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從張良這個極力促成合作的中間人的態度就能明顯看出。


    他完全不在乎陳勝吳曠放棄合作這件事,彷佛二人說的是沒什麽意義的廢話。


    更關鍵的是,他們被困在驪山皇陵,就算暫時和‘田言’鬧翻了也根本脫不了身。


    不是他們逃不出去,而是他們不能,也不敢逃。


    目前種種跡象都表明前任俠魁田光的下落和驪山脫不了關係,和‘田言’那邊的合作也仍有重啟的可能,而驪山刑徒是其中最關鍵的部分。


    二者相加,驪山就成了兩人離不開的‘故土’。


    不出意外的話,一切都會和之前沒什麽兩樣,一直風平浪靜到阿言覺得時機差不多,然後重啟計劃。


    但在這之前,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朱家的人終於聯係上了陳勝這邊。


    朱家在從阿言那邊得知了陳勝吳曠現在人在驪山當苦工之後,就一直在嚐試和他們倆聯係上。


    但驪山位於關中腹地,緊挨著帝都鹹陽,幾乎任何勢力都很難把自己的力量輻射到這個區域。


    農家顯然不是例外,更不要說朱家的神農堂還隻是六分之一的農家。


    為了聯絡上陳勝吳曠,可費了他好一番手腳,還折進去不少人手。


    雙方聯絡上之後,陳勝吳曠可謂是欣喜若狂。


    他們倆待在這苦工營裏最大的限製就是無法與外界聯係。


    他們和外界唯一的聯絡渠道就是阿言,根本沒得選擇——二人倒是試過和張良溝通,讓他幫忙聯係朱家,但張良根本不接這一茬。


    職業掮客也是有節操的,不可能吃著碗裏望著鍋裏,更不要說這‘碗’和‘鍋’的關係還隱隱不對付。


    當然,張良拒絕不是因為職業節操,但用的是這個借口,陳勝吳曠自然不好強迫。


    現在總算是打破了這個限製,獲得了額外的與外界溝通的渠道。


    兩邊對了對情報,並未察覺到阿言和張良背後的算計,甚至都沒有判斷出張良和阿言是一夥的——有一定的懷疑,但不多。


    兩邊知道的情報都是阿言和張良有意透露出去的,就算拚在一塊也隻能看清表象,內裏隱藏的內幕就隻能靠蒙了。


    當然,這個也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重點還是和阿言的合作究竟該如何發展。


    目前來說,農家的這場造反大計涉及三方——俠魁‘田言’,神農堂堂主朱家,以及理論上仍是魁隗堂堂主的陳勝。


    陳勝負責衝鋒陷陣,向帝國發起進攻,並正麵抗壓,算是執行層麵的核心。


    ‘田言’和朱家則主要負責出人出物資。


    同時,‘田言’也負責主導整個計劃推進並順利實施,朱家更是把自己都給‘捐出去’了。


    從計劃執行的層麵來說,朱家和陳勝的聯合明顯更占據主動,但這個計劃的最終導向是戰爭,而戰爭是離不開後勤補給的。


    不說什麽前線和後勤到底誰需要考慮的事情更多這種問題,總之就是離不開。


    目前帝國境內造反叛亂的人很多,但真正成氣候的一個都沒有。


    這種現實之下,沒有‘田言’帶著農家作為後盾,陳勝吳曠多少是有些英雄氣短的。


    不是說怕死什麽的,而是不願意死的毫無價值。


    這要是跟其他造反的人一樣都隻能曇花一現,他們還不如直接去刺殺嬴政,也算引刀成一快。


    這種情況下,陳勝和朱家都不願意貿然撇開‘田言’,由他們獨自來完成這個計劃。


    當然,還是那句話,利益的問題,最終都要看利益來決定。


    不能撇開‘田言’,是因為不符合他們的利益需求,但若是合作帶來的危害大於收益,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


    不過目前來說,‘田言’也僅僅隻是在田光的問題上含糊其事,有些想賴賬的意思。


    但田光的事或許陳勝他們都很關心,可終究算不得核心利益,即使‘田言’真的食言而肥了,或許最後也就是不了了之。


    不過即使並非核心利益,也不代表陳勝他們就要吃下這個啞巴虧。


    更何況‘田言’違約的操作在他們看來很不正常,很難不讓人懷疑背後另有隱情。


    當然,陳勝吳曠身陷驪山皇陵,他們倆麵對‘田言’完全處於被動地位,根本反擊不了一點——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憋著幹生氣了。


    這件事,還是得交給朱家去做。


    ………………


    東郡,農家總部大澤山,烈山堂口。


    阿言坐在烈山堂內,眼神失焦,似乎在思考問題。


    她最近一直挺忙的,忙著接手處理安置從韓非那kiang來的物資裝備。


    這麽多的物資,運輸、存儲都是大麻煩,更重要的是因為要保證保密,她在這件事上能動用的可靠人手並不多,必須她親曆親為的合理調配。


    不過今天她暫且放下了這件事,因為朱家說有事找她。


    她這會兒也正在琢磨這事。


    眼下這個時候,他們倆並不適合單獨見麵,每一次碰麵都是在有大量農家弟子隨行旁觀的情況下進行的,並且基本都以不歡而散作為結尾。


    所以他們倆見個麵,都得暗中進行,挺麻煩的。


    因此沒有要事,朱家不可能特意找她。


    但這個時間點,阿言想不出有什麽事值得朱家大動幹戈。


    最終隻得出了兩個可能——


    其一,是驪山那邊的陳勝和吳曠鬧出了什麽動靜。


    其二,就是發生了她不知情的劇變。


    後者沒什麽意義,可以簡單翻譯為‘其他可能’。


    阿言覺得大概率是前者。


    沒等她繼續深思,朱家就風風火火的趕過來了。


    一見麵,阿言就得出了不是大事的結論。


    因為朱家進門就在笑,明顯心情很不錯。


    這代表至少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農家鬧出了什麽大危機。


    當然,朱家開心未必就一定是好事,更不一定對她是好事,但隻要別鬧出什麽神農堂突然爆炸之類的離譜噩耗,阿言都能接受。


    朱家和陳勝,橫豎也鬧不出什麽大亂子。


    “朱堂主這是人逢喜事?”阿言主動開口先問道。


    朱家挺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捏著須子笑嘻嘻的回道,“可談不上喜事,隻是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聽說俠魁你找到了田光老大的下落?”


    阿言心下了然,果然是驪山那邊出了幺蛾子。


    不過她對此倒是不怎麽在意。


    從她直接告知朱家陳勝吳曠的下落後,她就知道他們雙方遲早會聯係上。


    雖說神農堂的手伸不到關中腹地那麽遠,但驪山皇陵這個地方很特殊。


    一方麵,對刑徒的管理很嚴格緊密是,嚴重阻礙了皇陵與外界的聯絡。


    另一方麵,人口的流動性又過強,畢竟刑徒服刑也都是有期限的,而且絕大多數都是短期——以年為單位的個位數,同時又總有新人補進來。


    因此總是有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


    朱家遲早能找到合適的機會把釘子埋進去,而隻要朱家的人進去了,聯係上陳勝他們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能拖到今天,時間也夠久的了。


    她臉色毫無起伏變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淡淡的反問道,“朱堂主從哪裏得知這樣一個消息的?”


    “陳勝老弟那邊啊。”朱家依舊笑嗬嗬的,“先前神農堂有幾個弟子走了背字兒,被朝廷給抓去服了苦役,正巧就聯係上了陳勝老弟,從他那兒知道了這個消息。”


    “最近不是服役期限到了,放出來了,回來後就又告訴了我嘛。”


    阿言依舊沒有正麵回應這個問題,轉而問道,“朱堂主也很關心老俠魁的下落?”


    朱家頗為感慨的啊了一聲,然後回道,“我師傅還當堂主那會兒,田光老大他就是俠魁了,對我們這一輩來說也屬於長輩。”


    “他莫名其妙失蹤,這麽多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總得有個交待。”


    “況且,這不是還牽扯到了俠魁您的大計嗎?”


    “為了田光老大,和陳勝老弟那邊鬧掰,我覺得確實沒必要啊。”


    啊……鬧掰?


    阿言心裏迷惑了一下,但很快也就猜到了答案。


    大概率是陳勝那邊耐不住了,非要有個說法,但被張良給糊弄了,索性口頭上翻臉了。


    還好,問題不大。


    “我答應的事,自然都會兌現,但陳勝堂主耐不住性子,我也沒有辦法。”阿言若無其事的接上了朱家的話茬。


    朱家哈哈一笑,“陳勝老弟這個性子,俠魁你是知道的,多少年了改不掉啊,再加上他現在身陷囹圄,還是請你多包涵。”


    “再說了,陳勝老弟也是著急這個田光老大的事。”


    “我今天來,也就是想居中說和一二,都是農家的弟兄,何必鬧這種別扭?”


    “這方麵,不知道俠魁方不方便說說?”


    “朱堂主想讓我說什麽?”阿言不鹹不淡的反問道。


    朱家摸著下巴,“呃……俠魁能否給咱們交個底,這田光老大的下落,你是否真的有眉目了?”


    阿言也是懶得和他繞圈子了,直言回道,“當然,否則我不會以此為條件和陳勝堂主他們談合作。”


    “還是說朱堂主覺得我在刻意蒙騙陳勝堂主?”


    “那怎麽可能!”朱家當即大笑著擺了擺手,“俠魁的信譽,我是絕對信得過的。”


    “問題是陳勝老弟那邊,他估計也是在帝國的苦工營裏實在熬的不耐煩了,希望俠魁你能給出一點……更振奮人心的確鑿消息。”


    “若是能把田光老大盡早找回來,對咱們也是一件好事,現在農家正缺人手嘛。”


    “田光俠魁的事,我自有分寸,也肯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待,但此事急不得。”阿言油鹽不進,並不鬆口,“田光俠魁的下落牽扯到羅網,如果走漏了消息,不僅人保不住,我們的計劃大概率也會付諸東流。”


    “我不能冒險。”


    “這……”朱家嬉笑著回道,“陳勝老弟雖然性子急了點,但人品絕對可靠,這事我們都不對其他人透露,就我陳勝吳曠三人,俠魁總信得過吧?”


    “都是農家的弟兄,人我都信得過。”阿言不要錢的好話張口就來,但依然不鬆口,“但有些時候,你們的行為就足以暴露很多信息,趙高不是好糊弄的。”


    “我得為農家的弟兄負責,不能冒險。”


    朱家聽這話隻覺得一陣肝疼。


    這‘田言’敷衍他找的借口都如此冠冕堂皇,倒是讓他不方便把態度擺的太強硬,但也不能繼續繞圈子了。


    “田光老大的情況俠魁不便透露,老朱我理解。”朱家換了個入手角度,改口問道,“那俠魁總要給我們一個準話吧?”


    “這要是陳勝老弟倔脾氣上來了,這計劃總不能真因為這點小事就告吹了吧?”


    “我手下的劉季兄弟都搭進去了,您可不能這麽擺我一道啊!”


    “計劃正式開始之前,陳勝一定會見到田光俠魁。”阿言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已經說過不止一次的承諾。


    朱家並不接受這個含糊的回應,進一步要求道,“我們需要俠魁更清晰明確的回應。”


    “嗯……”阿言也確實是懶得掰扯了,想了一下改口道,“若是今年年內計劃仍未開始,我保證年底之前會履約。”


    這一次,她算是給出了明確的時間。


    但朱家仍然不是很滿意,因為時間拖的有點長,足足還有半年呢。


    他無法確定‘田言’是真的迫於無奈給出了承諾,還是說為了拖延時間。


    半年時間,足夠局勢發生很多變化,破壞掉現在安排的一切了。


    更關鍵的是,他還有個問題沒問呢。


    “俠魁方便說說,為何要等這麽久嗎?”


    “因為就是需要時間——急不得,這我之前說過了。”阿言淡淡的回道。


    “可是……”朱家捏著須子,語氣聽起來十分的為難,“陳勝老弟那邊跟我說,俠魁你已經確定了田光老大的下落,就是故意拖著不讓他們見麵。”


    “也是因為這個,陳勝老弟才會一怒之下放棄合作。”


    朱家直接交了大招,想看看‘田言’又會怎麽應付。


    阿言對此依舊平靜,很幹脆坦言回道,“應該說,事實差不多就是如此。”


    “那俠魁……”朱家還想進一步追問。


    阿言直接打斷了他,“我基本鎖定了田光俠魁的下落不假,但這不代表我馬上就能把人帶到陳勝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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