什麽?”寸寸迫近還有工夫消遣,他往空蕩蕩的床板看去,笑是笑著的,可笑的讓人脊背發寒:“隔壁那個女人太吵,往後叫人單獨辟開個院子,分給娘娘您單住可好?”其實問了等於白問,她的意思在這場遊戲中也不是最主要的,他看她開始掙紮,使了蠻力了,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倒也不氣餒,循循善誘,溫和的語氣和手下的動作截然相反,一手製住了她的腰身,一手壓住了她的胳膊,拉起來死死地定在腦袋上頭,嘴巴裏倒是繼續好言好語,不過不是當麵問,而是湊到她耳垂子上,一口長一口短的噴著熱氣,十足調-情的手腕:“還是,娘娘喜歡有人在一邊兒看著?”


    臥槽,感情又是個變-態..........


    我結結實實地無言了,隻感歎此等變臉的本事,從前我隻有在成貴嬪和皇後身上才見識過,剛剛還坐著不動,滿口娘娘長娘娘短的,這會兒衣袍一撩,身板一靠,直接就摸過來了;


    這哪裏是個侯爺,分明是個登徒子,還是黑了心爛了根的那種!


    自打傅忌走後我這還是頭一回和一個男人這麽近,托傅忌的福,我對床-上運動一向沒什麽好感,以前不拒絕也隻是為了圖個孩子傍身,現在傅忌不在了,大半夜突然冒出來的又是個沒怎麽相處過的男人,別說是驤國的侯爺,是皇帝的親弟弟,就算是天皇老子來,我不想的事就是不想,大不了魚死網破,死了再下去和傅忌哭唄!


    “你、你放開!放開我!!!”雙手不自由,手指頭總是自由的,我拿手緊緊摳著質量本就不怎麽好的床柱,都快把指甲摳爛了,小指頭的指甲本來留到了一寸長,到了冷宮我就把它給剪了,現在正好方便,床板上的木頭生了倒刺,刺進手裏,血點子一絲一絲地往外冒,這樣的疼的實在叫人清醒。


    絕處才能求生,被逼到了一定程度,掙紮的力道也就大了起來,公孫劌一時壓不住,竟然真的被推了個趔趄,下巴也被她的頭給撞了個實心兒,下了床捂著,老長時間都沒能回過神來。


    情勢突如其來的就被逆轉,我一個箭步跳下床,鞋子都沒來得及踩,伸手就要去夠門,好似屋外便是廣闊天地,屋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地獄,還是十八層豪華套餐。


    隻歎老天不公,剛才那一下沒能把人撞昏,這麽快就讓人恢複了。


    這一出鬧的不好看,公孫劌下巴隱隱作痛,也久違地來了脾氣,這門是鎖死的,外頭還有他的人看著,自然不必擔心,隻是堂堂一個侯爺,要一個女人還要的跟過五關斬六將似的艱難,說出去常清都要笑話他。


    想他原來想的多好,覺得這人聰明,也該認清楚形勢,他一個驤國數一數二尊貴的人,肯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行方便,她也該拿出僅有的東西來報答報答,金銀這些俗物不值錢,她一窮二白,能給的隻有自己。


    可結果呢?三貞九烈起來鬧的都快要撞牆,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他這邊急,我那邊惱,兩邊都不消停,長久的拖下去一晚上估計都分不出勝負,公孫劌決定速戰速決,這一回上去就使了力氣,發狠一樣地把人往後拖,拖的時候也不閑著,衣帶子不必靠解的,兩手往邊上一扯,布袍的料子脆弱,耐久又不高,隻聽得‘嘶拉’一聲,懷裏的人一時間春-光-大泄,這下什麽都幹淨了。


    沒頭沒腦的就成了這樣,誰也想不到的;我這頭剛一觸及門把子,身體陡然就是一輕,天旋地轉的就重新回到了萬惡的源頭——那張木板床上。


    頭發散了,衣服破了,我卻咬著牙還是不肯服輸,但無奈剛才消耗的力氣太大,身上也被撕的東一塊西一塊,處境比之剛才更加危險,真是待宰的羔羊,困死了都沒處藏。


    傅忌不在了、老爹和嫦雲也隔了一道道宮牆見不得、連我身邊的香桃子和烏梅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今晚上是早有預謀的,齊開霽說是管事兒的,也隻不過是任人使喚的奴才而已,隻可憐我到現在才發現。


    發現了也晚了。


    眼底有了點霧氣,氣苦到了極點就是委屈,我知道今晚上是躲不掉了,隻是眼淚不聽話,我想憋回去,它非要落下來;


    將軍府的姑娘,一身傲骨,隻有受盡嬌寵的養大,從來都不怎麽哭的;


    可是現在,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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