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大王子夫人來了。”


    聶阿姆皺了一下眉頭。她實在不喜歡這位大王子夫人,先前還能麵上客氣地應和,然而那李氏來了幾次,次次都是些錐心挑拔的話。雖然每次都被琉璃不冷不熱的頂回去,然而琉璃心裏,怎麽半點不往裏麵去?


    琉璃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不過是聽說了涼王幾次往酒泉派人又送東西,過來幸災樂禍來了。想來這位大王子夫人的日子,當真是閑得荒寂!”


    聶阿姆皺眉道:“王後不想見她,隻管拒了她便是。王宮裏事務多,王後哪裏有時間聽她胡說八道!”


    琉璃說道:“她可不是胡說八道。她對朝中的事情知道得門清,我們就算打聽都打聽不來的。讓她進來吧。反正近幾日王宮中的事情忙得頭疼,聽她說話解解悶也是可以的。”


    聶阿姆一聽,便勸道:“王後何必聽她拈酸撚醋地刻薄?王宮外的事情,不聽也罷。”


    琉璃淡淡一笑:“阿姆怕什麽?她一個沒有教養的婦人,聽她幾句酸話還能將我怎麽樣不成?這王宮裏,有她拈著酸,才顯得我過得舒坦!將人請進來罷!”


    雲裳便應聲去請大王子夫人。


    聶阿姆心裏歎了口氣。


    琉璃笑著說道:“我如今好歹是一國之後,涼王麵上對我還算客氣,能給麵子都給著,外人看著也是百般體貼著,這不正是咱們要的日子嗎?阿姆有什麽發愁的?”


    端了手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又笑道,“這幾日天越發地涼了。北涼的秋天真是來得又快又急,煞冷地熬人。左右在王宮裏也悶著出不得門,自尋樂子不叫悶著自己才是真的。”


    說著話,大王子夫人在雲裳後麵走了進來。


    一進來,看到琉璃,先吃驚地說道:“幾日不見,王後看著竟然是清瘦了。是月滿做的飯菜不合王後胃口了,還是心裏有事太過思慮傷了身子?”


    琉璃笑著說道:“聽這話,夫人倒是盼著我生病呢!”


    大王子夫人連忙說道:“豈敢存盼著王後生病的那個心思?隻是近日聽說涼王往酒泉那邊頻繁派人又是送東西地,怕王後多了心,因此過來陪著王後說幾句話。”


    琉璃笑道:“那邊的李公主生了病,於公於私,都該盡心照顧,涼王派人送東西,原是應該,我何來的多心?若真說多心,也是日日想著怎樣能讓李公主的身子快快好起來。夫人剛進來的時候,正跟阿姆說起此事,那邊李公主身邊得力又忠心照顧的,也隻一個阿善,一個絲路,想著是不是應該替涼王選了幾個得力的侍女送過去,李公主病體沉重,那兩個照顧起來,總是吃力。阿姆正說,不知道這王宮裏哪個從前李公主親近些,倘若能過去跟李公主說說話,寬寬心,想來李公主的能見些起色。我正尋思著,夫人從前好像多次提及李公主,貌似與李公主甚熟的樣子……”


    琉璃一口氣說了許多,根本沒有給大王子夫人回口的餘地,說到最後的時候,聲調放緩,慢慢悠悠,半是思考半是遲疑的樣子。


    大王子夫人一聽,嚇了一跳,琉璃不會以為她和李公主很熟,所以打算奏請涼王將她派過去與李公主寬心吧?酒泉那地方好是好,然而她可不想去,宮裏的王太後、涼王、包括眼前的這個王後,怕是早就盼著尋個借口想將她移出宮外吧?一旦自己出了這王宮的門去了酒泉,要想回來,怕不是由著自己說了算的了。


    急急忙忙地為自己開脫說道:“李公主從前在宮裏的時候,麵上待人客氣,實則為人高冷,她不過是看在我孤身一人的份上對我關照些,然而我與她,並沒有過多說過話。且王後不知道,我素來認床認地,身子骨也是弱,禁不得折騰,這許多年,在王宮裏沒有在外麵待過一晚!”


    說著歎了口氣。


    她的身段比起北涼本地的女子,是窈再加上有些尖細柔媚的嗓音,琉璃如果不是對她生厭,幾乎也忍不住覺得這是個尤物。


    琉璃心裏暗笑了笑,覺得這大王子夫人委實是有些意思,尖酸的話說起來直白又紮心,完全不帶掩遮,推脫起來也是這樣地幼稚,連小孩子一樣認床認地的話也能說出來,完全不管別人信或是不信。


    笑了笑,說道:“夫人在王宮裏呆的時間長,想來知道王宮裏哪個與李公主平日裏親近一些?”


    大王子夫人一聽不是要自己去酒泉,心裏鬆了一口氣,說道:“她是西涼的公主,出身高貴著呢,哪個能看在眼裏?能跟誰親近?她素日裏常親近的,也隻是她自己的母親了。”


    明明之前說的一派話都在對琉璃明裏暗裏地表示李公主從前是多麽寬和待人,多麽得人心,多麽得涼王寵愛,現在居然話鋒大轉,李公主竟然成了高冷高傲之人了?


    琉璃心中好笑,麵上不動聲色,說道:“說起來,派人過去與她寬心,原是涼王的意思。夫人也知道,涼王近來事務繁忙,這些許小事,自然由我來操心。”


    大王子夫人脫口說道:“我看那李公主有心機得很,到底身子如何,王後未有親見,隻聽別人傳話,哪裏能聽得準話?王後可莫要被她鑽了空子!”


    琉璃一愣,說道:“夫人這話,我卻是沒有聽明白!”


    大王子夫人被琉璃一問,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急忙忙地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隨口說說。王後莫要當真。哦,這剛剛說上幾句話,忽然才想起來,近些日子天氣越來越冷,趁著今日天氣好,該叫下麵的人盡快將過冬的衣物拿出來曬一曬晾一晾才好。王後慢坐,我得回去了!”


    這便起身,竟然是急急地走了。


    聶阿姆看了看琉璃。


    兩人都有些愕然地想,這是說了什麽兜天的機密一樣的話,竟然就這麽急急忙忙慌慌張張地走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聶阿姆說道:“王後覺得李公主的病是假的麽?”


    琉璃淡淡一笑:“那邊有無諱這個酒泉太守往回傳信,真的是真,假的也是真。李公主的病當朝已經傳遍了,總要派人過去侍候醫治,真假有什麽要緊?”


    琉璃吩咐雲裳道:“李公主從前身邊服侍的舊人,你去找寶靳爾,叫她挑幾個細心能幹的,跟她們說是涼王的意思,派到酒泉去服侍李公主,但凡李公主病好了,她們想留想回,由著她們,王宮裏必不虧待她們。跟寶靳爾言明,不要提我半個字。”


    聶阿姆說道:“涼王已經派了幾次人過去侍候,王後何必多此一舉?”


    琉璃微微一笑:“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王宮裏不缺幾個侍候的人,派了舊人過去,也叫她知道涼王心裏對她還存著顧念,想來她心裏能好受些。”


    轉過臉對雲裳說道,“去吧,挑完了,叫寶靳爾直接回涼王一聲,越早派過去越好。”


    雲裳應著聲去了。


    聶阿姆歎著氣說道:“那李公主也是心事太重了些,她身邊還有母親尹夫人相伴,哪怕想一想無可倚助的尹夫人,難道不該心境放寬一些,何必將自己為難成這個樣子?”


    琉璃說道:“有些人愛父母甚過愛自己,有些人愛自己甚過愛父母。從前聽宋繇夫人說起過李公主的點滴,今天又聽大王子夫人少許言及,我想李公主,怕是連自己都不愛,一味耽於出身和清貴,所以才熬成這個樣子。”


    歎了口氣,說道,“都說人各有命,自個兒的命運,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性情造就的?”


    聶阿姆聽了,擔心地看了琉璃一眼,說道:“王後近來思慮似乎過於多了,人又清瘦了一圈。若是叫老爺夫人知道,該是多麽擔心難過!”


    琉璃笑道:“我知道阿爹阿娘對我時時記掛,怎敢作踐身體?阿姆且放寬心!”


    兩人說著話,青萍進來,說道:“王後,世子從大魏來了信,有專門給王後的一封,涼王因著脫不開身,特意叫平吉送了過來。”


    琉璃一怔,她並沒有想到沮渠封壇會給她寫信。


    那個少年,年紀是小了些,然而少年老成,頗有城府,想來給她寫信,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情。他和她關係親近了,對他在大魏,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心裏想著,臉上一笑,說道:“難得世子這麽快就寫了信回來,想必在大魏呆得還算舒心。叫平吉進來吧!”


    青萍於是出去,將平吉喊了進來。


    平吉一進來,先行跪拜。奉上來的,除了一張折著的信紙,還有一個箱子。


    琉璃看那箱子,卻是個皮質的箱子,上麵釘著一排排鉚釘,那箱子看著是新的,然而樣式和手法卻和當年崔浩送她的那個舊皮箱子如出一轍。


    愣了一下神,下意識地問道:“這裏麵的是什麽東西?”


    平吉答道:“這箱子也是世子送來的。說是偶得了王後的舊物,送過來給王後留個念想。涼王便讓屬下送過來了。”


    琉璃“哦”了一聲,聽見自己聲音空靈地說了一句:“世子有心了!替我謝謝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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