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第六感向來都是最準的,好事多半眼皮不跳,壞事一出事就準的嚇死人,我一早就覺得成貴嬪的胎,還有她這個人就有點古怪,現在一看果然是,後宮裏的女人總是利益為上,為利而往,她幫著我扯下皇後是真,借巫蠱的名頭想順帶扯下我也是真,隻可惜下手太狠,不曉得過猶不及這個理兒,樣樣都趕在前頭,證據和串詞都齊全了,問什麽就有什麽,沒的還可以製造些條件,這不是明擺著讓傅忌起疑,讓我來抓小辮子麽。


    或許是靖宮裏很久沒有出過一兩件大事了,女人們憋得慌,看見皇後倒台了,念著皇後從前的好名聲,沒去落井下石已經是給麵子,然而暗地裏高興的大有人在,不為別的,隻是看別人不順心了,自己就順心了。


    出了這樣的岔子,矛頭自然是全數都指向了昭聖宮那頭,皇後倒了原本就是貴妃獨大,大家的日子隻有更難過,眼下貴妃看著也給卷進去了,不去想都知道那群女人有多高興,要不是宮裏不能買炮仗慶祝,否則真能鑼鼓喧天的從正清門一路放到宮人巷去。


    且讓她們樂著去吧,回頭有的是哭的時候。


    是塊石頭都要有捂熱的時候,我相信傅忌對我總是有那麽點情分的,他信我,成貴嬪這獨角戲就唱不起來;他不信我,那沒有成貴嬪也有左貴嬪右貴嬪,早晚都能出來個人把我拽下去。


    我這會兒選擇安靜,選擇不跟傅忌解釋,是因為我相信他。


    東宮的日子有過溫情,也有過你儂我儂的好時候,傅忌若真是隻喜歡我這張臉,還有我對他的百依百順,那麽這幾年怎麽看也該看夠了。


    但是他沒有。


    除了一直不肯鬆口把皇後之位給我,還有一直不肯讓我出宮省親見見我老爹以外,他還是對我很好的。


    我堅信傅忌忌憚呂家是有那麽點,但總不至於幫著個剛進宮,連瑞昌宮的被褥都沒躺熟的小賤人來陷害我,


    他不是那樣的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做了,那他也不是我喜歡的傅忌了。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成貴嬪是跟她爹裏應外合,嫌瑞昌宮睡著不舒坦,都把手給伸進內宮裏來了。


    天塌下來砸不到頭頂,總不見得要自己扛,真要出了事,第一時間還是靠撇,撇的幹淨最好,撇不幹淨就賴,五石散也不是什麽常見的毒藥,出入就隻太醫院一個渠道,尋常人連多拿塊石頭都要登記,宮裏每半年一次例行檢查,將有名號的貴人主子的用度和藥渣子隨機檢查,更稀奇點的,連鶴頂紅暗地裏備著,專門是為了冷宮裏的那些主子們準備的,隱秘性很高,經手的人就那麽幾個。


    這幾個裏麵,有一兩個人都或多或少跟含涼殿有點關係吧,


    誰知道呢?


    一個皇帝的所思所想會讓天下發生變化,那麽就自然而然地也會讓宮裏的人發生變化,格局的大小本來就不是帝王可以考慮的範圍,他們的腦子裏,除了自己的江山,就是自己的江山要穩固,特別的簡單,但是很深奧,需要一輩子才能完成。


    若是說單純的喜歡,那顯而易見的,傅忌喜歡貴妃,不喜歡皇後和別的女人,至於後來居上的成貴嬪,也是因為她爹成國公的緣故,他需要借助成國公的勢力來打壓朝中勳貴,尤其是傅森一派的人,寵愛一個女人比喜歡一個女人要簡單一點,不必花力氣,也無所謂真心,隻需要做出個樣子就行。


    而且成貴嬪在很多地方比不上貴妃,


    比如,成貴嬪頭一回侍寢,就痛的嚎啕大哭,被他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才消停下來,改了抽泣。


    又比如,他的仙仙從來都不會哭,隻會笑。


    他喜歡看她笑,折磨的她越痛,臉上反倒笑的越開心。


    他喜歡這樣的仙仙。


    那麽,現在打壓的初見成效,終於打壓到後宮來了。


    是個徹底分裂呂家和傅森的好機會。


    傅忌首先是個皇帝,其次才是她的阿忌。


    那麽,他到底會怎麽做呢?


    雖然一直沉著臉注視著前方,可傅忌還是注意到了,仙仙看著自己的眼神。


    就算是飛來橫禍,被成貴嬪堵的啞口無言,可她的眼睛還是那麽靈動,在琉璃殿看星星的時候,比星星還亮。


    知道她跋扈,在宮裏橫衝直撞的不得人心,可這也正是他喜歡她的地方,聽話,美麗,又安全。


    有時候她指著太陽,硬說是黑的,那他也願意哄著她,說太陽本來就是黑的。


    看看,這就是區別;如果換了成貴嬪或者李昭容指著太陽說是黑的,那他多半會派個禦醫過去,給她們開一帖燙心燙肺的藥,好治治她們的青光眼,叫她們以後別再看岔了。


    一個女人,再如何陰狠毒辣,從前也是單純過的,更何況仙仙也算不得狠辣,不過是將自己偽裝成一隻老虎,本質卻還是沒入東宮前的那隻小狐狸,在將軍府貪吃樹上剛結的大棗,結果一下從樹上摔下來,好懸沒砸死他。


    可是,一個女人,真的可以和江山並重嗎?


    傅忌不確定,想往深裏想,又不願意去想。


    可他目前也沒有更好的想法,權宜之下,既然打壓呂家扯上了仙仙,那就一並打壓了吧,等她徹底的收了心,不再妄想著皇後之位,他再去哄一哄,依照她那樣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心寬體不胖的脾氣,一定能哄回來的。


    於是傅忌當著眾人的麵擺了擺手,不管成貴嬪的話有多少漏洞,也對那個抱出來的死胎由憤怒轉化成了厭惡,最後竟是直接默認了成貴嬪的供詞,說了一聲:“查!”


    聖上一說要查,那成貴嬪受瑞貴妃脅迫毒死皇後,又遭瑞貴妃行巫蠱之術誕下死胎,這事的性質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昭聖宮榮耀依舊,不過跟以前相比的話,可能就跟蒙了層灰,罩了層無形的黑雲一樣,鮮活的氣息少了。


    成貴嬪走我的老路,我走皇後的老路。


    宮鬥還真是一個輪回,兜兜轉轉誰都逃不開這套路,說來無比的奇妙。


    傅忌說,沒查出個結果以前,讓我在昭聖宮好好靜靜心。


    他這算是顧念我吧,隻是‘靜心’,好歹沒說成‘養病’,不然皇後若是地下有知,該叉腰大笑,晚上到夢裏來笑我了。


    沒錯,我也被禁足了。


    不過待遇好了一點,宮人不缺,衣食住行不缺,吃香的喝辣的,不過就是走不出宮門,外邊的人也沒辦法進來看我,嫦雲遞了一回信,讓我好生等著,一切等老爹從冀州回來再說,還有鄧夫子還有三個月就出關了,一切都還未下定論。


    我被傅忌傷了心,氣的成天靠著大吃大喝來排解憂傷,從前粉蒸糕吃一口,現在我吃兩口,從前砸一隻花瓶,現在我就砸一對,傅忌不心疼我,也不心疼那些死物,砸光了都沒什麽。


    但傷心了沒兩天,架不住看見那一地碎片時的肉痛,我就開始變相地安慰自己,既然傅忌讓我靜心,那就是還有餘地,早晚我還是得被放出來的,放出來後大不了我再聽話一點,不再動不動就去折騰那群小賤人們了。


    烏梅子端了參湯來,老實人到底還是老實人,說話不鹹不淡,永遠寬解不了主子,關了禁足還是寬解不了,端碗參湯都得被罵。


    “娘娘,您說........聖上這回,真是要動真格的了?”香桃子從角門撂簾子進來,看烏梅子手裏端的參湯,很好脾氣地接了過去,換了盞涼的溫溫的瓜片:“奴婢剛才從同樂堂那裏過來,看見李昭容娘娘那裏熱鬧的很,湊的遠遠的看了一眼,原來今早上剛下的旨意,聖上晉昭容娘娘做昭儀了。”


    矮子裏麵拔矬子,挑來挑去隻能挑到李昭容頭上,也真是難為傅忌了。


    我喝了口茶,對著窗外喃喃自語:“昭儀啊..........”


    昭儀有什麽意思呢,九卿之首,說白了還是中高層,不算是高層,上頭四妃的位子都空著,皇後死了,還不是我最大。


    禁足的貴妃餘威仍在,且我在東宮就是側妃,剛進宮就是貴妃,那才是榮耀,才是光芒萬丈。


    “成貴嬪那兒也沒個聲音,咱們這兒又出不去,這宮裏還真是不正常”香桃子去外邊轉了一圈,就能知道好些小道消息,此刻便是一一說來:“昭容娘娘、哦不是,是李昭儀那雖然看著熱鬧,可宮門前零零星星隻占了袁貴人她們幾個去道喜的,別的人是一概沒見著,還有那個劉采女前些日子病了,還過了病氣給了二公主,自己藏著掖著不肯說,還是二公主帶著自己新養的那條哈巴狗去禦花園玩,狗爺脫了繩拉不住,猛一下倒在了花堆裏昏了過去,才給診出了毛病...........”


    香桃子一麵說著,一麵連比帶劃,十分的生動,可這話聽到我耳朵裏卻有了別的意思。


    好啊,逢著我在昭聖宮靜心了,這一個個地都敢出門了,連劉采女這樣膽子小的都可以放二公主出來遛狗了,


    美的她們的,到底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我這個不算太暴(?)的暴脾氣,這回算是又被挑起了一層火,要不是顧忌著還在靜心,就差直接衝到她們宮裏明著挑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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