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回來的時候,很快說了所打聽到的事情。


    “那北涼使臣原本帶著護衛吃酒,正碰上新興王在隔壁,聽樓裏的姑娘傳出來的話說,那北涼使臣和護衛正當時說了一句‘高家現在不過是軟妻弱女’,叫新興王聽到了,二話不說,起身就衝到隔壁動了手,那北涼使臣和護衛鬥他一個,居然沒有占到絲毫便宜,還叫新興王給傷了。新興王素來名聲在外,下麵的人都不敢勸,也不敢惹,有當時在場的世家子弟聰明些的,跑去長孫嵩大人麵前報了此事,長孫嵩連忙喊了安熹子大人,急奔而去,才將新興王製住了。聽說新興王當時渾身酒氣,已經帶了七成酒意,安熹子大人趕過去的時候,也是好一番費勁,才將他製住的。”


    阿原聽完了宗明的話,立刻想到,那北涼使臣口中的“高家”,不用想,說的便是她們家了。他們是又了算計,還是動了什麽心思?還好被新興王撞破,給了他們教訓,否則不聲不響地,再被算計一次,真是防不勝防了。


    隻是新興王這一傷人,對方可是北涼的使臣,代表的是北涼的臉麵,這個時候被新興王傷的傷,殘的殘,恐怕不好收場了。北涼王若是來個不依不饒,這件事便可大可小,端看北涼王提什麽條件了。


    阿原一下子覺得心裏一涼。


    皇上如果想息事寧人,安撫北涼王,說不得會對北涼有求必應。如果北涼誌在琉璃,一意和親,琉璃還能有脫身的機會嗎?


    聶阿姆自從琉璃被北涼的人劫走,對北涼很是厭憤,聽見北涼的人被新興王打了,一下子覺得解了恨,開口說道:“那新興王平日裏雖有混名,這次真是混得恰到好處!我看這揍得才叫好,一味地伏小作低,忍受屈辱,沒得叫他們愈發張狂,我們忍了他們的囂張,他們說不得還在心裏作賤我們!叫我說,正該如新興王一樣硬氣些,看不順眼該敲打便隻需敲打!一味地害怕失和才會叫人牽著鼻子走。真得失和了,翻不翻臉,他們未必不在心裏惦量惦量,以為宋地是那樣好貼的麽?”


    琉璃見阿原不說話,心裏有些擔心,便開口問道:“阿娘,如果有什麽不妥當,便再去打聽打聽好了。”


    阿原回了神,笑了笑,說道:“就像你阿姆說的,宋地如今一統南北的野心尤甚,不是北涼想貼過去,那邊便示好歡迎的。北涼王稍有些頭腦,便不會拿著國事開玩笑。剛剛你宗明叔也說了,新興王是喝多了酒才惹的事情,醉中生事,又不是誠心有意。且看長孫大人如何處理此事罷。”


    聶阿姆這時皺著眉頭說道:“那新興王想揍人,怎好扯到我們頭上借我們的由頭?他本是個混人,這一傳開,還以為我們府上與他怎麽樣了呢?外麵幾番想借著由頭傳我們家的閑話,這次豈不是平空給他們送了話題?我看這事還是要想法對外澄清一下才好。”


    聶阿姆因著琉璃與崔浩早已內定了親事,隻等崔浩回來崔府著人上門提親,因此對琉璃的名聲格外在意。隻怕被新興王一攪,外麵要借此傳閑話,壞了琉璃的名聲。


    阿原沉吟了一下,說道:“長孫嵩大人他們現在,恐怕最擔心的是新興王闖了這樣的禍事出來,怎樣不傷和氣地給北涼交代。看看情況再說。”


    看了看琉璃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說道,“這件事不要再多想了。萬事有我,定不叫再委屈了你。你身子剛剛恢複,好好地將養著,不要胡思亂想地想事情。讓你阿姆陪你回後院去吧,若有什麽事情,我自然不會瞞著你。”


    聶阿姆最在意琉璃的身體,一聽阿原話,急忙催著琉璃回後院。琉璃看了看阿原,想了想,便乖巧地應了。


    琉璃帶著聶阿姆和掬心一走,阿原便問宗明:“新興王當時是和誰一起吃的酒?”


    宗明笑了笑,說道:“說起來巧得很,和新興王一起吃酒的,是喬家家主。”


    阿原便看了看宗明:“喬家家主?”


    宗明點頭:“是,喬家家主。”


    阿原心裏猛地鬆了一口氣,說道:“你可見過喬家家主了?”


    宗明點了點頭:“喬家家主因著新興王出手傷了人,看新興王被長孫大人和安熹子大人帶走,自動也跟著去了,說是事發前後他皆在場,願作證人,不叫連累了無辜。我未能跟喬家家主說得上說。”


    不叫連累了無辜,意思是不會牽連到琉璃身上,也不會牽扯高家嗎?


    阿原沉吟一下,問宗明:“如果喬家家主故意帶著新興王去碰北涼臣,挑唆他動手,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喬家雖然一意想作皇商,可是喬五叔向來不肯摻和官場的事情,喬家家主照理說,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讓自己牽扯朝事。他如今這作法,卻讓我有些瞧不明白了。”


    宗明說道:“不管喬家家主是如何想的,如今新興王動了手,倒是替小姐出了口氣,也順便煞煞北涼的張狂,依我看,未必是件壞事,端看長孫大人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且說琉璃捂得嚴嚴實實地回了後院,聶阿姆又是一番叮嚀。想到琉璃身子初愈,她這性子哪裏肯在屋子裏悶著不出門的性子?說不得著緊要為她做幾身厚棉衣。琉璃這一年躥了個頭,去的棉衣已經顯小了,想著把從前的裘衣改一改,做了內裏,外麵再縫一層棉作表,出門好保暖擋風。一想著了,急急忙忙要去做。叮囑了掬心看好琉璃,便自去忙著做衣服去了。


    琉璃看聶阿姆一走,便從枕頭底下拿出崔浩的那封信再看。嘴角不自覺挑著,眼看著心情很是舒暢的樣子。


    掬心看著琉璃的樣子,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坐在炭盆旁,拿著聶阿姆新裁出來的布為琉璃做內裏的單衣,一邊笑著對琉璃說道:“公子這封信,小姐要麽是收好,要麽還是燒掉。叫夫人知道了公子在信上耍了心機倒還好說,若是叫老爺知道了,說不得又惱公子說他心機重,城府深。”


    琉璃唬了一下,抬頭看掬心:“你怎麽知道這信上耍了心機?”


    掬心笑道:“誰家看信像小姐一樣翻來覆去隻看信背麵不看正麵的字?我知道小姐是不避著我,夫人是一時沒想到公子膽子大得在她眼皮底下耍心思。若是知道了,你看以後還跟不跟老爺說公子的好。”


    琉璃撇了撇嘴,然後笑道:“你說的是。不過這信我真要燒了,阿娘才會懷疑呢。”想了想,說道,“許久沒有寫過字了。從前都是崔哥哥陪我練,如今他不在,大約要年後才能回來,如此不防照著他的字臨摹臨摹,也是可以的。”


    掬心撲哧一笑,低下頭去繼續做針線。琉璃這小心思,說的好聽是臨摹公子的字,其實是再造一封信出來才是真的吧。


    琉璃說寫字便寫字,果真認認真真地到書桌前鋪開紙,去臨崔浩的信。才寫了幾個字,便咦了一聲,說道:“崔哥哥真是做事也有不小心的時候,他用的這信紙,卻並不是我們常用的信紙,我若臨了,阿娘一眼便能看出來是我偷梁換柱。”


    真正地苦惱起來。


    掬心抬頭看琉璃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當時在馬車上知道她們受了騙,也沒見她苦惱成什麽樣子,如今騙不過夫人倒苦惱起來了。


    她再低頭下頭,嘴角噙著笑,認真地走著針線,再不打擾琉璃的苦惱。


    她本心裏覺得,現在這樣的時光真是好,眼前的琉璃仿佛是她淘氣頑皮的妹妹,時常想著怎樣將奶娘捉弄一番,然而人小心思單純,常常因自己的計謀太容易被戳穿而苦惱起來。


    那邊被李蓋製住了的新興王帶著幾分酒意,最後被送到了宮中。禍事已經闖下,自然是不可能送他回他自己的府裏去,然而他畢竟是一朝王爺,因醉傷人,也治不得罪,更不可能關到監牢裏麵去。最後想了想,沒有辦法,皇上不在都城,現在全朝能對他說教的,大概也隻有太妃了,於是隻好將他押到太妃麵前。


    魏朝自建以來,向來不準後宮幹政。然而新興王以借酒傷人,說起來是品行上的過錯,教導他自然是由長輩來。


    太妃在宮裏聽說了新興王惹下的事情,忍不住撫了一下額頭。前麵琉璃被劫的事情,她好不容易瞞著這個瞞著那個地使勁壓著,這個時候,皇上不在都城,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皇上那邊正與夏國惡戰,北涼站在哪一邊是個關鍵。能不惹自然是不惹為妙。


    可是新興王這節骨眼上,居然出手做出打傷北涼使臣,打殘對方護衛的事情,這件事在北涼王眼裏,簡直算得上挑釁了。不是明擺著讓雙方翻臉嗎?不是知道新興王的混帳,簡直懷疑他專門是來挑撥離間的。


    始平公主向來厭惡新興王,冷冷說道:“自有他的地方,從來就沒有太平的時候。我看皇兄對他容忍得也是夠多了。現在他惹了事情,他自己去擺平。叫我說,直接將他往北涼使臣麵前一綁,聽任發落去!”


    太妃看了看始平公主,說道:“若想息事寧人,綁了他讓北涼使臣發落倒是不難。然而新興王好歹是堂堂王爺,叫一個北涼使臣發落我們大魏的王爺,說出去,大魏的顏麵還要不要?北涼本來已經囂張,忍著他不過是因當前的局勢所迫。然而再忍再容,我們的臉麵還是要的,脊梁還是要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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