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大婚的伴禮夫人,最後由北涼王後出麵,請了當朝東宮侍從程駿的夫人。


    琉璃在大魏時,曾聽阿爹說起過程駿,祖上曾為晉都水使者,因犯了事,流於涼州,少以孝聞,師從北涼名儒劉暎?彼淠晁漵祝?謊遠?銑桑?醯昧鯐鍾愛。程駿幼時,機敏好學,極為勤奮,師從劉暫螅???2穡?愕檬15??腖??鋇母?姓耪俊114跣恕7吻鍘17勻幔?迦碩嫉鎂誶?兩∈3樗?耄?誄?形?隕?巍3炭ジ?蜓?識創錚?雋司誶?兩〉氖雷泳誶?饊車睦鮮Α


    琉璃大婚前,在北涼王後宮裏見了見程駿的夫人,那位程夫人,人在中年,體型微胖,然而談吐之間,很有教養,舉手投足,也甚有禮節。果然是一代名儒的夫人。


    琉璃細細觀察了那位程夫人一番,實在看不出來是個能喝酒的。然而北涼王後既然定了她,想來自有她的道理。因此對程夫人客氣而親熱,相談倒是甚歡。


    到了大婚當日,琉璃才真正見識了那位程夫人的本事。原來不僅是個能喝的,還是個特別能說的。琉璃之前雖然被北涼王後親自麵傳身教地詳細說了北涼大婚的流程和規矩,然而到了正日子,還是有些慌亂。


    北涼和漢家的婚俗不同,與大魏的婚俗也不同。


    因著天氣炎熱,大婚之禮都是在晚上舉辦,且北涼人因著是馬上生馬上長,大婚更是在戶外舉辦的是露天的儀式。太陽落山,熱意一散,涼意初上,四野便是一派樂起。數名武士騎著馬圍起一圈,場中豎著靶心,搭張射箭,表演著騎射。


    琉璃穿著大魏皇上親賜的河西王妃的喜服,被程夫人和眾宮女引著從事先搭好的帳篷中走出來的時候,便看見遠遠數道火把遠遠排開兩排,雖然隔得遠,然而仍然感受到了數把炎把的熱意,被晚上空曠的風一吹,火把舞動,又帶著些許的涼意。身上因著禮服捂出來的汗倒是消了不少。


    許是因了這處地的空曠,琉璃不用抬著臉,便能看到遠處天幕上的繁星點點,地下是火把通明,天上是繁星閃爍。


    琉璃從小到大,卻是第一次身處如此空曠的野外,看這天與地的交接,火把與繁星的交輝。恍然之間,覺得似乎世上的一切都瞬時消遠,隻有自己在這空曠天地之間的存在。


    愣神之間,便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歡鬧呼喝之聲,卻是在歡迎她的出現一般。


    再回神時,才發現眼前擺了長長宴席,兩側坐的,應該便是北涼的朝臣及家屬了。俱都站起來,對著她張口呼喊。


    程夫人引著琉璃,從兩側酒席中間已經鋪好的長長氈毯上走過去,兩側的人便開始端著酒杯,拿手指蘸了酒,往她身上彈來。不過一時,琉璃身上已是濃濃的酒味。


    這樣的場合,琉璃雖然之前已得了北涼王後的提點,卻還是有些不習慣。漢人的女子出嫁,是從來不會這樣露麵於大庭廣眾之下的。何況還是這麽多的人。


    恍神之間,便聽到有女子高亢的歌聲響起來,呼喝之聲漸去,那歌聲愈發地清晰起來。唱的是“矯健之雄鷹,飛翔靠雙翼;健壯之駿馬,奔騰需四蹄;神武之勇士,今日得伴侶……”


    琉璃初聽,心裏覺得有些好笑。想前這歌,唱的前後類比似乎有些怪異。然而聽著聽著,忽然想道,原來勇士的新娘子,就如同雄鷹的雙翼,駿馬的四蹄麽?那麽如果勇士沒有新娘子呢?北涼人將男人的妻子,看得這樣重嗎?


    她卻還是第一次意識到,女子在男子的生活中,竟然是如此重要嗎?她從小的認知裏,仿佛女子永遠是男子的附屬品,雖然阿娘和阿爹是個例。


    恍神的工夫,已經到了沮渠牧健的良案前。沮渠牧健在歌聲之中,從座位上站起,向她邁步走過來。程夫人笑著將琉璃的手交到沮渠牧健手裏。琉璃下意識地回頭去找聶阿姆,卻發現聶阿姆遠遠地跟在後麵,眼裏閃著淚影,對著她點頭示意。她恍神的工夫,手被沮渠牧健一拉。回過頭來,正被火把的光照到臉上。火光裏,看到沮渠牧健一臉喜色的笑臉。


    琉璃不由怔怔地想,這笑臉,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這一臉的喜色,是為這婚事還是別有所喜?


    正出著神,聽到有人大笑著呼喊道:“我們的王妃,是天下最美的王妃!”


    然而便有人跟著呼喊起來,後來不知道誰帶了頭,開始喊“河西王”“河西王後”,很快喊聲呼成一片。


    琉璃身處在這一片呼喊之中,不知道為什麽,總是集中不起精神來,心思總會飄到別處去。這樣的大婚,這樣的場合,於她是如此陌生,明明身處其中,卻不知為何,有些渺遠,仿佛是在夢境中一般地不真實。


    不知道什麽時候,等她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舉著碩大的酒杯,對麵站著不知道是誰的男女,似乎是正在敬酒,而程夫人在為她圓轉作答。前一次見程夫人,隻知道這位程夫人極有教養,且甚為健談,此刻才發現,她不光健談,且甚會圓轉,對方舉著大酒杯敬過來,她客氣有禮地應著,與對方熟稔地說笑,且麵色自然地喝酒。


    琉璃維持著微笑著的姿態,聽到程夫人稱呼對方“驍將軍”“驍夫人”。琉璃對北涼有限了解的印像中,並不記得有哪位姓驍的將軍,思考無果,索性也不強求。她確乎有些不能集中精神,心思總在飄。每次回神時,眼前便是不同的男女,程夫人在熟稔有禮地和對方交談,然而和對方碰杯喝酒。


    沮渠牧健確乎是個酒量極盛的人,或者是高興的原因,和程夫人一樣,一杯一杯地喝著不同的男婦敬過來的酒。琉璃基本上滴酒未沾,然而敬過來的酒似乎是太烈了些,被濃濃的酒味包圍著,琉璃最後竟然也有些暈飄飄起來,站到最後,人便有些晃,下意識便伸手拽住了沮渠牧健的袖子。


    沮渠牧健覺到袖子上一沉,低頭便看到琉璃眼神迷離的樣子。燈光裏的琉璃,一張嫩白的臉帶著微微的潮紅,被濃濃的酒味薰得半醒半醉,眼神恍忽,帶著幾分嫵媚姿態,又有幾分天真懵懂,再加上一分柔弱。


    她是太嬌小了,這樣的姿態一表露,已讓人情不自禁,生了幾分憐愛。


    沮渠牧健愣了一下神,下意識地伸手,回手握住了琉璃的手腕。她的手腕纖細而柔軟,被他握住的時候,木木地轉過頭來,有些醉酒的僵硬。表情帶了一分疑惑。


    沮渠牧健便忍不住笑了。他這一笑,旁邊的人都發覺了琉璃的姿態,先是微微一愣,及至明白過來,都哄笑起來:“我們的王後滴酒不沾,居然被酒薰一薰都能醉麽?怪不得找了程夫人做伴禮夫人!”


    語氣裏多的是調侃,並無多少嘲笑。一來因著琉璃是大魏下嫁來的王後,身份在那裏。二來琉璃的樣子實在嬌媚可愛,北涼多風多沙,女子多粗養,琉璃這樣嬌嫩白皙的美人兒,在北涼幾不多見,因此自然得了人憐惜,居然舍得嘲笑她。


    琉璃已是頭重腳輕,大腦有些僵鈍,心裏知道自己在這種場合不能醉過去,強撐著精神。然而沮渠牧健的袖子已經不能支撐她,她隻好往沮渠牧健身邊一靠。身邊的宮女一見,急忙上前去扶她,沮渠牧健伸臂將琉璃一攏,攬在身邊。手臂在她腰間圍了一圈,她的腰實在是細,他兜臂圍了一圈,手繞過來,順便托住了她已經握不穩的酒杯。


    一邊在琉璃耳邊輕輕笑道:“你真醉倒了,大約從此便成了我們北涼唯一個被酒薰醉的王後了!”


    琉璃很想讓自己清醒些。然而腦子實在是不能命令不動,隻在嘴邊重複著說道:“我不醉!我不醉!”


    她嘴裏說著不醉,身子仍往沮渠牧健懷裏軟。


    聶阿姆在後麵看著,有些著急,唯恐這大婚上琉璃失了禮成了別人說嘴的話柄。然而她到底不敢上前,隻拿眼睛望著席上的叔孫恭求助。


    叔孫恭卻是衝聶阿姆輕輕搖搖頭,示意她不用慌張。他並不擔心琉璃會因醉酒失禮,或是被人說項。琉璃自進北涼的這些日,與北涼王後相處頗好,沮渠牧健表麵上對琉璃也甚為寬和。琉璃多會使性子他清楚的很,心裏有多少小心思他也很明白。崔浩那樣清冷高傲的人都對她一軟再軟,沮渠牧健除非心裏對琉璃過份防備,否則是個男人都不會忍心對琉璃太冷漠。況且琉璃背後是大魏,而現在是沮渠牧健最需要大魏的時候。


    這大婚後續如何,琉璃完全沒了印像。隻記得耳邊一片嘈雜,有人叫歡叫,有人在哄笑,還有人輕聲細語,然而說了些什麽,她並不知道。


    她想著,這大婚,本來便是北涼和大魏雙方利益的權衡,沮渠牧健起碼要當著叔孫恭和李順的麵,表個態。起碼要對著北涼的眾朝臣,說一下兩國永好,至少表麵上會做到如此。


    然而這些,與她有什麽關係呢?她也隻是這場權衡裏的一個棋子。兩國即使和平友好,隻怕也是暫時的,等哪一日大魏騰了手出來,或是北涼強大了起來,這個平衡總會被打破。到時候她何去何去,誰能說得清楚呢?


    最快更新無錯小說閱讀,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美人請上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左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左霏並收藏美人請上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