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親到了城裏


    從村長家裏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顏永農想:“光這一種報紙太局限了,孩子的父母可能在其它大型報上登了,或在電視廣播裏正播著關於這孩子的《尋人啟示》。,或在某個大城市的大街小巷貼滿了《尋人啟示》。要想從這些媒體中得到有關孩子的情況,還得進城去。隻是全國的城市那麽多,誰知道他家在哪一城市裏呢?自己也沒有那麽大的能力那麽多錢財帶著孩子跑遍全國的每個城市呀。”


    “也許孩子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城市裏,太遠的孩子不會流落到這裏。”他這樣巴望著。


    “帶孩子到離家最近的一個城市——溫泉市碰碰運氣!”顏永農馬上決定了。這是顏永農能盡到的最大力量,也是他打算盡的最後一次心。


    第二天小孩一醒來,歪著腦袋回憶昨晚的夢境。顏永農問:“你昨晚見了月亮公公嗎?”


    “沒有哇,你見了嗎”小孩反問。


    “我當然見了撒,他告訴我你父母在城裏找你,城裏的大街小巷都貼了找你的《尋人啟示》。今天我就帶你進城去。”顏永農把自己的想法借月亮公公的嘴說出來。


    小孩聽了喜得手舞腳蹈,作為回報他在顏永農臉上像小雞啄米似的連連親著。還說了一大堆好話:“你真好,我謝謝你,等見了我爸媽我讓他們謝謝你,還有我哥我姑我姨我姥姥我一大家人都要謝謝你!”


    顏永農到樓上糧倉裏倒出滿滿兩蛇皮袋黃豆來,足有百來斤。王會蘭心痛地抓起一把舍不得放下,多飽滿的黃豆呀!金燦燦、油嘟嘟。自顏永農將豆梗從地裏收進來後,接下來她一手一腳打、洗、曬。之後又精心篩選才上樓的。平日裏賣豆腐的從門前過,女兒吵著要吃,她都舍不得動用這些豆子。她想到了年底就可以賣上好價錢,過年的走用(費用)不用愁了。眼看目前情景,一年都過了一大半,不見顏永農賺半個毫子(硬幣)回來,吃、喝、用的全是老本。還不知道跟這孩子要秏多久,古言道:“坐吃山空”。現在沒有進項不說,連家裏的油水都要往外舀。明擺著這掏出的錢財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叫她怎麽舍得呢?


    然而舍不得又能怎樣?顏永農想做的事神仙設法都要做到。不過幹這事之前顏永農也啟動了她,確切說就是昨晚跟她打了商量。昨天晚上雞都叫三遍了他才回來,一上床就在她耳邊猛吹風,直到把她耳朵吹軟。當他提出賣豆子作進城的盤纏時。她還是氣得忍不住一腳把被子蹬到地上,數落起他來:“你花光了家裏的積蓄,又來摳我們口裏的糧,這是我留著過年的。在別人都熱熱鬧鬧過年時我們娘倆幹羨著你心裏舒服?穿差點不要緊,多綁幾塊破片在身上能禦寒,可西北風撐不了肚子撒。留著過年的豬已賣了,現在又要賣過年的豆子,過年期間人來客往叫我拿什麽理會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親戚到你門上來壁上挖一腦,以後你怎麽好意思上人家的門?你呀,蚯蚓拉屎要想出頭路哇!”


    “過年還是麽時候的事撒,要喝西北風也等那時到哇,怎不能現在就讓我們喝西北風走到


    省城去,住大街、睡馬路吧!”


    “可是這次沒找到,下次又賣什麽呢,惦記著家裏還有什麽值錢的?照這樣下去,這房子過不了多久要換主人了。在你想打房子主意時最好把我先賣掉。女兒跟著你受苦事小隻是不要讓她住雨空了。”


    “慪氣話就不要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沒有了下一次。這次回來我當牛做馬還你們的債,把之前落下的工夫補起來行不?”


    “你就這麽有把握能找到他的家人?”


    “沒有,但是我盡心了,也無能為力了。”


    “這一去能找到他的父母真要謝天謝地,要是沒找到的話下一步麽樣辦?”


    “這是盡最後一次心了,若找不到他父母我就硬著心把他送到民政局,再也不管他的閑事,這是他命裏注定的。”


    “看你下得了狠心!”


    “下不了也得下呀,我總不能為了替別人的孩子找家把自己女兒折騰得沒家了呀!”


    “唉,你都說到這份上我還有麽話說呢?我也曉得一旦你決定了的事九牛都拉不轉,我拉得住你嗎?不如作個順水人情歡歡喜喜送你們出門。我這裏還有伍十元錢是喜喜她姥姥去年年下給她的壓歲錢,窮家富路。在外麵人生地不熟,自己要保重。找到他父母就最好,的確找不到你要早早回來,免得我擔心。”


    夫妻倆一個說一個應,說到傷心處兩人抱頭哭起來。


    顏永農帶著孩子到了溫泉市,這是一座迷宮,高樓林立,街道縱橫交錯。顏永農極像王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傻了轉暈了,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來路去路。“一個丟了不夠,湊齊丟一雙。”顏永農跟自己開玩笑。


    “大人也會丟嗎?你也不記得家在哪裏?”小孩問。


    “我曉得我家地址,可找不到回家的路呀。再好哇,到時幫你找到了家。卻把我自己丟在這裏,怎麽辦啦?我得找你扯皮!”顏永農裝著很擔憂的樣子。


    “別愁,隻要找到我爸媽,我們不會丟下你的,你可以到我家去住。”小孩馬上安慰他。


    “你幹嘛不住我家而偏要找你自己的家呢?還叫我住你家裏,我才不呢,我要住在自己家裏,你得賠我一個家!”顏永農裝作埋怨他。


    “又不是要你永遠住我家裏。你先住著,然後讓我爸帶你慢慢去找。我爸一定會幫你找到你家的。”小孩一本正經說。


    “我改變主意了,偏要到你家裏長住,把你家的飯吃光,錢花光,還要在你家猛吵,把你家吵得雞飛狗跳。”


    “我們家沒有雞也沒有狗,你心裏難受可以吵,我沒意見。你就在我家住著,反正我也舍不得跟你分開。”


    “等找到你父母,看你不把我忘得一幹二靜,還記得我叫‘丘連玉’!”


    “我不會忘記的,我永遠記得你這個大恩人。”小孩一板一眼地說。


    這扣人心弦的話讓顏永農聽了滿心歡喜再說不出戲弄他的話了。顏永農一把把他架在肩上說:“我是掉不了的,哪怕把我眼睛蒙住,我也能找回去。要是再一次把你給丟了怎麽得了噢,我隻好在這裏哭天,真的回不了家。你呢,離開了我的話今生就別想找到家了,所以你要乖乖的坐在我肩上,這樣隨麽樣都分不開我們。”


    他們倆居無定所,走到哪裏吃在哪裏宿在哪裏。他們尋找的目的一致但目標不同。顏永農的眼睛主要放在建築物、電線杆上,見了貼有寫字的紙連忙湊上去看。


    各種啟示五花八門,什麽《門麵招租啟示》、《招工啟示》、《尋物啟示》、《尋人啟示》及各類商業、藥物廣告滿大街都是,且經常換新。若一張張從頭至尾細看,隻怕窮其一生都看不完。於是他采取篩選法,首先看標題,是《尋人啟示》的就細看。


    小孩呢,主要是認人,一雙眼睛像探照燈似的在來來往往人群中掃射。見了熟悉的背影就大和:“爸,等我,我在這裏。”顏永農信以為真:“哪裏,哪裏?”


    “前麵,穿藍衣的,快!”小孩一邊叫一邊拿屁股在顏永農的肩上蹾,後腳跟在他胸前擂極像在騎馬。


    顏永農順著孩子指的目標射箭一樣衝去,及到追上了,一辨認才知道白奔了一陣。還得給人家道歉:“對不起,認錯人了。”


    追走路的人容易,追自行車或其它機動車就很難了。有一次孩子硬說坐在一自行車後麵的人像他媽媽,扯著嗓子叫媽媽。顏永農將他往腋下一夾,狂命地追起自行車來。追著追著,自行車轉個彎拐進一條胡同裏不見了。他們就守在胡同口一直到夜幕降臨,才等到那兩人出來,結果還是認錯了。


    像這樣的節目一天要演幾次。


    “我這坐騎好辛苦呀!比拉犁還累。”顏永農苦笑說。


    街上的行人冷不防被一個小孩牽住手或扯住衣角後有的經解釋很理解、寬容地說:“沒關係”。也有不少人受打擾後很氣憤,錯誤的把小孩當成叫化子、小偷之類露出鄙視、厭惡的神色,哪怕顏永農陪著笑臉連著幾聲:“對不起”也沒用,那些人還是丟來一句“神經病”。


    一次又一次地碰灰讓小孩心灰了,他也怕白眼,怕諷刺。後來不敢貿然上前認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拖木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甘娭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甘娭毑並收藏拖木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