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大吉,天色正好,難得的回溫天,陽光照在身上,頗有些暖意。


    隻是已經入冬,草木凋零,樹上的葉子早已幹枯脫落,實在沒什麽景色可觀,微風吹過,零星幾個枯黃的葉片,飄飄蕩蕩的墜落在灰黃色的地麵之上,隨即便被馬蹄踏得粉碎。


    胭脂打了個響鼻,刨著前蹄,想要繼續奔跑,五歲口的小馬,性子還沒定下來,仍然處於喜歡撒歡的年紀。


    劉襄輕輕的拍了拍它的脖子,示意它稍安勿躁,這孩子一直養在宮裏,到了野外,有點過於興奮了,大冬天的,若是跑脫了力,容易生病。


    這裏是終南山北麓的皇家禁苑,屬於上林苑的南部獵場,距離長安八十裏,山腳下的丘陵地帶有幾千人在忙忙碌碌的搭建營地。


    灰白色的帳篷和帷幕,散落在丘陵、台塬之間,範圍得有五六裏地,拱衛著正中央的大帳,那裏是劉襄的駐蹕之所。


    今天是田獵的日子,清晨在西郊祭祀了社神,他便提出了第一項考驗:急行軍。


    讓他循規蹈矩的走那些繁文冗節,聽一堆腐儒嗶嗶賴賴?


    抱歉,老子沒那個閑工夫。


    他也沒耐心帶著儀仗,領著一大堆官吏,磨磨唧唧的趕路,便先帶著三千羽林軍疾馳而走。


    主要是參加冬狩的人太多了,長安大大小小的官員,帶著他們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再加上各人的儀仗、侍衛、仆役,得有上萬人。


    獵場裏的野物數量,可能都沒他們的人數多。


    劉襄能夠理解這些人的心思,立朝之後的第一次田獵,又明確說了要考察年輕人,這是孩子們的機會呀,做家長的,誰不想自家的娃娃在皇帝麵前露一露臉。


    萬一簡在帝心了呢?


    一步登天啊。


    可帶來的人太多了,這要考較到什麽時候去?


    所以他留下一句:“朕在終南山下等你們,今晚未能趕到的,自己回家去吧。”


    說完就先走了。


    子夜之前能到的,才有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資格。


    七個時辰八十裏,又沒限製他們趕路的方式,難度有一點,但並不是無法完成,擅騎的和性子堅韌的都沒什麽問題。


    那些吃不得苦的紈絝子弟,別來礙自己的眼,若是大庭廣眾的處罰他們,會讓他們的父輩顏麵掃地,不值當。


    他以身作則,傍晚之前就趕到了,三千羽林軍都開始紮營了,那些孩子隻需要咬咬牙,到達此地不難。


    其實,已經有一波人,追著羽林軍的腳步,隨後就趕到了獵場,算上隨從,大概有兩百多人,裏麵有不少是劉襄認識的。


    絕大多數是十**歲,二十冒頭的青年人。


    隻有幾個,是真正的小孩子。


    小牛犢子一樣的崔器,虎頭虎腦的典滿,興奮莫名的孫權,遊刃有餘的盧毓,還有累得半死的諸葛亮。


    真沒想到啊,印象中那個隻能坐著四輪車領兵出征的諸葛丞相,如今在自己的治下長大,居然能把騎術練出來,是因為跟崔器和盧毓交好,近朱者赤了嗎?


    挺好的,練好騎術不容易死。


    他撇了一眼諸葛亮胯下的踏雪烏騅,轉頭調侃崔奕:“這你都舍得?”


    那匹踏雪烏騅他認識,原本是皇甫嵩的坐騎,頂尖的大宛名駒,下曲陽之戰被他訛了過來,後來又送給了崔奕。


    崔子安寶貝得跟眼珠子一樣,尋常人摸一下都得挨揍。


    他舍得借馬?


    劉襄不信。


    崔奕苦著臉一副兒大不由爺的樣子,悶聲悶氣的說道:“小兒偷出來要幫他的朋友,臣也隻能裝作看不見,回家再揍他。”


    “哈哈哈哈。”劉襄被崔奕憋屈的臉色逗的哈哈大笑。


    這位在外麵一副彪悍的樣子,可卻是個怕老婆的,至今連個妾都沒納,老兩口就崔器這麽一個子嗣,寶貝得很呀,回家打兒子這事,估計也隻是嘴上痛快痛快。


    還好崔器並沒有養成惡習,劉襄挺喜歡這孩子的。


    “器兒講義氣,朕為他求求情,就免了責罰吧,禦苑裏麵有一批小公馬養到了三歲口,回頭讓孩子挑一匹,省得惦記你的寶貝戰馬。”


    “謝陛下!”崔奕高高興興的就應了下來。


    陛下賞的,沒必要猶猶豫豫的推拒,太假了,虛偽。


    他們兩人說的當然是那群大宛馬,母馬要留著繁育後代,公馬隻需要留下足夠的種馬就行,有十幾匹小公馬,該分群了,免得打架。


    原本是要送到其他馬場,優化一下幽、並戰馬的血脈。


    現在,他覺得褒獎一下小孩子講義氣的行為也不錯,弘揚真善美,從我做起!


    崔奕不擅權謀,崔器跟他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能與諸葛孔明為友,挺好的。


    省得遭人算計而不自知。


    至於誰拉攏誰的問題,他不想追究,明麵上的交往不用忌諱,那些私底下勾聯的,才是他反感且需要防備的行為。


    劉襄笑眯眯的,看著崔器和盧毓把諸葛亮從馬上抗下來,未來的孔明先生皺著眉,苦著臉,像個鴨子一樣,叉開雙腿,邁著外八字的步伐,一瘸一拐的溜達。


    估計是大腿內側磨破了皮。


    旁邊的孫權一蹦噠一蹦噠的跟著,大概是在顯擺自己的身手,典滿坐在馬上興奮的向他父親揮手,一副活力滿滿,還能再騎一個來回的樣子。


    話說,除了崔器和諸葛亮以外,其他三個孩子,今年才十三吧?好像不夠參加這次田獵的年紀啊。


    劉襄轉頭看了一眼正在指揮羽林軍紮營的典韋,以及臉色複雜,一直在盯著遠處的孫策。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盯著正在休息的馬超。


    馬孟起和另外一個極為壯碩的青年人,孤零零的獨立在人群之外,正在一片低矮的樹叢旁邊歇馬。


    原本名揚涼州的錦馬超,如今衣衫不見華彩,禦寒不著貂裘,隻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夾襖,頗有些落魄。


    他旁邊之人也是衣衫陳舊,卻難掩異象,身高八尺有餘,麵黑發黃,脖子比頭還粗,就像肩膀上長了個三角形的肌肉疙瘩。


    比銀背大猩猩還壯。


    劉襄懷疑他可能都回不了頭,因為脖子上的肌肉太大了,完全卡死了轉頭的角度。


    “伯符,那人你可認得?”他忍不住向孫策打聽了一下,跟馬超待在一起的奇行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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