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盡迷霧的西麵,一艘巨艦緩緩靠近,在距離迷霧範圍還有二三裏路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艘船自然就是二度出海的蜃樓。


    這一次出海,蜃樓花費了比第一次出海更多的時間才再次抵達迷霧所在的海域。


    時隔幾個月,陰陽家的人無法確定迷霧是否有擴散,外加這些霧氣雖然理論上很顯眼,但在你真正意識到它們的存在前卻又會不自覺地忽視它。


    所以蜃樓降低了航速,以確保船不會猝不及防的直接開進迷霧之中。


    蜃樓實在太大了!


    雖然靠著公輸家族的黑科技讓它成功的在海上開動,速度還不慢,但想要進行精細操控就完全辦不到了——開起來想停下很費勁,停下了想再啟動也很費勁。


    這也是蜃樓停泊在桑海港口時會停的那麽遠的原因之一,再靠近一點容易刹不住直接撞港口上。


    現在也是一樣,必須遠遠就拋錨停住,否則也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一部分船體紮進迷霧裏。


    蜃樓停船的同時,船上由公輸仇親自帶人製造安裝的三架破雲弩立刻調整了方位,全部指向了迷霧的方向——當然,由於三架弩機的位置不同,所能覆蓋的具體區域也有所不同。


    破雲弩的底座都經過了特殊設計,弩機機體可以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轉向,不過在縱軸上可調整的幅度要小的多,隻有四十五度左右。


    蜃樓最高處,蟾宮之內。


    星魂抱著胳膊,嘴角噙著慣有的冷笑,看著對麵的月神:


    “月神大人,已經到地方了,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這是自然。”月神不理會星魂那一臉欠打的模樣,淡淡的回道,“不過占星術要到夜間才能達到最佳效果,還請星魂大人不要著急。”


    “我不急,月神大人可以慢慢準備,我正好去看看那些弩機準備的怎麽樣了。”星魂倒也沒有繼續挑釁月神,似乎剛才的欠打隻是習慣性找事。


    星魂走後,月神朝站在她身後的娥皇女英姐妹倆吩咐道,“你們去準備啟動觀星儀吧。”


    娥皇女英不懂……或者說不擅長占星術,但是驅動觀星儀也不需要會占星術。


    因為最後主控儀器的還是月神,她們倆隻是協助,等於出把力氣,懂不懂會不會根本無所謂。


    秦時世界的觀星儀器和古尋前前世的古代天文儀器並不一樣。


    雖然外觀上很類似,但是實際效果和使用方法上完全不沾邊。


    後者是科學儀器,前者是玄學儀器。


    陰陽家的占星術雖然也存在一定的科學部分,但主體還是玄學的,講究的是追尋一縷玄之又玄的感應來窺探天命。


    觀星儀的作用就是協助占星術使用者更輕鬆地獲得那一縷神啟般的感應。


    而驅動觀星儀需要耗費真氣——並不是隻能用真氣驅動,但對月神來說,就沒必要再折騰其他辦法了。


    為了盡可能增加今晚占星術的成功幾率,月神才找了湘夫人姐妹來給儀器供能,她到時候就隻需要專心施展占星術就夠了。


    姐妹倆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後便並肩退了出去。


    屋內隻剩下月神一人,她突然對著空氣說道,“你覺得這能行嗎?”


    屋內驟然升起一團火光,光芒散去,焱妃的身影隨之顯現:


    “東皇太一既然這麽安排,想來是有把握的。”


    月神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轉而又問道,“古尋現在在船上?”


    “應該在,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兒。”焱妃淡淡的回道。


    “有他在,你覺得你的目的還能達成嗎?”月神跟著又問道。


    “不試一試,結果又有誰能說得準呢?”焱妃依舊淡定,“蜃樓的旅途終點,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未知的,他也不會例外。”


    ………………


    蜃樓甲板底層深處,囚禁天明的地方。


    一晃眼,天明被困在船上已經有兩個月了。


    一個人待在這個鬼地方無疑很消磨人的精神,哪怕天明經常會和千瀧‘會麵’,星魂偶爾也會過來轉悠一圈,對他來說也還是太孤獨了。


    兩個月前還帥氣活潑的精神小夥,現在如同一灘爛泥躺在床上,滿臉的頹廢與墮落。


    他倒不至於真的就此一蹶不振,喪失鬥誌,但是也確實熬的精神萎靡人渙散了。


    他跟蹲小黑屋唯一的區別就是,陰陽家並不吝惜燈油,允許他一天十二個時辰燈火不斷。


    估計也是擔心他太無聊,陰陽家的人甚至還給他提供了一些書用來打發時間。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小說家寫的閑書,姑且可以稱之為小說吧。


    不過實際上差別挺大的,內容也不怎麽有趣。


    身經百戰,自身的經曆足以真的寫本小說的天明對這些劇情沒頭沒尾的故事興趣不大,不過因為過於無聊,還是把書都翻了一遍。


    然後就更無聊了。


    有些時候他不禁會思考,究竟是當年混跡街頭,饑寒交迫的日子更折磨人,還是如今被囚禁在這方寸之地動彈不得的日子更折磨人。


    從理智的角度分析,毫無疑問吃不飽飯更難受,但他的理智已經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看來這些天你被折磨的不輕啊。”


    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從天明的房間外響起。


    思維紊亂,神思不屬的天明乍一聽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腦袋偏了一下。


    接著房門就被打開了。


    古尋邁著步子走了進來。


    眼角餘光打量到這一幕的天明眼睛倏然瞪大。


    他最近有過幻聽,但還沒發展到幻視,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真人!


    古尋沒有急著跟天明說話,感受了一下屋內渾濁的空氣後,眉頭一皺,旋即抬手一揮。


    屋內立刻鼓起一陣強風,卷起汙濁的廢氣盡數排出,換成了新鮮的空氣——相對新鮮的空氣。


    蜃樓的深層區域,基本不存在真正新鮮的空氣。


    陰陽家的人沒有虐待天明,他房間內產生的一切生活垃圾都清理的很勤快,但不管如何收拾,這地方都免不了汙濁不堪——天明的渾渾噩噩說不定跟這糟糕的環境也有關係。


    帶著冷意的強風吹過天明,讓他猝不及防之下打了個冷顫,腦子也瞬間清醒了許多,麻溜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古……大叔!”


    天明先是很激動的想要說些什麽,但又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殺父之仇,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聲音也急轉直下變蔫了。


    古尋見狀笑了笑,摸了個椅子過來先坐下,然後說道:


    “暫時辦不到的事,就別想太多了,先顧好你眼下的麻煩吧。”


    天明聞言臉色很是扭捏,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古尋。


    糾結半天後,他隻能低著頭,囁喏著回道,“你是來救我的?”


    “不。”古尋笑著搖了搖頭,“隻是來看看你。”


    “至於救你……蜃樓已經開到海上了,你逃出這扇門也離不開蜃樓,沒必要折騰。”


    “那也好過被他們關起來搞精神折磨吧!”一說起這個話題,天明情緒又激動起來。


    這日子他是真的受夠了。


    “這個嘛……你回頭可以跟陰陽家的人談條件,讓他們給你換個牢房,換個上層甲板的房間,有窗戶能看風景通風良好的窗戶。”古尋笑嗬嗬的給他支招,“他們如果不願意,你就說你憋的快要自殺了,他們會讓步的。”


    “至於說更進一步的自由……說實話,你就沒必要執著了。”


    “海上就是這麽無聊,哪怕他們允許你自由活動,也無非就是去紫貝水閣看看魚……你很喜歡那些魚嗎?”


    “可……蜃樓上還有其他地方啊!一些我還沒去過的地方。”天明顯然對紫貝水閣的魚不感興趣,但他對追求自由這件事並不死心,還想掙紮一下。


    “有是有,但你覺得陰陽家的人能讓你靠近那些地方嗎?”古尋兩手一攤,反問道“或者你覺得自己可以擺脫陰陽家的囚禁,躲起來自由活動?”


    “後者……不行嗎?”


    “我說了,之前你們能藏住是因為陰陽家不想管。”古尋苦口婆心的勸說道,“你以為現在還能那麽輕鬆的躲開他們嗎?”


    “就算你勉強做到了,日子也會很艱難,吃喝估計都成問題。”


    “別忘了,氣溫愈來愈低,快要入冬了!”


    冬季,在這個時代對任何人都是一道難關。


    天明倒不至於被凍死,但能待在屋子裏好吃好喝過日子,何必非東躲西藏,忍饑受凍呢?


    天明一想覺得古尋說的沒毛病,也隻能點頭認下:


    “你說得對……”


    “但是,陰陽家的人真能同意我的要求?”


    “當然。”古尋點頭回道,“蜃樓到了海上,你已經跑不掉了,他們沒必要繼續對你嚴防死守。”


    “要真是把你關出個好歹,他們的麻煩才大了呢。”


    “哼……”天明自嘲一笑,“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有這麽重要過。”


    “他們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古尋搖了搖頭,“我現在也說不準,總之……離了你不行。”


    “那我還能活下來嗎?”天明看著古尋,神情複雜的問道。


    他看起來很茫然,又有些悲哀。


    精神的萎靡,終究還是影響了他的情緒。


    古尋再次搖頭,“我還是說不準,也許能,也許不能,甚至你身上的毛病能否因此就此解決我都說不準。”


    “結局究竟如何,你隻能一步一步走下去才知道了。”


    天明長歎了一口氣,一翻身又倒在了床上,很喪氣的說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就那麽倒黴呢?為什麽我就得惹上這些莫名其妙的麻煩呢?”


    “糾結這些問題沒意義的。”古尋見狀試圖勸說一二。


    天明聽了卻很不忿,“怎麽就沒意義了!?我知道不了結果,難道連問問原因都不行嗎!?”


    古尋並不在意天明的急眼,依舊平靜的解釋道,“我說了,是沒意義,不是不行。”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你的……姑且稱之為麻煩吧,都源自於你父親,因為他動用了不該用的力量,從而遭受了‘詛咒’。”


    “這裏的‘詛咒’,隻是我的一種形容,並無實際意義。”


    “而要說起你父親的刺殺,就又要追究到燕丹,也就是你們墨家上一任巨子頭上了。”


    “如果不是他執意刺殺嬴政,你爹也就不用帶著殘虹去搏命。”


    “但同時,也能追究到嬴政頭上——要不是他為了自己的長生野望抓走了你母親,你父親也未必就會去拚這個命。”


    “再往後,還能追究到更多人的頭上,可以把許多許多你認識的,不認識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人都囊括進去。”


    “你覺得,誰算是罪魁禍首?誰算是幫凶?誰又算是無辜之人?”


    “……”天明沉默了許久後回道,“總會有全算清的一天。”


    古尋抿嘴笑了笑,“當然,會有這麽一天,不過肯定不是今天,也不是你眼下該考慮的。”


    “先想辦法活下來吧。”


    天明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屋頂,陷入了沉默之中


    “……”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的嗎?”沉默很久後,天明突然向古尋問道。


    古尋搖了搖頭,“我隻是來看看你,至於我說的話,算順便吧,也是正巧趕上你問。”


    “其他的……就沒了,我也該告辭了。”


    “要是正好撞上陰陽家的人過來找你,我還得想辦法遮掩。”


    “我走之前會幫你製造一點動靜,陰陽家的人應該很快就過來察看你的情況,要提條件可以趁這個機會。”


    說完,古尋人就走了,順手關上了門,但也隻是隨手關上,並未上鎖……實際上說也沒鎖可上了。


    天明抬頭瞥了一眼虛掩著的房門,糾結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


    百越之地,嶺南新道。


    帝國南征百越雖然失利,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過去,任何人想要來往於中原百越,都隻能沿著五嶺山脈的山道或是南北交錯的水路河道行進。


    這些路,根本就不算是路,車馬不通,人走起來也艱難萬分,比之西蜀絕境也相差不遠。


    而現在,帝國終於修成了一條出入嶺南的正經道路,既可供行人往來,也可用於軍隊調動。


    當然,這路還沒修完,隻算完成了一半,最麻煩的五嶺以南的部分還沒修——地兒還沒完全打下來,想修也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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