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的日子裏


    顏永農父子就在這人家安頓下來。他的工作間就在堂屋。雖說做的大件家具可加工的設備簡單,穿兩個膝蓋高的馬凳,放一根上麵削平了的原木,把原木與馬凳用爪腳固定,這就是工床。加上顏永農那擔裏的家什。顏永農一吃完飯就把這些準備工作做好了。


    瓦縫剛透亮顏永農躡手躡腳起了床,到堂屋裏做事了。因為這是加工木材響聲很大,主家女人給灌醒了這時也起來做飯。


    顏邊兆也醒了靜靜地起床,不聲不響的穿了衣服鞋襪悄悄來到父親身邊。


    “崽,我的疼心肉,你幹嗎不多睡會兒?我的兒實在是乖,我的兒就是聰明,都學會了自己穿衣穿鞋呢!”這時顏永農連忙放下手裏活幫顏邊兆整理著裝。因為顏邊兆把上一粒扣子扣到下一個眼裏,裏麵衣上的扣子沒扣上衣領卷在裏頭,左腳的鞋子穿到右腳上。


    顏邊兆報給父親“咯咯”笑聲。


    有了早上一個好的開端,接下來的一天裏顏邊兆簡直乖煞了。他一改原來吃飯的習慣,跟著父親一起上桌端了碗自己吃,主家人把好菜夾給他時還知道致禮(推遲)。


    顏永農教他說了一回“謝謝”後會記得每次說聲“謝謝”。


    他自個吃飽了飯把嘴一抹跟著父親到堂屋裏玩,既不鑽父親的環抱也不趴父親的背了。他自個兒玩得很好,他用他父親加工後留下的小木塊砌一道牆,不斷給牆加長加高,可是加到一定高度牆倒了,倒了不要緊他又重砌,又倒到了又砌。


    顏永農指導他修橋,什麽架子橋、拱形橋。嘿,修橋比砌牆有新意。


    後來顏永農又指導兒子修房子、修塔、亭子------。後來的日子裏顏邊兆除了吃飯睡覺一門心思搞著自己的建築。沒工夫生氣、扯皮、吵鬧了。


    大概是沒有顏邊兆吵顏永農不習慣,有一回他問顏邊兆:“崽,你在家裏老喜歡吵到這裏怎麽不吵了呢?”


    “我本來想吵的,可這是別人家,我吵事的話別人要嫌我的,我得忍著。”顏邊兆回答。


    “喲,我的崽真是懂事!自尊心強。你真是爸的乖兒子!不過,崽,你如果心裏的確不暢快就不要屈著自己,想吵可以吵。小孩家小吵小鬧是正常的,主家人不會嫌你的。”顏永農這樣慫恿他。


    “爸,你還願意我吵喜歡我吵嗎?”顏邊兆歪著腦袋問。


    “當然,隨便你怎樣我都喜歡。”


    “可是我還是不敢吵,我有點怕這家裏的人,都七尺長八尺大一個。我吵了怕他們把我關進豬圈裏,你打不過他們,到時救不了我。”


    “原來是這樣,那麽我哪天把你帶到外麵去,帶到沒人的地方讓你吵個夠。行不?”


    “還是不,你已經累了一天了,我還要讓你受累就不是你的乖兒子。”


    就這樣父子倆愉快地工作娛樂著。


    忽一天,顏永農發現主人家不時來幾個串門人,還以為是來看欣賞他的手藝的。


    這些人好像對他們父子很感興趣,跟他們聊天,問這問那,說些顏永農極為反感、忌諱的話。再後來到主家來的人更多了,一撥又一撥。顏永農知道了這些人的心思,這些人跟兒子剛到自己家時來看熱鬧看稀奇的村裏人的心思一樣。


    可現在不比那時,那時這孩子是別人的,人們看也好說也好跟自己沒有關係,可現在這孩子是自己的,由不得別人亂看亂說了。仿佛別人看了會把他兒子看走了樣,看掉了什麽,說了會把他兒子五官說歪了,某個部位說壞了。


    他很不高興,對前來的人要麽冷言冷語要麽付之不答,安置兒子見了生人就進房裏去莫跟生人搭話。


    再後來他把每一個前來串門的人當仇人當敵人,暗中咬牙切齒地罵:“你們是來看你們的舅爺、太爹,光天白日裏吃了飯沒屌抓。”


    顏永農又責怪起主家人來:我們在這個地方隻跟你們主家人熟,就你們知道我們的底細,還不是你們丈把長的嘴把我們的事唱出去才引來這麽多的蒼蠅。”顏永農氣不過真想來個半途而廢、一走了之。


    最後他沒有走的原因是他不想製造一個壞故事留傳給別人去嚼,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樣他和他兒子不想出名都難了。他吞下這口氣,把火燜熄在肚裏。


    他沒日沒夜地做馬不停蹄幹活,盡快結束這場活兒。


    這場工夫結束在一個冬日的夜晚,主人家為了答謝他們特地殺了雞,燒了豬蹄。顏永農顧不得吃飯馬上動身走,主人拉著說:“橫直夜不成工,你吃了夜飯就在我家耐宿一夜明天一早回去吧。你住得了兩個月還怕多了這一夜?”


    顏永農也不言語挑起來時的擔子就走,就是這一夜難得熬,他願意在路上走一夜也不願意在這裏住一夜。


    隻有他清楚後來的日子跟磨墨一樣不知怎麽才磨完的啊!總算圓了工恨不得腳下生出兩個風火輪來跑,別說主家用雞魚肉答應他就是煮人身上的肉給他吃也別想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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