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罪名的士兵》 第一章 震怒,第二章 逃犯 1938年盛夏。皖南云岭种墨园,新四军军部司令部所在地。叶挺军长一身戎装,伫立在窗前,眉头紧锁,凝神远望。这是午后时分,皖南山区夏日美景呈现眼前:青山苍郁,溪水清澈,花树繁茂,旱地和稻田尽是绿意盎然。 尽管窗外艳阳高照,景色迷人,叶挺心中的阴云却总也挥之不去。年初,江南各路红军游击队一万余人,六千条枪奉命集中整编。前来点验的罗卓英端着战区长官的架势,斜着眼瞅着站立在面前的这群人:满脸菜色,衣衫破旧,枪械残缺。这就是多少年来令蒋委座如芒在背、寝食不安的死对头?呵呵,这下落到我们手中,有你们好日子过p>这不,原先申报的二师四旅八团编制和十八万元开拔费、整理费硬是不批,磨到最后军政部核定了四个游击支队八个团的编制,全军经费每月只有六万五千元,而当时国民党甲等、乙等、丙等师的饷费标准各为每月二十、十五和十万元。新四军四个支队不如人家一个三流师的待遇。申请一万套棉军衣也不给,反说新四军打游击,无需军衣。下拨弹药就因为新四军的报告中写错一个字,竟扣去五十万发子弹不给了。就连一向儒雅的叶挺也勃然大怒,简直是欺人太甚! 叶挺耐着性子,多次上门与陈诚、顾祝同等人交涉,周恩来也以政治部中将副部长的身份从中斡旋,才勉强将每月军费增至九万元,其他重要军需品如军衣、枪弹、药品等,仍无着落。一万人的部队,别说是开赴前线作战,军火消耗、阵亡抚恤和伤残救治的费用,光是平时的饷银、伙食、衣被、训练、医疗等等耗用,就是极大的数额,九万元的军费根本顶不了几天用。全军上下度日艰难,经常揭不开锅。好在新四军的官兵们大多出身于红军游击队,以前过惯了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的苦日子,少有怨言。但是,作为久经战阵,饱尝曲折漂泊之苦,又在欧洲开阔了眼界的一名军事家,令他日夜焦虑不安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困难,而是军部目前的处境,更有事关新四军生死存亡的战略布局问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必须通盘谋划,有所动作。 因此,他先是亲赴武汉申请增拨军费军械,并以辞职来逼迫他们让步,武汉军委会那帮老爷们虚与委蛇,哼啊哈的打起了“太极”,叶挺气得牙痒,徒唤奈何。接着去拜访中共长江局,受到了热情接待。叶挺提出在新四军成立一个机构,以便商议处理军政要事,长江局立即发电请示。数日后党中央复电,批准成立“新四军委员会”,?主任,叶副主任。叶挺明白,这是中央特意要拉近他与项英之间的距离,可这还是没有解决他直接参与军部决策的问题啊。 从武汉空手而回后,叶挺深感自己这个军长难以尽责,渐生去意。正想与项英同志作一番长谈,告诉他不想干了,不巧项英接中央通知,离开皖南赴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去了,留叶挺主持工作,这反而给他一种受到冷遇的感觉。与其在后方束手束脚,还不如趁早到前方指挥作战去。 叶挺立即召来了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副参谋长周子昆、军部秘书长李一氓,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由三人补充完善,当场拟好了向中央请示电稿。叶挺签过字,交机要科发出。电文大意是: 敌沿江推进,安庆马当九江相继失守,武汉吃紧。为扩大我军影响,发展抗日武装,牵制敌人进攻,我部拟趁敌未到武汉前,决定组建野战司令部、政治部,留云逸在南京附近整理部队,我与参谋长带两个营组成轻装支队出动前方,赴苏南一带活动。 电报发出后,参谋处着手制定东进作战计划,只等中央复电一到便可组织实施。或许是中央忙于召开六中全会,一时无暇顾及;或许是东征之事十分重大,需要妥善研究,还要与第三战区勾通。左等右盼,十几天过去了,仍未见到中央复电。叶挺内心焦急,寝食难安,眼看战机在前,却又无可作为,真难啊,难道自己这个居士,真的不适合当新四军大庙的方丈? 正当叶挺在窗前慨叹唏嘘之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叶挺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话筒,一听是周子昆打来的电话。刚听了几句,叶挺脸色骤变,心头一阵刺痛:有这样的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不及时报告?奥,刚查实,太慢了。立即派人把他们抓回来,带我的卫士班去。武汉大战在即,他们是临阵脱逃,太不像话了,一定要严惩!说完气哼哼地挂上了电话,重重地坐到椅上,脸色一直没有缓和过来。 刚刚成军就发生带枪逃跑事件,三个都还是营团级干部,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对新四军来说,处境再艰难,敌人再猖獗都不可怕,都能想办法对付。内部不团结,军纪涣散,军心动摇却非常危险,他能直接毁掉一支部队。 叶挺深知事件的严重性,立即来到隔壁的作战会议室,下达了三条命令:近期严格控制人员外出;军部附近所有驻军加强对敌警戒;参谋处三科做好情报搜集分析工作,有情况立即报告。 十天之后。皖南青弋江畔。 清晨,太阳还没有从山那边露出脸膛。从林间飘来的薄雾,混合着江中蒸腾的水汽,如同乳白色的纱帐,轻轻笼罩着章家渡口。临江而建的千脚楼,犹如半浮在空中的楼阁,似乎还没从一夜酣睡中醒来。景色显得有些迷离。 忽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四野的寂静,只见从南岸的沙石路上走来了一队新四军,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个个身形健硕,配备的是清一色的驳壳枪,胸前的弹袋塞得鼓鼓的,一看便知这是军中精锐。此时,他们浑身污渍,满脸疲色,显然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而来。 走在队伍前头的是军部侦查科长李志高,瘦高个,二十来岁,同叶道志他们一样,也是从延安派过来的红军长征干部,是个少有的文武全才,深受军部首长器重。这次受命带队一路追踪,终于在景德镇附近的山里成功抓获携枪逃跑的叶首志等人,现正押回云岭军部复命。 徒手走在队伍中间的两个人,便是这次被抓回的两个逃兵。走在靠后一点的是军部特务营参谋徐长胜,是叶首志的同乡兼战友,两人年龄相仿,都不到三十岁。徐长胜长得粗壮,性情直爽,打起仗来不要命,是四方面军有名的“拼命三郎”。进延安抗大学习前任红31军副团长,来新四军之后安排在特务营当参谋,“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整天不是训练就是站岗,捞不到带兵打仗,徐长胜心里本已不爽。又看到自己原来的师长叶首志分到二支队第四团当了个副团长,职务降了好几级。原是团长的陈五和分到干训班当上一个只能耍耍嘴皮子的教员,其他同来的红四军干部也没有受到重用,心里更是窝火。 徐长胜是个直肠子,背地里同陈五和他们嘀咕此事,很为叶师长打抱不平。不料想,他们的牢骚话落入别人耳中,又加油添醋地报告了上去,说叶首志这些从四方面军过来的干部思想复杂,动机不纯,对职务安排严重不满。结果政治部一纸调令,将叶首志调出战斗部队,先是放到军部坐了一阵子“冷板凳”,后安排到特务营当了营长。 徐长胜和陈五和感觉情况不对头,便撺掇叶首志不辞而别,回八路军工作,叶首志早有此意,点头应允。因此,便有了前一幕三人携枪出走的闹剧。 徐长胜拖沓着脚步,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刚被军部追兵截住时的情景,犹自心惊。李志高带着追兵围了上来,冲着三人直咋呼:都给我站住!奉军长命令,抓你们三个逃兵回去。徐长胜火爆性子上来了:谁是逃兵,我们不回去!未等说完,李志高拔枪就射,叶首志急忙伸手一推徐长胜,避开了要害,子弹紧擦徐长胜脑袋瓜而过,这分明是要下死手。叶首志怒喝:你敢开枪打自己人,谁给你的权力?李志高毫不示弱:我奉命抓捕,谁反抗就打死谁。叶首志身形闪动,未等李志高醒过神来,伸手卸了他的手枪,刷的一声又将手枪准确地插回了枪套。 好漂亮的空手夺枪!李志高震骇不已。叶首志退后一步,沉声道:都把枪收起来,枪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我跟你们回去,放他俩走。陈五和急了:师长,不能回去,千万不能啊!徐长胜梗着脖子叫到:要走一起走,哪能把你一人丢下?叶首志狠瞪了他俩一眼,猛一挥手:还不快走!陈五和见事已至此,猛地向叶首志敬了个军礼,转身疾走。 李志高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竟然怔立在当场,眼睁睁看着陈五和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其实他也明白,他们若是真想动手,刚才第一个倒下的肯定是自己。跑了就跑了吧,只要叶首志不跑就行。 走在队伍中的叶首志,身材敦实,步履沉稳,黑黑的脸庞满是刚毅之色。可他此时的心中却波澜起伏:看追兵来的这么快,气势这么凶,这次事情算是闹大??u嬗a思蚁绲囊痪渌谆埃?凳侨说姑梗?约医虐枳约彝取0Γ?痹瞬患冒>湍米约旱睦喜慷永此蛋桑?枚硕说暮焖姆矫婢??送蛑?冢?停?芄ツ苁兀?踉ネ罘次Ы恕3慷杉瘟杲?9蚶锍ふ鳎?囊徽檀虻貌皇瞧??亮恋模炕稻突翟谡殴?馐掷铮?勒套约喝硕嗲苟啵?鹆撕?啃乃迹?垢?持醒氤?鸲蕴ㄏ罚?醒胨狄?鄙希??舷拢?彩前炎舐肪??蛉寺碚厶诔闪怂耐颍?鸨?劢??炎约阂舱厶诔闪斯录夜讶恕?p>年初从延安南下云岭,途径武汉的时候,长江局向大家传达说张国焘已经投敌叛变,叫我们四方面军的人要站稳立场,与其划清界限。叶首志是延安南下干部临时党支部的书记,还特意召开支部大会,组织大家批判张国焘,一个个的还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张国焘真是害人啊,害的我们这些红四方面军出来的人,在延安闹的灰头土脸的,到了云岭也抬不起头来。真是“主帅不明将士苦”。 就在叶首志一肚子懊恼的时候,队伍前头有人喊了一声,章家渡到了。章家渡是青弋江泾县境内的重要渡口,军部在此设立了总兵站。原先渡口搭有浮桥,上个月连降大雨,江水陡涨,冲垮了浮桥,现在来往行人只能靠船摆渡。 站在江边,叶首志望着湍急的江流,又瞅了旁边徐长胜一眼,心思也如江水一般翻腾开来:这趟回去看来凶多吉少,纵然有天大的祸事也由我一人来扛,怎么着也要把老徐保下来。 殊不知,徐长胜此时也打起了和叶首志同样的心思:无论怎样,也要护得老叶的安全。谁叫我们是同乡加战友呢。 摘自《炎黄春秋》2010年第9期 摘自《炎黄春秋》2010年第9期作者:韩三洲原标题《“皖南事变”后的一桩审查悲剧》(此处有删节) 1941年1月7日“皖南事变”爆发。在突遭八万余国民党部队的包围袭击下,新四军浴血奋战7天后,终因寡不敌众、损失惨痛。经党史专家考证,“皖南事变”中,新四军有3000多人壮烈牺牲,4900多人被俘,3000多名战士被强迫编入国民党军队,1300余人突围。而这些突围成功的干部战士,大部分在很短的时间里又重新归队,成为新组建的新四军的重要有生力量和党的宝贵财富。然而,这些经过枪林弹雨、九死不悔的忠诚战士,竞也有被革命队伍怀疑、被审查而酿成严重失误事件的。其中,原军部作战科科长李志高自杀事件,就是一个典型的政治悲剧。 李志高,湖南平江人,1929年,他15岁时就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经历过长征,是一个能文能武,很有才干的好干部。1937年12月新四军军部成立后,李志高是第一批从延安派到新四军工作的干部,并跟随项英与赖传珠、李子芳、胡立教等同志一起抵汉口,筹建新四军军部,以后担任军部侦察科长和作战科长。“皖南事变”中,作为军部作战科长李志高是有战功的。突围成功后,他与第二支队参谋长谢忠良等新四军干部七八十人分别在皖南坚持数月,于4月中旬北渡过江到无为县,与曾希圣的第七师会合,并担任七师参谋长,谢忠良则担任七师55团团长。 1941年3月,重新组建的新四军军部在江苏盐城成立时,曾成立了一个审查委员会,专门审查突围后零星归队人员,看看内中是否有个别叛变投敌者的混入。据《回顾新四军军部》一书记载,李志高、谢忠良二人自皖北突围后,曾给刘少奇写过一份关于副军长项英与参谋长局子昆遇害的真实报告,详细汇报了项、周二人被叛徒刘厚总杀害的经过。但是盐城军部根据突围干部中个别人提供的材料,却怀疑叶挺将军的被俘与项英、周子昆的被害,都与李志高等人有密切关联,因为他们是最后一批坚守在皖南的。材料未经核实,上边就认定李志高与谢忠良有内奸嫌疑,还牵涉到一些突围出来的很多同志。于是,军部派出锄奸部门的负责干部前往新四军第七师驻地,对李志高和谢忠良进行关押审查。在关押期间,李志高情绪极为抵触,竟于1942年1月3日自杀身亡,年仅28岁。 李志高是如何自杀身亡的?据相关的材料介绍说,当时李志高被关在无为县县政府的一间房子里,外面有一小战士看守。因为李志高以前也是部队领导,他骗小战士开门,抢夺了步枪后又进入房内,用步枪顶在下颚处开枪自杀。随后,军部随即查明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立即电告七师,李志高、谢忠良不是内奸,应立即释放谢忠良等同志,恢复他们的名誉与工作。可惜的是,李志高没有等到为他洗刷冤屈的这一刻。 事后,军部参谋长赖传珠将这次审查失误事件对李志高的妻子实情相告,七师也为李志高开了追悼会。七师政委曾希圣说,李志高同志是个出色的参谋人才,死得太可惜了。中共中央华中局书记、新四军政委刘少奇,也为此事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他说:“我派保卫部长去了解情况,却没有及时了解进展情况,让好同志蒙受冤屈,导致李志高同志自杀。他们都是皖南突围出来的干部,是革命的火种。他们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回到自己的部队却倒下了,痛心啊!同志们,这是我们新四军的悲剧啊!是我失职的悲剧啊{我没有及时保护他们,这是我的失误,在这里我诚恳地检讨,向受委屈的同志们道歉!向死难的同志默哀!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情!请大家监督,再有此事,首先撤我的职。” 作为一个献身革命、连死都不怕的志士,是把理想与荣誉看得比自身生命还要宝贵的,他人生最大的失望就是不被党和人民信任,甚至还被当做敌人对待,这内心的痛苦与煎熬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所以李志高也只能以死来明志了。正如刘少奇所说的,像李志高这样对党和人民无比忠勇的战士,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回到自己的部队后却倒下了。而且还是以自戕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清白与无辜,这该是多么大的失误。其实,翻看党史,把自己同志当做敌人来进行审查、动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历史事件,无论是在此之前的“肃**”,还是在此之后延安整风的“抢救运动”中,都是有过不少惨痛教训的。即便是在新四军内部,李志高事件也不仅仅是个例。 据史料记载,1938年新四军曾发生过一次错杀叶道志事件,这也是李志高本人所经历过的一个事件。当时军部特务营营长叶道志、徐长胜等三人,也是延安抗大调到新四军军部的长征干部,他们在红四方面军时曾任过师、团级职务,来到新四军后却被降级使用。叶道志先是担任四团副团长(政委),后又改任军部特务营营长,徐长胜任特务营参谋,另一个(陈五和,后改名陈康)则任东南区游击干部训练班教员。为此,这三人思想不通,认为在此处不受重用,准备仍回八路军原部队去,于是便携带新配给的驳壳枪以查看地形为名开了小差。 军部知道后,极为震怒,立即派出侦察科长李志高带人追赶,并在景德镇将叶道志抓获,徐长胜被击毙,陈五和逃脱后回到八路军原部任职,建国后还被授予中将军衔。一个多月后,叶道志以“投敌叛变罪”被处决。因为他是四方面军的干部,公审会上,说他是企图叛变革命投降张国焘,但叶道志临刑前坚决否认是背叛革命,更不是去投降张国焘,只是承认对工作安排有意见,不经组织允许擅自带枪离开军部是错误的。 这时,从延安同来的陶勇(建国后曾任海军司令员、中将,“特殊时期”中被迫害致死),曾上书力保叶道志,说叶是他们南来的临时支部书记,在他们途经武汉时,得知张国焘叛变,大家均表示气愤,临时支部还专门开了批判会,因此叶道志不可能去投降张国焘。但陶勇的力劝无效,叶道志还是给杀掉了。同一个事件中的三个人,一人被击毙,一人死刑,一人脱逃成功居然后来还当上中将,明摆着就是一桩错案。1983年10月,解放军总政治部发布文件,宣布枪决叶道志、徐长胜是“历史错案,予以平反,恢复名誉。”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 关于为叶道志、徐长胜同志平反的决定 1938年4月,原红四军十师政治委员叶道志,原红三十一军九十二师二七六团副团长徐长胜,从延安分配到新四军工作,分别担任该军特务营营长和参谋。叶、徐因对任职偏低有意见,于同年7月31日,以看地形为名带枪逃走,被抓回。同年89月间,新四军军法处以投敌叛变罪,将叶、徐处决。 现经复查证明,叶道志、徐长胜同志带枪逃走的目的,不是投降敌人、叛变革命,而是因为对任职偏低有意见,不能正确对待,想回八路军工作。其行为是非常错误的,但性质是违反纪律,属于人民内部问题。因此,对叶道志、徐长胜同志执行枪决是错误的,是一起历史错案。现决定为叶道志、徐长胜两同志平反,恢复名誉。 第1章 震怒 1938年盛夏。皖南云岭种墨园,新四军军部司令部所在地。叶挺军长一身戎装,伫立在窗前,眉头紧锁,凝神远望。这是午后时分,皖南山区夏日美景呈现眼前:青山苍郁,溪水清澈,花树繁茂,旱地和稻田尽是绿意盎然。 尽管窗外艳阳高照,景色迷人,叶挺心中的阴云却总也挥之不去。年初,江南各路红军游击队一万余人,六千条枪奉命集中整编。前来点验的罗卓英端着战区长官的架势,斜着眼瞅着站立在面前的这群人:满脸菜色,衣衫破旧,枪械残缺。这就是多少年来令蒋委座如芒在背、寝食不安的死对头?呵呵,这下落到我们手中,有你们好日子过p>这不,原先申报的二师四旅八团编制和十八万元开拔费、整理费硬是不批,磨到最后军政部核定了四个游击支队八个团的编制,全军经费每月只有六万五千元,而当时国民党甲等、乙等、丙等师的饷费标准各为每月二十、十五和十万元。新四军四个支队不如人家一个三流师的待遇。申请一万套棉军衣也不给,反说新四军打游击,无需军衣。下拨弹药就因为新四军的报告中写错一个字,竟扣去五十万发子弹不给了。就连一向儒雅的叶挺也勃然大怒,简直是欺人太甚! 叶挺耐着性子,多次上门与陈诚、顾祝同等人交涉,周恩来也以政治部中将副部长的身份从中斡旋,才勉强将每月军费增至九万元,其他重要军需品如军衣、枪弹、药品等,仍无着落。一万人的部队,别说是开赴前线作战,军火消耗、阵亡抚恤和伤残救治的费用,光是平时的饷银、伙食、衣被、训练、医疗等等耗用,就是极大的数额,九万元的军费根本顶不了几天用。全军上下度日艰难,经常揭不开锅。好在新四军的官兵们大多出身于红军游击队,以前过惯了缺衣少食、缺医少药的苦日子,少有怨言。但是,作为久经战阵,饱尝曲折漂泊之苦,又在欧洲开阔了眼界的一名军事家,令他日夜焦虑不安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困难,而是军部目前的处境,更有事关新四军生死存亡的战略布局问题。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眼下必须通盘谋划,有所动作。 因此,他先是亲赴武汉申请增拨军费军械,并以辞职来逼迫他们让步,武汉军委会那帮老爷们虚与委蛇,哼啊哈的打起了“太极”,叶挺气得牙痒,徒唤奈何。接着去拜访中共长江局,受到了热情接待。叶挺提出在新四军成立一个机构,以便商议处理军政要事,长江局立即发电请示。数日后党中央复电,批准成立“新四军委员会”,?主任,叶副主任。叶挺明白,这是中央特意要拉近他与项英之间的距离,可这还是没有解决他直接参与军部决策的问题啊。 从武汉空手而回后,叶挺深感自己这个军长难以尽责,渐生去意。正想与项英同志作一番长谈,告诉他不想干了,不巧项英接中央通知,离开皖南赴延安参加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去了,留叶挺主持工作,这反而给他一种受到冷遇的感觉。与其在后方束手束脚,还不如趁早到前方指挥作战去。 叶挺立即召来了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副参谋长周子昆、军部秘书长李一氓,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由三人补充完善,当场拟好了向中央请示电稿。叶挺签过字,交机要科发出。电文大意是: 敌沿江推进,安庆马当九江相继失守,武汉吃紧。为扩大我军影响,发展抗日武装,牵制敌人进攻,我部拟趁敌未到武汉前,决定组建野战司令部、政治部,留云逸在南京附近整理部队,我与参谋长带两个营组成轻装支队出动前方,赴苏南一带活动。 电报发出后,参谋处着手制定东进作战计划,只等中央复电一到便可组织实施。或许是中央忙于召开六中全会,一时无暇顾及;或许是东征之事十分重大,需要妥善研究,还要与第三战区勾通。左等右盼,十几天过去了,仍未见到中央复电。叶挺内心焦急,寝食难安,眼看战机在前,却又无可作为,真难啊,难道自己这个居士,真的不适合当新四军大庙的方丈? 正当叶挺在窗前慨叹唏嘘之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叶挺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话筒,一听是周子昆打来的电话。刚听了几句,叶挺脸色骤变,心头一阵刺痛:有这样的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不及时报告?奥,刚查实,太慢了。立即派人把他们抓回来,带我的卫士班去。武汉大战在即,他们是临阵脱逃,太不像话了,一定要严惩!说完气哼哼地挂上了电话,重重地坐到椅上,脸色一直没有缓和过来。 刚刚成军就发生带枪逃跑事件,三个都还是营团级干部,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对新四军来说,处境再艰难,敌人再猖獗都不可怕,都能想办法对付。内部不团结,军纪涣散,军心动摇却非常危险,他能直接毁掉一支部队。 叶挺深知事件的严重性,立即来到隔壁的作战会议室,下达了三条命令:近期严格控制人员外出;军部附近所有驻军加强对敌警戒;参谋处三科做好情报搜集分析工作,有情况立即报告。 第2章 逃犯 十天之后。皖南青弋江畔。 清晨,太阳还没有从山那边露出脸膛。从林间飘来的薄雾,混合着江中蒸腾的水汽,如同乳白色的纱帐,轻轻笼罩着章家渡口。临江而建的千脚楼,犹如半浮在空中的楼阁,似乎还没从一夜酣睡中醒来。景色显得有些迷离。 忽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四野的寂静,只见从南岸的沙石路上走来了一队新四军,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个个身形健硕,配备的是清一色的驳壳枪,胸前的弹袋塞得鼓鼓的,一看便知这是军中精锐。此时,他们浑身污渍,满脸疲色,显然是翻山越岭,长途跋涉而来。 走在队伍前头的是军部侦查科长李志高,瘦高个,二十来岁,同叶道志他们一样,也是从延安派过来的红军长征干部,是个少有的文武全才,深受军部首长器重。这次受命带队一路追踪,终于在景德镇附近的山里成功抓获携枪逃跑的叶首志等人,现正押回云岭军部复命。 徒手走在队伍中间的两个人,便是这次被抓回的两个逃兵。走在靠后一点的是军部特务营参谋徐长胜,是叶首志的同乡,两人年龄相仿,都不到三十岁。徐长胜长得粗壮,性情直爽,打起仗来不要命,是四方面军有名的“拼命三郎”。进延安抗大学习前任红31军副团长,来新四军之后安排在特务营当参谋,“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整天不是训练就是站岗,捞不到带兵打仗,徐长胜心里本已不爽。又看到自己原来的师长叶首志分到二支队第四团当了个副团长,职务降了好几级。原是团长的陈五和分到干训班当上一个只能耍耍嘴皮子的教员,其他同来的红四军干部也没有受到重用,心里更是窝火。 徐长胜是个直肠子,背地里同陈五和他们嘀咕此事,很为叶师长打抱不平。不料想,他们的牢骚话落入别人耳中,又加油添醋地报告了上去,说叶首志这些从四方面军过来的干部思想复杂,动机不纯,对职务安排严重不满。结果政治部一纸调令,将叶首志调出战斗部队,先是放到军部坐了一阵子“冷板凳”,后安排到特务营当了营长。 徐长胜和陈五和感觉情况不对头,便撺掇叶首志不辞而别,回八路军工作,叶首志早有此意,点头应允。因此,便有了前一幕三人携枪出走的闹剧。 徐长胜拖沓着脚步,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刚被军部追兵截住时的情景,犹自心惊。李志高带着追兵围了上来,冲着三人直咋呼:都给我站住!奉军长命令,抓你们三个逃兵回去。徐长胜火爆性子上来了:谁是逃兵,我们不回去!未等说完,李志高拔枪就射,叶首志急忙伸手一推徐长胜,避开了要害,子弹紧擦徐长胜脑袋瓜而过,这分明是要下死手。叶首志怒喝:你敢开枪打自己人,谁给你的权力?李志高毫不示弱:我奉命抓捕,谁反抗就打死谁。叶首志身形闪动,未等李志高醒过神来,伸手卸了他的手枪,刷的一声又将手枪准确地插回了枪套。 好漂亮的空手夺枪!李志高震骇不已。叶首志退后一步,沉声道:都把枪收起来,枪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我跟你们回去,放他俩走。陈五和急了:师长,不能回去,千万不能啊!徐长胜梗着脖子叫到:要走一起走,哪能把你一人丢下?叶首志狠瞪了他俩一眼,猛一挥手:还不快走!陈五和见事已至此,猛地向叶首志敬了个军礼,转身疾走。 李志高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竟然怔立在当场,眼睁睁看着陈五和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其实他也明白,他们若是真想动手,刚才第一个倒下的肯定是自己。跑了就跑了吧,只要叶首志不跑就行。 走在队伍中的叶首志,身材敦实,步履沉稳,黑黑的脸庞满是刚毅之色。可他此时的心中却波澜起伏:看追兵来的这么快,气势这么凶,这次事情算是闹大??u嬗a思蚁绲囊痪渌谆埃?凳侨说姑梗?约医虐枳约彝取0Γ?痹瞬患冒>湍米约旱睦喜慷永此蛋桑?枚硕说暮焖姆矫婢??送蛑?冢?停?芄ツ苁兀?踉ネ罘次Ы恕3慷杉瘟杲?9蚶锍ふ鳎?囊徽檀虻貌皇瞧??亮恋模炕稻突翟谡殴?馐掷铮?勒套约喝硕嗲苟啵?鹆撕?啃乃迹?垢?持醒氤?鸲蕴ㄏ罚?醒胨狄?鄙希??舷拢?彩前炎舐肪??蛉寺碚厶诔闪怂耐颍?鸨?劢??炎约阂舱厶诔闪斯录夜讶恕?p>年初从延安南下云岭,途径武汉的时候,长江局向大家传达说张国焘已经投敌叛变,叫我们四方面军的人要站稳立场,与其划清界限。叶首志是延安南下干部临时党支部的书记,还特意召开支部大会,组织大家批判张国焘,一个个的还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张国焘真是害人啊,害的我们这些红四方面军出来的人,在延安闹的灰头土脸的,到了云岭也抬不起头来。真是“主帅不明将士苦”。 就在叶首志一肚子懊恼的时候,队伍前头有人喊了一声,章家渡到了。章家渡是青弋江泾县境内的重要渡口,军部在此设立了总兵站。原先渡口搭有浮桥,上个月连降大雨,江水陡涨,冲垮了浮桥,现在来往行人只能靠船摆渡。 站在江边,叶首志望着湍急的江流,又瞅了旁边徐长胜一眼,心思也如江水一般翻腾开来:这趟回去看来凶多吉少,纵然有天大的祸事也由我一人来扛,怎么着也要把老徐保下来。 殊不知,徐长胜此时也打起了和叶首志同样的心思:无论怎样,也要护得老叶的安全。谁叫我们是同乡加战友呢。 第3章 审讯 按照周副参谋长事先交待,李志高一行是在天黑以后回到军部的。叶徐二人被摘去“抗敌”臂章后,关进了军法处禁闭室分开囚禁,由卫士排派人看守,严禁无关人员包括特务营的人员靠近。 禁闭室没有窗户,加上长期闲置,乍一进来霉味扑鼻。室内只有一张木板铺,一条薄薄的军被,屋角放了一只尿桶。叶首志简单地清扫了房间,呆坐在铺上一声不吭。 晚饭是看守人员送来的,满满的一碗粗粮米饭,饭上盖了一层水煮蔬菜,一点油荤的味儿也闻不到。叶首志已是饿极,捧起饭碗三扒两扒吃了个精光,要来清水漱了漱口,把碗筷朝门口地上一放,转身朝铺上一躺便沉沉睡去。半夜时分门外有人说话,叶首志知是查哨,不加理会,翻了个身接着呼呼大睡。 一早醒来,叶首志只觉神清气爽。按照从军多年养成的习惯,简单洗漱之后,蹲起马步,舒展手脚,在禁闭室中自顾自地打起了一路拳法。只见他步法稳健,进退之间,拳掌舞动,砸撞劈挡刚劲有力,呼呼有声。 此拳名叫“靠山拳”,颇有些来历。相传是闯王李自成麾下大将李过所创。李过是李自成的亲侄儿,为人正派,战功卓著,尤其是后期反对起义军高层腐败,坚决抵抗清兵入关,深得下级官兵和劳苦群众的拥戴。李过兵败后,隐居在湘鄂赣交界的黄龙山当道士,游方讲学,拳法也随之传出。因李过素有威望,民众视其为靠山,因此称其为“靠山拳”。十年前叶首志参军后,曾给许继慎军长当过几年通信员,许军长见其勇敢机灵,有空便教他读书识字,见他过于瘦弱,顺手教了他这套拳法,用以防身健身。许军长军务繁忙,极少闲暇,叶首志只能是粗通要领,学了个皮毛。 从此开始,叶首志勤练不缀,用心琢磨,慢慢摸到了门路,同时还教会了徐长胜,两人的战友情分更是深了一层。在以后独自领兵的历次征战中,两人勇武过人,锐不可当,赢得了“黄安双虎”的威名。上次轻松卸了李志高的手枪,用的就是拳法中“贴身缠臂”的招数,李志高猝不及防,当然中招。一路拳打了下来,叶首志停步收势,调匀呼吸。这时早饭送来了,粗粮米饭加咸菜。 刚吃完,门外传来喊声:徐长胜出来,跟我们走。叶首志一步跨到门后,透过禁闭室门上洞口循声看去,只见徐长胜被卫兵押了出去,知道军部要审讯他们了。一个小时后,徐长胜被押送回来,满脸激愤。当他经过关押叶首志房间的时候,大声叫道:他们说我们是叛变投敌,瞎讲八啦的,血口喷人。 叶首志闻言暗惊:军法处这帮人想干什么,总不能胡乱编造罪名吧。转眼功夫卫兵来到门外,打开房门,押着叶首志走进了里边的一个院子,连续拐了两个弯,进了一间像是会议室的房间。房内正对着门的位置摆了一张长桌,后面端坐着三个人。隔着长桌三四步远的地方,孤零零地摆了个树墩子,叶首志走到跟前,就被按坐在树墩子上,两个卫兵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叶首志身后持枪警戒。叶首志身为军部特务营营长,别说是军部首长,就是军部里营团级别的干部也都十分熟悉,否则他这个营长也是白当了。 叶首志抬眼向长桌看去,三人当中有一人是记录员,不认识。另两个人都是军法处的,一个是审判科的杨科长,一个是军纪科的高科长,都是熟人啊,叶首志不由得苦笑。在审讯室隔壁的房间内,这时还有两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旁听这边的审讯情况。 杨科长板着脸问到:我们奉命对你审问,你要如实回答,不得隐瞒。你的姓名,职务。叶首志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叫叶首志,新编陆军第四军特务营营长。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我只有错误,没有犯罪。有人检举你们叛变革命,投靠张国焘。这是诬蔑!谁说的,叫他站出来当面说。你组织小集团,串通他人带枪逃跑,不是叛变又是什么? 叶首志气极,大声说:好,你们要听实话是吧。我和徐长胜、陈五和原先都是四方面军的,我们从小就参加了红军,对党从无贰心。这次从延安来到这里,一门心思就是抗日救国打鬼子。可是新四军看不起人,不相信我们,职务压的很低,整天没有事情做,我们心里有气,就想回八路军工作,一二九师是我们老部队,他们那边已经跟鬼子干上了。 你说你要去找八路军,为什么不向北走,反而向南走?要是直接去找八路军,怕他们不相信。我们想先到九江,乘船去武汉找八路军办事处,拿到介绍信以后再回老部队。你这是狡辩。你为什么不说是去找国民党,去找张国焘? 你给我住口!我十八岁参加红军,国民党县长带人杀了我父母,烧了我家的房子,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张国焘的事情原先我不知道,在武汉听了传达才知道他投敌叛党,他还是制造冤案,杀害许继慎军长还有许多红军干部的主使。许军长是我的恩师,杀师之仇岂能忘记。你们怎么不用脑瓜想一想,我为什么要去投靠杀父灭师的仇人! 不管你怎么说,带枪逃跑就是事实,你不老实坦白,难逃军法惩处。你们不讲事实,随意捏造罪名,跟你们讲不通。我要找军首长,我们是?副军长、周副参谋长从延安带过来的,他们知道我。 听到这里,隔壁房间里的两个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站起身来一同走了出去。如果叶首志此时看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人正是叶首志刚才鸣冤叫屈时提到的军首长:袁国平和周子昆。 第4章 挽救 军部参谋处办公室,参谋处长赖传珠正趴在桌上看由本处三科编印的《敌情摘要》。袁国平和周子昆匆匆走了进来,警卫员送上茶水后转身离开,轻轻掩上了门。两人坐下后顾不上喝茶,袁国平低声说:有件事需要商量。我先说情况,你们给拿个主意。 去年各路红军游击队下山改编,闽中莆田、闽南漳浦发生了诱骗包围,强行缴械,逮捕杀害我军人员的恶性事件。针对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中央明确指示,南方各游击区是今后南方革命运动的战略支点,各游击区将来要求得发展,须留三分之一的武装,不要绝对集中。 在项英临去延安之前,召开军分会研究了一次,决定先从皖南入手,分三批派出精干人员,直属皖南特委领导,秘密建立或恢复工农武装根据地。会议指定袁、周二人负责挑选人员,具体实施这项计划,并由皖南特委书记林布新协助。因涉及抗日统一战线以及与第三战区的关系,项英一再强调要绝对保密,只限于军部首长知道。 由于叶首志是延安南下干部的临时党支部书记,一路上周子昆与其多有工作接触,觉得他精明干练,值得信赖。因此在物色人选时,周子昆首先推荐了叶首志,袁国平觉得可以,接着又将徐长胜、陈五和一起列入首批派出人员的名单。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袁周二人准备找叶首志等人谈话,宣布军分会决定的前一天,叶首志三人竟然不辞而别,逃之夭夭,而且又很快被抓回,听说还要军法从事。二人又惊又气,急忙搁下手上工作,赶去旁听审讯,想亲自了解事情真相。 袁国平说得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周子昆接着说道:赖处长也要参与落实军分会决定。选派人员的事先不说。追捕叶首志是叶军长下令,我派人去执行的,听说还开了枪,差点伤了人,事情有些麻烦了。老袁,你现在对叶首志怎么看? 袁国平习惯性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沉吟了片刻,说:根据平时对叶首志的观察了解,特别是刚才听了审问对话,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叛逃。他只是对安排职务偏低有意见,心中不满,负气出走。这是严重的个人主义,严重的违反军纪,必须严肃处理。赖传珠插话:叶军长是什么态度?周子昆说:叶军长很生气,说他是临阵脱逃,要军法从事。袁国平叹了口气:这可能是气话吧,我们处理干部一定要慎重。现在是非常时期,处理过重,对叶首志本人不公平,不负责任,对其他干部也会有消极影响。我现在就去找叶军长谈这件事,你们再想想办法。袁国平说完,站起身就要走。周子昆一把拉住他,说:谈得好则好,如果谈不好呢――,赖传珠接着他的话说:那就电报请示项英同志呗。袁国平一笑:好,就这么办。 军法处两位科长憋着一肚子气,向军部秘书长兼军法处长李一氓报告了审讯结果,重点反映了叶首志百般狡辩,态度恶劣。李处长仔细翻阅着审讯记录,皱着眉头说:没有证据证实叶首志是叛变投敌呀。你们的问话方式有问题,硬逼着人家承认罪名,他能不急啊。不用再审了,你们到特务营找人了解一下叶首志的一贯表现,要用证据说话。 袁国平走进叶军长办公室的时候,李一氓刚刚坐下,还未谈及正事。叶挺见袁国平来了,站起身打招呼:来得正好,你可是主管干部的官哟,正想听听你对叶首志问题的看法。袁国平笑答:军长客气了。同时也对李一氓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一氓的汇报很简练,结论也很简单:从我们对叶首志调查和审讯情况看,他是开小差擅自离队,原因是他对新四军安排职务不满,想回八路军工作。叶挺看了李一氓一眼,问到:就这些?又转向袁国平:你怎么看?袁国平回答说:我同意李处长的结论。 叶挺摇了摇头说:你们只是就事论事,还没有看到事情的危害性。新四军刚刚集中整编,人员来自各个山头,游击习气严重,很多干部对穿上国民党军装都还有抵触情绪。要想尽快整理好部队,早日开赴抗日前线,就必须统一军令,严明纪律。叶挺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为严肃:叶首志在干什么?不想着怎样带好部队,整天胡思乱想,竟然偷偷带人逃跑,要是在战场,我早就执行战场纪律了。说是要回八路军,那是借口,难道新四军就不是党的部队?就不抗日打鬼子?说到这里,叶挺好像被触动了心里的痛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屋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袁国平暗道不好,马上说:请军长息怒。叶军长治军严谨,奖罚分明,我们感同身受,也是拥护的。但是,恕我直言,叶首志违反军纪,错误严重,影响很坏,应当严肃处理,但罪不至死,何不留他一命,教他戴罪立功?李一氓插言:在审讯中叶首志已有认错表现,说愿受组织任何处理。只要他能真正认清错误,我看可以给他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红军过去在这方面是有过教训的。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而且意见还出奇的一致。这倒让叶挺觉得自己是有些急躁了,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思绪也就活络起来。阵前斩将,杀一儆百,本是无奈之举,何况还未到那一步呐。叶首志虽说当过红军师长,经历过长征,但毕竟不到三十岁,做事容易冲动。自己年轻时不也一样吗,广州起义失败后,因受不了共产国际的无端指责,一气之下跑到欧洲去了。 叶挺想到此处,心中恼怒消去了一半。对两人说道:叶首志真的认错了吗?处理干部不是小事,项副军长又不在家。这样吧,此事我们几个再加上周副参谋长就可以决定。现在把叶首志带过来,我要听听他怎么说。 第5章 训斥 山里的黑夜要比平原来的早。夜幕低垂,禁闭室里一片昏暗。叶首志懒得点灯,蜷缩在铺上默默想着心事。突然,卫兵拍着门喊道:叶首志,马上出来,快点!叶首志一个激灵,立即起身,认真理了理多少天没有浆洗过的军装,扣好风纪扣,戴好军帽,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侧身看向隔壁禁闭室的房门,未见徐长胜的人影,只听得屋内传出一串响亮的鼾声。叶道志心里一阵轻松,轻声对卫兵说:走吧,前面带路。 两个卫兵一前一后,把叶首志夹在中间,先是向村外走去。走到暗处,又悄声折了回来,走进了军部的一个隐秘的边门。叶首志迷惑了,这里不是军法处,分明是叶军长的住地。难道是军长要亲自夜审,然后拉出去……。事到临头,怕也无益。叶首志压住心中的慌乱,极力保持着镇静。卫兵走到作战会议室门口,大声报告,然后退到一边,示意叶首志进去。叶首志整了整军帽,大步跨进房门,眼睛一扫,只见叶军长身穿笔挺的将官服,端坐在桌首,袁国平、周子昆和李一氓坐在靠里的一边,四位首长满脸严肃。 叶首志面向叶军长立正,大声说道:叶军长好,首长好。叶挺双眼精光一闪,冷冷地问道:你还叫我军长?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军长,还有新四军吗?叶首志顿觉全身发冷,身子晃了一晃,很快又挺直了身躯,大声答道:报告军长,是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惹首长生气,请军长处罚。叶挺怒气上窜:八省健儿汇成一军,尚未开战私自逃窜,你叶首志是新四军里的头一份。身为军官,丢下部队私自逃跑,你给我说,这是什么行为?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叶挺久经杀伐,性情勇猛,最恨贪生怕死之辈,叶首志深知此时要是装怂,不死也要死。便一咬牙,大声回答:军长训斥的对,我无话可说。 叶挺发了一通脾气,见叶首志爽快认错,不作辩解,面无惧色,心里生出怜惜之意。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听说你是许继慎的学生?什么时候的事?一听到叶挺提起自己被冤杀的老师的名字,又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叶首志心中格外酸楚,哽咽着说:“是的,1930年我给许军长当通信员,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可我…,我辜负了老师。话未说完,热泪夺眶而出,在场人无不动容。叶挺缓缓说道:许继慎少年老成,能文能武,北伐时他是二营长,经常同一营长曹渊抢着打头阵。一路下来,曹渊牺牲了,他也负了重伤,后来竟然被……,太荒唐,太可惜了。叶挺顿了一下,看着叶首志说:你的错误本不可原谅,既然你能认识错误,现在让你戴罪立功,你可愿意?叶首志浑身一震,想都不想就大声回答:只要是上战场,我愿意。叶挺难得一笑:你还有条件呵。袁主任周副参谋长会向你布置的。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李一氓对叶首志说:给你和徐长胜换了一个房间,待会卫兵带你过去。为了保密,你就不要回特务营了。叶首志道了谢:请首长放心了。李一氓向袁周二人点点头,离开了房间。叶首志这时才顾得上擦了把汗,对着两位首长歉意地笑笑。 袁国平招呼叶首志靠近坐下,向他传达了军分会的决定,并郑重地指出,皖南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你们的任务是依靠当地群众,长期隐蔽下来,建立稳固根据地,独立自主开展游击战,迎接革命高潮到来。还特地强调,初期不能打出新四军旗号,不能泄露我军机密,不能违反群众纪律。接着,周子昆说:这次是秘密行动,人员不超过五人,叶首志负责,徐长胜协助,其他三人由叶首志从特务营中挑选。活动地域由你们自行掌握决定,联络通过地下交通站进行。具体计划要叶首志明天拿出来。 叶首志跟随卫兵回到了新换的双人监室,房间宽敞了不少,摆了两个床铺,当中一张木桌,桌上点燃了一盏马灯。徐长胜正坐在铺上等的不耐烦,见叶首志回来了,急问:又审问你啦?没完没了的。叶首志喊来了卫兵,交待他去特务营营部,就说是周副参谋长说的,让他把叶徐两人的钢笔、笔记本还有一份皖南作战地图拿过来。过了一会,卫兵送来了一个牛皮文件包,这还是当年在鄂豫皖边区反围剿战斗中,叶首志从一个国民党营长手里缴获的。叶首志打开文件包,抽出了几张地图摊开在桌上。这是四张手工绘制的草图,比例是十万分之一。四张图拼到一起,就能大致显示出以军部云岭为中心,北至长江,南至屯溪,东到郎溪天目山一线,西到贵池祁门一线的地形地貌,方圆几百里内的城镇乡村、山川河流、大路小道,包括山高河宽都有标示。为了绘制地图,徐长胜带着特务营的两个参谋和一个排的战士,前后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进行实地简易测绘,每人跑掉了十几双鞋底,吃尽了苦头才得以完成。 叶首志指了指地图,问徐长胜:皖南这片地方你跑了一圈,要是让你去打游击,你觉得哪个地方合适?徐长胜瞪大眼睛问道:你还要跑?不对呀,回八路军还要打游击?叶道志捶了他一拳,说:轻点声!哪来这么多问题?私自离队是个大错,叶军长对我说了,暂时不杀你的头,给你记着帐,完不成任务再新帐老帐一起算。接着,就把军首长交待的任务向他详细说了一遍。徐长胜惊道:这岂不要从头再来,白手起家?叶师长,你要想好啊。叶首志说:不要喊我师长,这次出去加上我俩总共五个人。徐长胜眼睛瞪得更大了:连一个班都凑不齐啊,没法子干?w。叶道志说:你要是不干,我就换人,你还是关禁闭等着军法从事吧。徐长胜狡黠地笑道:怎么会呢?你还能丢下我不管吗。叶首志也笑了:那好,现在要紧的是想好选哪些人,到那里去。其实,就在和徐长胜瞎扯的时候,叶首志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就等着明天和皖南特委交换意见了。 第6章 谋局 第二天早起,两人对练拳术,接着洗漱吃饭。卫兵通知他们说周副参谋长要召见。叶首志背上文件包,和徐长胜紧随卫兵走了出去。两人来到军部参谋处,只见袁国平、周子昆正和一位身着军装的陌生人说着话,很是亲切。叶赵两人走上前去,立正敬礼。袁国平拉住叶首志介绍说:你们还不认识吧,这位是皖南特委的林布新同志,这两位就是刚才我提到的战略支点计划的负责人叶首志和徐长胜同志。林布新和叶首志互相打量着对方,同时伸出手来,紧紧握在了一起。几句问候之后,坐下来便直入主题。 林布新先汇报了情况:这两年国民党纠集数千兵力,反复清剿泾、旌、宁和黟、祁、太边区,我地下党及游击队损失严重,但革命火种并没有被扑灭。他赞成军分会的决定,要求选派干部支援地方工作。叶首志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人员名单交给袁国平,袁国平仔细看了一边,交给了周子昆。叶首志说,目前皖南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总体来讲是敌强我弱。我初步想法是选择泾旌宁边区的高风山一带,作为我们的落脚点。理由:一来那里有深山,便于隐蔽。二来那里是抗战前沿,政治上主动;三来红军游击队在那里活动过,有群众基础;四是位于军部和西天目山之间,也靠近我军东进路线,方便我们机动;五是此地湖北广水移民多,我和老徐是黄安人,口音相近,容易和当地群众打成一片。 听到这里,袁国平与周子昆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周子昆看向林布新问道:要把困难估计得充分一些。这是你林书记的地盘,你怎么看?林布新说:老叶考虑得很周到,我先安排一个可靠的同志当联络员,是当地人,跟你们一起出发。他还配合你们在高风山一带建立地下交通联络站。徐长胜说:那里有国民党六个师的兵力,我们力量太单薄,初期非常需要军部和特委的支援。我们还要有身份掩护,总不能穿着这身军装到处跑吧。叶首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个问题要解决。如果首长同意我们的计划,下午我们就可以集合人员,先到章渡兵站去想想办法。袁国平、周子昆起身说:我们现在就去请示叶军长,你们接着谈。 半小时后,袁国平带回来了叶军长指示。同意此计划。军部拨给500元活动经费,5支驳壳枪和500发子弹。周子昆已去调动人员,下午轻装出发。离开章渡兵站后注意隐蔽行动。今后与军部联络主要通过三科交通站进行。说完,袁国平问到:有什么困难没有?叶首志说:有地方同志支持,问题不大。袁国平想了一下,见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便抽过一张信笺,笔蘸浓墨,写下几个字,等笔墨稍干,递了过来。叶道志凝神一看,只见纸上的八个大字刚劲有力:舍身赴难,百折不毁。落款是一行小字:与叶首志同志共勉,袁国平,一九三八年夏。 叶首志心头一热,马上起身肃立:感谢首长鼓励,坚决完成任务。徐长胜和林布新也紧跟着站了起来。袁国平呵呵一笑:此去必有艰险,临别赠字,希望你们能像皖南的巨石苍松一样,无论环境怎样险恶,都能深深扎下根来。叶首志将信笺仔细折叠好,装入贴身衣袋,又小心地按了按。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报告”,接着参谋处的一个参谋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对袁国平轻声报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袁国平很严肃地说:从现在起,由叶首志同志带领你们去执行一项任务,希望你们要严格保密,服从命令。能做到吗?五人立正回答:坚决服从命令!叶首志郑重地向袁国平敬礼告辞,带着四人转身离去。 叶首志要来这三人,是经过一番考虑的。这次任务的难度很大,人员又不能多,一个人要能顶几个人用。三个人都是党员,都是经过残酷斗争考验的老兵。头一个是特务营警卫连的连长邵家旺,高个子,猎户出身,打得一手好枪。原是福建莆田游击大队的中队长,下山整编时被国民党军队围住了,要缴他们的枪,还杀了游击大队的大队长刘突军。在突围时,邵家旺凭着一杆老套筒,弹无虚发,枪枪见血,硬是打退了一个排敌军的进攻。 第二个是特务营侦察连一排排长陈水根,铜陵人,从小就是孤儿,江边上长大。当过长江的船工,做过货栈的脚夫,挖过宣城的矿洞,走遍了这一带的水陆码头,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直熬得二十来岁的汉子像个五十岁的小老头。直到有一回老板故意克扣工钱,陈水根带着工友们去论理,老板反说他们是赤匪,叫县里的民团来抓他们。陈水根眼看没有活路可走了,赤匪就赤匪吧,一伙人把老板痛揍一顿,便投奔了皖南游击队,几年后编入了新四军。由于他见多识广,脑筋活络,腿脚灵便,干起侦察来要比别人轻松的多,号称侦察连的“飞毛腿”。 第三个叫杨少良,特务营通讯连班长,今年只有十七岁。别看他身矮体瘦,貌不惊人,但他喜欢琢磨新鲜东西。原先在游击队刚当通信员的时候,大字不认得一个。一年之后他竟能给大队长记录作战命令,而且文通字顺,内容准确,喜得大队长眉开眼笑。来到新四军后当了通讯班长,对如何选择地形,隐蔽架设线路一学就会,后来甚至是话机出了故障,只要不是大毛病,他也能很快捣鼓好。有一次他趁检查通讯线路的机会,潜伏到太平百穴山附近,用随身携带的话机窃听到国民党23集团军和战区的通话。回来后偷偷报告了连长,连长吓了一跳,急忙拉着他去报告营长叶首志,说是第三战区向敌占区走私,分赃不匀在吵架。叶首志一听,心里猛然一跳,想都不想就夸奖道:干得好!接着一想不对,又板起脸训斥一通:谁叫你们这么干的?有掩护没有?不要命啦!出去不准对任何人说,听到没有?这件事让叶首志记住了他的名字。 第1章 身份 离开军部后,叶首志他们直奔章渡总兵站而去。这一带都是自己的防区,他们可以身着军装。临走时,周子昆给的500元钱叶首志坚持只要300元,说军部现在处境艰难,家大业大就是没有钱花。最后周子昆收回了200元钱,给他们多发了500发子弹。 途中坐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叶首志对大家说:我们从现在起就脱离新四军,秘密执行军部交给的任务,今后所有行动听我指挥,我不在,由徐长胜接替指挥。相互不要称呼以前的职务,直接叫“老叶”、“老徐”、“小杨”就行。徐长胜打趣道:叫你老叶,听起来像叫“老爷”,你占大便宜喽。众人大笑。军部发的钱是法币,叶首志交给杨少良贴身收好,叫他以后负责保管所有钱物,每笔开支需经叶首志批准,收支都要记账。杨少良认真地点了点头。 休息了一会,大家起身继续赶路。说起章渡总兵站,叶首志就觉得有些好笑。他当了特务营营长后,心里有些不痛快,平时把部队的训练执勤内部管理一大摊子事甩给了副营长,自己一个人到处溜达。今天跑到军部转上一圈,找同乡拉拉呱,打听点小道消息。明天跑到教导总队青年队的训练场,瞅上哪个新兵对上眼,就缠着总队长周子昆要人,搞的周子昆看到他就头痛。再有空就骑上马,两袋烟功夫到了章渡总兵站,他是冲着运输队那二十几辆运货汽车去的。先是看着修汽车,问这问那,还帮着干活。混熟了后干脆钻进驾驶室,摆弄起方向盘来,时间不长居然让他学会了驾驶。要不是油料奇缺兵站控制的严,叶首志早就开着车子到处显摆了。后来他又赶着徐长胜学会了开车,说是艺多不压身,早晚能用的上。 没用个把小时就到了章渡。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兵站里外一片忙碌,站长张元寿对着手下人不停地说着话。叶首志等他忙差不多了,上前招呼:张大站长,忙什么呢?张元寿扭头看过来:哟,禁卫军叶统领来啦,有失远迎啊。快请快请。拉着叶首志进了办公室。 刚坐下,张元寿就说:周副参谋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吧,要什么东西?叶道志说:先不说这个,你刚才在忙什么?张元寿叹了口气:真不像话。我们一批药品器械被第三战区扣留了,说是走私物品。眼下我们东进部队已经和鬼子干上了,伤病员急等着用。叶军长亲自赶到上饶,痛骂了他们一顿,他们才放行。我刚才就是安排汽车和押运部队赶去接收。叶首志点点头,若有所思:物品…,押送…,哎呀,张大站长你说得太对了!张元寿愣住了。叶首志急问:你有没有办法给我们找个这样的差事,是往东边去的?张元寿更糊涂了:你是特务营的营长,我怎么能抓你的差呢?叶首志用手指了指外面,解释道:我有几个弟兄混不下去了,要找个吃饭的地方。张元寿眼睛一瞪:你开什么玩笑。叶首志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们要去执行一?任务,需要身份掩护。这事不可对外说。 张元寿皱眉沉思了一会,问道:你认识太平的刘景之刘老板吗?叶首志摇头。这样吧,我写封信给你带上,事情你自己跟他说。好,谢谢张大站长了。还跟我客气上了。 张元寿此时想到刘景之自然有其道理。刘景之,太平县三门村人,少时经商,勤于钻研,名茶“太平猴魁”便由他亲手推出,沿江各大城市都开有他家的茶铺,不到中年就成了皖南第一茶商。他善待乡邻,兴办学校,兼任当地联保主任。新四军来后,他出面接待过叶挺、项英、张云逸等将领。他多年经商,也认识不少国民党高官,两相比较,便有了自己的选择。他曾不止一次对家人说过:将来得天下的,必是新四军。此后刘景之的家成了新四军义务兵站。这次叶首志所求之事,张元寿相信刘景之不会随意推脱。 兵站管理员带着叶首志五人进了军需品仓库,很快就挑出一堆东西放在一边,管理员在出库单上逐一登记,交叶首志签字。物品主要是些路上要用的,像粗布单衣裤、布鞋、胶底鞋、手电筒、电池、雨布、油布伞等,每人还拿了一把短刀。叶首志叫大家换上便衣,调短枪带,把枪佩戴在短褂里面,捋起裤脚,把短刀连鞘绑在小腿外侧。把其他物品分为五份包好,各人带在身边。 随后,张元寿送来了引荐信,还有一张盖有兵站大印的通行证,又递过来一个卷轴。张元寿说:刘先生很开明,真心实意地帮助我们新四军,前次索要笔墨,这次正好请你带去。叶首志正在为求人办事,两手空空而发愁,张元寿恰好解了自己的难题。叶首志十分感动,又真心佩服,当过**财政处长的领导果然不一般。 晚上,张元寿招待叶首志五人吃了一顿面条,粗瓷大碗里飘了一层油花和葱末,还卧了一个蒲包蛋,香味扑鼻,还没吃口水就下来了。叶首志心想,这是张站长为他们送行了,眼里有些湿湿的。 第2章 护商 刘景之的家乡三门村,位于黄山北麓,麻川河畔。这里群山连绵,陆路闭塞,大宗物品唯有从麻川河道运进运出。这里是新四军太平兵站前往泾县军部的必经之地,这一年来,新四军来往人员成了刘家大院的常客。刘景之对此毫不嫌烦,特地腾出两大间房当作客栈,一宿两餐,每人只收1角钱,新四军干部战士十分过意不去。 这天下午,刘景之午休之后,擦了一把脸,慢慢穿过客厅踱进了东厢房,这是自己平时读书和接待重要客人之地。房门两边的门框上,镶了一副木刻对联: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房内迎面墙上挂了一幅黄山天都峰水墨画,气势雄浑。家具式样古朴,陈设十分简单。 刘景之虽年近花甲,但身体清瘦硬朗,精神矍铄。他在椅上坐定,翻开桌上的账册,看了几眼,不由得摇头叹气。自淞沪开战以来,东洋鬼子一路西进,沿江城市尽遭荼毒,自己在上海、南京、扬州所开的茶栈也难逃厄运,货物资财损失倒也罢了,可怜茶栈的伙计也有伤亡失踪的。眼下战火已经烧到皖南,安庆、铜陵、芜湖的茶栈开不下去,只得遣散伙计,撤回资金。渐渐的就连宣城、南陵、宁国也维持不下去。这一摊子是交给侄儿刘贤臣打理的,一直打理的不错。上个月刘贤臣花钱托关系当上了一个乡的副乡长,主要还是想保住生意。最近传信过来,说是不知哪来的溃兵,扮作难民模样,干起了劫财害命的勾当,比土匪还要凶,国民党驻军不愿管,县里民团不敢管,还需请叔父设法对付。这不,过两天就有五担“猴魁”茶叶急等着送过去,价值近二万元,这是全村茶农大半年的心血,出不得任何差错。自己只是乡联保主任,顶多管管家门口的事情。刘景之想痛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时家人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还带了一封信。刘景之接过信展开一看,抬脚就往外走。刘景之将叶首志他们引至客厅坐下。叶首志说:晚辈冒昧打扰,还望刘先生见谅。刘景之回道:哪里哪里,叶先生既与张元寿长官兄弟相称,那就是贵客。接着,命家人奉上热茶。 叶首志取出卷轴双手交给刘景之,未加解释。刘景之有些疑惑,接过打开见是件条幅,上用隶书写道:麻川福地,茶谷飘香。八个字写得端庄大气,笔划粗壮。旁边一行小字写的是:景之先生苦心经营造福桑梓,闽西张元寿贺。刘景之见到张元寿的手书,老怀大慰,朝叶首志拱手:张长官谬赞了,我一个小小茶商,实不敢当。刘景之小心将条幅交给家人收好,招待客人饮茶。 叶首志端起杯子,揭开杯盖,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朝杯中看去,只见叶绿汤清,茶叶都是一牙双叶,竖立飘浮,煞是好看。饮上一口,先是觉得微涩,后是丝丝香甜,再饮上一口,更觉醇厚爽口,回味无穷。正要夸赞几句,一旁的徐长胜先开了口:好茶,真是好茶。叶首志有意考考他:好在哪里?徐长胜将茶一口喝干,抹抹嘴说:真解渴,这一小杯子茶,能抵得上一大缸子水。大家一阵哄笑。刘景之笑着说:这位兄弟也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猴魁茶最能解渴提神。各位饮的是夏茶,若是春茶味道更好。叶首志说:难得刘先生用好茶款待,我们都是粗人,只知喝茶解渴,哪能品出其中滋味。说完向刘景之身旁看了一眼,刘景之知道有事要谈,便摆摆手让家人离开。 叶首志说:此次登门,有事相求。刘景之说:叶先生但说无妨。我们兄弟五人原本在家务农,今年大水,家里受淹,颗粒无收。现想外出做工糊口,不知先生能否帮忙?你们想去何处做工,有无讲究?想去宁国宣城一带,搬运装卸、押送货品、守护场院并不讲究。刘景之微微点头不语。其实,他早就看出叶首志等人的身份,只是不便说破罢了。刘景之沉吟片刻,说:眼下倒有个差事,过两天村里有五担茶叶要送往宣城,多半是国军部队订购的。近来路上不很太平,有你们随同照应,那是再好不过。我已雇好挑夫,你们跟随搬运,一路护送。交货时只要茶叶不丢不损,每人付给工钱100元。叶先生你看可好,只是委屈众位了。叶首志见目的达到,并不在意工钱多少,连忙应承下来。晚间,刘景之要设宴款待,叶首志执意推托。刘景之只得安排他们在前院厨房搭伙,给每人额外添了一小碗米粉渣肉。山区农家生活艰辛,一年到头难见几次荤腥。新四军每人每天伙食费只有一角二分钱,除一线主力部队外,平时很少吃肉。徐长胜边嚼着渣肉边说:这比在家里好多了,又有工钱拿,又有肥肉吃,真带劲。大家会意的一笑。 晚上临睡前,叶首志召集四人开了短会,提出要求:我们现在是太平茶商的雇工,大家讲话要小心,保管好枪支,不得泄密。从现在起,夜里轮流放暗哨,对外保持警戒。还解释说:这次护送茶商,主要是掩护身份,挣点工钱也是积累经费。要想在宁国站住脚跟,发展势力,没有钱不行。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啊。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家要互相提醒,处处小心。 第二天中午,宣城的刘贤臣赶了过来。刘景之将叶首志五人介绍给刘贤臣,再三叮嘱,路上安全要听叶先生的。下午,麻川河边停着两条带蓬的木船。叶首志他们捋起袖子,帮着从仓库里把一个个茶篓搬到船上,刘贤臣站在岸边,熟练指挥着船工装船。装好后,刘贤臣船前船后检查了一遍,就招呼着开船,今晚要赶到章渡过夜。陈水根当过船工,也算是老把式了,他手脚麻利地帮着解缆、收跳板,招呼大家回舱。船工将船撑离岸边,驶入河道,渐渐远去。叶首志挥手向岸上的刘景之告别后,转身进到船舱,叫陈水根找到了舱内的夹层,把枪和子弹藏了进去,再用杂物掩盖住。忙完之后,各人都抓紧躺下休息。 第3章 勒索 货船顺流而下,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河口,驶入青弋江。过了桃花潭以后,江面变宽,水流变缓,船工们不由得松了口气。见江上有人捕鱼,陈水根玩心大起,对叶道志说了声:我下去洗把澡。说完利索地脱去衣裤,一个猛子扎到江里,喘气功夫便从两丈开外的江面上窜出头来,手里竟抓着一条大鱼,直接扔过船来,徐长胜上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鱼,大叫:好功夫,多抓几条上来。两袋烟的功夫,陈水根又扔了三条尺把长的大鱼上来。 黄昏时分,船到章渡。靠上码头,众人洗刷一番,有上岸到镇里采购的,有忙着整理船具的,有淘米烧饭的。叶首志走上码头,抬头向云岭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不舍之情。忽然,他看见有两人朝这边走来,还不时地向他招手,他定睛看去,原来是林布新来了。叶首志连忙迎上去,拉住林布新的手,问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布新笑道:是张站长叫我在这等你的,他料定你从此经过。叶首志看向同来的人,林布新介绍说:这是汪施才同志,特委给你安排的联络员。汪施才原是宁国游击特区的地下交通员,身份一直没有暴露。1936年游击队撤离时,林布新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在离特区二十里路外的葛顺乡开了一家杂货店,以店老板身份作掩护,继续为特委工作。叶首志握住汪施才的手,高兴地说:有你们帮助,我心里踏实多了。林布新向叶首志告辞,说:等你们安顿下来了,特委再输送一批人过去。叶首志连声说好。 叶首志领着汪施才回到船上,船舱里已经飘出饭菜的香味。船工早将活鱼宰杀洗净,配上山笋鲜菇,撒上佐料,炖出了一大锅鱼汤。众人顾不上客气,端着饭碗,伸出筷子,眨眼功夫给吃得一干二净。徐长胜咂咂嘴,问起陈水根抓鱼的窍门。陈水根说:这里水流不急,水色泛浑,有鱼的可能性大。要说窍门嘛,浅水靠腿,深水靠嘴。浅水鱼好抓不说了,在深水里要睁眼看,人不能动,张嘴发声模仿鱼吐气,鱼儿听到声音以为是同伴叫他,傻乎乎地跑过来,你再猛然伸手抓鱼抠腮,赶快扔上岸就成啦。众人哈哈一笑,似信非信。临睡前安排好值夜顺序,叶首志下到江里冲洗了一把,浑身清爽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色刚刚放亮,船就离岸启程,顺流向东北方向驶去。中午到了泾县与南陵、宣城交界的马头镇。这是皖南山区山货外运的必经之地,泾太茶税局就设在这里。茶商经过这里必须停船靠岸,报验货物,缴纳税金。趁刘贤臣上岸缴税的时候,叶首志他们抬眼观看眼前的景致。只见雄峻的石矶矗立江边,石壁之上“泾川锁钥”四个大字清晰可辨。不愧是千年古镇,镇上店铺林立,行人如织,不少军人也夹杂其间。徐长胜在旁边说道:大概是108师的。叶首志点点头,说:你带陈水根去看看,我和小杨去买些药。老邵在船上等我们回来。 一个小时后,各人回到船上。小杨手里拎着个包,里面是万金油、云南百宝丹一些常用药品。徐长胜回报说:镇上有108师、144师和145师的人,是出来采购的。听他们互相打招呼说,很快要换防了。正说着,刘贤臣一身大汗地回到船上,喊着船工开船。进了船舱,先喝了杯茶,擦了把汗,对叶首志说:缴税的商户多,排了半天的队,总算缴上了。早点走,先到弋江镇送货,晚上到文昌镇住夜。 船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听得岸上有人大喊:停船,靠过来检查。刘贤臣脸色一变,急忙钻出船舱,向岸上看去。只见江左岸边搭了个竹棚,站着几个背着长枪的人粗声喊着,有个人还摘下长枪,对着他们比划起来,刘贤臣只得叫船工靠了岸。叶首志几人也钻出船舱,不动声色地将刘贤臣护在中间。岸上那个像是领头的人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船上装的什么东西?刘贤臣答道:我们是过路的商人。老总你们要做什么?那人指了指身后的木牌说:看不见吗,这是本县货场检查站,所有过路的货物都要检查。快点把跳板搭好。船工搭好跳板,几个人很蛮横地走上船,指着茶篓问:这是什么,运到哪里去?这是南陵国军定购的茶叶,一会要送到弋江镇去。真的吗?有没有夹带违禁物品啊?来人,把茶篓全部打开,我们要一个个查看。刘贤臣大急:老总,不能这样啊!这茶篓要是打开了,就装不回原样啦。叶首志碰了碰刘贤臣,对那人说:我们是太平茶商,给前边108师的弟兄们送货,他们催得急。请老总借一步说话。说着就拉着那人和刘贤臣走到船头,低声说:老总执行公务,大热天的挺辛苦,这点钱拿去给老总们喝茶。说着就把三块大洋悄悄塞到那人手里。那人将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脸堆笑:是这样啊,没有违禁物品就好,放行。那人乐滋滋地走回岸上,又咋呼着检查后面的货船去了。 船接着向北行去。徐长胜等人气愤不过,狠骂了几句。刘贤臣说:多亏叶先生出面周旋,刚才的钱记我的帐。又说:去年只有大镇才有检查站,今年怎么小地方也要检查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施才,此时也开了口:宁国那边最近也多出了不少货物检查站,说是省政府下了文,命令各地严查物资流通,防止走私资敌。刘贤臣啐了一口:官字下面两张嘴。沿江大码头给日本人占去了,不想法子夺回来,反而算计到商贩百姓的头上,这样处处勒索,层层盘剥,日子真的不好过了。 刘贤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汪先生在哪里发财,刚才怎么说到宁国?汪施才答道:哪里能发财哟。我与亲戚合伙在宁国葛顺乡合开了一家杂货店,勉强糊口罢了。刘贤臣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刚花钱弄了个副乡长的位子,正好就在葛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原本是为生意寻个护身符,现在看来只怕是一厢情愿喽。 第4章 夜晚 汪施才觉得惊讶:这么巧啊,往后还请刘乡长多多关照。刘贤臣忙说:汪老板客气,彼此彼此。这时听到船工在舱外喊了一声:刘老板,弋江镇到了。刘贤臣站起来就往外走,有两担茶叶要在弋江镇卸下来,108师在镇上有个军需站,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叶首志等人忙着往岸上搬运茶篓,几个挑夫挑着茶篓,颤悠悠地跟着刘贤臣向镇里走去,徐长胜三人紧随其后。叶首志和小杨留在船上看守剩下的茶篓。忽然,从岸边一间房子里走出几个人,斜背着枪,大声吆喝着:都站住,干什么的?刘贤臣一惊,忙答:是给镇上的国军送货的。送什么货,检查了没有?是茶叶,刚才在奚滩就查过了。不行!我们这里也要检查。刘贤臣苦笑着走过去,塞了几块大洋,说了一堆好话才算了事。 弋江镇离江边不远,刘贤臣、徐长胜一会就回来了。挑夫们已经拿了工钱,另外找活干去了。船工们驾船向江对岸的文昌镇驶去。文昌镇属于宣城地界,三教九流刘贤臣都有认识之人。上岸时照例要检查,刘贤臣稍微打点一下便顺利过关。 文昌镇到宣城全是旱路。刘贤臣和船工结了运费工钱,另雇了三辆骡车,两辆装茶篓杂物,一辆坐人,来到了镇上,找了一家临街客栈住了下来。叶首志他们在临上岸时,将藏在船舱夹板里的枪支取出,捆入包裹里带进了客栈。刘贤臣身上带有从弋江镇收来的茶叶款,叶首志便吩咐小杨和刘贤臣住一间客房,寸步不离,晚饭要客栈送到房间来吃。叶首志几个住隔壁一间大客房。 安顿下来以后,看看天色还早,叶首志召集几人说事。叶首志问汪施才:此地有没有我们的交通站?汪施才说:没有。我倒是有个亲戚在这里开铁匠铺,原先在宣城,生意很好。去年宣城挨了鬼子飞机两次炸,前一次没事,后一次他带着儿子到乡下送货,回来一看,一大片的房子全炸塌了,遍地是死人,他家的铺子也找不着了,老婆也埋在了里面。听说鬼子要打宣城了,他父子俩就往西跑,跑到文昌镇的江边上,搭个草棚子又打起了铁。上次见到他,他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跟我去宁国。叶首志问:叫什么名字,会打什么铁器?汪施才说:他家是祖传的手艺,擅长打刀剪农具,在宣城有点名气,都叫他“铁犁头”,时间久了,真名倒忘记了。叶首志问:现在能找到他吗?汪施才说:这时候应该在家。叶首志拍了一下手,对大家说:今晚有行动。你们留一人看家,其他人去江边码头查看情况,我和老汪去找铁犁头。 镇外不远处,江堤下面有一块坡地,搭建了一排低矮的草棚,一条碎石板铺成的小路通向江边。走近草棚,可以看清有四五家铁匠铺,炉火不很旺盛,偶尔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汪施才领着叶首志走到北头一家门口停下来,喊了一声:铁犁头在吗?棚内有人应道:哪个啊?话音未落,棚子里钻出一个精瘦小子,稍高个头,不到二十岁,上身穿了一件汗搭子,肌肉鼓鼓的,腰间系着一条看不清颜色的粗布围裙。汪施才拍着他的肩头,你是铁犁头的小子吧,你爸呢?说着就拉着叶道志进了棚子。 棚子里黑乎乎的,叶首志眯起眼,打量着对面站立的汉子,中等个子,四十岁样子,方脸大眼,膀大腰圆,皮肤黑亮,因为长期打铁,左臂上布满灼伤的疤痕。汉子一看是汪施才,搓着手呐呐地说:是大兄弟来啦,坐,坐。他儿子搬过来两个树墩,汪施才摆摆手:就站着说吧。日子还能过吗?铁犁头叹气:过不下去了,这里人都在跑反,地都快没人种了,谁还来打农具什么的?唉,五家铺子有四家炉子熄了火,镇里还要我们交税。汪施才说:你还想不想往南边去?铁犁头苦着脸:不去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汪施才看到叶首志对他点了点头,便说:这位是叶先生,他想雇你干活。你若愿意,今晚收拾家什,明天一早跟我们走。铁犁头很是相信汪施才,点了点头。叶首志掏出5元钱塞给铁犁头,说:你去买点粮食衣服,路上用得着。说完,很随意地踢了一下炉子边上的大风箱,说:这风箱有些年头了吧,也带上。说完拉着汪施才走了出去。 晚上,天空阴沉,青弋江上一片漆黑。一艘小船从江边滑出,悄无声息地向对岸弋江镇驶去。此时,弋江镇货物检查站房门大开,里面摆了一张八仙桌,马灯的火头拧到最大,五个收税的兵丁围桌而坐,正在清点今天收缴来的税款。领头的打着酒嗝,笑眯眯地说:这些日子弟兄们很卖力,今天奖赏大家,每人先发50…。 刚听到门外一阵轻响,几个人影就闪进了屋内,再定神一看,大门紧闭,四个蒙脸大汉已将他们围住,冰凉的刀尖抵在咽喉。他向后缩了一下,颤声道:好汉,别,有话好说。持刀汉子粗声道: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选。把钱全部放在桌子上!旁边一个兵丁想站起来,被身后的汉子一拳击昏在地。领头的兵丁连说:要命,我们要命。说着就把桌上的大洋、纸币划拉到一起,又叫兵丁们把兜里的钱也掏出来。蒙脸汉子看着差不多了,便一齐动手,将兵丁全部打昏,捆紧手脚,堵住嘴巴,放倒在地。接着在房间里迅速搜了一遍,从床下拽出了一箱子弹。找出一块布料,将钱包好系在身后。拿上五枝步枪,拧暗马灯,悄悄离去。 第5章 宣城 第二天一大早,刘贤臣便催着起身。众人打点好行李,坐进客栈饭堂,饱饱吃了早饭。刘贤臣还给每人买了一斤米粉粑粑,充当路上的干粮。徐长胜等人早将昨晚缴获的钱枪子弹分作几包捆好,分散装在三辆骡车上,各人将驳壳枪和短刀带在身上。刘贤臣特地在第一辆车上插上一面商旗,上写“刘人和老茶栈”,十分醒目。众人出门,看到街对面停了两付担子,担子上装的是打铁的工具和衣被,铁犁头父子俩已在此等候多时。汪施才招招手,叫他们挑过来。大伙七手八脚地装上车,两付担子也挂在骡车的后面。等众人都上车坐好,车夫扬鞭吆喝,赶着车出了文昌镇,一路向东而去。 节气已过白露,阳光晒在身上还是有些燥热。刘贤臣靠在车帮上和叶首志说着话。刘贤臣比叶首志小二岁,一路上渐渐熟络,现在已经称兄道弟了。刘贤臣说,南陵到宣城只有这条大路好走,和平年间人来车往,好不热闹。自从去年鬼子占了广德,后来又占了宣城,这条路上天天挤满了难民溃兵。前几个月夺回了宣城,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丢。看来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叶首志说:不必太过悲观,事在人为。就说这茶叶吧,我没有做过生意,但是趋利避害的道理都一样。现在到处打仗,地方横征暴敛,茶叶运输风险太大,得不偿失。恐怕要改变一下方法。刘贤臣说:请老兄明言。叶道志说:“猴魁”是名茶,量少价高,只要稳定供应现在的大客户就行了,他们有钱有势有军队,请他们自己到太平提货不是难事。刘贤臣说,照老兄的意思,这边的生意不做了?叶首志摇摇头:要做,只是变个办法做。我听说宁国也出茶,但做工不行。老弟精于制茶,这次去何不试试身手,也创出个名茶出来,就近销售呢。刘贤臣心里一阵透亮,忙说: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谢老兄指点。哎老兄,你是有大才的人,叔父都很看重,你到南边去,不会真的去做工讨生活吧?叶首志笑问:怎么,不想雇我们啦?刘贤臣左右看了看,悄悄伸出四个手指,轻声说:老兄是那边的人吧。叶首志按住他伸出的手指:你看像吗?刘贤臣说:叔父看人极有眼光,他说你们的首领胸怀远大,队伍纪律严明,爱护百姓,士兵打仗勇敢,将来能坐天下。叶首志笑道:先不说这个。眼下国难当头,我只想抗日打鬼子,让老百姓少遭点罪。刘贤臣不住点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兄不必见外,需要小弟做什么,尽管说一声。叶首志说:我有个想法,路上和你商量。刘贤臣点头,看到前面路边有个茶棚,对着众人喊道:大家伙累了吧,到前面歇歇脚。 众人颠簸了小半天,太阳晒的厉害,汗水已经打湿了后背。车停路边,大伙儿进到茶棚里坐下,端起茶水一阵痛饮,有的还掏出了米面粑粑啃了起来。叶首志见铁犁头父子俩光是喝水,估摸是没带干粮,拿出自己的那份米面粑粑递了过去,说:走了半天路,先垫垫肚子。铁犁头站起来说:叶老板,这怎么行?叶首志说:我这还有呢。刘贤臣看在眼里,心想:此人热忱爽快,同情下人,值得交往。 歇息片刻,众人接着赶路。下午进了宣城,直接把两担茶叶送到驻军军需处,点货付款,钱货两清。刘贤臣把骡车打发了,临走时塞了一叠票子给军需官,那人眉开眼笑,连说:刘老板发财啊,一路走好。从太平出来至今,五担茶叶已送了四担,剩下一担原本是要带回宁国销售的,自从听了叶首志的一番话,现在改变了主意,便找回原先的两个伙计,里外清扫一番,将停业半年的茶栈重新开张起来。 茶栈位于县城中心鳌峰路中段,临街一间是茶馆,设有桌椅柜台,是售茶饮茶的场所。柜台有门通向后院,院里有一大一小两间房,大间置有货架床铺,可以存货住人,小间置有锅灶水缸,当作厨房。院子留有小门通往后街,进出很是方便。叶首志对汪施才说:这里可以作为地下联络站,来往用茶叶生意作掩护。刘贤臣心里痛快,叫两个伙计上街买来鸡鸭猪肉,放在大锅里饨上。自己出门转了一圈,打听外面的交通情况。回来说是宣城的汽车站、火车站全给日本飞机炸毁了,到宁国只有走水路了。又听说最近水阳江上不太安宁,有水匪出没,叫大家不可大意。 掌灯时分,茶铺里用两桌拼成一桌,刘贤臣先请叶首志上座,再依次请同行的徐长胜、邵家旺、陈水根、杨少良、汪施才,还有铁犁头、铁蛋父子俩一起入座。刘贤臣在叶首志的对面坐定后,吩咐伙计端酒上菜。菜盛了两大盆,酒是当地的宣酒。刘贤臣先是给叶首志满满斟了一碗,再给自己也满上,然后把酒瓶递给坐在一旁的徐长胜,说:各位一路劳累,这算不得犒劳,来日方长。各位自己斟上,尽兴为好。说完向叶首志敬酒,叶首志也不客气,端起碗抿了一口,入口甘冽绵柔,不似北方烧酒那样浓烈霸道,入喉方觉酒力浑厚,回味悠长,有点像像皖南人的性格脾气。叶首志笑笑说:确是好酒。刘贤臣说:此酒名叫老春酒,是宋太祖钦定的贡酒。来,再敬老兄。这边两人在说话,那边早已放开吃喝了,鸡香鸭鲜猪肉酥烂,混在一起味道更香。在座的除了刘贤臣,其他人都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直吃得众人浑身流汗,肚皮溜圆,连叫杀馋。 饭后,刘贤臣交给伙计20斤茶叶和50元钱,叮嘱他们要看好茶铺,尽量维持。若日本人打来了,赶紧关门停业,跑到乡下躲上一阵子再说。叶首志通过一路观察,觉得铁犁头是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又是汪施才的亲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在整理行装时,他对铁犁头说:老铁,有一捆东西我们不好拿,能放你车上吗?铁犁头一口答应:行。叶首志笑了,邵家旺和陈水根把捆着枪的麻袋抬了过来,铁犁头伸手一摸,再接过来一掂,朝叶道志看去,叶首志朝他点点头,铁犁头说:东西交给我,叶老板你就放心吧。 第6章 水匪 宣城到宁国只有一百多里地。水路走的是水阳江,是逆流而行,船家说路上也要两天一夜。刘贤臣雇了两条船,每条船三个船工,两人划桨,一人摇橹,桨橹并举,船行得倒也稳当。贴着江边的是一条公路。路上挑担的、推车的,三五成群,扶老携幼,多数是往南走。徐长胜向船家问起缘由,船家叹了口气,说:看不见吗,那都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广德的、郎溪的、芜湖的,也有宣城本地的。你们是到宁国做生意的吧,听说那边也吃紧,县政府赶着老百姓把大路都挖断了,桥也炸掉了。 刘贤臣听了,心里担忧,不禁看了叶首志一眼。叶首志凑了过去,轻声说:日军目前重点是西进武汉,暂时还顾不上这边。现在他们搞些动作,主要是确保长江水道畅通。刘贤臣点点头说:到宁国后该如何行事,还望老兄指点一二。叶首志昨晚已和徐长胜他们商量了一套办法,现在该是逐步落实的时候了。叶首志问起刘贤臣与县里的关系,刘贤臣说,宁国县长姓黄,与行署大员是世交。去年战事紧张,县里开进了十几万军队,征粮拉?福?恋孛蝗酥郑?笆詹簧侠矗?普?萁撸?值猛粝爻そ雇防枚睢5笔蔽乙蚕肓砟背雎罚?途柚?磺г乩铮?锼??丝谄?m粝爻に滴沂前??倘耍?拐侥7叮吮碚梦遥??瘟艘桓龈毕绯ぃ?顾等绺傻煤茫?透烧?摹r妒字舅担喝绱寺沂溃?绯ひ膊缓酶伞3q缘溃好挥腥?饺??醺疑狭荷健c挥惺盗Γ?鹚蹈墒铝耍?峙铝?哦颊静蛔>?妒字镜悴Γ?跸统夹睦锝ソビ辛说祝??暇乖谏毯3粮《嗄辏??舜k伦杂幸环?平稀?p>徐长胜他们在后面一条船,气氛自然活跃的多。他们撺掇陈水根下水捉鱼,陈水根手痒难耐,也不推辞,动作麻利地窜入江中,再次展示了捉鱼神技,时间不长就甩上来几条活蹦乱跳的江鲫,看得船家目瞪口呆,连呼:小兄弟好本事。晚上众人连同船工都饱餐了一顿鱼汤泡饭。 晚上,众人照例用江水冲凉,安排好值夜,船家在船头船尾都熏了一把艾草,用来驱赶蚊虫。各人也早早歇息,一夜无事。次日继续赶路,傍晚在港口镇附近泊船休息,此处离宁国30里路,明天上午便可进城。连天赶路,大家都觉疲乏。吃过晚饭众人准备休息。叶首志和邵家旺上岸走了一圈,见周围地势起伏,河汊纵横,心有警觉。回来后要求船家将两船并拢停靠,吩咐值夜人员提高警惕。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南边不远处的河汊里,转出了一条尖头快船,四桨划动,行走如飞,直对这边停船驶来。眼看就要擦边而过的时候,船速立刻减慢,两条黑影纵身跃上大船,脚未站稳,耳旁便响起一声断喝:干什么的!两条黑影一个哆嗦,正想移步上前,只觉胸部猛遭重击,“扑通”、“扑通”仰面跌入江中。这时,大船上也飞起两个身影,直扑尖头快船,接着便传来打斗声,很快打斗结束,惨哼声不绝。又听得一声喊:手电筒,大船上立刻亮起一道光柱,照向快船。只见船板上歪躺着三个水匪,上身赤裸,下身都穿着褐色长裤,一人背着驳壳枪,两人拿的是步枪,三人只是口鼻流血,伤得不重。下船擒住他们的是徐长胜和邵家旺,大船上扔下一条麻绳,将三个水匪连串捆住,枪和子弹扔上了大船。那两个跌到江里的水匪,这时已经飘在江上,被陈水根他们拖上了岸一看,早已没了气息。这两个水匪穿戴基本一样,身上背的是驳壳枪。他俩刚一登船,就被陈水根和铁犁头发现,两人脚踹拳砸,将两匪打到水中,情急之下出手很重,特别是铁犁头那对常年打铁的拳头,挥动起来犹如铁锤,落水后再被江水一呛一闷,不死才怪。 叶首志指挥着众人将小船上的水匪押上江岸,分头审问。叶首志审问的是那个带驳壳枪的水匪。这帮水匪原是啸聚广德山中的草莽,广德沦陷后,跟日本人干了一仗,死伤过半,大头领也给炮弹炸飞了。二头领带着剩余的弟兄一路逃过来,靠拦路抢劫过日子。前一阵子闹得太凶,宁国县政府出动民团围剿,二头领就带着队伍投奔了繁昌县警察大队,当上了马坝警察分队长。汪施才在一旁骂道:那是汉奸,说着踢了那人一脚。叶首志问:你怎么没去?那人说:那边经常打仗,再说我也怕别人骂我是汉奸。汪施才又踢他一脚:当汉奸该杀,你不当汉奸当土匪也该杀!那人两腿一软,趴在地上,哀求道:好汉大爷,别杀我。叶首志厉声问到:老实说,你干过多少坏事,害过几条人命?那人忙说:好汉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二头领是我亲哥哥,叫李大林,我叫李二林。我哥看我不想去,就给了我四个人,叫我先在这边混着,实在不行就过去投靠他。叶首志喝到:再问你一句,你杀过多少人?那人说:没有没有,一个也没有,我们只是劫财,不害人性命。叶首志大喝:你很不老实,拉下去毙了!李二林嚎道:不要杀我,我有情况报告。叶首志说:快说实话。李二林说:我带你们到我们藏钱的地方,把钱都交给你们,只求好汉饶命。 叶首志立刻叫邵家旺、陈水根驾上快船,押着李二林三人朝着藏钱之处驶去。在一处河边的山洼里,隐藏着一个山洞。进了洞口拐了两道弯,李二林掀开一个石壁,掏出两个包裹,小包裹里有10根金条、两块怀表、一些金银首饰和钱钞,另一个包裹里装的是几百发子弹。邵陈两人在洞内摸索一周,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叶首志给李二林等人松了绑,李二林连说:多谢好汉不杀之恩。叶首志对李二林说:我们不是江湖好汉,我们是抗日的队伍。叶首志拿出几块银元塞给李二林,说:你现在就去投靠你哥哥,对你哥说,不要死心塌地当汉奸,不准祸害老百姓。日本鬼子长不了,帮日本人干坏事那是死路一条。说完,便叫邵陈两人拎起包裹,大步走了出去。 第7章 邀功 等叶首志三人驾船回到大船时,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刘贤臣夜里受了惊吓,后半夜一直未敢合眼,脸色苍白。一见叶首志归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忙问:没出什么事吧?叶首志一脸平静地说:都很顺利。接着吩咐杨少良将两个包裹收好,吩咐陈水根几个人将快船拴在大船后面,将水匪的尸体搬上快船,拿两块布盖上。又检查了一下水匪的两支步枪,一看膛线都快磨没了,就放在了船舱内。 太阳渐渐升起,刘贤臣招呼船工开船。徐长胜问:那三个水匪呢?叶首志笑道:看他们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了。接着轻声告诉他刚才的收获,以及叫李二林去找他哥的想法。徐长胜沉思一会,指着船后拖着的匪尸说:到了县里要好好利用一下。叶首志点了点头,倚着船帮打起盹来。 水阳江在汪溪镇的南边分作西津河和中津河,船家走的是中津河,到了畈村靠了岸。刘贤臣上岸雇了三辆毛驴车回来,说是骡车都给军队征用去了。众人从船上搬下物品装了两辆车,剩下一辆要装匪尸,车主嫌晦气不干。陈水根机灵,解下大船后面的快船,划到码头边上,作价卖了50元钱,顺手跑到骡马栈用40元钱买了两头小毛驴,笑嘻嘻地牵了回来。将匪尸朝驴背上一横,用绳绑好。刘贤臣带着众人先回到茶栈,将茶叶物品放置妥当,又简单洗漱一番,啃了点干粮,刘贤臣换了一身丝绸长衫在前引路,叶首志随后,徐长胜等人扛着缴获的两支枪,牵着小毛驴,大摇大摆地向县政府走去。 宁国县政府为了躲避鬼子飞机轰炸,已经搬迁了两次,这才刚刚安顿下来。黄县长年纪不到四十,一身长衫,书卷气十足。这时他正一脸愁苦,枯坐在桌前发呆。为阻止日军南侵,小小的宁国县一下子涌入二十万国军,比全县人口还多出四万人。天天催着要粮草要民夫修工事。这下可好,征了民夫,荒了田地;修了工事,拆了城墙;破坏公路,断了交通。兵荒马乱,再加上盗贼出没,日妈的,这过的是什么日子!更可恨的是,县府的职员贪生怕死,擅离岗位,有的跑到大西南去了,有的回乡下去了。唉,党国缺少忠心能干之人啊。 这时,秘书推门走了进来,轻声报告:茶商刘贤臣要见您,说是打死了两个土匪,还缴了枪。黄县长心里一喜,说:请他进来,奥不,我们出去看看。黄县长走出大门,只见刘贤臣一身长衫站在那里,身后围着五六个人,牵着驴,扛着枪,很有点气势。 刘贤臣一见黄县长,双手抱拳:贤臣见过县长。黄县长一摆手:无须客气。贤臣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刘贤臣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又把他的“义兄”、杀匪功臣叶首志及一帮兄弟向县长作了举荐,又牵来毛驴献上长枪请县长验看,越闹动静越大,路人纷纷停足观看,黄县长觉得很有面子,满脸笑容地说:击毙土匪,为民除害,自是大功一件,本县要好好表彰。来人,将土匪尸身暴尸三天,叫苦主们前来指认。 黄县长请刘贤臣进去一叙。二人坐定,奉上清茶。刘贤臣拿出文房四宝,说:承蒙县长错爱,贤臣感激不尽。这是家叔的心意,敬请笑纳。黄县长忙问:景之先生近来可好,一年未见了。刘贤臣答道:谢县长挂念,家叔身体还好。黄县长说:眼下情况你也知道,兵荒马乱,焦头烂额。此次立功,我也拿不出什么来奖励,姑且记下。哎,对了,贤臣何时走马上任啊,现在战事吃紧,正是用人之际啊。 刘贤臣面露难色,说:我正为此事犯愁。葛顺乡紧靠大山,地少人稀,财力薄弱,民生艰难。我也知当个乡长不拿薪水,只是尽尽义务,可是手下之人却要养家糊口啊。贤臣势单力薄,恐怕难有作为。黄县长见他有退缩之意,便说:老弟年轻有为,正是为国出力之时,岂能知难而退?哈哈,不要和我兜圈子了,有何要求直接说来。 刘贤臣说:要我去干,一要减免三年税赋,二要有职有权;三要扩充乡丁。黄县长说:这第一条不行,税赋之权在省,我说了没用。这第二条吗,问题不大。葛顺乡葛乡长身体有恙,不能理事,前日递来辞呈,因你未来,我还未批,这个好办。第三条,按照规定,一乡只配两个乡丁,多了负担不起。刘贤臣说:如果不需县里开支,你能给我多少乡丁名额?你要多少?不少于50人。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去年我去仙霞送货,人家那个乡长一出来,好几十个兵丁前呼后拥,人人手持快枪,可威风了。仙霞乡毗邻天目山,浙江共党三天两头潜入滋事,人少了行吗?县长大人,你是贵人多忘事,前些年葛顺山里不也闹过红军吗,说是剿灭了,我担心他们还会回来。共产党人不怕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黄县长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还真有此事,不能马虎,于是就说:行了行了,别尽死啊活的。你给我听好了,不要县里负担,也不从乡里开支,我准你招募20名乡丁,名称就叫“葛顺乡民众抗日大队”,大队长就是你了,副职和队员名单报县备案。武器给养自筹,缴的那两支枪你带走,以后也不要找我要。还有,该缴的税赋公粮不可拖欠。日后县里有事,你要听从调遣。刘贤臣起身拱手,朗声答道:贤臣敢不从命。黄县长也站起身,拍拍刘贤臣肩膀,说:国运艰难,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县府,刘贤臣领着叶首志等人先回到茶栈,考虑到要去葛顺赴任,就买了几辆胶轮推车,装上各人物品,将茶栈交给伙计打理,叮嘱了一番,就朝城外的住处行去。 第8章 深谈 西津河从宁国县城的旁边蜿蜒流过,河两岸生长着茂密的竹林,一眼望不到头。在离县城三里多路,靠近西津渡的一片竹林深处,有一座四周扎着竹篱笆的农家小院。刘贤臣变卖了南京的资产,回到宁国后便在这里买下一块地,雇了工匠建起这座房舍,还在地下修了一间密室,当作自己在宁国栖身藏物之地。 大伙儿推车牵驴进了院子,只见偌大的一幢房屋,山石砌墙,茅草盖顶,粗砖铺地。屋内用木板隔成了七八间住房,十分宽敞。叶首志、刘贤臣和徐长胜沿着篱笆墙查看了一圈。屋前的空地上用毛竹搭了一排凉棚,栽了几棵枣树。屋后盖了一间厨房,一眼水井,边上建有鸡笼猪栏,还用篱笆围了两畦菜地,种的茄子、丝瓜、香葱一些菜蔬,长势旺盛。在院里操持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三十来岁,长相憨厚。男的缺了一只胳膊,正蹲在菜地里侍弄着什么。女的在厨房里忙着做饭,陈水根他们在一旁帮着剁肉。一个女孩在井边提水洗菜。 叶首志望了刘贤臣一眼,刘贤臣解释了他们的来历。这一家子原是茶栈的邻居,男的姓田,别人喊他老田头,在城里靠送货挣钱养家,婆娘叫田嫂,平时帮街坊邻居缝补浆洗补贴家用。上次鬼子轰炸,老田头被炸断了胳膊,治伤养伤花光了家里的钱不说,还欠人一屁股债。实在无法,只好卖女还债,母女俩抱头痛哭,拉扯不开。刘贤臣心中不忍,便叫来债主,又叫来县里管事的,将老田头的旧屋作价抵了债,收留他们一家照看宅院,料理家务。老田头夫妻俩感激涕零,尽心服侍。刘贤臣至今尚未娶亲,家中无人料理,这样一来倒也十分的放心。老田头养有一个女儿,生在冬天,就叫冬妹子,今年十五岁,长得面目清秀,隐隐透出山里女娃特有的机敏干练的劲儿。 晚上,夜深人静,只有风吹竹林簌簌作响。叶首志召集五人开会,把今天刘贤臣与黄县长交涉的结果告诉了大家。叶首志说:今后一个时期,我们要打着“葛顺乡民众抗日大队”的旗号活动。如何解决人款枪的问题,如何解决基地建设、粮食供应、情报来源、交通联络等各种问题,现在大家就要提前考虑,人人都要想办法。等到了葛顺,要根据当地情况,很快拿出对策。 1938年中秋节的前几天,刘贤臣拿到了黄县长签署的委任状,限定七日内到任。按照省府规定,乡镇长应由所在乡镇保长推选数名人选,呈送县长选择委任。由于是战时,便一切从简,由县长大笔一挥,直接委任,报省府备案了事。刘贤臣与叶首志商定中秋前赶到葛顺上任。刘贤臣出去约几个商家洽谈生意,顺便打听一下葛顺乡的情况。叶首志安排徐长胜等人去县城购买十匹骡马和鞍辔,安排铁犁头父子到街市上购齐铁匠家什,以免到了葛顺有钱也买不着。 叶首志趁着空闲,坐在房内苦思下一步要做之事。忽然瞥见门口有两个脑袋闪动,不觉一笑:想进来就进来吧。杨少良和铁蛋慢慢走了进来。杨少良用手戳戳铁蛋,铁蛋憨厚少言,这时不得不说:叶叔,我刚才跟父亲上街买东西,看到饭庄门口趴着好几个讨饭的小伢子,饿的快不行了。我找父亲要了点钱买了粥给他们喝。他们说我们是好人,要跟我们走,我和父亲没敢答应。叶叔你看…。叶首志问到:你是想带着他们去葛顺?多大的伢子,哪里人,他们家的大人呢?铁蛋张大嘴巴,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叶首志笑道:下次碰到事情,要尽可能搞清所有情况。杨少良,你带铁蛋去一趟。人先不要带来。两人答应一身,转身离开。 叶首志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考虑起这两个小家伙的使用问题来。杨少良和铁蛋两人年龄相仿,性格相近,都喜欢琢磨新鲜东西。一路之上,杨少良从铁蛋那里学到了不少打铁的知识。铁蛋也不吃亏,他发现了父亲藏在风箱里的枪,好奇的不行,偷偷缠着杨少良教他打枪。杨少良吓了一跳,警告他不能向外乱说,更不能随便打枪。晚上,两人趁铁犁头睡熟后,悄悄爬起来,从风箱里掏出枪来,给他讲解枪的构造,各部件的作用,再手把手地教他分解和组装枪枝。铁蛋几个晚上就给学会了。 叶首志正想得入神,杨少良进来回报情况。这些伢子有七八个,都是十四五岁,是跟家人从广德、郎溪跑反过来的,现在盘缠用光了,就把半大的女伢子卖了,男伢子没人要,就让他们自寻生路。叶首志听后,立即叫来汪施才,把情况一说,汪施才很干脆说:这样吧,这些苦孩子就算是特委收养的,交给你们带走,培养好了都是有用之才。叶首志点头同意,吩咐杨少良带上钱跟汪施才去办这件事。 不大一会,汪施才就领回了七个男伢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赤着脚丫。叶首志仔细观察一遍,看来确是贫苦农家的子弟。他微微叹了口气,好言安抚了一番,便叫杨少良和铁蛋带着他们去洗浴换衣,安排吃住。交待临睡前将每人的姓名、岁数、籍贯、父母姓名一一登记下来。 晚上,刘贤臣从县里回来,将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叶首志,说葛顺乡情况复杂,原先的乡长名叫葛尚德,是个大地主,横行霸道,一手遮天,人称“狗丧德”。叶首志听了一笑:看来你这个强龙,真要和那个地头蛇斗一斗咧。刘贤臣叹道:原只想做个本分商人,像叔父那样为家乡做点善事,可世道不容。既然当了乡长,就要为民谋利,可又要触犯某人的利益,难啊。叶首志笑道:说得好,世道之所以混乱,做善事之所以艰难,就是因为人们习惯于逆来顺受,不愿去改变环境,不愿去改变这个世道。只要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团结一心,踏实去做,就完全有可能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一晚,两人深谈良久。 第9章 劣绅 葛顺乡位于泾宣宁旌四县边界,四周群山环抱,北面是海拔一千多米的高风山,山高坡陡,森林密布,盛产山货。南面是西津河,河面宽阔,水路通畅,乘船从西津河顺流东去,不用一天就可到达宁国县城。这里均有山路连接四县,不通大车,平时用马帮运输。 葛顺乡建在紧靠西津河的一片狭长谷地里,这里地势平坦,靠近河渡,修有灌渠,田地肥沃,全乡稻谷一半产于此地。葛顺乡人口不过六千,物产丰富,照说百姓生活应当过得去。其实不然,坏就坏在本地同治年间出了一个名叫葛熙仁的恶人。 葛熙仁原本并非恶人,只是游手好闲惯了,吃不得农家劳作之苦,便跑到宁国县衙混上个小杂役,整天狐假虎威,混吃混喝,别的本事没学会,投机钻营,巧取豪夺的勾当倒学的溜熟。同治三年,太平军干王洪仁?领军攻进宁国,葛熙仁一帮衙役被清军用洋枪顶着屁股赶上了战场。两军在桥头乡遭遇,激战月余,同去的衙役非死即伤,唯他侥幸,毫发无损,还从战场上救回了一名坠马的清将。打退了太平军后,清将赏了葛熙仁五十两银子。他拿到银子后,自去县衙辞了差事,在县城买下一家米铺,雇人从家乡运谷至芜湖米市卖掉,买进油盐布匹运回家乡贩卖,赚取利润,不到两年便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越发变得利欲熏心,无利不贪。 返乡定居以后,葛尚德购地置业,蓄养家丁,为所欲为。饱暖思**,四十岁的他已育有一子,仍连娶三房姨太,还买来几个贫苦人家的女子供他淫乐。日日欢宴,夜夜笙歌,终于有一夜得了“马上风”,狂泻不止,横死在三姨太的肚皮上。 葛熙仁死后,家中二百亩水田、一百亩山地和几家商铺都归儿子葛尚德继承。葛尚德时年29岁,为人阴鸷贪婪,比他老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民国十年、十一年宁国连续遭受洪灾,庄稼房屋损毁无算。其他乡里的殷实人家均搭起粥棚,接济灾民。葛尚德却借机放贷,高利盘剥,秋后乡民无力还贷,只好拿田地山林相抵,全乡良田几乎尽落其手中。葛尚德将田地霸占到手以后,又租给佃农耕种,任意提高田租,乡民不服,告到乡里,老乡长上门调解,葛尚德闭门不见。葛尚德见引起众怒,叫大儿子葛金根买通县府官吏,帮他遮掩。又叫小儿子葛银根勾结北乡尖刀岭土匪,让其暗中助力。秋收时节,葛银根请来土匪,持刀带棍,挨家上门催要田租,一时间民怨沸腾,纷纷向老乡长哭诉,老乡长忍无可忍,便去县里告状,谁知半路上竟发病身亡。乡民知道凶手是谁,但没有真凭实据,只得忍气吞声。老乡长亲属停尸县府申告冤情,县里派人缉拿真凶,土匪得逞后早已远走高飞,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老乡长一死,葛尚德四处活动,百般拉拢利诱保甲长,经大家推选,如愿继任了乡长,俨然成了乡里一霸,“狗丧德”的恶名也传遍了四乡八邻。 天有不测风云。1935年秋,就在葛尚德刚刚做完60大寿之时,一个名叫林布新的共产党在高风山拉起了红军游击队,周围乡民群起响应,纷纷参加游击队,忙着打土豪分田地,闹腾的可欢了。葛尚德情知大事不好,忙叫葛金根速到县府报信求救,这边赶忙藏好金银细软,带着大老婆和小儿子葛银根逃到南乡躲避。 两个月后,开来了三千多军队和保安团,进山清剿红军游击队,指挥部就设在葛尚德宅院,几十个大小军官吃喝拉撒都在他家,葛尚德两个小老婆跟军官们上了床,后来干脆带着私房钱去了县城不回来了。家里稍微年轻一点的女佣也给民团们糟蹋了个够,闹得他家鸡飞狗跳,终日不宁。 在山里活动的正是林布新。这时林布新刚刚接任泾旌宁宣中心县委书记,组织起近300人的游击队,发动群众成立农会、妇女会、赤卫队,广泛开展抗租、抗税、抗抽丁活动。贫苦百姓们刚刚尝到了翻身的滋味,那边国民党围剿大军就开过来了,他们将这一带团团围困,实行拉网式清剿。 林布新他们一开始还能依托有利地形进行抵抗,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由于敌人封锁的厉害,游击队缺粮缺盐,硬打下去对己不利。在消灭了几十个敌人之后,林布新果断地带领游击队钻出了包围圈,向西南方向转移,在休宁彰公山找到了赣东北省委,将游击队编入江西抗日义勇军第一支队,也就是后来的新四军一支队第二团的主力部队。 好不容易把红军打跑了,葛宅又传来凶讯,说是葛金根给国军剿匪带路,走进了红军游击队的埋伏圈,给乱枪打死了。葛尚德当即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经过随军医生救治,人是醒过来了,却落下个半身不遂的病症。 葛尚德后来便叫小儿子葛银根跟随国军走了,要他投笔从戎,替兄报仇。乡邻听说此事皆拍手相庆,都说葛尚德丧尽天良,坏事干尽,遭了报应,活该啊。 第10章 赴任 宁国至葛顺乡不到百里,沿着西津河边的大路,步行一天半就能到达。中秋节前一天,叶首志、刘贤臣领着众人起程上路。刘贤臣骑着一匹高头骡子,走在队伍前头。昨夜与叶首志敞开心扉一番长谈,确定了他今后的人生走向,主动要求参加队伍。促成他作出这一决定的主要因素,是他这一段时间与叶首志的深入交往,明白了救国救民的真谛所在。另一个因素是他叔父托人带信,告诉他堂兄刘寅已经参加了新四军,他岂能落后?他现在的心情,犹如眼前一碧如洗的蓝天,格外澄明透亮,令人振奋。 跟在刘贤臣后面的人都牵着骡子,骡背上驮着各人的行装以及缴获来的枪支财物。陈水根牵着两条毛驴,驮着自己的行装和昨天刚买的几匹棉布。铁犁头父子俩推着一车的工具材料走在后面,七个半大小子有的在前面拉车,有的在后面帮着推车。他们身上穿着有些肥大的衣裤,这是田嫂和两个女伢忙活一晚上,用大人的旧衣服剪裁缝制出来的,又搓了七根布绳,给他们拦腰系上,显得利索多了。叶首志安排杨少良当他们的头,要他首先抓好思想教育。因此他们一边赶路,一边说个不停。 杨少良问:我们穷人为什么穷?孩子们答:我们家没有钱,也没有地,爹妈说我们命苦,是穷命。杨少良又问:那富人为什么富?孩子们答:他们家什么都有,也不用干活,他们命好。杨少良说:你们说的不对,人生下来都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命好命苦的区别。富人家里的地啊钱啊,都是慢慢从我们穷人手里夺过去的。孩子们疑问:那我们怎么没看到他们来夺啊?我爹妈是自己往地主家里送粮食的,还感谢地主给我们家地种。杨少良听到这里,就觉得头变得有些大,幸亏他以前听教导员上课时说过,就照葫芦画瓢,把私有制的罪恶,雇工剥削的道理讲给他们听,孩子们似乎明白了一些。刘贤臣听他们说的有趣,便下了骡子凑过来问道:小杨啊,那我贩卖茶叶,算不算是剥削啊?杨少良抓抓头:这我就说不好了。叶首志在一旁接过话头:物品流通买卖有另一种说道,不是一回事。但只要是雇人干活,有了雇佣关系就有剥削,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刘贤臣沉思不语。 晌午,一路人马在西津河边停了下来,先是卸下物品,让骡子自去啃草饮水。各人掏出干粮填饱肚子。然后接着赶路。晚上在离葛顺30里路的鱼湾村住宿,从村民家买来米粮蔬菜,自己烧火做饭。吃饱了后叫孩子们洗漱睡觉。徐长胜几个又买来草料喂了骡驴,安排好岗哨,也早早休息了。第二天早早起身,叶首志命徐长胜、邵家旺全副武装,带上路条,骑着骡子先行赶往葛顺,控制乡公所,等候他们到来,两人领命驰去。叶道志一行也起程上路,中午就到了葛顺乡。邵家旺在路口迎住,带着他们来到村里的一座高墙大屋前停了下来。大屋紧靠路边,屋前有一片空地,像是打谷场,当中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大门。屋门打开,门边挂有木牌,上写“葛顺乡乡公所”。众人走进大门,迎面是个宽敞的天井,檐下放着风车和量谷用的升斗等物件。左右共四间厢房里,堆放着扁担箩筐麻袋。对着大门的有三间上房,桌椅柜架齐全,只有一人趴在桌上打盹。徐长胜介绍说:这里是葛尚德家的收租院,当了乡长也就成了乡公所,没有办事员,平时无人值守,乡丁就是他家的家丁。他指着打盹的人说,此人是他家专门收租的二帐房,平时在这里看房子。 刘贤臣看到此番情景,有些哭笑不得。他喊醒了那人,掏出委任状朝桌上一拍,说:起来,我是新任乡长,这座屋子由我接管了。你先把乡公所的账册拿出来。那人站了起来,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马上恭敬地说:是刘乡长啊,失敬失敬。刘乡长要什么账册?刘贤臣说:全乡的人丁保甲簿籍、赋租缴纳账簿、办公文书大印。那人从裤腰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打开了身后的一个橱柜,抱出一摞簿籍放到桌上,说:这是全乡的人口登记和各保甲名册,田赋地租账册和文书印章都在我家老爷手里。哪个老爷?是葛尚德老爷。你把所有的柜子全都打开,那人依言打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刘贤臣命他交出钥匙,再叫他带路察看各个房间。这时徐长胜他们已把屋前屋后检查了一遍,屋后还有三四间房子,能当作伙房柴房使用,也能住人。伙房里有现成的炊具,杨少良掌管着钱物,跑到隔壁的农家买来米粮蔬菜,再加上一束咸肉。这帮小家伙们很是勤快能干,不用大人吩咐,一齐动手洗锅涮盆,淘米洗菜,生火做饭,功夫不大已是饭熟菜香了。 葛顺乡本身是个大村子,住着百十户村民,是宁国西部山区数一数二的重镇。村里有条十字街,连接着通向外县的大路。街口的北边有一座大宅院临街而建,粉墙黛瓦,朱漆大门,气势逼人。 大院内的东厢房,葛尚德此时正斜靠在软榻上,右手把玩着一支用整块黄山玉雕成的黄烟枪,眯缝着眼,嘴里哼哼唧唧的:哼,又来了个乡长,走着瞧吧。乡长就是鸡肋,丢了可惜,食之无味。这时家人进来传报:新乡长前来拜访。葛尚德摆摆手说:请到客厅等候。说罢唤人伺候更衣。 刘贤臣、叶首志、汪施才三人刚刚落坐,葛尚德在两个年轻女仆半搀半抱下来到了客厅。刘贤臣起身拱手:葛乡长贵体欠安,刘某特来探视。说着从汪施才手中接过一盒点心送上。葛尚德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哎呀,刘乡长甫一上任,就来看望老朽,惶恐啊。刘贤臣说明来意,葛尚德一口答应:公文印章现就奉上,财赋账册待家人整理妥后,即刻送去。取了文书印章后,刘贤臣三人告辞。 第11章 行动 中秋之夜,月明星稀。乡公所外面布上了暗哨,屋里油灯闪亮。桌上堆了一大摞表册,刘贤臣、叶首志、徐长胜、汪施才正在不停地翻看,不时的用笔记录着什么。良久,刘贤臣合上表册,揉揉发酸的眼睛,调侃道:许久没有这般熬夜了,当个乡长也不容易唉。众人皆笑。徐长胜说:今天是中秋,刘大乡长也不犒劳犒劳我们? 刘贤臣笑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转身走到床前,掀起行李箱,拿出一盒点心放到几人面前,现在就请大家吃月饼赏月,这是宁国福来顺饭庄特制的。叶首志掰了半块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其他人也都尝了半块,然后包好,放回盒中。徐长胜舔了舔手上的饼渣,感叹道:当兵十年了,头一次吃这么香的饼子,等到胜利了,老徐天天请你们吃月饼。众人大笑。叶首志说:等有条件了,我们也开饭庄。大家都说说,下一步怎么干? 刘贤臣打算先把全乡保甲跑一遍,掌握乡情民意,顺便察看茶叶生产情况。徐长胜说现在缺少人手,急需增加力量。汪施才说现在情况不明,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打开局面,才能赢得民心。叶首志点点头,说:大家讲得很好。我的意见:第一,请老汪与特委联系,汇报目前情况,尽快给我们输送力量;第二,贤臣带老徐拣大的保甲跑一遍,掌握土豪劣绅情况;第三,老邵轮流带七个小家伙进山训练,侦查地形。不去的就在所里值守。外出的全部带枪,带通行证,打乡公所和葛顺乡民众抗日大队的旗号。 第二天,叶首志和杨少良在所值班,其他人全部外出分头行动。邵家旺召集七个小家伙下达命令,带上三支步枪、50发子弹,还有各人的干粮、百宝丹、万金油,很高兴地整队出发了。杨少良去找村民,让他们编草鞋、做布鞋、做军衣,弹棉花、做棉被,尽量多做,全部按市价付钱。 叶首志带着铁犁头父子去建铁匠铺。铁犁头看好了西津河边的一块地,问了村民说是无主地。叶首志到村里请来工匠,买来石料木料砖瓦,两天时间建起一座三间房的铁匠铺,又从西津河渡口拉来一船宣城产的煤炭,第三天铁匠铺就开了张。当前正是秋收季节,村民们见铁犁头手艺好,价钱公道,纷纷来此定做镰刀镢头,生意十分红火。 第四天,汪施才带着10个人回来了,这是林布新从皖南游击队中选出的上过战场的老兵,只是没有武器。还说过些日子再送一批人过来。叶首志高兴地说:欢迎同志们加入我们队伍,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没有枪不要紧,可以从敌人手里夺嘛。 吃过午饭,叶首志拿出剩下的四支步枪,40发子弹,带着10个人钻进山里,找到一个山谷,让他们停了下来。叶首志在距离50米外的三颗树上,用刀刮下巴掌大的树皮,露出白生生的树干,然后对他们说:每人立姿打三枪。这些老兵装弹、上膛、瞄准、击发的动作十分熟练,啪啪啪很快打完了。枪法都不错,其中有四人既快又准,叶首志记下了名字。接着就是石块投远投准、空手打斗演练了一番,叶首志心里有了数,天黑之前回到了乡里。 第五天,邵家旺带着七个小家伙回来了,都晒得黑黑的,精神十足。邵家旺报告了训练情况,小家伙很能吃苦,服从性好,训练积极性很高,这几天基本学会了枪支维护、瞄准射击、站岗警戒,懂得了简单的进攻防守、掩护配合等战术动作,只不过很生疏。叶首志勉励他们要继续努力训练,每天晚上还要用一个小时学习文化。 第六天,杨少良领着村民送来了第一批定做的衣被鞋袜,叶首志安排先将被子鞋袜分配下去,衣服是白粗布做的,需要染色。叶首志安排邵家旺做这件事,要求上衣颜色要统一,尽量接近山地丘陵的颜色,裤子颜色用暗灰色,便于以后化装侦察。怎么染色可向村民请教。 第七天中午,刘贤臣和徐长胜也回来了,两人整整瘦了一圈,显然吃了不少苦。叶首志先叫他俩吃饭,好好睡上一觉再说。晚上,杨少良组织小家伙们在厢房里学文化。叶首志召集大家开会。刘贤臣两人用了七天时间走访了五个保长、十二个甲长,连一小半都不到。他俩一脸怒气说了情况,葛尚德当了乡长以后,目无王法,变本加厉,盘剥乡民,保长甲长纷纷诉苦,要求新任乡长主持公道。徐长胜和刘贤臣在路上商议好了,告诉保长们暗中收集证据,不要对外声张,尽快遣人将证据送到乡里。邵家旺也说,他带小家伙在山里训练时,也听村民反映葛尚德横行霸道,还和尖刀岭土匪有勾结。叶道志问:尖刀岭离这多远?徐长胜答道:山路50里,大半天可到。 叶首志环视一周,轻轻说道:我们这支队伍,是抗日的队伍,更是人民的子弟兵。谁要是卖国,谁要是糟蹋老百姓,就要坚决打击,这跟国共合作统一战线并不矛盾。老汪给我们增加了10个人的力量,现在可以下决心了,立即铲除葛尚德这个恶霸,彻底把村民争取到我们这边来。众人听了此话,神情为之一振。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很快就形成了。 最后进行战斗分组:杨少良带小家伙从明天下午开始,负责暗中监视葛宅,注意尖刀岭方向动静,有情况立即报告;徐长胜带新来的10人为战斗组,配足武器弹药,待控制葛宅后,换下杨少良回葛宅,向尖刀岭方向放出警戒,阻击并力争消灭尖刀岭来犯之敌;汪施才、陈水根负责看管乡公所;其余人陪同刘贤臣以讨要簿籍为借口去葛宅,葛尚德不会束手就擒,要随时准备动手。叶首志为此次行动总指挥,控制葛宅以叶首志枪声为号。 第12章 搜家 皖南秋天姗姗来迟,已经过了寒露,可这晨风吹在身上丝毫不觉寒意。今天一早,乡公所门前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乡公所门前挂上了两块新牌子,一块上面写着“宁国县葛顺乡乡公所”,另一块写着“葛顺乡民众抗日大队”。 叶首志先到小家伙的房间,看到他们正在跟杨少良学认字。靠墙是一排地铺,被子叠得很整齐,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叶首志满意地点点头,询问了他们的学习情况。叶首志对他们说,等环境安稳了,各方面就要正规起来,早操、训练、理论文化、班会、晚点名都要开展起来。接着又来到铁匠铺,看到铁犁头父子俩身系围裙,站在??旁抡锤敲击,忙个不停。铁犁头看见叶道志来了,紧敲了几下,夹住通红的铁件往凉水盆里一丢,“呲啦”一声,盆中腾起一串白烟。铁犁头放下工具,笑问:叶老板来啦。叶首志抬起小腿拔出短刀,在掌中一转,将刀把递给了铁犁头,说等有空闲,照这个样子打制一批出来。铁犁头端详着短刀,说道:钢火差了一些。叶老板,我见过一种刀,比这刀好用,过两天我打一把给你瞅瞅。 乡公所这边刚挂上新牌子,那边葛尚德就得到了消息。他挥手让给他揉捏的女仆退下去,眯缝着眼,心里寻思起来,前几天来了一帮子陌生人,还在山里打起了枪,今天又挂起牌子,莫非要对我不利?想到此处,他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唤来两个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即刻出了后门,朝北乡狂奔而去。两人的去向被杨少良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并立即派人回乡报告。叶首志召来徐长胜,将情况告诉了他,要求战斗组抓紧细化作战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入夜,一弯残月挂在天际,十几个人肃然无声地朝葛尚德宅院走去。临近大门时,队伍突然分出两拨人,一拨紧贴大门散开,一拨快速绕向后门。“嘭嘭,开门啊。”“谁啊,这么晚了,明天不能来吗?”“找大管家有急事。”大门缓缓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脸向外瞅,这时门板猛地向里一撞,葛宅家丁摔了个仰八叉,嚎叫不止,叶首志一个箭步就朝院里冲去,邵家旺护住刘贤臣紧跟而上。一个家丁听到了叫声,提着枪从里屋出来,迎面撞上叶首志,叶首志大喝一声:把枪放下!家丁举枪欲射,叶首志抬手一枪,将其击倒在地,继续朝里屋冲去。徐长胜听到枪响,率领战斗组一拥而入,向两边厢房扑去,嘴里大喊:都不许动!谁动打死谁。堵住后门的战斗组也翻墙进院,打开了后门,留下两人守住后院,其他人散开搜索,并向前院推进。 叶首志冲到内院时,顺手抓住一个佣人,用枪抵住他的脖子,低声说:别叫唤,带我去找葛尚德,我不杀你。佣人吓得直点头,哆哆嗦嗦地在前带路,走到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住步,向里指了指。叶首志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佣人颤声说道:老爷,我给您送水来了,里面人问:外面是什么声音?叶首志飞脚踹门,闪了进去。屋里的人正是葛尚德,他这时斜靠在软榻上搭着眼皮向外瞅,见有人闯了进来,马上伸手摸向枕头,叶首志上前抓住他的脚脖子向外一拉,“哎哟”一声,葛尚德已经摔下榻去。叶首志伸手从枕下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随手插进兜里。 刘贤臣和邵家旺循声冲进房间,邵家旺揪起葛尚德塞进座椅,撕下一条床单将他捆牢。刘贤臣对葛尚德喝道:你知罪吗?葛尚德咧着嘴抽气,一言不发。刘贤臣怒道:说,你把地契田赋放贷账册放在哪里?为什么不交?葛尚德翻了翻眼皮,把脸扭向一边,还是不吭声。徐长胜走进来报告说,十个家丁死了两个,八个看押起来了,缴获10枝长枪,都分给战士们了。叶首志问:账册找到没有?徐长胜说:正在书房里面搜。叶首志点点头,一步步逼近葛尚德,死盯着他的眼睛,葛尚德缩了缩身体,目光闪烁地看了看软榻,徐长胜快步走到榻前,掀起床单枕头,只见一串钥匙掉了下来。徐长胜抓住钥匙扔了过来。叶首志留下两人在此看守,命徐长胜带领两人去北乡方向警戒,替换杨少良他们回来。其余人跟他去书房搜查。 葛尚德的书房不大,两个灯架上点着玻璃罩油灯,一排书柜里摆了一些古书典籍,书桌抽屉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叶首志命人把大帐房先生带来,问他地契田赋的下落。大帐房战战兢兢地说:这都是葛尚德自己保管的。平时账本是他和二帐房核算记账,记好了就放在这里,不给带走。叶首志问:你可知房间暗道在哪里?大帐房闻言一惊,颤颤地说:是听说有,没见过。叶首志挥了挥手,众人立刻搜了起来。 一会儿有个战士叫了声:这里有古怪。大家循声看过去,也是一个书柜,两边的格子里摆着书籍,当中却是空的,像是一扇门。叶首志叫人拿来油灯,贴近柜板仔细看去,发现左边有一道凹槽,叶首志抠住凹槽往右一拉,整个柜板向右移开,露出一块黑黢黢的铁板,上面有个锁眼。叶首志掏出那串钥匙,找出一把差不多粗细的钥匙,插进锁眼一转,就听到嘎吱嘎吱几声响动,铁门朝里开了,一股阴凉之气散发了出来。叶首志取过油灯,正要进去,邵家旺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左手接过油灯,右手持枪,一猫腰就钻了进去。叶首志命人在书房门口和洞口警戒,然后掏出枪,紧跟邵家旺其后,顺着台阶走了下去。台阶只有十几级,地下是一间石块砌成的密室,顺墙竖着三个铁柜子,旁边摆了一张条桌,一把椅子。邵家旺把油灯放在桌上,叶首志用钥匙打开柜门,第一个柜子里全是账册文书,第二个柜子装的是金条银锭钱钞,第三个装的是十几枝长短枪和子弹。叶首志将装钱和装枪的铁柜锁好,顺着阶梯回到书房,命人下去搬运文书,叫人通知汪施才、陈水根速来书房,杨少良也撤离乡公所,带人将重要物品转移至葛宅。 第13章 伏击 现在除了徐长胜带两人在北面警戒外,抗日大队人员全部集中在葛宅。叶首志布置任务:刘贤臣、汪施才、杨少良带着大帐房、二帐房清理从地下室搬上来的文书,收集葛尚德罪证,这是头等大事,至迟明天中午完成,人手不够再增加;邵家旺带六人负责葛宅内外警戒,集中看押葛尚德及其家人,确保不出意外,;陈水根带两人替换徐长胜,继续向北观察。安排三个小家伙单独使用葛宅一间厨房烧饭,给在外警戒人员送饭,宅内人员轮流吃饭。 叶首志严肃宣布了三条纪律:一切缴获要归公,不准虐待打骂俘虏,不准擅自离开岗位。还特地交待书房人员不能停止工作,其他人员要注意轮流休息,保持战斗力。 明确任务后,各人都忙活起来。叶首志带了三个小家伙找到一间大厨房,里面现成的柴米油盐。叶首志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做过手脚,便一齐动手洗淘烧煮,用了半个时辰,一大锅米饭和半大锅红烧肉就烧好了。叶首志叫他们先吃,吃饱了就给在北面放哨的送饭,还交待厨房不能离人,要防止敌人破坏。叶首志三口两口扒下一碗饭后,来到关押葛宅家人的一处院落,查看了岗哨,叫出两个女仆模样的人,告诉她们只要老老实听话,就不会伤害她们。要她们在院子里的厨房烧水做饭,不要出去。 后半夜,叶首志叫上杨少良、邵家旺,从葛宅找出几个结实的箱子和一杆秤,又带了四个人进到地下室,打开了装钱的铁柜,众人惊愕的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叶首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吩咐他们抓紧清点装箱。杨少良一会就写出清单,共有10两重的金条90根,1斤重的银锭150块,法币10万元。 叶首志粗粗估计一下,按照眼下的价格,1两黄金可兑换30元法币,那么这里光金条就值3万元。叶首志在清单上签了字,又叫杨少良和邵家旺也签了字,让杨少良收好。叶首志沉思片刻,叫杨少良拣出10根金条、30块银锭和2万元法币放回铁箱锁好,在清单上注明。其他都装箱捆好,抬了上去。叶首志拿出清单给刘贤臣、汪施才过目,交待他们按铁柜里存放的财物数做帐。邵家旺从葛宅牲口棚里牵出三头骡子,驮上箱子,一行人出了后门,向高风山走去。 紧张忙碌的一夜过去了。书房的账册清理在中午结束,按照已掌握的证据,葛尚德明显犯有以下罪孽:高利盘剥,侵占田地;擅提赋租,鱼肉乡民;伪造账册,贪污税赋;勾结土匪,杀人害命。叶首志看过后,又加上一条,目无规制,荒废乡政。这样一共就是五宗罪,再把主要证据、账册附在后面,任谁都不会怀疑。 这时,一名在外警戒的战士来报,有三名保长要见刘乡长。刘贤臣连忙出去,将保长迎到客厅坐下,保长们拿出一叠状纸,说是几十户乡民联名写得控诉状,状告葛尚德为非作歹,欺压乡民。刘贤臣大喜,说道:为民除害,在此一举。你们先安歇下来,明天随我一同去县府投状。又叮嘱不要外出行走,防止葛尚德狗急跳墙。保长们听了点头称是。 下午,叶首志将地下室的枪支子弹取了上来,给在家的战士配足了子弹,还让4名枪法好的自己挑选步枪。7个小家伙也都发了枪,高兴地直跳。叶首志把勃朗宁手枪给了刘贤臣防身,让杨少良教会刘贤臣使用方法。然后命令大家轮流睡觉,养足精神。 叶首志带着徐长胜、邵家旺、陈水根前往北乡察看地形。从尖刀岭过来,有东西两条路可走,都是狭窄崎岖的山路,东边的路近一点,有50里,西边的路远一点,有80里。这次尖刀岭土匪?碓??靡棺叨?叩慕?房赡苄源笠恍惨?乐雇练送婊ㄕ校?游鞅呱铰啡乒?赐迪?k娜税蚜教趼范疾炜垂?耍?龆ㄔ诹教趼吠?鄙璺?6?叩穆穹?蟮鼐嗬敫鹚?里路,西边的埋伏阵地距离葛顺3里路,两个阵地之间有小路相通,半小时可以赶到。 在天色黑透之后,叶首志和徐长胜各带6人,悄悄进入了伏击阵地,每人的左臂上都缠上一条白布。叶首志这一组是在东路,伏击阵地设在一个缓坡上,对面40米处是一座陡壁,陡壁下面就是尖刀岭通往葛顺乡的山路。天上寒星点点,没有月光。山里的秋夜冰凉似水,趴在山坡上时间一长,便觉得全身发冷,这次参战的都是老兵,他们裹紧身上的单衣,纹丝不动,静候敌人到来。 大约9点钟的时候,从山路的北头传来了脚步声,伏击阵地上立刻响起了轻微的子弹上膛的声音。过了一会,山路上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还不时传来几句咒骂:日妈的,晚上还叫老子赶路,赶去投胎啊。叶首志借着星光数了一数,来了将近20个人,一个带短枪,其他都是长枪,真舍得卖力唉。 眼看走到了近前,叶首志轻喝一句:分散瞄准,先打两头。说完,瞄准那个带短枪的土匪扣动扳机,“啪”,“啪啪啪”,一串枪声响过,山路上立刻栽倒了几个,很快又是一阵枪响,山路上的人完全被打蒙了。叶首志大喊一声:缴枪不杀!率先冲下山坡,他一边小跑,一边朝着企图往回逃窜的土匪开火,他知道不能放这些人回去。很快他们就冲到近前,大喊: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埋伏在西路的徐长胜正等的心焦,猛地听到东边响起了枪声,马上命令三名战士原地坚守,发现敌人就鸣枪报警,坚决阻击,一小时后没有情况就赶到东路。布置好后,立即顺小路向东路赶去。来到东路伏击阵地,这边战斗已经结束,击毙了16个土匪,其中2个是葛尚德派来送信的家丁,活捉了4个。经过审问,知道尖刀岭共有30个土匪,这次派20个下山,要一举捣毁葛顺乡乡公所,事成之后葛尚德付款1万元,现在大头领正在山上等候好消息呢。 第14章 除恶 尖刀岭山势险峻,主峰高约千米,犹如一把利刃刺向天空,尖刀岭由此而得名。在主峰的半山腰,有一块罕见的平地,建有一座寨子,面朝山下的筑有寨垒,其他三面都是绝壁。山寨只有一条路通向山下,道路陡峭,令人望而生畏。 凌晨时分,雾气弥漫。通向寨门的山路上,走来了一队土匪打扮的人。徐长胜押着一个土匪俘虏走在前面,令他上前叫门。土匪俘虏走近寨门,大喊:是哪个站哨?给我开门。寨门上响起了拉动枪栓的声音,一个人问:是哪个?我是你大爷,快点开门,一晚没睡,累死??d敲纯炀突乩戳耍?茸虐u?派系娜颂咛咛ぬぷ呦吕矗??掏痰乩??嗣拧p斐など辽斫?牛?话涯笞】?磐练说牟弊樱魇埔?埃?坏洞探??男奈选r妒字狙鹤磐练酥逼朔耸鬃〈Α?p>土匪俘虏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像是用来聚会的大厅,指着两边的房间说:这是我们住的。又指着一间说:没下山的住在那间。徐长胜带人围了过去。土匪俘虏继续朝里走去,在一间房的门口停下,门虚掩着,没有从里面关死。叶首志侧耳听到了鼾声,猛地推开门,直朝床铺扑去,床上似是并头睡了两人,叶首志掀开被单,挥掌打昏一人,再去抓另一人,那人浑身溜滑,竟然没有抓住,叶首志连忙用双手按住,低声喝道:不准出声。等后面的人点燃油灯,这才看清自己双手按住的竟是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女人。叶首志急忙松手,抓起床单扔过去,说:穿上衣服。再看被打昏的人,相貌狰狞,满身横肉,一丝不挂,脖子上有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叶首志向后招了一下手:给他穿上衣服,捆起来。 叶首志来到大厅,油灯已经全部点亮,灯火通明。徐长胜他们将十几个土匪捆成一串,押在大厅当中跪下。叶首志大声说道:你们当中谁是心甘情愿当土匪的,给我站起来。土匪们听了,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叶首志又说:你们谁是穷苦人家的,给我站起来。话音未落,一下站起来十六个人,还有两人犹豫着,想站又不敢站。叶首志问那些站起的人:这两人是什么人?马上就有人说:他们是大头领的亲戚,不是穷人。徐长胜带人将他俩拖了出来,单独捆在一处。然后在屋前屋后搜索起来。 叶首志回到里面,见匪首已醒,便审问起来:叫什么名字,这一行干多少年了?匪首瞪着一双牛眼,凶相毕露:你是什么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叶首志大喝:放肆!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猖狂。匪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叶首志说:我们是抗日的队伍。匪首听了哈哈大笑:都说是抗日,都他妈的在拉队伍,夺地盘,抢钱财,都他妈的是土匪。叶首志一脚将其踹到在地,召来徐长胜,低声说了几句。徐长胜转身出去,过来一会又返了回来,说:那些俘虏都交待了,正在画口供。此人是匪首,名叫胡四来,兵**出身,杀人劫财,老乡长就是他毒杀的。倒在地上的胡四来这时换了腔调:我说这位兄弟,你要是放我一马,这寨子和钱财都归你。叶首志问:钱财在哪?胡四来用脚指着旁边一个门说:都在那里。一个战士上前用枪托砸开了门锁,又进去两人抬出一个木箱,打开一看,是半箱子银元钞票。叶首志问:就这些?胡四来忙说:都在这里了,弟兄们人多,费用大。 叶首志抬头观察房间,忽然看见坐在床上的女人朝他摇了摇头,又朝床下的石板地看了一眼。叶首志会意,命令将胡四来押出去。叶首志先让女人下床,再喊来几个人移开床铺。女人指了指当中的一块石板,战士上前用枪托轻轻敲击,发出的是空声,战士拔出刺刀沿石缝撬动,石块慢慢地翘了起来,搬开一看,下面的坑里有一个一尺见方的铁盒,战士取出铁盒,揭开盖来,里面装满了黄灿灿的金条和珠宝。 女人见叶首志心存疑惑,便说起自己的来历。她叫倪裳衣,是南京医科学校的学生。去年日寇打进南京屠城,她随父母逃往下关,过江逃难的人太多,她父母拼命将她推上了船,父母留在了岸上。过江后她在江边等了两天两夜,未见到父母。后来听同学说,那天下关江岸上的人全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倪裳衣只得和同学一起往南逃,后来在宣城教会医院当了医助。胡四海上个月在宣城抢劫受了伤,住进医院治伤。胡四来见她年轻貌美,便抢来做压寨夫人,她执意不从,胡四来百般利诱,拿出此盒说只要从了他,这个“百宝盒”就归她,她还是不从。结果人被胡四来强占了,百宝盒却又埋入床下。 叶首志听了她的这段遭遇,叹了口气:等会你随我下山,我再安排人送你回宣城。叶首志从盒中拿出两根金条塞入倪裳衣手中,说:发现盒子有你的功劳。倪裳衣将金条塞了回来,说:我拿这个没用,你们要抗日,比我需要钱。叶首志闻言,不由得重新看向倪裳衣,只见她端庄白皙的脸上,透露着坚毅的神色。叶首志从木箱里拿了一沓法币给她,说:路上好用,不必推辞。快去准备一下,马上我们就走。 叶首志叫战士把百宝盒里的金条珠宝,倒到一个布袋里扎好,要他们带下山后交给杨少良。又把百宝盒装满银元,放入坑里用石块压上,又把床铺移到原有位置。叶首志命战士将胡四来拖进小房间,朝他们做了个“杀”的动作。战士们手起刀落,胡四来嚎叫一声,命归西天。叶首志大步跨进大厅,对土匪俘虏宣布:胡四来作恶多端,拒不认罪,已被我处死了。他的心腹爪牙也跑不了。徐长胜指挥战士将那两个匪首心腹拉到大厅外面,一刀一个,顿时毙命。大厅里的十六个俘虏脸色苍白,叶首志说:你们当中有欺负过老百姓的吗?俘虏们连忙说:没有没有。叶首志说:我们是葛顺乡民众抗日大队的,你们有愿意抗日的,可以跟我们走。想回家的,我们发给你们盘缠,放你们回家。俘虏们一阵骚动,有十个人走过来,愿意加入抗日大队。叶首志手一挥,立即整队下山。 第15章 队伍 第二天日落之前,剿匪队伍凯旋而归,葛顺乡一片欢腾。安顿好土匪俘虏还有随队下山的倪裳衣之后,叶首志召集主要人员开会,商讨下一步怎么干。连续三次行动都很顺利,大家情绪高涨。经过充分讨论,明确近期要做三件事:第一件是明天刘贤臣押送葛尚德去宁国县,带上三个保长和所有证据材料。因尖刀岭土匪猖獗,要求县保安团出动;第二件是抗日大队整编,将现有的10名战士、10个土匪俘虏、7个大孩子编成三个中队,各有侧重;第三件是立即进山,寻找并建立抗日大队军事据点。 叶首志着重讲了第一件事,他说:这件事做的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我们能不能在葛顺乡站住脚跟。要把葛尚德强占的田地归还给乡民,以赢得群众的支持。要把葛尚德贪污的税赋拿出一部分交给县里,以证明我们打击葛尚德的正确性,也显示了刘乡长公正无私,政绩显著。要把县保安团拉进来,把剿匪的功劳让给他们,这对隐蔽我们的实力有好处。经他这一说,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的道道,大家一致赞成。 第二天一早,葛顺乡不少村民聚集在河边,朝着小码头那边指指点点。码头上停着两条船,前面的船上站着陈水根和三名荷枪实弹的战士,他们负责护送刘贤臣。汪施才也在船上,他的任务是将倪裳衣经宁国护送到宣城,再去地方银行把金条兑换现钞带回来。第二条船载的是刘贤臣和三名保长,半身不遂的葛尚德裹着一条床单躺在船舱里,一脸死灰,闭目不语。旁边有两名战士持枪看守。刘贤臣夹着一只大号公文包,满脸笑容地站在船头,向岸上招手告别。 送走了刘贤臣,叶首志立刻回到葛宅,召来徐长胜、邵家旺、杨少良议事。叶首志宣布整编方案,抗日大队大队长由叶首志担任。大队暂辖三个中队:一中队队长徐长胜,10个队员,老队员和土匪俘虏混编,主要承担作战任务;二中队队长邵家旺,10个队员,也是混编,主要承担特勤作战任务;三中队队长陈水根,7个队员,都是小家伙,主要承担侦察通讯任务。 叶首志命令,整编结束后,一中队全部和二中队一部立即进入高风山,训练山林作战技能,寻找建立基地的合适地点。二中队一部和三中队全部担任葛宅警戒,并轮流军训。 几个村民扛着包袱走进了葛宅,说是邵家旺老板要染的衣服送来了,看看行不行。叶首志一齐迎了出来。解开包袱,拿出了两套,裤子是用灰色颜料直接染得,跟村民们穿的一样,可以用。上衣的颜色染出来两种,一种是绿色,另一种是深灰色。邵家旺看了半天,说:这两种颜色都不错,干脆都用。冬装用灰色,夏装用绿色,这是两个季节的保护色。叶首志同意试试。 这边村民刚走,那边铁犁头带着铁蛋来了,铁蛋高兴地和杨少良打起招呼。铁犁头拿出一把刀来递给叶首志,说:看看这刀好不好用?叶首志接过刀,在手里掂了掂,有半斤重,刀的重心靠前,刀长7寸多,木把单刃,刃长4寸,宽1寸,十分锋利,令人惊奇的是,刀背上开有向后倾斜的锯齿。叶首志眼睛一亮,这要是用来切割绳索或铁丝网,肯定要比刀刃来得快。 邵家旺从柴堆里抽出一根手腕粗细的柴棍,叶首志接过来,挥刀砍去,柴棍应声断作两截,再看刀锋闪亮如初。叶首志转身看向廊柱,甩刀掷去,只听“咄”的一声,刀已扎进廊柱,刀把嘤嘤颤动。铁犁头赞道:叶老板好功夫。杨少良跑过去,有些费力地拔出刀,拿在手里反复地看,说:这刀归我了。大家笑了起来。叶首志叫邵家旺看看刀,邵家旺说:要比我们的刀好用,先打15把出来,我们带到山里用。 铁犁头告诉叶首志,他们铁匠铺生意红火,原先村里的两家铁匠自愿和铁犁头合在一起干,现在人手不缺了。铁蛋要我跟你说,他想参加队伍,叶老板你看…。叶首志问:你舍得放铁蛋走?铁犁头说:铁蛋不小了,随他吧。叶首志又问铁蛋:你愿意参加队伍?铁蛋答的嘣脆:早就愿意了。叶首志对杨少良说:铁蛋暂时跟你,要抓紧时间学习,多认些字。 刘贤臣从葛顺乡乘船,顺流而下,中午就到了县里。宁国县政府,还是上次谈话的那间办公室。这时的黄县长脸色阴沉,正在查看刘贤臣报来的控诉材料,还有几十户乡民包括保长、甲长联名书写的状纸,上面一个个猩红的手印,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五大罪状,证据确实。 黄县长看向三个保长,问:你们为何不早报告?一个年纪大些的站起来,颤声答道:葛尚德一手遮天,爪牙很多,上次老乡长?硐馗孀矗?肼繁蝗撕λ馈;葡爻ご笈?杭蛑笔俏薹ㄎ尢臁a跸统嫉萆弦徽胖剑?担赫馐窍缋锏纳坪蟀旆ǎ?胂爻す?俊;葡爻そ庸?纯戳艘槐椋?担夯固锘沟赜诿瘢?拦嬲魇崭匙猓?愣钌辖上乜猓?皇崭鸺曳课荩?税齑迕窆?А:茫?兆肌?p>刘贤臣说:还有一事需要请示县长。黄县长说:说吧。刘贤臣便把葛顺乡现在危在旦夕,土匪随时要来报复等情况说了一遍,请县长派兵剿匪。黄县长迟疑起来:真有此事?一个保长起身答道:昨夜就听到山里响起枪声,怕是土匪已经出动了。黄县长大惊:来人!秘书立刻跑了进来,去把警署署长、财政科长和保安团长喊来。 片刻功夫,财政科长、保安团长和警署署长到齐。黄县长对警署夏署长说:葛顺乡葛尚德犯有大罪,这是控告材料,立刻把他关押起来审讯。又吩咐财政科胡科长:派得力人员去葛顺乡,查清葛尚德到底贪污了多少公粮税款。命令黄团长:你亲自带一个大队,跟刘乡长去葛顺乡剿匪,彻底解决匪患。三人答道:是。 第16章 交易 第二天下午,一支100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进了葛顺乡,惊得村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刘贤臣派人贴出安民告示,说是黄县长关爱百姓,派来保安大军剿灭土匪,众位乡亲不必惊慌云云。 胡科长带来了四个税警,刘贤臣亲自接待,安排他们吃好喝好住好,只是不让他们休息,叫人搬来一尺多高的账册,连夜查账。胡科长他们哪里吃过这般苦头,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遍,拿出刘贤臣和汪施才事先算好的总账誊写一份,就算是完事了。经核查,去年一年全乡应缴各种税款3000元,葛尚德只缴1000元,贪污2000元。应缴公粮500担,只缴300担,贪污200担。按此推算,葛尚德任乡长五年,计贪污万元以上。鉴于多被其挥霍,用于买通土匪,现追缴去年一年之税粮。次日一早,刘贤臣将补缴的税款装入木箱,由税警贴上封条,又给胡科长封了100元的红包,给4个税警都有孝敬,五人高高兴兴地回县交差去了。 如何安顿胡团长带来的保安大队,确实费了不少心思。叶首志害怕他们骚扰村民,不敢安排到村民家里住宿。于是就把胡团长和排长以上的军官安排到葛宅去住,把70多名团丁集中在乡公所里睡地铺。由于赶了整整一天的路,这帮人累的跟狗熊似的,吃过饭也就早早睡大头觉了,真省了不少麻烦。晚上,叶首志派杨少良进山,叫他循着事先规定的行进标记,务必找到进山训练的徐长胜,告诉他如此这般。杨少良领命,带了两人急奔山里而去。 团丁平时懒散惯了,天光大亮才起床。吃了早饭,乱哄哄地集合好队伍,朝尖刀岭方向进发。因为要走山路,黄团长没有骑马,和叶首志一同走在队伍的中间,并派出一个20人的小队远远地走在前面搜索前进。山路难行,队伍走得很慢,黄昏时分抵达尖刀岭。黄团长打算夜里宿营,明早进攻。叶道志说:土匪居高临下,枪法又准,白天进攻我们吃亏,不如趁夜进攻,一举捣毁匪巢。黄团长应允,命令尖兵小队拉开队形向上进攻,后队跟上掩护。今夜天色阴沉,山风呼啸,团丁们弯着腰,喘着粗气,慢慢地接近了半山腰,前面的人已经能够看清寨墙的轮廓了。就在此时,寨墙上一声大喊:什么人?给老子站住!团丁不敢答话,对方“啪”的开了火,还大声喊叫。团丁们立即趴下,没等还击,对方一阵排枪射来,子弹呲呲地从头顶掠过,吓得团丁们一片慌乱,几个团丁跌下山去,传来一阵惨叫声。叶首志急忙拉着黄团长躲到一块石头后面,朝团丁们大喊:快架上机枪,赶快掩护。团丁们手忙脚乱地架起机枪,朝着山上突突突地扫射起来。土匪的枪声顿时弱了下去,黄团长叫喊起来:往上冲啊,先冲上去的赏银元五块。团丁们一阵嚎叫,冲啊杀啊,慢慢地冲了上去。黄团长见状大喜,拔出手枪大喊:弟兄们,给我冲上去。团丁们你推我搡地朝寨门涌去。半夜时分,保安团占领了匪寨。经过搜索,只发现三具匪尸,几袋粮食,一堆破衣烂被子,其他什么都没有。黄团长坐在匪巢大厅的椅子上,气呼呼地大叫:再给我搜。叶首志也在旁边咋呼:搜仔细点,?使绽??胤蕉疾荒芊殴??p>叶首志带了几个团丁由外向里慢慢搜去。突然,一个团丁叫了起来:团长,这里有东西。黄团长猛地站起来,朝里面走去,只见房间里的大床移到了一边,床下有个窟窿,里面有一个盒子。黄团长眼睛一亮,说:快,快拿上来。团丁拎出盒子,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光洋。黄团长高兴啦,折腾了一天带半夜的,总算有点名堂了,嘴里夸道:叶队长这回功劳不小啊。叶首志很谦虚:哪里,黄团长指挥有方,再说这盒子还是这位兄弟发现的。黄团长,赶快叫弟兄们用家伙四处敲敲,说不定还有呐。黄团长说:对,对。咦,这里还有死尸?是什么人啊?叶首志也跟着上前打量着,疑惑地说:死在里间,不会是一般人吧。黄团长喊道:来人,把死尸搬到外面去。死尸搬出来了,黄团长又叫团丁们过来辨认。因为死的时间不长,相貌还没有走形,一会有几个团丁报告说:这人可能就是匪首胡四来,上次宣城发过悬赏布告,上面有画像,跟这人很像。黄团长闻言大笑:好,弟兄们再搜上一遍。现在烧火做饭,吃了饭我们就下山。 黄团长把叶首志叫到一边,问他对土匪的事情怎么看。叶首志说:情况应当是这样,前天匪首派了一伙人下山增援葛尚德,被我们乡丁拦住打死了一些,剩下的跑了回来。被黄团长包围了,土匪闹起内讧,黄团长果断带兵进攻,一举荡平尖刀岭,击毙匪首胡四来。残余趁夜逃窜,现正在追击之中。黄团长听了哈哈大笑。叶首志趁热打铁:听说宣城多年通缉胡四来,还折损不少弟兄。这次黄团长亲自剿匪,再把匪尸送到宣城验明正身,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黄团长拍拍叶首志肩膀,说:叶老弟出力甚多,老哥我可不能独占功劳。这样吧,缴获的大洋你拿一半。叶首志说:兄弟我怎敢与团长争功。兄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团长相助。黄团长说:说来听听。叶首志把葛顺乡人少枪少,匪患未绝的难处说了一通,提出想从保安团搞些枪弹。黄团长说:不瞒老弟,前阵子我是从溃兵手里买了一些枪弹,30块钱一支汉阳造。叶首志装出惊愕的样子:这么贵啊。黄团长说:都是七八成新的,不贵。叶首志一咬牙说:黄团长你开个价吧。黄团长伸出一个巴掌:50块钱一支,加上100颗子弹,怎么样?叶首志爽快地说:成交,总不能让黄团长白忙吧。黄团长说:就怎么说定了,回去我就叫弟兄们给你送过来。 下山后,天光已经大亮。回到乡里,胡乱吃了早饭,黄团长急不可耐地整起队伍,拖来一辆板车装上十几具匪尸,匆匆返回县城去了。第二天,黄团长就派人送来了50枝枪和5000发子弹。 第17章 会议 这几天,秋高气爽,葛顺乡的村民人心欢畅。葛尚德关进警署后就不停的抽风,当天夜里就死翘翘的了。扳倒了葛尚德,尖刀岭土匪又给消灭了一大半,村民心里如同搬掉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新来的乡长把葛尚德强占去的田地还给了村民,还降低了田赋地租,公粮也减了不少,村民们感激不尽,委托几十个保长甲长送来了一大堆鸡鱼肉蛋,还有不少青壮年找到乡里要求参加抗日大队。 刘贤臣这几天十分繁忙,办好了分田减租这件大事后,又把葛尚德老婆家人安置到一处空宅居住,把一群丫环仆人遣散回家。无家可回的或不愿回家的给了一点钱,让他们自谋生计。他还带着几个保长和老农,看了几处适合制作新茶的茶园,已经托人带信给叔父,请他明年开春派人过来帮忙。 汪施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来了10名地下党员。叶首志连忙把刘贤臣等人都喊过来,一起听听情况。汪施才把倪裳衣送回宣城教会医院之后,就直接去省地方银行泾县办事处兑金条,用的是刘贤臣茶栈的客户名,20根200两共兑了8000元法币。这时特委的人找到我,说是李书记又选了10个人要我送过来。叶首志说:先说说这10个人的情况。汪施才说:里面有8人是特委机关的,是转移到你们这里工作。还有2人原是宣城工厂里的学徒,厂子被鬼子飞机炸了,他们要参加新四军,李书记拦了下来,说这里更需要,就派过来了。大家一听笑了起来,说李书记尽想着我们这边。汪施才说了一件事,新四军三支队从南陵进入芜湖宣城,沿青弋江设防,最近在红杨树和马家园一带消灭鬼子300多人。 听到这个消息,叶首志心里盘算开了:现在一支队开进苏南茅山;二支队在当涂芜湖一带活动,其中一部也将东进苏南;四支队主要在皖中活动;看来皖南主要是三支队在支撑,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大家正说笑着,带队训练的一中队长徐长胜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报告了大家一个好消息,他们无意中在高风山发现了好几个山洞,只要动手改建一下,可以作为营地使用。 叶首志觉得人到得挺齐的,就招呼大家坐好,又叫二中队长邵家旺在开会的房间外增加一个岗哨,无关人员不准靠近。叶首志说,今天人到的比较齐,正好开个会。以后会议一般安排在乡公所召开,要站双岗。 刘贤臣、汪施才把情况又讲了一遍,叶首志看大家都听清楚了,就开始讲话。先讲一下形势。今年是国共合作,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第二个年头,形势不错。但是我们要清醒地看到,国民党百般刁难限制我们,居心叵测。在座不少人不会忘记吧,当年他们是怎样对付我们的。在延安学习的时候,中央一再告诉我们,国共合作是有原则的合作,是两党合作抗日救国。统一战线也不是什么都听他的,要保持我们的独立性,要独立自主地开展游击战争,要放手发展人民抗日武装力量。我提醒大家,不管做什么工作,也不管身居何处,都要坚持这条原则,都要提高警惕,都要保守秘密。 叶首志看大家都很严肃地听讲,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再说现在吧,我们现在是打着乡公所的旗号,扛着刘大乡长的招牌。一旦动静闹大了,或者是斗争形势变化了,人家黄县长就不欢迎我们喽,就要撵我们滚蛋喽。众人都笑了起来。依我说啊,乡公所葛家大院不是真正的好地方,真正的好地方还是老徐说的那个地方,还是鬼子汉奸占领的地方。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就要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根据刚才几个同志提供的情况,大家说说怎么干。 会议讨论十分热烈,有的说要先建设能够长期坚守的武装据点。有的说要先扩大武装,没有人什么事也干不了。有的说山里人少地稀,钻进山里地形再好,没吃没穿的也坚持不了几天。 叶首志见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就请刘贤臣谈谈看法。刘贤臣说:现在确实要有一个长远的打算。先以乡丁名义招兵,进山建设营地。以现有财力暂时能养得起,我们还可以鼓励乡民开垦荒地、贩运山货、种植茶树来不断扩大财源。徐长胜说:先招收200新兵,全部进山,一半人训练,一半人建设,一个月轮换一次。杨少良接着说:后勤保障要跟上,可以发动村里妇女做衣做鞋做被子,按件付钱。 叶首志点点头,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说的很好,现在决定:在全乡招兵300人,最多不超过350人。年龄18岁到30岁,有恶习的,干过坏事的都不要。征上的每人发10元安家费。此事由陈水根负责。营地建设由徐长胜、邵家旺负责,建设方案等勘察后再定。后勤保障生产由刘贤臣负责,大家都要支持。 散会后,叶首志把汪施才、杨少良、陈水根留下,专门研究了几个问题。因为缺乏干部,这批招兵不能太多。任命10个游击队员为小队长,各带30个新兵。要求陈水根从中挑选一批人培养成侦察员,明年开始单独执行任务。 安排杨少良带铁蛋和汪施才这次带回来的两个工厂学徒,去军部军械所学习,学会爆炸技术,回来后要能制造炸弹地雷。七个小家伙交给汪施才,加上特委那八个人,开始建立秘密交通联络站。叶首志拿出地图,指着几个地方说:我的想法是先远后近,年底前先在铜陵、繁昌、南陵、广德、歙县开设茶栈、杂货店,有条件的开小饭店。明年就近在榔桥、云乐再开几个店,加上现有的宣城、宁国两个茶栈,这样就构成了西起铜陵、东到广德的交通线。 第18章 勘察 葛顺乡征召乡丁没有张榜公告,只是由各保甲上门告知。尽管如此,从次日起,乡公所大门给堵得水泄不通,门口的打谷场上,站满了前来应征的小伙子们,个个挺直了胸脯,满脸期待。村民们围在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议论着,当乡丁好啊,就在家门口转悠,又不是上战场去拼命,乡里管吃穿,还有安家费拿,不当才傻瓜??。 陈水根在一旁听到了眉头直皱,跳上用来登记的桌子,大声喊道:都不要说话了。谁说当乡丁不去打仗?土匪还没有消灭光,日本鬼子也要往这边打,当乡丁要保卫全乡,随时都要上战场。现在听我命令,不愿意上战场的,不敢杀鬼子的,家里没有劳力种地的,马上离开打谷场。这时全场一片肃静,只听得人群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站在场中的小伙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拿不定主意。过了一会,慢吞吞地走出来十几个人,脸上红红的,对陈水根说:家里就我一个劳力,走不了。我是独子,出不了远门。陈水根笑着说:没关系,你就是要去,我都不准你去。村民们哄笑起来。陈水根又喊了一声:还有没有啦?好,现在开始登记。 只用了两天,就初选了400人,并停止报名登记。陈水根请来保甲长,逐个问明情况,剔除了家里孩子小,或是爹妈有病需要照顾的十几个人。然后叫剩下的人围着乡公所跑三圈,又剔除了身体瘦弱的十几个人,最后有360人入选。这多出来的10个人说什么也不回家,陈水根实在没有办法,干脆自作主张全部收了下来。然后,给他们每人写了一份盖有乡公所大印的证明,当场发了安家费,叫他们七天后拿着证明来乡公所报到集合。为何七天后报到,这是给进山勘察营地的人留得时间。营地没有看好,建设方案定不下来,新兵集合起来也无处可去。 就在征召新丁那天,叶首志送杨少良他们起程去军部。叶首志给袁主任和周副参谋长写了封信,汇报了自己来宁国开展工作的情况以及今后的打算,请首长安排杨少良他们学习技术,还捎上两斤猴魁茶请首长尝尝等等。接着又送汪施才他们,叶首志反复叮嘱,要尽量选择靠近山区、人口较多、不引人注意但又便于转移的地点设立交通站,要搞好群众关系,慎重发展人员,一旦暴露身份要立即转移。 送走了杨少良和汪施才,叶首志带着徐长胜、邵家旺动身进山,身后五个队员牵着陈水根买来的两头小毛驴,驮着两包粮食、简单的炊具以及衣被等物品。每人后腰上都挂了一把柴刀,走起路来,柴刀与刀架不停地碰撞,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高风山区位于葛顺乡通向宣城和泾县两条山路的中间,方圆几百里内全是高山深谷,莽莽苍苍。叶首志他们先是顺着通向尖刀岭的大路,找到了上次伏击土匪的地点,然后西拐,沿着一条时隐时现的小径,渐渐走进了深山,不知不觉间,脚下的小径消失了。抬眼望去,四周皆山,山山相连;看不见谷地,只有山沟,沟壑纵横。越往里走,林木越是密集,遮天蔽日,眼前一片昏暗,山林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随行的队员拔出枪来,不停地环顾四周。邵家旺笑着说:皖南这里猛兽不多,顶多就是金钱豹、野猪凶一点。徐长胜抬头看见了上次留下的行进标记,前面一棵粗树的树皮被人刮掉了一块,他走到这棵树前,再向左走了三步,那里也有一棵树,用手摸了摸背面,说:右拐。他上前领路,直接朝前走去。未走多远,眼前又是一棵刮了皮的树,徐长胜径直前行,翻过一道山梁,下到沟底,眼前出现了一条两米宽的小溪,溪水清澈,溪边尽是裸露的山石。叶首志掏出怀表看了时间,已是下午一点了,进山大概走了30多里了,便招呼大家休息。上次缴获土匪的两块怀表,叶首志给了刘贤臣一块,自己留了一块。 大伙儿坐在溪边,洗脸擦汗,一个队员牵着毛驴走到下游稍远的地方,给驴饮水。深秋季节,溪水清凉。邵家旺捧起溪水喝了一口,喊道:真凉快,还发甜哎。叶首志也喝了一口,咂咂嘴说:好水。这水通到哪里?徐长胜说:溪水是从高风山上流下来的。沿着溪水再走10多里就到了营地。从这里翻山也行,要近一点,但路不好走。叶首志问:上次你们走的哪条路?徐长胜说:是从溪水上边走下来的。叶首志说:那我们就翻山。大家奋力爬上山脊,有顺着山坡下到了沟底,这里似乎没有人来过,遍地枯枝腐叶,邵家旺走在最后,随手在地上捡着蘑菇木耳什么的。徐长胜按照标记所指,带着大家来到了一处山坳,领着两个队员拔出柴刀砍去一片灌木,露出一条阴暗的石缝,徐长胜带头钻了进了,后面的人跟着往里钻。石缝很窄,斜着向上,仅容一人通过,石缝壁上湿滑滑的,长满了青苔。叶首志问:你们上次没从这里过吧。徐长胜答道:没有,这样的石缝路还有好几条呢。大约走了100米,光线渐渐亮了起来,一走出石缝,众人眼前出现了一片谷地,令人豁然开朗。谷地有几十亩大小,起伏不平,荆棘丛生,杂草遍地。谷地四周群山环抱,北面的山峰最高,形状极像一个虎头,向东面和西面环抱过来的山岗,就像虎的两条前腿,腿的尽头又隆起两个山峰,如同猛虎扑食时伸出的两只巨爪。徐长胜介绍说:我们发现的三个山洞就在虎头和两个虎爪内。虎头高度七百米,两只虎爪只有四百米到五百米,南面的山要低一些。他指着虎头后面的山说:在它后面十几里之外,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峰,那就是海拔一千多米的高风山了,是主峰。走,去看看。大伙儿高兴地走进谷地,没想到惊起了几只山鸡,扑棱棱地乱飞,一个队员要掏枪,叶首志止住,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瞄也没瞄,刷的一声砸去,只见一只山鸡斜斜地栽落下来,不停地挣扎,一个队员抢上前去,捡起山鸡一看,翅膀打折了。众人说今晚要加餐了。 第19章 建设 傍晚时候,叶首志他们来到了虎头洞。砍掉洞口的荆棘荒草,露出了有一人多高的洞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一看不见。队员们砍了几根柴棒,绑上村民们叫做“松明子”的松树油脂结疤,点着火,滋拉滋拉地燃起来,倒还亮堂。他们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仔细查看起来。洞口里面不大,地势逐渐抬高,拐了个弯,里面的洞体突然变得宽敞起来,有好几间房子那么大,地面平整干燥。走到头,出现了两条岔道,分别通向一大一小两个洞体,互不相连。再顺着大洞向里走,洞壁下面有个积水潭,有八仙桌面大小,潭水很清,用火把照着看下去,深不见底。邵家旺尝了一口,点点头说:跟外面山溪一样。潭水溢出,顺着山壁向后流去。大家继续前行,走到尽头又是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外是一个陡坡,一直通到谷底。 第二天,叶首志连续查看了两个虎爪洞,他们将这三个洞分别叫做“虎头洞”、“东爪洞”和“西爪洞”。因为地势高的关系,三个洞都很干燥,可以住人。虎头洞和东爪洞内有山泉,西爪洞的水源在山脚下,需要在洞内贮水。 第三天,他们将三个洞周围的地形全部勘察了一遍,将进入谷地的三个石缝通道分别命名为一号、二号和三号通道,在地图上作了标注,并初步研究了建设方案。第四天晚上回到了乡里。 第五天上午,徐长胜和邵家旺拿出了营地建设方案,画出施工简图,要求:在三个洞口修筑防御工事,留有机枪射击阵地,能形成交叉火力,能承受八二迫击炮弹轰击。在三个洞口之间的山坡外侧,修筑20至30个单兵掩体,并清理射界。虎头洞北头出口凿出石阶路。三个洞内建伙房,西爪洞要有10个贮水缸,三个洞一次能安置400人。全部施工任务于1939年春节前结束。 下午召开会议,大家同意建设方案。叶首志补充一条:开垦谷地,挖出引水渠,抢种冬小麦。大家说好。负责后勤保障的刘贤臣汇报说:已经备好100套铁锹、镢头、钢钎、竹筐、扁担;采购了400套冬衣棉被,800双鞋,400副碗筷;按照每人每天消耗3斤粮食计算,已经备好60担大米,能支撑5天;备好400斤猪肉,每人每天能吃到2两肉。 1938年立冬日,天气阴冷。这一天应当是值得大家纪念的日子。这天一早,葛顺乡360名新丁冒着细细的雨丝,辞别了父老乡亲,背着米袋咸菜,扛着铁锨钢钎,跟随叶首志大队长翻山越岭,走进了虎头岭,走进了彻底改变他们人生道路的第一站。 因为施工任务重,工期短,叶首志决定新丁全部投入营地建设和开荒种麦,等完成施工后再开展军事训练。新任命的10个小队长发挥了很大作用,这些久经考验,吃惯了粗粮野菜,从枪林弹雨中活过来的游击队老战士,带领新丁们白天苦干,晚上学习认字,天天开展各种比赛,加上米饭管够,每天能吃上一块红烧肉,干起活来劲头十足。这些新丁都是山里的苦孩子,干起活来又有力气,又会使巧劲,干的既快又好。新丁们消耗最快的是鞋子,工具消耗最快的是钢钎和镐头。徐长胜急忙通知山下赶快采购送上来。同时把铁犁头他们的铁匠铺也搬上山来,在紧靠山溪的山坳里叮叮当当地干起来,及时打制修理施工工具,保障了施工进度。山下的刘贤臣忙的昏天黑地,不时派人采购粮食、麦种、菜种和工具,发动村民赶制衣服鞋子,定时向山上运送各种物资,还得趁着农闲,招呼着保长们兴办学堂,开村民夜校,还得找几个茶农,商量明年采制新茶的具体章程,年前要把制茶作坊建好。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年底。虎头岭营地建设大模样已经出来了。现在走进虎头岭,变化最明显的就是那片谷地,昔日遍地荒草,已被一块块整齐的麦田所替代,一条条灌溉水渠穿行其间,显得生机勃勃。麦田四周留下了平地,平时用来训练乡丁,收获季节用作打谷场。 虎头岭的正面,修了一条羊肠小道,修路凿下的石块都码在向外的一侧,具有掩体的作用。沿着小道可以登上虎头洞口,这里修筑了严密的防御阵地。乡丁们懂得就地取材,工事先用石块垒起,里面用钢钎凿洞,立起粗木,上面用元竹盖顶,就像扎竹筏子一样扎好,在元竹上面铺一层厚土压实,再盖一层竹筏子,再压上一层土。乡丁们聪明能干,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也大大提高了工事的抗打击能力,让叶首志众人感叹不已。清理射界时砍倒了不少树木,乡丁们把大树用来修工事盖房子,用小树杂木烧炭,一共烧了两百多担,说冬天取暖,春天制茶,多了还能卖钱。 洞内未作大的改动,只是在洞内取水方便,又能向外排烟的地方,修建了伙房和堆放粮食的米库。指挥所设在虎头洞,考虑到战场救护问题,还预留了治疗室和伤员休息的地方。在离铁匠铺半里路的地方,也是靠近溪边,叶首志指挥着大家盖了几间竹顶房子,说是有大用处。 1939年1月,虎头岭一带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叶首志见施工基本完成,便命人将60枝步枪2000发子弹送上山,叫乡丁动手做了300枝木枪、木刀,用一斤多重的石头代替手榴弹,乡丁们全部转入军事训练。叶首志召集徐长胜、邵家旺、陈水根和10个小队长开会,他说:你们10个小队长每人带36个人,已经是排级干部了,对新丁要严格要求,刻苦训练。告诉新丁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现在不拼命,以后要送命。必须做到:路要跑得快,枪要打得准,弹要投得远,刺刀要拼锝狠。还吩咐陈水根,要注意在训练中挑选30个机灵的乡丁组成侦察队,完成基础训练后,再进行侦察训练。一个月后,乡里突然来人请叶首志立即回乡。叶首志向众人交待一番后,随来人下山。 第20章 民夫 数九寒天,寒风凛冽,乡公所里面一片嘈杂。叶首志推门进来时,刘贤臣正在苦苦劝说着七八个村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止住哭泣。劝走村民后,刘贤臣对叶首志说起喊他回来的缘由。十天前,县里征调葛顺乡20个民?父?跋咴怂途?福?肼飞细?碜哟笈谡ㄋ懒?个,炸伤了4个,县里没钱抚恤,叫乡里给,刚才就是家人?砹烨?摹u馐禄姑涣私幔?乩镉忠??颐?福?獯我??0人去。我担心还有下次,没完没了的,就把你喊回来拿个主意。叶首志沉吟片刻,说:宣城已三次陷落,反复争夺,宁国处于抗战前沿,拉?咐?∽匀簧俨涣恕u獯挝掖?0人去,正想到前线看看。下次要想办法推脱。叶首志立即派人进山,要徐长胜带40名乡丁,加上投诚的土匪俘虏10人立即回乡。再要陈水根带10名侦察员一同回乡。 第二天晚上,叶首志召集刚刚回来的徐长胜、陈水根还有刘贤臣开会。叶首志要求陈水根提前出发,以贩卖山货为掩护,对日军前线部队实施远距离侦察,接头地点在宁国县城茶栈。两天后,徐长胜等50人随叶首志出发去县城。 这天是腊月二十三,宁国县城丝毫没有过“小年”的气氛,满街都是匆匆而过的士兵,还有就是疲惫不堪的民?浮r妒字竞托斐なご??0个葛顺乡的民?福?性釉诨炻业娜巳褐校??掏痰爻?柙谙馗?木?舜?焖?呷ァ>?怂?歉?飨缗衫吹拿?阜峙湓怂腿挝竦牡胤剑?桓鐾ψ哦亲拥木?僬驹谡ㄋ?说奈?奖呱希?簧?白牛耗忝鞘悄睦吹模啃斐なぷ白啪迮碌难?樱?Φ溃何颐鞘歉鹚诚绲摹@戳硕嗌偃税。坷戳?0个人。胖军官看看手上的几张纸喊道:怎么来少啦,算了算了。你们到那边去推20辆车,跟李副官到弹药库去拉弹药。这次葛顺乡确实来了50个人,加上叶首志和徐长胜一共52个人。为稳妥起见,在进城之前,他将12个新丁留在了刘贤臣在西津渡的宅院里,叫他们隐蔽待命。 叶首志这些人跟着李副官来到了城北的弹药库,从里面搬出了几十个沉甸甸的木箱子,叶首志眼睛一亮,这是子弹箱和手榴弹箱,正是我们缺的东西啊。他连忙给徐长胜递了个眼色,徐长胜会意地喊了起来:乡亲们仔细点啊,别把国军的钱箱子弄坏了!李副官训斥道:别胡说,这是军火,都小心点。叶首志跑前跑后,招呼大家小心装车,每辆车装四箱,子弹箱和手榴弹各两个,用绳捆紧。一人推,一人拉,跟着李副官朝北边的前线走去,那里不时传来轰隆隆像是夏天打雷一样的声音。 国军的防御阵地设在宁国北部水阳江沿线,对面的日军在鸡头岭上架设了大炮,时不时地朝这边轰上几下子。宁国通往北边的大路早已挖断,叶首志他们只能沿着路边,慢慢推车前行,乡丁们吭哧吭哧的,这是头一回上前线,不光是身子累,更多的是心里怕,越是往北走,心里越是打鼓。下午的时候,也许是日军发现了这支运输车队,他们刚刚走出宁国县境,就听到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咚”的闷响,接着耳边传来刺耳的呼啸声,叶首志猛地抬头望去,只见空中有几个小黑点急速向他们飞来,急忙大喊:快趴下。幸亏乡丁们经过了个把月的训练,知道遇到了危险,立即丢下手推车,转身跳下路沿,刚刚卧倒在地,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就像在头顶响起,热浪卷过,弹片嘶叫,几辆手推车被掀到了路下。叶首志两耳轰鸣,胸口闷的难受,晃了晃脑袋,慢慢爬了起来,抖掉身上的泥土石块,看到几十米外出现了几个巨大的弹坑,淡淡地向外冒着青烟。徐长胜踉跄地站了起来,嘴里呸呸地吐着沙土,四下张望起来。乡丁们分散趴在路沿下,震昏了四个,崩伤了两人,幸好是皮肉伤,包扎一下就行。众人在路沿外十几米的地方,找到了李副官血肉模糊的尸体,军服都碎了。叶首志招呼大家砍来树枝,用绳子做成担架,将李参谋尸体移到担架上。又叫来几个乡丁将翻下路沿的四辆车推进树丛,做好了伪装。 这时一个队员向这边喊到:大队长,那边来人了。叶首志急忙走上大路,只见北面跑过来一队士兵,来到近前,士兵们问:你们是送弹药的吧,损失大不大?叶首志把情况说了一遍,士兵们已经看清了情况,便说:快点跟我们走。一会还要打炮。叶首志留下两人看护伤员,其他人推起剩下的小车抬着李参谋的尸体,跟着士兵向阵地走去。 天黑以后,叶首志他们推着空车回来了。叶首志带伤员先回县城治疗,安排徐长胜带人将四辆弹药车立即转移到西津渡刘贤臣的住处,再叫在那里待命的12个乡丁,连夜将弹药车送回葛顺乡,陈水根一路护送。徐长胜返回县里与叶首志汇合。后半夜叶首志回到了县里,敲开一家私人诊所的门,给两个伤员敷药包扎。没有地方安歇,他们就在军运代办所的走廊下,挤在一起迷糊到了天亮。起来后,胡乱啃了几块自带的干粮,徐长胜他们也回来了。过了一会,胖军官带着几个军需人员过来了,对民?该呛暗溃喊滋旃碜优诨鹛?骱a耍?蛱煳颐撬鹗w艽螅?裉彀滋觳凰土耍?某赏砩纤停?忝窍挛缣旌谥?暗秸饫锛?稀?p>叶首志把乡丁们带到西津渡刘宅,吩咐老田头、田嫂多买些猪肉,放上竹笋蔬菜炖上一大锅,叫大家饱餐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天。傍晚早早吃了饭,又慢吞吞地来到了军运所。今晚是给前线送粮食,因为路不好走,200斤重的米包一车只能装一包。今晚运米的民?负芏啵??怂?闪撕眉父鼍?韫傺核停?a艘灰顾蜕狭苏蟮亍>?怂?到裢砘褂腥挝瘢?兴?前词奔?稀?p> 第21章 扰敌 回到刘宅后,照旧是饱餐一顿,大睡一觉。下午陈水根来了,报告说弹药车已经安全送到乡里,乡里马上再派人送上虎头岭。叶首志问起日军情况,陈水根说:他们这几天化装成山货贩子,远远观察了日军的阵地。日军在鸡头岭、大劳山一带修筑了半永久性防御工事,驻有约一千人的兵力。在几里外的山地建有炮兵阵地,附近山头设置了炮兵观察哨。叶首志想了一会,叫陈水根好好休息,晚上送过物资后,顺便到日军阵地上溜一圈。 晚上往阵地上送的是军装被服,胖军需官对大家说:送完这一次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快走到阵地时,鬼子炮兵突然朝这边开了几炮,准头比白天差了不少,但还是把民?该窍懦隽艘簧砝浜埂?p>凌晨时分,鸡头岭山脚下出现了十几个身影,慢慢地向山头运动。这是一天中最冷也是最黑暗的时候,寒风像刀子似的直往肉里钻,暗中潜行的这些人只穿着单薄的棉衣,浑身冷的直打颤。这些人正是叶首志、徐长胜、陈水根和10个土匪俘虏,叶首志想通过实战来看看这些土匪表现如何。快到山顶时,叶首志手向下一压,10个土匪俘虏马上散开卧倒。听陈水根说,北边山脚下驻有十几个鬼子。叶首志三人压低身子,分成东、南、西三路向山顶摸去。 山顶上原先长满了杂树,日军在山顶建立炮兵观察哨位的时候,一把火把树林子烧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叶首志从山顶边缘慢慢冒出脑袋,接着从另外两个方向也慢慢冒出两颗。三人仔细观察,只见山顶中间隆起一个半人高的土包,土包上挖了几个窟窿,有微弱的灯光从里面透出。再向土包周围看去,一个鬼子哨兵背着枪,竖着大衣领,两手对插在袖筒里,不时地在原地跺着脚。 叶首志反复查看,没有发现暗哨,果断地挥了一下手,三人紧贴地面,向鬼子哨兵爬去。现在刮得是北风,鬼子哨兵怕冷,总是把背对着北方,叶首志是从南边爬上去的,见鬼子老是面朝自己,因此不敢乱动。这下可便宜了从东西两个方向爬上去的徐长胜和陈水根,两人迅速接近哨兵,同时窜起,陈水根抢先出手,手中寒光一闪,鬼子哨兵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徐长胜抓过鬼子手里的步枪,直接冲进土包形状的观察阵地,叶首志和陈水根也紧跟着冲了进去,几声短促的嚎叫声之后,山顶又归于沉寂。 陈水根向山下发出几声鸟叫,10个土匪俘虏很快摸了上来,立即开始打扫战场。这是鬼子的炮兵观察哨位,有2个观测兵,配备两架望远镜,一部电话机,两支手枪,还有一幅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另3个是警戒的,除了有3枝步枪外,还有1具掷弹筒,两个弹袋共16枚榴弹。叶首志高兴了,这可是好东西,连忙招呼大家赶快收拾。土匪俘虏搜别人的身十分熟练,把鬼子衣兜都能翻过来搜一遍,像怀表、日钞、银元、戒指弄出来不少。众人很快撤离下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第二天刚过吃早饭的时间,日军大炮突然开火,发疯似的向这边倾斜炮弹,把国军防御阵地炸的七零八落。国军将领十分惊恐,认定日军即将发动进攻,便命令在阵地后面躲炮的部队,日军停止炮击后,全部进入防御阵地。等到部队开了上去,哪有阵地的影子啊,都炸没了。这下害苦了宁国县府,赶快动员四乡民?福??拱丫沙乔讲鹆耍?亚阶┦?槔?角跋咝薰な隆u庖徽厶谙吕矗?旯鼐鸵?搅恕?p>叶首志他们没等鬼子打炮,连夜从鸡头岭撤往西津渡。天亮后,把缴获的武器藏在茶篓里,把步枪拆了,装入麻袋绑在推车下面,顺着公路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乡里。 皖南村民很重情义。当这些民?富乩词保?艿搅肆跸统己椭诙嘞缑竦募械阑队?3雒?感量嗖凰担??缓没挂?兔??洗尾痪退郎肆肆?吒觯?乩镆环智?桓??赖脑估病?梢妒字敬蠖映と思也辉诤跽飧觯??桓鐾庀缛耍?臼裁刺嫖颐歉鹚诚绯隽Π。靠扇思掖?湃巳チ耍?彩嵌プ排诨鸢蚜覆菟蜕狭苏蟮兀?獠沤杏12郯a跸统及颜獯纬雒?傅南缍∶强浣绷艘环既盟?腔丶倚菹4?臁?p>晚上,刘贤臣叫人在乡公所炖了一锅野猪肉,给叶首志、徐长胜、陈水根接风。吃饭的时候,很自然就说到了民?傅氖虑椤r妒字舅担豪?甘嵌悴坏舻模?衷谛露姑挥醒盗泛茫?梢酝仆岩幌隆5妊盗凡畈欢嗔耍?看尉腿ビΩ兑幌拢?x勘苊馍送觥a跸统荚谝慌猿蠲疾徽沟厮担豪?覆灰?簦?团吕?扯。?蔷突夭焕戳耍??グ。啃斐なに担喝遣黄鸹苟悴黄鸢。?绞焙蚪邢缍《级愕缴嚼锶ィ?兴?且桓鲆怖?坏健3滤??担赫嬉?侥鞘焙颍?乩锞鸵?杀?醋ザ??p斐なに担号率裁矗?萍绷死献泳透??歉伞r妒字荆赫庋?焕矗?瓮?旆矗??蔷鸵?帽?唇恕o缍冒欤?迕裨趺窗欤烤?拷桓?娜挝裨趺赐瓿桑课颐谴u诩蟹斓敝校??臣枘延趾芪19睿?欢t?牒糜x灾?摺?p>这时,房门轻轻推开,杨少良突然钻了进来,笑嘻嘻地望着大家。叶首志站起身来,高兴地说:你们回来啦,快进来。铁蛋和两个学徒也走进了门,个子长高了不少,精神头十足。徐长胜一把拉过杨少良,说:你小子三个月未见,脸变白了,吃什么好东西了。刘贤臣说:来,还没吃饭吧,自己去拿碗筷盛饭,菜还热着呐。杨少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郑重地交给叶首志,说:这是军首长的信。叶首志连忙接过来,走到一边,拆开看了起来。屋里立刻静了下来,大家默默地吃着饭。 这是袁主任写的信,信中说:听说你们发展很快,也很顺利,甚慰。最近国民党已确定“溶共、防共、限共”之方针,望你们在思想上应有所防备,积极稳慎发展,并与特委保持联系。 第22章 过年 皖南过年历来隆重热闹,自从鬼子打进来以后,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过年的心思淡了很多。葛顺乡有些不同,今年人心欢畅,除了死了民?傅募讣冶??萜莸模?渌?思以缫驯负昧四昊酰?∝笞用谴┥狭诵乱路??偷茸懦阅暌狗沽恕?p>皖南这里在进入腊月时,家家喜欢腌制腊肉咸货。快到年根时,都要晒洗衣被,清扫房屋,叫做“扫尘”。辞过灶后,就炸肉圆子,做米粉粑粑,准备年夜饭的各种吃食。家境好的,要准备“八碗”、“八碟”和“一汤”,一汤就是老鸡汤,八碗八碟都是平时轻易舍不得吃的,像鸡鱼肉蛋,山珍水味什么的,显示自己持家有方,体现对礼俗的看重。 腊月二十九这天,叶首志刚刚安排好虎头岭乡丁分批回家过年的事情,就看见汪施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贵客。开始时叶首志没有认出是谁,等到客人脱去棉袍,摘掉瓜皮帽,解开围得严严实实的围巾以后,他才认出来客是李步新书记。叶首志哈哈大笑,紧紧握住李步新的手,说:真是贵客啊,欢迎欢迎。李步新说:早就想来看看你们了,一直抽不出来空。叶首志连忙将李步新让进里屋,往炭盆里添了炭,泡了一杯茶端来。叶首志问:在这待几天,有安排没有?李步新笑着说:这次来主要是看看你们的营地,看完就走。叶首志说:今晚把几个主要人员都叫来,给你接风,你给大伙儿讲讲外面的形势。 除夕这天,叶首志陪同李步新进了虎头岭,巡视了整个营地建设情况,李步新十分满意,并询问有什么困难。叶首志说: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缺乏干部,要求特委能否支援100名干部过来。晚上李步新在虎头洞和留守队员一起吃了年夜饭。白天队员们出去打了不少野味,满满的炖了一大锅。刘贤臣拿出了十瓶宣酒,给每人都倒上一小碗。大伙轮流向李步新和叶首志敬酒,两人也频频回敬。洞外大雪飞舞,寒风凛冽,洞内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大年初一,李步新回皖南特委。叶首志等人下山,给死亡受伤的乡丁家里送去慰问金。年初二,又和刘贤臣专程去宁国县城,给黄县长和黄大山拜年,黄大山硬拉着叶首志喝酒。黄大山因剿匪有功,拿到了宣城县府给的赏金500元,皖南行署又奖赏他300元。这时候的法币还很值钱,陈水根买两头毛驴只用了40元,买条黄牛也只要60元。黄团长拿这些赏金作本钱,不费事就能当上一家大商铺的老板。黄团长知道这功劳是人家让给他的,今天确是真心请客,叶首志也不客气,这酒是越喝越痛快,话是越说越热乎。喝的结果是,叶首志用了300元,从黄团长的保安团拿走了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外带2000发子弹。 回到乡里,叶首志与刘贤臣商量,趁着农闲时候组织村民赶制军需物品,像军衣、单被、行军背囊,安排铁犁头打制工兵锹。这些都是从鸡头岭缴获的鬼子装具中得到的启发。另外,再派人外出大量采购胶底布鞋等。 年初五结束休息,全体乡丁返回虎头岭营地,开展冬季大练兵。那10个土匪俘虏因鸡头岭战斗表现不错,现在全部提拔为副排长,协助排长抓乡丁管理。这次训练,按照叶首志的安排,先是让乡丁们推选班长,由班长带领全班队员进行队列、行军、爬山以及瞄准、投弹、刺杀等基础训练。叶首志等人则对排级干部进行专?训练。徐长胜讲授班排作战指挥要领,邵家旺讲授轻武器射击和警戒保卫要领,陈水根讲授作战侦察与反侦察基本知识,杨少良讲授炸药、手榴弹和地雷基本常识,尽管没有实物,但让队员们初步了解很有必要。叶首志主要抓督促检查,考核奖惩,隔天晚上给班以上干部上政治课和文化课。 这些排长副排长都有战斗经验,经过几个教员系统讲授,作战指挥能力提高很快。再由他们去训练班长们,很快就培养出来一批骨干,训练起来事半功倍,效果明显。在这期间,叶首志又叫陈水根把30名侦察员集中起来,单独拉了出去,整天钻山沟,急行军,练潜伏,抓舌头,绘草图。叶首志还把“靠山拳”要领、飞刀绝技传授给了他们,鼓励他们勤学苦练,以一当十。一个月后,叶首志把侦察员全部撒了出去,要求陈水根着重对铜陵、繁昌的日军进行详细侦察,顺便对南陵地方走私情况进行侦察。 虎头岭营地是立冬开始建设的,很多情况当时没有考虑到。现在大雪封山,粮食蔬菜送不进来,营地里的粮食急剧减少,蔬菜也断了顿,只能盐拌米饭。叶首志立即调整训练计划,每天安排三个排下山背米背菜,为了防止滑倒摔伤,叫他们穿上新买来的胶底布鞋,再用草绳捆紧。直到春暖化冻,山上的供应情况才得以好转。 一个半月后,叶首志主持训练考核比武大会,全体队员依次参加个人射击、投弹、对打和排行军、班刺杀五项比赛。个人比赛好懂,可这集体行军、窝在一起刺杀能比出什么来呢?叶首志解释说:我们今后主要是打游击,经常要化整为零,班排是基本作战单位,这种比赛是要增强团结一心、协同配合的精神。 考核比武那天,阴风怒号,春雨飘洒。叶首志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300名队员作动员。他大声说道:今天天气很好。下面一阵哄笑。叶首志说:我说错了吗?没有错!遇到这种天气,我们就不打仗了吗?敌人就不来进攻了吗?下面不笑了。今天这种天气,正好能看看我们的真本事。比好了的,不要骄傲,比差了的,不要泄气,要找出原因。好了,我宣布,考核比武现在开始! 三天后比赛结果出来了,参加人员330人,考核成绩全部及格。获得优秀射手的50人,优秀投弹手的120人,对打高手的40人。一中队第三排获集体行军第一名,二中队第八排获集体刺杀第一名。 第23章 侦察 杨少良和铁蛋他们到军部学习了三个月,学会了爆炸技术,掌握了地雷的制作和使用方法。巧妇难为无米炊,由于缺乏材料,只得等以后再说。回来之后,杨少良除了承担培训任务外,还按照叶首志的要求,用了半个月时间,将在军部了解到的新四军各支队对日作战经验,以及日军作战特点等全部回忆出来,写在本子上。叶首志又叫他和铁蛋他们一起选好地点,写出制造炸弹地雷所需要的材料交给他。 叶首志把从县保安团买来的两挺机枪交给邵家旺,叫他挑10个队员当机枪手,教会他们打机枪,学会选择、构筑和转移机枪阵地。 皖南春早,地里的麦苗已经返青。叶首志来到乡公所,找刘贤臣商量起春耕生产的事情。今年要鼓励村民多种粮多种菜,还要接收冬天闹菜荒的教训,春季发动队员和村民摘野菜、挖葛根、挖竹笋晒干贮存。采茶季节临近,要做好制作新茶的准备。叶首志正要派人进山传达命令,陈水根带着两个侦察员走了进来,叶首志估计有新情况,一面吩咐那名队员暂不要进山,一面带着陈水根进到了里屋。 陈水根带来了最新敌情。今年四月,新四军二支队在宣城狸头桥击退日军多路进攻。近半月来,日军每隔七八天,都要沿公路从铜陵港口向南陵以北方向运送弹药给养,每次汽车不超过五辆,押送兵力占了一辆车,不会超过30人,多了也站不下。有时鬼子还派出摩托车开道。叶首志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运人还是运军火?陈水根笑着说:我们看了好几次,运货的车重,开得慢,车厢捂得严实。运人的车轻,跑得快,车厢后面是敞开的,鬼子怕给捂死。叶首志又问:车队开到南陵一般在什么时候?上午9点。南陵以北现在情况怎样?基本成了游击区,南陵县城被鬼子轰炸了几次,人心惶惶的。叶首志说:你们先休息,今晚我们研究一下。叶首志立即派人进山通知两件事,叫营地队员挖野菜,叫徐长胜等人下山议事。 晚上,大队主要领导齐聚乡公所,仔细研究了陈水根的侦察报告,叶首志最后作出决定:这是我队首次对日军作战,务必做好充分准备。这次伏击日军运输车队,一中队担任主攻,现有的机枪步枪全部配发下去。二中队没有武器,这次担任缴获物资运输任务,队员带上扁担绳索,跟随一中队行动。我与陈水根明天出发,先去侦察选好伏击阵地,战斗方案到时再定。你们何时出发等我的通知。回来的两个侦察员负责给你们带路。刘贤臣在家留守。杨少良见没他什么事,一急就站了起来,说:大队长,我们也要参战。叶首志一看把他给忘了,哈哈一笑:行,你们暂时编入一中队,听徐长胜指挥。杨少良胸脯一挺:坚决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叶首志将驳壳枪、望远镜、地图、干粮装入背篓,带上通行证,扮成村民模样,跟着陈水根就出发了。从葛顺乡到南陵有160里地,他们避开处处都有检查站的公路,尽量走行人很少的山路,向西翻山进入泾县,顺着蔡村河谷地北上,从泾县县城北边渡过青弋江,走山路进入南陵,在县城找到了汪施才建立的秘密交通站,共用了两天时间。 交通站的两个队员看到大队长来了,惊喜异常,连忙端来热茶,生火做饭,生怕哪里招待不周。叶首志亲热地打着招呼,这个交通站结构与宣城的类似,都是前面是茶铺,后面住人,带有后院的那种。叶首志勉励他们:你们是战斗在特殊岗位上的战士,你们的工作对大队来说非常重要,一定要注意保密,注意安全。 第二天,叶道志和陈水根沿着公路从南陵走到了铜陵钟鸣镇,又爬上公路南侧的山坡,仔细观察周围地形。从铜陵到繁昌和南陵的公路在这里分叉,要从单纯打伏击角度看,这里非常合适,从铜陵出来的车队不管到哪里去,都必须经过这里,只要卡住了,它就没得跑。可是钟鸣镇就在这里,周围还有几个村子,我们打了就走了,鬼子报复心重,周围的老百姓就要遭殃。走一路,看一路,想一路,最后叶首志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坡上趴了下来,用望远镜反反复复地看了,像是下了决心,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就这里了。 第五天夜里,第一、第二中队300名队员全部到达了指定的休息地点。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前面一里路就是伏击阵地。队员们昼伏夜行,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啃干粮。现在他们麻利地从行军背囊里掏出被单,朝身上一裹,倒地就睡。黎明时分,他们被人轻轻推醒,立刻起身收拾好背囊,带好枪支或者是扁担绳索,一个跟着一个走出树林,悄悄地进入伏击阵地。随着班排长的命令,他们拿出工兵铲,用力挖掘掩体。 天色大亮,除了警戒哨,其他队员都趴在掩体内休息,阵地上一片寂静。第一中队长徐长胜从掩体中探出半个脑袋,再一次细细查看着阵地。这一片都是戴公山的山麓,铜陵到南陵的公路就从山里穿过,南北两边的山坡都不高,距离公路100米,而且是左右错开,两边同时射击不会发生误伤。选择这样的阵地很对老徐的脾气,冲击距离短,还没等敌人反应过来,我老徐已经冲上去啦。但是他也知道,一旦让敌人展开火力,那就够自己呛了。所以,昨天夜里到了之后,听叶首志一说地形,他马上就把自己的主攻部队一分为二,对面山头放了60人,由叶首志指挥。这边山头也放了60人,自己指挥,还留了30人当预备队。按照昨晚商量的计策,天亮前队员们还在公路上做了点手脚。 第24章 伏击 去年年底,日军130旅团进攻铜陵繁昌,纵兵劫掠,烧毁房屋一万余间,屠杀无辜居民1500多人。为掠夺铜矿石,日军还强迫中国军队战俘、矿工、民?感拗??呗胪返酵?偕降男√?溃?找估妥鳎?ご蚴芏觯?杂胁淮勇砩暇偷洞坦芬В?盥衽捉??皇彼勒呶奘??p>日军自打进皖南以来,除了一开始在广德饶国华师长手里吃过亏以外,以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可前一阵子在宣城北部,却被新四军打得头破血流,日军恼羞成怒,这段时间不断向宣城方向运送武器弹药,伺机反扑。 今天早上,日军的一支运输车队又出发了。一共是三辆车,前面一辆装的是20多个押送士兵,车顶上架着一挺歪把子,后面两辆是弹药车。车队前面还有两辆带斗摩托,都架着机枪。运输车队以中速沿公路向东行驶,出了钟鸣镇进入戴公山以后,车速减慢,两辆开道的摩托车上,鬼子机枪不时地向两边山上的树丛里扫射。等到车队驶出山谷,看到山势平缓,只有几个低矮的山丘时,鬼子顿时放松了戒备心理,车速随之加快。鬼子的摩托经过山丘时,又朝两边扫射起来,看看没有动静,又继续向前驶去。后面的车队紧紧跟上,正走得好好的,只见第一辆汽车的车头猛的向下一栽,两只前轮陷入沟里动弹不得,车身向前一撞,车厢里传出叽哩哇啦的怪叫声。这时南山坡响起“啪”、“啪”两声枪响,前面开道的两辆摩托车突然偏离了路面,歪歪扭扭地撞向路边的山坡,一辆摩托冒起火苗。南山坡又响起了一串枪声,三辆汽车的驾驶员全都歪倒在方向盘上。第一辆车上的鬼子兵知道遇袭,纷纷跳下车准备抵抗,架设在南坡西侧的轻机枪猛烈开火,密集的弹雨扫向刚刚下车的鬼子。鬼子的战斗意识很强,他们迅速转移到车辆北侧,以车身为掩护,迅速举枪向南坡伏击部队射击,还有十几个鬼子扛着机枪,拼命向北面山坡冲去,企图占领北坡,对南坡实施火力压制。谁知刚刚展开,北面山坡上就响起了更加猛烈的枪声,鬼子腹背受敌,被打得无处藏身。叶道志命令部队冲锋,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南北两面的队员们纷纷跃出工事,挺起刺刀向山下冲去,就连第二中队的队员们也挥动扁担,加入了冲锋的行列,公路两边杀声震天,刺刀闪亮,很快结束了战斗。叶首志掏出怀表一看,整个伏击用了十分钟,共歼灭日军36人,其中少尉军官1人,击毁军车3辆,摩托车2辆,缴获物资未及统计。我方3人牺牲,26人负伤。 按照预定方案,第一中队派出一半队员清理战场,救护伤员,并向公路两头警戒,另一半协助第二中队尽快卸车,搬运战利品。半个小时后,第二中队的队员们抬的抬,挑的挑,在第一中队掩护下迅速离开公路,沿着来时走过的小路朝南陵方向撤退。陈水根命令5个侦察员担任尖兵在前引路,自己带10个殿后,清理队伍行进时留下的痕迹。当大队顺利通过泾县时,叶首志命令陈水根返回南陵,继续监视铜陵繁昌敌军的动向。 铜陵县,日军133步兵联队司令部。铜陵距离伏击地点不远,日军运输车队遇袭的消息很快报了上来。松谷联队长铁青着脸,嘴唇上的仁丹胡子不停地颤抖着,一脑门子的邪火不知如何发泄。联队参谋长瞪圆了眼睛,在作战地图上来回寻找,嘴里嘟噜着:奇怪呀,没有支那军部队在这里活动呀。松谷联队长一拳砸在桌子上,咆哮着:命令板木大队全部出动,对铜南公路沿线村庄实行清剿。参谋长摇摇头说:联队长阁下,伏击地点附近根本没有村庄,只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山地。不如派出骑兵小队进行侦察,确定支那军行踪后再一举消灭。 经过三天的艰苦行军,叶首志率领伏击部队从泾县昌桥渡过青弋江,沿琴溪、蔡村山谷小道返回了虎头岭营地。五天来,队员们白天休息,晚上行军,饿时啃干粮,渴时饮河水,没有吃过一顿热饭,喝过一口热水,却无人叫苦,无人掉队,皖南人民长期吃苦耐劳,半年来的刻苦训练都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回到营地后,叶首志首先命令全体参战队员休息一天。第二天,安排邵家旺杨少良带人清点缴获物资,他自己和徐长胜带了30个队员,爬上虎头岭旁边一块向阳的坡地,用了半天时间开辟出一片蓦地。两天后就是清明节,营地要举行仪式,隆重安葬牺牲的三名队员。叶首志派人请来石匠,要他们用心雕刻墓碑,让烈士英名永存。 缴获物资清点出来了,40个长箱子里装有10挺九六式轻机枪,200枝三八式步枪,方型箱子里是6具掷弹筒。扁箱子有100多个,装的都是子弹、手榴弹和掷弹筒用的榴弹。鬼子运送弹药考虑很细,步枪和机枪都是六点五毫米口径,子弹通用。大家看到这次收获如此巨大,高兴得欢呼起来,就是杨少良和铁蛋他们很失望,狠狠骂道:狗日的小鬼子怎不送点炸药过来。叶首志命令将三八式步枪配发给第二中队,由邵家旺带领训练。以现有的10名机枪手为基础,组建50人的机炮训练小队,杨少良担任队长,要求会熟练使用机枪、掷弹筒,然后再训练所有队员,都要会使用这些武器。由于弹药宝贵,严格限制实弹射击的次数。 四月六日清明节。这天上午,除在外侦察未回和在营地周围放哨的以外,虎头岭营地的全体队员身穿崭新的绿色军装,在班排长率领下,列队来到了新建的烈士墓地。墓地四周松柏环抱,盛开的映山红点缀其间。叶首志、刘贤臣带领大队主要人员亲手将三具烈士棺木放入墓穴,铲土埋上。10名队员朝天鸣枪致哀,为烈士送行。此时,天空阴沉了下来,绵绵不断地飘起了雨丝。 第25章 再战 日军攻占武汉以后,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但是驻扎在安庆的日军116师团司令部,为了保持长江运输畅通,巩固铜芜占领区,进而为打通浙赣创造条件,不断督促所属各部,加紧向皖南地区进攻。繁昌卡在铜芜占领区的中间,不打跑繁昌的中国军队,巩固铜芜占领区就是一句空话。自从上次运输车队遭到袭击后,日军派出骑兵四处侦察,慢慢地闻到了新四军的一点气味。五月中旬,国民党144师开炮轰击荻港日军军舰,新四军三支队出兵掩护,日军出动700余人发疯似的向繁昌孙村三支队驻地扑来。三支队第五团分成两路,一路在铁矿山、一路在顺安沉着应战,先后将敌击退。第二天,日军出动两个中队反扑,战斗更加激烈。 在战斗打响的次日,叶首志得到了消息,他立刻召集大队主要人员研究敌情,经反复考虑,叶首志决定利用日军后方兵力空虚之机,破坏鬼子在铜陵经营的铜官山矿业公司。叶首志知道,未获得三支队首长批准就直接参战,极有可能干扰我军既定部署,帮倒忙。鬼子的矿业公司作恶多端,危害很大,而且陈水根他们也侦察了一段时间,情况基本掌握,我们在敌后这么一闹,对三支队也是有力的策应。 铜陵是中国千年铜都,由铜官山、狮子山、凤凰山等矿群组成,以铜官山最为有名,盛产铜金银硫,鬼子对此垂涎已久。1938年11月日军侵占铜陵后,很快成立了“华中矿业股份有限公司铜官山矿业所”,从国内派来技术人员进行勘探,收买汉奸充当工头,抓来民?复笮送聊荆?勾勇傧萸?财炔簧倏蠊は戮?煽螅?鼻幸?佣嵬?笞试础3滤乔比胪?币淮?觳欤?庖磺榭鼍吐淙肓怂?堑氖酉摺k?腔棺14獾剑?刻焱砩峡笄?家??鲆涣酒?担负涂蠊さ氖?謇?礁浇?穆以岣诶锶拥簟?p>这又是一次长途奔袭,仍然是昼伏夜行。叶首志亲自带队,第二中队150人和侦察队30人全体出动。叶首志、陈水根带侦察队负责袭击,邵家旺带50人掩护,徐长胜带100人接应。杨少良和铁蛋也跟来了。奔袭队伍在侦察员引导下,经过两昼夜的山地行军,来到了南陵丫山以西的外郎坑,再往西去就是丘陵地带了,负责接应的100人在此隐蔽下来。趁天色未明,叶首志他们继续向铜官山方向急进,走了一段平坦的小路,过了朱村,又进入了山地,翻越了大尖山,铜官山就遥遥在望了。 天已经黑透,乱葬岗一带荒芜凄凉,只有几只野狗的吠叫,偶尔打破这里死一样的寂静。晚上八点多钟,一辆汽车亮着车灯,慢吞吞地朝这边开来,开到近前掉了个头,将车尾对着乱葬岗。车厢里跳下来两个人,打开车厢挡板,上面的人就朝坑里扔死尸。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的暗处有十几个人影,正贴着地面向他们迅速移动着。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车上的人干完了活,下面的人推上车厢板,正要向车上爬去,黑暗中突然冒出了十几个人来,有几个窜向车头,一把拽下司机,掐住脖子不让他叫唤,车厢后面的人也全都被按到在地,捂住了嘴。叶首志用刀抵住司机,轻声喝道:不准喊叫,说,你是什么人?司机吓得直抖:我是矿上开车的,我没干过坏事,不要杀我。叶首志说:后面车上的是什么人?他们是矿上的工头,帮日本人做事,害死过工人。叶首志朝后面轻轻喊了声:搜身,干掉他们。邵家旺、陈水根已经把抓住的四个人搜了一边,搜出了4枝手枪,听叶首志这么一说,立即扒下四人的外套,用刀结果了性命,一脚揣进了乱葬岗。 叶首志将司机推入驾驶室,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用刀顶在他的腰部,命令他老实开车,现在回矿上。陈水根命令侦察员全部上车,汽车顺着来路慢慢开回了矿区。邵家旺带着50名队员远远地跟在车后。 铜官山矿业所的主办名叫富永俊治,是日本冶矿株式会社的一个董事,他昨天带着所里的技术员动身去了上海,向华中矿业公司总裁汇报开矿准备情况,留下矿业所协办黑鸟一雄在家主持。黑鸟一雄此时正在宿舍里和几个同事聚会,喊来几个从日本带来的艺伎,吃着中国炒菜,喝着日本清酒,嘴里还唔里哇啦的唱着小曲。黑鸟一雄喝得兴起,搂过艺伎就朝脸上乱啃一气,手还伸进艺伎胯裆里掏摸起来。突然,门外站岗的日本兵大叫一声:什么人?紧接着就响起一阵震耳的枪声,黑鸟一雄浑身一颤,马上松开已经吓软了的艺伎,伸手向放着手枪的桌上摸去,几个同事也纷纷掏枪,刚把枪拿在手里,房门被猛地撞开,冲进来几个人,一声不吭,对着拿枪的日本人就射,“砰砰砰”,几个日本人栽倒在地,黑鸟一雄右臂受伤,手枪掉在地上,叶首志上前一脚踏住,喝问:会说中国话吧,告诉我矿山资料在什么地方?黑鸟一雄摇摇头,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旁的杨少良捡起地上的手枪,“砰”的一枪送他回了老家。 叶首志命令队员们搜查房间,陈水根带了一个人来见叶首志,那人三十来岁,长相文雅。见到叶首志后也不害怕,主动介绍自己:我叫黄国全,是原来这个矿的技术员,后来给日本人抓住了,叫我给他们干活,我是被迫的。矿上的情况我熟悉,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带你们找。叶首志说:抗日救国人人有责。好,你给我们领个路。很快,黄国全带着队员们找到了资料室、机电房和炸药库。叶首志问:鬼子要抢铜矿,有什么办法让他抢不成?黄国全说:彻底破坏不可能,可以毁掉资料,炸掉设备,封闭矿井,让他们短期恢复不起来。叶首志点点头,命令队员:听从黄技术员安排,分头行动。 半小时后,两辆汽车从矿区开出,沿着公路向朱村、丫山方向驶去。又过了半个小时,矿区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第26章 动静 这回动静闹得有点大。日军133联队松谷联队长一脸死灰,呆坐在椅子上。刚才在电话里被三浦次郎旅团长骂的狗头喷血,说再要有下次,你就剖腹向天皇陛下谢罪吧。他很明白,迅速大量掠夺战略资源,像淮南的煤炭、马鞍山的铁矿和铜陵的铜矿,是日本陆军大本营“以战养战”战略的重点,这次铜官山遭受破坏,勘探资料被毁,原定的采矿工期至少向后推迟了一年。这样大的事情,别说是旅团联队级别的军官,就是师团级的也承担不了责任。松谷吓得战战兢兢,不敢怠慢,立即挂电话叫正在进攻新四军三支队的日军赶紧撤军,回防铜陵。 在此之前,三支队五团集结主力向顺安日军发动反击,板木大队已经支撑不住了。三浦次郎电话一来,板木马上命令部队放弃顺安,立即撤回铜官山一线。三支队五团衔尾猛追,缴获颇丰,但总觉得这仗打得比预计的要顺利。 叶首志可不知道这些事。从矿区出来时,他开一辆车,车上装的是缴获来的炸药箱,黄技术员开一辆车,车上都是准备搬运炸药的队员。剩下的队员和被解救的100多个矿工民?福?缮奂彝??斐?铰罚?北技?岬氐阃饫煽佣?ァ3滤??驼觳煸泵挥懈?蠖幼撸??欠稚16肟??秩ブ葱行碌娜挝窳恕?p>叶首志将车开过了朱村,发现前面没有公路了,便停下车,让队员们一人扛着一箱炸药钻进了山里。叶首志和黄国全又将汽车开走,尽量往远处开,一直开进了河沟里车子熄火了为止。两人从车头爬出来,踩着车厢板上了岸,辨别一下方向,急忙向集结地点奔去。黄国全问:车子带不走,为什么不点火烧掉?叶首志解释说:烧车的火光能暴露大队的行踪,鬼子很快就能追过来。再说了,跑得滚烫的车子一下浸到冷水里,铁匠说是淬火,也就差不多了。黄国全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亮前,担任接应任务的徐长胜迎回了叶首志。叶首志动员队员们拿出一部分干粮送给矿工和民?赋浼3?缓竺?钊?逡?涡菹15搅嘶苹瑁?妒字镜热巳タ赐?蠊っ?浮t诨璋档氖髁掷铮?蝗喝俗?稍诘厣希?嗍?斯庾派碜樱?辉谘?湮r寺榇墒莸纳砬?喜悸?松撕邸r妒字揪??斐#?15掏严乱路??谝桓隹蠊さ纳砩希?担合缜酌牵?忝鞘芸嗔恕6釉泵羌?矗?卜追淄严乱路?偷娇蠊っ?傅氖稚希?巳豪锓3龀槠?纳?簟r妒字旧陨蕴岣吡松ひ簦合缜酌牵?颐鞘峭钅峡谷沼位鞫樱?慷勇砩暇鸵?龇1d忝窍牖丶业模?砩系轿艺饫锢茨寐贩选o敫?颐亲撸?ゴ蛉毡竟碜拥模?砩系侥潜呷ゼ?稀h巳褐邢炱鹞宋说慕不吧??萍际踉钡谝桓稣酒鹄矗?笊?担何腋?忝谴蚬碜尤ァr桓龊诤谑菔莸哪昵峥蠊ひ舱玖似鹄矗?宰湃巳核担汗び衙牵?颐嵌际撬拦?淮蔚娜肆耍?怯位鞫泳攘宋颐堑拿?o胂朐诳笊鲜艿淖铮?胂肽切┍蝗毡救撕λ赖墓び眩?颐遣荒芑丶遥?丶乙裁挥泻萌兆庸?n颐且??位鞫幼撸?ゴ蚬碜樱?ノ?廊サ墓び衙潜u穑【?飧隹蠊ふ饷匆还亩??蠊っ?该切睦锏脑购抟幌伦尤忌掌鹄矗?嗷ゲ蠓鲎抛叩绞髁肿诱獗摺r妒字靖咝说厮担夯队?蠹也渭佑位鞫印=幼徘宓闳耸??觳樯耸啤?蠊っ?腹?20人,人人有伤,队员也有20多人受伤。叶首志命令队员们用随身携带的百宝丹给伤员上药包扎,砍来树枝给他们当拐杖,整理好队伍后就出发了。 路上叶首志问起那个矿工的名字,他叫李有田,广德人。半年前他和弟弟一起被抓来当矿工。有次他带弟弟逃跑未成,抓回来一顿毒打,弟弟被工头当场打死,他咬牙熬了下来,他要留着一口气为惨死的弟弟报仇,因此刚才他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参加队伍打鬼子。叶首志又问到黄国全的情况,黄国全说他是南京人,南京工业学校毕业生,学的是采矿专业,1936年分配到铜官山矿当技术员。他亲眼目睹日本人的种种暴行,一直想找机会逃走,昨晚游击队袭击矿区,正好救他出了苦海。叶首志暗中庆幸,这回可捡到宝了,立即喊来杨少良,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对杨少良说:还不赶快拜见师傅?杨少良明白叶首志的心思,立刻痛快地叫了一声:黄老师好!黄国全连忙说:不可不可,以后有事一起研究。叶首志在一旁打趣道:研究归研究,这师生的名分不能马虎。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三天以后队伍回到了虎头岭营地。首先把120个矿工民?赴捕俚蕉?x蠢镄?3?父龆?┑亩釉比±慈潭?荨?谆ㄉ呱嗖莞??悄诜?夥螅?顾屠戳艘路?1蛔樱?蘸昧巳人??死戳巳确梗?卸?盟?茄劾嶂蓖?碌簟r妒字径运?撬担耗忝窍劝焉硖逖?茫?渌?院笤偎怠?p>虎头洞指挥部里,叶首志向黄国全、杨少良、铁蛋交待一项任务。这次从铜官山缴获了1000公斤炸药,一箱**和两箱导火索。叶首志任命黄国全为兵工厂厂长,杨少良为副厂长。要求他们想办法试制地雷和手榴弹,需要多少人手,需要采购什么物资只管说。黄国全想了一下,说:炸弹我没有做过,原理是一样的。好在杨少良他们学习过。试制不需要多少人,10个人就够了。要铸造弹体、炸药装填、要有起爆装置,然后就是组装到一起。现在需要采购制造起爆装置的材料,最好能买个天平秤。另外,各个生产地点都要分开,不能窝在一起。叶首志拍板同意。 第二天叶首志回到了乡里,看到刘贤臣、汪施才都在等他。汪施才是向他汇报交通联络站的情况,叶首志要他晚上单独谈。刘贤臣向叶首志招招手叫他坐下。刘贤臣揭开桌上一个锡筒的盖,用木夹从筒中夹出一撮茶叶,放进一只细瓷杯里,推到叶首志的面前。叶首志端起茶杯看去,杯底卧了一层茶叶,个条均匀,色泽碧绿,叶芽圆润,上面长着一层细细的白毫。叶首志赞了一句:好精致的长相。 第27章 关怀 听到叶首志的称赞,刘贤臣得意地说:再来尝尝味道。提起一壶热水冲进杯里,盖上杯盖,转身倒净杯里的水,再冲上热水。只见茶叶在杯中舒展翻腾,似在翩翩起舞。慢慢的一根根在上半部开出叉来,这时杯中的茶叶,就像春天归来的燕子,聚在一起相互诉说着彼此的思念。叶首志将杯子端到嘴边,一股兰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慢慢喝上一口,涩甜香醇,叫人舍不得咽下。叶首志大赞:好茶,好香的味道。刘贤臣哈哈大笑:已经送给家叔品尝了,他也说好。这是用雨前的茶尖做的,只有五担,夏茶要多一些。叶首志问:名字有了吗?刘贤臣说:家叔给起了,叫做“燕尾香尖”。 晚上,叶首志与汪施才、刘贤臣谈到深夜。经过半年努力,大队在宣城、宁国、南陵(籍山)、铜陵(天门)、繁昌(峨山)、广德(柏店)、歙县(徽城)、旌德(旌阳)、泾县(榔桥)九地建立了秘密交通站。汪施才汇报说:他还在泾县县城新开了一家酒店,名叫“顺年饭庄”,经营皖南饭菜,后院很大,可以提供50人住宿。开张半个月了,生意火爆,当地民团常来赊账吃喝,快欠了百把块钱了。叶首志笑笑说:不能太顺着他们,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早晚是要还的。叶首志问他俩:我们在葛顺算是站住脚了,今后怎么办?就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刘贤臣说:葛顺地方小了点,养不了多少人,没有回旋的余地。汪施才点点头:像葛顺这样的地方,要能再有三五个就好办了。叶首志走到地图前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发展并不困难,现在就是缺干部啊。 按照叶首志的要求,陈水根离开铜官山以后,带着两个侦察员直往云岭军部而去。陈水根是军部老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种墨园”。门口的卫兵一见陈水根来了,很客气的抢先敬礼。陈水根对他说:我要见周副参谋长。卫兵马上进去通报,一会出来说:周副参谋长在参谋处会议室等你。 陈水根走进会议室,一眼就看到袁国平、周子昆两位首长都在,而且是面带笑容地看着他。陈水根一个立正敬礼:袁主任好,周副参谋长好。周子昆叫他近前坐下,说:出去快一年了吧,情况怎么样?陈水根从挎包里拿出了从鸡头岭缴获的日军炮兵地图,还有这次从铜官山缴获的10根金条一起放在了桌上,然后把这几次袭击鬼子的事,简要向两位首长做了汇报。周子昆拍了一下桌子,笑道:猜着就是你们干的。第三战区还有谭震林向我们查询,我们替你们瞒下来了。说吧,叶首志叫你来,肯定有什么事。陈水根笑了一下说:我们那里现在急缺干部,叶队长请军部支援。袁国平问:要多少?陈水根把要的人数增加了一点:最好能给20个人。袁国平思考了一下,说:特务营已经跟张云逸参谋长到江北去了。这样吧,你们先休息,我们要研究一下。 四月底,叶挺带邓子恢、罗炳辉渡江北上,视察皖中部队去了,项英在军部主持工作。他一听说叶首志派人来了,便对袁国平说:好啊,请他们过来,我也见见他们。袁国平立即派卫兵去请。陈水根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进项英的办公室,很正规地敬了个军礼:?副军长好。项英起身走到陈水根面前,亲切地询问了陈水根的姓名,哪里人,原先的职务和现在的职务。陈水根一一作了回答。项英笑着说:你看,老特务营的人派出去就能当大将用??,不简单哦。陈水根谦虚地说:是首长教育的好。项英摇摇手说:是你们自己干得好。转身对袁国平、周子昆说:叶首志他们一年不到,从五个人发展到了五百人,看来军分会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来,坐下来谈。哦,对了,请李步新同志也来听一下。接着,项英很细致地听了陈水根的汇报,不时的在本子上作着记录。 李步新现在随军部活动,一会儿就赶了过来。项英招呼李步新坐下。项英说:叶首志他们发展很快,现在需要干部,皖南特委也尽了很大的努力。这样吧,老周从教导总队抽调10个人过去,另外再从即将撤销的兵站抽人,再带些物资过去。陈水根高兴地站了起来,大声说:谢谢首长。项英笑着摆摆手:坐下,不客气。哎,你们队伍叫什么名字?陈水根立刻作了回答。项英微微皱眉:葛顺乡民众抗日大队,用这名字不好发展,你们要是跑到别的乡里、别的县里去活动,人家就要问,你们葛顺乡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抢地盘啊?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步新说:这还是宁国县长给起的名。项英说:迫于目前的形势,现在还不能打出新四军的旗号。步新同志你们研究一下,看看叫什么名字好,不要受地域的限制。要告诉叶首志,叫他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上次犯得错误很严重,能深刻认识就好,军部并没有给他什么处分嘛,顶多干不成营长罢了,现在有了自己的地盘,比以前要威风的多??t谧?挠中a似鹄础?p>麦收季节到了。虎头岭下的几十亩谷地里,麦浪翻滚,一片金黄。这块麦地就在队员们的眼皮子地下,他们一有空就跑过去锄草浇水施肥,精心侍弄。也难怪,庄稼汉视土地如同性命,视庄稼如同儿女。开镰那天,全队就像过节一般喜气洋洋,那些民?缚蠊ぞ??庖欢问奔涞牡餮??硖搴昧诵矶啵?投釉泵钦?鸥苫睿?惶旃Ψ蚓褪崭畹酶筛删痪唬?00多担小麦归了仓。麦收以后种什么,这倒起了争论,有人说去年冬天缺菜,今年要多种菜。有人说现在人多了,粮食最要紧,要种红薯。叶首志在一边笑着不说话,其实他也没有想好种什么。结果还是徐长胜出来说了话:都种,都种一半。哈哈…,谷地里笑声一片。 第28章 党委 皖南六月进入了梅雨季节,前线的战事也渐渐停歇。一支队伍冒着大雨走在山路上,行进得十分艰难。几个打着油伞的人走在前面领路,十几个穿蓑衣的或披着油布的人推拉着几辆独轮车,一步一滑地朝虎头岭方向走来。听到哨兵通报,叶首志领着徐长胜等一帮人快步迎上去,一看是林布新、陈水根他们来了,叶首志高兴得拉住林布新的手,急忙命令队员们替换推车,赶快进洞休息。 进洞之后,队员们立刻端来热茶,送来热水,拿来干衣服,烧起炭盆,热情的不得了。整理一番后,叶首志将他们领进伙房,一人一碗大米饭,一小碗新鲜野菜炖猪肉,大伙吃得喷香。林布新感慨道:那年在这里打游击,只在外围老百姓人多的地方活动,发动群众打土豪筹款,没进深山,也没建立稳定的基地。敌人大军一封锁,就很被动。叶首志点点头说:后勤保障非常重要,希望林书记多多指点。 饭后,林布新把军部调来的12名干部一一向叶首志作了介绍,都是八省游击队的老战士,刚从军部教导总队毕业的连排级干部,如:一支队一团的马云飞,王令朝、来自傅秋涛的湘鄂赣游击队;一支队二团的吴捷生、谢俊胜是李步新皖浙赣边游击队的老战士;二支队三团的彭程远、张路扬是张鼎丞、谭震林的老部下;六团的彭戈、张照民、王三石来自叶飞的闽东游击队,还有繁昌兵站营级副官张扶海。繁昌兵站即将撤销,库存物资原先是要就近交给三支队的,其中有一千双胶底布鞋。张扶海想到叶首志他们在山里最费的就是鞋子,他就请示总兵站张元寿同意,将这批布鞋带进了虎头岭。叶首志高兴地说:你这是雪中送炭啊。 晚上,虎头洞指挥所,大家听取了林布新传达军首长指示,宣布皖南特委的两项决定:成立皖南抗日游击大队,叶首志任大队长兼政委,徐长胜任副大队长。游击大队的人数、编成和作战序列由大队长决定,大队以下干部由叶首志直接任免,报特委备案。决定成立游击大队党委,鉴于目前党员之间不熟悉,本届党委由特委指定,党委由叶首志、徐长胜、邵家旺、汪施才、张扶海五位同志组成,叶首志为党委书记,徐长胜为副书记。叶首志代表新党委表态:绝不辜负军首长希望,在特委领导下,组织带领全队克服困难,不怕牺牲,英勇战斗,为实现皖南战略支点计划努力奋斗。 叶首志先送林布新去休息,然后召开党委会进行分工。叶首志要求各委员都要根据军首长的指示,拿出具体行动方案。张扶海先熟悉情况,五天后拿出具体意见。 第二天,邵家旺写出了游击大队编制及干部名单。大队下辖5个连级单位,为便于今后扩编,全部双配置: 第一连150人,连长徐长胜,指导员王令朝,副连长彭程远,副指导员张路扬。下辖3个排。 第二连150人,连长邵家旺,指导员张照民,副连长王三石,副指导员谢俊胜。下辖3个排。 第三连150人,连长马云飞,指导员彭戈,副连长吴捷生,副指导员暂缺。下辖3个排。 侦察队50人,队长陈水根。 后勤队30人,队长张扶海。下辖兵工厂、被服厂、军需仓库等单位。建设工匠和战时民?赣珊笄诙恿偈闭饔茫?辉诒嘀迫耸?凇?p>叶首志看了一遍,点头认可,等徐长胜的发展计划拿出来以后,一并提交党委会研究。最近一段时间,叶首志对后勤保障和军工生产十分上心。他深知,部队战斗力的养成一要靠平时训练,要流汗,二要靠战时的锻炼,要流血。但战斗力的保持要依赖军需后勤保障,不然这仗就打不下去。这几天趁着雨小了点,就拉着张扶海看营地。张扶海跑了一圈,看到了西津河两岸的竹林,西津河的各条支流,虎头岭奔流的溪水以及漫山遍野的树木茶林,不时地点点头。又查看了三个洞里战士的住处和伙房情况,最后来到了远离营地的兵工厂。 兵工厂建在一个偏僻的山谷里,沿着一条小溪盖起了四间石头房子,每间相距百米以上。黄国全带着他们依次看了铸造、装药、引信和组装四个车间。铸造车间十分宽敞,铁犁头带着七八个工匠正在忙活着,叶首志问铁犁头在忙什麽,铁犁头说烧铁水做手榴弹壳。黄国全汇报说他们先试制手榴弹,成功后再试制地雷。现在弹壳铸造已经摸到门路了,正在研制引爆装置。 他们说着就来到了引信车间,里面摆放了几张桌子,上面放着牛皮纸、硬纸板、细木杆、胶布、铁丝、尖嘴钳,靠墙还有不少玻璃瓶,瓶里盛着红色白色的粉末。杨少良、铁蛋看到叶首志来了,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了上来。叶首志问:干的怎么样了?杨少良说:拉火装置和延迟引爆装置已经研究出来了,现在正在解决组装固定问题。叶首志夸奖到:进展的不慢嘛,要注意安全。手榴弹消耗量很大,要想办法多生产。张扶海与黄国全在一边商量着记录研制数据、工人上岗培训以及如何提高生产效率的问题。 第三天,叶首志主持召开游击大队党委会,讨论并作出了四项决议:第一,通过了游击大队战斗序列和干部任命;第二,决定在入冬前,开辟泾旌宁宣边区抗日游击根据地;第三,在根据地广泛成立民兵队、农会和妇救会,实行全民皆兵;第四,扩大粮饷来源,大力生产和购买粮食,抓好军工生产。 党委会还研究了在葛顺乡以外活动的基本策略,会后叶首志咨询了刘贤臣,具体办法是:以考察茶园、合作生产名茶为名,联络失散的地下党和游击队员,秘密恢复活动,成立游击队。搜集购买紧缺物资,打击镇压土匪恶霸。 第29章 发展 皖南七月,骄阳似火。游击大队三个连的老兵们都在埋头整理行装,今天晚上他们都要出发,去开辟新的游击根据地。各连的活动范围、任务和纪律,在昨天的排以上干部会议上,叶首志已经作了明确交待。叶首志特地从陈水根侦察队抽调9名侦察员回来,给每连配了3名,每个排都能有一名侦察员带路,并保持与连部的联络。汪施才向大家介绍了三年前各地建立党组织的情况,目前失散人员大致下落等,并从交通联络站抽回3名原特委工作人员跟随三个连行动,还带上了特委开出的联络信。为减轻游击地区群众负担,后勤队让每个连都带足了粮食,还给每个排长发了100元的活动经费。 晚上,山野寂静,月明星稀。第一连是朝泾县、南陵方向去,开辟西至昌桥,北至琴溪、蔡村的游击区。控制了这里,就能基本打通与新四军三支队的联络通道。在连长徐长胜、指导员王令朝的率领下,一连120名战士身穿便衣,带着武器,沿着溪边小路向泾县蔡村行进。天亮前在距离蔡村一里多路的山林隐蔽下来。休息至天亮,徐长胜命令部队继续休息,他和王令朝带着侦察员、特委联络员沿路向蔡村走去。 蔡村位于高风山区北麓,山重水复,蔡村河穿流而过。他们一路查看地形,在地图上做上标记。进了村子,特委联络员很快找到了当年村赤卫队的一个队员,他俩曾经在一起打过游击。当联络员亮出身份,告诉他游击队回来了的时候,那个赤卫队员激动地流下眼泪,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米缸里舀出仅有的半碗米,要做饭给同志们吃。王令朝一把拉住他说:我们带了米,先不忙做饭。现在村里还有几个党员?他说:还有三个。可靠吗?可靠。好,你现在请他们过来吃饭,就说家里来亲戚了。好,我这就去。当那人带三个村民回来时,徐长胜他们已经煮好了一锅饭等着他们。饭后徐长胜仔细询问了情况,要求他们秘密成立农会,串连周围乡村把民兵组织起来,选择有利地形准备囤积粮草,这里暂时留下一个排帮助他们训练。秋收时部队还会过来。 第二天,徐长胜带着两个排继续向琴溪、昌桥方向进发。留在蔡村的一个排在农会的掩护下,分散住进了邻近的几个村里。白天帮助村民干活,四处查看地形,对特别困难的村民还经常买些粮食送去。晚上组织民兵学习军事技术,宣传穷人要翻身的道理。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一连在三地恢复了党组织活动,拉起了近300人的民兵队伍。一个月后,他们获得了一个消息,就是南陵县保安团向芜湖敌占区走私桐油,换回棉布出售谋取暴利。徐长胜、王令朝带着一个排连夜赶往芜湖至南陵公路设伏,第二天冒充省政府缉私队,未费一枪一弹截下了50匹棉布,缴获了十几枝长短枪。枪都给了三地的民兵队,棉布全部送回了虎头岭营地。 第二连前往宣城方向,开辟华阳、溪口、新田一带的游击区,控制游击根据地的北大门。连长邵家旺、指导员张照民下午就带着部队出发,顺虎头岭小路直接北上,后半夜就到了华阳乡,选了一块干燥的坡地休息。天色大亮后,由联络员带着进村找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一个,一问才知道,三年前敌人反复清剿,党组织遭受严重破坏,当时公开活动的同志已经全部牺牲。邵家旺和张照民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决定张照民带一个排留下,协助联络员寻找失散党员。 两天后,邵家旺来到了溪口镇附近,这里群山耸立,森林密布,华阳河从边上流过,水陆交通十分便利。邵家旺命令部队分散活动,在联络员带领下,很快找到了5名潜伏下来的党员。邵家旺要求他们继续寻找其他同志,尽快恢复组织活动,成立民兵组织。在以后的几天里,他们串连起将近100多名老赤卫队员,还在附近的山里发现了不少溶洞,当地人根据洞内钟乳石的形状,叫做象山洞、狮山洞、蝙蝠洞、蚂蚁山洞。当晚邵家旺就安排部队住进了溶洞,发现这里可以屯兵藏粮,确是打游击的好地方,于是吩咐战士将溶洞一一标注到地图上。 又过了一天,张照民带着一个排赶了上来,说华阳那边已经联络上了十几个党员,现在已经开展活动了。休整了一天后,第二连继续向北行进,大半天时间来到了新田镇。新田镇是宣城南部的大镇,盛产煤炭、石灰石、高岭土。由于紧靠华阳河,水陆运输十分便利,很久以来便是商贾云集之地。联络员带着一个船工模样的人来见邵家旺,说:他是地下党员,华阳帮的副帮主王练江。邵家旺和张照民听了一愣,王练江赶紧说明了缘由。三年前党组织想控制水上交通,就派船工出身的党员王练江参加了华阳帮。华阳帮不是江湖帮会,而是华阳河上跑船的商户,自发组织起来的行会组织,做些协调运输、协商运价,调解内部纠纷,出面与官府谈判税赋的事情。由于王练江能吃苦,肯动脑,很得帮主器重,两年时间就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听王练江一说开,邵家旺和张照民这才松了口气,又问起帮里的情况。王练江说:帮会已有几十年的历史,现在的会员船上有100多人,码头上有200多人,华阳河、水阳江的生意都做,北边做到了湾?b和当涂。邵家旺又问到了帮主,王练江说:帮主是老船商,很讲义气,对国民党有戒心,对共产党不得罪,对日本人不合作。 第30章 出气 王练江叹了口气,接着说:最近帮里遇到了麻烦,附近铁夹山来了一股土匪,派人到帮里威吓说,帮里每年必须交给他们一万元过河钱,不交就封堵河道,一条船都别想开过去。张照民问:你们报官了没有?王练江说:帮主派我去县里报告,县保安团说派兵剿匪可以,要先交2000元开拔费,吃喝费用也是我们出,每伤了一个团丁要给200元出血费。这些条件帮主咬着牙都答应了。上个月出动300个团丁,攻了两天没攻上去,反倒折了5个弟兄。就这样,连土匪的毛都没碰掉一根,帮里就花掉了一大笔钱,土匪更加嚣张,限令一月之内交足一万元,否则血洗华阳帮。帮主怒急交加,病倒在床,传下话说,凡帮内会员有消灭土匪者,继任帮主之位。还有3天就是大限之日。 邵家旺问了铁夹山土匪的情况后,与张照民低声商量了一会,召来三个排长布置了任务。下午,一艘快船载着王练江和三个侦察员慢慢靠近了铁夹山,王练江大声喊道:我是华阳帮的副帮主,叫你们大头领出来答话。山上土匪回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王练江喊道:我们手上钱紧,让大头领宽限几日。过了一会,山上响起了喊声:我们大头领说了,一天也不能拖,后天午时不交钱,你们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吧。哈哈哈…。快船转了一圈返回。 侦察员向邵家旺、张照民汇报敌情。铁夹山一面临水,三面靠山,坡陡林密。临水的一面有小路通向山顶,小路两边筑有工事。山坡上看不到防御工事,估计设有陷阱机关。土匪人数不清,看铁夹山的面积,估计人数不超过60人。邵家旺立即下达命令,从三个排选出20名善于攀爬、懂得布置陷阱的战士组成两个突击队,分别由邵家旺和副连长王三石带领,从两面山坡开出进攻道路,张照民带领大队随后展开攻击。 拂晓前,华阳帮两艘快船驶到铁夹山两侧岸边,身上插满树枝的突击队员下了船,悄悄向山脚下摸去,渐渐隐没在山林中。同时,另有两支队伍分别在张照民和副指导员谢俊胜带领下,从两边的山路向铁夹山迂回,天亮之前在距离山脚很近的山林中潜伏了下来。 天亮之后,华阳帮出动大批船队运送货物,有的船故意靠近铁夹山大声喧哗,有的干脆停船上岸,埋锅做饭。山上土匪十分疑惑,几个扛着枪的还下来赶他们走,船工说:帮主叫我们多干活,挣够了钱交给你们,你们就等着收钱吧。说的土匪眉开眼笑。华阳帮的船队足足折腾了一天。也就在这个白天,突击队员们借着山林里昏暗的光线,悄悄排除了不少兽夹、吊杆、钉床、暗箭、滚木的触发机关,在陷阱前方插上两根互相交叉的树枝。 晚上刮起了山风,松涛阵阵。约定的攻击时间已到。张照民带领队伍沿着突击队开出的通道,顺利登山与突击队汇合,并在左臂系上白毛巾。邵家旺一挥手,说声:上!战士们迅速散开,组成战斗队形向山顶摸去。站哨的土匪发现人影晃动,鬼叫起来:干什么的,站住!说着就“铛”的一枪,土匪枪法很准,领头的突击队员应声倒下,后面的战士立即还击,一排手榴弹也飞了过去,震耳的爆炸声刚停,战士们就挺着刺刀冲了上去,很快与对面冲上来的战士们会了师。第二连装备的全是崭新的三八大盖,枪身长刺刀也长,那帮习惯于拦路抢劫的土匪,哪里是战士们的对手,加上刚才土匪开枪击倒了自己的战友,战士们怒火中烧,三下两下全把土匪挑翻在地,匪首刚刚穿上衣服跑到门口,就被一刀扎死在门板上。邵家旺命令点起火把,仔细搜索。王练江这时也带着几十个人赶到了,帮着清理战场。此次战斗消灭土匪40人,我方牺牲1人,受伤16人,缴获长短枪20支,子弹数百发,金银财物折合法币一万元。邵家旺将短枪留下,长枪全给了王练江,要他在帮里发展民兵组织,逐步将华阳帮改造成为水上游击队。缴获的钱财带走两千元,其余给了王练江,叫他设法采购炸药、枪弹、西药、缝纫机等紧缺物资。还交待王练江让他带着几个匪尸去县里报功请赏。邵家旺布置妥当后,带领部队抬着牺牲战士遗体,踏上了归途。 邵家旺在这边帮王练江他们出了口恶气,那边第三连也帮着农会铲除了一个恶霸。第三连是朝旌德、泾县方向,去开辟包括云乐、西阳和榔桥在内的游击区,希望能够打通与军部的联系。三连长马云飞、指导员彭戈带着队伍先来到了泾县东部的汀溪,这里属于高风山区,群山连绵,溪水纵横,盛产稻米、茶叶和药材。联络员很顺利地找到了当年的游击队长,得知党组织还存在。马云飞给了他50元经费,叫他抓紧联系其他党员,成立民兵组织。彭戈听说这里出产的金银花、六月雪等药材质量很好时,便要他发动民兵大量采摘制作,送到虎头岭,游击队按市价收购。 汀溪的工作有了眉目后,他们接着南下,来到了旌德县的云乐。云乐是当年泾旌宣根据地的外围,民团重点清剿地区之一,党组织损失很大。在联络员努力下,找到了一名幸存的党员,现在是当地煤窑的小头目。马云飞要求他秘密联系党员和赤卫队员,在村民矿工中发展力量。听说这里产煤,又有云川河直通葛顺,他们便通过这个党员的关系,从煤窑低价购买了两船煤炭送回了虎头岭。 七月底,三连从云乐出发,向西穿过黄子山,来到了徽河支流边上的黄田乡。这里处于山区边缘,是云乐通向榔桥的必经之地。再从榔桥往西走七八十里路,就到了皖南很有名气的茂林镇了。 第31章 除霸 特委联络员找到黄田乡秘密农会会长的家,会长叫黄立秋,几年来一直没有暴露身份。进家一问知道出了事,家人似乎认识联络员,便哭诉道:乡里的地主说黄立秋带头抗租抗税,前几天来人抓走了黄立秋,关在乡公所里毒打,还说过两天要送县里法办。马云飞与彭戈、吴捷生商量一下,决定由吴捷生带一个班监视乡公所,不忙动手。马云飞和彭戈带侦察员、联络员去榔桥镇交通联络站了解情况。马云飞等人装扮成商贩,立即赶往十里路外的榔桥镇。榔桥镇也是泾县大镇,四周全是丘陵谷地,徽河穿流而过,称得上是鱼米之乡。镇上店铺林立,战事一时还未影响到这里,生意兴隆如常。侦察员带着马云飞他们走进了一家五金杂货店,店面不大,货架上摆的满满的。联络员打起招呼:掌柜的,生意还好吧。掌柜的抬头一看,知道是营地下来的人,连忙将他们迎到里间坐下,端上热茶,便直接说起事情。黄田乡是有个叫黄灵轩的恶霸地主,和榔桥镇镇长是拜把子兄弟。黄灵轩依仗财势,欺压村民,仇视新四军,是我们建立游击根据地的一大障碍。马云飞听交通联络站的人这么一说,情况都清楚了,叮嘱了一番便起身告辞,立即赶回了黄田乡。 当晚,除霸行动开始。副连长吴捷生带一个班闯进乡公所,大声咋呼:人呢,都给我滚出来!两个背着枪的乡丁端着碗,从后院跑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干什么,你们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旁边的战士一巴掌打过去:混账,这是我们长官。乡丁给打得一愣,吴捷生懒得跟他们废话,粗声问到:你们抓的人呢,我们要带走。战士上前缴了两个乡丁的枪,枪口顶着他们的后脑勺去找人。黄立秋被捆在柴房里的柱子上,乡丁打开锁,战士们推着乡丁进了房,立刻解开黄立秋身上的绳索,转身将一个乡丁绑在柱子上,扯下他的帽子塞住嘴。两个战士轻声对黄立秋说是自己人,扶着就朝外走。吴捷生命令留下几个人搜查乡公所,其他人押着乡丁去黄灵轩的家。 马云飞、彭戈带着部队隐蔽在黄宅附近,见吴捷生押着乡丁过来了,朝他打了个手势。吴捷生用驳壳枪抵住乡丁,头向大门一摆,乡丁会意上前用力拍门,只听到门里有人问:谁在敲门,什么事啊?乡丁答道:快点开门,有急事报告黄老爷。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吴捷生推着乡丁将门撞开,后面的战士一涌而入,向两边厢房扑去。吴捷生抓着乡丁朝黄灵轩的卧房冲去,马云飞紧随其后,彭戈带人直奔后院。这时,外面的一个排已将黄宅包围,另一个排将出村的各条道路封死。 由于黄立秋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留在这里,马云飞决定这次带他回营地。因此安排了一个班把他先送回家,安排没有暴露身份的同志接替他的工作,同时叫家人收拾行李,随他一同转移。 黄宅里的行动很顺利,黄灵轩被抓后,老老实实地交出了田契、房契和乡民立下的欠钱、欠租和欠粮的字据。彭戈领着战士们从地窖里搜出了几箱子钱财,起出了几条长枪。马云飞叫来了黄灵轩的大老婆,抽出一张20亩的地契,又找到一份房契交给她,说:你男人坏事做尽,民愤极大,我们要把他带走。这些财产你拿着,足够养活家人了。你要告诉后代,永远不要欺负穷人。说完,命令将所有的地契房契烧掉,连夜押着黄灵轩,带上黄立秋一家离开了黄田乡。走到一处偏僻的山谷,马云飞喝令将黄灵轩押过来,历数其罪状,明确告诉他,我们是共产党皖南抗日游击队,现在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旁边一个战士挥动刺刀,立刻送黄灵轩回了老家,随后挖了个坑,一埋了事。 叶首志送走了三个连以后,也没有闲着。他让刘贤臣把各保的保长喊来开了个会,说现在地方治安不好,土匪猖獗,要求各村成立民兵队用以自保,青壮年都要轮流参加民兵训练,乡里按照每人10元补贴给村里。保长们心里一盘算,既能防止土匪袭扰,又有补助资金,这事干得。回去后很快布置了下去,几天功夫各村都成立了民兵队,加起来竟有500多人。叶首志按照区域将其分成5个队,集中到乡公所轮训,打谷场上几乎天天人声喧腾,杀声震天,十分热闹。 上次铜官山解救出来的矿工民?该挥斜嗳肓?樱??橇粼谟?丶绦?菹3?衷谝丫?指吹牟畈欢嗔恕u馓煸缟希??驼欧龊!11乒??吹搅嘶9妨胂碌拇蚬瘸。?镜脚懦扇?藕岫拥目蠊っ?该媲啊r妒字敬笊?担和?久牵?忝窍衷谝丫?钦绞苛恕n椅誓忝牵??蠹吐傻耐芬惶跏鞘裁矗靠蠊っ?该钦?氲鼗卮穑阂磺行卸??富印r妒字舅担夯卮鸬暮芎谩d忝堑敝幸郧懊??t?5愎?谘鄣那刖偈帧6游槔锩娴娜怂坪跤行┯淘ィ??艘换嵊惺?父鋈司倨鹆耸帧r妒字舅担汉茫??颐?睿?偈值娜顺隽校?蚯叭?健??摺j?父鋈俗叱龆恿校?肿远?懦闪艘涣小u欧龊:突乒??叩浇?埃?鸶鲅?仕?且恍┣榭觯?释炅艘院螅??妒字镜懔说阃贰r妒字径哉馐?父鋈怂担耗忝歉?哦映ぷ撸?兄匾?虑樾枰?忝侨プ觥?p>剩下的还有106人,叶首志把他们分成三队,让他们推选出三个队长,叶首志看到了当时带头参军的矿工李有田也在其中,对他笑了一笑。接着派来三个老队员,每人带一个队立即开始训练。现在全大队只有300支枪,勉强装备了三个连队,短枪也差的远,不少副连级只能扛长枪,有一半的侦察员手中无枪。看来这106人只能配大刀片子和手榴弹了。叶首志告诉三个教员,这支队伍就叫大刀队,这些新兵学会了射击、投弹和刺杀后,着重练习大刀劈杀,练好各种姿势的手榴弹投掷,特别要练投得准。 第32章 成果 八月中旬,一连带着50匹布最先回到了虎头岭。接着就是三连,他们杀了恶霸黄灵轩,带回了黄立秋,需要马上报告大队。两天后二连也回来了。叶首志召开党委扩大会,让副连级干部以及刘贤臣都列席会议。三个连分别汇报了建立游击区的情况。党委会分析了目前的态势:一个月来,初步建立起包括9个乡镇在内的游击根据地,在联系军部、三支队方面形成了自己的通道,初步掌握了华阳帮,打通了芜湖、马鞍山的水上交通线。缴获和采购了一批急需的物资。党委会决定:第一,各连要派出小股部队巩固游击区,并尽量向外发展;第二,各连开展大练兵,学会利用船筏夜间行军;第三,宣城打击土匪、南陵劫走布匹、黄田镇压恶霸之事,必定会引起上面注意,要预防几个县的侦察,尽量避免在葛顺乡境内发生交火。同时,党委会还通过了刘贤臣、杨少良两名同志的入党申请。 会后,叶首志对刘贤臣说:周围几个县都出了事,我们这里太平静了好不好?刘贤臣笑着说:当然不好,说不定会怀疑到我们这里。这样吧,我马上派人去县里报告,就说葛顺乡近来出现匪情,土匪被我乡击退后向泾县方向逃窜。叶首志提醒他,还要考虑做好应付县里拉?咐?〉淖急浮r妒字居钟胝欧龊i塘烤?枭??氖拢?才呕铺锵缗┗峄屏3锓蚱拮榻u环?В?6?謇锔九?熘凭?隆u?底牛?钌倭夹顺宄宓亟?幢u妫?至竦?灾瞥隼戳耍?胍妒字救ハ殖劭词档?匝椤r妒字久?腥送ㄖ??隽?ざ既ケ?こА?p>在兵工厂旁边的一处山谷里,竖起了一圈厚木板。20米外有一块大石,大石后面站着叶首志和徐长胜、邵家旺、马云飞一帮子连长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像瞅自己伢子似的瞅着兵工厂刚做出来的手榴弹。铁铸弹体,上有交错的凹纹,弹体装着木柄,抛了光没有上漆,末端有一铁盖,旋开可见里面的拉环。拿在手里掂掂,大概有一斤多重,比缴获的要轻一点。徐长胜手里抓了一颗,对黄国全说:我的大厂长,我头一个扔喽。黄国全说:可以扔了,扔到木板圈里去。徐长胜捋起袖子,旋开盖子,拉掉拉环,手榴弹冒着青烟吱吱作响飞进了木板圈里,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伸出头看去,有一半的木板被炸倒在地。黄国全、杨少良和铁蛋他们快步走上去,指定几个工人查看木板上的弹着点。过了一会,试验数字出来了:手榴弹拉弦后5秒钟爆炸,离炸点5米的厚木板被弹片击穿,木板上的弹着点有40多个。叶首志命令继续试验,一共投掷了5颗,全部炸响了,没有出现哑弹。叶首志这才高兴地宣布:试验完全成功,我们有了自己的手榴弹啦。在场的人都高兴地大笑起来,他们都是经过战阵的老兵,当年都是扛着梭标拎着大刀参加革命的,他们不怕敌人人多枪好,只恨自己枪少弹缺,多少次战斗失利,多少同志的牺牲,不都是因为子弹打完了,手榴弹打光了吗?现在有了自己造的武器,这就意味着我们能用猛烈的火力来减少部队的伤亡,这比单纯依靠缴获补充意义要大得多。 叶首志问到手榴弹产量,黄国全说:现在基本依靠手工生产,又缺乏工人,一天只能生产10颗。叶首志一摆手,说:带我们去看看。来到兵工厂车间里,观看了一遍生产过程,叶首志说:现在的条件是很落后,但可以发动群众想想办法。比如手榴弹木柄的外圆加工,可以叫木匠做一个简易车床,再做一个钻床就可以钻里面的孔。我上次去县里当民?福?醇??桓瞿窘称汤镉姓庋?亩?鳎?怯媒挪茸抛?摹;乒??惶?15叹兔靼琢耍??朔艿厮担夯故谴蠖映に?礁撸?痪浠熬徒饩隽苏飧瞿烟狻r妒字拘πλ担鹤鍪乱?看蠹遥?蠹叶枷氚旆ǎ?虑榫秃冒炝恕u獯问至竦?兄瞥晒Γ?蠖右??忝羌枪Γ?泄θ嗽泵咳私崩?0元钱。这个时候的物价,1元钱能买白米15斤,猪肉3斤。工人们听说能拿到这么多钱,个个高兴坏了。他们在铜官山给日本人当牛做马,天天吃霉米烂菜,随时都会被打得半死,扔到乱葬岗喂野狗,说是每天发两毛钱的工钱,但都被工头克扣去了。自从来到这里参加了游击队,真正尝到了翻身解放的滋味。 叶首志把后勤队长张扶海叫进兵工厂的屋里,说起后勤保障的事。部队不可能窝在山沟里不出去,一出去就是长途奔袭,紧接着就是夜战近战,体力消耗很大,也会出现人员伤亡。要想办法解决长途行军战士吃得上饭的问题,解决伤病员治疗的问题。张扶海说:目前除了国民党德械师,其他部队包括新四军都没有解决好这些问题,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叶首志鼓励他依靠大家想办法。 杨少良进来报告,刘贤臣从山下派人送信说宣城来人,请叶首志、邵家旺下山一见。叶首志问邵家旺:宣城来人?恐怕是要见你的吧。邵家旺想了一下,恍然悟到:可能是华阳帮。叶首志便叫上张扶海一同下山。 来到乡公所,邵家旺一看,来人果然是王练江。立即上前握手,向叶首志介绍说:这就是华阳帮的副帮主,地下党员王练江。又向王练江介绍了叶首志、张扶海和刘贤臣。众人坐下喝茶,王练江首先代表帮主感谢游击大队出手剿匪,这次送来了一批从上海秘密采购来的消炎药“磺胺嘧啶”,还有10台美国产的胜家牌手摇缝纫机,500双胶底帆布靴。还说,现在日本人严禁运输粮食、药品和医疗器械,陆路查得严,水陆是伪军的岗哨,查得松一些,只要藏的严实一点就能运出来。 叶首志一听,心里有了主意,他看着王练江说:这仗还有的打,药品供应问题必须解决。这样行不行,我们出资,刘贤臣当老板,华阳帮出人负责经营,设法在上海注册一家公司,跟美国德国商人搭上线,暗中采购药品、医疗器械,以后再逐步做军火生意,主要供应我们自己。为安全起见,也要同时供应国民党部队,但价格要高于我们。 第33章 团丁 两天后,刘贤臣、张扶海在王练江和两名队员的陪同下,乘上华阳帮带来的客船,沿西津河、水阳江一路望西北而去,用了六天时间辗转进入上海,在租界找了一家像样的旅馆歇息下来。第二天,他们租了一辆轿车,来到了九江路外滩的美国花旗银行。花旗银行的雇员大都是上海人,他们看到两位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纷纷起身相迎。旁边的一名随员将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拎上柜台,随手打开,满满一箱的金条和珠宝呈现在眼前。雇员们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刘贤臣一脸平淡地将一张纸放在柜台上,雇员一看,哦,原来是安徽的财主来了,徽商的后代嘛,有钱才正常。张扶海开了口:先兑换美元,再开个户。雇员恭敬地说:你们请坐,这就办。国内现在是法币不断贬值,金价却不断上涨。雇员们忙乎一阵子,经银行鉴定师对金条珠宝鉴定估价,共折算成15万美元,并以刘贤臣、张扶海名义存入花旗银行。 由于吸揽了一大笔私人存款,银行经理约翰亲自出面,请刘贤臣和张扶海喝咖啡。刘贤臣问:贵行能为我们开户一事保密吗?如果国民政府或者日本人来调查,你们允许吗?约翰经理耸耸肩膀说:当然,请相信我们花旗银行的信誉,无论是谁都不会从我们这里得到任何资料的。你们是私人性质的存款,现在已经受到了美国法律的保护。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张扶海说:我们想在上海成立公司,和贵国商人做生意。约翰经理喜出望外:那就太好啦,这正是我们银行的主要业务。就这样,双方在非常融洽的气氛中商谈好了合作事项。 在葛顺乡的叶首志遇到了棘手的事,他连忙上山与徐长胜他们商量。宁国县保安团公告全县,今冬抽丁大乡20人,小乡10人,若借故逃丁抗丁,则严惩不贷云云。叶首志问大家:去不去?徐长胜问:不会是国民党征兵吧?叶首志说:宁国现在有十几万军队,又没有打大仗,暂时不会征。邵家旺说:如果不去,就是公开对抗,我们不怕他们来打,但是这样一来,还怎么隐蔽发展,军部交给我们的任务怎么完成?叶首志点点头: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保安团成分复杂,环境恶劣,地痞流氓不少,需要派一名干部带队。 此时在叶首志的头脑里,已经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二连副指导员谢俊胜,一个是三连副连长吴捷生,他俩都是皖浙赣边出来的,本地人,经过斗争考验,有指挥能力,能识几个字,不爱冲动,同时具备这几个优点的干部目前还不多。考虑好了之后,叶首志作出安排,让徐长胜从完成训练任务的民兵里,挑出9个家里负担不重的,由谢俊胜带着去保安团。下次再抽丁,就由吴捷生带去。 第二天一早,叶首志领着谢俊胜、吴捷生和9个团丁,再加上彭程远、王三石一些副连级干部开始了为期一周的突击训练。早饭前是越野行军,上午练习射击、拼刺和格斗,叶首志把“靠山拳”教给了他们。下午讲授军事常识,对日作战战术要领,晚上一个小时思想教育,讨论学习体会。 一周后,叶首志亲自将谢俊胜等10人送到县里,临行前乡里开了欢送会,每人发给20元安家费。到了县里,叶首志宴请了黄团长和一帮子中队长,拜托黄团长关照谢俊胜等人。保安团属于地方武装,专司缉拿盗匪、维护治安之职,归省保安司令部管辖。宁国县保安团辖四个中队,每个中队100至120人枪不等。四个中队原先分别把守四个城门,城墙拆了以后,就在四个路口设卡站岗。没有固定营房,就近征用民房住宿。 谢俊胜他们编入四中队十班,谢俊胜当了班长,驻守西门并负责这一带的治安防卫和对空警戒。每人发了两套国军换下来的旧军衣上衣,军帽也是旧的,没有裤子,中队长说国军操练都把裤子磨烂了,发给你们也不能穿。武器是每人一杆汉阳造,10发子弹,刺刀没有配全。保安团纪律松散,每天出操训练都是装装样子走过场。谢俊胜可不管这些,他对班里要求很严,对自己要求更严。每天早晨他是第一个起床,练习一趟叶首志传授的“靠山拳”,再带上班里的团丁全副武装在大路上跑上一个来回,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有几次给黄团长瞧见了,心想这葛顺乡出来的还像个兵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省里保安处派了一个高级参谋下来检查保安团训练情况,算是对团长的年度考评。高参要来花名册,很随意地从四个中队各抽了一个班,全部带上武器。他和黄团长骑上马在前面走,叫四个中队长带四个班跟在后面。黄团长不知这个高参搞什么名堂,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出了县城,高参的马便跑了起来,黄团长只好跟上,高参朝后面看了一下,喊了声:全部跟上,便一夹马肚快跑起来。这下害苦了后面的团丁,心里直骂娘。跑到五里以外的山前,高参才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个靶场,五个半身靶竖在100米外的山脚下。过了一会,谢俊胜班喘着气跑了过来,10个人基本保持着队形。又过了很长时间,四个中队长满身大汗,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后面稀稀拉拉地跟着30个团丁,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高参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给团丁休息,命令谢俊胜班上去打靶,每人五枪。“啪啪啪”一阵枪响,成绩出来了,谢俊胜五枪五中,班里其他人最差的也是五枪三中。再命令另外三个班上去打,很少有打中靶子的。高参脸色更加难看,又命令四个中队长上去打,两个五枪二中,两个是光头。气得黄团长破口大骂:你们平时干什么吃的,简直是饭桶! 第34章 秋收 高参指着谢俊胜问:你叫什么名字,当过兵吗?谢俊胜昂首挺胸大声回答:报告参谋长,保安团四中队十班班长谢俊胜向你报到,我没有当过兵,当过两年乡丁。他故意把高参说成参谋长。高参满意地说:好,也算是老兵了嘛。他又侧身对黄团长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宁国处在抗战前线,你们这个样子怎能守土保家啊。黄团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结结巴巴地说:是,高参说的是,我一定严加整饬。高参又说:贵团也还是有能人的嘛。黄团长大悟,马上大声命令:谢俊胜出列!你练兵有方,现在任命你为保安团第四中队中队长。谢俊胜朗声回答:谢参谋长栽培,谢团长提携。黄团长又说:还有,你们班的弟兄全部都当四中队的班长,给我好好地把兵练出来。这样,谢俊胜他们初步在保安团站住了脚。 一个星期后的上海,一家名叫“华盛药房”的私人公司在青浦县朱家角镇开业,主要经营美国、德国以及上海产的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人们不知道这家药房的老板是谁,只看到进进出出的多是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细心人还会发现,这里滨临淀山湖,航运发达,交通十分便利。上海沦陷后,各方势力布下大量的暗探眼线,不停地收集各种情报消息。华盛药房开业的消息很快传入有心人的耳里,他们派人前来探查,货架上摆放的只是国内生产的常见药,但细问起来,这家药房还能搞到进口的消炎药品和医疗器械,只不过数量有限,价格较贵。探听到消息后返回报告,上门订货的各路客商纷至沓来,有三战区的,五战区的,自然也少不了新四军。药房经理是王练江的胞弟王连河,按照他哥的再三交待,他对所有的大客商都笑脸相迎,一视同仁,就是打死不能泄露老板的真实身份,不能说出进货渠道。至于售价早已商定好了,给新四军的略高于进价,并送货上门,因为人家困难嘛。给其他部队的一律加价一倍,像进口的盘尼西林针剂和片剂再加一倍,不要拉倒。尽管如此,生意出乎意料地火爆,开业不到一个月,药房净赚了5万元法币。 转眼又到中秋节。今年葛顺乡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就连虎头岭谷地里也是硕果累累。叶首志传令各连停止训练,只留少数部队站岗警戒,其他都放假回家帮家里秋收秋种。张扶海的后勤队也有收获,他们做出了脚踏车床,提高了手榴弹木柄的加工质量和合格产品的数量。同时还利用取之不尽的竹子资源,用脚踏车床加工出了供战士们吃饭用的竹碗、行军时用的竹饭筒。还动员村民编制竹席、竹篓、竹篮,用竹筏运到西津河沿岸码头兑给商铺,给村民增加了收入。另外,张扶海还请来猎户出身的邵家旺,叫他帮忙设计出竹弓、竹箭、竹钉床、竹吊索等防御利器,增强了虎头岭防御能力,减少了站岗执勤的兵力。 兵工厂增加了人手,加上操作逐渐熟练,现在手榴弹的日产达到20颗。由于引信制作和组装完全是手工操作,为确保人员安全,叶首志要求不得盲目增加产量。另外受原材料限制,生铁全部依靠外购,炸药、**、导火索不能自产,有钱也买不到,缴获来的用一点就少一点。叶首志仔细阅读了杨少良的记录,日军作战一上来就是飞机炸炮火轰,我们这边缺乏火力支援,守不住也攻不上,只能用人命往上堆,亏吃大了。当然也有战略指挥、战术运用、士兵素质以及部队配合等方面的问题,但叶首志始终认为,缺乏压制火力和落后的后勤保障是重要原因。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改善装备,冒险袭击铜官山的主要目的就是搞炸药,到上海开药房也是处于这样的考虑。最近他对黄国全的兵工厂提出了试制地雷、石雷的要求。 刘贤臣从上海回来以后,顾不上休息,带着人在乡里各保甲巡视秋收秋种情况,督促各村按时足额上缴田赋公粮。征齐以后亲自解送县库,受到黄县长接见。刘贤臣又来到保安团,代表乡公所看望了谢俊胜等人,送给每人一盒泾县顺年饭庄特制的“顺年”月饼,临走时塞给谢俊胜100元钱,说保安团克扣团丁粮饷,伙食不好,叫他经常请弟兄们加加餐。刘贤臣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徽商”。他在上海花旗银行有了十万美元的存款不说,华盛药房每月还有一万元法币的进项,他看法币这几年不断贬值,就指示王连河将收入的法币兑换成美元,后来干脆与客户全部用美元交易药品。这次制作的“燕尾香尖”新茶大获成功,在刘景之老人家的大力推介下,很快打开了销路。刘贤臣把制作夏茶作为重点,香气浓郁,茶味醇厚,产量比春茶高,价格便宜,一般人家也能喝得起。今年夏茶一共生产100担,中秋之前已经售出了大半,获利两万元。 华阳帮送来的10台手摇缝纫机已经投入生产。三连救出的黄立秋夫妇俩当上了被服厂的领导,他们从村里挑选了三十几个小媳妇和大女伢,跟着黄国全、杨少良他们学会了操作缝纫机,又依样画葫芦,学会了剪裁军衣,这样被服厂就慢慢开始生产出了军衣。现在天转凉了,开始生产棉军衣了,只要外购的棉花一回来,就能出成品了。 中秋节的晚上,一轮明月悬挂在虎头岭上,满山清辉,金风送爽。虎头洞内点起了松明子,到处显得亮堂堂的。游击大队多数人回家秋收去了,叶首志把连以上干部和留守的队员集中到一起,共度中秋佳节。伙房烧出了从乡公所传过来的特色饭―白米猪肉菜干饭―来招待大家,众人吃的津津有味。搞军需出身的张扶海认为这种烧法适合部队行军,一锅煮省事省时,肉菜都有,能补充战士体力消耗。汪施才一直在外忙于交通联络,昨天才赶回来。饭后,他拿出泾县顺年饭庄生产的月饼给大家品尝,这是一种徽式月饼,饼子小巧,酥面菜馅,咬上一口,满嘴野菜的清香。别人两口就吞进了肚里,张扶海却反复盯着月饼看,似乎在想着什么。 第1章 狮子山 立冬时节,寒风乍起。铜陵顺安镇上出现了一些山里人,有推车卖炭的,有挑担子卖山核桃的。他们三三两两的走街串巷,大声吆喝着推销山货。他们似乎不害怕日本人,推着炭车就往日军133联队板本大队部里闯,站岗的日本兵连忙举枪喝住:什么的干活?推车人嬉皮笑脸的说:太君,我们是送货的。说着还掏出烟卷直往日本兵手里塞,日本兵高兴了:腰西,腰西。送货的几个人推着炭车进了门,在大队部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伙房卸下炭,推着空车出了兵营。 离顺安镇不远的狮子山铜矿附近,也出现了三五成群的山里人,他们挑着担子溜进了矿区叫卖山货,结果很快被汉奸护矿队给赶了出来。上次铜官山发生偷袭事件以后,日本人明显加强了对矿山的保护,在矿井升降设备四周和日本人居住的地方都装上了铁丝网,昼夜都安排汉奸巡查。 铜陵到繁昌的公路沿线,都是成片的丘陵地带。顺安镇的西边也有一片连在一起的小山头,当地人叫燕儿坡。两天来,叶首志带着一连连长徐长胜、二连连长邵家旺、侦察队长陈水根还有汪施才,全都扮作卖山货的,把这里的地形仔细看了一遍,并标明在地图上。然后又来到钟鸣镇北边的丘陵地带,在一个叫汪冲的山头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这才回到了顺安镇上一家破旧的民房里。 晚上,汪施才领着铜陵县委书记张东亮与叶首志他们见了面,告诉了他们繁昌包保卫战的具体情况。三天前,驻芜湖的日军15师团川岛警备队出动600余人,从峨桥、三山和横山分三路进犯繁昌,三支队谭司令沉着应对,分兵御敌,抢占有利地形打退了敌人进攻。 今天铜陵的日军116师团133联队开始集结兵力,很有可能要去增援。在此之前,叶首志已经得到了陈水根的侦察报告,知道谭司令手上只有四个营的兵力,他渴望着能与新四军弟兄们并肩作战。但他更知道,现在还不能直接参战,他担心三战区派到新四军各级的联络官,会发现自己这支部队的存在,从而泄露了军部的战略支点计划。要是以他过去的脾性,他早就亮出旗号,带着大队风风火火杀奔繁昌去了。自从认识到擅自离队错误之后,他的性情有了变化,变得沉稳了许多,凡事都要经过脑子过一过。他再三考虑,决定在敌人背后插上一刀,暗中帮三支队一把。 叶首志问张东亮现在铜陵有多少抗日武装,张东亮说铜陵一带光猎户队就有两千人,就是缺少武器。这次就有一千多人去繁昌给三支队助战。在场的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叶首志说:如果他们愿意,我想带些人到虎头岭去。张东亮很干脆地说:要不是军部那边另有考虑,很多小伙子早就参加新四军了。这样吧,我和汪施才去办这事,你就专心把这仗打好吧。叶首志下达命令:各侦察小队密切注意狮子山和燕儿坡敌情,有情况立即报告。一连、二连、三连开始向作战地点隐蔽运动。 三连连长马云飞带领全连经过两天行军,天黑前在距离狮子山矿几十米外的山洼里潜伏下来。他从上衣兜里掏出怀表瞅了一眼,表针指向了四点半。这怀表是叶首志给的,三个连长一人一块,还跟他们说指挥作战一定要有时间观念。三连这次任务是:五点整发起攻击,半个小时内解决战斗,再给半个小时打扫战场,并撤进狮子山南面的山里。前几天经过侦察,矿里有支30人的汉奸护矿队,这个好对付。主要是矿井边上新修了两个水泥碉堡,里面的机枪能够封住进出矿井的大路。因此,他们从营地带来了几个炸药包,交给了由副连长吴捷生带领的爆破组。 天色暗了下来,矿区里到了开晚饭的时间。一直盯着怀表看的马云飞高高举起了手,队员们纷纷检查了自己左臂上扎的白毛巾和手中的武器。攻击时间到,马云飞手掌猛地向前一挥,两个爆破组夹着炸药包,弯着腰朝鬼子碉堡跑去,火力掩护组的两挺轻机枪同时架了起来,枪口瞄准了碉堡的射击孔。就在爆破组快要接近碉堡的时候,右边碉堡里突然发出了惊叫声,接着碉堡的射击孔冒出耀眼的火花,响起了震耳的机枪声,正在向前跑动的爆破队员一头栽倒在地,炸药包掉落在一边。掩护组的机枪迅速开火,一串子弹飞向碉堡。 枪声惊动了敌人,那边的碉堡几乎和掩护队的机枪同时打响。矿区里的护矿队这时也噼噼啪啪地朝外打起枪来。掩护组的机枪打得很凶,几个连射打得碉堡射孔火星四溅,乱石飞迸,碉堡里的敌人哇哇乱叫。趁此机会,吴捷生飞快地冲了上去,捡起前面队员掉下的炸药包,一会斜着疾跑几步,一会急停卧倒,不断避开碉堡机枪的射击,迅速冲到了碉堡下面的射击死角,放稳炸药包,拉着了导火索,转身紧跑几步便扑倒在地,连续几个翻滚躲进了一个洼地。“轰隆”一声巨响,碉堡被掀掉了一半,那边也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马云飞猛地站起,挥动驳壳枪,大喊:突击队上!由七排、八排和十几名原来是铜官山矿工组成的突击队跟着连长冲进了矿区,刚开始还响起了一阵枪声,很快就沉寂了下来。 九排的一个班负责救援,他们首先抢救最先中弹倒地的爆破队员,可惜已经没有了呼吸。他们又找到了趴在洼地里的吴捷生,看到副连长一动不动,可吓坏了,涌上前去又喊又晃的,好半天吴捷生睁开了眼,原来是震昏了。队员们连忙搀扶起来,摇摇晃晃地向矿区走去。 第2章 燕儿坡 在全歼护矿队之后,铜官山矿工分头带领突击队冲向日本矿主住地、矿井机房和炸药库。日本人的住处一片狼藉,没见一个人影,显然已经趁乱逃跑了。指导员彭戈带着八排在矿山工棚里救出了200名遍体是伤的工人,马云飞命令八排带着工人先撤,九排用一个班救护伤员,其他队员抓紧清理矿区,搬运物资。 七排队员打开了矿区炸药库的铁门,里面一屋子都是码放得很整齐的炸药箱。正感到人手不够时,张东亮和汪施才带着500名铜陵猎户队赶到了矿区,他们一人搬上一箱,跟着指导员彭戈迅速撤离了矿区。这时吴捷生恢复了清醒,帮着突击队员在矿井升降机底座、机房里安放炸药,点燃了导火索后跑出了矿区。刚刚跑到山下,只觉得脚下猛的一抖,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一股气浪夹着沙石卷了过来,他们赶紧趴下,接着又爬起来向队伍撤退的方向追去。 铜陵县日军133联队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正在享用晚餐的松谷联队长震落到地上,他惊恐地爬了起来,从窗户向外看去,东边顺安方向火光闪亮。他抓起桌上的电话,要通了驻顺安的板木大队,板木在电话里报告,刚刚听到狮子山一带发生爆炸,具体情况不明。松谷命令板木大队立即出动。松谷放下电话,觉得板木现在兵力不够,又给驻钟鸣镇的山本大队打电话,命令出动一个中队增援顺安。 板木大队属于野战精锐部队,下辖四个步兵中队共1200人,几天前抽调三个中队攻打繁昌,现在驻地只有一个中队200余人。接过电话后,板木留一个小队防守驻地,亲自带领两个小队150余人,加上4挺重机枪,杀气腾腾地朝狮子山赶来。 十里以外的燕儿坡,一连和二连已经构筑好了阻击阵地。叶首志事前交待,狮子山必须在30分钟内拿下,再用30分钟搬运撤离,六点以前进山。这边的阻击战也只打30分钟,六点半前撤出战斗,转移到外郎坑一带与三连会合。说好之后,便把战斗指挥权交给了徐长胜,自己带着陈水根一帮子侦察员抄小路奔顺安镇去了。 徐长胜的战斗部署是:一连的一排、二排担任正面阵地阻击,三排为预备队。二连的三个排一分为二,布置在东西两翼阵地,任务是打退日军迂回穿插,保护一连主阵地。一连的阻击阵地离公路不到100米,两侧阵地稍远一点。 由原来铜官山矿工民?缸槌傻拇蟮抖诱獯我怖戳耍?渲惺?父鋈酥гゴ蚴ㄗ由剑?褂?0人都在这边,人人身背铁犁头打制的大刀,胸前和腰上的布袋里插满了自制手榴弹,他们分成三个队,跟随一连、二连进入了阵地。杨少良带领一个掷弹筒班在一连主阵地的后面,选了一个平坡作为自己的发射阵地。这个班12个人,四具掷弹筒,3个人管一具,其中1个射手,1个副射手兼观测员,1个弹药手。因为榴弹太少,平时训练没有舍得打过一次实弹,这是头一次上阵,就当练练手吧。 当听到狮子山传来爆炸声的时候,徐长胜看了一下时间是五点五十分,心想马云飞完成任务了,现在轮到我们了。过了二十多分钟,东面公路上出现了几个细细的灯柱,伴随着轻微的轰鸣声,不断跳动着向这边移动。徐长胜轻声喊道:准备战斗。 李有田这个铜陵矿工,现在已是投弹队的小队长了,这次是在二连的侧翼阵地上。他对趴在旁边的二连排长说:日本的油驴子来了,我在矿上见过,光喝油不吃草,跑得挺快,肚子长在一边,里面还能坐一个鬼子。晚上就一只眼,贼亮。排长听了直想笑。二连指导员张照民听到这边有人说话,轻声斥责:那边是谁,不准说话。李有田头一缩,闭上了嘴,眯着眼睛看向公路。 公路上来的正是增援顺安的两个鬼子小队。前面是两辆三轮摩托开道,车上架着两挺歪把子,板木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中间。摩托车驶到一个上坡,速度慢了下来,就听到左侧山坡上响起了几声枪声,“啪,啪”,鬼子的两辆摩托应声翻倒。板木一惊,立刻侧身低头准备下马,这个动作救了他的命,这时至少有三颗子弹瞬间飞到,一颗打掉了他的军帽,一颗打空了,还有一颗钻进了左肩,从前面贯穿而出。板木怪叫一声,摔落马下。鬼子一阵慌乱,纷纷退至公路右侧,散开躲避子弹。毕竟是日军野战特设师团的部队,鬼子中队长立即接替了指挥,命令架起机枪向山坡还击。几个医护兵将板木拖到路边抢救。 片刻功夫,鬼子两挺重机枪吐出火舌,弹雨像蝗虫一样飞向一连阵地,几个战士中弹倒下。杨少良看清了鬼子的火力点,立即支起掷弹筒,喊道:榴弹一发装填。弹药手取出一颗榴弹,安装好引信,拔掉保险销,稳稳地放入筒口,杨少良左手持筒瞄准,右手拉动击发机,“嘭”的一声巨响,榴弹直朝鬼子那边飞去,副手趴在石棱上,死死盯着飞出去的榴弹,“轰隆”一声榴弹炸响了,鬼子的机枪声停顿了一下,又发疯似得叫了起来。副手报告:炸点偏远5米,偏左6米。杨少良立即右移筒身,转动调节杆调近发射距离,再次击发,“轰隆”一声过后,鬼子机枪哑巴了。 赶快转移,杨少良喊了一声,提起掷弹筒向另一个发射阵地跑去,还没有完全趴下,鬼子的掷弹筒就打了过来,把杨少良他们刚才待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坑。掷弹筒发射时本来动静就大,晚上发射又有火光,很容易暴露射击位置,这时的鬼子掷弹兵都是老手,技术比杨少良他们要强得多。 杨少良定了定神,把一个班的人叫在一起,将刚才的射击经过跟大家讲了一遍,告诉他们要专打对我威胁大的火力点,注意及时转移阵地。 第3章 大刀队 鬼子中队长发现山坡上的敌人用小炮干掉了自己两挺机枪,觉得对手不简单,他立即调整指挥,命令一个小队正面佯攻,牵制敌人火力,另一个小队从两边迂回攻击,尽快消灭当面之敌。鬼子中队长一声令下,鬼子仅有的两挺重机枪一齐开火,杨少良他们和鬼子的掷弹兵玩起了捉迷藏,你来我往地缠斗起来,一时间,徐长胜的主阵地上枪声大作,硝烟弥漫。 侧翼阵地上一直没有动静,李有田急的直搓手,真想现在就跑到主阵地去,痛痛快快地杀几个鬼子为惨死的弟弟报仇。这时耳边传来了指导员张照民的声音:注意,有鬼子。李有田瞪大眼睛朝山下看去,60米外的山脚下,隐约可见有一些黑影在晃动,再近些就看清了,几十个鬼子兵猫着腰,一声不吭地向这里爬来。再近些了,张照民喊道:打!阵地两边的轻机枪“哒哒哒”地向鬼子扫射,鬼子急忙卧倒,开枪还击。 这里地形复杂,加上夜雾弥漫,双方射击都失去了准头。鬼子掷弹筒兵就在攻击队形之中,他们架起掷弹筒,对着山坡上的机枪轰了起来,张照民朝着机枪手大喊:快隐蔽。幸好是轻机枪容易转移,两边的机枪手抱着机枪滚到战壕里,上面就炸响了榴弹,枪保住了,人都挂了彩。山坡下被机枪压得不敢动弹的鬼子兵,一听机枪不响了,直起腰就向山上嗷嗷叫的冲来。30米了,李有田大喝一声:打手榴弹,把小鬼子砸下去!大刀队掏出手榴弹,拧盖拉弦扔过去,“轰隆,轰隆”,炸得鬼子东倒西歪,嚎叫不止。李有田又喊了一声:向后面再投一颗。队员们都明白,这是要冲锋了。他们向鬼子后面又打了一排手榴弹,刚刚炸响,就抽出身后的大刀,跃出战壕,跟着李有田向鬼子扑去。 大刀队几个月的训练现在有了结果,因为是向下冲,他们跨着小步,脚步稳健,大刀举在胸前,三人一组,快速向鬼子压了过去。李有田冲在最前,就在鬼子举枪向他刺来的瞬间,他用刀背磕开刺刀,接着转动刀身,将刀刃朝前,连人带刀撞了过去,鬼子吓得踉跄后退,跟在后面的队员上前一刀,将鬼子劈翻在地。李有田看都不看,继续向前冲撞,其他冲在前面的队员也是同样的打法,加上二连战士们赶来增援,很快就把鬼子的队形冲散了,形成了三打一和两打一的局面,鬼子拼刺刀再凶,也架不住这种混战,一会功夫,这帮鬼子都被大刀队砍杀完了。迂回攻击左翼阵地的鬼子也遭到了同样下场。李有田正想乘胜追击一下,主阵地突然响起了一长两短的哨音,这是事先规定的撤退信号。队员们赶紧打扫战场,迅速撤回了阵地。 迂回进攻的鬼子死伤惨重,剩下的退回了公路。鬼子中队长听到山坡上的哨音,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顺安镇方向却传来了爆炸声,火光隐约可见。不好,大队部遭到袭击。鬼子中队长这次反应挺快,他立即下令整理队伍,立即撤回顺安镇。 趁着天黑,叶首志和陈水根带着侦察员混进了顺安镇。隔着一条街道,他们细致观察了板木大队部的情况,日军人数不多,戒备十分严密,周围还有几户民居。叶首志对陈水根说:这里不能打,鬼子吃了亏,肯定要报复老百姓。陈水根说:不行就打鬼子的运输站,就在镇外。 他们又摸到运输站跟前,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估计是那个大户人家的被鬼子占用了。其实,这是板木大队运输中队的住地,通常日军一个步兵大队,都配备一个大车骡马运输中队,编制有100多人。按照日军作战规律,运输部队要随大队行动,并保证火炮弹药等作战物资的供应。叶首志判断,现在繁昌在打,顺安那边也在打,运输中队肯定出动了,留守人员不会很多。计议已定,在左臂系上白毛巾就开始动手。 陈水根和两个侦察员冲到前门,对着站岗的鬼子兵开了火,三下两下解下鬼子兵腰上的子弹带,捡起步枪冲进院子,隐蔽在暗处朝亮灯的地方不停地开枪。叶首志带着二十几个侦察员从大院两边越墙而入,在前院枪声的掩护下,迅速分散开来向各处扑去。鬼子辎重兵战斗力本来就不怎么样,人又不多,加上事发突然,在如狼似虎的侦察员面前,只有挨宰的份。不到两袋黄烟的功夫,叶首志他们就控制住了军火仓库、军需仓库、骡马大棚和草料场。 打开仓库的门一看,所剩物资不是很多,估计都运到繁昌战场去了。侦察员们牵来了大棚里仅剩的六匹骡马,熟练地套上大车,就拣武器弹药往车上装,装了四车,再把鬼子兵的大衣、毛毯、靴子装了两车,陈水根又叫侦察员搬来六个牲口驮架放到车上捆好,就赶车出了门,顺着公路朝钟鸣镇方向进发。后面的队员把喂牲口的草料搬到仓库里,点着火再关上门,不慌不忙地追赶车队去了。 天亮前,部队在南陵县丫山附近的山谷里汇合。马云飞的队伍人最多,500人的猎户队,200个狮子山矿的工人,加上三连自己的100多名战士,个个肩扛着木箱,浩浩荡荡的,看得徐长胜眼睛都红。 徐长胜这次阻击战打得顺手,消灭鬼子30多人,还重伤板木大队长,心里高兴啊,就忍不住上前打哈哈:马老弟这回可是人财两旺啊,有了好处可别忘了老兄我啊。马云飞笑了一笑:发什么财?都是炸药你要啊,真正发财的来了。徐长胜顺着马云飞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叶首志和陈水根他们赶着骡马大车过来了,上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一看就知道那是军火。 第4章 棉袄 三个连的连长指导员汇集到叶首志的身边,叶首志说:先报告伤亡情况,战果回去再说。三个连都报告了数字,此战共有25人受伤,11人牺牲。叶首志心情沉重地说:把牺牲的同志全部带回去,各连写出战斗报告交给我。说完,他大步走到铜陵猎户队员的面前,大声说:同志们,我代表皖南游击大队欢迎你们参加我们的队伍。现在我们有不少伤员需要救治,你们当中有懂医的没有?有的话就赶快到我这里来。叶首志刚说完,马上就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很爽快地自报家门:我叫李汇川,在家学过医,会治跌打损伤。叶首志直点头:那就好,赶快去看看伤员。 山谷里还有200多人围坐在一起,他们就是跟着三连从狮子山矿跑出来的工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叶首志看到后,马上叫队员送衣服给他们穿。三连指导员彭戈在他耳边嘟噜了一句:这里不是营地,哪来多余的衣服?叶首志一听,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把棉袄衣兜里的东西塞进贴身褂子的兜里,脱下棉袄就披在离他最近的一个工人的身上,这个工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连忙推让,叶首志说:穿上,别冻着。彭戈他们也都一声不响地脱下棉袄送给了工人。几个工人手里托着棉袄,走到叶首志跟前说:长官身体金贵,不能冻着,比不得我们,唉,生来就是吃苦挨饿的命。叶首志大声说:工友们,我们挨饿受冻,让别人欺负,不是我们命不好,是这个世道不好。穷苦人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抱成团拿起武器,跟压迫欺负我们的人去斗。现在听我说,你们想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让你们回家。想以后不再被人欺负,不怕流血的,就跟我们走,去打鬼子汉奸。有一个工人问:你们是不是国军保安团?叶首志说: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是为穷苦人打仗的队伍。工人们听懂了叶首志所讲的道理,身处这样的乱世,留给他们的选择并不多,绝大多数工人都参加了游击队。 李汇川他们检查过伤员后,过来报告说有三个伤员是被弹片打伤的,伤势很重,要立即送附近的医院手术治疗。附近?叶首志急速转开了脑子,这里是丫山,最近的应是南陵县,可那里形势混乱,伤员送过去不保险。事情紧急,顾不得许多了。叶首志喊道:一连!徐长胜、王令朝同时上前一步:一连到!叶首志说:王指导员,你带两个班送三个重伤员去军部医院抢救,要快。还有,到了军部后马上弄些臂章都带上。王令朝转身向部队跑去,大声命令:一排一班二班集合。很快,两个班的战士抬着伤员迅速朝云岭方向赶去。 先前是一路行军身上还冒汗,现在一停下来,再脱了棉袄给了工人,叶首志感到了凉意。陈水根一看大队长他们都穿着单衣,已经立过冬了,这可不行。他马上叫侦察员们把缴获来的帆布大包打开,找出鬼子的棉衣统统给大队长他们送去,棉衣不够,再把军毯拆开送过去。可别说,这时候的鬼子被服质量还真不错,又轻又暖,真解决问题。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雨,雨中还夹着雪花。皖南山区的冬天来了。 小雪那天,部队冒着雨雪回到了葛顺乡。考虑到虎头岭营地住不下这么多人,刘贤臣安排三个连分散住进周围的村民家里。大队部要求,趁着这段雨雪天气,从班排开始,逐级开展狮子山、燕儿坡战斗讲评。每个参战队员都要讲,讲自己,讲别人,讲成绩,讲缺点,一定要找出在战斗指挥、班排协同、火力配置、战术动作、后勤保障方面存在的问题,提出解决的办法。 叶首志、汪施才和陈水根带着500名铜陵猎户队和180名工人进了虎头岭营地,先是把牺牲的11名队员安葬到烈士墓地,在墓碑上刻上他们的姓名。叶首志手中有一本功劳簿,第一页记的就是牺牲烈士的名单,记录了他们的姓名、年龄、籍贯、牺牲的时间地点。从开辟营地到现在,已经有14名战士安息在这里了。 回到虎头岭,叶首志叫陈水根和杨少良清点缴获的物品,将狮子山矿一千多公斤炸药和**、导火索运到兵工厂。100枝三八式步枪先集中放在洞里,等铜陵猎户队训练结束后,再装备给他们。鬼子军衣、毛毯先交后勤队保管,主要提供伤病员使用。还有几个木箱撬开一看,全是日军椭圆型手雷,杨少良拿起一颗仔细看了,高兴地叫了起来,这是日军91式手榴弹,在新四军时叫它是甜瓜手雷,可以直接用掷弹筒发射。杨少良赶紧数了数,一共有150颗,赶紧叫铁蛋他们小心翼翼地运了回去。陈水根跟他逗上了:哎哟,我和大队长忙活一夜,都是在给你干活啊。不行,你小子今晚要请客,请我们侦察队喝酒。杨少良也不含糊:行啊,上次大队长发给我的奖金没有地方用,正好请你喝酒。大伙都高兴了,从过年到现在都没尝过酒味,今晚可要过过瘾。 清点完物资后,叶首志和汪施才来到虎头洞看望铜陵猎户队。叶首志在军部时就听说过铜陵猎户队。铜陵多山,狐兔獐麂雉之类的野兽不少,农家子弟喜欢在农闲时打猎,久而久之,代代相传,养成一种勇武敢战之风。鬼子打进铜陵,在城里耀武扬威,横冲直撞,到了乡下却处处遭到鸟铳、梭标、大刀的袭击,在猎户队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猎户队这次是100人编成一个队,来了五个队。汪施才拿出带队干部名单:一队队长严朝宗,二队队长王可树,三队队长高丰平,四队队长俞时新,五队队长张大力,都是猎户子弟,县委书记张东亮亲手发展的党员。叶首志对他们说了大队的安排,先休息两天,全体人员登记造册,抽调50名年轻的最好能点识字的战士到大队部报到。保持现在五个队的建制不变,各队的班排长由队长指定。等大队党委研究后,统一参加整训。 第5章 整训 按照大队党委的要求,今年秋收以来,刘贤臣组织人力大量收购粮食、菜油、中草药、布匹、煤油、煤炭和废钢铁,还有一批从上海订购的药品、电筒电池、帆布胶鞋马上也要运到。现在虎头岭营地储存的粮食,能保证一千人半年的消耗。另外,在营地东北方向的宣城溪口、西北方向的泾县蔡村、西南方向的泾县黄田三个游击根据地,还各储存了三百担粮食和其他物资。叶首志听后非常满意,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可以专心考虑部队和根据地的发展问题了。 三个连的战斗讲评报告送给了大队党委,五个委员加上列席的马云飞和刘贤臣认真进行了讨论。报告上说,这次战斗时机和地点选择正确,部队运动迅速隐蔽,作战指挥上没有出现大的失误,战士们冒着弹雨炸毁敌人碉堡,大刀队敢于同鬼子白刃格斗,队员之间配合密切,掷弹筒班成功压制敌人火力,击毁敌人重机枪两挺。 战士们反映,夜间射击心里没底,枪打不准。打碉堡只知道跑直线,躲避动作不熟练,三连一开始牺牲两人就是这个原因。阻击阵地石头多,战壕挖不下去,不少人挤在一起,鬼子重机枪晚上射击火焰不大,战士们以为是轻机枪,躲慢了一点,结果不少人受伤。向山下冲锋时很多人摔倒。作战单位之间联系费劲。人员受伤救护困难。后勤发的干粮过了两天就啃不动了,很多人是饿着肚子回来的。 党委委员都认为这次战斗讲评开展的很好,提出了很重要的问题。叶首志感慨地说:看了战士们提出的意见,真比缴获了鬼子的战利品还要高兴。战士们说的很客气,实际上是在批评我们这些指挥员水平不怎么样,大家要冷静地想一想,我们从平时的部队训练,到战斗方案的提出,到战斗指挥,再到后勤供给,是不是还停留在过去打游击时候的样子?是不是光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就能打胜仗了? 徐长胜首先做了检讨:老叶说的没错,这次阻击是我指挥的,认为只要战前隐蔽好,打响后防守好就行了。没想到敌人火力很猛,压得我们不敢抬头,要不是杨少良的掷弹筒,这回损失还要大。建议组织各连开展针对性训练,推广大刀队战斗经验。邵家旺说:平时训练要求打得准、投得远、走得快,没有在战术动作、战斗配合、夜间行动、构筑工事上狠下功夫,现在要抓紧补课。张扶海说:我们现在人多了,战斗规模也会越打越大,急需组织医疗队,改善作战供给。马云飞提出:过去我们打游击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现在游击战灵活机动的特点不能丢掉,更要学习研究正规作战的规律。建议组建专业的火力支援队和通讯联络队。 综合大家意见,根据斗争需要和目前部队兵力,党委决定将大队战斗序列调整为三个营十一个连和一部,并进一步加强后勤保障部门的力量。叶首志交待汪施才,将派到秘密交通站的七个小家伙调回来,另有任务。 皖南抗日游击大队战斗序列 第一营营长徐长胜,教导员王令朝 第一连连长彭程远指导员张路扬 第二连连长严朝宗 第三连连长王可树 第二营营长邵家旺,教导员张照民 第四连连长王三石指导员谢俊胜 第五连连长高丰平 第六连连长俞时新 第三营营长马云飞教导员彭戈 第七连连长吴捷生 第八连连长赵大力 大刀连连长李有田 大队侦察连(直属)连长陈水根 大队机炮连(直属)连长杨少良 营部通讯班班长铁蛋 后勤部部长张扶海副部长刘贤臣 兵工厂厂长黄国全增加50名狮子山矿工人 被服厂厂长黄立秋增加50名狮子山矿工人 运输队队长刘贤臣(兼)增加80名狮子山矿工人 救护队李汇川负责,从猎户队抽调40人当救护员 1940年元旦,天空彤云密布,山区雨雪交加。虎头洞内烤起了炭火盆,倒不觉得阴冷潮湿。游击大队连以上干部聚集在这里,叶首志向大家宣布了大队整训决定。天一放晴,一营一连、二营四连、三营七连由各营教导员率领,开赴蔡村、溪口和黄田游击根据地,边训练边开展工作。大刀连驻守葛顺乡训练。其他各连留在营地集中整训。 虎头洞作战指挥室。在靠墙的木凳上,端端正正地坐着17个小伙子,其中10个是从猎户队抽来的,另外7个就是刚刚从外地秘密交通站返回的小家伙。他们穿着杂色衣服,满脸兴奋之色。离开葛顺乡有一年多了,没想到这里变化这么大,有了这么多的部队。他们把这里当作家乡,把叶首志、杨少良还有铁蛋看作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一年多来,他们分散各地,但心里一刻也没忘记这个家,没忘记临行之前叶首志说的话,专心做事,用心学习,坚持锻炼身体,现在都长高长壮了,也精神了,再不是当初瘦弱畏缩的样子了。 叶首志和汪施才、杨少良一同走了进来,小伙子们齐刷刷地起立,行注目礼。叶首志一眼就看到了七个小家伙,走到近前,摸了摸站在前面小家伙的头,亲切地说:哟,长这么高啦,都认不出来??k?じ鲎吖?ィ?呐乃?堑耐罚?实剑合衷诮惺裁疵?郑炕故墙兴┳印4笸贰7?邸6?鞍。课堇锒偈币黄?i??吒鲂一镆哺?判ζ鹄础?p> 第6章 风起 叶首志望着汪施才说:老汪有文化,给他们起个大号。汪施才谦虚地摇摇手:还是大队长起吧,这是小家伙的荣幸。叶首志想了一下,说:小名还留着,那是父母对你们的念想。姓也不能改,那是祖宗的姓氏。名字嘛,就依次叫做“保皖”、“保南”、“保山”、“保河”,合起来就是保卫“皖南山河好家乡”,你们看行不行?话音刚落,大家都鼓掌表示赞成。七个小家伙腰板挺的笔直,他们真心感谢大队长给他们起名,更感谢大队长领着他们走上了崭新的人生道路。叶首志给他们的新任务是,明天由杨少良、铁蛋带队,前往军部学习通讯联络技术,时间是两个月,人人都要学会吹号,懂号谱,回来当通讯员和司号员。同去的还有40个人,他们主要学习战场救护知识,回来分到各连当救护兵。 这边刚刚解散,徐长胜就陪着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来人头戴褐色毡帽,围了一条大围巾,叶首志立即站起身来,略微有些吃惊地说:林书记,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林布新。他解开围巾,摘下毡帽,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少良送来了热茶,林布新两手捂住杯子,缓缓说道:外面风向变了。 去年秋,国民党军队进攻在湖北黄冈县活动的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捕杀我后勤人员和伤病员100多人。最近又派军队围攻确山竹沟新四军留守处,杀害我们伤病员、军属和当地群众200余人。叶首志双手攥在了一起,徐长胜知道这是老叶愤怒时的动作。叶首志低声问到:日本鬼子就在跟前,他们怎敢对自己人下手?林布新用手朝上指了指:根子在上面。叶首志觉得事情重大,便征得林布新同意,马上通知党委委员前来开会。 林布新向大家通报了鄂东、竹沟两起惨案情况,并分析了原因。抗战开始时,国民党的政策是“溶共、防共、限共”。两年多来我军深入敌后,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江北新四军已发展到十几万人,八路军发展得更快,这就引起了国民党顽固派的恐惧。去年召开的国民党五届六中全会将政策确定为“军事限共为主,政治限共为辅”。 安徽的情况也趋于复杂,省政府主席廖磊两个月前病逝,李品仙继任,他对廖磊评价不高,认为廖磊秉性单纯,不适应敌后复杂环境,不能控制共党分子兴风作浪。李一上台就积极推行**政策,撤换了一批进步县长,皖南行署主任戴戟愤然辞职。听说李最近忙于调兵遣将,还会有新的**摩擦行动。众人听了眼里都燃起了火光。 叶首志笑了笑说:李品仙打仗有一套,但理政不行。他见大家疑惑地望着他,接着说:我在军部就听说他驻寿县时,为了搞钱,叫士兵挖开了田家庵楚怀王的陵墓,盗走了很多古文物。他还不满足,还把墓穴里的沉香木圆木棺材拉回广西老家,用500元一根的价格卖给了英国人。老百姓都用“刮地皮”来形容贪官搜刮民财,李品仙何止是刮地皮,他是掘地三尺啊。大家哈哈大笑。 林布新说:李品仙属于桂系,三战区顾祝同是蒋的嫡系,但是在敌视仇视共产党的问题上,他们是一致的。我们要提高警惕。叶首志说:多亏林书记给我们传达了重要消息。一年多来,我们只顾埋头发展,忽视了外界的形势变化,责任在我。老汪啊,请你交待给各地交通联络站,要注意收集这方面的消息,最好能弄到《新华日报》、《抗敌报》和国民党的《中央日报》。 叶首志对林布新说:林书记,我们大队成立以来,主动对日作战五次,11人牺牲,25人受伤,大队从当初的6人发展到今天的1200人。今天,我就代表大队党委向林书记表个态,我们是党领导的人民武装,肩负军部首长交给的光荣使命,如果国民党顽固派要来惹我们,我们手里的家伙绝不是吃素的。林布新点点头说:好,我现在就回去。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军部首长。我的意见是,立足皖南,隐蔽发展,长期坚持,团结抗日,坚决自卫。你们要好好研究一下,要有一个周密的安排。 叶首志一直将林布新送到了山缝通道,回来后继续开会,对整训计划进行了完善。首先,一连、四连、七连开赴三个游击根据地,继续秘密发展和训练民兵队伍,挑选年轻力壮的充实队伍;其次,以不暴露身份为原则,逐步控制当地乡公所,向县保安团安插我方人员。控制当地重要资源,能运回的尽量运回,不能运回的就地储存;第三,在基本完成前两项任务后,一连向南陵繁昌敌后发展游击区,二连向华阳河两岸发展,三连向泾县南和旌德方向发展。第四,将国民党顽固派制造的两个惨案情况通报给全体党员。各单位应随时准备对日作战,随时准备自卫作战。 散会后,各委员忙着回单位传达大队党委的会议精神,叶首志和张扶海到后勤检查军工生产。自上次缴获狮子山矿大量物资后,生产手榴弹的原材料得到了保证,由于增加了人手,熟练程度逐步提高,现在手榴弹的日产达到20至25颗。 黄国全带领几个狮子山矿的工人正在研制地雷。黄国全报告了他的思路,现在主要研制对付敌人步兵的拉发雷和踩发雷。拉发雷的引爆装置与手榴弹相似,只是去掉导火索,一拉就炸。由于生铁、**主要用于手榴弹生产,他们已经自制成功黑火药,装入凿有孔洞的石块,爆炸威力相当大,就是怕震动,不便运输。 张扶海赞成他们的研制思路,地雷消耗炸药、钢铁要比手榴弹大得多,用黑火药和石头代替是对的。可以动员村民用山上的藤条编小筐子,编上把手,把石雷装进去,这样搬运起来要安全一些,但要告诉大家,在研制、生产、存放以及搬运过程中,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第7章 诊所 离开军工厂,叶首志回到了葛顺乡,他要和刘贤臣商量一些事情。走到村边,驻足望去,只见夕阳斜照,一层薄雪覆盖了山丘田垄,村里人家的屋顶升起袅袅炊烟,鸡鸣犬吠清晰可闻,一派恬静安适的景象。 叶首志走进乡公所,听到厢房传出刘贤臣说话的声音,还不时响起女伢子清脆的笑声,心里一阵疑惑,向屋里看去,屋里除了刘贤臣,还有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刘贤臣背朝门坐着,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叶首志咳嗽一声,走进屋里,四个年轻人站起身来,其中一个就是县保安团的谢俊胜,他和另一个身穿保安团服装的人向前一步,立正向叶首志敬礼:大队长好!叶首志面带笑容地还了一个礼,问:你怎么回来了?谢俊胜回答:县里叫我回来带信给大队长和刘乡长。叶首志点点头,目光看向两个女伢,都觉得十分面熟。 一个年龄稍大点的,身材高挑,身穿紫红色镶边棉袍,梳着齐耳短发,白皙的鹅蛋脸微微有些发红,目光柔柔地看过来,嘴角挂着笑意,原来是一年未见的倪裳衣。叶首志略感意外地说: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一旁的刘贤臣笑而不语,转身泡茶去了。倪裳衣大方地说: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旁边的女伢笑嘻嘻地插了一句:裳衣姐是来感谢大队长搭救之恩的。叶首志看向这个活泼俊俏的女伢,个头比倪裳衣矮一点,一身剪裁合体的素色棉袄,衬托出玲珑的身材。叶首志问:你是…,女伢脆生生地答道:认不出来了吧,我是冬妹子。叶首志瞪大眼睛说:你是老田头家的伢子?长成大姑娘了,我都不敢认了。你们怎么走到一起来了?刘贤臣递给叶首志一杯热茶,说:坐下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倪裳衣回到宣城后,仍在教会医院做医护,只不过是,原先性情开朗的她变得少言寡语了。去年初,日寇第三次攻打宣城,来势凶猛,医院显然是办不下去了。好在他们医院人不多,也就两名医生,两个医护,也没有笨重的医疗设备,他们就雇辆骡车,装上药品器材,跟着城里跑反的人群来到了宁国。宁国城里也是墙倒屋塌,兵马纷乱的,找不到地方安身。他们接着就往城外去,恰好找到了西津渡刘贤臣的宅子,见这里环境清静,院大屋多,取水方便,很适合做诊所。领头的医生名叫李济园,便询问老田头能否租借几间屋子让他们开诊所,老田头和田嫂都是善心人,一看是逃难的医生,还有一帮子护士小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安顿下来后,诊所很快就对外开业了。李济园学的是西医,另一个医生名叫钱绍宜,擅长中医,这中医和西医凑在了一块,一般常见病都能对付着治疗。西津渡这里很少见到医生,一听说有了医院,诊费药费都不贵,周围来看病的村民络绎不绝。 谢俊胜他们中队负责西城这边的防务,还有对空警戒任务,所以经常路过刘宅,早就认识老田头他们一家。诊所搬来后,他也时不时带中队的弟兄来看病上药什么的,一来二去也跟医生医护们混熟了。 倪裳衣见老田头夫妇善良厚道,冬妹子聪明懂事还识点字,便问她想不想学医,冬妹子自然想学,于是倪裳衣白天带她打下手,晚上教她基础知识,冬妹子心思单纯,不怕吃苦,慢慢学到了不少东西。此时,倪裳衣还不知道这里就是刘贤臣的宅子。 刘贤臣在商海沉浮多年,是个小心惯了的人。去年送倪裳衣路过这里去宣城的时候,没有进家停留,倪裳衣自然不知道西津渡这个地方。谢俊胜没有参加尖刀岭剿匪,不知道倪裳衣认识叶首志和刘贤臣,更不知道叶首志把倪裳衣从匪窝里救出的这段经历。直到有一次倪裳衣帮老田头检查伤臂,问起他家的身世,老田头才说起了刘贤臣收留他一家的经过,倪裳衣这才知道这个宅院的主人是刘贤臣。 倪裳衣的心思无人知晓。自从离开葛顺乡以后,身陷匪巢那段屈辱的生活从记忆中慢慢淡去,可是一个人的影子却像发了酵的面团一样,渐渐占据了她的心。那个身材壮实,面孔刚毅的人,杀起匪首眼睛都不眨一下,却善待出身穷苦的土匪。他知道自己被土匪玷污了,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鄙视,先是叫自己遮掩身子,还给她路费并派人送她回去,特别是那句“发现这箱子也有你的功劳”的话,犹如春风融开了她那颗已被痛苦封冻起来的心。是哎,这人岁数不是很大,但行事果断,恩怨分明,心地良善,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是,他会不会嫌弃自己的身子不干净?他是否已经有了妻室?他到底是哪一边的抗日队伍?一时倒弄得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冬妹子今年十七岁,已经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伢了。她和倪裳衣亲如姐妹,白天一起工作,夜里同榻而卧,两人之间没有秘密可言。一天晚上,在冬妹子一再追问下,倪裳衣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冬妹子在被窝里拍起手来,笑嘻嘻地贴着倪裳衣的耳边说:原来你喜欢上了叶叔。嗯,他和刘叔都是好人,对鬼子凶,对穷人好。裳衣姐这么漂亮,他肯定会喜欢的。 倪裳衣轻叹一声,索性把匪窝里的事也告诉了冬妹子。冬妹子听了后,瞪大了眼睛说:你的命真大?剑?强墒腔16俏寻u饩浠叭媚呱岩乱淦鹆四嵌呜?伟愕娜兆樱?劾岫峥舳?觥6?米酉帕艘惶pe∧呱岩虑嵘?参浚赫獠荒芄帜悖?脊指盟赖耐练恕i岩陆悴灰?压??愕氖虑椴荒寻臁d呱岩缕诉暌恍Γ涸趺床荒寻欤慷?米铀担耗阆氚。?跏搴鸵妒搴茫?跏蹇隙ㄖ?酪妒宓氖拢?颐侵灰?伊跏逡晃剩?痪椭?懒寺穑克道匆睬桑?豢∈ひ?馗鹚诚绨焓拢?呱岩潞投?米诱?酶?爬戳恕?p> 第8章 说亲 倪裳衣见叶首志他们要说正事,就拉着冬妹子离开了房间。临出门时,冬妹子朝刘贤臣挤挤眼,又指了指叶首志,看到刘贤臣笑了一下,才跟着倪裳衣出了门。 谢俊胜报告了几个情况。县里通知刘贤臣春节后去皖南行署培训三个月,学习乡镇农林生产经济,县里说了,今后不经培训不能担任乡镇长。另外,戴戟主任辞职后,李品仙委任黄绍耿接任行署主任。黄邵耿是桂系的人,跟三战区不是一条心。顾祝同以前畏惧戴戟,现在根本不把黄邵耿放在眼里,呼来喝去的,整天要粮要人,下面的县长也都成了军需官。他们向行署诉苦,黄绍耿就向李品仙告状,结果被顾祝同骂得像龟孙子一样。县长也换了,新县长叫胡筱竹,日子也不好过,保安团饷银欠了半年没有发,弟兄们天天骂娘。黄团长愁得睡不着觉,叫我带弟兄们去走私,赚点钱回来发饷。 叶首志仔细询问了事情缘由。顾祝同是江苏人,苏南沦陷后,冷欣的江南行署迁入广德。顾祝同委任冷欣为苏皖边境游击挺近队司令,将皖南农产品通过广德运到苏浙,再运回苏浙的奢侈工业品,赚取暴利分赃。黄队长知道后,也动起了歪脑筋,撺掇胡县长搞武装走私,胡县长出钱,他出兵护送,得了钱平分。头一次干这种事,一定要找个稳当可靠的人,于是黄团长就命令谢俊胜带领一个中队前往。 向敌占区输送物资,无异于资敌,叶首志觉得不妥。他看向刘贤臣,刘贤臣笑着说:又不是我们走私,再说,小谢他能不去吗?叶首志想想也是。他嘱咐谢俊胜,广德是游击区,鬼子常来袭扰,那边国民党部队多,还有忠义救国军,势力很大。另外,胡县长既然出了钱,肯定会派人跟着,你更要小心。 叶首志沉思一会,说:这次如果有大队需要的东西,像手表什么的,不妨带点回来。还有,回来时找个借口从天目山绕一下,看看那边的情况。谢俊胜点点头,看看要到了开晚饭的时间,就跑到伙房帮忙去了。 谢俊胜走了后,刘贤臣和叶首志闲聊了起来。这段时间外面变化不小,省里县里的头头换了个遍,我这个乡长说不定哪天就不干了呢。叶首志说:有这个可能。葛顺乡之所以比较平静,是因为这里偏僻闭塞,物少人稀,外来势力看不上这个地方。这也是当初我们选择这里的理由。这次去行署培训你有什么想法?刘贤臣说:趁学习的机会,多结交关系,为我们大队捞点好处。 叶首志笑笑说:以后的斗争形势会更加复杂,大队需要你全力操持。这次参加培训,你可以留意身边的进步青年,如果考查没有问题,可以让他接你的班,你不就解脱出来了吗?春节后你要去培训,最近需要你跑上海一趟。刘贤臣问:有什么急事吗?叶首志从枪匣里掏出驳壳枪,放在刘贤臣的面前,说:这是原装德国造毛瑟手枪,我们军里的各级军官、特务营全部都用它。这是军长夫人用父母的养老钱买的,一共3600支,亲自从广东送过来的。我们现在缺乏武器,自己不能生产,那只有两个办法了,一个是夺,一个就是买。你这次去上海,要想办法从洋人那里多买些这种枪和子弹。刘贤臣说:德国人正在和波兰打仗,他们还出口武器吗?叶首志笑笑说:这种枪是他们淘汰下来的。另外,再买些小口径迫击炮,两个人能搬着跑的那种,德国不行就买美国的,多买些炮弹。 刘贤臣说:行啊,这两天我就动身。我说老叶,你今年有三十了吧,说媳妇了没有?叶首志笑了起来:这年月哪还有心思说这事,前面有日寇张牙舞爪,后面有人磨刀霍霍,我们在夹缝里不得不万分小心啊。刘贤臣很不以为然:领兵打仗更需要有人照顾,兄弟我平时对你关心不够,今天冒昧给你说一个人,你先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叶首志闭上了嘴,听着刘贤臣把倪裳衣的出身,南京屠城时他父母的遭遇,还有她想带冬妹子参加队伍以及对叶首志的爱慕细细说了一遍,听得叶首志心里先是隐隐作痛,回想起倪裳衣在匪巢中表现沉着,视金钱如同无物的大度,遭受屈辱后不但没有消沉,反而坚韧地生活下去还能有所追求,心里又变得发烫:这样的女子值得敬重。叶首志问:真是这样吗?她今年多大?刘贤臣说:今年二十三岁,医科没有上完鬼子就打来了。至于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叶首志搓搓手,憨憨地笑了起来。 调皮的冬妹子一直就在门外偷听,一听到叶叔呵呵的笑声,心想事情成了,一溜烟地跑进伙房,搂住正在往碗里盛菜的倪裳衣的脖子,狠狠地朝脸上亲了一口,菜碗差点掉到地上。倪裳衣大惊:这伢子疯了?冬妹子把小嘴凑在倪裳衣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倪裳衣的脸腾地红了,两滴泪珠滚了下来。这回轮到冬妹子惊讶了:裳衣姐你怎么啦?倪裳衣擦了擦泪,笑着说:没怎么,姐是高兴的。 开饭啦!冬妹子他们把饭菜端上了桌。叶首志、刘贤臣洗了手,坐了下来,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碗是滋滋冒着油气的红烧鸡,一碗是汤浓汁厚的山笋炖肉,一碗是清白分明的青菜豆腐,汤是冬菇鸡蛋汤,热腾腾的香味扑鼻。刘贤臣夸道:好菜式,好手艺,没吃就知道好味道。众人笑他这话说的不全对。刘贤臣转身拿来一瓶酒,对叶首志说:我们兄弟俩有一年多没在一起喝过酒了,又遇到了好事情,今晚好好喝一杯。冬妹子连忙跑去拿来两个酒盅,在叶首志和刘贤臣面前放上。叶首志说:大队平时禁止喝酒,今晚乡长请客,都喝一点吧。冬妹子笑着又拿来三个酒盅。谢俊胜有点疑惑:大队长,今天有什么好事情?冬妹子用胳膊碰了他一下:叫你喝你就喝,哪来这么多话。 第9章 二女参军 刘贤臣咳嗽了一声:小谢啊,你今天把倪医生和冬妹子请来了,她俩要参加队伍,我们以后就有了正儿八经的医生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啊?谢俊胜明白了,直点头说:当然是好事,有救护队跟着,战士们打仗没有了后怕,就更能放开手脚了。 刘贤臣拿起酒瓶先给叶首志杯中倒满,又要给倪裳衣倒酒,倪裳衣摇摇头,说她从不喝酒,刘贤臣不依了:今天你是贵客,入乡随俗嘛,哎,老叶,你说是不是?说着还对叶首志挤挤眼,叶首志劝道:不能喝就少喝一点,刘大乡长是热心人,总得给点面子吧。倪裳衣听叶首志这么一说,只得松开捂住酒杯的手,刘贤臣哗的一下倒了披披的一杯,倪裳衣惊呼一声,坐在旁边的冬妹子马上端起来,朝自己杯里倒了一半。刘贤臣笑道:这伢子干什么都护她老师。倪裳衣听得话里有话,酒还未喝脸就红了起来。谢俊胜接过酒瓶先将刘贤臣杯子倒满,再给自己倒上,说:我只能喝一杯。 叶首志举起杯子说:感谢贤臣的好意,也是欢迎倪医生和冬妹子参军,也为贤臣和小谢送行,祝他们一路顺风。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组建战场救护队是他的一件心事,现在终于有了眉目,同时还有一个心志坚定又俊俏可人的女人喜欢自己,心里舒坦啊。 刘贤臣可不愿意了,他干杯以后便说开了:老叶,你这一杯酒代表这么多意思可不行,一杯酒只能说一件事。来,先从感谢我开始。说着就给叶首志和自己又满上一杯,端起来说:你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可是真心感谢你,来,敬你一杯。两人痛痛快快干了。倪裳衣见两人只喝酒不动筷子,连忙劝道:空腹饮酒伤身,快挟菜吃。冬妹子在一旁抿着嘴笑,倪裳衣瞪她一眼:傻笑什么,快吃呀。冬妹子娇笑着说:裳衣姐现在就心疼叶叔??d呱岩潞熳帕巢攘硕?米右唤牛?蜕?溃喝媚阆顾怠?p>冬妹子问叶首志:叶叔,菜好吃吗?叶首志头直点:好吃。冬妹子哧哧笑道:这是裳衣姐的手艺,叶叔以后有口福了。倪裳衣娇嗔道:就你多嘴。叶首志端杯说:倪医生能加入我们的队伍,我是求之不得啊,我敬你和冬妹子一杯。倪裳衣和冬妹子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刚一入喉,倪裳衣呛得大咳,冬妹子赶忙扶住,轻敲后背,又舀了菜汤让她喝下。叶首志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等到平息下来才放了心。 第二天,刘贤臣和谢俊胜一道离开葛顺乡。叶首志叫谢俊胜带上了几个急救包,倪裳衣说最好能带上专用的急救箱,叶首志摇摇头说现在还没有。倪裳衣的话提醒了刘贤臣,要倪裳衣把伤员急救必需的药品器材说了一遍,像现在营地里还没有的外科手术、血型检测以及采血输血器具等等,都一一记在了本子上,这次要一并采购回来。 送走了刘贤臣和谢俊胜,倪裳衣提出要先去虎头岭营地察看一番,叶首志抬头看看天气尚好,回到房间找来一个行军背囊,领着倪裳衣和冬妹子就出发了。路过村子时,喊了一个战士牵上两头小毛驴跟在后面。冬妹子问牵毛驴干什么,叶首志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概是头一回进深山的缘故,倪裳衣和冬妹子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高山绵亘,松杉挺拔,溪水潺潺,各种不知名的鸟雀不停地鸣叫觅食,丝毫不见寒冬的萧瑟,看得两人痴迷不已。偶而有小兽从脚下窜过,吓得她们躲避不迭,连声惊叫,看得叶首志和战士捧腹大笑,惹得冬妹子直朝他俩翻白眼。 走了不过十几里,倪裳衣就气喘嘘嘘,额头冒汗。叶首志见了就叫休息,跑到溪边沾湿毛巾,递给倪裳衣擦汗,倪裳衣也不客气,接过来擦去脸上的汗渍,又把毛巾翻了一个面,递给冬妹子,冬妹子笑着说:谢谢叶叔,谢谢裳衣姐。咦,我喊你叫叔,喊裳衣姐叫姐,好像不大对?健r妒字鞠仁且汇叮?幼乓残a似鹄矗?簿醯檬歉鑫侍狻?p>旁边的战士是个老兵,他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各叫各的,还是这么叫。一个就是冬妹子喊大队长叫哥,反正叫的人不吃亏。冬妹子拍拍手说:这个主意好,那以后我就喊叶叔叫哥了。叶首志喜欢冬妹子淳朴爽快的性情,答道:随你便,我还正缺个妹子呢。倪裳衣笑着说:我看老叶就认下这个妹子吧。冬妹子高兴地抱住叶首志的胳膊,撒娇地说:这可是裳衣姐说的,我可是你的妹子了,你以后要多护着我。叶首志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好,好,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妹子了好不好。 叶首志看她俩都有些累了,就牵过毛驴,把她俩一个一个抱上驴背。倪裳衣长这么大还没骑过牲口,吓得身体乱晃,脸色发白,冬妹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战士从背囊里找出两条绑腿,递给叶首志一条,叶首志马上明白怎么个用法了。先把绑腿打个结,搭在驴背上,按照倪裳衣两脚垂下的位置,一边打上一个结扣,把倪裳衣的脚塞进去,这样踩实了就能保持身体的平衡。倪裳衣踩住结扣试了一下,果然稳当多了。那个战士同样也给冬妹子打好了结扣。然后,叶首志和战士牵着毛驴朝营地走去。 下午,他们在一条溪边停下来,从背囊里取出行军干粮,就着溪水填了填肚子。在后面的行程里,倪裳衣和冬妹子都是在驴背上呆着的,长时间的摩擦,两条大腿的内侧隐隐作痛,她俩不敢吭声,怕叶首志他们笑话,只得咬牙坚持。傍晚时分,终于熬到了虎头岭营地。 进了营地,叶首志直接把倪裳衣两人带到虎头洞后面的服装厂,叫黄立秋的老婆黄嫂照顾她俩洗漱安歇,自己和黄立秋挤在一个铺上凑合了一晚。 第10章 医疗室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倪裳衣被外面一阵阵的口令声和呼喊声惊醒,她忍着浑身酸痛从床上爬起了,打开房门,只见叶首志等在外面,轻声问到:给吵醒了吧,夜里睡的可好?倪裳衣点点头。冬妹子出来了,见到叶首志就喊:哥,外面在干什么,声音这么吵?叶首志笑着说:这是部队出早操,天天如此。快去洗脸吧。 黄嫂见叶首志来了,就打招呼:大队长来啦,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端去。黄嫂三十来岁,很是精明强干,服装厂的厂长说是黄立秋,实际上黄嫂管的事情最多,里里外外搞得很利索。叶首志想着可以把黄立秋调到运输队去,服装厂就交给黄嫂来打理,刘贤臣不兼运输队长,专管外卖外购,不过还没同张扶海通气。 一会儿黄嫂端着一盘子早饭走了进来,三碗白米粥、几个杂粮馒头,一碗咸菜,黄嫂又从棉袄兜里掏出三个热乎乎的煮鸡蛋,叫他们趁热吃。叶首志一边吃饭一边和黄嫂聊起服装厂的事情来。黄嫂说:上个月增加了50个工人,她安排30人加班做棉军衣,要做1200件。10人加班做棉被,还有10人做行军背囊和手榴弹袋。春节前能把棉军衣赶出来,接着又要做春秋天穿的单军衣。人手还是少了,要大队长给厂里加人,还要加100人。叶首志答应想办法。 吃过早饭,叶首志陪着倪裳衣、冬妹子来到虎头洞。部队都在操场训练,洞里的人不多。倪裳衣看到走道的一边,竖立着许多粗壮的木架,上面分开堆放着粮袋、面袋、干菜、腊肉、咸货、红薯干。靠近医务室的走道的一边,木架上摆放着成捆的中草药,像六月雪、金银花、白花蛇舌草什么的。倪裳衣见山洞宽敞,洞内干燥,点点头说:药材最怕受潮,这里条件不错。转了个弯,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上挂了一个白漆木牌,上面画着醒目的红十字,看来这就是医疗室了。进去后,只见靠着洞壁摆了一大溜单人病床,床上躺着20多名伤员。李汇川看见叶首志来了,迎了上来,叶首志给他们作了介绍。倪裳衣仔细询问了伤员情况,接着和冬妹子到溪边认真地洗了手,返回来逐个给伤员检查了伤口,看到伤势恢复的不错,便问李汇川的治疗措施,当听到一上来就口服“磺胺嘧啶”,再就是坚持用中草药内服外敷的时候,倪裳衣有些惊讶,你们有进口的消炎药?叶首志笑着说:要是需要的话,我们还有盘尼西林呢。 倪裳衣看了以后,提出很多建议,如在洞内隔出两间用作手术室,隔出一间用作医护人员值班休息室。在伙房里增加一个灶台,专门用于医疗高温消毒。单设几个妇女病床。此外,营地住地要定期消毒,注意粪便管理。叶首志叫李汇川一一记下,专门向后勤部张部长汇报解决。 中午开饭时,叶首志安排二营营长邵家旺、三营营长马云飞和倪裳衣见了面,两人非常高兴,都说营地现在就缺能做手术的医生,倪裳衣来营地那是雪中送炭,给部队解决了大问题。要是一营长徐长胜在家,肯定闹着要庆祝一番呢。一营教导员王令朝送三个重伤员去军部未回,老徐带部队去了游击区,现在不在家。 晚上,叶首志喊来张扶海,和倪裳衣一起研究救护队的事。张扶海说改造医疗室没问题,问倪裳衣能带几个人过来。倪裳衣说,现在营地和部队的存在都还是秘密,不能公开说,我也没有把握能动员几个人来。但不管能来几个人,这里有那么多的部队,现在就需要增加10个护理人员。张扶海抓了抓头:医疗队在营地里,从外面招人就怕不可靠。 旁边的冬妹子说:外面的人不可靠,那就招自己人啊。营地里有不少兵是本乡人吧,不如叫他们回家动员自家妹子报名,张叔去挑10个不就成了吗?叶首志和张扶海都笑了起来,叶首志揉了揉冬妹子的头,夸道:还是我家妹子聪明。冬妹子得意地昂起头,叶首志赶紧敲打她几句:可不能骄傲,你要抓紧跟裳衣姐多学点真本事。冬妹子点点头:哥,你就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叶首志安排大刀连一个班护送倪裳衣和冬妹子回宁国。他见两人走路有些别扭,知道是骑驴子骑出来的问题,因此特意拿来两条薄褥子,细心披在驴背上,又结好绑带。倪裳衣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和冬妹子一起随战士们向山口通道走去。 叶首志回到了洞内的指挥室,搬了一张椅子,对着墙上的皖南地图坐了下来,一看就是小半天。这段时间皖南看似平静,实际上是暗流涌动,随时都会有事情发生。 门外一声“报告”,将叶首志的沉思打断。叶首志转身看去,原来是一营王令朝回来了。叶首志向他招手:快进来,伤员怎么样了?王令朝答道:都抢救过来了,再迟一点就危险了。不过,有两个伤势很重,治好后恐怕也不能扛枪了。叶首志说:不要紧,他们是为国家受的伤,我们要安排他们工作,不能工作的就养起来。这要作为一条规定。 叶首志问起了杨少良他们,王令朝说,都看到了。袁主任亲自安排的,杨少良他们十几个人号谱都会背了,天天跑到山沟里练习吹号,嘴唇磨破了,就用胶布贴上吹。估计春节前能回来。哪些学战场救护的可能时间要长一些。 叶首志问:军首长都还好吧。王令朝语气有些迟疑地说:大队长,听说叶军长又提出要辞职。叶首志急问:什么时候的事?王令朝说:军部的人说是去年底的事,蒋介石不同意给新四军增加军费编制,叶军长很生气,说这军长干不下去了,后来就回广东为他弟弟叶辅平治丧去了。叶首志一惊:什么,叶处长牺牲了?什么时候的事?王令朝说:去年九月执行任务时出了车祸牺牲的。 叶首志想了一下说:叶军长辞职的事对谁都不要说。你派人告诉陈水根,最近不要放松对铜繁芜的侦察。 第11章 冬训 1940年春节快到了,雨雪下个不停。在虎头岭周围的深山里,几支队伍顶风冒雪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这是留在营地的六个连队正在开展的冬训。按照叶首志的命令,春节前后,各连每天都要拉出去走30里山路,从实战出发,全面锻炼部队雨雪天气行军作战能力。 他们人人头戴和草帽一般大小的竹编斗笠,身上披着细帆布雨披,上身穿着统一的灰色粗布棉衣,杂色裤子,脚蹬帆布胶鞋。他们没有装备枪支,只有大刀、梭标和手榴弹。这段时间后勤部门动了不少脑筋,采购大量的细帆布,做成雨披给战士遮挡雨雪,休息时垫在身下阻挡湿气。胶鞋是供作战行军时穿的,平时都穿草鞋和布鞋。 后勤还学会了烤制月饼,外出训练时,根据时间长短每人发几个,都装在干净的竹筒里,穿上绳子背在身上。月饼里面是咸肉野菜馅,战士们说味道不错还顶饿。这是行军干粮,是在不能做饭,或者来不及做饭的情况下充饥用的。后勤还给每个排配了两个火头军,粮食由战士们分开背着,火头军只带铁锅饭铲竹碗随军行动。到了地方,只要作战环境允许就埋锅做饭,环境不允许就啃月饼,尽量让战士保持体能。 随着年关临近,带队去蔡村、黄田和溪口游击区的营级干部,陆续返回营地报告工作,三个连队都留在游击区和当地的民兵一起过年。他们来到虎头洞指挥室,汪施才、陈水根正在向叶首志汇报情况。叶首志看见了他们进来了,便叫他们坐下一起听听。汪施才从内线得到的消息,去年6月国民党制定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年底又搞了《异党问题处理办法》,他们**摩擦的步子在不断加快。陈水根说,最近鬼子军舰在长江码头卸了不少货物,估计是给铜陵、芜湖日军输送弹药给养,目前还没有发现这两地的鬼子有调动的迹象。叶首志点点头,说:你们讲得情况很重要,去年鬼子打繁昌吃了大亏,他们不会甘心的,叫你的侦察员盯紧这些地方,他们很快就会有行动。 一营营长徐长胜、二营教导员张照民、三营教导员彭戈分别报告了情况。目前,蔡村、溪口、黄田三地已经发展民兵1000余人,全部训练过了,发给武器就可以直接参加战斗。一营派了20个民兵打进了泾县保安团,蔡村乡公所的乡丁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二营通过华阳帮控制了溪口镇的镇公所,华阳帮大部分成员接受王练江的指挥,在溪口附近的溶洞内已储存了三百担粮食。三营在榔桥镇公所安插了人员,在黄子山初步建立了游击营地,可进驻500人的队伍。 叶首志说:照这么说,加上葛顺乡500民兵和三地发展的1000民兵,现在我们的总兵力达到2700人,将近两个团的规模了,就是没有枪啊。今年主要任务就是搞枪,要尽快把部队装备起来。 说到这里,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一声响亮的“报告”。大家转身看去,原来是杨少良他们从军部回来了。叶首志迎了出去,只见十七个小伙子笔直地站成两排,精神抖擞,很有军人的气势。叶首志高兴地走上前去,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嘴里说着:有点像样子了,你是卫皖吧,你是卫山。小伙子回答:是,大队长。叶首志问道:你们学的怎么样了?杨少良答道:基本掌握,需要进一步熟练。叶首志说:好,杨少良和铁蛋留下,其他人回去休息。 叶首志问他俩现在有几只军号,杨少良说军部给了四只。叶首志说暂时够了,交待他俩说,杨少良回去组织机炮连训练。铁蛋是通信班班长,负责下一阶段的训练。练习吹号要找一个山洞。还要培训各级指挥员,叫他们听得懂号声。全部训练好了后,每个连、营分配一个通讯员,剩余5个留在大队部。 陈水根匆匆走了进来,附在叶首志耳边说了几句。叶首志问:现在人在哪?陈水根说:关在乡里,没敢带进山。叶首志点点头,喊来徐长胜交待一番,便随陈水根下了山。 入冬以来,李有田率领大刀连进驻葛顺乡,他任务有两个,组织全乡民兵冬训,保卫乡公所安全。他把两个排分散到各村带着民兵训练,留一个排守卫乡里,白天在各个路口设卡盘查过路行人,晚上轮班在村里巡逻,搞的村里秩序大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天,在路口放哨的队员抓住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一搜身还搜出了驳壳枪,不容分说,便扭送到了乡公所。李有田一问,两人只说是县党部的人,来干什么就是不说。李有田把两人关了起来,命人上山报信。 叶首志和陈水根赶到乡公所,李有田把情况细说一遍,还拿出了两人的驳壳枪。叶首志问了两人的穿着打扮,又看了一下枪,说:这是仿造的驳壳枪,那边的人用的多。便叫陈水根和李有田再审一次。 侦察员审问人正是他们的老本行。过了一会,情况问出来了,这两人是宁国县党部招用的外勤人员,此次是奉县党部葛干事之命,要摸清刘贤臣的行踪,掌握他跟谁接触,在干什么。他俩先是在县城茶栈门口盯了几天,没看到刘贤臣,便跑到乡里来找。他俩不知道葛干事的名字,也不知道葛干事叫他们做这些事的目的。 叶首志点点头说:来者不善,你们大刀连警惕性很高,要表扬。这样吧,大刀连派四个人只带大刀,把这两人押回县里交给保安团黄团长,就说抓到了土匪探子,然后直接回来,哪里都不要去。李有田转身出去安排此事。 叶首志对陈水根说:这个葛干事是什么来头,我们怎么会引起他的注意,县党部要干什么?陈水根说:我马上安排两个侦察员盯住这个葛干事,尽快弄清事情原委。 第12章 来者不善 的确是来者不善,这个葛干事名叫葛应耿,正是葛顺乡恶霸葛尚德的二儿子葛银根。一年半前,哥哥葛金根死于共产党游击队之手,他听从父命,跟着来乡剿共的粤军59师走了。原想混个一官半职的,带兵回乡复仇,谁知这兵不好当,一来这是杂牌部队,待遇很差,他自幼骄奢惯了,吃不得清苦。二来没有军校资历,很难当上军官,更谈不上带兵打仗了。他自知没那个本事考上军校,自己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得赶紧另想门路。 他找到了师部医院的军医,塞上一点钱,开了一张“身体有疾,建议退役”的假证明,领了十五元退伍金离开了军营。他没有直接回葛顺,先是来到离家不远的甲路镇打探家里的消息,当得知他父亲获罪早已死在县狱,宅院没收充公,家产都给一个叫刘贤臣的新任乡长分给了村民,小老婆跑到县城避难的时候,关上旅馆房间的门大哭一场,咬牙切齿诅咒发誓:不报此仇就不是人养的。同时把名字改为“葛应耿”,取报仇应当耿耿于怀之意。 葛应耿从另一条路进了宁国县城,费尽周折找到了他父亲的二姨太,一个名叫周嫩娘的女人。此女原是宁国县城的一个戏子,长得丰腴娇柔,戏唱的一般,但媚惑劲儿十足。一次葛尚德进园子看戏,戏文没有听明白,却被唱戏的人儿迷得神魂颠倒,二话不说,甩给班主100块大洋,把周嫩娘领回了家。葛尚德年逾花甲,有色心而力不足,周嫩娘寂寞难耐,便与年轻风流的葛银根对上了眼,暗地里做成了好事。葛尚德装作不知,家丑不可外言,随她去吧。 葛尚德一死,树倒猢狲散,周嫩娘携带私房钱来到县城,买了一处旧宅住了下来。时间一长,积蓄越来越少,她正在苦思生财之计的时候,葛银根突然寻上门来,令她惊喜了一阵子,可看到当年风流多金的二少爷,竟变得如此穷困潦倒,觉得并非可靠之人,心又凉了下来。葛银根不学无术,但观颜察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上前一把搂住周嫩娘的细腰,对着她的耳孔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找到了一条进身之路,你先借给我一点钱,事成之后我十倍还你,怎么样?周嫩娘的腰肢软了下来,葛银根的手搂得更紧,继续说:我现在的名字叫葛应耿,你要记住。到时候你就跟我过,吃香喝辣都由着你。周嫩娘嗲声道:我要一座大宅院。葛银根邪笑着说:说不定还有金山银山呢。 周嫩娘上街买回了酒菜,葛银根在屋里洗了把热水澡,两人便嚼着卤菜,把酒温热,吱吱地喝了起来。酒足菜饱,身上燥热,两人脱光衣服滚到了床上。一个想重温旧梦,一个是曲意奉承,两张嘴迫不及待地咬在了一起。葛银根使出看家手段,百般抚弄,周嫩娘浑身酥软,浪声迭起,身下床板咚咚作响,许久不得消停。 第三天早上,葛应耿揣上周嫩娘给的200元钱,取道旌德、太平转到安庆渡江,最后来到了省府所在地立煌县。经他多方钻营,金钱开道,结交上了党务指导专员办事处的副主任,凭着一张推荐信,成了党政干部训练班的学员。在半年时间里,特务教官向他传授了刺探、暗杀、绑架等技术。每月都要完成一篇“作业”,主要是通过盯梢,抓捕我地下党员,破坏组织系统;或诱骗青年学生,建立特务外围组织。葛应耿干的十分卖力,深得特务教官的赏识。 结业实习时,他主动报名参加围攻新四军竹沟留守处,亲手残杀了一名新四军伤员和两名军属,他第一次体验到了报仇杀人的快感。训练班给他的结业评语是:政治优等,技术一般,手段犀利。因他表现突出,按他本人意愿,结业后分配到宁国县党部当上了组织干事。 组织干事的差事就是对全县国民党员进行训练、教育和考核,并发展党员。国民党禁止党部和党员干预地方政务,宁国地方管理他们根本就插不上手。宁国县长每月薪水250元,还有各种补贴。县党部书记长薪水只有40元,干事只有10元钱,活动经费基本上没有。此种状况离他报仇的愿望相差甚远,他决意要搞钱。葛应耿借口发展党员,四处奔走,结交商贾豪绅,筹集赞助费用。又说动党部书记长同意,以支援抗战前线为幌子,鼓动成立了船运协会、竹木山产协会、马帮协会、青年教师协会等五花八门的民间组织,从中收取审批费和管理费。这番折腾下来居然弄到了七八千元的款子,他一把送给书记长一千元,而且承诺每月都有孝敬,这就彻底取得了书记长的信任。 手里有钱了,葛应耿就琢磨着怎样报仇了。今年年初,他用钱从驻军手里买了十几把仿造的驳壳枪,从街头滋事的二流子里面挑了10个能打架的,经过亲手调教,成立了县党部外勤组,主要任务是监视异党非法活动,自己亲任组长。葛应耿没有和刘贤臣、叶首志他们见过面,也不知他们的底细。经过打探,摸到了刘贤臣的一些情况,葛应耿派出两个人监视茶栈,搞清刘贤臣的行踪。 宁国县政府几次搬迁,现在迁到城内南街宁阳小学办公,县党部在隔壁的院子里办公。与县府那边一片嘈杂忙乱的景象相比,党部这边倒是清闲的可以。此时,葛应耿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卷,正在等着外勤组回来报告刘贤臣的消息。 不一会,几个县保安团的人走到门外,一个人问到:你是葛干事吧,我们黄团长叫我们把这两个人给你送过来,你看看是不是你的人?葛应耿一看,正是他派去监视刘贤臣的那两人,觉得不对劲,忙问:是我的人啊,怎么到你们去了?来的人也不解释,丢下那两人就走。葛应耿阴沉着脸,问明了情况,臭骂了一通,叫两人滚蛋。葛应耿越想越觉得葛顺乡不简单,养了不少乡丁,背着大刀,还有手榴弹,防卫那么严密,当年的红军游击队不正是这样的吗? 第13章 热闹 刘贤臣从上海回来了,他给大队带来了新年礼物。第一件就是200支德国造驳壳枪,还有10万发子弹。刘贤臣这次向德国军火商一共订购了1000支。上海库存只有200支,这次全都提回来了,那800支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好说,听美国人说德国要在欧洲打大仗。买炮的事情德国人说最好拿东西换,像钨、铜、铁、石油什么的,说我们中央政府就是拿这些东西跟他们换装备的。刘贤臣又通过约翰经理找到了美国的军火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300美元一门的价格谈妥,一共买50门美制六零迫击炮,再加一万颗炮弹,加上运费、保险费等,总价约四万美元,今年年底到货。 大家听到了一阵惊喜,都在想象着50门炮同时发射,该是怎样一种壮观的景象。徐长胜拍了一下邵家旺的肩膀,问到:老伙计,六零炮能打多远?邵家旺眼一翻:我连见都没见过,我怎晓得?说的大家哄笑起来。 刘贤臣带来的礼物还有:两千条薄毛毯,四千双帆布胶底鞋,全套德国造外科手术器械,采血输血器具,还有消炎止血药品,20个急救药箱。这次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后勤部张扶海满脸喜色,连夜带着运输队下山搬运物资去了。 刘贤臣还带来了谢俊胜的一份情况报告。谢俊胜在信上说,这次去皖浙边界走私任务已完成,带去的是桐油和猪鬃,买方是驻安吉的伪军绥靖队。胡县长秘书拿到钱后,什么也没买就催着返回,估计是心虚。去时走的是广德小路,县内驻军很多,忠义救国军总部驻柏垫,32集团军司令部驻凤桥,有南下迹象。我们返回时走天目山西麓,地势险要,驻军很少。章树镇龙王山一带紧靠宁国,可建立游击根据地。 叶首志把信递给徐长胜,叫他们都传阅一下。自己走到地图前,找到了信中提到的几个地方,并作了标记。等几个营级干部都看过了,叶首志要他们认真考虑一下,年后要专门研究一次。 叶首志把刘贤臣、陈水根留了下来。叶首志对刘贤臣说:过年前你把后勤这摊子事都交给张扶海,还要大量采购军需物资,把乡里的事交给汪施才,年后你就安心去学习。陈水根报告了侦察县党部葛干事的情况。葛干事名叫葛应耿,去年底从立煌县特务训练班分来的,是县党部组织干事,兼外勤组组长。我们又问了葛顺乡的人,说前年大队长、刘乡长为民除害,抓了葛尚德,他的二儿子叫葛银根,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叶首志看了刘贤臣一眼,说:继续监视葛应耿。过了年,带乡里的人去县里辨认一下。 叶首志转身对门口执勤的战士说了一声:去把铁蛋喊来。一会铁蛋来了,叶首志吩咐:你去张部长那里领枪,把你们通信员都装备起来。再把卫皖喊来,给他个任务。卫皖喜滋滋地背着新枪来了,叶首志对他说:你从现在开始,给刘乡长当警卫员,负责他的安全,放机灵着点啊。卫皖响亮地回答:是。说完就坐到角落里,埋头擦起新枪来。 刘贤臣和叶首志聊起了华盛药房的生意,现在的客户多了不少,忠义救国军也找上门来了,药品供不应求。药房开业不到半年净赚了六七万,正好用来买了枪炮。刘贤臣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十几块手表,推到叶首志面前。刘贤臣说:有两块是花旗银行送的,说我们合作的很好,还给我发了一个邀请函,让我方便的时候去美国作商务考察,费用他们出。手表是“天美时”牌子,还不错,我就多买了几块。叶首志说:这东西有用,给营级干部都配上一块。刘贤臣从布包里拣出两块小一点的手表,单独放在一边,说:这两块是给倪裳衣和冬妹子留的,她俩搞医务也需要掌握时间。叶首志直点头:对,对,还是贤臣想的周到。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这时,倪裳衣和冬妹子正在来葛顺乡的路上。雪下大了,道路湿滑,两人手里都杵着树枝做的拐杖,一步一滑,走得很艰难。大刀连的战士牵着驮着她俩行李的小毛驴,紧紧地跟在后面。原来是可以早一点来的,倪裳衣想到山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就在县里的刻印铺赶印了一批病历、处方单和检验单。等到印好后就到了年二十八,年二十九一早就动身来了葛顺。 走到半路,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大刀连的班长叫前面的人继续向前走,不要回头看。他带了几个人埋伏在路边石头后面,等到那两人走到近前,呼啦一声就围了上去,抽出大刀往两人的脖子上一架,大喝:做么事的?几个战士从他俩身上搜出来两把驳壳枪。见两人不吭声,班长恶声恶气地说:不讲是吧,那就到阎王殿去过年吧。说着就抡起了大刀片。那两人吓得跪倒在地,马上就说了实话,原来还是葛干事派来盯梢的。班长心想,这些小混混抓回去没什么用,还要费事往回送,不如把他们吓回去算了。他就喊了一声:把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拉下去砍了。战士们架住两人就走,来到路边松手拔刀,两人以为大刀马上就要砍下,便把头一缩,狂叫一声向前窜去,跌跌爬爬朝县城方向逃去。甩掉了尾巴以后,倪裳衣她们加快了行进速度,晚上在葛顺乡休息了一夜,除夕夜上了虎头岭。 倪裳衣和冬妹子的到来,给营地增添了喜庆的气氛。尽管营地的年夜饭和去年一样简单,但是要热闹的多。徐长胜已经知道刘贤臣给叶首志说亲的事,他端着酒杯凑到叶首志和倪裳衣的跟前,笑呵呵地说:嫂子,什么时候喝你和叶大哥的喜酒啊?冬妹子在一旁立刻笑了起来,倪裳衣脸臊得通红。叶首志埋怨道:你看你,酒喝多了吧。徐长胜来劲了,他大声问大家:同志们,叶大队长说我们喝多了,我们有没有喝多啊?大伙儿齐声回答:没有。徐长胜更来劲了:那我们都来敬嫂子一杯酒好不好啊?大伙儿响亮地回答:好! 营地平时严禁喝酒,年夜饭每人也不过两杯酒,徐长胜心里痛快,只是想借个由头热闹一下罢了。 第14章 平静 葛应耿这个年过得十分丧气。他派去盯梢的人又一次丧魂落魄地跑了回来,还差点给葛顺乡的人砍了脑袋,他暴跳如雷,把两个笨蛋臭骂一顿。他越想越气,就给他立煌县特务教官打了个电话,检举葛顺乡刘贤臣有共党嫌疑。教官告诉他,光有嫌疑不行,如果有了证据,可向皖南行署五科报告。 葛应耿又打通了五科的电话,五科叫他直接向胡县长报告。他想想不对,绕过党部书记长直接找县长,书记长知道了肯定要给脸色看。他就借着拜年向书记长说了这事,书记长知道刘贤臣是全县有名的财主,心想这葛干事想钱想疯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刘贤臣头上。又一想,如真能把刘贤臣扳倒,那他的钱不就是县党部的钱了吗?书记长马上要通了胡县长的电话,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通,胡县长在电话里哼啊哈的没有表态。 胡县长放下电话,把黄团长喊来问话:你是宁国的老人了,葛顺乡刘贤臣是不是共产党?黄团长问是谁说的,胡县长说是县党部说的。黄团长冷笑道:县党部全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刘贤臣是共产党?你见过有这样的共产党?他在葛顺乡领头闹事,反对政府,抗租抗捐闹共产了吗? 胡县长给黄团长的话呛得直咳嗽,说:虽说现在还是两党合作,可上面的调子变了,我们得小心啊。黄团长说:小心不为错,但不能胡乱猜疑,更不能像县党部那样别有用心,他们是想图财害命。这件事在胡县长那里暂时搁置了下来。后来被谢俊胜知道了,心生警惕,交待中队弟兄们注意县党部的举动,暗中注意对茶栈和西津渡刘宅的保护。 过年这几天,虎头岭营地没有闲着。回家过年的战士一说营地要招收女护理兵,一下子就有100多个女伢子报了名。初五那天,下山招兵的张扶海、倪裳衣、冬妹子三个人被这些女伢子团团包围,叽叽喳喳吵得头昏眼花。要说体检吧,来报名的身体都不错,要说政治审查吧,家家身世都很清白,要谁不要谁实在不好办。张扶海马上派人上山请示叶首志,叶首志说实在不行就都收下来,从中挑20个识字的当护理员,其他到黄嫂被服厂当工人,原先的男工人补充到运输队去。结果这次招了120个女伢子上山。 人招来了,住的地方就不够了。张扶海又带着后勤一帮人忙着调整住地。在医疗室旁边隔了一大间屋子给20个护理员住宿,兼作教室。又把被服厂车间整理一下,临时安排女工住下,等雨雪天过去了,再突击搭建一批营房,彻底解决新兵的住宿问题。 倪裳衣先叫冬妹子把护理员的住处安排好,再领着她们清扫整理手术室、值班室,对病房进行清理消毒。再就是排出病房值班表,每天定时给伤病员检查换药之后,集中对新人进行培训。皖南地区历来文风盛行,重视教育,即便是交通闭塞的葛顺乡,农家孩子多少都识一点字,这就给护理培训提供了方便。再加上这些女伢聪明心细,学习刻苦,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全部用于听课学习,背诵护理知识、各种药名药性、使用剂量等等,勤奋练习救护技术,一段时间以后也都慢慢地顶岗值班了。 开春之后,派到军部学习的40个战士返回营地,三个重伤员也一同回来了。经过倪裳衣检查,伤势见好,再有半年即可痊愈。倪裳衣对40个战场救护员进行了测验,认为他们基本掌握了救护技术,又教会了他们急救箱的使用方法。叶首志将20人分到连队,保证每个连队有2个救护员。剩下的20人暂留营地待命。 春耕季节已到。因刘贤臣已去行署轮训,副乡长汪施才坐镇乡公所,督促各保甲抓好春耕生产。今年继续减租减赋,开荒种粮继续免租免赋,对茶农继续实行补贴政策。葛顺乡的人财物已经全部掌握在游击大队手里,租税赋基本上由自己说了算,实际上具备了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雏形。 过了四月,叶首志命令将驻在游击区的一连、四连、七连调回营地休整,另派三连、六连和八连接替,继续巩固发展三个游击区。同时将营地没有枪的连队,尽量装备上大刀和手榴弹,按照大刀连的训练方法,抓紧进行操练。叶首志还叫大队部的4个通信员带领医护人员军训,要求医生护理员都会使用驳壳枪、步枪,学会扔手榴弹。 四月下旬,陈水根匆匆回到营地,报告日军开始行动了。叶首志通知各营营长、教导员、张扶海和杨少良立即来指挥室开会。据侦察,日军驻安庆的116师团一部、驻芜湖的15师团一部,以及两地的伪军约一万人,已于前日集结完毕,估计已经开始对青弋江沿线和繁昌、南陵的新四军展开进攻。另外,侦察员还发现日伪军在繁昌横山一带有一个军火转运站,军火数量不详。 大家一面听情况报告,一面看着地图思索。叶首志问大家怎么办,这是他的老习惯,每次都先叫大家想办法。徐长胜说:这次鬼子出动上万人马,三支队压力很大,我们要出兵帮他们一把。邵家旺说:还是老办法,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趁小鬼子后方空虚,抄他老窝去。大伙儿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叶首志环顾一圈,看大家没有异议,便说:好,我的计划是:今天是4月25日,晚上我和各营营长前去繁昌、南陵一带查看敌情,陈水根带几个侦察员跟随,其余分到三个营带路。明天营地六个连集合部队,由教导员带队并进行战斗动员,晚上出发,昼伏夜行,28日天亮前到达繁昌峨山镇南部山地隐蔽待命。到达后各营教导员到峨山镇茶栈与我们汇合,决定作战计划。叶首志又补充道:运输队全部跟随部队行动。机炮连分成三部分配置给三个营使用。张扶海负责留守营地。 第15章 巧取马坝 峨山镇是繁昌南部的交通要冲,南繁公路和铜芜公路均从这里经过。路边的商业街里,一年前新开了一家茶栈,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今天不太一样,一早就有茶客光顾,三三两两的来了十几个人,各式打扮的都有。老板和小伙计忙不迭地端茶倒水,还买来了刚出笼的鲜肉包子招待客人,就着热茶,客人们饱餐一顿,结了帐就分散离开,各自找了客栈蒙头呼呼大睡。这些人就是刚刚赶了一夜山路的叶首志一行人。 晚上,他们在镇外集合,潜行到十几里外的马坝进行侦察。繁昌县城以北包括繁阳镇属于敌伪控制区,以南是新四军控制区。据陈水根说,马坝驻有汪伪警察的一个分队,还有繁昌县**自卫团的一个排,约有80人枪。这里是丘陵山地,营房建在平地上,四周拉上了铁丝网。再往北面十里地就是横山,军火转运站就在那里,平时有100多伪军把守,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叶首志他们围着马坝转了一圈,把周围的地形道路记了下来。 正要离去,营房里出来了三个人,领头的骑在马上,像是军官,后面跟着走的两人背着短枪,估计是马弁。陈水根叫两名侦察员跟上他们,摸清三人的底细。叶首志他们向北走去,再对横山进行侦察。 两个侦察员跟着伪军军官进了繁阳镇,来到了一座宅院,门上挂着一盏红灯笼,上写“倚香居”三个字。只见一个马弁敲开了门,一个穿着艳丽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脆声喊着:哎哟,是李队长来啦,酒菜都备好了,今晚要谁陪酒啊?那个军官嘟噜了几句。妇人笑道:包您满意,昨天刚买来的三个雏儿,一个个嫩着啦。军官又嘟噜了几句,那妇人说:那您可得要来哦,连着三晚都给您留着。军官嘿嘿笑着进了门,马弁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两个侦察员翻入院子,一个悄悄地贴窗偷听,一个隐身在暗处监视。正房里亮着灯,窗户上晃动着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两个马弁不在这里,估计是在另一处饮酒作乐。房内传出说话声,一个公鸭嗓子说:今年多大啦?一个弱弱的女伢声音:十六了。公鸭嗓子:别怕啊,解开给大爷看看,哎哟,真水灵。来,让大爷好好疼疼你。房内传出撕扯衣服的声音。侦察员摆了一下手,悄悄翻出院子。两人恨恨地骂道:这狗日的汉奸,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过两天有他好受的。 第二天早上,繁昌南面传来激烈的枪炮声,一直响个不停。街上居民神色慌张,说是新四军在何家湾跟鬼子打上了,鬼子兵人多,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晚上,叶首志他们又摸出镇去,忙乎了大半夜。28日中午,茶栈里又来了不少茶客,吃过茶点就晃晃悠悠地走了。 根据两天侦察得知,驻扎在芜湖、湾?b一带的敌15师团一部已经南下,正在青阳与新四军一支队激战。三山、横山包括峨桥的敌人向繁昌以南地区进攻,正与新四军三支队交火。这一带日军兵力不足,因此,叶首志决定速战速决,一举拿下马坝、横山两处敌人据点。 这天夜里,月亮隐入云中,四野一片昏暗。大队各个部队开始了行动。徐长胜、王令朝率一连、二连进至马坝西边的枫林构筑防御工事,阻击荻港日军前来增援马坝。邵家旺、张照民率四连、五连进至马坝东边的桂岗构筑工事,负责挡住峨山桥?碓??小r妒字敬?烊??钠吡?痛蟮读??诼戆幽媳呱降芈穹??呕?フ悸戆拥腥司莸恪?p>晚上七点多钟,伪军官很准时地出来了,两个马弁照例跟在后面。那军官骑在马背上颠儿颠的,嘴里哼起了淫调:花朵红来花心嫩,湾里妹子真水灵,水汪汪的眼睛瞅过来,一下子勾走我的魂。哼着哼着,马突然不走了,几个黑影拦住了去路,正想喝骂,一只手伸过来将伪军官揪下马背,拖到了路边,一把短刀逼住咽喉。 叶首志低声问到:不想死就说实话。你的姓名,职务。伪军官哆嗦着回答:长官饶命,我叫李大林,是马坝警察分队的分队长。叶首志问:马坝据点里有多少人?李大林回答:我的分队50人,还有自卫团30人。叶首志又问:李二林是你什么人?李大林说:是我兄弟,长官认识他?上次李二林从宣城回来对你说了什么?说了,说了,他对我说,新四军长官说了,不要当汉奸,不要祸害老百姓。那你是怎么做的?我当汉奸是没有办法,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祸害过老百姓。你现在带我们进据点,叫你手下人缴械投降。 李大林站了起来,也不哆嗦了,带着叶首志往马坝据点走去,通信员卫南、卫山装作马弁牵着马,护在叶首志两边。七连和大刀连远远跟在后面。来到据点门口,李大林叫喊开门,哨兵马上打开铁丝网门放行,心里疑惑,队长今晚回来这么早,八成是没有快活上吧。 李大林走到营房前面,从兜里掏出口哨狂吹一通,大喊:全体集合,不带武器。喊了几遍,又把哨子吹了几次,营房里才稀稀拉拉跑出来人,衣服不整,呵欠连天。一个小军官亮着手电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哥,出了什么事,这时候要集合?跑到跟前,见他哥没吭声,他借着电筒的余光看清了叶首志的脸面,他一个哆嗦,手电掉在地上。他马上捡起手电,向叶首志一个立正,大声喊道:长官好,我是李二林。叶首志说:你还认识我。好,你现在去检查集合的人数,不要漏掉一个人。李二林回答:是!等了十几分钟,警察分队和自卫团才把队伍站好,叶首志心里鄙夷:这样的兵白送都不要。李二林跑过来报告,弟兄们应到80人,9人请假回家未回,实到71人。 第16章 李大林 叶首志没有答话,转身命令门口的哨兵:你也过来集合。等到哨兵离开了哨位,原先就留在门口的通信员卫南,对着外面打了一个唿哨,只见门外跑进来两队整齐的队伍,一队手持刺刀枪,迅速将集合的伪军围住,一队手拿明晃晃的大刀,跑进营房挨个地搜查,把枪支弹药都抱了出来。伪军队伍一阵骚乱,叶首志大声喊道:都不许动!我们是新四军,你们被包围了,我命令你们缴械投降。 李大林跟着喊道:委屈弟兄们了,伪军汉奸不是人干的,就是死了都进不了祖坟啊。我李大林现在就向新四军投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李二林跟着喊道:我也投诚,我的弟兄都站过来。队伍里很快走出来二十来个人,李二林对叶首志说:这些人跟了我许多年,很可靠。叶首志点点头,叫他们都站过来。 叶首志对三营长马云飞说:大刀连留一个排看守伪军,等我们完成任务后,放他们回家。部队现在就出发。李大林忙问:长官现在去哪里?叶首志说:去横山。李大林说:我和二林带你们去,那里我们熟悉,正好送给长官一个见面礼。叶首志大喜,说:好,你们前面领路。同时命令通信员卫南吹号,通知一营、二营转移阵地。 “滴答…,嗒嘀嗒…”,嘹亮的军号划破夜空,传向远方。一营和二营的通信员同时听到了号声,立即报告了各自的营长。徐长胜赶忙集合部队,用急行军的速度向横山方向赶去。在繁昌东边担任阻击任务的二营,教导员张照民带领四连继续坚守阵地,邵家旺带领五连赶往横山以东的江宕,构筑防御阵地,准备阻击三山增援横山的敌人。 在赶往横山的路上,李大林告诉叶首志,横山是日伪军的军火转运站,有十几辆骡车,平时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守卫,前几天抽走了两个班,现在只有一个班13个鬼子和50个**自卫团看守,有三挺机枪,一支掷弹筒。 没用一个小时,部队到达了横山。军火转运站外面砌了一圈砖石围墙,墙顶上缠着铁丝网。围墙里面竖着一个两层楼高的?望台,上面有两个伪军放哨,一挺机枪直冲着大门。走近围墙大门,李大林上前叫门。?望台上亮起了强光手电,朝着李大林照来,哨兵问到:干什么的?李大林用手挡住了手电光柱,大声说:我是马坝李大林,你认不出是我吗?哨兵回答:是李队长啊,这么晚了还来啊。李大林不耐烦地说:快点开门,川岛大队长叫我们来领弹药,明天一早要去增援他们。哨兵说:行啊,你等着。 叶首志怕被敌人识破,这次没有走在前面。他见敌人防守严密,便叫通信员向后面传令:做好战斗准备。一营离这里远了一点,现在还未到达。这次只能是吴捷生的七连主攻,大刀连两个排助攻。吴捷生听到了命令,马上就叫连里的优等射手暗中瞄准?望台上的机枪,还把这次配给连里的三挺机枪调到前面来,其他战士做好强攻准备。 “吱呀…”,大门缓缓打开,还未开到一半,鬼子的一个曹长打着手电从门缝向外看去,这一看发现不对劲,哪来这么多人,后面人穿的衣服根本就不是警察。鬼子曹长怪叫一声:八格牙路,开门的不要,快快射击。这时?望台上的机枪响了,“哒哒哒”,站在前面的李大林几个人栽倒在地,没等机枪扫射起来,下面“啪啪”几枪,?望台的机枪就哑火了。叶首志大喝一声:冲进去!七连的三挺机枪对着大门狂扫,把大门里面的鬼子打倒了一片,机枪一停,马云飞带领战士冲向大门,一边朝里射击,一边推开大门,后面的战士蜂拥而入,大刀连一个劲的往里冲,见到鬼子挥刀便砍,很快就占领了整个转运站。 叶首志见战斗结束,立即回到大门口,李二林受了重伤,救护员正在为他止血包扎。李二林满脸悲伤,望着躺在一旁的哥哥,李大林身中数弹,满身是血,早已咽了气。叶首志蹲了下来,擦去李大林脸上的血迹,整了整衣服,叫人把遗体抬走。 徐长胜的一营赶来了,气也顾不上喘,就帮着三营打扫战场。营地的运输队原先就跟在部队的后面,现在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们把鬼子的骡车牵了出来,从仓库里搬出一箱箱的军火物资,忙了一个小时,整整装了六辆大车。还有两辆大车拉伤员,一辆拉牺牲战士遗体。这次战斗包括李大林在内一共牺牲了一名排长、一名班长和七名战士,还有四十多人受伤,李二林伤势严重,需要立即送回救治。 叶首志命令通信员吹号,通知在横山以东担任阻击任务的二营向南转移。命令打扫战场的部队集合,带上伤员和缴获的物资向繁昌方向撤退。路过马坝的时候,看守伪军的大刀连一个排归队,让伪军警察自行解散。天亮之前,所有部队在峨山镇南边的山地汇合。 这一晚部队着实疲劳,特别是二营五连,一夜连续两次构筑防御工事,在撤回来的路上,很多战士走着走着,拉着前面战士的行囊就睡着了,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这回到了宿营地,放出暗哨以后,战士们倒地就睡,鼾声大作。 各连炊事班趁大伙休息,赶紧搬出用半个汽油桶改制的炭火灶,塞进带来的木炭点上火,架上铁锅,放入白米、干菜和猪肉块,兑上溪水盖上锅盖,时间不长,一锅香喷喷的菜肉米饭就熟了。这种炭火灶也是后勤部门的小发明,营地里的木炭多的是,用木炭烧饭火力足,还不冒烟,有利于部队隐蔽。 部队休息到下午,体力恢复了不少,由于伤员不能耽搁,叶首志命令部队顺原路返回,一营担任前卫,二营和运输队居中,保护伤员,三营后卫,负责清除宿营和行军痕迹。叶首志跟随二营行动,他见躺在担架上的李二林脸色苍白,心里很是担心,催促部队加快速度。 第17章 乡亲 白天行军速度自然快了不少,但是暴露行踪的危险性增大,各营不得不派出小股部队在周围搜索前进。行至一个山口,右前方忽然传来枪声,叶首志命令二营继续行军,自己带着通信员卫南、卫山朝响枪的方向跑去。这里已经到了山地的边缘,一里路以外似乎有个村子,那里浓烟滚滚。一营徐长胜带了一个排隐蔽在树丛里,两个气喘吁吁侦察员正在报告着敌情。 看到叶首志来了,徐长胜简要报告了情况,前面的村庄叫汪冲,大约有70多个鬼子在那里抢粮食。叶首志取出望远镜观察起来,他清晰地看到大半个村子燃起大火,鬼子不断驱赶村民向村外的空地集中。他知道鬼子凶暴成性,这几年在皖南不知制造了多少惨案,今天不能眼看着这些村民遭难。一股怒火在胸中腾起,他马上命令卫南跑步通知三营赶到这里来,又命令徐长胜带着一个排先从左侧绕过去,占据有利地形,等我们这边打响了,就猛往村里冲,尽量多救些乡亲出来。 徐长胜领着一个排从左边向村子运动过去。一会儿,三营赶来了,叶首志叫马云飞带七连从右边绕过去,那个方向背光,鬼子一发现,你们就开枪,叫战士们打准点,不要伤到老百姓。马云飞点点头,带着七连迅速绕向向村子。 叶首志回头看了看大刀连,他们现在不仅有大刀和手榴弹,还用缴获马坝伪军警察的枪装备了自己。叶首志抽出驳壳枪,低声命令:散开队形,保持低姿,跟我上。说完,弓着腰冲了出去,两个通信员紧随其后。一营教导员彭戈拎着三八大盖,带领大刀连向前冲去。大刀连长李有田还是老习惯,手提大刀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心想上次打鬼子是在晚上,看不真切,这回可要看清鬼子是怎么死在自己手里的。 今天刮的是东南风,村子里的浓烟飘向这边,反而遮蔽了鬼子的视线,直到两路人马冲到了四五十米的地方才被发现。鬼子一阵乱叫,“啪勾,啪勾”开枪射击,歪把子跟着也扫射起来。两支冲锋部队立即卧倒,优等射手不慌不忙地开枪还击,先是把歪把子打哑火,再就一枪一枪地给鬼子点名。鬼子的火力稍微减弱,后面的战士马上低姿向前运动,再开枪射击,因为顾及村民安全,大刀连不敢投手榴弹,鬼子却向这边扔来了手雷,炸伤了不少向前运动的战士,七连和大刀连的攻击都被挡住了。 徐长胜已经接近了村子,听到这边枪声大作,就带着一个排冲了进去,越过烧着的房屋,看见被鬼子们围住的村民,命令战士上刺刀,大喊一声:杀鬼子啊!带头冲向敌人,抬手两抢,干掉了两名鬼子机枪手,接着大喊:乡亲们,快往我们这边跑,快跑!鬼子发觉背后遭到攻击,连忙分兵抵抗,刹时间,双方纠缠在一起拼起了刺刀。 叶首志和马云飞发觉日军停止了射击,趁机攻进村子。叶首志捡起一支鬼子的步枪,指挥战士围住鬼子,保护乡亲离开。大刀连的战士索性扔下步枪,抽出大刀三个一组、两个一伙向鬼子围了过去。游击大队这边是两个连加上一个排,鬼子是一个小队,刚才在对射中被打死了七八个人,现在是200多人对上了鬼子60多个人,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一交上手,便知这是一群老鬼子,身体粗壮有力,拼刺技术熟练,这是一场硬碰硬的厮杀。一时间,拼杀的嘶喊声、刀枪撞击声、被刀枪刺中时的惨嚎声响成了一片。 徐长胜、马云飞、彭戈和吴捷生始终冲在前面,要是叫他们指挥打正规的阵地战,可能火候还差些,叫他们搞偷袭打埋伏包括白刃格斗,心里一点都不怵。他们早就憋着劲要跟鬼子面对面地拼杀一场,看看究竟是谁厉害。这回他们自然就使出了全身解数,成为冲阵杀敌的刀尖。 叶首志神情自若地游走于阵中,哪里危险了他就出现在哪里,哪个战士抵挡不住了他就上去帮一下忙。干掉两个老鬼子后,瞥见一个手拿指挥刀的鬼子,正要向一名背对着他的战士砍去,大喝一声:住手!鬼子一惊,举刀的手停顿了一下,叶首志跨步上前,大力突刺,鬼子挥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鬼子被震得后退了一步,龇牙咧嘴怪叫一声,双手握刀斜劈过来,叶首志后退一步让过刀锋,鬼子气势汹汹,上前又是一刀,这次不客气了,叶首志挥枪磕开,见鬼子中门打开,顺势把刺刀送入鬼子的胸膛,双手一拧拔出,鬼子瞪大了死鱼般的眼睛,倒地气绝。 白刃战此时已经结束,遍地躺着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徐长胜、马云飞带着战士清理战场,看到还没死透的鬼子马上就补上一刀。太可恨了,抢了粮食还杀人,村子100多口人,现在只剩下40口,青壮年都杀光了。七连牺牲6人,伤10人,大刀连牺牲10人,几乎人人带伤,一营一个排牺牲3人,伤5人。 这边战场清理的很快,大刀连的战士们把鬼子的翻毛皮鞋全都脱下来带走,把70多个鬼子尸体堆在一起放火烧了,叫做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又把死难的村民尸体抬到村外安葬,没敢竖牌子,怕鬼子回来糟蹋。 忙完之后,又去动员村里的40个乡亲离开村子投亲靠友去,鬼子肯定要回来报复。实在没有地方去的,就收拾东西跟我们走。结果有一半的村民要跟部队走。傍晚时分,部队抬着牺牲战友的遗体和重伤员,带上20多个乡亲离开村子,向南追赶部队去了。 两天后,驻湾?b的日军发现出去征集粮草的龟田小队成建制的“失踪”了,马上派了一个中队过来寻找,搜索了半天没有结果,村里别说人了,连一只鸡鸭都没见着。根据村子焚烧过和厮杀过的痕迹,断定龟田小队已经全体“玉碎”了。 第18章 急救 三天以后,部队回到葛顺乡。叶首志将汪冲20多个村民留在乡里,交给汪施才安置。部队返回虎头岭休整,伤员全部送到医疗队救治。第二天集合部队,给这次战斗牺牲的28名烈士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李大林的名字也被端端正正地刻在了墓碑之上。 部队出征以后,倪裳衣就安排冬妹子给留守部队、兵工厂和服装厂的工人全部检验了血型,建立了血型档案,同时把手术器具、抽血输血器具以及消毒设备准备妥当,各种急救药品、纱布绷带胶布摆进了专用橱柜,随手就可取用。 这天晚上部队回来了,听说打了胜仗,护理员们刚刚欢呼了两声,一下子看见抬进来那么多浑身血污的伤员,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倪裳衣见识过血腥场面,这时还能沉住气,她大声命令:都不要慌张,分头检查伤势,把最危险的抬进手术室,马上抢救。 冬妹子和20个护理员很快检查了一遍,一共是55个伤员,15个是刀伤,不在要害。40个被子弹击中或弹片擦伤,其中一名被两颗子弹击中胸部,伤势最重。倪裳衣马上把这个重伤员抬进了手术室,剪开上衣,用煮开过的溪水擦洗一遍后,看清了伤员的右胸有两个弹眼,轻轻翻转身体,背后也有两个稍大一点的弹眼。她轻轻舒出口气,还好,这是贯穿伤,子弹没有嵌顿在体内,创面也不是很大。再一检查,发现伤员失血过多,脉搏心跳微弱。她命令:检测血型,马上输血。两个护理员立刻操作起来。 叶首志很不放心李二林的伤势,把部队安置好了以后,就带着卫南、卫山来到医疗队看伤员。他看到护理员们在给伤员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动作麻利,满意地点点头。叶首志逐个询问了伤员的伤势,叮嘱他们好好养伤。 他来到手术室门口朝里望去,看到带着口罩的倪裳衣正在给李二林的胸部缠绷带,手术台边支着输血瓶正在输血。因为手术室是在山洞里,光线昏暗,一个护理员站在倪裳衣的旁边打着手电照亮,叶首志眉头皱了一下,这可不行,要解决手术照明的问题。叶首志叫卫南拿出自己的手电,递给一个护理员让她拿进去。冬妹子看到了手电,抬头望过来,看到了门口的叶首志,点了点头,带在脸上的口罩动了动,显然是笑了一下,叶首志也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叶首志来到后勤部,要和张扶海商量解决手术室照明的问题。谁知张扶海被三个营长堵在了屋子里,吵吵嚷嚷的挺热闹。叶首志咳嗽一声,板着脸走了进去。几个人看到叶首志来了,嗓门也就低了下来。吵什么呢?叶首志问。张扶海看了几个营长一眼,说:这次缴获了1000支步枪,30挺歪把子,我分给每营300支步枪,5挺机枪,他们嫌少。叶首志问:你们那个嫌少啊?说说看。三个营长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吱声。叶首志说:就按张部长说的办。剩下的100支要分配给大刀连和三个游击区再加上葛顺乡的民兵,机枪交给机炮连。你们现在的主要精力,要放在怎样组织部队开展好战斗讲评,怎样开展针对性的训练。 三个营长见叶首志这么说,想多要枪肯定没戏了,也就告辞回去了。等他们走后,叶首志问张扶海能不能搞到发电机,不烧油的那种。张扶海问:哪里用?叶首志说:急救室用。张扶海说,过两天派人去上海买两台脚踏发动机,功率大一点的。今后要是有了电台,正好作为电源。叶首志又交待注意改善伤员的伙食,保持足够的营养。 过了立夏,草长莺飞,满山的杜鹃竞相绽放,虎头岭到处充溢花草树木的清香。在医疗队精心治疗护理下,加上营养充足,不少轻伤员已经痊愈归队,李二林的伤势也有明显好转。叶首志几乎隔个几天就来看望,叫李二林感动不已。 冬妹子心里清楚,我哥来看你不假,恐怕也是来看看嫂子的吧。等看过了伤员,冬妹子就缠着叶首志教她打枪,连倪裳衣一块儿教。会打枪了,又缠着要枪。叶首志想想也对,给她们配枪能够防身。不过现在枪支紧张,就从张扶海那里要来了两支王八盒子,游击大队的干部都不喜欢这种枪,放在后勤部没人要。 枪拿来了,倪裳衣倒没说什么,冬妹子的小嘴噘得老高:这枪是小鬼子用的吧,又丑又重。倪裳衣在一边捂嘴直笑,心想:摊上这妹子有你受的。叶首志哄着冬妹子说:先用着,下次缴获了小手枪先给你换,好不好?冬妹子眼睛笑成一条缝:说话算话哦,别的枪我不要,就要刘叔带的那种,也要给嫂子一支哦。叶首志答的很干脆:没问题。 这些日子,参加汪冲白刃战的战士们可神气了,回来后人人提拔一级,战士当上了班长,班长当上了副排长或排长,排长提成副连长。营里还叫他们到其他连队去作报告,讲汪冲战斗的经过,讲日军的凶狠残暴,讲自己跟鬼子拼刺刀的感受,讲怎样把敌人刺倒的技巧经验。哎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上台给这么多人讲话,就连大队长也坐在下面听我讲,真是光彩的不得了。 这是叶首志特意安排的。部队开展汪冲战斗讲评报告活动,激起了战士对日寇暴行的仇恨,激发了部队求战求胜的血性,这正是叶首志所期待的。叶首志认为,部队就是用来打仗的,打顺风仗不算本事,跟着别人一起冲不算英雄。要敢于打恶仗抢着打硬仗,就像徐长胜这样的。要敢于一个人向上冲,再困难也要完成任务,就像吴捷生这样的。要敢于跟凶残的日寇对面拼杀死战不退,就像七连、大刀连这样的。现在看来,部队的战斗意志和战斗风格已经形成,只要再经过几次硬仗的磨砺,这把钢刀就会更加坚韧锋利。 第19章 粮食换枪 五月下旬,林布新派特委群工部长白和义前来传达特委指示。最近,国民党顽固派连续向我进攻:三月初,李品仙出动六千人进攻新四军江北指挥部,被第四、第五支队击退,歼灭其两千余人。三月底,江苏韩德勤出动一万人围攻半塔集五支队后方机关,江北新四军全线反击,苦战七昼夜,消灭顽军一千余人。四月下旬,李品仙出动5个营的兵力进攻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我方损失严重,纵队参谋长桂逢洲不幸牺牲。 鉴于这一形势,中央作出了“放手发展抗日力量,抵抗**顽固派的进攻”的指示。特委要求游击大队当前要抓紧巩固扩大游击根据地,积极发展民兵组织,通过各种渠道,运用各种方法改善武器装备,不断提高部队战斗力。为加强大队领导力量,熟悉皖南群众工作的白和义同志参加党委。 叶首志立即召开党委会,由白和义传达特委指示,半个小时结束,会议作出如下决议:第一,由白和义主持,进一步加强游击根据地建设,扩大民兵队伍。各营在游击区的兵力不少于两个连。第二,今后除急需的物资外,不再向虎头岭营地运送物资,转向黄田、蔡村、溪口根据地大量储存物资。第三,二营协助华阳帮尽快打通根据地经宣城东、南漪湖、石臼湖至溧水的交通线,与苏中新四军取得联系。第四,为防止敌顽封锁华阳河水道,运输队要打通溪口至蔡村的运输线。第五,三营在年底前,控制黄子山以东的西坑、林坦、桃岭坑地区,如环境允许就建立小型兵站。 会后,张扶海陪同白和义视察了虎头岭营地,白和义对营地建设啧啧称赞。到了后勤部,给白和义领了两套军装,配了一支王八盒子。休息一天后,白和义跟随一营前往蔡村游击区开展工作,一段时间后再去二营和三营。 六月初,华阳帮将两台脚踏发电机运到了山里,同时运到的还有照明灯泡、电线、一批药品和两千双帆布胶鞋。在一帮子领导的关注下,杨少良和铁蛋带着几个通信员忙活半天,终于把手术室连同伤员病房的电线灯泡都装好了,仔细地对照说明书,接上了电源线,叫一个通信员坐到发电机的座椅上,踩动发电机踏板,“呜…”机子轻快地转动起来,杨少良请叶首志推闸送电。叶首志笑笑,上前合上了电闸,刷地一下,吊在头顶上的灯泡发出耀眼的白光,平时昏暗的洞内顿时亮如白昼,大家惊异地相视而笑,冬妹子和一群护理员们跳跃着欢呼起来。 过了几天,刘贤臣轮训结束回到了乡里,第二天进山找到叶首志。一见面叶首志就打趣:哎哟,大乡长学成归来,有失远迎啊。学了三个月富态了不少。两人坐到指挥室聊了起来。刘贤臣讲了几个情况,原来想在轮训班找个人接任乡长,可别人都不干,葛顺乡穷山沟没人愿来。他叔父刘景之派人催他回家相亲结婚。他在行署轮训班认识一个人,是唐式遵军需处长的小舅子,他说他能搞到枪。叶首志听了精神一振,喊来张扶海一起商量一下。国民党军队吃空饷卖军火历来有传统,现在风气更甚。他一个师一万人的编制,实际只有六七千人,却拿一万人的军饷,多下来的都进了军官的腰包,打了一仗以后,向上峰多报三四千人的伤亡数字就能糊弄过去了。军火更能朝外卖,只要能弄到钱就行,上峰也追究不过来,过年过节孝敬一下就成。 刘贤臣谈了价格,现在秋粮没有上来,对方缺粮,要求用粮换枪,说好了三担谷子换两支汉阳造,七八成新的。张扶海担心受骗,刘贤臣说,他知道我是做生意的,他以为我想倒卖枪支从中赚钱。交换地点让我们定,一手交粮,一手交枪。 三人商量了一会,为保险起见,决定分两次换,一次在榔桥换,那里离黄田近,第二次在泾县换,离蔡村近。运输队负责搬运,出动部队暗中保护。两次共换1000支枪。谈好后,刘贤臣动身下山联系。忙活了一个月,粮食换枪的交易顺利完成,现在大队的战士基本上都有了武器,只不过部队粮食储存大为减少,今年秋季需要大量补充。 乡公所有汪施才顶着,刘贤臣倒落得个清闲,这天又跑上山找叶首志闲聊起来。家里给刘贤臣找的媳妇,是仙源镇一个茶商的女儿,听说长得容貌出众,贤惠温顺,还是个种茶的好手。叶首志很是赞成,刘老先生看中的人还能差吗?刘贤臣有些犯愁,现在到处打仗,自己居无定所,娶过来吧怕委屈了人家,可是不答应吧,叔父那道关肯定过不了,在他心目中,刘景之如同他的父亲。叶首志说:男子汉做事就得干脆,你这次回去就把婚事给办了,我陪你回去,给你助助威。正好也看看刘老先生,当初我们的饭碗还是他老人家给的呢。 刘贤臣说:你也要关心关心下级,听冬妹子说,最近徐长胜、邵家旺三天两头往医疗队那边跑,问他们又没事,眼睛东瞅西瞅的,怕是看上人家女伢了吧。叶首志疑惑地看着他,问:这才几天功夫就搭上了?本事不小啊。走,一起去看看。说完拉着刘贤臣去了医疗队。 医疗队的洞里十分安静,值班护理员有的在给伤员检查换药,有的搀着伤员在散步走动。叶首志看到他们都亲热地打招呼,询问他们的伤情。李二林在最里头,也最安静。叶首志走近床铺,见他睡着了,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就没惊动他,直接走进了值班室。 倪裳衣和冬妹子面对墙,站在一幅人体解剖图前,倪裳衣指着图正在给冬妹子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教学。刘贤臣轻咳一声,倪裳衣和冬妹子转过身来,见是叶首志他们来了,喜笑颜开地说:哥,你们怎么来了?叶首志板着脸说:怎么,不欢迎啊?冬妹子笑着说:哪能??,请都请不来的,快坐下吧。 第20章 奖励 叶首志问起冬妹子的学习情况。冬妹子现在跟倪裳衣学习外科手术,白天工作,晚上勤奋看书,普通的四肢手术已经能够独立操作了,难度大的像胸腹部手术还不行,只有倪裳衣一人能做。叶首志鼓励她坚持学习,只要有铁杵磨成针的精神,一定能学好。 刘贤臣问到徐长胜和邵家旺的事,倪裳衣看了冬妹子一眼,知道是她走漏的“风声”,冬妹子笑道:这有什么,我们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啊。正好她俩今天都当班,要不要叫进来给你们看看?叶首志问:她俩都同意了?冬妹子说:徐大哥邵大哥都是一表人才,她俩能有什么意见。叶首志很高兴,他对战士们一贯很好,对一起出来的五个人更是情同手足,连忙点头应允。 冬妹子朝着门外喊道:薛桂花,刘栗枝,你们俩过来一下。门外应了两声,两个带着口罩的女伢轻快地走了进来,一看大队长和刘乡长都在,连忙点了点头。冬妹子说:把口罩摘了。两人顺从地照做,脸微微发红,有些害羞。冬妹子介绍:这是薛桂花,徐营长的对象,这是刘栗枝,跟邵营长好。两人的脸更红了,腰肢扭了一扭。叶首志瞪了冬妹子一眼,冬妹子哧哧笑了起来。倪裳衣马上说:来,坐下,大队长来看看你们。接着就把两个人的年龄、家庭和表现都介绍了一下。叶首志又问她俩在这里工作累不累,生活习惯不习惯,有没有困难等等。薛桂花、刘栗枝见事情说开了,便不再扭捏,低声作了回答。叶首志了解了大概后,便叫她俩回去工作了。叶首志在离开前,单独和倪裳衣说了会话,告诉她过几天要到游击区检查工作,叫她注意身体,别累着。还叫她留意给陈水根也找个合适的对象。冬妹子与杨少良年龄相当,抽空问问冬妹子愿不愿意。倪裳衣答应试试。 叶首志拉着刘贤臣找到张扶海,说了刘贤臣即将回家结婚,又说了徐长胜、邵家旺找好了媳妇的事。张扶海好一番恭喜,然后从墙角的铁柜里拿出了一个珠宝盒,就是从尖刀岭缴获的那个盒子。打开盒盖,推到刘贤臣面前,说:你自己挑两件给媳妇。刘贤臣摇摇手说:这怎么行,不合适。张扶海说:这是大队长定的规矩,最早来葛顺乡虎头岭的老同志都一样,结婚时都送两件珠宝留作纪念。见刘贤臣仍在犹疑,叶首志就说:合适的很。这些同志不怕危险,离开大部队,最早来这里开辟新区,就冲这种坚定劲儿就应该得到奖励。准确地说,应该是大队党委委员一级的,和最早来开辟营地的老同志都有,包括你张扶海。 晚上,冬妹子陪着倪裳衣来到叶首志的住处,这是在指挥室里面用木板隔开的一个小间,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木板桌和一把竹椅。叶首志叫她俩随便找地方坐下,冬妹子大大咧咧地拉着倪裳衣坐到了床上。倪裳衣问:什么时候走啊?叶首志说:明天一早。冬妹子说:哥,我和嫂子来给你收拾行李。说着就在床上翻检起衣服来了。叶首志连忙止住,说:我哪有什么行李,就这么一身,抬脚就走,不用费那个事。叶首志忽然想起了手表的事,他把冬妹子拉了起来,伸手从当枕头用的行军背囊里找出了一个小布袋,掏出了两块手表,塞到两人的手里。冬妹子把手表拿到眼前,这面看看,翻过来看看,高兴坏了,这可是好东西,平时给伤员?y心率什么的,时间都靠估猜把不准,有了手表就准确多了。她抱着叶首志的头,“吧唧”就在脸上亲了一口,说:还是哥对我们好。倪裳衣在旁边笑了起来,叶首志给弄得不好意思,说:这是你刘叔从上海带回来的,说你们医生需要这个。冬妹子说:是哎,就是你和刘叔想着我们。哥,你明天要走,好好陪嫂子说说话,我到外面转转去。她把叶首志拉到倪裳衣身边坐好,跑出了门外,还关紧了门。 叶首志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这伢子。倪裳衣说:平时冬妹子连欢笑都不开的,只有对你这个哥哥才这样。叶首志父母双亡,孤单一人,因此他特别珍视战友之情,也特别羡慕和渴望亲人之间的温情。冬妹子的出现,使他过去装满仇恨的心里,灌注进了从未有过的兄妹情谊。他点点头说:我也把她当亲妹子待。哎,你跟她说杨少良了吗?倪裳衣摇摇头:她说她还小,想跟我多学点东西。叶首志说:也对,她学好了,也能帮你多分担一些,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自从与父母诀别之后,倪裳衣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体贴的话语,心里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叶首志一惊,急忙扶住倪裳衣的肩膀,用手抚上她的脸庞,轻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倪裳衣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叶首志没有问下去,转了话题:我这次送刘贤臣回去成亲,我想啊,今年过年的时候,如果不打仗,就给徐长胜、邵家旺他们举办婚礼,大伙儿热闹热闹,你看好不好?倪裳衣破涕为笑:当然好啦。叶首志顿了一下,说:那我们是不是也…。倪裳衣心里一紧,问:也什么?叶首志摸摸头,笑着说:我俩干脆也一起结了吧。倪裳衣盯住叶首志的眼睛,慢慢问道:你是认真的?叶首志答道:当然认真。倪裳衣又问:你真的不在乎我…?叶首志坚定地说:不在乎,只在乎你是个好女人就行。 叶首志的话犹如一瓢热水,浇得倪裳衣心头一阵滚烫,他终于当面向自己表白了,他真的不嫌弃自己,倪裳衣觉得头有些晕,慢慢偎到叶首志的怀里,叶首志感到有种第一次上战场时的紧张,双臂慢慢收紧,把胸前这柔软滚烫的身体抱住,轻轻地摇晃起来。倪裳衣似乎被摇醒了,伸出双臂环住叶首志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叶首志不知退让,也亲了下来,一时竟“啧啧”有声。倪裳衣感觉到两唇交接之处,好像出现了一个漩涡,猛地漩走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也漩走了往日所有的悲苦和屈辱,她只是感到头晕目眩,浑身舒坦,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第21章 巡查 皖南的雨季来临,时大时小的下个不停。叶首志、刘贤臣、汪施才和张扶海四人一同从乡里乘船出行。乡里的事情交给大刀连李有田打点。刘贤臣还叫运输队挑上十担新茶,顺路给各个茶栈送去。同行的还有卫皖、卫南几个通信员。下午到了宁国县,西津渡刘宅和茶栈都没去,直接住到县城边上的一家客栈里。晚饭后,叶首志叫卫南通知谢俊胜来一趟。 谢俊胜一来,就报告了葛应耿的事。葛顺乡来的团丁认识葛银根,有一次谢俊胜带着他们借故去了县党部,认出了葛应耿就是葛银根。谢俊胜已经对西津渡采取了保护措施,但对茶栈没有办法。几人商量了一下,茶栈已经暴露,决定撤消这个联络站,安排华阳帮在苏南句容、丹阳建立交通联络站,勾通与苏南、苏中新四军的联系。叶首志叮嘱谢俊胜,现在形势愈加复杂,要提高警惕,一旦情况有变或身份暴露,要能把你的中队安全地拉出去。 叶首志一行顺着水阳江北上,来到了宣城鳌峰路的茶栈。晚上,茶栈伙计烧了一大锅的肉菜饭,刘贤臣拿出三瓶老春酒招待大伙,说是梅雨季节喝点酒,能祛湿暖体,有益健康。众人觉得近来宣城没有打仗,今晚也没事,就随意喝了起来。喝着喝着,话就多了。刘贤臣说:抗战几年,只有人少枪少的新四军主动出击过,在皖西、皖北、苏南打了不少仗。国民党装备好,人又多,却从来都是被动防守,而且还守不好,宣城这地方就丢了三次,真不知道他们养那么多军队干啥用。汪施才说:国民党军也有真抗日的,像川军145师在广德就跟鬼子拼命,师长饶国华宁死不退。张扶海说:问题出在统兵的人身上。三战区既防日寇,又防新四军,一心二用,恐怕现在防共甚于防日。叶首志也参与了进来: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抗日没有战功,却想在**上搞出点名堂来呢?这句话说得大家增加了不少心思。 从宣城出来后,叶首志一行直接去了泾县,他们现在的身份又恢复到了以前,刘贤臣还是皖南茶商,其他人都是管家随从什么的。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座落在县城街上的“顺年饭庄”,老远就看到食客盈门,生意兴隆。他们在饭庄对面的客栈安歇下来,等客人少些的时候,跟着汪施才进了饭庄,伙计将他们引到雅间,泡上热茶,就传菜去了。 雅间布置的素净清雅,墙上挂着一幅书法,叶首志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得是皖江菜品:菜花甲鱼菊花蟹,鲥鱼来在刀鱼后,春笋蚕豆荷花藕,鹅鸭肥时在金秋。众人看了都说有些意思,问是谁的手笔,汪施才笑而不答。刘贤臣凑上去看了落款,笑着说:不是别人,正是汪先生的大作呢。大家七嘴八舌地恭维了一番。 饭菜上桌了,四菜一汤:臭鳜鱼、毛豆腐、清炒竹笋、回锅肉,一盆老鸭汤,一小桶蒸米饭。对于平时吃惯了营地饭菜的他们来说,这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众人连酒都顾不上喝了,鼓起腮帮子大吃大嚼,转眼功夫就见了盘底。按照叶首志定的规矩,营地平时严禁饮酒作乐,他始终认为酒能助兴,也能乱性,更能误事。大吃大喝也属禁止之列,当官的带头吃喝,脱离战士,助长奢靡风气,嘴巴吃刁了,还能再去吃苦吗?不过今天只是难得一次,不必太过认真。 从泾县出来几人就分了手,汪施才和张扶海要去蔡村和溪口检查游击区工作,运输队的人也一同返回。叶首志陪同刘贤臣回太平结婚,通信员卫皖、卫南随行。四人从泾县雇了一条快船,沿青弋江往南驶去。 路上无事,叶首志问起刘贤臣的婚事。刘贤臣的父母都是足不出户的庄稼人,这门亲事是叔父给说合的。女方家长见过刘贤臣,看他精明能干,年纪不大就创下一份家业,还是一个乡长,很是中意。民国时期乡间女子结婚很早,超过十八岁不出嫁乡邻就会说话。刘贤臣小叶首志两岁,今年二十八岁,老大不小的了,女伢今年也二十了,女方家里已经数次催婚,原本婚期定在今年开春,刘贤臣去行署训练,才耽搁至今。 一天半的光景,刘贤臣回到了三门乡。刘贤臣领着叶首志先是回家看望了父母,接着就去拜访了叔父刘景之,老人见侄儿遵命回来完婚,心情大好,新婚吉日已经选好,后天是旧历六月初八。刘景之要他婚后在家多待些日子,好好陪陪父母。刘贤臣点头应允。 皖南山区的婚嫁十分讲究。刘贤臣的婚事早已定妥,双方换庚帖、男方下聘礼、女家送嫁妆都已做过了,就等着迎娶新娘了。六月初八这天一早,刘家派出四个男丁,一顶花轿,两个儿女双全的妇人和一班子吹鼓手,由媒人带领,吹吹打打地去十几里外的仙源接新娘去了。依照当地风俗,新郎只需在家等候就行,不必亲往迎娶。 中午时分,迎亲队伍返回村里。刘家早已派出四个男丁将花轿引到门口,刘家这时点燃红烛,张灯结彩,。新娘坐在轿中连吃三杯“进门茶”,一对金童玉女走上前来,把盖着盖头、身着喜袍的新娘子牵进了正堂,与胸佩红花的刘贤臣并排站立,三拜之礼行毕,搀扶新娘子脚踩红袋子进入洞房。旁边司仪高声喊道:传口袋――一代胜一代,入洞房――一代更比一代旺。 吃完婚宴,叶首志便与刘贤臣辞行,约好秋收之前回葛顺主持乡政,卫皖留下保护刘贤臣。叶首志与卫南乘船当晚赶到了章渡,叶首志找着张元寿聊到半夜。张元寿告诉叶首志,六月份顽军四次进攻新四军,都被我们打退了。最近的一次是在苏北的郭村战斗,消灭顽军三个团。叶首志问:形势如此紧张,军部有何打算?张元寿说:去年周恩来同志来军部视察时就提出了“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方针,看中央的意思,军部早晚要北移。 第22章 位置 离开章渡后,叶首志和卫南继续乘船,用一天时间赶到泾县。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船在凉潭转入蔡村河,下午到达蔡村。叶首志记得徐长胜说过,这里乡公所的乡丁都是自己人,便叫卫南拿着通行证去找乡丁问路。过了一会,卫南带了一个乡丁过来。那个乡丁见到叶首志就问:你们是从宁国葛顺来的?叶首志说:是的。那个乡丁说:跟我走吧。 叶首志跟着乡丁来到了村里一家杂货铺,乡丁对一个中年掌柜说了几句,掌柜喊来一个小伙计,说:带客人进山。小伙计二话没说,领着叶首志就往山里走。走了大约五六里路,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小伙计停下脚步,对着树林子喊了一声:家里来人??;耙舾章洌?髁掷镒瓿隼匆桓龃虿竦哪昵崛耍??锛瓢诎谑郑?锛谱?砘厝チ耍?虿竦拇?乓妒字境?砺飞献呷ァ?p>刚进山时,坡地上种满了菜地茶园。等到进了山里,山峦重叠,尽是树木竹林,溪流纵横,山路陡峭。走了五六里,前面出现了一条峡谷,谷中有条小径盘桓而上。打柴的对着山上又喊了一声:家里来人??o抗壬戏匠鱿至肆礁龃?沟娜耍?囱?邮侵辞诘纳诒??蛩?呛暗溃核匙殴鹊鬃呱侠础r妒字竞臀滥媳闾ぷ潘槭?坛傻男÷废蛏献呷ァ?p>登上峡谷,汗水湿透了衣衫。两个哨兵迎了上来,敬了个持枪礼:大队长好!叶首志回了礼,问:你们是那个连的?哨兵回答:我们是一营三连的,在虎头岭整训时见过大队长。叶首志点点头,问:你们连长呢?哨兵拔出插在腰间的绿色小旗,朝对面的山峰摇了几下,对面山峰也出现一面绿色小旗,也朝着山下摇了摇。 叶首志一边擦汗,一边放眼望去,只见山峰连绵,林木茂盛,几块不大的谷地散布在群山之间,谷地上已经种上了蔬菜之类的作物,菜地旁边零星搭建了一些窝棚,只是看不见营房。正看着,谷地后面转出了几个人,领头的正是徐长胜、王令朝和三连长王可树,一面朝这边走,一面挥着手。叶首志大步迎了上去,见面后亲切地握手问候。 徐长胜领着叶首志转进了山的背面,才看到了一片开阔地,当中开出来种菜,四周是练兵场,营房散落地建在山坡上,都被树林遮掩着,很是隐蔽。营房后面有个山洞,指挥所就设在这里。进了指挥所,徐长胜招呼叶首志和卫南在树墩子上做好,通信员卫山端来热茶,拉着卫南到一边说话去了。 徐长胜先是汇报了游击区的建设情况,蔡村这里是“八山一水一分田”,人稀地少,村民吃粮基本自给,部队用粮主要依靠外运。目前民兵已经发展到了500人,只有100支枪。这里没有虎头岭和溪口那种天然洞穴,指挥所山洞原是一个躲雨的小洞,硬是用人力挖掘出来的,可藏粮一千担。目前与溪口的交通道路已经打通了一小半,能通行独轮车,年底可与二营那边接通,沿途修有防御工事。 吃过简单的晚饭,叶首志叫徐长胜把连以上干部召集起来,把章渡张元寿讲话的意思传达给了大家。徐长胜说:军部脱离大部队绝非长久之计,应当北移,在苏皖边界留一至两个团兵力坚持即可。王令朝说:我们属于向南巩固的范围,如军部转移,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三连长王可树说:执行战略支点计划的干部力量少了,皖南特委不能随军,最好是转移地下,铜陵县委就一直在地下。 叶首志点点头说:大家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军部转移后我们怎么办。两年来,我们在主力部队的掩护下打了几次仗,锻炼了部队。如果主力转移了,我们就要独立面对强大的敌人。什么叫战略支点?就是要有一块群众基础好、有回旋机动余地的根据地,是一个能够独立作战的桥头堡,迎接主力返回皖南的铺路石。按照现在的力量,还做不到这点。我们要尽早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围绕叶首志的想法,几个人凑了几条措施:在山隘道口构筑必要的防御工事,训练民兵使之能够承担守卫蔡村根据地的任务。一营各连要全面熟悉防区山势地形,承担机动作战消灭来犯之敌的任务。今年秋收大量储粮。 王令朝看了徐长胜一眼,说:老徐,把你的想法汇报一下吧。徐长胜说:是这样的,我和老王最近把皖南的战例分析了一下,发现1938年10月的青弋江之战、1939年11月的繁昌之战都是日军主动发起的,时间都是在秋收之后。那么今年会不会也要来一次?叶首志大声称赞:好,作为指挥员,就要这样善于从以往的战例中发现规律。再加上一条,就是在日军的攻势面前,国民党军还是未战先逃,保存实力,把我们的侧翼或后背让给敌人。我们现在就要有所准备。 次日,叶首志和卫南离开蔡村,沿蔡村河南下,步行两天来到了泾县南端的黄田乡。号称“泾县第一峰”的黄子山已经成为三营的根据地。马云飞、彭戈率领七连长吴捷生、八连长赵大力在指挥所门口迎接叶首志的到来。相互问候之后,叶首志又把军部可能北移的问题叫大家讨论了一次,要求做好充分准备。马云飞汇报说,黄子山地区梯田密布,物产丰富,粮食基本能够自给,只要秋后大量储粮,种好蔬菜,可以维持部队一年需要。 第二天,叶首志和马云飞带领七连开赴十里外的西坑,仔细查看了周围地形。这里人迹罕至,环境隐蔽,又是四条河流的发源地:涌溪河向西流经榔桥;泾川河向北通向泾县;蔡源河向北直通蔡村,也通高风山营地;永村河向东直通葛顺乡。在此建设一个兵站,利于部队和物资的输送。叶首志带着战士们砍伐竹木,平整地面,先是修建宿营地,接着修建储粮仓库,又扎好二百多只竹筏子。这一干就是一个多月,直到秋风送爽,又一个收获季节的到来。 第1章 储备粮草 叶首志9月底返回了虎头岭,秋收已经结束。刘贤臣心里挂念着乡里,秋收前就赶了回来,新婚妻子秦思柳也跟来了,说是嫁鸡随着鸡打鸣,嫁给老刘(牛)随地走嘛。刘贤臣不喜葛尚德的宅子,就在乡公所里收拾了一间厢房,夫妻俩就住了下来,用不着烧饭,伙房里做什么就跟着吃什么,挺省事。 秋粮一上场,刘贤臣就先把今年的公粮如数交到了县库,这两天要进山和张扶海商量储藏粮食的事情,怕秦思柳一人孤单着急,就带着妻子进了虎头岭。他和张扶海谈事,就把秦思柳丢给了倪裳衣。 叶首志一直把粮食当作头等大事,一听说刘贤臣在后勤部,就立刻赶了过来,正好听到两人在谈储粮的事情。一进门叶首志就打趣:新郎官回来啦,哎哟,成亲没几天,怎么清减了不少,怕是晚上太辛苦了吧。刘贤臣哈哈大笑,马上反击:你不必笑话我,等你成了亲就尝到滋味了。张扶海与刘贤臣同年,还是童子鸡,不明白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忙问:尝什么滋味?叶首志和刘贤臣放声大笑。 笑够了就谈正经事。张扶海已经和刘贤臣算过了一笔粮食帐,按每人每天消耗3斤粮食计算,全大队1200人一年需要一万担粮食。由于民兵平时是自带口粮,没有计算在内,如果参加战斗也要供应粮食。现在虎头岭已经储备了四千担,溪口和黄田能够自给,蔡村需要补充三千担粮食。叶首志想了一下说:今明两年的形势现在还估摸不透,为保险起见,还是多储备一些为好。另外,夜间和雨天作战需要的物资,像胶鞋、电筒、电池、雨布之类的也要大量采购,还有定购的驳壳枪也要催一下,现在情况很难说啊。 倪裳衣那边很是热闹,三个女人凑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秦思柳容颜清秀,谈吐文雅,很容易让人亲近。她家境富裕,自幼进城读的西学,和倪裳衣都是属于小家碧玉型的知识女性,因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秦思柳又是在山里长大的,性情爽快,又对上了冬妹子的脾气,一说话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三人很快便以姐妹相称。倪裳衣二十二岁,是大姐,秦思柳二十岁,是二姐,冬妹子十七岁,自然成了小妹。 说着说着,冬妹子忽然问起秦思柳:结婚好不好?秦思柳卖了个关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冬妹子急了:二姐绕弯子。秦思柳说:跟喜欢的人结婚就好,反过来就不好。冬妹子哦了一声,有些明白了。冬妹子搂住倪裳衣的胳膊说:那大姐赶紧结婚啊,你结婚肯定好咯。秦思柳忙问:大姐相好的是谁呀?冬妹子晃着倪裳衣的胳膊:让大姐自己说。秦思柳凑了过来,搂住了倪裳衣的另一只胳膊:大姐乖哦,自己招供吧,免得妹子动刑了唉。说着就动手呵痒,倪裳衣挣扎起来,三姐妹嘻嘻哈哈滚做了一团。 经过半年的治疗调养,李二林的伤势明显好转,只是不能独自行走,倪裳衣说他再有半年就能痊愈。这天,叶首志来看他,他提出要去祭拜他哥。叶首志把随同李二林一起投诚的十六个人都喊了过来,用担架将李二林抬到了烈士墓地。李二林挣扎着下了担架,在两人的搀扶下走近墓碑,用手抚摸着刻在碑上的“李大林”三个字,泪如泉涌,久久说不出话来。随行的人点燃纸烛,祭奠了一番。李二林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后面的人也一起跪下。李二林说:哥啊,你现在是烈士了,兄弟我不难过。我和弟兄们要跟着叶大队长走正道了,刀山火海永不回头,如违此言,天地不容。后面的人跟着喊道:如违此言,天地不容。 回到病房后,李二林向叶首志介绍了这十六人的情况,他们都是广德人,跟宣郎广一带的地主豪绅、三教九流都很熟悉,要求叶首志分派任务。叶首志考虑再三,留下两人照顾李二林,然后提笔给邵家旺写了封信,叫他们带着信去溪口找邵营长分配工作。邵家旺看到信后,逐个与十四个人谈话,按照各人的特长和想法,给他们都安排了合适的去处:五人参加了部队,他们枪法好。五人进了华阳帮的秘密交通站,他们都曾经做过小买卖。两人去了当地的富商家当了保镖,还有两人混进了宣城保安团,他们想以后能拉一支队伍出来。临分手时,这十四人给自己确定了联络暗号,就是从溪口老一、老二、老三……,一直排到溪口老十四。 兵工厂传来了好消息,地雷试制出来了。张扶海请叶首志、刘贤臣和留在虎头岭的二连长严朝宗、五连长高丰平观看地雷效果试验。虎头岭背后的山谷里,众人先是观看了地雷的外型。触发雷用生铁铸造,就像一个中等个头的西瓜,顶部有一块竹片做的踏板,下面连接压发装置,需要预先埋设好。当人或马匹经过踩下踏板时,触动起爆装置就能引爆地雷。拉发雷的外表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块,拉火装置嵌在石块表面,上面有一个铁制拉环,只要拉出铁环,地雷就会爆炸。 待众人隐蔽到巨石后面,黄国全指挥工人们将一颗触发雷埋入地下,用土掩埋好,边上插上一面小旗。离埋雷三米处的周围插满了木板。推来一个用粗毛竹捆扎的三脚架,支着一根粗竹竿,顶端吊着一根几十斤重的木桩,木桩下面装有一个像人脚模样的木头,竹竿的另一端用麻绳拴在三脚架上。工人们解开麻绳,将木桩悬空对准地面上的小旗,黄国全一声命令:放!工人猛一松手,转身藏进巨石后面,大家只听的“轰隆”一声巨响,脚下一阵抖动,躲在远处负责观察试验情况的工人朝这边大喊:爆炸成功了。 第2章 鬼子扫荡 1940年10月初,日军第15、17和116师团各一部,会同数千伪军向繁昌、南陵发动扫荡,来势凶猛。驻铜陵天门镇和繁昌峨山镇的交通站立即派出交通员,向离的最近的蔡村一营送出了情报。徐长胜问明情况,发现日军兵锋直指南陵、泾县,马上派出通信员向虎头岭报告敌情,叫交通员通知泾县“顺年饭庄”做好转移准备,同时对部队下达战斗动员令,并派出一个排向泾县方向侦察。 10月7日,虎头岭指挥所。叶首志汇集了徐长胜和陈水根送来的敌情报告,并在作战地图上作出了标记。现在的情况是:日军一万人进攻繁昌、南陵,在飞机、炮兵掩护下,进展很快,中路的五千日军现已绕过南陵,正在汀潭北面的吕山与我新四军激战,企图一举拿下汀潭。 叶首志对围在地图旁边的张扶海、陈水根、刘贤臣等人提出疑问:小鬼子这次要干什么?陈水根说:汀潭是云岭北面的门户,敌人这次是冲军部来的。张扶海点点头,说:鬼子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企图吃掉军部,二是占领泾县抢粮食。 叶首志赞道:看得挺准。又问陈水根:叶军长在军部吗?陈水根答道:军首长都在。叶首志舒了口气:那就好。想吃掉军部,鬼子还没这么好的牙口。现在值得担心的不是军部,而是泾县,那里是52师的防区吧?陈水根说:南陵和泾县都由他们防守。 叶首志点点头,朝门外喊道:通信员!卫南跑进了来。叶首志说:把五连长喊来。高丰平其实已经等在门外,听到要喊他,马上跨进门来报告:五连高丰平奉命来到!叶首志笑了笑说:你知道有事是吧,过来看着地图说。高丰平凑到地图前。叶首志指着地图下达命令:你立刻带部队出发去溪口归建,向邵营长报告敌情和我们的判断,命令二营向南陵方向隐蔽运动,争取在泾县和宣城之间揍鬼子一下,具体打法由你们决定。记住带上地雷。这次鬼子有飞机助战,注意防空。 叶首志转身对张扶海、刘贤臣说:我和老陈到前线去了,家里就交给你们俩了,叫大刀连加强警戒。当晚,叶首志、陈水根率二连出发,乘坐竹筏顺蔡村河北上,第二天一早到达了蔡村。一见面,徐长胜就报告敌情。昨天,日军约五千人攻下三里店后,分几路进攻章家渡和吕山,企图包抄云岭。日军进攻章家渡的一路被打退,另一路下午攻占了吕山,然后几路合围汀潭,夜里反被叶军长指挥的新四军包围。据侦察员报告,鬼子正朝泾县扑来。 叶首志摊开地图看了一下,汀潭离泾县有三十多里地,当中隔着青弋江,日军先头部队一个多小时就可到达。这里到泾县也是三十多里,有蔡村河横在当中。马上对徐长胜说:命令部队急行军赶往泾县,要抢在鬼子的前面。 一营三个连队接到命令后,只带着枪支弹药、干粮和工兵锹,甩开大步朝西边的泾县赶去。长期的山地行军训练提高了部队的耐力,战士们健步如飞,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赶到了泾县附近。离得老远,就听到县城那边的山里炮声隆隆,鬼子飞机在空中盘旋嘶吼,不停地朝地面扫射投弹。 早先派来的侦察部队看到大部队来了,立刻前来报告最新情况。昨天从早到晚,汀潭方向的枪炮声一直没有停过,而且离这里越来越近。国民党52师上午撤出县城,朝东跑了,县城的群众还有一半没有转移。 徐长胜大骂:都是他妈的兔崽子。叶首志说:要阻击一下,掩护群众撤退。老徐,这仗你来指挥。徐长胜大喊:三连长!王可树回答:到。徐长胜命令:你带两个排帮城里老乡转移,朝琴溪方向跑,不要暴露我们的番号,撤完了给我们一个信号。王可树答道:是!七排留下,八排九排跟我走。转身带着部队朝县城跑去。 徐长胜继续下达命令:二连做预备队,跟我们保持一里路的距离,注意防空。一连和三连七排担任阻击,现在跟我上!泾县四周丘陵起伏,树丛密布,有利于部队隐蔽运动。到了县城西南部一个叫五里岗的地方,徐长胜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他和王令朝趴在山石后面观察地形,叶首志在一旁也用望远镜仔细看了起来。这里处于山丘边缘,再往前部队就无法隐蔽了,前方200米处就是进入县城的土路,估计鬼子要从这里经过。徐长胜把连排长喊到一起,研究阻击战的打法。一会儿大家散开,带着部队分头占领了制高点。一个排跑到前方的土路和两侧埋了地雷,回来时又在阵地前沿也埋上了地雷,并标上只有自己人才能识别的标记。 由于时间紧张,不允许挖掘战壕。战士们散开以后,各自挖起了散兵坑,前后保持一定的纵深,左右不在一条直线上。遇到土层就尽量挖深挖大,能容下两三个人。遇到岩石层的,把周围的大石头围拢起来,再培上厚土就成了一个掩体。工事修好后,战士们细心地用树枝草皮把周围的新土覆盖住,防止被敌机发现。 一营只有三挺机枪和三具掷弹筒,机枪阵地设置在两端,掷弹筒在整个阵地内保持机动,三个掷弹筒观测员散开趴在制高点上,负责给主射手指示目标,修正弹着点。 连排长们在阵地上穿梭检查,各种提醒的声音响个不停:大个子,你的机枪备用阵地还要加固。看到骑兵冲锋打连射,步兵冲锋打点射,注意节约子弹。二孬子,你的掩体太浅了,鬼子炮弹打过来你藏不住,再挖深一点。各排指定一个人对空观察,敌机来了赶快发信号,叫大家注意隐蔽,不要朝敌机乱开火。 第3章 阻敌进城 筑好阵地没一会,鬼子飞机就到了头顶上,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就朝县城飞去。又过了一会,鬼子兵排成两路纵队,沿着土路朝这边走来,速度不是很快。叶首志从望远镜里看去,鬼子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显然刚从青弋江泅渡过来,大炮和重机枪都没带上。叶首志心里好笑,鬼子进攻军部没捞到便宜,现在急于想占领县城,有你们好受的。 突然,在鬼子步兵纵队的两边,几十个鬼子骑兵跃马舞刀,嘴里呼哇呼哇乱叫着,沿土路两侧向县城疾驶而来,很快接近了阵地。对鬼子骑兵叶首志并不担心,骑兵在平地上冲击起来很有威力,冲击山坡阵地那是出力不讨好。叶首志现在就是担心敌人的炮兵和飞机。他想看看徐长胜怎么指挥这场战斗,这几个营长都要逼着他们独立指挥。 就在鬼子骑兵即将从阵地前掠过之时,徐长胜大喝:机枪射击!“哒哒哒…”,阵地上的三挺机枪同时喷出了火舌,冲在前面的几个敌骑摔下了马背,后面的急忙勒马从边上绕过,谁知踏响了地雷,“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黑烟翻腾,又有几个敌骑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垂死的马匹横在地上挣扎哀鸣。 后面的敌骑停了下来,发现了山坡上的阵地,立即分成两拨从左右两边逼了过来。后面的鬼子步兵这时加快了速度,企图强行通过这段道路。徐长胜又大喝一声:机枪对付骑兵,步枪封锁道路。阵地上立刻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机枪的弹雨朝两边的鬼子骑兵卷去,逼得他们慌忙跳下马来,卧在地上,向坡上射击。鬼子的战马十分听话,见到主人卧倒,它们也纷纷屈起四腿,趴到主人身边,若无其事地吃起坡上的草来,看得叶首志啧啧称奇。 在路上行进的鬼子步兵遭到步枪阻击,纷纷散开,又有几颗地雷被踩响,雷声隆隆,血肉横飞,鬼子队形大乱。过了片刻,鬼子惊魂稍定,架起五六挺歪把子,疯狂向山坡射击,打得阵地上土石乱飞,部队开始出现伤亡。一营的掷弹筒观测员迅速报告了敌人机枪位置,掷弹筒开始第一轮射击,经观测员校正,第二轮射击打哑了三个火力点。这时观测员大喊:赶快转移,快点。战士搬起掷弹筒就往旁边跑去,刚刚趴下,鬼子打过来的榴弹接连爆炸,这边倒没事,伏在高处的观测员无处躲避,被弹片炸伤了一个,救护员立即跑上前来,掏出急救包给他包扎。 打仗很讲点运气。一营的阵地是背东朝西,太阳是在背后,敌人的动静能看得很清楚。掷弹筒的榴弹飞行速度不快,观测员看见几个黑点向这边飞来,就立刻报警,让掷弹兵躲了过去,情况很是惊险。 日军指挥官见夺占县城行动受阻,急忙呼唤火力支援。鬼子队伍后面的炮兵立刻架起九二步兵炮,向山坡阵地瞄准。日军飞机也从远处飞来。恰在此时,县城方向传来了军号声:“答…滴滴”,“答…滴滴”,一长两短,正是县城老乡全部撤走的信号。徐长胜大喊一声:全部撤退!命令一下,通信员吹起立刻转移的号声。部队迅速跳出散兵坑,抬起伤员快速撤到阵地后面的树丛中,顺着山沟,与担任预备队的二连汇合,朝琴溪方向赶去。 背后的阵地上传来猛烈的爆炸声,那是日军九二步兵炮在朝阵地倾泄炮弹。空中的敌机不停地盘旋,观察炮兵的射击效果。幸亏有树丛掩护,部队撤退的行踪没被敌机发现,要是被敌机咬住了,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由于带着伤员,部队行进的速度不是很快。下午走到了离蔡村不到十里的马家山的时候,部队停下宿营。这里是一片丘陵山地,位于琴溪和蔡村的中间,北面不远就是泾县通往宣城的公路。现在敌情不明,为防止鬼子袭扰蔡村,徐长胜想在此处再阻击一次,叶首志赞同这一部署。 经救护员检查,此次战斗共有十九人受伤,五人伤势较重。徐长胜安排人员立即将伤员送回蔡村,再用快船走蔡村河水路送回虎头岭营地救治。 晚上,三连的两个排回到了宿营地,王可树报告了最新情况。阻击部队撤出阵地后,日军占领了泾县,老乡已经撤退一空。鬼子正要搜城抢粮,新四军追到了城下,叶军长指挥部队从西、北两个方向攻城,鬼子抵挡不住,纵火烧城,现在正朝琴溪这边逃窜。 叶首志问:鬼子还有多少人?王可树答道:两千人。叶首志又问:顺年饭庄的人都撤出来了吧。王可树说:撤出来了,现在和老乡们在一起。叶首志看向徐长胜,徐长胜明白叶首志的意思,马上下达命令:二连派出一个排对琴溪和北面公路方向进行侦察。其他部队占领马家山,连夜构筑阻击阵地。 马家山只有两百米高,有几个大土坡连在一起,但却挡在琴溪和蔡村的中间,能同时控制泾县通向宣城、琴溪通向蔡村的两条道路,位置十分重要。徐长胜安排二连两个排向西防御琴溪方向,三连向北防御泾宣公路方向,一连当预备队,驻守蔡村北面的兰村山地,随时准备增援一线。等修好防御阵地,已经到了半夜。派出了警戒哨,战士们从行军背囊里掏出薄毛毯或薄棉被,往身上一卷,倒在散兵坑里就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一早,叶首志啃了一块干粮,喝了几口溪水,就带着卫南离开一营前往溪口。他俩先是走到蔡村,再顺着蔡村通向溪口的交通线,一直向东走去。蔡村到溪口四十里地,沟壑纵横,山路崎岖。今年以来一营和二营为打通交通线,耗费大量人力修通了一半的道路,再有半年时间全部修通以后,可以通行独轮车,运输量将会成倍提高。 第4章 守株待兔 走在路上,卫南始终将手按在枪把上,两眼不住地四下察看着周围的动静。叶首志笑笑说:卫南啊,放松一点。卫南说:大队长,你经常这样单独行动,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啊?叶首志哈哈一笑:不怕,人少目标小,不引人注意。再说我们带有通行证,都是大大的好人呐。遇到敌人实在糊弄不过去,那就打呗,打不过就跑呗。卫南,你说是不是啊。 卫南给说得笑了起来,说:大队长你这是艺高人胆大,别人可不敢这样。叶首志说:卫南啊,当兵的要有两个本事,一要能打,二要能跑。卫南说:我们在军部学习时,听说有一支游击队不愿下山整编,后来被国民党包围消灭了。他们不能打,也不能跑吗? 叶首志心里一跳,说:小鬼,你这个问题提得好,说明你动脑筋了。我刚才说的是个人,如果是一支部队,像我们大队这样的,就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了。看来,是要找个时间叫大家好好讨论一下了,要切实搞明白一支部队怎样才能生存下去。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溪口,这已是10日下午了。到了二营驻地一问,说是邵营长两天前就带着部队向北走了。问明了大概位置后,叶首志和卫南便在周溪河里找了一条竹筏,两人一前一后撑着竹筏向北漂流而去。过了周王镇,再往前漂,漂到了杨柳镇时已是深夜。两人上岸找了一家小客栈,吃饱肚子后倒头就睡。 两天前,邵家旺率二营沿周溪河向北运动,最后在泾县至宣城公路边上停了下来,派出侦察员打探消息,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敌情。邵家旺心里不很踏实,便带着部队在杨柳镇和金坝之间一个叫施古冲的山窝里驻扎了下来。然后又派出一个班向泾县方向侦察。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邵家旺趴在施古冲山顶的掩体里,举着望远镜朝山下望着。敌人究竟来不来?从何处来?何时来?这些问题如同走马灯似得,在邵家旺脑袋瓜里转悠个不停。通信员前来报告:大队长来了。邵家旺走出掩体,看到叶首志弯着腰向这边走来,他急忙迎了上去。两人回到掩体内,叶首志说:着急了吧。邵家旺点点头:是有点。叶首志说:把几个连长都喊来。 人到齐了,叶首志把一营阻敌入城,掩护老乡撤退,敌人扫荡失败的大致情况给大家说了一遍。又说鬼子正在逃窜,他们一般不会钻山沟,只会走大路,估计要从这里经过。你们二营这次是守株待兔,至于兔子什么时候来,有多少兔子现在还说不准。听叶首志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邵家旺对叶首志说:大队长你就下命令吧。叶首志说:不,这次战斗由你指挥,你就放手干吧。邵家旺豪气顿生,一捋袖子说:好。原定计划不变,四连居中,打击逃窜之敌。五连居左,配合四连战斗,阻击敌人后续部队。六连居右,配合四连作战,阻击回援之敌。各连都留一个排当预备队。注意防空。 11日清晨,天空中的轰鸣声把战士们惊醒,他们一个个从工事中探出头来,向天空张望,只见七八架日军飞机由北向南飞去,过了一会,又有七八架飞机飞过,一共过去了四批,飞机肚子下都挂着炸弹。乖乖,好大的阵势。 邵家旺催促各连全部进入阵地。派出侦察的一个班回来报告说,从泾县逃难的老乡说昨天泾县打了一整天,半个县城都着了火。昨晚又打了一夜,泾县城东边的山里到处都在打仗。邵家旺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上午七点半,泾县离这里有七八十里路,鬼子跑得再快,也得下午才能到。于是命令部队轮流休息,养精蓄锐。 下午三点多钟,从西边飞来五六架日军飞机,机肚下的炸弹都没了,飞机贴着公路飞,不时对着路边的树林山坡一阵扫射,就这样折腾了几回。等敌机返回,邵家旺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到了傍晚,西边公路上尘土飞扬,叶首志和邵家旺趴在掩体里,用望远镜观察那边的动静。只见一长溜的鬼子排着两路纵队朝这边走来,浑身尘土,装备凌乱,神色颓丧,肩上扛着步枪和歪把子,重机枪没有见着,也没有派出搜索尖兵,只是一个劲地向东赶路。这队鬼子至少有一千多人,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小时后,路上又过来一拨队伍,因为天黑,望远镜看不清楚是什么队伍。正好侦察员过来报告,后面来的是伪军,有三四百人,没有重武器。邵家旺问:后面有没有了?侦察员说:后面看不清。 邵家旺把领口一解,袖子一捋,大声命令:准备战斗! 等到伪军的先头部队走到右边六连阵地前面时,邵家旺大吼一声:打!二营阵地上将近两百支步枪一起开火,子弹犹如风暴把一队队行进中的伪军瞬时击倒,没被击倒的正要四散逃命,阵地上的机枪又朝他们扫射起来。这里是两山夹一路,两边都是山,前后道路都被机枪封死,躲是没地方躲,跑又跑不了,伪军在这突然打击下彻底崩溃了,除少数人向两头逃窜被机枪打倒以外,其他人都扔掉手里的枪,抱着头坐在地上等着当俘虏了。 战斗打了二十分钟结束,消灭伪军一个连,俘虏了两个连,缴获歪把子机枪20挺,步枪300支。我方30人受伤,无人牺牲。四连押着俘虏最先撤离,五连打扫完战场跟着撤退。六连要防备鬼子打回来,是最后撤下来的。六连长俞时新回来说:四连打响后,我还以为鬼子要回来救这帮二鬼子呢,谁知鬼子一听到后面的枪声,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就不管汉奸的死活,鬼子的胆子都给叶军长吓破了。 第5章 各自底细 1940年11月,江西上饶,第三战区长官部情报室。卢虚主任正对着一份报告沉思,这是52师参谋长黄家贞写来的。 报告上说:此次日军出动万人扫荡,新四军叶挺以不足一师之兵力,轻松予以击退,克复泾县,缴获甚巨,新四军之战力值得重视。另据报,战场出现一股番号不明部队,在泾县南阻敌一小时,掩护县民撤退。在泾宣公路歼敌一个营后消失。估计该部队秘密活动于泾宣一带,我部拟派员侦察,望示。 对于前一个消息,卢虚已经知晓。后一个消息嘛,若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时局动荡,根据军令部指示,长官部正在拟定剿灭皖南新四军的作战计划,任何一种情况的出现,都可能给计划的执行带来变数。卢虚考虑再三,拿着报告走进了参谋长邹文化的办公室。 邹文化看过报告,用电话召来了参谋处长越辛来,让他也看看。越辛来看过后说:这次日军扫荡,暴露了皖南新四军的实力,其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五个团。这支不明部队,不知卢主任以前可曾知晓?卢虚摇摇头,说:派到新四军去的情报参谋陈淡如工作不力,有半年没有提供像样的情报了。 邹文化敲敲桌子,对卢虚说:新四军归32集团军管,你打电话给上官云相,叫他们再派一个搞情报的人过去,要能干一点的。又问越辛来:顾长官让你搞的调兵计划弄好了没有?越辛来答道:初稿已经出来了,正在叫处里的参谋推敲。初步计划是,32集团军司令部移驻宁国靠前指挥。作战部队除了已在铜陵、青阳的144、145师,在繁昌、宣城的52师、108师以外,还拟调新7师、79师和62师包围云岭。 邹文化又敲了敲桌子,沉吟道:从兵力上看,我们占优。但是不要忘了,叶挺通晓兵事,勇猛犀利,常有惊人之举。项英深得民心,游击多年,狡如狐兔,都不好对付啊。苏北黄桥一战,折损我万余人马,蒋委座痛心,顾长官震怒。这次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你我就不好交待??c?畈慷优沙霰阋拢?孕滤木?鞑拷?屑嗍樱??莆账?堑囊痪僖欢?;褂校?懈飨厍宀榈胤轿渥埃??宄?侵p慷拥牡紫浮?p>卢虚和越辛来两人嘴上称是,心里冷笑:共产党保密工作是出了名的严格,想掌握人家的一举一动,无异于痴人说梦。叫各地清查武装,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事。地方武装归政府保安处管,能听我们的?简直是笑话。 我爹到底得罪了谁?刘贤臣到底是什么人?葛顺乡究竟有什么秘密?这些疑问和葛应耿一心复仇的念头,紧紧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只嗜血的山蚂蟥,死叮着他那颗滴血的心不放。尽管碰了两次钉子,他仍不肯罢手,每天都把外勤组派出去,四下里打探有关葛顺乡的一切消息,也不管有无收获,每天都要听取汇报。 这天刚到办公室,书记长把他喊了去,说是省党部有通知,各级不得私设小金库,要统一交给财务管理,否则以贪污私分公款论罪。书记长要他把上次走私弄到的款子连同账本尽快交财务员保管。葛应耿连忙表示照办。临走时,书记长问他:上次那笔钱,你是…。葛应耿答道:请书记长放心,那笔钱全用在新党员教育上了,账目很清楚。书记长咧嘴一笑:嗨嗨,我相信你,去忙吧。 葛应耿快步走回办公室,插上了门,打开铁柜翻出账本,把开支的账目一笔一笔地核对了一遍,确信看不出问题来,才定下心来。又从柜子里拿出剩余的三千元的存单,迈着八字步走进财务室。 县党部的财务员叫艾冬花,外号“矮冬瓜”,三十来岁,前年死了丈夫,没有再嫁。脸长得像圆盘,身子也长得圆滚滚的,幸亏肤白腰细,不然真没了看相。艾冬花她父亲从贩卖生猪起家,起早贪黑,含辛茹苦,慢慢在县里挣了份家业,从小让女儿读书识字,后又花钱托人,通过县党部书记长的门路谋了这份差事。 葛应耿进来的时候,艾冬花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磕着瓜籽。还别说,她嗑瓜子真有一套,右手一扬,瓜子准确投入微张的小嘴里,一声脆响,稍稍咀嚼,“扑”的一声,瓜子壳从嘴里飞出,落入事先放在桌上的瓷盘里。葛应耿斜眼看去,半盘的瓜子壳都一个样,不破不碎,个个都像张开的雀嘴。葛应耿心里诧异:还有这样吃瓜子的,真是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再看看艾冬花不停噘动的小嘴,唇红齿白,肉乎乎的,一股子邪念直往下身窜去。 葛应耿嘻笑着说:大妹子好本事啊。艾冬花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大妹子?想占老娘的便宜门都没有。说吧,什么事?葛应耿把账本和存单朝桌上一丢,说:书记长叫我把账交给大妹子管,点点数吧。艾冬花撇撇嘴:几个钱啊,还来烦劳老娘。说着,把账本拿到面前,翻开来扫了几眼,往旁边一推,说:窟窿都堵上了?葛应耿头皮一紧,忙问:什么意思?艾冬花冷笑:葛家二少爷,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葛应耿头皮发麻,这个小寡妇怎会知道自己的底细?他眼露凶光,咬着牙问: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我?艾冬花抖了抖二郎腿,不屑地说:岂止是认识你,你和你小妈过的还好吧?葛应耿大惊:如此密事她怎么会知道?葛应耿在特务训练班学了点拳脚功夫,他窜上一步,伸手向艾冬花脖领抓去,谁知艾冬花细腰一扭,转到座椅后面,顺手把椅子推了过来,葛应耿没有防备,险些给椅子绊倒。 艾冬花双手抱臂,嘲弄道: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在老娘面前显摆。唔,还有点火气嘛,看你整天像狗似得围着书记长转悠,葛顺乡的事情都弄清楚啦?葛应耿一愣:自家的底细她摸的这样清楚,这小娘皮不简单。嘴上回道:你知道什么?艾冬花点点头说:真想知道的话,晚上到我那里去一趟。说着,塞给葛应耿一张小纸条。 第6章 女情报员 艾冬花是个有来历的女人。她出身卑微,读书时便想寻找机会,出人头地。宁沪杭沦陷后,她报名参加了忠义救国军,在训练班学习了一年,分到太苏常别动队当上了少尉情报员。敌后斗争环境险恶,不断有同事无声无息地消失,她终日惊恐不安,为寻求庇护,索性做了别动队长的情妇。 也许是队长的情妇多了一点,一年后把她派到宁国,一来宁国是抗战前线,位置重要,需要安插眼线;二来艾冬花是宁国人,开展活动方便。她是去年进的县党部,所谓花钱托人找门路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葛应耿一门心思打探葛顺乡的消息,平时很少去其他办公室串门,因此对艾冬花没有什么印象 艾冬花接受的任务是:监视宁国县政府、县党部主要干部,搜集奸匪敌谍的情报,尤其是注意共产党新四军的活动,并直接与32集团军情报处联系。艾冬花每月特务经费500元,手头阔绰。她家里有住房,但从工作方便和个人安全考虑,又在城西和城南租了两个清静的小院,雇了两个女佣烧洗服侍,平时不大回家,家人也不清楚她的行踪。 回到县里,艾冬花声称自己是寡妇,不与男人结交,只和官员富商的妻妾们打得火热,隔个几天聚会一次,借着打牌消遣,饮酒品茗的机会,探听官员的家事秘闻,收集各种有用的情报。据说,宁国境内的仙霞有共党分子活动,葛顺乡一带有可疑人员出没,只是无人前去探听核实。为此,她看上了葛应耿和他的外勤组,尽管是些不上道的阿猫阿狗,但总比无人可用要强。 再说,自己已是三十岁的妇人,又是久旷之身,这漫漫长夜确是难熬。艾冬花与周嫩娘自幼熟悉,后来一个读书,一个学戏,分道扬镳了。现在经常厮混在一起,艾冬花三言两语便从她嘴里掏出了葛应耿的老底,还知道他的床上功夫也还凑合。葛应耿有些痞气,上不得大台面,但毕竟正值壮年,光棍一条,利用他报仇心切,将他拴在自己的裤带上为自己所用,公私两利,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冬夜降临,天空飘着雨点。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葛应耿敲响了艾冬花在城西住处的小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佣,她见葛应耿未带雨伞,头发淋的透湿,就拿来了干毛巾让他擦头,葛应耿感激地朝她笑笑。 女佣领他走进正屋,艾冬花面带微笑地起身迎接。屋里生了炭盆,十分暖和,还熏了香,让人催情的那种。艾冬花让他脱去大衣,在小圆桌边上落座。女佣端来茶水后退出了房间。葛应耿顾不上喝茶,他急切想知道这个小娘们怎么会认识自己,葛顺乡的事她知道多少?为了这事,晚饭没吃饱就往这边来了。 艾冬花慢悠悠地说:这有什么,我和嫩娘自幼相识,知道她跟葛顺乡一个姓葛的财主享福去了,后来葛家遭了难,葛家二少爷出去当兵去了,就她独自回来,你跟她现在住在一起,你也姓葛,事情不就很明白了吗?葛应耿点点头说:大妹子是有心人啊。这时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葛应耿还想再问下去,艾冬花止住了他,对着门口喊了声:小玲子,炒两个菜上来。门外女佣应了一声。葛应耿也确实饿了,但他更想知道葛顺乡的秘密。葛应耿说:我是来求大妹子的,怎能麻烦你呢。真不行我请大妹子到酒楼吃个便饭?艾冬花笑着说: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在这里吧。 小玲子很快端来了两盘炒菜,烫了一壶酒,摆好碗筷酒杯,又回伙房做汤去了。艾冬花斟满了酒,举起杯子说:二少爷,事情再急也得吃饭啊,来,这里没外人,干了。说完“吱溜”一声,葛应耿也跟着干了杯。挟了两口菜,葛应耿说:大妹子你不知道,葛顺乡的事情搞不清楚,我是吃不香睡不实的。艾冬花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脱掉棉袄,粉色衬衣外面只罩了件无袖坎肩,小半个胸脯露了出来,白生生的晃人眼。 艾冬花又喝了一杯,说:你想知道葛顺乡的事情,你究竟怀疑他们什么?葛应耿说:我怀疑刘贤臣他们是共产党。艾冬花说:光怀疑顶个屁用,你就不用脑子想一想?葛应耿问:怎么想?艾冬花又脱去坎肩,红扑扑的圆脸凑近了葛应耿,两人一问一答地说了起来:共产党想干什么?想夺老蒋的天下。怎么夺?你傻啊,当然要拉队伍,抢地盘啦。你想想看,他们拉起了队伍需要什么东西? 葛应耿瞪着艾冬花的圆脸看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你问他们需要什么,拉队伍…需要什么,哎哟喂,大妹子,你真是女诸葛哎。你是说他们既然拉起了队伍,就要养队伍,养队伍就要管他们吃穿用,如果派人到城里的米店、布店还有四周的乡里一打听,事情不都清楚了吗?对啊,我怎么没往这上面想呢?来来,我敬诸葛妹子一杯。 葛应耿一口喝干了酒,一斜眼,看见艾冬花那肉乎乎的小嘴就在跟前,脑子一热,想也不想就张开大嘴猛地含住,小嘴也不躲闪,任凭大嘴肆意吮吸。葛应耿欲火翻腾,左手圈住艾冬花的脖子,右手隔着衣服在她鼓胀的胸脯搓揉起来。 正在两人意乱情迷之际,门外小玲子喊了声:汤好了,现在要上吗?葛应耿松开手,艾冬花坐正了身子说:把汤送上来吧。小玲子推开门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把汤端上桌子。艾冬花说:你去歇着吧,打一盆热水来,菜碗就放在这里,明早再来收拾。小玲子应了一声,转身端了一大盆热水放在脸盆架上,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艾冬花对着葛应耿暧昧地一笑,两人匆匆吃菜喝汤,胡乱用热水擦抹了身子。艾冬花拧暗了油灯,葛应耿一把将她箍住,摁倒在床,三下两把扯光衣物,急吼吼地压了上去…平时静谧的院落里,这时响起了很奇怪的声音:时高时低的嘶叫呻吟声,老牛耕地一样的喘息声,还有大人打小孩屁股一样的噼啪声,在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7章 冬至无雨 反扫荡战斗结束后,一营和二营撤回根据地休整。陈水根的侦察员继续撒出去侦察敌情,他们要把各个秘密交通站收集的情报带回来。 这次战斗二营缴获了20挺歪把子,叶首志叫他们留下10挺,给一营和三营各送去了5挺。按照大队的统一部署,各个营安排一半部队带领民兵开展冬训,一半部队协助营地运输队运送储备粮食物资。接近年底的时候,营地已储存五千担粮食,其他三个根据地储粮加起来也达到六千担以上。 冬至那天,天气晴朗。叶首志和张扶海来到医疗队看望伤病员。反扫荡战斗负伤的50多个伤员都得到了及时治疗,5个重伤员保住了性命。叶首志帮忙把轻伤员搀扶到背风的坡地上晒太阳,李二林的伤势好了不少,现在可以下地轻微走动了。叶首志嘱咐他们要多晒太阳,安心休养,配合治疗,争取早日重返部队。 去了医疗队,自然要去看看倪裳衣和冬妹子。这时冬妹子正在给一个腹部做过手术的重伤员换药,手术是倪裳衣做的,取出了两块弹片,止血和缝合是冬妹子做的。听倪裳衣说,只要冬妹子坚持钻研下去,很快就能独立主刀了。叶首志着实鼓励了冬妹子一番,冬妹子的脸蒙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能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离开了医疗队,叶首志忽然想起了铁犁头,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少言寡语、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老匠人了。叶首志快步走到兵工厂铸铁车间,离多远的就觉得热气逼人,里面炉火熊熊,工人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 铁犁头蹲在地上,嘴里含着黄烟杆,眼睛瞅着手里的一个铁件,专心致志的,像是在检查加工的质量。叶首志在他身旁蹲了下来,铁犁头转眼看是大队长来了,刚要起身,就被叶首志一把拉住,说:你忙你的,我看看就走。 铁犁头说:我给你看样东西。铁犁头拉着叶首志走到一个工作台前,弯腰从下面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皮袋子,递给了叶首志。叶首志接过来一看,这是用鞣制的兽皮做成的刀鞘,一溜排的鞘里插着10把小刀。叶首志拔出一把仔细看去,小刀只有五寸长短,刀身乌黑,刀柄很短,没有护手。叶首志明白了这是铁犁头特地为他打造的飞刀。他捏住刀柄,扬手向十步之外的木柱掷去,听得“咄”的一声,三寸长的刀身没入柱子,深深钉在相当于一个人喉部的位置。叶首志上前用力拔出刀子,轻轻在袖口上来回蹭了一下,插回了鞘里。铁犁头拿过刀鞘,将它紧紧系在叶首志的腹部,轻轻地拍了拍,说:上战场的时候带上它,早晚用得着。叶首志点点头,说:半年没见,你的头发白了不少,平时指点一下就行了,不要太过劳累。 铁犁头陪着叶首志走出了车间,闷声不语地蹲在地上,用火石打着纸媒子,抽起了黄烟。叶首志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一声不吭地等着他。铁犁头抽完一袋烟,抬眼看看天,说:今年腊月里雨雪多哦。叶首志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铁犁头说:乡里人都说,干净冬至邋遢年嘛。 叶首志立即回到指挥所,叫卫南通知张扶海、刘贤臣来指挥所商量事情。另外又派出通信员通知汪施才、陈水根尽快返回营地。刘贤臣反扫荡以来一直住在营地,忙着给根据地购进粮食,调配物资。听到通知后就和张扶海一同来到了指挥所。 叶首志把铁犁头的话说给两人听,刘贤臣问:你的意思是腊月里我们要打仗?张扶海苦笑着说:恐怕不是我们要打仗,而是别人要打我们。叶首志点点头,说: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早作准备。老刘,弟媳妇没去过上海吧?你最近陪她去一趟怎么样?刘贤臣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就说:听你安排。叶首志说:你明天动身去上海,设法把驳壳枪赶运回来,再采购一批药品、胶鞋、雨布,一定要快。你和弟媳妇不要回来,坐在那里催美国的迫击炮,看能不能快一点送过来。刘贤臣起身准备去了。 刘贤臣办事果然利索,到了上海后,就和秦思柳两人穿梭于德国商人、美国商人以及花旗银行之间,白天到公司拜访,晚上登门叙旧,弄得这些洋鬼子不胜其烦。德国军火商给国内连发几封电报,紧催慢催,终于把800支驳壳枪连同子弹运到上海。刘贤臣提到货后,担心在运回去的路上出事,就以夫人名义举办了一场“平安夜”私人酒会,趁着酒酣耳热之际,请约翰经理开具了一份财产保险单,上面写着:美资商人刘贤臣已在本行购买财产保险,保险期两年。保险期内如若刘先生财物受损,本行将依据有关法律,保留向直接和间接责任人追索赔偿之权利。拿到保险单后,刘贤臣连夜组织华阳帮装船,在1941年新年到来之前,将800支驳壳枪和一批急需物资运到了溪口根据地。 这时的营地指挥所,却是另一种气氛。1月4日,汪施才和陈水根回到了营地。汪施才带来一封袁国平写给叶首志的密信,陈水根则带回了国民党军队大规模调动的消息。叶首志立刻通知党委委员和各营营长来虎头岭营地开会。 两天后,大家齐聚在指挥所,传看着袁国平主任写得密信,信上说:军部即将奉命北移,日期和路线未定。你部任务不变,继续隐蔽发展,巩固皖南战略支点,切勿随意妄动。敌寇俯首之日,当是我军重返之时。祝顺利。 看过袁主任的信,大家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味道。叶首志又叫汪施才念一份电报,是今年10月黄桥战役发生后,何应钦、白崇禧发给朱德、彭德怀、叶挺的密电手抄件,大意是:八路军新四军不守战区范围自己行动,不遵编制数量自行扩充,不服从中央命令破坏行政系统,不专打敌人专事吞并友军。限于电到一个月内,全部开到黄河以北地区作战地域内。 第8章 风雨将至 汪施才又拿出一张《中央日报》,上面刊登了一篇题为“命令重于生命”的社论,声称要严惩不服从国民政府命令的任何军队。刚刚念完,指挥室里炸开了锅。徐长胜跳起来大骂:放他妈的狗屁!邵家旺气愤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马云飞不屑地说:走不走在于我们,不必理他。 叶首志一摆手,室内恢复了安静。叶首志看了陈水根一眼,陈水根向大家报告了一连串最新消息。叶首志走到铺着作战地图的桌前,用蓝色铅笔在图上逐一作出标记。 据侦察队报告,新7师和川军144师向云岭西部运动。广德、榔桥交通站报告,40师从溧阳和郎溪北向南调动,现已开至榔桥,并向星潭茂林方向派出部队。宁国交通站报告,62师已从浙江建德调来,64师也在开进途中,32集团军司令部迁至万福村。歙县交通站报告,79师从浙江诸暨开至太平以北。泾县交通站报告,中央军52师和东北军108师向西南方向移动。铜陵、繁昌交通站报告,友军到处散布消息,说新四军要从铜繁之间渡江北上,日军15师团向铜陵繁昌集结,几百艘船艇日夜在江面上梭巡。华阳帮报告,近日宣城以南水陆交通增加了关卡,检查严于往日。谢俊胜报告,各县受命监视和报告当地共产党新四军活动情况,葛顺乡列入可疑待查地区。 陈水根报告完了,大家围到地图前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红色铅笔标注的云岭,现在已经被四面八方的蓝色箭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向沉稳的叶首志,现在也坐不住了:老汪,袁主任告诉你军部什么时候走,走哪条路线了吗?汪施才摇摇头:袁主任没说,估计还没有决定吧。 叶首志问众人:大家看怎么办?徐长胜这时反倒冷静了:顽军调动了8个师三面包围,北面留给小鬼子,江北肯定还有桂系部队在那边拦截,这仗不好打。邵家旺说:国民党是成心把军部往北边赶,往其他方向走就是违抗军令,就有了围歼的借口。如果换成我,我就不走了,依托云岭的防御工事,跟他们耗下去。 叶首志说:顽军苦苦相逼,蓄谋已久,其目的就是不让军部与江北新四军汇合。军部首长和近万名战友处境危险,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现在我命令:散会后大家立即返回岗位,做好战斗动员。后勤部抓紧给各部队补充弹药物资。最迟于后天,一营全部秘密向泾县运动,得知云岭打响后,立即渡过青弋江,沿江北展开,接应军部向北转移人员。汪施才随部队行动。 三营全部最迟于后天,隐蔽进至榔桥,沿芜屯公路展开,接应军部向东转移人员。我和陈水根随部队行动。 二营在得知云岭打响后,派出一部袭击32集团军司令部或军火库,瘫痪顽军指挥系统。得手后向西天目山方向撤退,半途向西转移,再伺机返回溪口。二营其余部队加强对华阳河沿岸的控制,保证水路运输通畅。 叶首志强调,这次战斗的目的在于接应军部转移,不在于消灭敌人缴获物资多少。敌众我寡,切忌死打硬拼。进入战斗区域后,各部之间无法联络,你们要独立作战,灵活指挥,一定要加强侦察,多抓舌头,摸清当面顽军的番号、长官姓名、兵力部署,注意缴获他们的武器装具为我所用,要设法打乱仗,搅乱敌人的作战部署。部队出发后,各根据地由民兵守卫。营地工作由张扶海主持,白和义协助。 中午散会后,大家匆匆吃过饭就回去工作了。三个营长跑到后勤部那里补充物资,这三人一个比一个精明,都知道这次仗打不起来就算了,打起来就了不得。因此都拼着命找张扶海要东西,生怕自己部队吃亏。张扶海端坐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地说:你们不是要领东西吗?赶快签字吧。 三个营长拿过物资清单一看,怎么只有胶鞋、雨布、手电这些东西啊,没别的啦?张扶海说:弹药和急救包上次已经补充过了,这次主要补充雨天行军用的东西,棉毯不是很多,主要是给战场上的伤病员准备的。 下午,天空乌云翻腾,眼看就要下雨了。由于情况紧急,营长们顾不得留下来避雨,急匆匆地带着运输队,装着领来的物资返回了根据地。汪施才跟着徐长胜去了一营。叶首志和陈水根说好明天赶往三营。 叶首志一个人在指挥室里呆了一下午,眼睛盯着作战地图,把军部转移中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头都想晕了,最后也没理出个头绪出来。叶首志有个优点,就是无论遇到多大的事,饭照吃,觉照睡。因为他明白,战事无常,瞬息万变,心理上早有准备。等到肚子咕咕叫唤的时候,他就抬脚向伙房走去。卫南等候在门口,他领着叶首志没有朝伙房去,而是直接回到了小卧室。 叶首志不解地推开门,只见倪裳衣和冬妹子坐在他的铺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叶首志心头一阵轻松,笑着说:你们怎么来啦?吃饭了没有?冬妹子嘴快:哥明天要出发,嫂子特意熬了粥给哥补一补。叶首志赶紧看了看倪裳衣,见倪裳衣依旧是笑嘻嘻的,这才放了心,便朝冬妹子瞪了一眼。冬妹子噘着嘴说:就是这样的嘛,嫂子在熬粥时还发了几次呆,差点把粥熬煳了。倪裳衣这下不干了,伸手就朝冬妹子腮帮上捏去,冬妹子躲过,故意惊叫道:嫂子还没过门,就欺负起小姑子来了,哥也不管管。说完就嘻嘻笑了起来。 叶首志赶快岔开:烧的什么粥啊,很香唉。冬妹子很麻利地盛上三碗粥,叶首志端起碗喝了一口,细细咀嚼,点点头说:有芝麻、核桃、花生,还有腊肉和菜,对不对?冬妹子说:哥啊,这次出去可要当心哦,听说那边来了好多部队。倪裳衣也一脸关切地看着叶首志。叶首志安慰她们说:哥不和他们拼命,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不过你们在家要做好准备,这次伤员恐怕不会少。 憨兵祝各位读者新年进步,马到成功! 第9章 穿插弋江 徐长胜冒着倾盆大雨,从营地沿蔡村河,坐了半夜的竹筏子回到了蔡村。一觉睡到大天亮,胡乱吃了早饭,把三个连长和民兵营长叫到一起开会。蔡村根据地的民兵现在发展了1000多人,只有两挺歪把子和50支步枪。徐长胜把黄立秋从运输队要了回来,让他当了民兵营长。 徐长胜把顽军包围和军部要转移的事,还有这次的战斗任务说了一遍,叫大家拿个办法出来。徐长胜是个直肠子,他带出来的兵也都是爽快人。一连长彭程远问:我说营长啊,军部现在什么位置,要从哪条路线转移?二连长严朝宗问:顽军到了哪里,云岭现在是什么情况?三连长王可树也有问题要问,徐长胜把手一摊说: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黄立秋说:我们民兵营看家没问题。看样子你们要往青弋江北岸穿插,泾县保安团挡在中间,挺碍事的。徐长胜眼睛一亮,伸手拍拍黄立秋肩膀说:还是老黄点子多。 徐长胜对四人说:只要顽军攻击军部,就说明老蒋翻了脸,我们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你们现在回连队进行战斗动员,下雨天气,准备更要充分。我们现在还没有军旗吧,那就带上几面红旗,叫各班都带点烧酒,大冷天的过河别冻着了。老黄带上500人跟我们行动,多带点独轮车。 徐长胜派出十几名侦察员,往泾县方向摸了过去。过了一天,两个侦察员回来报告,泾县和青弋江北岸昨天到处都是顽军,泾县这边是108师和52师,北岸那边是144师和新7师。今天泾县这边的都开往南边去了,听说昨天球岭一带打了一天。 徐长胜立即把顽军的番号和动向标在地图上,命令全体部队立即向泾县运动。这几天连天阴雨,溪水猛涨,山路湿滑。战士们全部穿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帆布胶鞋,头戴小斗笠,身上裹着雨布,排成两路纵队,顶风冒雨朝泾县急进。 三个小时后,队伍进了县城东门,看守城门的正是打进县保安团的蔡村民兵,徐长胜留下三连的一个班守门,叫民兵在前引路,直扑县保安团。 泾县保安团的团长姓万,今天早上接到省保安处命令,要他们出动一半士兵前往云岭搜查捉拿新四军。万团长现在正在团部里发脾气,他给三个中队长打电话叫他们出动,都是推三推四的,没有一个接受命令。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一帮身裹雨披的人来,领头的壮汉一把揪过万团长推到一边,自个儿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两个通信员抓住万团长,下了他的手枪。 万团长愣了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缴我的枪?徐长胜翘起了二郎腿,斜着眼问他:你的姓名,职务。万团长答道:鄙人姓万,保安团团长。徐长胜问:你刚才骂骂咧咧地说谁呐?万团长反问:请问贵军是哪部分的?徐长胜仰着脸说:老子是中央军,部队番号能随便告诉你吗?万团长心里骂道:又是遭殃军。嘴上却说:那是那是,长官辛苦了。刚才我是打电话叫下面中队去云岭搜剿新四军,他们都说有困难。徐长胜问:真是这么说的吗?你现在再打电话叫他们来,谁敢不来谁的中队长就不要干了。 万团长走到桌前,拿起电话一个个打了起来。三个中队长听到团长说了撤职的狠话,不大功夫就陆续赶了过来,不料一进门就给枪口逼住当了俘虏,惊的目瞪口呆。徐长胜训斥道:你们抗命不遵,本军奉命查办,你们都放老实一点,如敢违令,立即枪毙。 三个连押着中队长回到各自驻地,不到一个小时,将保安团400个团丁全部缴了械。泾县是个富县,保安团的装备很不差,三个中队有9挺轻机枪,300多支步枪。战士们从仓库里又找出了5挺新机枪,几万发子弹,几百颗手榴弹。 按照营部命令,缴获的步枪装备了民兵,黄立秋带领500个民兵留守县城,看押俘虏,清理缴获物资,严禁骚扰县民。三天后带缴获物资返回蔡村,俘虏全部遣散回家。 仓库里还翻出了不少新棉袄,徐长胜命令战士和民兵全部换上新棉袄,带上保安团的军帽,裤子仍穿原来自己的,把旧棉袄打捆交给民兵带回去。又叫通信员找来保安团的印章,盖了100多张空白通行证,叫通信员贴身收好,然后安排部队吃饭,抓紧休息。 第二天吃了早饭,一营整队从西门出城。前面打着保安团的青天白日军旗,浩浩荡荡开到了青弋江边。由于连天下雨,江面宽了不少,水流很急,周围一条渡船也找不到。侦察员跑来报告,说是几天前顽军就把渡船收缴去了,新7师全部和144师一部过江后,把船都烧掉了。 徐长胜命令一连在江边掩护,二连三连涉水过江。战士们二话没说,从班长手里拿过酒瓶灌了两口,一个个脱得精光,用绑腿把衣服武器捆紧,再用绑带把人栓成了一串,头上顶着衣服慢慢走进江里。寒冬腊月,江水刺骨,开始时全身刺痛,时间一长犹如刀割,肌肉渐渐变得僵硬,在江水冲击下不停地摇晃起来。徐长胜在岸边大喊:大家一定要坚持住,眼睛不要盯着江水看,一直向前走。 喊过了话,徐长胜也脱光衣服,带着通信员走进了江里,毕竟练武多年,步伐沉稳,寒冬涉水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见通信员脸色发白,身子发飘,便一手抓住头上的衣服,一手托住通信员的手臂,稍稍用力,带着他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赶上了第一批下水的战士,战士们见到后下水的营长超了上来,便咬牙憋劲,硬撑着走上了对岸。 一连在江边担任掩护,指导员张路扬见周围没有情况,就带了一个排跑到树林里砍竹子,扎了三个竹筏抬到江边,把机枪、掷弹筒、弹药箱和干粮放到筏子上,战士们赤身涉水,把竹筏推过江去。一营过了江,钻进了山林,战士们也耗尽了体力。徐长胜安排全营就地宿营,炊事班赶紧烧了几锅姜汤给大家驱寒,然后做饭,让大家饱餐一顿后休息。 第10章 夜战章 渡 第二天,阴云密布,天气寒冷。徐长胜铺开地图,找到现在的位置是在曹坑附近,距云岭不到三十里,距章渡不到四十里。他又推算了日期,11日是在泾县,昨天12日过的江,今天应当是13日。军部不知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汪施才这时回来了。昨天过江后汪施才顾不上休息,带着两个侦察员沿着青弋江向西摸情况去了。他对这一带的村庄十分熟悉,夜里问了好几个老乡,现在情况基本清楚了。军部是在4日夜里离开云岭的,走得是茂林―榔桥―宁国―天目山的转移路线。大概7日在茂林东南遇到顽军阻挡。老乡说现在山里到处都是顽军,围的铁桶一般。 徐长胜听后大惊,急问:这边情况呢?汪施才说:这一路顽军不是很多,云岭给144师的一个营占领了,章渡也有一个营。徐长胜又问:现在哪里能找到渡船?汪施才想了想说:只有章渡有。徐长胜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问:你说军部会回来吗?汪施才肯定地说:不会。就是回来也无船渡江,在山里被围住了可以钻山沟突围,要是在江边被围住了,那就…,汪施才不敢再说下去。徐长胜咬咬牙说:军部不能过来,那我们就过去。通信员,传令部队集合出发。 从泾县一直到章渡以下,青弋江北岸都是山区,山峦起伏,林木繁茂,南岸都是低山平地,站在北岸向南看去,南岸的动静可以一览无余。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冬阳暖暖地照耀着弋江两岸。一支队伍跋涉在北岸群山之中,一个尖兵排荷枪实弹地在前面搜索开路,大队在半里之外紧紧跟着。他们沿途在顽军驻扎的村子附近,都要留下一支小部队,他们的任务是:潜伏下来,切断顽军对外联系,掩护对岸的新四军过江,再掩护大队撤往泾县。一路走下来,三连的三个排就依次留在了枫坑、丁渡和坝埂。 将近中午,徐长胜带着一连和二连行进到章渡东侧,侦察员四散活动,部队就地宿营。下午侦察员回来报告,顽军有两个连,营部设在新四军总兵站,有两个排保护,其他分散住在镇上老乡家里,渡口两岸没有发现船只。徐长胜交待他们继续侦察,不要惊动敌人,半夜收拾敌人营部。 半夜时分,部队钻出山林,胳膊上缠着白布条和白毛巾,悄悄向章渡镇围了过去。一连直奔总兵站那座两层石头房子而去,二连两个排插入总兵站西侧,三连长王可树带着一个排和二连的一个排插入东侧,断开敌人营部和两边部队的联系。 徐长胜见部队已经就位,一挥手:进攻。侦察员带着一连向总兵站摸去,不声不响地干掉了两个哨兵,点起火把冲进屋里,大声喝令缴枪不杀,一层的顽军士兵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地当了俘虏。睡在二层的顽军被楼下的动静吵醒,纷纷从地铺上爬起来拿枪,枪刚刚拿到手就被冲上来的战士开枪击倒,剩下的干脆放弃了抵抗,缩在地铺上装死。 二层几间小屋里连续响了几枪之后,总兵站挥恢复了平静。两边的民居接连不断地开了火。二连和三连向两边压过去,嘴里大喊着:新四军主力打回来啦…,你们被包围啦…,川军弟兄们不要再给蒋介石卖命啦…,缴枪不杀啊…,新四军优待俘虏啊…。 这么一通喊话起了作用,民居里的顽军不再朝外打枪,过了一阵子,顽军打开房门,拼命地朝镇外跑去。战士们也不开枪,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把顽军赶得远远的。 今天是腊月十五,月亮的清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徐长胜伏在总兵站二层的窗台上,一会用望远镜向江对岸来回观察,一会低头看看手表,表盘上的夜光指针指向了凌晨三点。为了不影响观察,他命令部队熄灭所有的火把,禁止大声说话,除站岗警戒的外,其余部队抓紧休息。 徐长胜喊来通信员,让他在江边准备一堆柴火,在柴火后面插上红旗,要稍微离开一点,不能烧到旗子。什么时候点火听他命令。 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江对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王令朝喊道:有情况。正靠着墙根打盹的徐长胜,一骨碌蹦起来,伸头向外瞅去,只见在朦胧的月光下,江对岸出现了不少人影,江面上也浮动着很多黑点,正在朝这边移动。 徐长胜大喊:通信员。三个通信员一齐跑过来。命令二连、三连向渡口两侧警戒,保护过江部队,对面是我们的人。命令一连占领制高点,所有机枪都架起来,老王在这里指挥,一连一排跟我来。说完带着一排向江边奔去。 对面确是我们的人,是军部二纵司令员周桂生率领的突围部队。夜里从石井坑冲出来时有800人,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他们经凤村向章家渡方向冲击,一路血战,冲到江边时只剩下了400人,饥寒交迫,又困又累。周桂生原想让部队喘喘气再过江,无奈后面追兵咬得太紧。新三团团长熊梦辉挺身而出:周司令赶快过江,我来掩护。 周桂生脱掉棉裤,慢慢走进江水,边涉水边向对岸望去,对岸一片昏暗,丝毫没有动静,但愿那边顽军不多,不然两边夹击,部队就完了。刚走到江心,后面顽军追上来了,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震耳欲聋。 周桂生心里一阵焦躁,不禁抬头向对岸看去,蓦然间,眼前觉得一亮,对面的江岸上突然燃起了一堆篝火,起先只是浓烟裹着火星向上窜去,后来越烧越旺,噼啪作响。火堆照亮了后面飘扬着的一面红旗,在这黑暗的夜色里,在火焰的映照下,红旗显得格外的鲜艳夺目。 这时,对岸枪炮齐鸣,一串串曳光弹划破夜空向南岸倾泻,一颗颗红点嘶叫着飞过江面,在后面的追兵当中炸响。周桂生明白,这是我们的部队在对追兵实施拦阻射击。他激动地转身大喊:同志们,前面是我们的部队,现在向后面喊话,叫熊团长他们也过江。坚持啊同志们,最困难的时刻过去了…… 第11章 袭扰敌巢 二营邵家旺离开虎头岭后,没有返回溪口,他带着两个通信员冒着大雨进了宁国县城。在一个小客栈里,谢俊胜画了一张32集团军司令部布防图交给邵家旺,还把从宁国到西天目山的路径详细讲了一遍。邵家旺叮嘱他,一旦获得军部的消息立即派人送信。 邵家旺回到溪口,马上召来三个连长分配任务。在决定谁留守的问题上,三个连长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想留下来。不畏强敌,主动请战,正是这支部队的作风。邵家旺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你们都想去是吧,那都去吧,我一个人留下看家。王三石笑着说:看营长说的,你决定不就行了嘛。邵家旺就等着这句话,好,王三石留下,你的任务不轻,把河对面溪口镇的顽军盯紧荒苋盟?乔嵋追馑??艉印?p>第三天,两个商贩模样的人找到溪口百尖山营地,带来谢俊胜的口信:四叔初十身感风寒寻医救治。邵家旺不动声色地将来人打发回去。 当晚,五连六连从百尖山出发,沿青龙河谷向东开进,在牛坎渡过西津河,再从竹峰北渡过中津河,凌晨3点进入万福村东南部的木玉山。邵家旺把五连留下,叫六连继续东进,找到公路后南下,在一个叫堆棚的地方隐蔽下来,明晚在那里会合。 天亮以后部队在木玉山丛林里休息。邵家旺领着五连长高丰平和三个排长攀至半山腰,对万福村进行观察。万福村是个小村子,中津河从村西流过。通向县城和梅林的公路上停了不少车辆,路口竖起了路障,路边建有防御工事,岗哨林立,几支巡逻队来回穿梭警戒。 按照谢俊胜画的草图,邵家旺很快找到了32集团军司令部的所在位置,像是一户有钱人家的院落,房屋高大结实,院子里拉扯着电线,屋旁的树上还架着天线。不少军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邵家旺一边看一边嘀咕,这上官云相也太大意了吧,你的指挥部也不弄隐蔽一点,你就不怕鬼子飞机来炸?周围的山头也不派兵守卫?今天活该你要倒霉。 邵家旺目测了一下,那间屋子距离山脚将近400米。他低声问趴在旁边的高丰平:我们的掷弹筒能打这么远吗?高丰平说:我们这次带了20颗榴弹,500米以内没问题。 今晚没有下雨,只有薄雾在山间飘荡。晚上9点,五连的两具掷弹筒架设完毕,一个排散开在周围保护,另外两个排隐蔽在山脚下,5挺机枪对准了村子的出口。 邵家旺和一名观测员站在一块岩石后面,观测员正用他的望远镜观察目标,嘴里报出了一串数字,后面的射手很快作出回应,邵家旺盯着山下灯火通明的指挥所,咬着牙吐出了一个字:打! “嘭,嘭”两声震耳的巨响,喘气功夫,山下指挥所的院子里腾起两团暗红色的烟尘,稍后传来了两声爆炸声。观测员喊道:向前修正2米。“嘭,嘭”又是两声,邵家旺没用望远镜也看清了,这两颗榴弹落在指挥所屋顶上爆炸,屋里的灯光随之熄灭,旁边房间里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掷弹筒连续打出10颗榴弹后,迅速转移了阵地。等观测员报出目标诸元后,对着指挥所周围又发射了几颗。邵家旺看到村口涌出一群顽军,一边开枪一边朝这边冲了过来,马上命令停止射击,全体向山下转移。 顽军的炮兵反应有些迟钝,等到巡逻队发现敌情并冲出村子后,这才乒乒乓乓地向山上开起炮来。顽军跑到200多米处时,五连的机枪猛烈开火,顽军顿时倒下一片。后面的军官一阵吆喝,顽军架起机枪朝这边还击。五连长高丰平大喊:四排掩护,五排六排先撤,各排交替掩护。 邵家旺是全大队有名的神枪手,他现在叫高丰平指挥部队,自己隐蔽在山石后面,接过通信员递过来的三八大盖,推上子弹,对着顽军中间那个大喊大叫的家伙就是一枪,果然是枪响人倒,毫不含糊。邵家旺拉栓上弹,轻扣扳机,顽军的一挺机枪哑了火。又一枪,又有一挺机枪闷了声。邵家旺看看差不多了,便带着通信员尾随五连而去。 五连先是钻进山沟向东南方向走,经杨村口到大冲,下半夜在堆棚与六连会合。这里紧靠宁国至中溪镇的公路,再往南去就是仙霞镇。六连在公路上堆了石头,山坡上构筑了机枪阵地,前方还派出了哨兵,现在就等着追兵来了。 两个小时后,公路上开始有了动静,派出的哨兵跑回来报告,公路上来了两辆汽车,估计是宁国来的追兵。邵家旺命令全体进入阵地。过了一会,公路上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车头的灯柱照得山谷一片雪亮,当车灯照到横躺在路当中的石头时,汽车猛然停下,架在车厢顶上的机枪朝着两边山上就是一通扫射。 邵家旺大喊:打!五连六连的机枪居高临下,对着汽车猛烈开火,一排排手榴弹也在汽车周围炸响,两辆汽车相继起火燃烧,火势很猛,车上的顽军纷纷跳下车来。邵家旺命令:打手榴弹。几十颗手榴弹砸了过去,刚跳下车的顽军被炸得血肉横飞,乱成一团。 “哒嘀哒,哒嘀哒,哒哒哒…”,激越的号声吹响了,机枪射击嘎然而止。战士们一跃而起,端起刺刀向山下扑去,杀声震天。高丰平和俞时新挥动驳壳枪,抢先登上公路,“啪啪啪”击毙了几个正在顽抗的敌人,战士们的冲锋队形犹如奔涌的浪潮,很快淹没了公路上所有的残敌。 五天后,他们翻山越岭回到了溪口根据地。谢俊胜派人告诉了他们这次的战果:炸毁32集团军司令部5部通讯电台,中断顽军电讯联络10个小时。炸死集团军副参谋长以下20余人,歼灭卫士团两个排。为防止再次被袭,顽军调动溪口守军增援宁国,泾宣宁封锁线上出现了空隙。 第12章 芜屯公路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河水暴涨,道路湿滑。叶首志带着十几个人行进在去三营黄田根据地的路上,他们都身披雨布,脚蹬帆布胶鞋。叶首志历来看重部队的装备,他很明确地告诉张扶海和刘贤臣,部队的一大半战斗力来自于后勤部。这不,战士们都喜欢帆布胶鞋,冬季雨雪天穿上行军,不怕水浸泥陷,跟脚防滑,比草鞋布鞋强的太多。 杨少良和铁蛋硬缠着跟来了。铁蛋的通讯班有17个通信员,可是分到营部连部以后,卫皖又跟了刘贤臣,他手下只剩下3个。这次他带了一把军号,说这次肯定用得上。 杨少良也算是光杆连长,全大队60挺机枪全都分给了部队,7具掷弹筒给每个营2具,自己只留了1具用于平时教学。这次去三营他带了12颗甜瓜手雷,副手背着那具教学用的掷弹筒,观测员背了8颗榴弹。 陈水根早早就把侦察员全部派了出去,可到现在没有一个回来报信,他明白这回算是遇到大事了,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整整走了一天,晚上到了黄田。刚刚吃了晚饭,马云飞和彭戈带着两个侦察员走进来报告情况。两个侦察员浑身湿漉,衣服刮破了多处,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叶首志叫两个侦察员先喝点水,慢慢地说。他们是4日从榔桥越过芜屯公路朝西侦察的,进去了12个人。顽军封锁了所有的路口,修有防御工事。山上架着重机枪,还有山炮、迫击炮。山路不能走,我们分开钻了山沟。昨天早上天没亮,丕岭、球岭就打响了,打得很厉害。中午我们想进去看看,在翻一座山时被顽军发现了,他们围了上来,想抓活的,我们四个人边打边退,他们人太多,我们俩滑下山崖跑了出来,小孙小郑他俩是掩护我们没走掉,在崖下我们听到枪声停了,后来响了两颗手榴弹,小孙和小郑他们…。两个侦察员哽咽起来,没有说下去。 听说自己的侦察员遇难了,坐在树墩上的陈水根马上蹦了起来:他妈的,是顽军哪支部队干的?侦察员说:是40师和52师。陈水根咬着牙说:好个狗日的,给我等着。叶首志一摆手,陈水根坐了回去,额头上青筋乱跳。叶首志安慰侦察员:不要难过了,记住牺牲同志的名字。你们先下去休息,伤口不能沾水。 叶首志摊开地图,叫大家过来看。卫南拿过油灯放在地图旁边。叶首志用红笔将云岭与球岭、丕岭分别连在一起,这下能看清了,军部从云岭出来后,分成两路向东略微偏南而来,前进方向正好对着三营所在位置――榔桥,跨过芜屯公路就是黄子山,准确点说,军部是朝宁国南部来的。 陈水根“咦”了一声,说:军部怎么分成两路,还分的这么开?叶首志说:现在还看不准。老陈,你明天一早,不,现在就带几个人抓个有用的舌头回来,搞清情况再说。 第二天中午,陈水根他们捆着一个俘虏回来了,一身泥水,嘴里堵着块破布。叶首志叫人松开绳索,俘虏扯去嘴里的破布,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叶首志对他说:你现在是俘虏,必须老实回答我的问话,听懂我的话吗?俘虏点了点头,接着就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俘虏是52师156团的一个班长,今早一个人跑到住地边上解手,被埋伏在这里一晚上的陈水根他们抓了个正着。他们156团是前天,也就是7日下午进驻榔桥,接40师的防。昨天在高坦、里潭仓打了一天,新四军主力已经被7个师围在了里面,上峰下令要全部消灭他们。 叶首志问:你说的都是实话?俘虏说:要有半句假话,你就枪毙我。叶首志叫卫南带他下去吃点饭,再详细问清他们的番号、驻地和长官姓名。 当晚,黄田根据地交给民兵守卫,三营冒着绵绵细雨全体出动。两个小时后从榔桥东北绕过,将大刀连留在杨家岗的山林里,负责阻滞榔桥顽军北上,掩护大队回撤。七连和八连越过芜屯公路,沿山路继续向北潜行。凌晨时分,走到一处山谷,隐约可见一条山路通向西边。这时西边的山里传来了炒豆般的枪声,还夹杂着打雷似得爆炸声。 叶首志向枪响处凝望片刻,命令陈水根带一个班向西侦察,不要跑太远。马云飞带七连沿山路向西展开,占领制高点。彭戈带八连守住路口两头。二营的两具掷弹筒和杨少良带来的一具集中使用,由杨少良指挥。 叶首志领着杨少良和铁蛋他们来到了七连最西边的一个阵地,看见连长吴捷生正守在机枪阵地上。杨少良和铁蛋在机枪阵地后面的山坡上,分散架起了掷弹筒。 叶首志在一块石头后面隐蔽下来,把吴捷生喊了过来,询问了连队的情况。吴捷生说:战士们听说军部被围,都骂三战区不是东西,打日本装狗熊,打新四军下狠手。叶首志又问:这次知道怎么打吗?吴捷生说:我猜啊,按照昨天侦察员和俘虏说的那样,军部是在向这边突围。大队长安排我们在这里等,是要掩护军部安全通过。叶首志点点头说:猜得差不多,等会一定要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再动手。 天色微明,阴雨渐止,战士们趴在靠近山路的石头上,被寒风吹得直打哆嗦。他们现在顾不上寒冷,一个个裹紧棉袄,扎紧腰带,使劲搓着冻僵了的双手,眼睛直盯着山下那条弯曲的山路。陈水根派了一个战士回来报告,说这条山路没有顽军把守,部队现在的位置是在白华、三接水之间。 天亮了,满天乌云紧压着山头。西边的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叶首志举起望远镜朝西边?望,陈水根他们向这边跑动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叶首志对马云飞说:命令部队准备战斗,没有命令不准开枪!派人去通知八连,叫他们加强警戒。 陈水根喘着粗气上来报告,西边来了一支部队,不到一个连,后面有部队在追。叶首志点点头,继续向西观察。望远镜里很快出现了一支队伍,人数不足一个连,身上穿的是灰布军装,浑身泥污,队形散乱,脚步踉跄,跑得十分吃力。 第13章 山路接应 那支跑动的部队离这里还远,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因为顽军冬季军装和我们是一个颜色。我们的阵地在路南,他们由西向东跑,即便真是新四军,他们左臂上戴的臂章这边也看不见。 在这支队伍后面几百米外,又出现了一支队伍,有200多人,一边追赶一边朝前面开枪。这时,前面队伍里有几个人扭头观察后面的情况,就在他们向后转身的时候,叶首志看清了他们左臂上的白色臂章。叶首志大喊:跑在前面的是我们的人,注意掩护。 山路上两支队伍的距离逐渐拉近,后面不停地射击,前面不断有人倒下。叶首志大喊:掷弹筒射击!话音刚落,身后就发出了“嘭,嘭,嘭”三声闷响,叶首志在望远镜里看到,400米外的顽军队伍里爆起了三团淡淡的烟雾,十几个追兵摔倒在山路两边,后面的人就地趴下,架起几挺机枪朝这边射击。不用叶首志再下命令,又有三颗榴弹飞了过去,刚刚吐出火舌的机枪被炸翻到了一边。 前面的队伍快要跑到近前了,叶首志把望远镜交给了马云飞,说:你在这里指挥,不要恋战,边打边撤。叶首志掏出驳壳枪,对陈水根说:走,迎上去看看。陈水根和卫南跟着叶首志向山下快步走去。 叶首志三人隐蔽在路边,那支部队渐渐走近,陈水根悄声说:像是一支队的人。叶首志也认出来了,走在前面的,不就是老一团参谋长王槐生吗?叶首志露出半个身子朝他们招手:王参谋长,快些过来。王槐生十分警觉,马上停下脚步,枪口对着叶首志喊道:什么人?慢慢走出来。 叶首志哈哈一笑,慢慢走了出来说:一别两年,连我老叶都不认识了?王槐生一惊:老叶,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叶首志说:后面是什么人?你们的人都在这里了?王槐生说:后面是52师的追兵,我们人都打散了,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叶首志对卫南说:去通知马营长,后面是顽军追兵,阻击一会就往公路撤。说完,叶首志领着王槐生撤到了八连阵地,交待了彭戈一番,就领着王槐生他们穿过芜屯公路,直奔杨家岗而去。中午刚与大刀连汇合,榔桥顽军出动了一个团,沿公路两侧向北搜查,到处都是枪声和叫喊声。叶首志知道顽军是在虚张声势,便命令李有田带两个排将顽军引走,顺便给他们吃吃苦头。 王槐生率领是的一纵老一团的一个连,也是最早突围的部队。从昨天下午起,两渡徽水河,冲破三接水防线,一直打到现在,120多人损失近半。叶首志带着他们钻进山林以后,大刀连留下的一个排马上拿出干粮给他们充饥,救护员主动给伤员检查包扎伤口。短暂休整后,立即向黄田转移,晚上回到了黄子山根据地。 经过一夜休息,王槐生的气色好了不少。他向叶首志讲述了这几天的经历。军部这次转移,时间拖得太久,天时地利尽被顽军占去,敌众我寡,缺乏补给,部队打得很苦,伤亡很大。部队是分三路走的,计划在星潭、榔桥河会合,后来都打散了。我们一纵是左路,军部跟二纵走中路,我们和军部失去了联系,估计二纵和军部在茂林被困住了。 叶首志面色凝重,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军部就危险了。他马上叫来陈水根,让他带人再去榔桥侦察,不要进去,晚上必须回来。他问王槐生怎么打算,王槐生说:我的任务是往江北转移,剩下一个人也要过去。叶首志赞道:好气概!不过要换个方式走,顽军在路上查得严。伤员就留下吧,带伤走路容易让人怀疑。老王啊,我这里缺少干部,伤员干脆留下算了。王槐生说:我来和他们商量。 晚上,三营的人回来了,他们把顽军引入山里转悠了一天。七连瞅准机会打了个埋伏,击溃了一个连的追兵。大刀连把一个排的顽军引到绝谷里,一顿手榴弹将其全歼。八连吃掉了顽军一支部队的“尾巴”,缴获了两挺机枪。叶首志叫他们抓紧休息,后面还有仗要打。 半夜里陈水根回来了,说榔桥的顽军有一部分往西开,一部分向北开。下午从泾县方向开来不少部队,从大白华那里进了西边的山里。白天有十几架鬼子飞机在茂林东边转悠,我们离得远,看不清在干什么。 卫南取出地图,叶首志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几号了?卫南答道:11日。叶首志俯身看图,顽军都向西边去,日军飞机在茂林东边侦察,他用红笔在茂林东部划了个圈,外潭仓、高坦、大康王、凤村都在红圈之内。敌军的动向表明,二纵可能就在这里,军部也在这里。7日开始交火,已经打了整整5天了。叶首志心里一阵慌乱,向来处事果决的他,现在真正犯了难:军部危急,急需增援,可自己手上能用的部队太少。三营刚刚回来,战士都很疲倦,不可能马上出动。一营和二营现在已经进入各自作战区域了,临时改变命令召回他们也来不及了。黄田这里有民兵,可三四个人才有一支枪,使不上劲啊。 叶首志用力搓了搓冻得冰凉的脸,一看陈水根还没走,就说:你累了一天,快休息去吧。陈水根叹了口气:你不也一样,别熬坏了身子,先睡上一觉吧,说不定睡醒了办法也就来了。叶首志苦笑着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叶首志钻出窝棚,抬头看了看天,风停雨止,云层缓缓向南移动。叶首志舒展手脚,打了一趟靠山拳,身上充满了暖意。走进三营伙房,和战士们挤在一起狼吞虎咽,将一大碗菜肉米饭送进了肚里。 走出伙房,看见李有田和一群战士正在清理缴获的物品,里面有一堆顽军穿的棉袄棉裤还有鞋帽什么的,上面沾有泥土血渍,多数衣服上有明显的弹洞和裂口。叶首志上前询问,李有田说这是昨天掩埋顽军尸体时,看到顽军身上穿的衣服挺新的,埋了可惜,战士们就扒了下来。叶首志捡起一件棉袄,确是刚穿上身的新军装,胸章上有血迹,但能看出上面写的“陆军52师156团2营”的字样。 第14章 深入险地 看到顽军的军装,叶首志心里有了计较。叫战士们清点出来40套干净一点的,放在柴禾堆上烤干。又叫卫南去审问俘虏,把156团的团长营长的姓名都记下来。然后回到窝棚,召集三营连以上干部开会,也请王槐生参加。 叶首志对大家说:估计二纵现在被围在外潭仓、凤村和大康王一带,其南面和东面都是大山深沟,村庄稀少,得不到粮食补给。从7日开始,仗已打了6天,二纵人员、弹药和粮食消耗很大,无法再去翻山越岭。按照正常推测,他们应向西北方向的青弋江沿线突围,因为他们熟悉那里的地形。我打算今晚带一支部队进去接应。 王槐生打断了叶首志的话,问道:你能带多少人进去?人多你没有,人少不起作用,危险啊。叶首志笑着说:你老王不怕危险,能带一个连冲出来,我也学学你的样,带半个连进去,不行吗?王槐生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叶首志对大家说:军部遇险,我们不能坐视。你们现在都回去,从三个连挑40个人出来,要认识军部的人,熟悉这一带村庄地形的,最好是本地人。 叶首志交给彭戈一个任务,要他带一个排护送王槐生70人去虎头岭营地,伤员留下治伤。请白和义联系特委派人护送王槐生等人去江北,如有困难,我们自己设法护送。 下午选出来的40人集合,叶首志作战斗动员。叶首志一看,除教导员彭戈不在以外,从马云飞开始,三个连长、九个排长,还有陈水根、杨少良、卫南、铁蛋都在里面。叶首志问:叫你们挑人,搞了半天挑的是你们自己啊。大家都笑了起来。叶首志很严肃地说:不要笑,这次任务非常危险,进去了就不一定能出的来,你们怕不怕?大家齐声回答:不怕!叶首志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今晚我们出发,换上顽军的衣服,带足弹药干粮。大家都放机灵点,看见顽军就说顽军的番号,看见新四军就说我们自己的名字,你们回答我,我们是什么部队?大家齐声高喊:皖南抗日游击大队! 当晚是农历腊月十五,月光阴冷,山野呈现着肃杀萧条的景象。趁着满地月光,叶首志带领部队穿过芜屯公路,从梓坑南边涉过徽河,向球岭方向直插而去。由于顽军的主力调到西边去了,开始走得很顺利。越往西走,顽军的部队越多,远处枪声密集,炮声响个不停。 到了球岭附近,大小山头上全是顽军,他们用机枪封锁了各个隘口,稍有动静就是一阵扫射。从上次抓到的俘虏口中得知,这次围剿新四军的顽军装备都不错,每个营至少有重机枪6挺,轻机枪27挺,迫击炮2门,枪榴弹若干。40师还带上了德制山炮,弹药充足,补给及时,因此打起来火力很是凶猛。 叶首志知道不能硬闯,传令叫熟悉道路的人领着向北绕行,队伍钻进了一条山沟,脚下没有路,只有密集的树丛和遍地的荆棘。李有田他们这次没敢带刀,怕被顽军看出破绽,通常进山用的柴刀也没带,大家只得抡起工兵铲轮流砍劈,艰难向前推进,人人的脸上胳膊上都是划伤。等到看到山沟的出口,天色已经大亮。叶首志问清了位置,现在到了球岭北边的承流山下,西边不远就是大康王。原先响枪是在西边,现在转到了西南边。叶首志问响枪的是什么地方,战士回答大概在石井坑一带。 叶首志见战士们疲乏已极,便命令宿营。安排好岗哨,战士们相互挤在一起,裹起雨布沉沉入睡。叶首志、马云飞和陈水根三人轮换休息。叶首志睡的最迟,一觉醒来觉得脸上很是清凉,站起一看,原来竟然下雪了,雪花纷飞,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远处群山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他扑打着身上的积雪,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转身命令部队出发。 出了山沟,队伍大摇大摆地向西南边响枪的地方走去。转过一处山坳,前面山头下来了一支部队,人数有一个连的样子,也是朝西南边赶。走在前面的陈水根加快脚步,渐渐追了上去。 陈水根对着他们喊道:弟兄们哪部分的?那边有人反问:你是哪部分的?陈水根答道:156团2营的。对方说:你们156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前天追新四军追过来的。追到没有?都跑散忝鞘悄歉霾慷拥模课颐鞘?55团的,从榜山过来的,下雪天还叫老子跑这么远的路,奶奶个熊。南边打差不多了吧?快了,他们才一万人,我们十个打他一个。新四军也够狠的,干掉了我们一千多个弟兄。40师厉害不?营长连长给打死了好几个。那你们现在过去干啥?上边叫过去把路堵死,要活捉他们大头目。陈水根心里“呸”了一声,放慢了脚步。等到叶首志赶上来时,陈水根报告了刚才了解到的情况。叶首志说:跟上他们。 黄昏时顽军爬上一个土坡不走了,分成三股,在上面挖起了战壕。这一带山坡上树木不多,山沟里林木倒很茂盛。在顽军后面200米处,叶首志也将部队分开,占领了比顽军稍高一点的山坡,没有修筑工事,只派出几个人向两翼警戒。然后叫一半的战士钻到旁边的山沟里点火做饭。 一天一夜没吃热饭了,他担心战士们保持不了体力。后勤部这次给他们带了不少干粮,还带了一些竹筒饭。用毛竹筒装上生米、肉菜和盐,烧之前拔开竹塞,灌进溪水,再塞上竹塞扔进火里,只要竹筒炸开了,饭也就差不多熟了。 时间不长做饭的战士回来了,每人一个竹筒,拿在手里滚热的。战士们掰开来,抽出刺刀就扒拉着饭菜往嘴里送。叶首志吃了一筒,觉得味道很不错,比又凉又硬的干粮强多了。马云飞带着几个人前去给警戒的战士送竹筒饭,回来时说,我们左右几百米外都有顽军,人数不是很多。叶首志说:告诉警戒的战士,今晚一打响就往这里撤。我在中间阵地,你去左边,通知陈水根到右边,以我枪声为号,一举消灭前面的顽军,占领他们的阵地。 第15章 误会受伤 雪停风止。西南边的枪声猛然变的激烈起来,炮声轰隆隆响个不停。叶首志趴在坡上,一会儿盯着前面顽军阵地的动静,一会儿朝西南方向望去。铁蛋和卫南趴在叶首志的两边,杨少良左手抓着掷弹筒,右手摸在驳壳枪的枪壳上,摆出一副准备冲锋的架势。七连长吴捷生照例趴在机枪旁边,正在跟机枪手交待着什么。 前面顽军阵地一阵骚动,一个沙哑嗓子喊叫了几声。叶首志拔枪在手,枪口朝上。战士们知道有情况,纷纷上好刺刀,推弹上膛。过了一会,顽军阵地前方的雪地里出现了一条黑线,逐渐在朝这边移动。等到黑线前端快要接近顽军阵地的时候,顽军阵地上的机枪响了,黑线马上疏散开来,变成了一个一个的黑点。 这时叶首志的枪响了,4挺机枪对着顽军的后背猛烈猛射,叶首志喊了声:冲上去!自己就大步向坡下跑去,机枪手和弹药手继续射击,其他战士都朝前面顽军阵地冲去。坡地上积了一层雪,泥泞湿滑,很多战士摔倒了,爬起来又摔倒,有的干脆把枪往怀里一抱,顺势往坡下滚去,滚到坡底滚不动了,就爬起来再向顽军阵地冲去。 叶首志冲在最前面,快到顽军战壕时,举枪朝天连打两抢,这边的机枪停止了射击。叶首志纵身飞跨,手中的快慢机“嘭嘭嘭”打出连发,正缩在战壕里躲避机枪扫射的顽军,被这串子弹打得东倒西歪,后面的战士趁机冲了上来,连打带刺的,全歼阵地上的顽军。 铁蛋,抢到顽军机枪跟前,一脚踢开顽军射手的尸体,把驳壳枪往后腰上一插,抓起机枪,解开尸体身上的弹袋套在自己胸前,再端起机枪走到叶首志跟前。 叶首志正朝坡下观察,趴在坡下的那些人听见机枪不响了,不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从雪地上爬起来后,转了个弯向西边跑去。雪地上留下了几个黑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们跑的方向不对,西边也有顽军!叶首志命令:我们追上去,铁蛋去看看那几个不动的人。卫南通知左侧马营长向这边靠拢。叶首志带着战士们向西追去,那些黑影看见有人在后面追赶,跑得更快,经过西边阵地前方时,听到陈水根在向他们喊话:不能朝西边跑了,那边有敌人,往我们这里跑。 黑影哪里肯信,继续朝西跑去,也许是跑不动了的缘故,黑影队伍越拉越长,渐渐的有人掉了队,在后面一步步地向前挪动。叶首志迈开大步追了上去,落在后面的几个人马上转身,其中一人举枪就打,叶首志急忙侧身躲闪,可惜再快也没子弹快,就听得“啪”的一声,叶首志摔倒在地。 紧跟在后面的吴捷生大急,抬手就朝天上连打两枪,大喊:都不许动!再乱开枪我们就不客气了。说完也顾不上他们,急忙蹲到叶首志跟前,边摇晃边喊道:大队长,你没事吧?叶首志摇摇脑袋,一拧腰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说:左臂中枪了,没大不的。 救护员闻声跑来,掏出了急救包。吴捷生撕开叶首志的衣袖,露出汨汨冒血的伤口,叶首志动了动胳膊,右手捏住伤口周围的肌肉,一使劲,听得“扑滋”一声,一颗弹头给挤了出来,鲜血随之涌出,叶首志额头上滚下大颗大颗的汗珠。救护员在纱布上撒上半瓶百宝丹,紧紧按住伤口,再用绷带缠好,想了想,又让叶首志吞了一粒消炎药。 围在叶首志身边的吴捷生、杨少良、铁蛋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不等叶首志开口问情况,杨少良主动报告:前面跑得人是新四军突围部队,陈水根追过去了。铁蛋跑过来报告说;阵地前的几个新四军都牺牲了。 叶首志走到那几个人身边,看到他们左臂上都带有新四军的臂章,就问:你们是哪部分的?带队的是谁?那几个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马上回答:我们是军部教导总队的,是5团徐团长带队。哪个徐团长?徐锦树徐团长。叶首志说:是他啊,难怪跑得那么快,喊都喊不住。你们现在赶紧把徐团长他们追回来,那边有顽军埋伏,快点去! 两人刚走,东西两边都响起了枪声。远远听到陈水根在西边喊着:打什么打,老子是52师的,你们是那部分的?西边传来问话声:你们是52师那个团的?又是陈水根的声音:老子是52师156团的,你们是那个部队?老子是108师的,刚才谁在打枪?是新兵枪走火了,没有事哦。 西边平息下去了,东边的枪声却响成了一片。大家正在焦虑的时候,马云飞领着八九个战士跑过来了,一见面就说:大队长,南面和北面都有顽军朝我们这边来,我们朝两面都开了火,现在他们狗咬狗自己打起来了。叶首志赞道:好,打仗就要这样动脑筋。 正说着,西面的陈水根把新四军追回来了,领头的是个大高个,一看到叶首志就上前伸手抱住,喊道:老叶,真是你啊。叶首志碰到了臂伤,直咧嘴。大高个松开手,忙问:怎么,挂彩啦?叶首志说:不小心给子弹咬了一口。大高个正是5团团长徐锦树,鄂豫皖苏区的老红军,叶首志徐长胜的老战友,同时从延安派到新四军这边来的。 叶首志知道现在不是拉呱的时候,对徐锦树说:这里危险,快跟我们转移。徐锦树回头对突围出来的30个人说:同志们,现在我们都听叶营长的指挥。叶首志问有没有重伤员?他们说有十几个轻伤员。叶首志叫大家都把新四军的臂章摘下来收好。徐锦树二话不说,带头将臂章塞进口袋。大家心里很不情愿,但身处险境,只好照做。 马云飞和吴捷生带着八九个人在前引路,陈水根和铁蛋领着十几个人在后面掩护,30个突围的新四军搀扶着伤员在中间,踏着满地积雪,向北边承流山方向走去。 第16章 智救政委 憨兵祝各位读者马年吉祥,花开富贵! 顽军主力现在都集中到了石井坑周围,除了继续占领球岭、丕岭以及星潭这些隘口要道外,还要封锁三溪、榔桥至白华的公路,真正用于外围搜索的部队不是很多。 大康王处于南北走向的大山边缘,西边是低山丘陵,东边尽是高山深谷。顽军知道新四军不会往人烟稀少的深山里钻,冬天在皖南深山里几乎找不到吃食,钻进去了等于自投绝境。即便侥幸走了出来,东边芜屯公路的守军也已张网以待。因此顽军把搜索的重点放在西边低山地带和青弋江一线,搜索部队化整为零,大都以班排为单位,规定有联络信号,一旦发现新四军,马上就四面合围,聚而歼之。 敌人的兵力部署马云飞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但却知道夜晚在敌人防区走路,躲躲藏藏的没用,还耽误时间。因此这次尽拣好路走,大摇大摆地走,碰到顽军部队时还主动打打招呼,扯几句淡。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半夜过后他们钻进了承流山下的深沟里,在一条溪水旁边停下宿营。 叶首志由于受伤,早早睡下了。马云飞和吴捷生忙着布岗警戒。陈水根、杨少良和李有田他们在给徐锦树他们送干粮,新四军突围人员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拿到干粮就狼吞虎咽起来。 杨少良来到一个新四军战士跟前,递上一个菜饼子,那人说了声谢谢。杨少良听出是女声,就“咦”了一声,借着地上雪光凑近看去,惊喜地叫到:你是施大姐!对方也惊奇地看着他:你认识我?你是…。杨少良扯下帽子,说:我是杨少良啊,军部特务营通信班的。施大姐名叫施齐,是军部机要科报务员,今年20来岁。施齐也认出了杨少良,紧紧拉住了他的手,向旁边小声叫着:汪启明、卢舒云快过来,小杨在这里。 又有两个女兵走了过来,看是杨少良,也不说话,只是抓住杨少良的棉袄,不停地啜泣。杨少良心里也极难受,但现在不是痛哭流涕的时候,就轻轻拍拍她们的手,安慰道:不要哭,新四军是打不垮的,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我跟大队长这几年不就这么挺过来的? 徐锦树在旁边听到了,连声夸赞:你这个小同志不简单??,很会做思想工作啊,听得我心里都热乎乎的。杨少良马上说:谢谢首长鼓励,我这都是听大队长说的。施齐悄声对徐锦树说:小杨是年轻的老资格,他还跟我们小卢偷着好,你知道吗? 徐锦树来了兴趣,瞌睡也没了,就听施齐说起了小杨和小卢的故事。卢舒云中学毕业参加了新四军,分在机要科当了报务员。杨少良在特务营当通讯班长,两人同年都是17岁。杨少良性格温和,聪明能干,经常帮机要科女兵们跑跑腿,干干活,修这修那的,深得女兵喜爱。 卢舒云长相甜美,开朗活泼,两人不知不觉地好上了。施齐比他俩大上几岁,又是个热心肠的,看出两人彼此爱慕,就从中牵线,让他俩私定了终身。后来杨少良突然离开军部,临走时向她们告别,也没说去哪里,去多长时间,卢舒云感到委屈,哭得像泪人似得。真没想到,这对小恋人分别三年后,竟是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会了面。 施齐说到这里,抬头看见杨少良和卢舒云两人背靠背坐在地下睡着了。卢舒云身上裹着杨少良的雨披,脸上挂着泪痕,嘴角微翘,像是带着笑意。 早起天亮,大家默默地收拾行装。铁蛋平素与杨少良最是要好,最先知道了消息,跑过来推了推杨少良,又朝卢舒云笑笑说:嫂子好。说得卢舒云害羞得转过身去。吴捷生他们也过来凑了一会热闹。大家啃了干粮后,叶首志左臂吊在脖子上,过来安排队伍出发。他叫三个女兵扎紧头发塞到帽子里,不能露在外面,回到营地后最好把头发剪短。 这次行军还是马云飞吴捷生他们在前引路,杨少良铁蛋他们负责断后。队伍正要钻出山沟,李有田从沟的那头跑过来报告,说是看到几个顽军抓了两个人往南走,一男一女,男的好像受了伤,快要到我们这里了。叶首志转身对徐锦树说:你带队伍朝东走,我去看看。徐锦树说:我跟你去看看,说不定我认识他们。徐锦树回头向队伍一摆手:你们往前走,不要等我们。 几个人跑到山沟西头,叶首志拿出望远镜看去,一队顽军从北边山道上向这边走来,中间夹着两个人,军装左臂上带有臂章。男的用手按住腰部,女的搀扶着他,行走很是艰难,男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叶首志说了声:想办法救人,实在不行再开枪。 说完就钻出树林,大步迎了上去。走到近前,叶首志和徐锦树看清了被抓之人的面容,心中大惊:三支队政委胡荣!叶首志快走几步,故意扯下帽子,在身上拍打几下,想借此引起胡政委的注意,让胡政委看清楚自己。 哎呀弟兄们,一大早的辛苦啊!叶首志大声向顽军打起招呼。对面的顽军很不客气:站住,那部分的?叶首志大声回答:自己人,156团的。顽军头目有些疑惑:怎么眼生的很啊?叶首志说:就怕见过了你也认不出来,这天天打啊杀的,好好的人恐怕也变成鬼模样p>说着就凑到那头目跟前,说:兄弟也是156团的?像是在哪见过。头目说:156团3营的。叶首志问:你们抓得是什么人?这你都看不出来?我问他是多大的官?能带女人出来的会是小官吗?叶首志大笑:兄弟看走眼了吧,新四军大官早就跑掉慵??颐钦獗吣母龃蠊偕瞎?跋撸?p>不容顽军头目细想,叶首志一把将他拽到一边,徐锦树他们趁机将押解胡荣的顽军围了起来。那头目说:你要干什么?叶首志低声说:把这两人让给我,我也不会让你白忙一场。右手向背后一伸,杨少良见叶首志伸出两根手指头,马上从兜里掏出200元钱递到顽军头目的手里,那头目攥住钞票一看,迅速塞进了口袋。 第17章 顽军追击 顽军头目收了钱,对手下人说:把这两人交给他们,我们走。说完带着顽军乐颠颠的走了。徐锦树和胡荣对视,互相点了点头。叶首志领着他们先是向北走了一段路,等到看不见顽军踪影时,又折回头钻进了山沟。 进了山沟,胡荣确实在坚持不住了。徐锦树扶着他慢慢躺下,叶首志叫杨少良立即给胡政委检查伤势。铁蛋和李有田砍来树枝,做成一副担架。先前搀扶胡荣行走的,是胡政委的妻子李秀英,当她意识到她和丈夫已经获救了的时候,喜极而泣。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叙述着这几天的遭遇。 胡荣率队突围时,部队打散了,两个警卫员先后牺牲,自己也被弹片击中腰部。伤口的血顺着腿向下流,找不到急救药物,李秀英只好撕下自己棉袄衬布缠住伤口,扶着胡荣继续向北走。几天没吃东西了,又饥又冷,昨晚走到前面坡地里,两人都摔倒在地昏了过去,成了顽军的俘虏。 胡荣伤势严重,失血过多,现在昏迷不醒,需要尽快送回去救治。杨少良给他敷上百宝丹,再仔细包扎好,几个人将他搬上担架。叶首志叫李有田、铁蛋带人在后面掩护,又叫两个战士抬起担架赶紧出发。因为已经走过了一趟,返回时要快了不少,中午时已经接近了芜屯公路。叶首志安排队伍休息,叫陈水根带人先去公路一带探查情况。 顽军52师155团的一个连在大康王附近被新四军全歼,另一个连糊里糊涂和友军交火,双方死伤了几十个,一股新四军乘机向东逃出了包围圈。当这些情况报到155团团部时,韩团长惊骇地差点晕死过去,继而跳脚大骂,命令将那个放跑新四军的笨蛋连长立即枪毙。 他知道昨天夜里驻扎茂林的144师师部遭袭,跑掉了不少新四军。刚刚恢复了电台联络的32集团军司令部获悉后,上官云相当即下令将144师的师长唐明昭革职逮捕,送交军事法庭审判。要不是看在他胞兄是23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的面子上,说不定早就军法处置了。 韩团长冷汗涔涔,抓起电话下达命令:各营出动三分之二兵力搜索新四军,拦截盘查所有向北、向东开进的队伍,抓捕可疑人员。凡追捕不力放跑新四军的,一律严办。 做完部署后,韩团长壮着胆子向师部报告情况。52师师长刘秉哲在电话里咆哮如雷,说是再敢出一点纰漏,无须报告,即刻用“中正剑”自裁以谢党国。 叶首志听陈水根报告说,顽军大概嗅出了味道,现在芜屯公路两边顽军明显增多,盘查很严,白天很难通过。叶首志感到左右为难:胡荣伤势不能拖延,必须尽快送回营地抢救。白天强行通过公路,把握不大。路东是低山丘陵,不利于我隐蔽行军,万一被顽军咬住则难以摆脱。 部队停止不前,徐锦树感觉不对,马上过来询问情况。李秀英也跟了过来,神色焦虑。徐锦树很干脆地说:胡政委的伤不能再拖了。老叶你路熟,你带胡政委先走,我带人掩护。叶首志一咬牙,喊道:现在检查武器,马上通过公路。 昨夜消灭了顽军将近一个连,除了给手榴弹炸坏的,还缴获了不少枪械,光机枪就有6挺,现在连施齐、卢舒云都扛上了步枪,身上斜挂着弹袋。 行军序列没有变,只是叶首志走在了最前面。钻出山沟,大家发现天气阴沉的可怕。来到芜屯公路边上,叶首志足足观察了十几分钟,等到两头的顽军巡逻队走远了,便带着队伍快速穿过公路,直接向东跑步前进。这时雨点落了下来,积雪加上雨水,道路更加泥泞,行军速度慢了下来。 占领榔桥一带的是顽军156团1营。按照上司的命令,他们向公路上派出搜索队,还设立了?望哨,严密监视公路两边的动静。叶首志这支匆忙向东撤退的队伍,自然没能躲过他们的视线。 “咚咚咚…”,一串重机枪子弹掠过队伍的头顶,叶首志明白榔桥的顽军发现了他们,这是警告性射击。他命令队伍不要停留,继续向东跑,再跑出去三里多路,钻进山里就安全了。 叶首志返到队尾,发现两里路外的顽军巡逻队,正从公路南北两头向这边包抄过来,速度明显快于我们。他抓起帽子使劲向他们摇晃,命令李有田他们赶紧寻找有利地形阻击顽军。 马云飞带着三个战士跑了过来,吴捷生还扛着一挺机枪。马云飞说:大队长,你身上有伤,你带队伍撤,我们来阻击。叶首志说:你们路熟,快带他们走。到了黄田,先把胡政委走水路送回营地抢救,再派人来接应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马云飞见叶首志发火了,抓过吴捷生肩上的机枪,交给了战士,命令他们三人保护好大队长。说完就带着吴捷生追赶队伍去了。 雨下大了,天地之间一片迷茫。顽军追击的速度慢了下来,十几挺机枪在行进中朝这边射击,密集的“嘘嘘”声不断从空中掠过。叶首志他们急忙向东转移,在靠近黄子山两里多路的山地,奋力爬上了一个陡峭的山崖,背后是深沟,难以攀越,面对顽军的三面都是陡坡,易守难攻。他们顾不上喘气,赶紧挖起了工事。 叶首志清点人数武器,李有田带着两个战士,两挺机枪,铁蛋一挺机枪,马云飞派来的三个战士一挺机枪,两支步枪,杨少良带了一具掷弹筒和两个战士,加上自己和卫南共有12人,另有驳壳枪和不少的手榴弹,叶首志略微有些放心。 他一眼看到了陈水根,正趴在山崖边朝下观察,就喊到:老陈过来。陈水根猫着腰到了近前,叶首志说:老陈啊,你不能留在这里,你是老特务营的“飞毛腿”,你现在赶快回虎头岭,告诉张扶海这里的根据地已经暴露,同时通知老徐和老邵他们,做好迎击顽军进攻的准备。 第18章 血战枫崖 叶首志他们占据的这个山崖,山坡上怪石嶙峋,没有多少树木,唯独山顶上长满了枫树,密密匝匝的,当地人称之枫崖。 顽军两路人马共200多人,很快将枫崖三面围住,机枪步枪一齐朝崖上开火,在军官的驱赶下,几十个顽军冒雨向上攀爬。叶首志没有急于还击,叫大家沉住气冷静观察。当他看到顽军分出一支部队准备向东追击时,便叫铁蛋用机枪封住他们的去路。 铁蛋力气大,机枪到他手里比步枪还要轻,他将机枪伸出掩体,快速瞄准,“哒哒哒”就是一个点射,跑在前面的几个顽军顿时摔倒在地。后面的顽军想一口气冲过去,铁蛋又打了一个点射,两个顽军又趴下不动了。顽军调来了两挺机枪,对着铁蛋这边猛扫,打得山石迸裂,树摇枝断。 崖顶到敌人机枪有100米的样子,李有田眯起眼睛估摸着距离,扬手甩出一颗手榴弹,居高临下,恰好在一挺机枪的上方爆炸,敌人机枪的射手翻倒一边。另一挺机枪正想转移,又有一颗手榴弹凌空炸响。消灭了敌人机枪后,铁蛋又从容不迫地打起了点射,企图向东追击的顽军丝毫不敢动弹,只能趴在地下淋雨。 经过两年的锻炼,游击大队的战士们渐渐摸到了打仗的门道。就拿这次来说,敌人是爬山仰攻,非常吃力,天又下雨,地面湿滑,爬三步退两步,枪打不准不说,手榴弹也投不远,弄不好滚回去还能炸了自己,因此30米以外可以不管他。只要敌人不上火炮,我们不缺弹药,敌人休想攻上崖头。 敌人上来啦!这时三面都打响了。为了节省子弹,山崖上的机枪没有开火,顽军人多的地方就用手榴弹炸,人少的地方就用步枪驳壳枪打。几十个滚成泥猴子似的顽军,刚刚爬到崖顶附近便遭到迎面痛击,一个个叽里咕噜的滚向山下。在后面督战的顽军营长,看到士兵狼狈退回,气得拔枪打死了一个逃在前面的士兵,嘶声喊道:都给我听着,上面叛军人数不多,都给我冲上去,后退者死,上前者赏!打死一个赏钱100,抓住一个赏钱300,都给我上啊! 一个小时后,顽军增援部队冒雨赶到了枫崖,他们架起重机枪和迫击炮,对着山上就是一顿猛打。崖顶上弹雨呼啸,弹片横飞,三个战士中弹倒在了血泊之中。李有田的一支胳膊被炮弹炸飞,人也摔倒在地,在雨水里直抽搐。铁蛋左肩被子弹击穿,血流如注。叶首志和卫南急忙爬了过去,掏出急救包给他们包扎。 叶首志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已经阻击了一个小时了,马云飞他们应该到了黄田。杨少良大喊:敌人上来了,说着抓起手榴弹扔向敌人,卫南抱过沾满李有田鲜血的机枪,对着崖下扣动了扳机。铁蛋忍着伤痛,单手握住机枪继续向崖下扫射。 头上有重机枪迫击炮掩护,后面有督战队枪口相逼,100多个顽军这次横下心来往崖上进攻,前面低着头向上爬,后面拼命向崖顶开枪。崖顶上的机枪仍在喷吐火舌,手榴弹仍在向下摔落炸响。顽军仗着人多,前面的摔跌下去,后面的继续向上爬。茫茫雨雾中,山上山下展开了残酷的厮杀。 现在崖顶上只剩下9个人,李有田重伤昏迷,铁蛋带伤战斗,4挺机枪炸坏了2挺,子弹和手榴弹也不多了,杨少良把带来的日式香瓜手雷都扔光了,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叶首志收起驳壳枪,对大家说:我们阻击一个多小时了,准备撤退,现在都把绑腿解下来给我。 李有田醒了过来,用没有受伤的手抓起一捆手榴弹,艰难地挪到了山崖边缘,身后拖着一串血迹。一轮炮弹又飞上崖头炸响,正朝山下射击的卫南和几个战士瞬间被炸翻。 趴在地上连接绑腿的叶首志,猛地觉得右腿一麻,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伸手摸去,棉裤削去了一大块,大腿血肉模糊,湿漉漉的,稍微一动就痛得钻心。他赶紧掏出急救包,朝伤口撒药,用绷带缠好,再用绑腿将右腿根部扎紧。 杨少良见叶首志这边突然没了动静,迅速爬了过来,一看叶首志受伤了,急忙搀他起来,叶首志用左腿支撑,摇晃着蹲在地上,对杨少良说:快叫大家转移。 杨少良看到了铁蛋,便向他爬了过去。铁蛋的机枪子弹打光了,他抓起牺牲战士留下的手榴弹,张嘴咬掉后盖,再咬出拉绳,让手榴弹在手中停了一会,轻轻向下一扔,轰然炸响,近处顽军一片惨嚎。杨少良爬到铁蛋跟前,叫他撤退,铁蛋说:你们先走,我还没打过瘾呐。杨少良急了:大队长腿受伤了,我们俩架着他转移。铁蛋一听慌了:那不快走。说完就要站起来,一串子弹“嗖嗖”掠过,铁蛋急忙蹲了下来,猫着腰跑到叶首志身边。 顽军的炮火这时停了下来,崖下响起嘈杂的喊声:新四军的弟兄们,不要打啦,你们跑不了啦,我们国军也优待俘虏啊。铁蛋“呸”了一口,伸手扔去一颗手榴弹,轰然炸响。现在距离很近,顽军也朝崖上扔来手榴弹,接二连三地炸响,杨少良急忙将叶首志扑倒在地,后背感到一阵刺痛。 伏在崖顶边缘的李有田,断臂伤口一直都在流血,浑身颤抖,脸色煞白。眼看敌人围了上来,他用尽力气向这边大喊:大队长,我回不去了,你们快走,赶快走啊!叶首志大喊:李有田快过来,要走我们一起走。李有田惨然一笑,摇了摇头,咬牙拽出了集束手榴弹的拉绳,只见他一只手抓着地,艰难地弓起身体,用头顶着哧哧冒烟的手榴弹,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有田什么也没有想,只想把手榴弹顶的远一点,离大队长远一点,离自己的战友远一点…一声巨响,集束手榴弹爆炸了,山崖为之颤动,一团烈焰冲天而起,炸点的中心骤然卷起了一场风暴,刚刚爬上来的敌人被炸倒了一大片,强大的气浪也把叶首志三人卷下了身后的崖沟。 第19章 枫林搜救 从枫崖到黄子山全是山路,山高路窄,崎岖难行。下午4点进入山区后,马云飞便叫了两个战士提前赶回根据地,命令八连、大刀连紧急赶往枫崖增援大队长。 一个小时后,山路迎面来了一支打着火把的队伍,一路小跑,行军速度很快。未等马云飞他们隐蔽好,队伍已经来到近前,仔细看去,领头的却是陈水根。 陈水根离开枫崖以后,迈开大步飞奔而去,下午4点就赶到了黄子山根据地。先派了4个侦察员分头去蔡村、溪口传达叶首志的命令,然后对八连长赵大力讲了叶首志在枫崖阻击的事,两人决定立即叫八连和大刀连集合增援,叫七连留守。 两支队伍会面后,马云飞继续带队回根据地,陈水根带着部队前往枫崖增援。快要走出山口的时候,陈水根命令战士们熄灭火把,整理武器。 这时大雨停止,夜雾弥漫,枫崖方向已经听不见枪声。队伍一分为二,赵大力率八连从南边向枫崖搜索前进,陈水根带大刀连从北面搜索,遇到顽军尽量消灭或击溃,注意抓俘虏,问清大队长他们的下落。 大刀连的战士们听说大队长和李连长遇险,恨不得插翅飞过来揍他狗日的顽军。这次他们来了100多人,带足了手榴弹,一半人还是用原来的大砍刀,一半人用三八大盖,刺刀明晃晃的。这还是李有田想出的战法,说是:枪射远,弹炸近,大刀刺刀要他命。 陈水根带着大刀连到了枫崖跟前,叫战士们按照进攻队形散开,慢慢钻进崖后深沟里的枫树林中仔细搜索。他来过一次,对这里的地形有个印象,既然战斗已经结束,顽军肯定也要搜索。枫崖的三面陡坡是顽军进攻的路线,叶首志他们人少,不会跟敌人死打硬拼,唯一能跑出去的只有这片枫树林,就是不知道顽军搜过了没有。 树林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大刀连战士们一开始不敢点火把,担心林子里藏有敌人。往里走了一段路,听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点燃了一根,点燃以后也没有动静。陈水根叫拿枪的战士子弹上膛,走在外围小心警戒,拿火把的负责搜索,这样一来速度快了不少。 陈水根抬头望望崖顶,估计着距离,举着一支火把,贴着山崖边缘一路搜寻。转过一颗树,脚下好像踩上了一个东西,软软的,低头一看,是只鞋子。他急忙蹲下,抓在手里凑到火把跟前一看,是我们战士穿的帆布胶底鞋,他喊了一声:来人,到这里来找,外面的人注意警戒。 几个战士闻声跑了过来,举起火把四下里搜索,一个战士叫道:这里有人!陈水根心里一阵激动,连忙走过去低头一看,哎哟,是杨少良!杨少良紧闭双眼,昏迷不醒,陈水根伸手试了鼻息,还有呼吸。好,快用担架抬出去。那边又有战士在喊:大队长在这里,铁蛋班长也在这里。 当看到叶首志浑身血污,不省人事的模样,陈水根鼻头不禁一酸,手指搭上叶首志的颈部,动脉微微跳动。陈水根大喊:快来担架,抬出去!铁蛋的伤势也很沉重,战士们小心翼翼地将两人搬上担架。陈水根命令大刀连一个排先把三人直接送到西坑,再用船送回虎头岭抢救,一刻也不能耽误。 赵大力带着八连过来了,他们把崖顶和山坡搜了一边,找到了8具残缺不全的烈士遗体,就是没有找到李有田的下落。大刀连战士们一阵焦躁,陈水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难道被顽军抓走了?依李有田宁折不弯的性子,战死倒有可能,被生擒活捉的可能性绝对没有。 陈水根安慰他们说:不要着急,大家再仔细搜索一遍,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到了深夜,搜索还是没有结果。陈水根带着大刀连爬上崖顶,又搜查了一遍,最后叫战士们把找到的军装破片、鞋帽都收集在一起,带回去仔细辨认。 临走时,陈水根又查看了阵地上遗留下来的痕迹,根据痕迹判断出了几个人打阻击的位置。最后走到中间山坡边缘上,抽出短刀,挖了一大块暗红色的泥土,叫战士找来一块布,细心地包好,背在了肩上。 马云飞回到根据地后,顾不上吃饭喝水,马上安排吴捷生带领一个排护送胡政委和徐锦树他们去西坑。下半夜到了西坑后,乘坐10个竹筏,沿蔡村河顺流而下,每个竹筏上都带上手电筒照亮河道,天亮前到了虎头岭营地附近,中午将胡政委抬上了医疗队的手术台。 自从叶首志离开营地以后,倪裳衣终日心神不定,到了晚上要不就在病房巡诊,要不就回房看书。冬妹子也有些呆呆的,沉默寡言,整天默默地整理着药品器具。 13日夜里,三营教导员彭戈突然送来了60多个新四军,倪裳衣她们赶紧给10个伤员处理伤口,听说他们在茂林跟顽军打了几天几夜,死了上千人,倪裳衣和冬妹子越发担心起来。 15日中午,救护队刚吃过饭,张扶海带着满头大汗的吴捷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付担架。张扶海对倪裳衣说:这是新四军的一位首长,必须尽全力抢救。倪裳衣点了点头,一检查是腰部受伤,伤员血压很低,呼吸微弱。倪裳衣说了一句:手术! 救护队顿时忙开了。胡荣很快被抬上了手术台,薛桂花剪开伤员衣服,露出伤口,用消毒盐水清洗。刘栗枝采血验出血型,外面就送来了一千毫升新鲜血液。倪裳衣和冬妹子消毒后,给伤员全身麻醉,切开伤口冲洗清理,用探查镊子夹出一块炮弹片,接通血管,再清洗清理,缝合伤口包扎,注射盘尼西林。手术用了一个半小时,伤员的血压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胡政委原先煞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这边刚刚忙完,大刀连十几个战士抬着三副担架冲了进来。张扶海问:是谁?战士们回答:是大队长!张扶海大惊。倪裳衣听了,身子一晃,冬妹子连忙扶住。张扶海说:倪医生,这种时候可要挺住啊!倪裳衣站稳身子,拼命压住心中的慌乱,走近担架迅速检查起来。 第20章 营地治伤 叶首志在路上就苏醒了,自己头一回流这么多血,感到头晕心慌口渴,全身发冷,伤口痛得厉害。他稍懂战场救护,路上自己动手给捆扎右腿的绑带松了好几次。 他瞥见倪裳衣走了过来,便挣扎着仰起上身,咧着嘴说:我是轻伤,先给他们看。倪裳衣还未张嘴,冬妹子眼一瞪:你说轻伤就是轻伤?到了这里你说了不算,快给我躺下。说着就走过来,轻轻地扶着叶首志重新躺好。 倪裳衣说:我来检查他,你去检查他俩。三个人中,铁蛋左肩胛骨被机枪子弹击碎,伤势最重。叶首志右大腿被弹片刮去一大片肌肉,左臂枪伤,失血很多,伤势较重。杨少良背后多处擦伤,肋骨摔断了两根,伤势不算很重。 这时,早先一步回来的徐锦树他们闻讯赶来,徐锦树握住叶首志的手,感动地说:老叶,多亏了你们,胡政委已经救过来了,谢谢。叶首志笑笑说:都是战友,谁谢谁啊。卢舒云挤到杨少良的担架旁,见他浑身血污地躺在那里,难过得哭了起来。正在给杨少良检查伤势的冬妹子,抬头斥道:你是谁呀,这里不许哭。 这一晚,倪裳衣和冬妹子同时主刀手术,对叶首志三人和突围出来的10名新四军伤员全部进行了救治。救护队的手摇发电机一直摇到了下半夜。手术结束时,倪裳衣和冬妹子同伤员们一起,被别人抬出了手术室。 宁国万福村,32集团军司令部。12日夜,司令部作战室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摧毁,不仅中断了与第三战区的联络,也和正在对茂林新四军发起总攻的各部失去了联系。遭遇炮火袭击时,上官云相拉着参谋长徐至茂在后院小厨房里吃夜宵,侥幸躲过了一劫。 爆炸声停歇了一段时间后,上官云相气急败坏地来到现场,眼前一片狼藉:作战室坍塌了半间,浓烟呛人,通讯电台碎散一地,作战地图、电台密码、电话记录、作战日记等绝密文件损毁大半,副参谋长一帮人罹难,电台主任和报务员一个也没有活下来。这还是司令部吗,这不成了聋子瞎子了吗?还指挥个屁呀! 上官云相怒火攻心,狠狠甩了卫士团长两个耳光,骂道:是什么人干的,还不快去追?徐至茂倒还冷静,命令第32分监部火速调运电台和报务员,立即恢复战场通讯联络。又命令手下赶快另找房子重建作战室。整个司令部乱糟糟的,一直忙到13日中午,才勉强沟通了与第三战区和各部队的联系。 15日夜,参谋长徐至茂弓着腰走到上官云相的桌前,向他报告围剿皖南新四军最后阶段的战况。自从12日司令部挨炸以后,从前线传回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13日凌晨,144师一个营在章渡被击溃,新四军一部突围而去,人数不详。14日晨52师一个连在大康王附近被全歼,新四军一个大队向芜屯公路逃窜,52师衔尾追击遇阻,激战一个半小时,歼敌一部,其余逃进了黄子山。 上官云相十分疑惑:新四军有大队这种建制吗?徐至茂解释说:作战部队没有,但军部直属的可能有,其教导总队下面就设有大队,人数相当于一个连。上官云相问:消息可靠吗?徐至茂说:这是我军攻陷阵地时,新四军仓皇撤退时喊出来的。 上官云相眯起眼,瞅了瞅地图,又瞅着徐至茂说:昨天下午叶挺下山谈判被捕,这说明他们的军部就在大康王一带。你说,这黄子山的新四军会不会是他们布下的疑兵之计啊?徐至茂说:有这个可能。叶挺虽然落网,但项英等人在逃,我们不可大意。上官云相点点头:蒋委座获悉叶挺被擒,欣喜万分,嘱咐我等务必克尽全功,全歼皖南新四军。好,给各部下达指令,集结主力于云岭、大康王和青弋江一线,全力围捕新四军残余部队。命52师继续封锁芜屯公路,并派一部追击黄子山逃窜之敌。 16日下午,虎头岭营地医疗队。叶首志忍着伤痛,躺在担架上看望了胡荣。炸伤胡荣腰部的弹片没有伤到脊柱和内脏,只是流血过多。由于抢救及时,护理精当,术后恢复情况良好。 他从病床上握住叶首志的手,感激地说:老叶啊,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和秀英同志都要去见马克思??l?嫡獯挝??瞬簧偻?荆?氪?椅课仕?堑那资簟u獯蚊?质录?浅q现兀?慷铀鹗w艽螅?蚁刖】旄系剿漳希?蚧?芯直u嫦晗盖榭觥d隳懿荒馨才乓幌隆?p>叶首志马上喊来了倪裳衣,想听听她的意见,倪裳衣坚决反对。胡荣说:谢谢医生,你的医疗水平很高。老叶是头一回受伤,我已经伤了好几次獯我灿Ω妹挥惺裁创笪侍猓?飞细?掖?慊簧说囊┚托辛恕@弦叮?驼饷炊?耍?颐魍砭妥摺?p>见胡荣执意要走,叶首志叫人把自己抬回小屋,再移到铺上,对着门口喊道:通信员!卫山应声进门。叶首志说:你去把张部长、徐团长还有倪医生喊来。他知道白和义送王槐生去了江北,现在不在营地。 徐锦树一进门就说:胡政委已经决定了,我和李秀英也劝不住,他急于向中央报告情况。倪裳衣重申了不同意的理由,胡政委在突围时拖了几天,伤口愈合要比正常情况慢,如果路上颠簸挣裂了伤口,就会发生危险。叶首志问:走水路行不行?倪裳衣说:那要好一些。 徐锦树沉吟了一下,望着倪裳衣说:真不行,那就请…,他突然打住了话头,看了一眼叶首志,没有再说下去。倪裳衣接过话头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为保证胡政委路上安全,我明天安排好队里的事,晚上跟你们队伍走。叶首志和张扶海两人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只好同意。 叶首志喊来卫山,叫他带上一个战士立即去二营传达命令:从明天开始,对溪口镇的顽军做好攻击准备,确保华阳河水道畅通无阻。同时备好船只,派出一个班听从卫山指挥,明晚护送重要客商去北边。 第21章 战地柔情 护送胡荣的事情安排妥后,张扶海对叶首志说了,明天安葬李有田、卫南9人,现在是否先去看一下。叶首志拍了拍额头,说:要看,现在就去看。正要喊人来抬担架,李二林正好带着两个小弟兄来了。 李二林伤势大好,精神十足。他一见叶首志就喊:大哥受伤了,小弟特来看望。叶首志说:你不要哥啊弟的乱叫,新四军不作兴这个。李二林嘻笑着说:大哥这话说的不全对,新四军讲究官兵平等,讲究战友情分,这战友不就是兄弟吗?说道这里,李二林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大哥不在了,我就把你看成是大哥。 叶首志叹了口气说:随你叫吧。你的伤好利索了?李二林拍拍胸脯说:托大哥的福,听倪队长说,再有几天我就能出队了。叶首志一愣:出什么队?李二林的精神头又回来了:我们这里没有医院,只有医疗队。所以啊,伤员们管伤好了出院叫做出队。叶首志不禁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好,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们抬着叶首志来到了烈士墓地,旁边建有两间大房子,其中一间是烈士遗体停放地。房间的地上放着9副担架,8副上面都有裹着白布的遗体,有一个是空的。陈水根和几个大刀连的战士正在一边翻检着什么。陈水根看见叶首志来了,过来报告了情况。在枫崖阵地搜索了两遍,没有找到李有田的遗体,现场只有炸烂的鞋子和军装碎片,还有陈水根挖回来的带血的土块。 叶首志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慢慢地向他们讲了枫崖阻击战的情况,讲了李有田牺牲前所在的位置,讲了他为了掩护战友撤退,怎样用牙齿咬掉拉弦,爬在地上,用头顶着集束手榴弹,一步一步向敌人逼近,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经过。 听完叶首志的讲述,大刀连的几个战士放声大哭,抢着抱起了陈水根带回来的那个土块。陈水根这才向他们解释了原因,他了解李有田的性格,每次进攻争着打主攻,防守争着在中间,再听叶首志这么一说,位置完全对得上,李有田壮烈牺牲时,身子就趴在这个地方,这个挖回来的土块上沾满了李有田烈士的鲜血。 入夜,洞外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叶首志躺在小屋的铺上休息。徐锦树走了进来,他代表胡荣来看望他。胡政委叫他转告叶首志,虎头岭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实属不易。但如果不注意引进专业人员,不改善军事技术装备,就无法适应现代化战争。胡政委这次给叶首志留下了三个人:军部教导总队战术教员李伟民,军械教员张一阳,军部机要科报务员卢舒云。还说以后设法送一部电台过来。 叶首志听了,高兴地差点从铺上跳起来,腿上和臂上的伤口受到了牵扯,痛得直歪嘴。徐锦树笑道:你要么不挂彩,一挂就是俩个。好,不说了,休息吧。 倪裳衣和冬妹子进来换药,手上还端着一大碗鸡汤。冬妹子把鸡汤放在小桌上,说:哥啊,先换药再喝汤。叶首志现在是伤员,只能听从她们摆布。冬妹子走到铺前,掀开被子,捂着鼻子就叫:哎哟,都臭了,也不洗洗。叶首志瞪她一眼:瞎说什么?昨天不才洗过?冬妹子对倪裳衣说:嫂子换药,我打水去。 游击大队有个传统,就是干部战士一年四季都不穿短裤,也不发短裤,更不要说衬裤了。这不是节省,而是为行军打仗考虑的。你想啊,如果短裤肥了,穿着走路出了汗容易裹腿,短裤瘦了容易磨腿丫子,都能影响行军速度。关键还在于,万一打仗伤到了腹部、臀部或者是腿部,如果穿着短裤,抢救时就要多撕开一层布,多耽误一点急救的时间,这点时间往往就能要了一个重伤员的命。而且战场上很多情况下是伤员自救,就像叶首志这次,大腿受伤了,撕开棉裤就看见了伤口,方便自己上药包扎。 所以倪裳衣她们只要一掀开被子,叶首志的身体全都暴露无遗了。倪裳衣算是过来的人,到没什么,冬妹子虽说是个大闺女,可也干了一段时间的医务,给伤员换药擦身见得多了,自然不当回事。可是刚过三十的叶首志本人从未经过这种阵仗,臊得老脸通红。 倪裳衣很麻利地换好了药,冬妹子打来了热水,拧干了毛巾就给叶首志擦身,擦得非常仔细。冬妹子说:嫂子明天出发,嫂子把你交给我了,你可要听话哦。擦好了身子,冬妹子和倪裳衣扶着叶首志坐起,把被子盖好,喂了鸡汤。冬妹子说:哥,嫂子明天走,你陪嫂子多说说话。冬妹子收拾好碗盆出了小屋。 屋里只剩下了两人,两人四目相对,凝视了许久。叶首志见倪裳衣消瘦了不少,心疼地拉她坐在铺上,倪裳衣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叶首志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倪裳衣抚摸着叶首志的脸,悄声说:这点辛苦算不的什么,听说新四军这次牺牲了不少人,连你也伤成这样,我…我害怕。说着就哽咽起来。 叶首志扳过她的脸,轻轻抹去倪裳衣脸上的泪水,安慰她说:打仗难免有死伤。我们这次牺牲了9个,伤了3个,救出了胡政委他们,值了。不用怕,马克思还没有叫我去报…。正说着,一张湿漉漉的嘴堵住了他的话。半晌,两唇分开。倪裳衣帮着叶首志平躺下,说这样对伤口好。倪裳衣两手伸进被子,解开叶首志上衣纽扣,轻轻抚摸着叶首志结实的胸膛,咬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慢慢俯下身子,在他耳畔说:我还是害怕,我想要一个孩子。 叶首志听了这话,如同一颗炸弹在耳边炸响,惊得张大了嘴巴:裳衣你,你…。倪裳衣把话说了出来,此时反倒坦然了,说:你什么你,这事要听我的。说着走到门口插上了门,拧暗了马灯,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叶首志不知所措地躺在铺上,心脏嘭嘭直跳,两眼直直地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洞顶,脑子里翻江倒海,不断闪现出一幕幕浴血拼杀的场景:顽军的枪口不停地喷吐着火舌,弹雨织成密集的火网。饥寒交迫、弹尽援绝的新四军战士拼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呐喊着向前冲锋,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向前。战场对决,两军搏杀,生死瞬间。可我在干什么?现在做这事合适吗?唉,倪裳衣曾经受到过伤害,自己实在不忍心拒绝她,那就依着她吧。 昏暗中响起了?的声音,叶首志感到被子掀开了,一个冰凉滑腻的身体贴了上来,微微哆嗦着,毫不犹豫地压在了自己滚烫的身上。随后,一个凉凉的嘴唇也摸索着吻了过来。这两个身世迥异却又情投意合的人,现在四肢相缠,紧紧搂抱在一起:他是血脉喷张,百般爱怜,她是敞开身心,柔情似水,就这样亲密无间地融合到了一块,久久没有分开…… 第22章 迎头痛击 第二天上午,徐锦树、倪裳衣和30名新四军突围人员抬着胡荣离开虎头岭,前往溪口。这一段路由陈水根带两名侦察员护送。行军路线是:从虎头岭出发,向东北方向步行至华阳河源头许家滩,乘竹筏沿华阳河漂至上塌,交由二营护送,乘坐华阳帮的快船直接北上。 叶首志躺在担架上与胡荣、徐锦树一一握手惜别。冬妹子此时紧挽着倪裳衣的手臂,两人贴的很近,不知在说些什么。叶首志再次叮嘱卫山,一路之上务必要保护好胡政委的安全。最后,叶首志对倪裳衣挥了挥手,说道:路上仔细些,速去速回。倪裳衣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抿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胡荣一行,叶首志吩咐将担架抬到指挥室,派人喊来了李伟民、张一阳和卢舒云,又请来了张扶海、黄国全。见面之后,相互介绍了一番。李伟民是军部参谋处作战参谋,兼教导总队战术教员。张一阳是军械教员,精通各种步兵武器,他还是张太雷烈士的儿子。卢舒云不少人已经认识了,军部机要科报务员,杨少良的对象。 叶首志问卢舒云,一部电台需要几人操作,卢舒云回答说两人足够了。叶首志说,现在没有电台,你先照顾杨少良。过段时间请张部长招收10名有文化的女伢子,你当教员把她们训练成报务员。卢舒云高兴地答应了。 接着安排张一阳,叫黄国全领着他熟悉一下虎头岭营地的情况,先去兵工厂帮忙,看看在武器生产方面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叶首志单独留下了李伟民,取出作战地图,向他介绍了几个根据地的位置和兵力分布情况。当务之急是应对顽军对黄田根据地的清剿。李伟民问:大队长的作战意图是什么?叶首志说:军部处境危险,我们要把顽军吸引过来,分散他们的兵力,减轻突围部队的压力。 李伟民说:我明白了,这仗不仅要打,还要狠狠地打痛敌人,打出我们的气势来。我现在就去三营,请大队长调一营的一个连前往助阵。 叶首志喊来通信员卫河,要他速去一营传达命令:调一营一个连赴黄田增援,限两天内到达。叶首志又派两个战士送李伟民去三营,协助马云飞制订作战方案。 这几天,156团1营营长季达炳真是先悲后喜。悲的是他前几天在枫崖追击新四军,损失了两挺机枪,伤亡了50多个弟兄,只打死了几个新四军。尽管他虚报战果,说消灭了100多个新四军,还是被李团长训斥了一通。喜得是因扣押下山谈判的叶挺军长有功,师长刘秉哲一夜之间当上了军长,全师正职军官人人官升一级,自己也荣升副团长兼1营营长,还分到了一千元赏金。 一时间,榔桥的酒铺饭店生意火爆,庆功宴、升官宴还有说不出名堂的宴席一场接着一场,就像开流水席一样。季达炳穿着簇新校官军服,满脸红光地接受着弟兄们的祝贺,心想,打鬼子几年才升一级,打新四军几天就升一级,奶奶的,上面的人莫非得了失心疯?就在觥筹交错、猜拳斗酒之时,团部传令兵跑来报告说,师部命令团座即刻率部进山追剿新四军。 17日,季达炳用了一天时间整理部队,补充弹药。现在1营还有两个半步兵连,一个重机枪连,总共400来人。武器有八二迫击炮2门,重机枪6挺,步兵连还有27挺轻机枪。师部还从榔桥镇找来2名当地人给他们充当向导。 18日,季达炳率部进山,派出一个尖兵排在前面探路,全营排成一路纵队紧随其后,重机枪连的位置是中间靠前,迫击炮排的位置在最后。 季达炳领兵多年,知道山区作战十分凶险,他断然否决了属下提出的分兵进剿的建议。他认为这次新四军突围作战失利,其原因之一就是将不多的战斗部队分成三路,开战之后,各路自顾不暇,不能呼应支援,自己削弱了冲关夺隘的实力。 黄子山素有“泾县第一高山”之称,群山连绵耸立,山路弯曲陡峭。山上大树不是很多,但山路两边灌林密布,竹树茂盛。进山未走多远,季达炳的一个营便渐渐拉开了距离,一路纵队断成了好几截,由于丛林阻挡了视线,前面的看不到中间的,中间的看不到后面的。季达炳心里焦急,传令前队放慢行军速度,后面的重机枪连和炮排加紧往前赶。 附近的一座山头上,马云飞、彭戈、徐长胜、李伟民伏在灌木丛中,将顽军行军状况看得清清楚楚。徐长胜带领二连于昨天傍晚赶到了黄子山,当晚连以上干部开了“诸葛亮会”,根据叶首志的作战意图和榔桥杂货店送来的情报,决定速战速决,大造声势,搅乱敌人围剿新四军的部署。现在敌人队伍首尾已经断开,时机已到,马云飞命令部队按计划开始行动。 “滴滴哒,滴滴哒”,山间响起了顽军听不懂的军号声,紧接着,前方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枪声。季大炳歪着头听了一会,听出只有十几只步枪在射击。他稍稍有些放心,便命令先头部队跑步前进,迅速占领前方山头,压制新四军的火力,掩护后续部队通过。 接到季大炳的命令后,前面的尖兵排一面开着枪,一面向前攻击。中间的部队也加快了行进速度,却把走在后面的迫击炮排越甩越远。重庆兵工厂生产的八二迫击炮全重70公斤,行军时须用骡马驮运,炮弹通常由炮手或挑夫肩挑背扛,黄子山坡陡路窄,负重行走实在是吃力得很。 这次他们是雇了10个挑夫挑炮弹的,谁知挑夫听见枪声,撂下挑子就往山下跑去,炮排排长气得朝天鸣枪,喝令挑夫们回来。不打枪还好,这一打枪啊,挑夫跑得跟兔子似的,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炮排排长骂骂咧咧的,只得命令炮手们挑起担子往前走。刚转过一个弯道,路边的树丛里突然钻出100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领头的大喝:放下武器,新四军优待俘虏!炮排排长举枪要打,对面“砰”的一枪,将他击倒在地。炮排的士兵们见事不妙,纷纷扔下武器,举手投降。这支伏兵正是蔡村一营二连的严朝宗他们。 前面的枪声打打停停,季达炳的尖兵排循着枪声追进了深山,只听得噼噼啪啪的一阵枪响,就再也没了动静。季达炳心中焦急,不断催促部队向前追击。紧追慢赶的,部队追到了一个叫做瀑石滩的地方,前面一里多长的山坡上不见道路,只有大小不一密密匝匝的石块,如同一大溜由石头组成的“瀑布”,从山顶垂悬而下。“瀑布”两边长满了树丛荆棘,要想上山只能从乱石堆里趟过去。季达炳急得冒汗,连忙叫来向导一问,向导说你们前面的人跑得太快,我们喊都喊不住,只能跟着跑,这里也只有这一条上山的道了。 第23章 速战速决 季达炳连声叹气,只得硬着头皮,命令部队快速通过乱石堆,抢占对面的山头。士兵们走进了乱石堆,扛步枪的还能跳跃着向上走,重机枪连的士兵可就遭了罪。重机枪需要三个人同时扛着三脚枪架往前走,在山路上还能勉强做到,可是要在乱石堆上同时走,还要保持枪身平衡是不可能的。这不,两挺重机枪刚抬上去没走两步全都摔倒了,还砸伤了几个抬枪的机枪手。 重机枪连连长立刻叫士兵拆开重机枪,将枪身和枪架分开扛过去。这样做是能安全通过乱石堆,但却让整个部队丧失了在行进中及时发挥重机枪火力的能力。 当季达炳的部队爬到瀑石山中部的时候,两百米以外的山坡上,十几挺轻机枪发出了怒吼,密集的弹雨横扫过来,顽军士兵进退不得,只能趴在乱石堆里,慌乱地开枪还击。重机枪连的士兵手忙脚乱地组装重机枪,四下里寻找适合架设机枪的阵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对面山坡上冲锋号的吹响,事先埋伏在乱石堆附近的几百名新四军,突然窜出树林,向瀑石山发起了勇猛冲击。大刀连的战士们左臂缠着黑纱,举着大刀最先冲上了乱石堆,别的连的战士都在喊“缴枪不杀”,可他们却是两眼赤红,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地冲入敌群,挥舞大刀横劈竖砍,刀锋过处,血肉纷飞,哀嚎遍地。 教导员彭戈看着不对劲,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大喊:“缴枪不要杀”,“缴枪不能杀”。顽军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部队,个个吓得手脚酥软,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战斗在半小时内结束,共击毙顽军100余人,俘虏副团长季达炳以下300人。2门迫击炮、30余挺轻重机枪全都成了战利品。 现在彭戈在给俘虏们训话:你们不去打日本鬼子,反而来袭击友军,还敢围攻我们军部,真是反动透顶!你们这是汉奸行为,论罪都应当枪毙。顽军士兵纷纷叫屈喊冤,说这是上峰命令。彭戈骂道:什么混账命令,上官云相命令你们去杀自己的父母兄弟,你们也去杀?一群糊涂蛋。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这次暂且绕过你们一命。如果你们还是冥顽不化,一心想当汉奸的话,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喽。在大刀连的押送下,300个俘虏心有余悸地走出了黄子山。 捷报很快传回虎头岭。三营通信员将两个报告交给叶首志。一个是徐长胜的报告,说一营于14日凌晨在章渡成功接应二纵司令员周桂生、新3团团长熊梦辉等400人突围,由汪施才护送至铜陵,特委地下党员安排渡船,已从沙洲渡江到达无为江北游击纵队。据汪施才报告,铜繁地方保安团出动搜捕突围新四军,铜陵县委书记张东亮被捕遇难。 另一个是这次黄子山的战斗报告。叶首志看过后,立刻叫通信员回去传达命令:开展战斗讲评活动,表彰作战有功人员,做好迎击顽军再次清剿准备。迫击炮和重机枪放在三营不动,立即从各营抽调战士,集中学习射击维护技术,由张一阳担任教员。通信员离去后,叶首志想起了远在上海的刘贤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迫击炮,我们自己的迫击炮何时才能运到啊。 1月8日,上海花旗银行经理办公室。刘贤臣斜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喝着约翰经理亲手煮的咖啡,悠闲地聊着生意经。在上海这段时间,刘贤臣夫妇俩琢磨出了一种全新的制茶工艺,十分适合北美洋人的口味。打算今年春季制作一批,交给约翰销售到美国,生产费用对半摊,销售利润刘贤臣占六成,约翰占四成。约翰高兴坏了,仿佛看见了数不清的美元正源源不断地流进了腰包。当经理只是给董事长打工卖力,自己做生意当老板那才是正途。 高兴之余,约翰向刘贤臣透露了一个消息,说是昨天皖南茂林发生了严重流血事件,新四军军部违抗命令,被第三战区8万部队包围,双方冲突激烈。刘贤臣闻言大惊,手中的杯子差点摔到地上。他放下杯子,忙问:消息可靠吗?约翰自信地说:我们特工刚刚送来的消息,绝对真实。刘贤臣又问:我定的那批货呢?约翰耸了耸肩膀:听说已经报关,手续很麻烦。刘贤臣问:还需要多久才能起运?约翰又耸了耸肩膀:很难说。 一向温文尔雅的刘贤臣此时勃然大怒:没完没了的报关审核,真是见鬼!约翰先生,你们美国商人的效率令人无法容忍,我十分怀疑你们的诚意,我决定,立刻终止与你们的生意往来,你们必须赔偿由此而产生的一切经济损失。 约翰经理惊愕地看着刘贤臣,他不明白刘贤臣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但是这种糟糕的事态必须马上挽回。他急忙喊来女秘书,让她重新煮一壶上等咖啡款待刘贤臣,自己走进里屋,急忙向国内打起了电话。过了一会,约翰走出来对刘贤臣说:国内已经装船了,十五天后到达上海港。 刘贤臣又一次爆发:不行,十五天不行,黄花菜都凉了。约翰疑惑地看向女秘书:黄花菜是什么?女秘书说:刘先生平时喜欢吃热菜,菜放凉了他不喜欢。刘贤臣一字一顿地说:叫他们空运,五天之内必须送过来,否则,我就从你这里撤走我的全部资金。刘贤臣说完后便拂袖而去。 刘贤臣回到了旅馆,坐在椅上满脸愁云,长吁短叹。秦思柳上前问明缘故,帮他出起了主意:对这些洋人是不能太客气,给鼻子上脸的,这种时候是该强硬一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逼着洋人把货赶紧的送过来。至于货到了怎么运回去嘛,你是担心皖南那边搜查得严是吧,这有何难?既然洋人能送到这里,干脆就叫他们一直送到底不就得了?刘贤臣心里一喜,搂过秦思柳就亲起嘴来,一边亲着一边夸着:还是我老婆聪明,脑袋瓜好用。 约翰经理深知刘贤臣是一棵摇钱树,只要笼络住刘贤臣,自己就会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当刘贤臣提出要中断合作关系之后,令他惊恐不安。他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请求银行总部立即出面协调,尽快将这批货物空运中国。美商提出要这边的货主增加运费,约翰通知刘贤臣后,刘贤臣二话未说,马上汇去了1万美元。 1月10日,美国军火商租用一架运输机,将50门六零迫击炮和1万枚炮弹紧急运到了香港机场。11日,一艘美国货轮从香港起程,13日顺利抵达上海港。14日,刘贤臣将货物装上华阳帮等候已久的10只大船,同时,应邀前往皖南旅游度假的20名美国水手,也兴高采烈地上了船,并受到了刘贤臣夫妇的热情接待。船队于20日安全抵达溪口,几天后,货物一件不少地运进了虎头岭营地的仓库。 第24章 都不过年 游击大队这两年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年春节前各部队负责人都要返回虎头岭,向大队党委报告工作,交流情况,研究下年工作。这几天,党委委员、各营的营长教导员陆续返回虎头岭,各种消息也汇聚到了一起。 三营报告了顽军投诚的消息。季达炳领着残兵败将退回榔桥后,当即被原156团团长、现在的52师副师长李寿元抓了起来。上官云相下令将季达炳就地枪毙,其他军官统统关押起来,一个个的过堂审讯,凡有通共嫌疑的,一律军法处置。当晚,季达炳手下的副营长程永凯哗变,领着300个弟兄砸开军械库,抢了枪支弹药,连夜跑进黄子山投奔了三营。 陈水根将胡荣他们送至溪口后,在当地摸到不少情况。1月17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宣布新四军是“叛军”,撤销番号,叶军长革职交付军法审判。在路上他还听胡政委说,叶挺军长一直坚持在石井坑指挥战斗,最后才下令分散突围。叶挺军长对大家说,只要火种在,不怕不燎原。 白和义向大家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他护送老1团参谋长王槐生70人从繁昌县油嘴坊渡过了长江。听地下党的同志说,中共**会针锋相对地发布命令,重整新四军军部,任命陈毅代理军长,刘少奇政治委员。 谢俊胜派人送来消息,泾旌宁三县的县党部、县政府和县保安团最近成立了“联合清乡办事处”,32集团军正在给三县保安团更换武器,补充弹药,说是年后开展清乡,扬言要将新四军斩尽杀绝。 汪施才护送二纵司令员周桂生过江后,回到葛顺乡主持乡政。他报告的情况是,皖南行署最近下文,要求各乡镇清查户籍人口,凡是新四军的家属必须在春节前去乡镇自首登记,要他们“大义灭亲”,帮政府捉拿漏网的新四军。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骂声不绝的时候,听得外面一片欢腾。随即,一个通信员跑进来报告,说是刘副部长把迫击炮运回来了。众人一阵叫好,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将靠在担架上的叶首志一人丢在了指挥室。叶首志摇摇头,感喟道:这帮人遇事还是沉不住气啊。 稍许,众人像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刘贤臣走进了指挥室。刘贤臣看到叶首志靠坐在担架上,吃惊不小,连忙询问情况,叶首志笑着说:没什么,腿上擦破点皮。叶首志是在三营受的伤,马云飞一直没找到机会吱声,现在正好当着大家的面,把枫崖阻击战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刘贤臣十分生气:身为主将,负有全面指挥之责,你却轻易犯险,你置我们大家于何地?你啊,是不是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别人?众人连连点头,心想:这话也只有刘贤臣敢说。徐长胜说道:老刘说得对,你没有必要亲自去打阻击,当时马云飞和吴捷生要换你,你还不干,后来把陈水根也赶走了。你这种做法要不得。 刘贤臣和徐长胜说的话有些刺耳,但叶首志听了很是痛快,他摆摆手笑道:好,好,我接收大家批评,斗争会就开到这里吧。众人这才作罢。接下来就是党委扩大会。经过充分讨论,会议作出决定: 第一是整编部队。加上各地民兵,全大队已达5000人之众。现将原有的营和连全部扩编为团和营,共编成三团两营,即1团、2团和3团,每个团辖三个步兵营和一个侦察排,共1450人。原先的营连排级干部,全部晋升为团级、营级和连级干部。成立大队侦察营,营长陈水根。原三营大刀连改编为大队警卫通讯营,营长杨少良,原大刀连副连长夏玉林任副营长。投诚过来的伪军编入三营。 第二是训练炮兵。各团抽调30人来虎头岭参加炮兵训练,由张一阳担任教官。练成后,每团装备12门迫击炮。 第三是军事行动。叶首志特别强调了几点,马上就要过年了,顽固势力要斩草除根,不让我们过年,那就对不起蠹叶疾灰??辍u獯尉?吭饬俗铮?颐遣荒苋镁?羟兹嗽俑??腔龊Α3猛缇?髁??性谠屏胫?剩?魍抛橹??刹慷樱??月26日,也就是除夕之夜开始,对驻地周围新四军家属多的乡镇采取行动,夺取登记名册,解救新四军家属,并把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行动中尽量不要杀人,但对残害逼迫新四军家属的顽固分子,要坚决镇压,并在当地公布罪行。这次行动结束后,各团抓紧整编,做好年后反清乡准备。 各营营长、教导员回到驻地后,把连长们喊到一起,商量确定了打击目标和具体办法。一营选择了青弋江南岸的琴溪、泾川和山口,二营确定的是宁国县的汪溪、青龙、竹峰,三营决定直捣榔桥,震慑乡镇反动势力。十分巧合的是,他们都选定在除夕晚上动手,理由是此时家家都在吃年夜饭,堵住门谁都跑不了。 腊月二十八的夜里,阴云密布。出击部队在夜幕掩护下,跋山涉水,天亮前赶到目的地附近宿营。三营大刀连副连长夏玉林带领一个排的战士,在榔桥镇外的荒草地里整整趴了一天。从中午开始,镇里稀稀拉拉地放起了过年的鞭炮,不似往年那样热闹。天黑了下来,夏玉林他们摸进了镇内,两个身穿便衣的战士很快问到了镇长汪煜疏的家院。 这个汪煜疏正是两年前被三营镇压的恶霸黄灵轩的换帖子兄弟。这次顽军围攻新四军,他出力不小,主动向顽军提供情报,逼迫村民给顽军送粮带路。这回接到了行署文告,命令乡丁将40多个新四军家属抓到镇公所,威逼他们参加搜山捉拿新四军,不答应就捆绑吊打,不准回家过年。闹得榔桥镇哭声震天,人人自危,过年的气氛荡然无存。 镇公所就在镇长家隔壁。夏玉林路过时,听到里面一片哭声,便命令战士进去查看。几个战士进去以后,发现几个乡丁正在打骂捆绑新四军家属,立即缴了两个乡丁的枪,给乡亲们松了绑。夏玉林留下一个班保护新四军军属,带着两个班的战士冲进了汪煜疏家,不由分说,先将汪煜疏捆绑起来,搜出了军属名册,查抄了地契粮食钱物。再将汪煜疏拉到镇公所门口,一刀砍去了脑袋。 临走时,一张“处决汉奸令”贴到了镇公所的墙上,上写:汪贼煜疏勾结顽军,破坏抗战,迫害抗属,欺压村民,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落款是:皖南新四军。 第25章 纷乱登场 大年初二,各营报告了行动结果,此次共解救转移新四军家属400余户1300人,处死反动乡长2人,罪行不大并写出悔过保证书的5人;查抄粮食800余担,缴获金银钱币若干。粮食留下自用,钱币上缴后勤部。行动中还发现,顽军32分监处在竹峰、甲路新建了兵站,储存大量军用物资,专供清剿新四军之用。叶首志叫各团通信员带信回去,要求部队抓紧整编训练,随时准备反清乡反清剿。 从大年初三开始,部队进行整编,各级干部到任履职,部队面貌焕然一新。投诚过来的程永凯一直心怀忐忑,整编时马团长宣布自己是3团9营的营长,带过来的弟兄们还都在一起,没有被拆散,也没有受到歧视,心中很是感慨,人家新四军到底厚道,不计前嫌,说话算数。 三个团共选送了150名识字的战士参加炮兵集训。教官张一阳凭着记忆写出《炮兵简易教程》、《迫击炮构造》。上理论课时叫学员们每人抄写一份,不管懂不懂,用5天时间死记硬背。等到学员都熟记了内容,张一阳再细致地讲解一遍,课后组织学员讨论交流,差不多也就入了门。10天后,拆开一门迫击炮开始实兵教学,学员们一见到真家伙,学习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尤其让张一阳感动的是,刚任命的警通营营长杨少良、副营长铁蛋带伤参加培训,和学员们坐在一起专心听课,积极参加学习讨论。他俩都在军部受过训,都有打过掷弹筒的实战经验,触类旁通,学起来自然要轻松不少。 卢舒云见炮兵学员们练得热火朝天的,心里发了急,催着张扶海要报务员。张扶海心想,这报务员天天跟电讯机密打交道,可不是随便招的,想来想去,便从黄嫂的被服厂里挑选了15个家世清白、聪明稳重的女伢交给了卢舒云,又安排了三间僻静的房子给她们训练和住宿之用。被服厂一下子给挖走了十几个工人,黄嫂可不干了,天天吵着要人,直到张扶海从乡里招了人给她补上才算完事。 正月初三,陈水根拎了两只野兔来给叶首志拜年,屁股刚坐下,就对叶首志说:老叶,顽军又是围攻又是清乡的,老是由着他们折腾不是个事。叶首志说:是不能太被动,至于怎么办,我一时还没想好。 正说着,冬妹子进来给叶首志换药。叶首志原先就筋骨壮实,在倪裳衣和冬妹子精心护理下,腿伤愈合得很快,现在已经开始结疤了。冬妹子换完了药,开口问道:嫂子走了有些日子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首志算了算日子,说:快了吧。又拍了拍额头说:你裳衣姐临走时说过,她担心西津渡诊所的安全。你要不说,我都忘了。冬妹子嘴一噘:上次裳衣姐叫他们一起过来,他们说要考虑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现在总不能派人去保护他们吧?叶首志笑笑说:他们不清楚我们是什么人,怎会轻易跟我们进山。这样吧,老陈你去把张扶海、刘贤臣喊过来,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张扶海、刘贤臣来了以后,都谈了自己对顽军清剿的看法。现在顽军对付我们,极有可能使出当年白狗子对付红军游击队的老办法,就是军事打击、经济封锁、清乡并村、特务破坏一起上,大搞白色恐怖。加上日寇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更要小心应对。当前除抓紧整编部队、开展军事训练、大量储存粮食物资以外,还要想办法打乱顽军的部署,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听了他们的意见,叶首志决定:由张扶海和刘贤臣负责,抢在顽军实行封锁之前,加紧调运储存粮食药品。陈水根的侦察员全体出动,借着过年走亲戚的机会,对甲路兵站和铜陵、繁昌日军进行侦察,摸清其驻扎地点和兵力部署,要特别留意附近有无民房,民房与日军驻地的距离等。 还有一个具体问题,葛顺乡一旦暴露,就会危及西津渡诊所。另外,顽军动用各县保安团清乡,谢俊胜怎么办,是否要考虑个退路?现在就要拿个主意。刘贤臣提出亲自去一趟西津渡,把这两件事办了。然后去溪口安排华阳帮调运物资。 叶首志说:你是诊所的房东,你去比较合适。可以向他们表明身份,欢迎他们来这里工作,但不要勉强。通知谢俊胜做好向甲路附近撤退的准备,能策动多少人投诚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人员的安全,时机由他自己掌握。 李二林的伤已经好利索了,他带着两个小兄弟来看望叶首志。叶首志交给他一个任务,过几天把二营的5个人,也就是溪口老一、老二一直到老五抽调回来,加上现在的两个人,都由李二林带领,进入繁昌、南陵一带侦察,摸清汉奸特务武装的人数、装备和驻地,把罪大恶极的找出来。另外试试利用伪军的老关系,看看能不能让其中的一些人,做一点对抗日有益的事情。 葛应耿自从与艾冬花苟合后,运气似乎好了不少。按照艾冬花的指点,先是从县里的米铺布店老板那里,查访到了葛顺乡经常购进大宗粮食和布匹。然后又派人混入送粮队到过葛顺乡,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大部队,只看到十几个乡丁。葛应耿迷惑不解,此事也就拖了下来。 快要过年时,艾冬花向他透露了云岭新四军陷入灭顶之灾,叶挺已被抓获的消息,葛应耿仰天大笑,连声叫道:变天了,变天了。继而追问消息来源,艾冬花支支吾吾不肯说,但架不住葛应耿狂热的床上攻势,便把底细告诉了他。葛应耿暗自庆幸,真没想到啊,这个女人后面竟有这样的靠山,自己真的要运转时来了。 不久,县里筹备成立清乡办,艾冬花多方活动,让葛应耿当上了清乡办的常务干事。这是个有权有利的肥差。葛应耿用行署拨给的清乡经费,搜罗地痞流氓,组建了一支30人枪的侦缉队,整天在城里城外窜来窜去,四处打探地下党和新四军的消息,当然,也少不了要干些作奸犯科,敲诈勒索,搜刮民财的勾当。 一天,他们侦知县保安团的谢俊胜是刘贤臣的人,于是就盯上了谢俊胜,发现了谢俊胜常去西津渡的一个诊所,葛应耿命令手下人昼夜监视,一旦发现刘贤臣的踪影,就要立即报告,立即抓捕。 第26章 夜半敌袭 正月初五,刘贤臣乘船来到西津渡,大刀连一个班随同保护。进了院门,老田头和田嫂迎了上来,刘贤臣叫他们简单收拾衣物,今天就随战士们进山。 来到诊所,见到了李济园、钱绍宜四人,刘贤臣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欢迎他们去游击大队工作。李济园等人原本也是爱国热血青年,由于时局纷乱,一时不知何去何从。顽军围攻新四军的消息他们也有耳闻,对这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的行径深感义愤。先前倪裳衣已经提过此事,现在见刘贤臣专程相邀,便应允下来,各人回房收拾东西。 葛应耿获悉刘贤臣回来的消息后,立即带着侦缉队火速赶到西津渡,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老田头上前拦阻,被侦缉队员推到在地。刘贤臣听到外面的动静,大步走了出来,警卫员卫皖紧紧护在身边。 葛应耿见到了刘贤臣,狞笑着说:刘乡长,别来无恙啊。刘贤臣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强闯私宅,行凶打人?葛应耿嗨嗨一笑:打人?还抓人啦。刘乡长,有人告你是新四军,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贤臣也是官场上的人,他知道国民党有一条规定,就是不准各级党部干预地方行政事务。刘贤臣嗤笑道:本乡长即便是新四军,也轮不到你县党部来管吧?葛应耿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说:刘乡长还不知道吧,鄙人已是县清乡办的官员了,专门负责捉拿你们新四军。 葛应耿话音刚落,背后有人出言讽道:你算什么官员,清乡办哪有你说话的份?葛应耿扭头看去,谢俊胜带着一帮保安团的人挤了进来,先对刘贤臣敬了个礼,接着大声喊道:都给我退出院子,不要妨碍刘乡长公干。保安团的士兵们一拥而上,连推带搡地将葛应耿一伙轰出了院子。 卫皖拉着刘贤臣退到后院,指挥战士将诊所的行李物品装船,又喊出老田头和田嫂上船。谢俊胜和葛应耿在院子外面相持不下,吵成一团,后院的刘贤臣和李济园他们迅速登船,向葛顺乡驶去。 葛应耿一无所获,越想越气,看来不下狠手是不行了,就和艾冬花去了万福村,找到了32集团军情报处,检举刘贤臣是新四军重要干部,葛顺乡是皖南新四军的重要据点,要求派兵剿灭。情报处立即禀报徐参谋长,徐参谋长沉吟片刻,认为在云岭清剿作战没有结束前,不宜贸然分兵,可派小部队进行抓捕。 当晚,集团军情报处派出卫士团的两个班,装备是清一色的仿制“花机关枪”,由葛应耿担任向导,乘坐一辆卡车驶往葛顺乡。半夜,卡车在离乡公所两里路以外停下,士兵们全部下车,跟着葛应耿向乡公所方向摸了过来。 葛顺乡公所。傍晚时,刘贤臣和李济园他们在这里歇息了一阵子,吃过饭后进了虎头岭。现在已是深夜,厢房里仍然亮着灯。汪施才伏案疾书,正在起草一份关于茂林事件以来,皖南地下党组织损失情况的报告。 随着笔尖的移动,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报告中写道:特委书记林布新随军部转移,至今生死不明。铜陵县委书记张东亮在突围途中被捕遇害,泾旌太地区党组织损失严重,个别党员被捕后叛变自首,出卖组织机密。以葛顺为中心的宁宣根据地发展很快,但通讯手段落后,与外部联系困难,消息闭塞,极易受敌封锁。 报告的结尾,汪施才提出了几点建议:特委应以隐蔽斗争为主,当前主要任务应是联络事变中的失散党员,重建基层党组织,援救新四军突围人员,向游击根据地输送干部,壮大抗日武装力量。另外,如有可能应向皖南派遣……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令人心惊。汪施才皱了一下眉头,伸手从抽屉里拿出驳壳枪,放到了桌上。过了一会,枪声更加密集了。大刀连一个班长跑来报告,说有一股敌人围了上来,人数还不少,请汪副乡长赶快转移。 汪施才神色如常,迅速把没有写完的报告折叠好,装入贴身衣袋。然后吹灭油灯,抓起桌上的枪,拎起装有全乡户籍资料的皮箱朝屋外走去。 躲在暗处的葛应耿看见乡公所出来了两个人,其中拎着箱子的人与刘贤臣身形相似,便嚎叫起来:刘贤臣你跑不了啦,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汪施才抬手打过去两枪,由于距离稍远,又是在夜里,这两枪没有击中葛应耿,倒把旁边的一个顽军打倒在地。埋伏在旁边的顽军见对方不投降,便搂响了手里的花机关,一阵密集的弹雨呼啸而去,刚要卧倒的汪施才和那个班长顿时被子弹扫中,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正在屋外抵抗顽军的战士一见汪施才两人中弹,迅速投出了几颗手榴弹,趁顽军慌乱躲避之时,冲到大门口,架起汪施才和班长退回乡公所院内,从里面关上大门,几个战士踩着木梯爬上屋顶,和顽军激烈对射起来。 游击大队平时在葛顺乡驻有一个排的兵力,分散在村子的四周,乡公所只有一个班守卫。村里原有的几百个民兵已经编入了战斗部队,都不在这里。现在这一个班的战士伤亡近半,班长又牺牲了,形势十分危急。 熟睡中的村民被枪声惊醒,知道出大事了。他们赶紧穿衣起床,点起火把,抄起锄头铁叉,一边敲锣报警,一边喊着:土匪来啦,乡亲们快出来,杀土匪啊!村民越聚越多,纷纷向响着枪声的乡公所这边涌来。葛应耿看到无数的火把向他们逼来,忙喊:快撤,快撤,顽军朝人群胡乱开了几枪,仓皇向来路撤退。 宁国县保安团。谢俊胜接到随时可以撤退的通知后,当晚召集四中队的10个班长,命令他们做好准备,以两声枪响为号,全体向竹峰、甲路方向转移。 正月初六一早,谢俊胜带了一个班来到西津渡,将刘贤臣的宅院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再把所有的门窗仔细关好。 吃过午饭,谢俊胜领着两个班来到西门路口的哨卡,检查过往行人。不一会,从西边山路上过来了十几个士兵,像是顽军的一支押解队伍,谢俊胜命令弟兄们小心戒备。走到近前,谢俊胜命令他们站住,接收检查。 队伍中走出一个当官的,嘴里骂道:龟儿子的,叫哪个站住?谢俊胜顶了回去:少废话,哪部分的?到哪里去?当官的说:老子是144师的,押解叛军俘虏去司令部。 谢俊胜上前一个一个瞅过去,队伍中是有三个新四军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十分面熟,像是军部的首长。谢俊胜苦苦思索,哎哟,这不是李部长吗?军政治部组织部长李子芳。前年谢俊胜他们十个人从云岭调到游击大队,临行前就是李部长跟他们挨个谈的话。真险唉,幸亏被我们碰上了。谢俊胜走到李部长的对面,朝他点点头,又朝另两个人挤了挤眼。李子芳也觉得此人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27章 噩耗传来 谢俊胜转身走到顽军军官的面前,冷哼一声:你说他们是叛军?我看你才是叛军??。说完挥拳朝他的太阳穴砸去,那当官的仰面倒下。谢俊胜俯身上前,掏出那当官的手枪,朝天就是两枪,大喊:弟兄们动手,缴了他们的枪!两个班的团丁早有准备,听到谢俊胜的命令后,三下五除二,将十几个顽军统统打倒在地,缴了武器,抽出他们的裤腰带反捆了双手。 谢俊胜跑到李子芳跟前,说:李部长,我是一支队二团的谢俊胜啊,现在是叶首志大队长的部下,这里危险,快跟我们走。李子芳连声说:好,好,快走。谢俊胜把缴获的手枪塞给李子芳,拉着他快步朝西津渡跑去,后面的弟兄们搀着另外两个新四军,跑步跟了上去。 来到西津渡口,众人迅速登上两条船,谢俊胜命令船家立即开船。船家见是保安团的,也不多话,解缆撑篙,顺流而下,直朝北边驶去。没有外出执勤的四中队其他团丁,在听到两声枪响之后,立即带上武器行装,排着整齐的队伍离开了县城,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当晚,谢俊胜护送李子芳到达百尖山根据地。邵家旺、张照民惊喜交加地迎了上来,连忙命人端来热茶,送来饭菜,然后再叫救护员给李子芳他们检查身体。休息一天后,邵家旺给三人换了便衣,带上溪口镇公所开出的通行证,由5营营长高丰平护送,走水路前往江南指挥部。 正月初八,虎头岭营地,整个山洞静寂无声。叶首志坐在桌前盯着一张纸在看,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纸的半边浸有血迹。这就是汪施才那份未写完的工作报告。 叶首志一脸悲痛,深深的陷入了自责。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只要事先稍加防范,敌人的偷袭就不会成功,汪施才同志就不会牺牲。他把汪施才的报告递给了张扶海,又对白和义、刘贤臣说:你们都看看这份报告。汪施才同志的牺牲,我有很大的责任,血的教训啊。我的意见,汪施才的工作由白和义接替。立即撤销运输队,人员全部编入警通营,葛顺乡至少要派一个连过去驻守。还有,命令警通营切断所有通往葛顺乡的道路。敌人已经对我们动手了,我们无须再遮掩什么了。 冬妹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药,轻轻对叶首志说:哥,该换药了。冬妹子搀扶着叶首志回到了小屋,换了药,又打来热水擦了身子,正要对叶首志说什么,被门外的报告声打断了。 谢俊胜走了进来,叶首志看见他来了,便问:部队拉出来啦?谢俊胜点点头,说:是邵团长派我来的,有重要情况。叶首志叫谢俊胜把张扶海等人都喊了过来。谢俊胜向他们报告了解救李子芳以及保安团四中队起义的经过。李子芳临走前说,这次军部损失极大,叶军长被扣,项副军长和周副参谋长下落不明,袁主任中弹牺牲,部队基本上打散了。 叶首志、张扶海、白和义无比震惊,个个瞪大眼睛看着谢俊胜。谢俊胜摇摇头说:这是李部长亲口说的,开始我也不相信。叶首志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布小包,拿在手上不停地抚摸着。张扶海问道:这是什么?叶首志递了过去。张扶海打开油布包,看到里面是一张宣纸,小心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舍身赴难,百折不毁。叶首志说:这是我离开军部时,袁主任写的临别赠言,没想到竟成了他的绝笔。 叶首志叫谢俊胜扶他起来,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洞口,朝着茂林方向挺身站好,脱帽致哀,嘴里默念着:请袁主任放心,你交给的任务我们一定会完成。回到小屋后,叶首志打开地图,叫谢俊胜先去黄子山传达他的命令,三团抽调一个连开赴甲路毛栗峰一带,协助谢俊胜开辟新区,并做好夺取甲路兵站的准备。 冬妹子跑了进来,对叶首志说:李医生他们来了好几天了,你也不去看看。叶首志说:好,现在就去看看。医疗队里一下子来了四个医生,而且都是个顶个的管用,伤员们都很开心。叶首志来到医疗队,拄着拐杖走到李济园、钱绍宜他们面前,亲热地打着招呼,欢迎他们的到来,还对他们说,这里条件很差,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们解决。 离开医疗队,冬妹子又对叶首志嘀咕着:嫂子走了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叶首志向进山的路口望去,心里也嘀咕起来,按照路程和时间推算,倪裳衣她们也该回来了。叶首志和冬妹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日思夜想的倪裳衣,此时已经陷入了绝境。 1月17日也就是腊月二十的夜里,倪裳衣和卫河护送胡荣等人在溪口乘上华阳帮的一只货船,舱面堆货,舱里藏人,沿华阳河入水阳江一直朝北行去。在溪口登船时,众人全部换上了便衣,身揣溪口镇开出的通行证和伪造的良民证,一路上有惊无险,腊月二十八到达了溧水。 在溧水停留一天,徐锦树上岸与江南指挥部接上了关系。当晚,新四军派来部队接走了胡荣等人。卫河他们当即从原路返回。由于连日行船,又要照看胡荣,倪裳衣疲倦已极,返回时一直蜷缩在舱里休息。 正月初五傍晚,船至新河口时,突遇从湾?b出来的日军清乡队,命令停船检查。卫河知道被鬼子抓住的后果,命令船工硬闯过去,10名战士登上舱面抵抗。 鬼子见船快速离开,立刻架起重机枪、掷弹筒猛烈开火,霎时间,打得木船千疮百孔,帆折桨断,加上战士们都挤在船的一侧开枪还击,重心偏移,木船很快歪斜倾覆。 正在睡梦中倪裳衣被一阵钻心的疼痛惊醒,睁眼一看,船舱上布满了枪弹打穿的窟窿眼,江水喷涌而入,船身正朝一边歪斜。倪裳衣伸手朝腹部摸去,满手是血,她想掏出急救包来包扎,可是全身没有了一丝力气,只感到身上冷的厉害,她大口喘着气,裹紧了被子。渐渐的,无力的身子漂浮了起来,外面的枪炮声听不见了,腹部伤口也不是那么痛了。 就在神思恍惚间,她突然看见了扬子江的滚滚波涛中,慈祥的父母在向她招手,她放开嗓子呼喊:爸妈,你们在哪里?你们怎么不来看看女儿,女儿好想你们啊。转眼间,她又看见了不远的岸上,叶首志骑着高头大马来了,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喜气洋洋的,身后还有一顶插满映山红的彩轿。哦,他是来迎娶我的,是他亲口对我说的,等我这次回去了就和我成亲。倪裳衣满脸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此生再无遗憾! 第28章 不要流泪 在日军野蛮扫射轰击下,木船支离破碎,全船的人都沉入江中,只有卫河一人死里逃生。坠江之时,卫河抓住了一块船板,拼命向东岸游去。此时天色已暗,日军没有追击。寒冬的江水冰冷刺骨,身上的棉衣浸透了水,如同石头一样沉重,拉着他直向江底坠去。卫河提醒自己:现在还不能死,大队长他们不知道这里出了事,一定要把消息送回去。他费尽力气脱去了棉衣,抱着那块船板拼命游到江边,挣扎着爬上了岸。幸好一个捕鱼的村民路过,将浑身青紫、昏迷不醒的卫河背回家中,换了干衣服,烧了一碗滚热的鱼汤给他灌了下去,这才救活过来。 正月初七,卫河回到了溪口。邵家旺闻讯大惊,急忙与张照民商量后,派出两个连前往新河口下游一带搜寻。想想还不放心,又派了两名侦察员潜入湾?b,打探日军清乡队的动静。第二天夜里,两个连回来报告,只找到一些破碎的船板,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第三天,两名侦察员回来报告说,湾?b日军最近几天没有抓到我们的人。邵家旺只好带着卫河赶往虎头岭报讯。 黄子山根据地。谢俊胜赶到3团团部,向马云飞传达了叶首志的命令。恰好陈水根也在这里,正在商量着侦察甲路兵站的事情。马云飞想起了52师投诚过来的程永凯,他可能熟悉兵站的情况。叫来程永凯一问,他说前一阵去过兵站拉过几次弹药,那里有一个连守卫。陈水根马上叫他画出平面图。第二天,陈水根和谢俊胜摸到甲路兵站附近,进行实地侦察。第二天,谢俊胜去毛栗峰整理部队,马云飞、陈水根和李伟民赶回虎头岭报告情况。 虎头岭指挥所。叶首志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听着李伟民作战计划汇报。甲路紧靠宁国至绩溪公路,交通便利。由于顽军目前集中于云岭和青弋江一带,甲路周围只有宁国、胡乐驻有顽军。如果甲路战斗打响后,胡乐援兵可在一小时内到达,宁国援兵可在四小时内到达。 作战计划是:2月10日,也就是元宵节傍晚5点发起战斗,半小时内结束,6点撤出。主攻部队由3团一个连和谢俊胜连担任。3团一个营进至胡乐北阻击胡乐援兵,6点自行撤出。2团两个营进至竹峰南阻击宁国援兵,5点半自行撤出。阻击部队提前埋设地雷。 叶首志看了大家一眼,见他们都无异议,便补充了几点,战斗发起前要搞一点小动作,转移甲路兵站守军的注意力。叫1团派一个营参战,当预备队用,兵站打下了帮着搬东西。还要宣布纪律,所有的战利品由张部长主持分配,不准争抢。大家笑着点头答应。 正要散会,邵家旺和卫河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叶首志看到邵家旺不请自来,有些诧异,看到卫河便点点头说:卫河回来啦,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卫河是七个小家伙中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十七岁。叶首志不问还好,这一问啊,小家伙满腹的愤恨、悲伤和愧疚,全都化作了泪水喷发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叶首志头嗡的一声,忙问:胡政委出事了?卫河摇了摇头,站在一边的邵家旺张嘴想说,被叶首志止住。卫河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刘贤臣夫妇、冬妹子母女俩还有李济园他们也都来到了指挥所。 叶首志拄着拐杖走到卫河面前,缓缓说道:把眼泪擦去,革命军人不许哭。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卫河断断续续地把新河口遇敌的事说了一遍。叶首志心中一阵剧痛,身子摇晃起来,邵家旺赶紧上前扶住。叶首志问:去找过没有?邵家旺说:派了两个连去找了,没有找到。 冬妹子听说倪裳衣没了,惨叫一声昏厥过去,被田嫂一把托住。田嫂痛哭流涕,嘴里不停地说:裳衣是个好孩子,日本鬼子作孽啊。陈水根脸色铁青,走过来说:老叶,我再去一趟。叶首志点点头:也好,把那边鬼子的情况摸清楚。 叶首志走到卫河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这趟你辛苦了,先去检查一下身体,休息好以后再到我这里来。卫河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叶首志回头对马云飞说:你们都回部队去吧,把队伍带好,一切按计划执行。马云飞、李伟民等人表情凝重,向叶首志立正敬礼,转身离去。 刘贤臣夫妇走了过来,秦思柳两眼通红。刘贤臣叹了口气,扶住叶首志的胳膊说:老叶,挺住啊。叶首志咬着牙,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稍许,他猛地擦去泪水,伸手将拐杖狠狠地摔到地上,一瘸一跛地走回了小屋。 傍晚,冬妹子照例来给叶首志换药,又给他仔细地擦了身子。叶首志看到冬妹子弯腰忙碌的侧影,不禁想起了温情脉脉的倪裳衣,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冬妹子一看,那还受得住,扔下毛巾,扑到叶首志身上痛哭起来,嘴里喊着:裳衣姐就这么没了,连尸体也找不到,呜… 叶首志拍拍冬妹子的后背,说:不哭了,哭没有用,要想办法给你裳衣姐报仇,给你汪叔报仇。冬妹子止住哭声,说:哥,我要跟你上战场。叶首志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发烧啊,便问:你在医疗队干得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要上战场?你已经是军人了,做事不能凭性子来。 冬妹子嘴一噘:哥,我是说我要组织一个战地救护队,跟你上战场去救护伤员。叶首志这下听明白了,瞪了她一眼:你这伢子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冬妹子趴在他身上晃了晃,说:哥,你答不答应?叶首志说:你的想法很好,我要和张部长商量一下。 第二天,叶首志在卫河搀扶下来到了后勤部,先向张扶海询问了作战物资储备情况,然后就提到了冬妹子的请求。张扶海十分赞成,如果能有一支战地救护队,随同部队一起行动,将会大大降低伤员的死亡率,但却十分危险。 叶首志叫卫河喊来了冬妹子,张扶海问:战场救护是要上战场的,你不害怕?冬妹子说:战士们打仗都不怕,我怕什么?张扶海又问:你要多少人?什么条件?冬妹子想了想答道:先要20个人吧,女的,要不怕死、不晕血、力气大的,人员我来挑。张扶海很是佩服冬妹子的勇气魄力,点头说:除报务员以外,其他人随你挑。 第29章 夺取兵站 骄兵必败的道理谁都明白。可往往有不少人,只会在事后才品尝出这句话的苦涩。 甲路和皖南其他大的集镇一样,都有闹元宵的习俗。由于茂林的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元宵节这天下午,镇里的富裕人家照例挂起了彩灯,镇里还有舞狮子、跑旱船、猜灯谜的,十分热闹。 镇子邻近公路处,有一座废旧粮仓,现在做了32分监处的兵站,驻有一个连的守军看守军用物资。因为茂林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弟兄们累死累活忙了一个多月,现在也该喘喘气了。今天是元宵佳节,连长准了一半弟兄的假,提前开了晚饭,让他们进镇看灯会去了。 约莫5点钟的时候,兵站门口来了一群民?福?甘?臼滞瞥刀伦x寺房冢?吵橙氯伦盘忠?で?u靖诘氖勘?姑桓忝靼资裁词拢?捅患父雒?付嶙吡饲梗?艘脖焕a似鹄础c?该茄杆俅蚩?竺牛?用薨览锍槌霾悼乔梗?挥刀?搿u庑┟?甘?团7营营长吴捷生和一个排的战士装扮的,谢俊胜的100多人跟在后面冲进了兵站。 守卫连长听到门口乱哄哄的,伸头向外看去,只见几十个村民正向库房冲来,心知不妙,急忙缩回房间,抓住电话狠命摇了起来,未及说话,吴捷生他们已经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大喊:不许动,放下电话!守卫连长慢慢放下话筒,右手就要掏枪,一个战士果断开枪将其击毙。 解决了顽军连长后,谢俊胜和吴捷生的200多人包围了50多个顽军,先是喊话:新四军大部队回来啦,新四军优待俘虏,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啊。这时镇子里的灯会进入**,爆竹锣鼓响成了一片,顽军士兵听见到处都是噼噼啪啪地爆竹声,以为新四军占领了整个镇子,纷纷缴枪投降。只有十几个军官模样的,退缩到一间屋子里开枪顽抗。谢俊胜命令机枪封住屋子的门窗,一个战士猫着腰钻到被机枪打得稀烂的窗口下面,扔进去两颗手榴弹,两声巨响过后,里面没了动静,兵站全部拿下。 甲路通向外部的电话线已被切断,但是制订作战计划的李伟民他们却忽略了一个细节,32分监部规定各兵站每隔半小时必须互通一次电话,否则就是出了意外,邻近部队必须前去查看。部队发起攻击的时间定在5点整,正是兵站向外联系的时间。32分监部发现甲路兵站中断了电话联络,立即命令离甲路最近的胡乐驻军紧急出动,命令宁国64师一个营开赴竹峰兵站待命。 驻扎胡乐的是62师的一个营,接到命令后立刻派出了一个连,沿着公路向甲路赶来。借着淡淡的月光,这个连很快走到了距离甲路十几里的草鞋岭下,刚转过弯,前面的尖兵连续踏响了地雷,浓烟腾起,雷声震耳,几个士兵躺在路边哀嚎不止。顽军连长大惊,我们中埋伏了,急忙命令部队散开,从公路两边绕过去。谁知没走几步,地雷又轰然炸响,十几个士兵倒地不起。 顽军连长趴在地上向两边看去,山里的公路本来就是依山而建,路面不宽,两边都是陡坡,不走公路就得爬山,这要是爬山何时才能赶到甲路?他灵机一动,叫士兵朝公路上扔手榴弹,看看能不能把地雷引爆。 士兵们向后退出一段距离,扔出几十颗手榴弹,果然引爆了几颗地雷。顽军连长大喜,命令士兵排成一路纵队,慢慢往前走,可是谁也不愿走在前面,用枪逼着没用,给赏钱也不行。连长摇头叹气,只得命令两个排长走在前头,说回去最少提拔一级。 两个排长无奈之下只得走在前面探路。他俩都是老兵,如果是在白天,完全有把握发现埋雷的痕迹,可现在是夜里,又不敢亮着手电照路,只能踩着手榴弹炸过的地方走。走过了一截路,又朝前面扔出了几十颗手榴弹。 就这样走走炸炸,炸炸走走,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赶到甲路兵站。进去一看,全都傻了眼,兵站的仓房坍塌了半边,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在仓房旁边的两件屋子里,兵站的军需官,还有守卫连的连长躺在地下,早已死去多时了。 夺取兵站用了20分钟,搬运兵站里的物资却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谢俊胜和吴捷生200多人全部上阵,车推肩挑背驮,天快亮时才回到毛栗峰营地,人人累得要死,可心里畅快。匆忙吃了早饭,开始清点战利品,战果很快就出来了。 此次共缴获:轻机枪80挺,重机枪50挺,八二迫击炮18门,步枪1000支,驳壳枪和手枪300支,电话机30部,交换机4部,还有6个长方体的铁盒子和一大堆零部件,战士们猜不准是什么东西,谢俊胜、吴捷生看到后,高兴地大笑起来。他们在支队里见过,这可是收发报机啊,有钱也买不来的宝贝!另外还有炮弹、子弹和成堆的棉军衣。 看过缴获物资清单,谢俊胜、吴捷生知道这些物资足够能装备一个步兵团。两人商量了一下,武器都不动,听从后勤部分配。电台和手摇发电机留下一套,电话机留下3部,其他都上缴大队部。由谁押送物资,两人谦让了起来,都想把功劳让给对方,结果抓阄决定,谢俊胜去送。 当晚,谢俊胜带了一个排,将电台和电话机送往虎头岭。他们不敢用手推车推,怕在路上颠簸坏了,硬是用箩筐挑,走了100多里山路,天亮后到达了大队部。 徐长胜、邵家旺和马云飞各自带了一个营到达指定的位置,结果只有马云飞打了一仗,用10颗地雷挡住了胡乐的援兵,徐长胜和邵家旺一枪没捞到放。6点以后,三个团长没有回去,都把部队开到了葛顺乡,派了通信员向叶首志报告了位置。他们现在都怀着一个心思,等着分配战利品。 谢俊胜把缴获物资送到以后,向叶首志报告了战斗经过,把物资清单交给张扶海,就带着战士们睡觉去了。张扶海看过清单,马上找来杨少良和卢舒云,经两人检查,缴获的是5瓦军用收发报机,在山区通讯距离不超过50公里,适用于师以下作战单位通讯联络。 第30章 如虎添翼 叶首志和张扶海简单商量后,叫通信员到葛顺乡传达命令:三个团去毛栗峰领取战利品,每团八二迫击炮5门,炮弹1000颗;重机枪15挺,轻机枪25挺,步枪250支,手枪50支。每团电台、手摇电机各一部,电话机6部,交换机1部,由警通营派人安装调试。谢俊胜、吴捷生部比照营级单位领取。剩余物资全部上缴大队部。 卢舒云的报务训练班开课已有半个月了,学员们初步掌握了无线电通讯常识和收发报技术,以后就是熟练和准确的问题了。缴获了收发报机以后,卢舒云白天给学员们讲解机务知识和电台操作,晚上和杨少良一起编写密电码,熬了几个晚上,编成了两套简易密码,打算先用着,等以后有机会从江北搞来“伍豪密码”,再全部更换过来。 二月底,报务班学员结业,每个团包括谢俊胜部都分到了两个报务员。一到部队,报务员立即架设通讯天线,开通了电台。按照规定的波长和联络呼号,卢舒云迅速与四个电台沟通了联系,并用密码发出了叶首志的命令:炮兵学员近日返队。各部抓紧整训,充分做好反清剿准备。 张一阳拿着炮兵考核成绩单,向叶首志汇报了炮兵学员训练成果。全体学员已经能够熟练操炮,会安全退出哑弹,会修正弹着点。但由于训练时间短,实弹射击次数过少,还不能做到首发命中,也不能解决连续射击时弹着点散乱的问题。叶首志听了后感到比较满意,相信他们在实战中会逐步成长的。叶首志问了迫击炮的最大射距,张一阳说六零炮1800米,八二炮2800米。叶首志考虑了一下,便叫张一阳留下10个炮手,其余都分到三个团和谢俊胜部 冬妹子做事确实干脆,第二天就向李济园请好了假,跑到服装车间跟黄嫂打了个招呼,很快挑出了30个身体结实的女工,问她们愿不愿意当救护兵,愿不愿意上战场救护伤兵,当时就有几个女工走出来说,她们怕听枪声,怕见血。冬妹子哼了一声,手一摆说:不愿意就算了,你们回去吧。她又问剩下来的人:你们怕不怕?有个女工说:谁不怕啊?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谁家没有兄弟在部队上干啊。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大家都点头说是。冬妹子问这个女工叫什么名字,女工说叫孙来弟。冬妹子记住了这个名字。 冬妹子把这些女工带到营地办的养鸡场,她掏钱买了26只大公鸡,然后来到了伙房,借了两把菜刀,叫女工一人杀一只鸡,现在就杀,不许别人帮忙。大公鸡劲头大,气性长,不大容易杀死,胆小心软的人还真下不了手。 有的女工在家杀过鸡,找准了喉管一刀下去,拎起鸡腿放尽了血就成了。可是,大部分女工家境贫寒,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荤腥,平时家里哪有鸡给她们杀。这下可就热闹了:有的哆嗦着杀了几刀都不出血,有的闭上眼狠着心杀出了血,鸡血没有放尽,扔到地上鸡又满地跑。有的把鸡杀痛了,挣脱了女工的手还跳起来叨人,吓得女工哇哇惊叫,四处避让,在旁边看热闹的炊事兵一个个笑得肚子痛。 冬妹子没有笑,她觉得这些女工都挺有勇气的,就把她们全部招进了救护队。这几天,医疗队的伤员们顿顿吃上了鸡肉菜饭,连叶首志也跟着沾了光。一个月后,战场救护队正式成立,大队的任命同时下达:冬妹子任队长,孙来弟任副队长。 宁国县万福村,32集团军司令部。上官云相的心情十分沮丧。144师押送3个新四军干部来司令部,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32分监部报告甲路兵站遭袭,大量武器装备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如此看来,皖南新四军并不像自己所吹嘘的那样,什么激战七天一鼓而荡之,而是大有人在,根本没有剿灭。上官云相再三考虑之后,命令参谋长调52师一个团从榔桥向西,调64师一个团从宁国向南,迅速合击甲路地区,彻底消灭新四军残余部队。 这一个月来,陈水根把侦察员分成三个连,用两个连侦察铜陵、繁昌、芜湖、湾?b的日伪军情况,用一个连监视顽军清剿动向。现在各方面的情报都汇集到了虎头岭营地。李二林这段时间四处奔走,吃尽辛苦,摸清了南陵、繁昌伪顽反动势力的底细,这时也赶往营地汇报情况。 叶首志电令徐长胜、李伟民速回营地,1团交由政委王令朝指挥。当晚,叶首志、张扶海、刘贤臣、白和义、陈水根以及刚刚回来的徐长胜、李伟民齐聚指挥所,将各类情报分析了一遍,决定分步应对:如果顽军只用两团兵力进攻,我们就分兵抵抗;如敌继续增兵,则采取第二步行动,即叶首志根据侦察情报提出的“乱战”之计。 刘贤臣反映了一个情况,他叔父景之先生托人带信说,茂林事件后,顽军大搞白色恐怖,抓了几百个新四军和休宁、歙县的赤色嫌疑分子,集中关押在休宁东乡临溪镇,受尽折磨,听说很快就要押送别处。叶首志忙问:景之先生近来如何?刘贤臣说:他是重点抓捕对象,幸亏太平商会出面担保,才免除了牢狱之灾。叶首志与大家商量后,派陈水根带领侦察员赴休宁侦察。白和义认识休宁地下党的人,提出要一同前往。 接到营地作战命令后,1团派出3营赶赴溪口与2团汇合,邵家旺率3营、5营和6营,于2月28日凌晨对竹峰兵站实施突击,用迫击炮直接将兵站摧毁。然后退至竹峰以南的桑树坑,占据有利地形,挡住了64师一个团的轮番进攻。 3团派出8营在甲路西边的草鞋岭与谢俊胜、吴捷生两个连汇合,构筑防御阵地。3月1日下午,52师一个团的先头部队行至草鞋岭时,被地雷炸退。顽军派出工兵排雷,又被冷枪打退。夜间宿营时,屡遭袭扰,苦不堪言。 第二天顽军抢来附近村民的十几头耕牛,驱赶耕牛踩雷。结果只有一头牛踩响了雷,其余的牛受到惊吓,钻进了深山没了踪影。顽军团长大怒,喝令士兵强行通过,死伤了十几个士兵后,又被山上的重机枪封住了去路,顽军死伤惨重,寸步难进,完全丧失了斗志。 第31章 惊蛰行动 顽军两个团打了三天,未取得任何进展。他们向上面报告说,新四军拥有重型武器,火力非常凶猛,部队伤亡严重。上官云相着实吃惊不小,便命令正在休整的40师立即集结,带上德制山炮,于3月5日全力进攻甲路。 顽军精锐部队即将出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虎头岭,叶首志再次召集众人研究对策。一个月前,叶首志就有了袭击日军重要目标,激怒日军进攻青弋江沿线,缓解云岭军部压力的想法。因此早早就派出陈水根、李二林前往侦察。 据陈水根侦察,驻在大通镇的日军警备司令部、驻在铜陵县城的133联队部周围都有民宅或商铺,袭击时容易误伤群众。建议袭击芜湖湾里机场或湾?b日军15师团的联队部,他们还画出了这两个目标的位置图。李二林他们查明,逮捕杀害铜陵县委书记张东亮的,是南陵河湾保安队。另外,繁阳镇**自卫团积极参与抓捕新四军和地下党,罪行累累。建议消灭这两股反动顽固势力。 徐长胜认为,此计可以缓解我军压力,但是一旦鬼子发起疯来,国民党军队全面溃败,局面失去了控制,将会给皖南群众带来血火之灾。叶首志点点头说:老徐的顾虑很有道理,我们策划任何一?行动,必须要把各种可能性都要考虑进去。经过一整夜的反复研究和推演,一个代号为“惊蛰行动”的作战命令用电台发到了各个部队。 3月4日,杨少良、张一阳带4名炮手和2名侦察员赶到蔡村1团驻地。1团给他们准备了两只带有夹层的快船,里面藏有1门八二迫击炮和5发炮弹,还有1捆集束手榴弹。他们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途中被鬼子发现包围走不掉了,就拉响它和鬼子同归于尽。 3月5日夜,杨少良、张一阳各带2名炮手和1名侦察员,身揣通行证和伪造的良民证,驾起快船一前一后驶入蔡村河,进入青弋江,一路向北而去。凌晨时分到达湾?b南边的龙尾湖,在侦察员引导下,钻进了河汊隐蔽起来。 3月6日夜,河上雾气弥漫。两只船悄悄穿过湾?b镇,杨少良的船继续向西北行去。张一阳的船向东拐进了赵家河,在一个叫磨盘山的地方靠了岸,藏好船后,取出迫击炮,跟着侦察员摸到了狮子山的边上。 张一阳蹲在蒿草丛里,举起望远镜向日军驻地看去。这里是日军的一个联队部,四周拉了两道铁丝网,铁丝网之间估计是雷区。联队部的四个角上建造了钢筋水泥碉堡,最里面是十几排兵营,正中间有一座两层小楼。张一阳在鬼子碉堡的射击死角选好了射击阵地。今晚微风有雾,能见度差,但是鬼子兵营都亮着灯,不影响精确测距。射击的准备工作完成后,张一阳低头看了一下手表,10点30分。 此时,杨少良的船驶进了扁担河,在官陡门附近上岸。在距离湾里机场2000米的山洼里,选好了射击阵地。杨少良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机场情况。湾里机场是日军临时机场,平时的飞机数量并不固定,今晚停在跑道边上还不到20架。鬼子机场警卫十分严密,除了铁丝网、壕沟、碉堡以外,还有几支巡逻队牵着狼狗,在机场周围不停地梭巡警戒。 杨少良借着机场里的灯光,找到了燃料车,再顺着燃料车找到了油库,油库边上堆放着很多汽油桶。又根据进出鬼子的服装,找到了鬼子飞行员的宿舍。好,就打这两个目标,炮手已做好射击准备。按照事先约定,机场这边是12点打响,张一阳是12点10分打响。杨少良不时地看着腕上的手表,表针才指向11点40分,今天晚上时间过得真慢啊。 杨少良他们的阵地处在上风,鬼子巡逻队的狼狗似乎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朝着这边“汪汪”地狂叫起来,鬼子兵十分警觉,立刻散开队形,端着枪慢慢搜索过来。 杨少良当机立断,立即命令开火,炮手抓起炮弹,轻轻地放入炮筒,“嘭”的一声巨响,炮弹出膛。杨少良死死盯着油库,只见堆在一起的汽油桶猛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窜起一股火苗,然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轰响。 打中了,杨少良挥动着手:两发连射!“嘭”,“嘭”,两发炮弹飞向油库,猛烈的爆炸引燃了油桶,油桶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爆炸的气浪将燃烧的油桶掀到了空中,又重重地砸了下来,油桶破裂,燃烧的火焰向四周滚动蔓延,停在跑道边上的飞机很快被烈火吞没,飞机油箱也接二连三的爆炸燃烧,机场上火势越来越大,日军的嚎叫声、警笛声还有杂乱的枪声响成一片,乱作一团。 鬼子巡逻队发现了杨少良这边的射击阵地,他们一边开着枪,一边狂叫着冲了过来。鬼子巡逻兵还松开了链条,一条狼狗低声嘶吼着,如同利箭一般向射击阵地窜来。 杨少良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起初确实有些慌乱,但他立刻提醒自己:慌什么!敌人上来了就干死他们,正好为李有田、倪裳衣他们报仇。杨少良猛吸一口气,拼命压住心头的悸动,大声命令炮手不要慌张,马上撤退。 炮手们的情绪马上稳定了下来,迅速卸开炮架炮身,扛在肩上拔腿就往河边跑去。杨少良没有撤退,他拔出驳壳枪,向前窜出几步,扑倒在地,眼睛死死盯着鬼子追来的方向,好在机场燃起的大火,将眼前的景物映照的十分清晰。 眨眼功夫,鬼子的狼狗已窜至眼前,呲牙咧嘴地上来扑咬。杨少良瞅得真切,就在狼狗腾身扑来的瞬间,稳稳地扣动扳机,“嘭嘭”两枪,将那畜生击倒在地。杨少良一个侧翻,爬起来就往回跑。也就在此时,机场燃烧的火焰将弹药库引爆,震得地面连续抖动起来,整个机场几乎要给掀翻了。鬼子巡逻队见事不妙,立即停止了追捕,匆忙返回机场灭火去了。 狮子山麓。张一阳趴在草丛里又一次看了看手表,11点50分,离攻击的时间还有20分钟。旁边的炮手忽然戳戳他,向西北方向指了指,张一阳抬头看去,大约30公里外的天空烧红了一片。张一阳知道杨少良他们提前动手了,马上命令向1号目标连续射击。三发炮弹打了出去,张一阳清楚地看到,兵营当中的二层楼房已被炮弹削去了一层。 接着又向2号目标连射两发,离他们最近的一排兵营在爆炸声中垮塌了一半。第五发炮弹刚刚出膛,两个炮手已经将炮身分解完毕,做好了撤退的准备。随即,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遵照营地电令,6日傍晚,1团2营以一部进至南陵县河湾区,一部进至繁阳镇。参战部队的指挥员都是当年铜陵猎户队队员,听说县委张书记就是被眼前这帮敌人杀害的,个个咬牙切齿,复仇怒火熊熊燃烧。 夜里12点,对南陵河湾保安队和繁阳**自卫团的攻击同时打响。炮火准备刚刚完毕,战士们就端起轻机枪一路狂扫,冲了上去。以往战士们在冲锋的时候,都是高喊“缴枪不杀”。这次战斗大不一样,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杀”字,喊得惊天动地,震人心魄。半个小时后,敌人尽数被歼,无一人逃脱。 在此之前,3团9营奉命开赴草鞋岭以西的山地,承担袭扰40师向甲路开进的任务。2团4营于7日进至周王、新田一线,承担阻滞日军南侵的任务。1团2营从繁阳、南陵撤回后,与1营汇合,奉命坚守琴溪、蔡村一线,阻滞日军南下。目前,大队一共调动了8个营的部队参战,这仗最后能打成什么样子,战局究竟向何处发展,恐怕现在谁都说不清楚了。 第四卷 第32章 鬼子报复 芜湖,日军15师团仑桥联队部。仑桥联队长眼露凶光,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直响。昨夜湾里机场遇袭,皇军蒙受巨大损失:几十吨的油料和弹药都被炸毁,十几架飞机烧得只剩下了铁架子,飞行员全部玉碎,没有找到一具囫囵尸身。驻湾沚的一个中队同时遭受攻击,吉田中队长和一个小队的皇军毙命。消息报给了师团司令部,被师团长酒井直次痛斥一通,责令立即抓捕袭击者。 从昨夜开始,日军对机场周围的搜索一直没有停止,并派兵封锁了水陆要道严加盘查,但是毫无结果。参谋长认为,现在搜索没有任何意义。根据武器专家现场检查,对方是用85毫米以上口径的火炮轰击机场的,这种火炮只有中国的政府军才有。参谋长断定,昨夜的袭击行动,十有八九是第三战区部队干的。 仑桥联队长很不理解顾祝同的作战目的。参谋长继续给他分析道:顾祝同年初派出重兵围剿新四军,国内舆论群起攻之,责骂顾祝同是抗战的狗熊,内战的英雄。美英苏等国也纷纷来电指责,重庆政府声望因此而下降,并直接影响了今年的对华军援。为扭转不利局面,顾祝同便一反常态,策划了这次军事行动,向外界表明他也是坚决抗战的。 仑桥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算是认可他的分析,接着问现在怎么办。参谋长建议,目前大本营的态度是,对抗日根据地实行囚笼政策,要摧毁他们。对重庆则实行诱降政策,要逼他们屈服。我们可以比照大本营对重庆的做法,建议师团对第三战区实施空中轰炸,地面部队佯动,让他们知道冒犯皇军的后果。 鬼子的反应很快。7日中午,出动2架侦察机在南陵、宣城、泾县一带上空盘旋侦察。下午,从安庆机场起飞了12架飞机。对青弋江沿线的国军阵地投弹轰炸。8日上午,又出动数十架次的飞机轰炸国军的驻地营房以及部队的集结地。同时,驻铜陵的133联队一部,沿铜陵南陵公路向泾县方向推进。驻芜湖的52联队一部纠集大批伪军,沿水阳江南下,兵锋直指水东地区。 说实话,全面抗战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五个年头,皖南国军在对付鬼子空袭方面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因此,这次空袭尽管来势凶猛,但国军并未遭受多大的损失。然而鬼子地面部队的出动。则直接威胁到国军防线的安全。彻底打乱了围剿皖南新四军的作战部署。 闻知日军地面部队向南推进。顾祝同大惊失色。他用电话严厉斥责上官云相,追问是谁这么胆大妄为,这个时候跑去偷袭日军,这不是成心惹事生非。成心破坏剿共计划吗?责令赶快查清,查出来统统枪毙。 上官云相并不害怕日军轰炸,这些年来哪天不炸上几回?但是真要是出兵扫荡就不一样了。这几年日军扫荡了皖南十几次,每次都是人家新四军顶在前面打头阵。现在倒好,新四军给自己打垮了,没人在前面挡子弹了,只有自己赤膊上阵去和鬼子拼命了。 上官云相越想越是烦躁,叫来参谋长徐至茂商量一下,口授命令如下:各部除留一部继续围剿新四军残余外。其余迅速撤回原防区固守,粉碎日军南进企图。 各部遵令后撤,刚刚走上公路便遭日军飞机轰炸扫射,部队慌忙疏散隐蔽,溃不成军。白天不能走。就改成夜间撤退,谁知新四军又派出部队沿途骚扰,趁乱劫走了不少物资粮草,弄得顽军昼夜不安,防不胜防,苦不堪言。 徐至茂向顾祝同建言:我们进攻甲路,是因为兵站被劫。那万福村挨炸,黄子山进攻受挫,还有这次湾里机场的事情,其中很有些蹊跷。对手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果真是新四军残余吗?我们不清楚。用大军去进剿我们不清楚的敌人,自然是劳师费力,难以奏效。 上官云相听得有些刺耳,憋着火气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徐至茂侃侃而谈:不如动用地方武装分片进剿,只要泾旌宁宣这几个地方一齐动手,我们的对手在暗处就躲不住了,就会露出原形,到那时我们再出动大军,雷霆一击。 上官云相对扶持地方保安团一直心存顾虑,他说:乌合之众,成事不足,只会助长地方豪强势力,弄不好反被新四军所利用。徐至茂说:司令所虑极是。不过这也好办,我们可协调皖南行署,我们派人去当团长,地方的人当副团长,这样保安团就能掌握在我们手里。 几天以后,皖南行署一纸公文发到各县,将县保安团统一更名为“县抗日自卫大队”,下辖若干中队,具体兵员人数根据地方财力确定,从300人至500人不等。但是必须对原有人员进行整肃清理,凡是心志不坚、玩忽职守、军纪松弛、士兵哗变、贪墨腐败的,军官一律革职拿问,士兵一律清除出队。 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首当其冲的就是宁国县保安团黄大山团长。县里不少人早就觊觎保安团长的位置,现在趁机发难。艾冬花指使葛应耿跑到万福村,检举黄大山包庇新四军,纵容属下哗变,放走新四军重要干部。上官云相派出宪兵逮捕黄大山,幸亏胡县长等人出面说情,送上重礼,才得以从轻发落,黄大山革职回家,过他的田园生活去了。 徐至茂安插自己的卫士吕世印当了县自卫大队的大队长,艾冬花用钱买通上层,让葛应耿当上了大队副。吕世印是徐至茂的远房亲戚,为人粗鄙,贪酒好色。吕世印来到自卫大队,与葛应耿气味相投,一拍即合。当晚,葛应耿在县城酒店为吕世印摆酒接风。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走进“翠香楼”,叫鸨儿唤来一个年轻风骚的卖春女给吕世印陪寝。葛应耿自己溜到艾冬花住处,竭力讨好表白了一番。然后,趁着酒劲,葛应耿自然又是将艾冬花摁倒在床,扯去衣物,就像野地里打架的狗,疯狂纠缠在一起,院子里又长时间地响起了那种摄人心魄的怪异声音。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过,吕世印烧得尽是邪火。他第一把火是命令各乡选送新兵,亲自加以操练。吕世印粗暴贪婪,对新兵百般苛求,动辄打骂责罚,还伙同葛应耿肆意克扣军饷菜金,供自己饮酒嫖妓。以往黄团长在时,士兵们每天两餐干饭管饱,现在变成了一干一稀,饭不够吃,菜不见油荤,士兵们饥饿难耐,渐生恨意。吕世印的第二把火是撤换干部,他借故撤掉了黄大山任命的两个中队长和不少班长,换上自己的一帮子酒朋嫖友,这下激起了众怒。 当初谢俊胜撤退前,曾经打过这两个中队长的招呼,说是今后遇有难处,他可以帮忙另谋出路。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只得铤而走险。一天夜里,趁吕世印外出寻欢之机,两个中队长潜回营房,拉出两个中队,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进了“翠香楼”,谎称给吕大队长报信,摸进厢房将吕世印用麻绳勒死,悬在梁上。 另一路闯进艾冬花住宅,此时艾冬花正和葛应耿搂在床上癫狂快活,忽见有人闯入,艾冬花尖叫一声,急忙推开压在身上的葛应耿,裹着床单,一个翻滚缩到了床铺的内侧。葛应耿不知死活,伸手想从枕下摸枪,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刺死在床上。紧接着,几个士兵挥刀欲杀缩在床里的艾冬花,被中队长伸手阻止,说:一个姘妇而已,饶她一命吧。 事毕,这两个中队长带着200多名全副武装的弟兄,连夜投奔毛栗峰谢俊胜而去。 第33章 宁宣支队 苏北盐城,新四军新军部。当“惊蛰行动”引发日寇报复的消息传到军部时,几位首长会心地一笑,料定此事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叶首志干的。因为周桂生、胡荣和李子芳等人相继回到军部以后,详细报告了自己的突围经过,同时都向陈毅、刘少奇提到了叶首志和皖南游击大队。 粟裕抚掌赞道:好一个驱狼吞虎之计。叶首志这家伙胆子够大,他就不怕日寇这条恶狼也咬他一口?啧啧,当时军部从星潭突围遇阻之时,叶首志要是能率部出击一下,和二纵两面夹攻,军部极有可能就冲出来了,可惜了啰。刘少奇叹了口气说:这是两方面的问题,不能光责怪叶首志他们。胡荣同志报告过此事,说他们通讯手段落后,消息闭塞,希望军部能送一部电台给他们。 陈毅对刘少奇说:你不知道吧,就是这个叶首志,当年差点给砍脑壳啰。刘少奇吃了一惊,听陈毅说了原由后,满脸严肃地说: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战事如何紧张,我们处理干部一定要慎重。不过,叶挺和项英同志几年前就布下了这手暗棋,挺有远见的嘛。我们现在需要研究一下,如何加强皖南斗争力量的问题。 3月21日,春分。林布新在一个排的新四军护送下,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虎头岭营地,带来了军部首长的指示信和一部15瓦电台。叶首志手臂伤和腿伤已经痊愈,一见到老书记来了,满心喜悦,拉着林布新走进了指挥所。卫河送上热茶,林布新端起浅饮一口,感慨地说:有两个月没喝到皖南的香茶了,这回啊,不走了。叶首志闻言一愣,林布新笑笑,用手指了一下桌上的信。 叶首志急忙取信来看。信是华中局书记、新四军政委刘少奇亲笔书写的。信中写道:皖南及无、庐、桐一带,在战略上有极重要意义,我党我军在此也有三年以上工作历史,必须恢复坚持皖南阵地。你们要放手发展抗日武装,创立根据地,决不能轻言放弃。经报请中央军委同意,兹决定成立新四军宁宣支队(旅),叶首志同志任支队司令员,林布新同志任政治委员。望尽快研究上报工作计划。 叶首志看到这里,一股暖意涌遍全身。同时也深感压力巨大。他征求林布新意见。准备召开一次党委扩大会。传达华中局指示,拿出一个完整的工作意见报给军部。 叶首志正要派人通知开会,陈水根和白和义走了进来,步履踉跄。满脸疲倦之色。叶首志问:情况摸清楚了?两人点点头。叶首志叫卫河去把徐长胜、张扶海等人喊来一起听情况。 陈水根报告说,今年2月,第三战区在休宁县临溪镇建立“皖南特训处”,关押了我们200多人,天天逼着他们坦白自首。特训处的主任叫杜遇农,是个特务头子。那里平时有一个排的士兵守卫。 白和义还说了一个情况,他和休宁县委联系上了,县委早已安排了两个同志打入特训处当了伙夫和扫地工,这次我们都见了面。他们说不能硬打,周围顽军不少,戒备很严。 陈水根继续汇报说,这里去休宁沿途顽军不多,但是休宁周围多。唐式遵的直属队有1500人驻在徽城、岩寺、潜口等地。徽屯戒严司令部120人驻屯溪,行署保安大队300人驻休宁。说完,陈水根把侦察草图交给了叶首志。 叶首志对照地图上看了一会,说:我的意见,不管有多大困难,必须捣毁特训处,救出我们的同志。地下党的同志已经提醒我们只能智取,老徐、老陈、老白还有李伟民你们尽快研究一下,拿出作战方案。要抽调精干人员参战,在休宁、屯溪、徽城三地行动时不能开枪。行军路线避开交通干道,沿途提前安排部队接应。各部要密切配合,环环相扣,不能出一点差错。 临溪镇是皖南古镇,位于休宁县城东南50里,北面距屯溪10里路。汊水河从镇子西边流过,向北注入新安江。临溪街上有一座明代建造的大院子,粉墙黛瓦,门庭巍峨,楼阁参差,气势非凡。不过,在大院的两个对角上,现在却耸立着两座木质岗楼,上面架着轻机枪,显得十分扎眼。 这里就是第三战区皖南特训处,院内囚禁着将近200名新四军被俘官兵和赤色嫌疑分子。这天上午,扫地工老王和往日一样,早早来到了院子里,佝偻着腰,默默清扫起地上的落叶和浮尘。他经过每间囚室门口时,总要有意弄出点声响,低头环顾一下四周,迅速从门缝底下塞进一个纸片。 傍晚时分,送粮的大车进了院子,镇上米铺的几个伙计跳下车来,把车上的米袋扛进伙房,干得十分起劲。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得时候少了两个伙计。 天黑了,汊水河驶来三条木船,不声不响地在镇边靠了岸。船上走下来30余人,领头的正是叶首志、陈水根和卫河。他们快速接近特训处的院墙,伏身躲进了暗处。 该换岗啦!岗楼上的哨兵朝院子里吼了起来。过了一会,一排房子的门打开了,走出两个懒洋洋的士兵,嘴里嘟囔着:站什么鸟岗,天天都睡不好觉,把这些叛军都拉出去枪毙拉倒。两人打着呵欠走到拐角处,黑暗中扑出了两个黑影,只听得“扑哧”“扑哧”两声后,就再没了声息。 过了一会,两人一边扣着衣扣,一边分头朝两边的岗楼走去,帽檐压得很低,嘴里仍然嘟嘟囔囔的。还没走到岗楼下面,上面的哨兵急不可耐地跑了下来,搓手跺脚,看也不看前来换岗的人,忙不迭地跑回了房间。 这两个换岗的哨兵却是夏玉林和李二林,他俩快速登上岗楼,抓起轻机枪下了岗楼,悄悄打开院门,打了一声唿哨,叶首志、陈水根领着大刀连战士们涌了进来。这时,扫地工老王的腰不再佝偻,昂首挺胸地领着叶首志朝内院走去,另一个地下党员领着大刀连直向顽军营房扑去。 大刀连这次来了50多人,他们拎着大刀冲进了特训处守卫排的住地,正在洗漱准备睡觉的士兵,突然被寒光闪闪的大刀逼住,个个呆如木鸡,惊恐万状。战士将他们一个个扒得光溜溜的,捆住手脚,用毛巾袜子堵住嘴巴,再用被子蒙上,反锁在房间里,还在锁鼻上绑了手榴弹,威吓他们说,门上拴着炸弹,窗子外面埋有地雷,想死的就尽管往外跑吧。 第34章 绝地营救 老王领着叶首志走到内院的一间屋子跟前,门口一个卫兵喊道:什么人?叶首志也不答话,急速靠近房门,未等卫兵抽出枪来,扬手掷出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卫兵喉咙。卫兵嘶嘶地喘着气,两手捂着脖子瘫倒在地。叶首志上前拔出匕首,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特训处主任杜遇农正趴在桌上看一份材料,见有人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心知有变,伸手抓起桌上的电话,叶首志掷出匕首,将电话听筒击落。疾步上前揪住杜遇农的领口,将他抵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低声命令道:不要乱动,乖乖地把我们送出去。 几个战士散开搜查房间,翻箱倒柜,将新四军被俘人员名单、审讯记录、特训处来往电文信件等等,当然也包括钱财等物统统装进了麻袋,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叶首志押着杜遇农走到院子里,李二林和夏玉林前来报告,特训处共有180名我们的人,已经全部营救出来了。叶首志叫他们立即转移上船。陈水根带着侦察员牵了6匹马走了过来,主动向叶首志解释说:这是特训处的战马,咱不要白不要。 卫河看见杜遇农脸色阴沉,眼珠子乱转,便扯开他的棉袄,掏出一颗手榴弹绑在他的后腰上,用刀在棉袄后腰扎个窟窿,将拉环从窟窿里穿出来,又给他扣上棉袄纽扣,将拉环攥在手里,轻声对杜遇农说:什么时候想死你就支应一声,让你尝尝炸断了脊梁骨的味道。杜遇农浑身一抖,无力地怂拉下脑袋,再也不敢吭气了。 大刀连战士把缴获顽军的棉袄都套在了身上,领着营救出来的人员登上了木船。等叶首志等人全部上船后,三条木船缓缓离岸,向北驶去。陈水根不知从那里又弄来了一条船,载上刚缴获的战马,让侦察员驾船跟在后面。 半小时后,在屯溪城边的新安江河口。遇到了徽屯戒严司令部的检查站。顽军拿着手电对着船一阵乱照,看到是杜遇农在船上,很客气的打招呼:哎呦,原来是杜主任啊,您这是上哪儿去啊?卫河用手捅了杜遇农一下,杜遇农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说:奉命押送叛军俘虏出城。顽军检查站丝毫没有怀疑,马上放行。 船队驶入新安江后,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叶首志问了这些被俘人员的情况,三个突围纵队的人都有。共有150多人。其中连排级干部40人。都是在石井坑分散突围时,打光了枪弹,又饿又累,昏倒在路上被顽军抓住的。在关押审讯期间都没有暴露真实身份。另外30人都是地方的党员和积极分子。叶首志问他们有何打算,他们说只要不死就要接着干,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同志们还说杜遇农凶残狡诈,害死了我们不少同志,留他不得。 半夜时分,船队在深渡镇的北面河道上停了下来,往北就要进入昌源河,因为是逆水,大船无法行驶。只能步行向北转移。叶首志叮嘱大家行军时尽量保持肃静,体力好的要帮助体力差的,不能丢弃一个同志。陈水根叫侦察员驾船沿新安江继续前行,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天亮前弃船。自行返回营地。 队伍稍微休息了一下,吃了点干粮,就顺着大障河谷向东北方向走去。天亮时,在杞梓镇附近的山沟里宿营。休息的时候,卫河解下了杜遇农身上的手榴弹,警告他不要逃跑。天黑以后队伍继续行军,翻越了几道山梁,来到了绩溪县伏岭镇东边的山地。此时,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透过蒙蒙雨雾看去,前面群山逶迤,山路盘桓,一面是陡峭的山壁,一面是百丈深谷,令人胆颤心惊。 陈水根走到叶首志面前说:老叶,从这里往西去就是徽杭古道,通向浙江清凉峰。我们现在要往北去,山路不好走。当地人说,伏岭山高路弯弯,白天爬山腿打颤,晚上就是鬼门关。叶首志笑笑说:那就找个避雨的地方休息。 第二天一早,雨继续在下。战士们把雨披让给了营救出来的人员用,自己脱下从顽军那里缴获来的棉袄,顶在头上,踩着险峻的山道上了山。下山的时候山路渐渐平缓,好走了不少。这里到宁国的胡乐镇50里路,到毛栗峰70里路。根据上次侦察,这一路没有顽军部队驻防,因此营地命令毛栗峰谢俊胜部赶到胡乐镇东边接应叶首志。 在深渡镇分手之后,几个侦察员驾船沿新安江顺流而下。次日夜里,到了皖浙边界的街口镇附近,将船托付给当地的几户渔民保管,说以后自然有人来取。然后牵马上岸,沿小路钻入茫茫深山,朝北追赶部队去了。 第三战区于次日上午,获知特训处遭袭的消息,说杜遇农和200名新四军俘虏一起失踪,去向不明。另据屯溪检查站报告,当晚看见杜遇农押解俘虏乘坐四条木船向东驶去。 顾祝同气得要吐血,日他妈的,杜遇农竟敢叛变,新四军竟敢虎口劫人,这也太不把我第三战区放在眼里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命令唐式遵的23集团军、徽屯戒严司令部即刻出动部队追击,抓住以后全部就地正法。又电告皖南行署,令其督促休宁周边各县自卫大队出兵清剿。 叶首志率大刀连出发后,林布新心里有些忐忑,300里路的奔袭,来回就是600多里,风险太大。第二天他交代徐长胜留守营地负责全面指挥后,带着两名警卫员赶到毛栗峰,和谢俊胜、吴捷生仔细研究了接应方案。他们知道,救援部队从休宁返回,必须经过胡乐镇附近,那里驻有顽军的一个营,上次增援甲路兵站,就是胡乐镇的这个营。 林布新考虑再三,提出:既然胡乐驻军威胁救援部队,包括对我们这里都构成长期威胁,不如这次就把他们解决掉。谢俊胜、吴捷生点头赞成。于是修改作战计划,并用电报发回营地,徐长胜电令3团出动部队,于24日进至胡乐东部一带,掩护叶首志返回,并伺机歼灭胡乐镇守军。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徐长胜要求各部携带电台行动,随时保持通讯联络。 冬妹子的战地救护队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每天上午学习战场救护知识,下午实兵演练,反复练习背伤员、抬担架、爬山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天天累得腰酸腿痛,吃尽了苦头,可这26个队员没有一个退缩的,个个咬牙坚持了下来,看得战士们都佩服不已。 冬妹子听说马上要打仗,就和孙来弟一起找到了徐长胜,吵着要随队出征。徐长胜纠缠不过,只好答应她们去胡乐支援3团作战,并派出一个班战士一路保护。 第35章 解决尾巴 3月23日,林布新命令谢俊胜留在根据地,负责整训投诚过来的团丁,自己率吴捷生和两个连绕过胡乐镇,进至宁国与绩溪交界的横山,并向伏岭镇方向派出搜索部队。 24日,3团马云飞率4个连开至胡乐镇以东山地,向胡乐周围派出部队进行侦察。部队宿营以后,架设电台与营地沟通了联系,向徐长胜报告了自己的位置。傍晚,冬妹子带领救护队与马云飞部会合。 从伏岭出来,有一条山路直通胡乐镇,再与绩溪至宁国的公路相接。陈水根和夏玉林带着30名战士在前面开路,李二林带着20人殿后掩护。接近中午,从后面跟来了一支队伍,有100多个人,看样子是县自卫队的,歪戴帽子斜扛着枪,不少人手上拎着鸡鸭。李二林示意战士们做好战斗准备,自己叼上香烟,岔开腿站在山路当中,等着他们走近。 后面来的是绩溪县自卫大队的一个中队,昨天接到大队长命令,叫他们出城搜查新四军越狱人员。昨天一天他们进了三个村子搜查,保长跑前跑后照应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临走还抓上几只鸡鸭。刚才又进了一个村子,一出来就碰上了李二林他们。 一个小队长走到跟前,看见李二林他们都穿着国军的棉袄,很客气地问:老总是哪部分的?李二林指了指自己的胸章,斥道:你是眼珠子掉到了裤裆里,球蛋不分啊。看不见吗?小队长陪着笑脸说:是的,是的,长官说的是。李二林反问:你们是什么人,跑到这里干什么来啦?小队长说:上峰命令我们搜查新四军越狱人员。李二林厌烦地说:凭你们这熊样还去逮新四军?离我们远点,不准跟在后面。小队长跑回去报告说,国军不让跟着走。中队长朝四下里看了看,这片山里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只好命令弟兄们离国军远远的,慢慢跟在后面走。 听说后面有尾巴。大家稍微加快了步伐。中午在横山附近遇到了吴捷生派出来的侦察员。侦察员报告说,一个小时前,胡乐镇一个连的顽军朝这边开过来,给3团挡住了。叶首志问明3团来了两个营以后,放心不少,命令队伍继续前进。 下午,队伍与林布新在横山会合。队伍里走出不少地下党员,亲热地拉住林布新的手,感谢特委冒险救出了他们。林布新命令队伍停下休息,吃点干粮。这时。队伍后面突然传来卫河的喊声:站住!再跑就开枪啦。 杜遇农看见前面又来了一支新四军。知道再不跑就真的没机会了。他借口要解手。跑到了路边树丛里蹲下,顺地一滚,爬起来拼命朝山沟里窜去。旁边一个战士眼疾手快,马上推弹上膛。对准杜遇农的后背“砰”的就是一枪,杜遇农一头栽倒。卫河跑上去补了一枪,恨恨地说:狗特务,早就该死了。 远远跟在后面的自卫大队听到前面响了枪,觉得有问题,就加快速度追了上来。叶首志命令吴捷生带一个连去解决这个尾巴。吴捷生跑到后面一看,就和李二林嘟囔了几句,李二林点点头。 李二林带着大刀连迎了上去,等自卫大队走近了。李二林大喝一声:给我站住!你们当中有谁围攻过新四军的?有谁抓过新四军的?有谁抓过共产党的?统统给我站出来! 自卫大队那边有个人问:你们到底是什么队伍?李二林伸手撕去棉袄上的顽军胸章,扔到地上,冷笑一声说:什么队伍?睁大眼睛看好了,我就是你们要抓的四大爷!身旁的战士们纷纷拉动枪栓,杀气毕露。 对面那帮人一听是新四军。大惊失色,慢慢向后退去。李二林逼了过去,嘴里喊着:缴枪投降,坦白认罪,现在还来得及。话音未落,对面队伍里有人朝这边开了一枪,子弹擦着李二林的头皮飞过。 “哒哒哒”,大刀连的机枪马上朝响枪位置的上方打了一个点射。自卫大队立时炸了窝,狂叫着四散奔逃。谁知从他们侧后出现了大批新四军,一个个挺着刺刀恶狠狠地围了上来。自卫大队的士兵见无路可逃,纷纷扔掉了武器。 大刀连的战士走进俘虏群中,叫他们指认刚才开枪的人,揪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卫大队的中队长,确认无误后,拉到路边一刀砍去了脑袋。战士们又叫他们检举围捕杀害过新四军的人,俘虏们都不吱声。吴捷生走到李二林跟前低语了几句,李二林转身对俘虏们说:现在没时间跟你们磨牙,你们都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走,今晚我们再一个个地算账,干过坏事的人一个也别想跑。说完,朝战士们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尾巴解决了以后,队伍继续向北行进。快要靠近胡乐镇的时候,前面传来清晰的枪声,3团和胡乐镇的顽军接上了火。这时俘虏队伍里起了骚动,有十几个人越走越慢,渐渐落在队伍的后面,押送的战士装作没看见。 等前面的队伍走过一个弯道时,不知是谁发声喊,这些人一哄而散,四处奔逃。没跑几步,身后响起了机枪,将他们全部扫到在地。战士们上去一个个检查补枪,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十个新四军佩戴的臂章,多数带有凝固了的血渍。 叶首志和林布新拿到这些臂章的时候,双手微微发抖,翻过来一看,每个臂章的后面都写着姓名、番号、职务和血型。林布新叹了口气,轻轻将这些带血的臂章抚平,装进了贴身衣袋。 马云飞在胡乐镇东边的山地迎到了叶首志的队伍,把叶首志和林布新请进了临时指挥部。两个报务员正埋头在电台前忙碌着。马云飞报告说,第一场战斗已经结束。上午11点,胡乐顽军一个连沿公路南进,马云飞派出小部队将其引入预设包围圈,击毙30多人,其他都抓了俘虏,还故意放跑了几个。估计顽军还会再来,现在伏击阵地已经向前转移,准备再打一个歼灭战。 叶首志同意他们的打法,要求打完这一仗后,趁势攻入胡乐,歼灭镇内残余顽军,彻底铲除反动顽固势力,为今后建立抗日民主政府扫清障碍。报务员送来电报,说溪口2团昨天发动攻势,端掉了华阳河沿岸5个顽军检查站,今天继续清除其他据点。 第36章 王八盒子 冬妹子悄悄跑进了指挥部,拉着叶首志的手,左瞧右看的,又让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哥,没事吧,你的伤还没好透哎。叶首志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冬妹子挺着胸脯说:哥,我们救护队头一次上火线,队员们可勇敢了,今天上午抢救了十几个伤员。马云飞说:冬队长她们一直跟在战斗部队后面,救护非常及时,对战士们鼓舞很大。 林布新问了救护队的情况,说:救护队作用很大,回去安排一下,最好能给每个团都配上一个。冬妹子高兴地说:谢谢林政委。叶首志爱怜地摸了摸冬妹子的头,说:我和政委先回去了,告诉你的队员,上了战场放机灵点,要学会躲子弹。叶首志留下吴捷生和两个连为3团助战。 队伍继续向北行进,来到西津河源头时,李二林带领战士们扎了几十个竹筏,队伍乘上竹筏漂流而下,天黑后顺利到达了葛顺乡。 胡乐镇顽军营部。逃回去的顽军报告一个连被新四军吃掉了,营长大惊,觉得眼前这股新四军不像是越狱人员,倒像是上次偷袭甲路兵站的那支部队,急忙报告师部请求增援。62师师长陶柳接到报告,立即命令出动两个营,一个营从榔桥直接进攻黄子山的新四军根据地;一个营从旌阳镇增援胡乐,务必全歼新四军流窜部队。陶柳告诫两个营长不要贪功冒进,以免中了新四军埋伏。 黄子山根据地现在只有程永凯带2个连守卫。程永凯是中央军校出身,作战稳健,不喜硬拼。他得知顽军一个营来犯,白天命令战士坚守,躲避敌人炮火,晚上分头出击。利用夜幕和地形掩护,摸到敌军近前,这里扔几颗手榴弹炸翻几个。那里打一阵子机枪消灭几个,顽军疲于应付。防不胜防。顽军连续攻了三天毫无进展,还死伤了几十人,只得悻悻而回。 胡乐顽军得知一个营的援军已在路上,心中大定,派出一个连前往镇东,交待他们不要急于进攻,只要能拖住新四军就是大功一件。马云飞已在镇东小坞一带设下埋伏。就等顽军钻进来。不料这次顽军十分小心,一有动静就停止前进,架起机枪向可疑目标射击。马云飞命令开炮摧毁顽军机枪,顽军也开炮还击。双方你来我往,相持不下。 侦察员报告说一支顽军正向这边开进,马云飞命令吴捷生率部阻击。吴捷生进至胡乐西面的尚村,占据有利地形构筑工事。从旌阳赶来的顽军行至尚村,遭遇地雷阻挡。便架起八二迫击炮轰击。吴捷生装备的是六零迫击炮,射距相差三分之一。吴捷生命令一个班的战士掩护炮排接近敌人。炮排钻进山沟,潜行至顽军阵地附近,只用了几发炮弹就将敌炮摧毁。 小坞的战斗仍呈胶着状态。马云飞命令一个连佯攻吸引当面顽军,自己率三个连迂回到胡乐南门。利用夜色掩护突入镇内,战士们不惜伤亡,勇猛冲击,一鼓作气捣毁了顽军营部。马云飞留下一个连清理战场,接着率部向东出击,将小坞顽军击溃。 解决胡乐顽军后,马云飞让部队稍作休整,又连夜行军20余里,插到正在尚村与吴捷生对峙的顽军背后。黎明前突然发起攻击,顽军猝不及防,在马云飞和吴捷生两面夹击之下,溃不成军,仓皇退回了旌阳。战斗结束后,吴捷生率部返回甲路毛栗峰。马云飞回到胡乐,将缴获物资全部运走,对镇上的乡绅百姓秋毫无犯。 在小坞战斗打响后,冬妹子的救护队始终跟在部队后面收治伤员。下午的战斗十分激烈,救护队先后给20多名伤员及时包扎伤口,并抬下了火线。身处弹雨呼啸、血肉纷飞的战场,冬妹子和她的队员们的思想变得十分简单,那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从死神手里夺回战士的生命。 几发炮弹在前面的山上爆炸,一个战士摔下了山坡。冬妹子想都不想,顺着山坡滑到坡底,拨开草丛找到了战士,发现他的胸部炸开了一个血窟窿,已经停止了呼吸。冬妹子心里一阵难受,朝战士的伤口塞上一大团纱布,再用绷带扎上。正想着怎样把战士拖回去的时候,孙来弟“哧溜”一声滑到了身边,冬妹子说来的正好,赶紧把伤员抬上去。 山谷右边的树丛里,发出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冬妹子一惊,喊道:什么人?树丛里伸出一个脑袋,朝这边看了看,叫到:这里有两个女兵,真稀罕哎,抓活的,谁抓住了谁先干啊。冬妹子又羞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孙来弟却泼辣的很,张嘴就骂:狗东西,回去干你妈!说着抓过伤员丢下的步枪,对着那人的脑袋就开了一枪,冬妹子也掏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开了火。 冬妹子她们抢救伤员那是不含糊,可是要说枪法还真不怎么样。两人打了几枪,不但没打倒敌人,反而召来了敌人的疯狂射击,子弹打进两人身边的泥土里“吱吱”直叫。 孙来弟步枪子弹打光了,子弹带却在伤员身上,冬妹子一边开枪还击,一边从伤员身上掏出弹夹扔给孙来弟,孙来弟还没装上子弹,冬妹子的王八盒子卡了壳,怎么扣扳机也打不响,冬妹子急喊:快跑!两人扭腰就朝坡上跑去。顽军狂笑着,紧追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坡上有人喊道:冬队长,快趴下! 两人急忙卧倒在地,身子给地上的石块磕得生痛。刚刚趴下,“哒哒哒……”,一串子弹从头顶呼啸飞过,将追击的顽军撂倒了好几个。看着十几个战士从旁边冲了下去,两人这才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起了粗气,冷汗顺着发梢直往下淌,越想心里越是后怕。 回到了营地,冬妹子找到张扶海好一顿埋怨,说这支王八盒子不好用,差点害死了她,今天说什么都要换枪。张扶海没有说话,打开枪柜让她自己挑。冬妹子一眼就盯住了一支小手枪,抓在手里抽出来一看,正是勃朗宁,她笑着说:就是它了。 张扶海也笑了,说这次缴获了几把小手枪,是专门配给支队首长用的。司令员说他用惯了驳壳枪,就把这枪给退了回来,还说自然有人来要这支枪。冬妹子一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说嘛,今天张部长这么好说话,闹半天还是哥想着我。嘻嘻,那我就拿走了,谢谢张部长。 林政委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督促后勤部从各团驻地招收了90名年轻女伢子交给了冬妹子,救护队一下子扩编到100多人,原先的老队员全都成了分队长兼教官。张扶海还从部队调换了50枝小马枪和200多颗香瓜手雷配给了救护队,作为她们的防身武器。 从生死关口走过一遭的冬妹子,深知战场血腥残酷,危险万分。为了提高救护队员的生存能力,她和孙来弟就开始不要命地训练起这帮姐妹们。从此,在虎头岭周围的山地里,几乎天天都能看到新队员扛着担架奔跑训练的身影,还时不时听到“啪勾、啪勾”实弹射击的枪声。 第37章 民心所向 三年多来,游击大队相继铲除了葛尚德、黄灵轩、汪煜疏这些个恶霸地主,没收了他们的田产山林。后来,这几个乡的村民选出代表,找到了游击大队,要求将原先被地主霸占的田地归还给村民。叶首志就有了在根据地实行土地改革的念头。刘贤臣、汪施才和黄立秋他们做了一番调研工作,将收缴来的田产地契全部清理了一遍,还派出大批民兵对田地山林进行丈量核对。后来因为战斗过于频繁才耽搁了下来。 汪施才牺牲后,白和义接替了乡里的工作,他到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出汪施才遗留下来的那只手提箱,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子田契文书和户籍资料,放在最上面的是汪施才亲手书写的《田地山林分配意见》。白和义原先在皖南特委一直从事群众工作,整天与农民打交道,对土地山林问题当然不陌生,他仔细看完汪施才提出的意见后,觉得可行性很高。 为慎重起见,他拉着黄立秋跑到黄田乡、蔡村和华阳乡走访农户,和当地村民一起干农活,拉家常,掌握了土地现状,了解到了农民迫切要求分得土地的愿望。回来后又将意见作了修改,趁着休宁营救战斗结束,部队都在休整的时候,上报给皖南特委并游击大队党委审核。 叶首志看完报告之后,将报告交给了林布新,说:这是大事,涉及到党的政策问题,还是由特委决定为好。林布新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们恐怕也决定不了,先召开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再说吧。三天后,党委扩大会在虎头岭指挥部召开,党委成员、各团的团长政委还有刘贤臣、黄立秋等人参加了会议。 林布新首先传达了华中局和军部的指示。宣布成立新四军宁宣支队,今年的重点任务是,积极发展抗日武装。巩固扩大抗日根据地,力争明年成立抗日民主政府。 接着由白和义汇报了准备在葛顺乡、黄田乡、华阳乡、蔡村乡开展土地改革的意见。听说要分田分地。团长政委们使劲鼓起掌来,连声叫好。邵家旺喊道:打土豪,分田地,早该怎么干了!叶首志一听这话不对味,朝邵家旺直摆手:别乱放炮,这不叫打土豪分田地,这叫物归原主。还田于民。大家哄然大笑:说法不同,意思都差不多。 林布新要求大家充分发表自己的看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还真提出了不少问题。例如:杀了黄灵轩几个地主以后,农民害怕受到报复,不敢种他们家的地,不少田地已经抛荒,是得分给农民;山区田少地稀。肥瘦不均,应当搭配起来分配;恶霸地主已死,但直系亲属也要分地,允许他们自食其力;中小地主多余的田地不能剥夺,只能用钱收买再拿出来分配;营地占用的山林土地暂不分配。由部队管理;今年秋季不再向县里缴纳田赋公粮;根据地的税收要以支定收,不搞苛捐杂税,能满足根据地基本开支就行,努力减轻群众负担;军人参与土地分配,并免交一份赋税;烈属家庭赋税全免;鼓励开垦荒地,三年免交赋税;禁止乱砍乱伐;土地一律由村民选举的农抗会主持分配,接收村民监督,严禁个人弄虚作假,以权谋私。 散会后,林布新亲自起草电报稿,第一项内容就是把汪施才那份未写完的工作报告一字不落的抄录上去,末尾还补充了一句话:根据报告上下文的内容,汪施才同志的建议应当是:请上级向皖南派出精干部队,以改变皖南敌顽我之力量对比。 电报其他内容是:报告成功营救怀宁特训处被俘人员的情况,请求将这些人员留在宁宣支队工作。汇报宁宣支队今年工作重点,并对根据地土地分配问题进行请示。叶首志和林布新在电文稿上签了名,便交给报务室,用新架设的大功率电台给华中局和军部发了过去。 令人惊讶的是,军部很快就回了电:来电悉。同意你支队提出的工作计划。休宁解救人员可就地妥善安排工作。另,华中局及军部已有部署,徐锦树王槐生部已赴铜陵繁昌组建皖江支队。胡明亮杨明生刘奎武在太平泾县组建皖南支队。望沟通联系,互相呼应,开创皖南游击战争新局面。陈、刘。 军部回电十分简短,叶首志和林布新毫不费事就看完了,回电答复了三件事,土地改革的事情只字未提。两人将电文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啊。叶首志向门外一招手,卫河大步跨进屋内,叶首志说:去把报务主任喊来。转眼功夫,支队司令部报务主任卢舒云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叶首志问到:军部的回电都在这里了?卢舒云回答的很利索:都译出来了,就这些。叶首志把电文递给卢舒云,说:你回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卢舒云答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十几分钟后,卢舒云手拿电报走了进来:报告司令员、政委,军部回电已再次核对,没有发现遗漏。如果看过了,就请首长在电报上签字。 卢舒云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辩。叶首志和林布新只得在电报上签了字,并将电报退给了卢舒云。叶首志自言自语地说:这事啊,可能叫军首长为难喽。林布新闭目沉思,一声不吭,半晌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再发一个电报请示。说着就从桌上拿过稿纸,低头写了几行字,递给叶首志。 叶首志见他写的是:据查,葛顺乡及其他三乡多数田地原属村民所有,后被恶霸地主巧取豪夺据为己有,现已无主。经反复考虑,由各乡农抗会出面将田地发还村民,有利于稳定民心,及时春耕,防止抛荒,也可解决我军部分粮饷来源。妥否,盼示。叶林 叶首志从不轻易夸人,这次却由衷赞道:还是政委有水平,写得有理有据,也确是这个情况。说完,立即叫卫河将电报送到报务室发了出去。三天后,华中局复电:同意将无主田地交给无地农民耕种,你部应防范敌对势力干扰破坏,切勿疏忽大意。 叶首志和林布新心情大畅,尽管电文回避了“分配田地”这个字眼,而是“交给农民”,但这就足以表明了态度,这就是上方宝剑,我们可以放手大干喽。林布新立即喊来白和义和黄立秋,商量具体办法并作了分工,白和义去葛顺乡,黄立秋去黄田乡,林布新去蔡村乡和华阳乡,尽快把田地分到村民手上。 这几天,四个乡就像过年一般热闹,村民们扶老携幼聚集在乡公所门前,当他们拿到了盖有乡公所大红印章的田契,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有自家户主的姓名时,不少人都流下了欢喜的眼泪。山里田地有限,这次土改按照农户全部人口计算,人均摊不到一亩。但是他们都心怀感激,要不是新四军为他们作主,早年被恶霸地主强占去的田地又怎能回到自家手中?要不是共产党体谅老百姓的苦处,又怎能把田赋公粮的标准定的这样低?一亩中等水田,一年只要上缴15斤谷的赋税和35斤谷的公粮,另外再交上20斤干柴或5斤木炭就全结了。这要比外乡少了一半,比葛尚德他们当家的时候要少一大半。 村民们高兴啊,纷纷到驻地慰劳新四军,送匾额的,送鸡鸭腊肉的,华阳乡和黄田乡更干脆,直接送了100多个小伙子参了军。村民们心里敞亮的很,跟着新四军干,不亏。 第38章 她是恶人 林布新离开虎头岭之后,叶首志随即作出部署:命令各团整军备战,注意对敌警戒,保护土地改革顺利进行。命令侦察营加强对周边地区的敌情侦察。陈水根从休宁缴获了6匹战马,不好意思独吞,便送给警通营4匹,自己留了2匹,说是以后要有了紧急情报,就用这四条腿来送。 命令发出以后,叶首志想了又想,觉得还有疏漏之处。在四个乡里面,葛顺乡人口最多,位置突出,而且已被偷袭过一次。现在只有运输队改编过来的60多人驻防,都没打过仗。想到这里,叶首志便叫卫河通知杨少良还有休宁营救出来的连级干部来开会。 不一会,杨少良领着十几个人来到了指挥室,叶首志招呼大家围着桌子坐下,笑着问道:来到我们这穷山窝,没有慢待大家吧?同志们连忙回答:司令员客气了,支队的同志待我们很好,和家里人一样。 叶首志仔细询问了他们的情况,在这批解救人员中,一大半人有伤有病,目前正在接受治疗,没伤没病的60多人恢复得很好,要求分配工作,参军参战。 叶首志向他们介绍了当前的局势,给他们分派的任务是:临时将60人与葛顺乡的新兵合编成一个连,由杨少良带领驻守葛顺乡,构筑防御工事,训练运输队的那帮新兵,若遇顽军袭击,则掩护村民向山里撤退。 第二天清晨,杨少良整装待发,叶首志和林布新前来送行。铁犁头和铁蛋匆匆赶来,铁蛋的胳膊还是用纱带吊在脖子上。铁犁头走到叶首志面前,说:这边我已经安排妥了,我想到葛顺去待一阵子,顺便帮帮少良他们。你看…… 叶首志知道铁犁头的心思,他一直没有忘记葛顺乡,没有忘记他的叔伯兄弟汪施才,是汪施才把他领进了葛顺乡。使他这个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的手艺人,从此过上了安稳舒心、受人尊敬的生活。 叶首志笑着说:怎么不行?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说着便吩咐卫河回去把他藏在铺下的两瓶“老春酒”拿来。又叮嘱铁犁头:别太过劳累,叫他们年轻人多干些。说话间,卫河拿着两瓶酒跑了回来,叶首志接过来,塞进了铁犁头的背撘里,说:闲时就喝上两口,解解乏。 虎头岭与各团现在都建立了电台联系,但是与葛顺乡的联系却停留在原始状态。这次杨少良带了3部电话机。一边行军。一边架设电话线。晚上到了葛顺乡,电话线也全都架设好了。第二天,杨少良、白和义加上几个连级干部一商量,将部队按新老战士打乱编组。共编成3个排。 为防止顽军偷袭,他们将乡公所迁至葛家大院办公,乡公所腾出来当作营房,各装一部电话。还在葛宅门前的大树上,挂上一口不知哪辈子留下来的大钟,并挨户通知乡亲,只要听到钟声连续敲响,就赶紧往后山上转移。 现在唯一让杨少良不放心的,就是手里武器太少。120人只有1具掷弹筒,2挺轻机枪,50来枝步枪,靠这样的装备,打起仗来肯定要吃亏。怎么办呢。好在带来了不少手榴弹和地雷,再请铁犁头帮忙打制一批大刀。杨少良还决定老兵用枪,新兵用刀。又打电话给铁蛋,从警通营大刀连调了几个惯于使刀的老战士过来传授刀法。 这样一来,那些从运输队过来的新战士们仿佛回到了红军时代,一把大刀斜插在背后,走起路来,刀把上的红绸子随风飘舞,倒也十分好看。杨少良没有想到,几天后的一场战斗,帮他解决了武器问题,不过,也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宁国县城,艾冬花宅院。当团丁涌入房间挥刀杀掉葛应耿的时候,艾冬花裹着床单侥幸逃过一死。但是,那种利刃即将刺入身体的无比恐惧,使她抽搐着昏厥了过去。不大功夫,又抽搐着醒了过来。她哆嗦着从床单里探出头,瞅了一瞅,房内已经没有了人,只有满身是血的葛应耿一动不动地躺在旁边。 啊的一声尖叫,艾冬花滚跌到了地下,抓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跑出了房间,嘴里喊着女佣的名字:小玲子,小玲子……半天没人答应。艾冬花推开小玲子睡觉的房门,里面黑黢黢的,只有一个黑影缩在角落里,两手抱在头上,浑身瑟瑟抖动。艾冬花走到跟前,小玲子猛然大声哭喊起来:不要杀我,我是她家佣人,我没做过坏事啊! 艾冬花吓了一大跳,伸手揪住小玲子头发,噼噼啪啪一阵耳刮子打了过去,边打边骂:死丫头,嚎什么丧,你没做坏事,姑奶奶就做坏事了不成?那些人怎不把你也给宰了?做特工的人一般生性多疑,艾冬花现在很是怀疑小玲子知道了她的一些秘密,顿时起了杀心。 艾冬花转身跑进内屋取枪,习惯性地伸手在枕下一摸,什么也没有,不用说,肯定是被那些团丁收缴走了。她赶紧跑进厨房,抓起灶台上的切菜刀,在水缸沿上使劲荡了几下,让刀口变得更加锋利,然后就拎着菜刀折返回来。 小玲子给打得头昏眼花,嘴里直往外流血,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摸索着点亮油灯,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不想知道艾冬花死命打她的原因,只想尽快逃离这里,返回城外的老家。就在此时,小玲子觉得身后有动静,猛一回头,看到艾冬花恶狠狠地举刀砍来,生死关头,小玲子一个激灵,急忙闪到一边,大声哭喊着:杀人啦!快来人啊,救命…… 左右街坊被凄厉的呼救声惊动,纷纷跑进艾冬花的院子,进屋一看,只见艾冬花将小玲子压在身下,左手掐住小玲子脖子,右手持刀狠命向下压去,小玲子惊恐万状,两手死死攥住艾冬花手腕不放,抖动不停,刀口离她的头越来越近。邻居们见事不妙,抢上前去夺过菜刀,将两人撕撸开,听了小玲子哭诉,只当是艾冬花一时发疯。谁想又有邻居跑进来说:不得了,葛队长光着身子死在床上喽。 众人吓得腿软,连忙逼问情况,艾冬花只说:把我放开,我要去县党部。众人骂道:放你不得,你定是先杀了葛队长,又要杀小玲子灭口,好你个恶人!快去县政府报案。天亮后,县政府的人没来,却来了一大帮国军,驱散了街坊邻居,草草看过现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艾冬花以及葛应耿的尸体一起带走了不提。 第39章 虚虚实实 宁国县万福村,32集团军司令部。上官云相这几天肝火有些旺。昨天接到战区长官部的电话,说是根据侦察,休宁越狱新四军极有可能窜至泾县宁国一带,要求尽快查明藏匿地点。这边刚放下电话,那边皖南行署的电话又到了,说是受新四军游击队鼓动,宁国宣城几个乡镇杀死乡绅,私分土地,抗捐抗税,要求派兵弹压。弹压个屁,这是你们地方惹出来的事。上官云相叫参谋长回电推托:目前防线吃紧,我军无兵可调,请地方自行解决。 今天一早,上官云相刚到指挥所,桌上一部直通长官部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起听筒一听,里面传来了熟悉的苏北口音:是纪青吗,我是顾祝同。上官云相马上恭敬地回答:顾长官好。顾祝同不紧不慢地说:最近你那里有些热闹啊,你们要有所反应,不然,我不好向上面交待哦。 上官云相轻轻放下听筒。他听得出来,尽管顾长官语气平淡,但却隐隐透露出焦急、疑虑和不安,否则不会亲自打来电话。上官云相喊来参谋长徐至茂,向他复述了一遍顾祝同的话。徐至茂说:是李品仙告的状。上官云相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举荐的人?鲁莽贪婪之辈,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白白将200人枪送给了新四军,你呀。 徐至茂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是我用人失察,悔之莫及。至于清剿一事,还须全盘谋划,现在不是时候。上官云相敲了敲桌子说:现在是上面逼着我们行动。徐至茂说:顾长官叫我们有所反应,这就给我们留了很大的余地。根据可靠情报,皖南特委建立了一支游击队,其巢穴就在葛顺乡一带。上官云相问道:哪来的情报,可靠吗?徐至茂说:是一个长期潜伏的特工提供的,这次县大队集体哗变,估计就是他们策划的。徐至茂说的情报,正是艾冬花提供的。只不过她的职级太低。拿不到台面上来说。上官云相对这种捕风捉影的所谓“情报”不感兴趣,只问参谋长有何打算。徐至茂沉吟了一会,说:我看不如这样…… 徐至茂在安排部队时费了老大的劲。听说又要去攻打新四军,弟兄们都甩手不干,一来是打新四军名声不好听,尽遭人骂;二来是新四军确实不好打,打过几次没有占过便宜;三是日本鬼子就在跟前,眼下还是打鬼子要紧。 徐至茂毕竟老奸巨猾,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好歹拼凑了两路人马:从司令部卫士团抽调15人隐蔽进入高风山。由一个姓宣的上尉连长率领。徐至茂对他们说。这次只要能摸清新四军藏匿地点。找到他们的指挥机关,就算为党国立了大功,回来必有重赏;从驻防万福村的64师抽调一个营组成一路,直接开赴葛顺乡清剿。掩护宣上尉行动。 这天一早,两路人马混杂在一起,同时离开万福村。中午抵达宁国县城,县政府出面慰劳部队,大鱼大肉的招待了一顿。部队军阶最高的是一个姓樊的营长,他对此次军事行动毫不掩饰,公开宣称是奉命进剿葛顺乡。为躲避日军飞机轰炸,吃过饭后,部队全体休息。直到傍晚才朝西开去,晚上宿营青龙乡。 顽军动静不小,自然被陈水根盯上了。等到顽军宿营后,他派出两人,连夜骑马将消息送往葛顺乡。然而。陈水根总觉得顽军这次有些反常,一时也想不明白。于是,陈水根和几个侦察员就分散守候,盯紧村子外出的道路,看看顽军到底玩什么花样。 半夜时分,村里传出一阵狗叫声。陈水根揉了揉眼,凝神望去,只见一支队伍走出村子,大约有20人,没有带重武器,顺着山路向华阳方向走去,走得还挺急。陈水根立刻用暗号召集侦察员,留下三人继续盯住村子,自己带四人跟踪那支小部队。 三个小时后,那支小部队来到华阳乡附近停了下来,一个人命令道:散开休息,10分钟后出发。队伍中亮起了微弱的手电光,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干什么,似乎是在辨认方向。过了一阵子,队伍重新集合,清点人数后,一个人压低声音说:报告宣长官,全体集合完毕。另一人训斥道:不准叫长官,叫连长。那人答道:是,宣连长。这支队伍出发后没有进村,而是向南走去。 这里的地形道路,陈水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从这里往北走10里,就进了百尖山根据地的地盘。往南就是高风山,到虎头岭20里,再往南就到了葛顺乡。他们是想对葛顺乡来个两路夹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要去偷袭虎头岭,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营地现在部队不多,防守难免有漏洞。 想到这里,陈水根心里一阵紧张,马上吩咐两个侦察员,火速赶往2团驻地,将顽军的动向和他的猜测报告邵团长,并请邵团长用电报报告叶司令员,一刻也不能耽误。陈水根目送侦察员走远后,便带着剩下的两名侦察员尾随那支小部队,一路向南而去。 天亮之前,他带着侦察员走小路跑到了顽军的前面,隐藏在路边的丛林里,一边休息,一边静候顽军到来。过了半个多小时,那队顽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从他们面前走过。天色已经大亮,陈水根看清了这些人的模样:个个头戴军帽,身穿灰色粗布军装,左臂上都佩戴着“n4a”臂章,肩上挎着帆布包,每人的武器都是一长一短。 看到这里,陈水根的脑袋一阵眩晕:我的乖乖,幸亏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不然的话,还真以为是自己人呢。再定睛看去,便发现了破绽:这些人穿的裤子也是灰色的,一律打着绑腿,脚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黑色布鞋。这不是我们支队战士的打扮,也不是从江北过来的,江北新四军也不可能有这样好的装备,更不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是陈水根亲眼所见,他们分明是从顽军宿营地青龙村出来的。 顽军此举肯定有所图谋。陈水根吩咐两名侦察员:我先回营地报告情况,你们继续跟踪,不要把他们惊跑了。说完便悄悄钻进山林,甩开大步,急急朝虎头岭奔去。 第40章 葛顺备战 杨少良到了葛顺乡以后,先是集中力量,在后山搭建窝棚,供紧急时刻乡亲们转移使用。再就是抢修工事。工事修好后,就全面投入了训练。每天一早,起床的哨音吹响后,新兵背着刀跟着老兵,快步跑到伙房门口站队集合。领到几个饭菜团子后,几口吞进肚里,随便抹抹嘴,便按部就班,该换防的去阵地换防,该巡逻的就去布哨巡逻,军事训练都在阵地上或巡逻途中进行,一个老兵教一个新兵,这叫单兵教练,效果当然没的说。 这些老兵可不一般,都是从石井坑包围圈里冲杀出来的,又在休宁“特训处”关押了一段时间,枪林弹雨,病饿交加,刑讯逼供,精神折磨,他们硬是挺了过来,个个意志坚定,军事素养高,打仗都有一套。杨少良心里清楚,这次叫他来领导他们,主要是因为杨少良熟悉葛顺乡情况,绝不是自己的本事比他们大。因此,杨少良非常尊重他们,遇事总爱跟他们商量着办,训练时也和战士们一样摸爬滚打,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天上午,刚刚结束训练,两个侦察员飞马赶到。杨少良问明情况后,便派出三个战斗小组向宁国方向侦察,并抓起电话,将敌情报告了叶首志。叶首志的命令很简单:尽量不让顽军进村,等援军到后,吃掉这股敌人。叶首志给谢俊胜发报,命令他们全营出动,驰援葛顺乡。又给邵家旺发报。命令2团派出一个营,切断宁国至葛顺乡道路,阻击顽军可能派往葛顺乡的援军。叶首志布置完了以后,给杨少良打了电话,叫他沉着应战,大胆指挥,能挡个两天就行。 葛顺乡座落在河谷地带,村后三面都是高山峻岭。难以攀越。村子东边横亘着一道百米高的小山岭,南北走向,是高风山的余脉。从宁国过来的那条山路,就从山脚下蜿蜒通过。这道山岭,正是葛顺乡东南方向的唯一屏障,丢掉了这个制高点,村里就无险可守,敌人即可长驱直入。 由于村民常年砍伐,山上没有多少树木。去年乡里动员村民栽种茶树。现在到处都是一丛一丛的齐腰高的茶树。杨少良他们早有准备,在山梁上挖掘了不少半人深的散兵坑,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前后错开的防线。 根据老兵的建议。他们在山脊上垒起了几个石头碉堡。从远处看十分显眼,里面无人把守,主要作用是吸引敌人的重火力。而真正的机枪阵地以及备用阵地,则修建在山梁的两侧,都用巨石遮挡了一半。老兵说,我们只有两挺机枪。这样布置可以形成交叉火力,没有死角,能够封锁敌人的进攻路线。 为防止敌人炮击,警通连又在山岭的背面构筑了牢固的掩体,供战士们躲避炮弹之用。杨少良的指挥所修建在靠近村口的山崖上。是利用原先一个小山洞改建的,十分隐蔽。趴在洞口。能够俯瞰整个战场。 奉命进攻葛顺乡的樊营长,出发前已经打好了小算盘。这次不去不行,不去就是抗命,抗命就要军法从事,参谋长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喷火像是要吃人。去就去吧,只要第三天在葛顺打响就行,声势尽量弄的大一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往回跑。听说刘贤臣当乡长这几年,葛顺乡挺富的,能给弟兄们捞点浮财也好啊。 宁国到青龙只有十几里地,樊营长磨磨蹭蹭的走了一天。第二天从青龙出来,却突然加快了行进速度,连续赶了40多里,晚上在西湾村宿了营。葛顺乡已经遥遥在望了。杨少良这边已经得到消息,说是顽军到了西湾,来了300多人,带了2门迫击炮和10挺机枪,气势汹汹的,声称要一举荡平葛顺乡。 乡公所门前报警的钟声敲响了,“当……,当……”,葛顺乡进入了临战状态。在白和义指挥下,全村的妇孺老幼向后山转移,临时住进了预先搭好的窝棚里。青壮年负责将各家的存粮运进山里藏好,然后返回村里,分出100多人把守所有的山隘路口,余下的人负责给部队送饭送弹药和搬运伤员。 第三天上午,樊营长留下一个排在西湾驻守警戒,便催动部队沿山路向葛顺乡进发。没走多远,就发现通向葛顺乡的道路已经遭到破坏,最宽的地方只能允许独轮车通过,行军速度大受影响,到了中午才隐约看见葛顺乡的轮廓。此时士兵们肚中饥饿,不愿再走。樊营长只好命令停下,埋锅造饭。 吃罢午饭,樊营长命令一个班在前面搜索前进,后面的部队跟在后面,全体做好战斗准备。离葛顺乡渐渐近了,道路变得好了起来,樊营长心里一阵轻松,正要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忽听前面报告说有地雷。樊营长的心向下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上次友军派兵增援甲路兵站,硬是被地雷阻住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军。这次樊营长提前有所安排,从参谋长那里要来了一个工兵班,配备3具电磁探雷器,还准备了不少电启动炸药包。当听说前面有雷时,樊营长便领着工兵班前去探查。只见前方道路中间插着两个木牌,上写“地雷”两字。 一个头戴耳机的工兵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两手拿着一杆探雷器,将前端的圆环紧贴着路面慢慢的移动。一会功夫就将插着木牌的周围地面都探查了一遍。接着,这个工兵在木牌跟前趴了下来,从背后抽出一根细长铁棒,斜着插入地面,随后又换了两个位置检查了一番。接着他站了起来,伸手拔掉木牌扔到一边。工兵又来到第二个木牌跟前,在重复了同样的动作后,又拔掉了木牌。 第41章 老兵厉害 樊营长松了口气,吓唬人的,搞什么名堂。他见天色不早了,便命令工兵班的三具探雷器一齐在前探查,要加快速度打通前进道路。部队出来三天了,今天一定要打响。 打仗就怕瞎指挥。工兵探雷是个细活,三具探雷器挤在一起工作,看似快了不少,但容易相互干扰,反而坏事。这不,一个工兵踩响了地雷,“轰隆”一声巨响,工兵炸翻在地,探雷器的金属杆也被炸得弯弯曲曲的跌落在一边。由于靠得很近,旁边一个工兵也遭了殃,一只胳膊炸断了,鲜血直流,探雷器也给炸坏了。 樊营长这时傻了眼,探雷器还剩下1具,要命的是,工兵们都吓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向都很灵光的探雷器,在葛顺乡这里竟然失灵了。他们是想不通,因为他们不知道山里缺铁,虎头岭兵工厂现在只能制造石雷,铁制地雷早已停产了。用电磁探雷器对付埋在地下的石头疙瘩,确实不大好使。 工兵班长不忍心看着手下弟兄再去送死,便拿出一个炸药包,放在刚才地雷炸点前面一米之处,接上了电线。招呼弟兄们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使劲按下启动器手柄,随着一声巨响,接连引爆了附近的两颗地雷,地面上崩出了三个深坑。樊营长转忧为喜,大喊:干得好,回去老子为你请功。 工兵班忙了一头大汗,终于炸出了一条勉强可行的通道。赶到离东岭大约2里路的时候。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趁夜进攻吗,樊营长没这个胆量,因为近战夜战正是新四军的拿手好戏。他站在一个高坡之上向西望去,葛顺乡成片的屋舍清晰可见,却见不到有人走动,见不到一盏灯光,也见不到屋顶上有炊烟升起。十分静寂,静寂的令人有些不安。 估计新四军极有可能在夜间发动袭击。樊营长命令士兵构筑了环形防御阵地,保持一半人睡觉,一半人守在轻重机枪旁边,随时准备消灭来犯之敌。然而,这一夜过的十分平静。只不过半夜下起了雨,士兵们都成了落汤鸡。早晨集合开饭的时候,个个浑身湿漉,脸色发白,眼睛发红。神情麻木。 樊营长不管这些,他从望远镜里看到,对面山上并没有多少防御工事。督促士兵们架起迫击炮和重机枪。命令一个排向村子试探进攻。士兵们排成散兵队形。弓腰端枪向村口逼近。因为害怕地雷,他们没敢走山路,只是拉开距离贴着路边向前走去。 离村口还很远,对面山上噼噼啪啪朝这边开了枪,子弹哧哧地从头顶上飞过。樊营长心里有些疑惑:新四军通常是在200米以内开火,这么远就放枪不是新四军的打法。难道对面是游击队?想到这里,原先紧张的情绪稍稍有些放松,果断地下达命令:集中火力轰击对面山头,掩护部队冲锋。 两门八二迫击炮射出的十几发炮弹,接连在山头爆炸。重机枪也“咚咚咚咚”地喷出火链,山头阵地顿时被爆炸的烟尘所笼罩。稍许。樊营长用望远镜观察,山岭上的碉堡已被摧毁,刚才朝这边射击的枪声已经停止,炮击的效果令人满意。樊营长转身命令两个排发起正面进攻,迫击炮留在原地,重机枪向前转移,掩护士兵冲锋,中午之前占领山头阵地。 防守山顶的是警通连一排,他们远远地放了几枪后,就麻利的撤出阵地,也不留观察哨,全部钻进了身后十几米外的掩体内。尽管迫击炮弹在身旁接连炸响,震得头昏胸闷,耳朵疼痛,尘土呛得喘不过气来,但所幸无人受伤。 一排的排长叫郑鸿鸣,原是老3团的一个连长,在茂林突围时,奉命坚守东流山阵地,与顽军新7师血战三昼夜,一个连拼光了,自己双手受伤被俘。从休宁解救出来后,伤口还未全好,就来到了葛顺,正好赶上了这次战斗。 等炮火稍停,无须郑鸿鸣下令,老兵们就拎着枪钻出掩体,迅速进入了阵地。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兵,还撅着屁股趴在那里揉耳朵,也没发觉炮击已经停止,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等到新兵来到山顶,伸头向下看去,乖乖,茶树丛中满是身穿黄绿色军装的敌人,冲得快的已经来到了半山腰。 郑鸿鸣猫着腰从战士们身后跑过,丢下一句话:100米射击,打两边。正在据枪瞄准的老兵都答了一句:明白。新兵听不明白:干嘛不打中间,让他们冲上来啊?他们手里只有大刀,现在根本用不上,只能掏出手榴弹,旋开盖子,做好投弹准备。 敌人很快上来了,郑鸿鸣吼了声“打”,十几枝步枪一齐开火,新兵们看得很清楚,冲锋队形两侧的敌人瞬时倒下了十几个,又是一轮射击,又倒下了十几个,分布在两边的敌人纷纷向当中靠拢,原来分散的队形渐渐变得密集起来,有的甚至窝成了一团。 机不可失,郑排长这时大喊:打手榴弹!新兵们稍微一愣神,迅速拉弦投弹,十几个手榴弹在空中打着旋,远近不一的落了下来,“轰隆隆……”一阵闷响,正在冲锋的敌人被炸倒了一片,没被炸倒的见事不妙,赶紧钻到茶树后面躲藏,还有不少掉头往回跑。新兵们一阵欢呼,他们这下明白了:这仗还能这么打,老兵厉害啊。 在后面督战的樊营长一阵懊恼,原先以为炮击已将山上的游击队都消灭了,太大意了。他急忙命令一个连长上去挡住溃兵,逼着他们继续往上冲,违令者枪毙。等到这个连长驱赶着士兵冲上半山腰的时候,樊营长命令迫击炮和重机枪一齐向山顶射击。两挺重机枪立即开了火,迫击炮手有些迟疑,营长的命令明显违反了步兵战术条例,尤其是在山地仰攻作战的时候,这样做极易误伤自己人。樊营长跳了起来,大吼:赶紧开炮!迫击炮手暗中调整射击仰角,让炮弹飞的稍远一点,要是炸了自家弟兄,同样吃罪不起。 第42章 复仇子弹 打退敌人冲锋后,郑鸿鸣担心敌人炮火报复,就命令战士们撤下去躲炮,自己带了两个老兵留在山顶监视敌情。他看到刚退下去的顽军又返了回来,慢慢吞吞的,一边爬着,一边不停地朝山上放枪。到了半山腰时,敌人架在山下的重机枪响了,密集的弹雨飞向山头。郑排长急忙低下脑袋,快速爬到另一块山石后面,慢慢伸头看去,发现敌人爬山的速度明显加快。 他正要命令全排进入阵地时,远处传来了“嘭嘭嘭”的闷响,随即,一种异样的声音破空而至。隐蔽!郑鸿鸣大喊一声,没等卧倒在地,炮弹就在身边轰然炸响,他想努力站起来,但是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在失去知觉之前,郑鸿鸣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轻灵起来,轻灵的就像西津河边凌空飞翔的春燕…… 在炮火机枪的掩护下,顽军向山头步步逼近。在距离山顶几十米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顽军连长举手向山下乱摆,示意停止炮击。等炮火一停,顽军一窝蜂地向上冲去,因为营长发话了,抢占山头的有重赏。就在此时,早先隐蔽在山岭两侧的轻机枪打响了,狂暴的弹雨交叉扫向毫无防备的顽军,紧接着,已经进入山头阵地的一排战士们,又连续甩出手榴弹,炸的顽军成片倒下,溃不成军。 刚才射向山头的炮弹,有几发擦着山头飞过,落到了村子里,炸塌了几间民房。还燃起了大火。留守的村民在白和义带领下,拎着水桶赶去扑救,大呼小叫的,村里一片忙乱。 听着山上枪声炮声响个不停。铁犁头在铁匠铺里待不住了。他吩咐徒弟胡双扣用炭泥封住炉火,从铁柜里取出一直舍不得喝的老春酒,拔开盖子,仰脖子灌了两口,眯缝着眼,咂嘴说:够味。又拧上盖子放进柜里。把柜门仔细关好。 铁犁头把裤腰带扎紧,换上一双麻耳草鞋。从墙上摘下两把大刀,刀鞘是用竹片做的,扔给胡双扣一把,自己一把,用刀鞘上的麻索牢牢拴在后背。铁犁头问徒弟:会打枪吗?胡双扣说:会,跟铁蛋哥学的。师傅,我们没枪啊。铁犁头一瞪眼:没枪不能去夺啊,不开窍的东西。 师徒俩刚一出门,就遇到了村民组织的担架队。两人随着担架队一同上了山。行至山脚,就见战士们背下来三个人。铁犁头上前抱过一个,这人双目紧闭,已经没了气息,浑身沾满了泥土石渣,看不出伤在哪里。铁犁头忙问是谁。战士说:是我们郑排长。铁犁头将郑排长遗体抱上担架,闷着头,转身朝山顶冲去。 山顶上的阵地已被炮火炸成了一堆堆的碎石,一排的20多名战士们仍然坚守在这里。这时,顽军的炮火正在轰击两侧的机枪阵地,重机枪不时地向山顶扫来一串串子弹。铁犁头伸头向山下看去,山坡上躺满了顽军的尸体,旁边的茶树也被炸的东倒西歪,有的已经连根拔起。 “咚咚咚……”一串子弹飞来,打得身前的石块火星四溅。铁犁头眯着眼向远处望去。大约在两三里路远的一块旱地上有不少顽军,围成了几个圈子,断断续续的向这边喷吐着火舌。 铁犁头喊了声:扣子,跟我走。两人摸了几颗手榴弹揣进怀里,弓着腰。沿着山脊向北跑去。胡双扣是铁犁头来葛顺后收的徒弟,本乡长大的孩子,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领着师傅找到了一条山沟,钻出去就能绕到顽军阵地的侧后。师徒俩攀着葛藤下到沟底,跌跌撞撞向前摸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了沟,两人趴在树丛里一边喘着气,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 他们现在趴的地方,已经远离山脚,身后是大片的灌木林。正前方200多米处,就是敌人的阵地。顽军用装了泥土的麻袋围成了两个半圆形的掩体,相隔十几米远,重机枪架在掩体中间,轮流向山上射击。旁边有十几个士兵持枪警戒。铁犁头抬头看看天,太阳有点偏西,已是下午两点多钟的光景了。 就在铁犁头暗暗着急时,机枪阵地出来了一队顽军,其中三个人直接朝他们隐蔽地点走来。扣子从没打过仗,现在紧张了:师傅,敌人看见我们了。铁犁头摇摇头:没有。准备好手榴弹,我叫扔你就扔,用巧劲,扔准一点,听见没有?铁犁头盯着渐渐走近的敌人,嘴里继续说着:扣子别怕,你越怕死,越是死的快。等会钻树林子,要转着弯跑,别走直线,咹。胡双扣咬了咬牙,使劲点了点头。他掏出一颗手榴弹,拧掉盖子,手微微有些颤抖,头上渗出了汗珠。 等到三个顽军走到十几米远的时候,见师傅一点头,扣子猛地拉掉弹弦,将手榴弹轻轻地从树丛中投到敌人脚下。当顽军发觉这颗吱吱作响的手榴弹时,为时已晚,手榴弹猝然爆炸。两个顽军当场炸死,一个倒地嚎叫挣扎。铁犁头抽出大刀,几步奔到跟前,挥刀斩了下去。 爆炸声惊动了其他顽军,马上有人朝这边跑来,边跑边喊:出什么情况啦,怎么不说话?铁犁头将三枝步枪塞给扣子,叫他快跑。自己用刀尖挑断顽军身上的子弹带,抓在手中跟着进了灌木林。后面传来了咋呼声:给我站住!老子开枪啦。“砰砰砰”,顽军对着树林打了一阵乱枪。 扣子记着师傅的话,进了树林后只敢转着弯跑,结果转了一圈,又跑回到原来扔手榴弹的地方。铁犁头哭笑不得,又不敢喊他,只好加快脚步跟着跑。等到追上时,铁犁头一巴掌打在胡双扣的头上,轻声骂道:笨死你了,哪有这样跑的?扣子很委屈,他不敢回嘴。铁犁头轻声教训了他几句,胡双扣点点头,说:师傅不生气,徒弟知道了。 不过,这也算是出其不意吧,顽军万万没有想到,偷袭者又回到了偷袭地点,而且还要发动偷袭。师徒俩现在有三枝枪,铁犁头叫扣子藏起来一枝,做好记号。两人将子弹带缠到腰上,再检查枪支,一看枪口,膛线清晰,这可是崭新的汉阳造,还没打过几枪唻。两人用衣服袖子轻轻地擦了擦枪身,将枪栓拉开一半,膛内有子弹,好的很。 铁犁头带着扣子摸到了树林边上,两枝枪架在树杈上,分别瞄准正在射击的重机枪的主副射手。“砰砰”两枪,重机枪哑火了,两个射手栽倒在地,一个是胸部中弹,一个是肩膀中弹。铁犁头嘴里念叨着:施才兄弟,哥为你报仇了。 由于重机枪是连续射击,声音很大,完全掩盖了铁犁头他们单发射击的步枪声音。因而,这边还未搞清楚子弹射来的方向,那边的机枪手还以为该轮到他们射击了,于是就接着向山上扫射起来。 铁犁头师徒俩移动枪口,屏气瞄准,再次扣动扳机,“砰砰”,又有两个机枪射手应声倒地。第二次开火终于暴露了位置,顽军大喊:在那边,就是刚才出事的那个地方,快去抓他们!一个顽军转动重机枪,对着铁犁头藏身之处开了火,“咚咚咚……”,子弹将手臂粗细的树木拦腰截断,掉落地上。此时,铁犁头师徒俩早跑得没了踪影。 十几分钟后,铁犁头和扣子换了一个位置,又是两次准确射击,打得敌人机枪手全都缩起脑袋,不敢靠近重机枪。樊营长气急败坏,命令出动一个排搜查这片树林,一定要干掉这些该死的冷枪手。 师徒俩人的骚扰行动,有效牵制了部分顽军兵力,为后来战场反击创造了条件。 第43章 布网擒敌 陈水根不愧是老特务营的“飞毛腿”,没用一小时就跑完了20多里山路,走进虎头岭营地的时候,正赶上开早饭。他一头钻进伙房,抓起两个杂粮面馒头,就着咸菜,几口吞进肚里。又从缸里舀起半瓢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虎头岭指挥所。叶首志听完陈水根汇报,立即喊来卢舒云,让她给军部发一封加急电报,询问最近是否派出一支十余人的小部队来我支队防区。在等待回电的时候,卫河通知各部门负责人来指挥所参加紧急会议。 叶首志向大家通报了敌情,顽军已派一个营的兵力进攻葛顺乡,支队已有部署,目前尚未接到战斗报告。据侦察,敌人一支小部队正向营地方向赶来,目的不明。这时,卢舒云送来了两封电报。一封是军部回电,上面说:军部未向你防区派遣人员。向皖江支队派遣的30名干部已于五天前抵达繁昌,均携短枪,着便装。另一封是谢俊胜发来的,内容是:我部已急赴葛顺,电台随军行动,预计明日傍晚到达。请指示。 叶首志让卢舒云记录命令:给谢俊胜回电,明晚抵达葛顺附近后休整待命。卢舒云将电报稿交给叶首志签字,便转身离去。叶首志正要分派任务,外出检查土改工作的林布新赶了一夜山路,刚刚返回营地。听说有紧急情况,顾不上休息,便匆匆来到了指挥所。叶首志一见,连忙请他坐下,卫河端来了热茶。 叶首志问候道:政委昨夜没睡吧。乡里的土改都结束了?林布新点点头:都结束了,很顺利。说说这边的情况吧。叶首志把部署葛顺乡防守、调兵增援阻击、顽军小部队来袭的情况具体说了一遍,又叫卫河取来了军部电报。 看完电报,林布新说:不要轻视这股敌人。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一旦钻进来危害很大。老叶,你就安排吧。叶首志对大家说:林政委说得很好,大家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不要轻视敌人。我的意见,由林政委坐镇指挥所,指挥协调葛顺乡防御战。李伟民协助。说着看向林布新,林布新猜出了他的心思,便笑着点点头。 叶首志见林政委同意了,立即给各部门分派了任务,要大家回去后立即进行战斗动员,传达三条规定:随身携带武器;禁止人员外出;发现陌生人一律扣留,不管穿什么服装,凡带枪的缴械,顽抗的可以击毙。 虎头岭营地的地形十分奇特,谷地属于中心地带。建有指挥所、兵工厂、军需仓库和医疗队。谷地四周全是大山峻岭,只有三条狭长的石缝通向外界,其中“三号通道”通向北边,与华阳至葛顺的山路相接,正是顽军小部队进山的必经之路。 由于虎头岭地形险要,平时没有安排多少兵力防守。现在满打满算只有警通营60人。其中,真正能打仗的不到10人,他们是李有田大刀连的老兵。医疗队里现在还有100多个伤病员,不能参战。兵工厂、被服厂人倒是不少,但都没有作战经验。最后就是冬妹子的救护队员了,不知她们学会打枪了没有? 按照叶首志的命令,警通营与救护队暂时混编,统一调配使用。铁蛋伤势未好,这次带领30人守卫营地指挥所和军火仓库;张一阳率领30人携带3挺轻机枪封锁三条进山通道,营地人员一律禁止外出;张扶海和黄国全组织后勤人员守护兵工厂、被服厂;最后是叶首志带领50人前往三号通道拦截顽军。当然。陈水根、李二林还有冬妹子、孙来弟等人都在其中。 从华阳村向南,就进入了高风山。宣上尉一路走来,心中慢慢紧张起来。山路曲折难走不要紧,要紧的是走到现在,没见到一个村子。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见到的只是高耸的山峰,无边的森林和令人恐惧的寂静。 这次行动说起来并不复杂,樊营长先在葛顺打响,吸引新四军的注意力,宣上尉潜入高风山,查清新四军游击队隐藏地点就返回。昨天到宁国以后,他们到处寻找去高风山的向导,结果是一无所获,都说高风山很闭塞,当地山民很少出门。县政府告诉他们说,有一个人经常出入高风山,名叫刘贤臣,还给你们的人打死了。 宣上尉看了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10点,今天白天一定要进山,晚上侦察,天亮前撤回来。像这样糊里糊涂钻进山里,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他向后一摆手,队伍停了下来。不一会,这些人分成三组,宣上尉带一组继续前行,另两组分开进入山林向西南方向搜索,各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进山的向导。 卫士团都是一帮骄兵悍将,平时跟随司令长官行动,出门尽是乘车,很少徒步行军。这次孤军深入,担惊受怕不说,又连续翻山越岭,弟兄们何曾吃过这种苦头。士兵已经骂开了:都是徐至茂那个狗头军师出的馊主意,搞什么名堂。还重赏呢,重赏他妈的腿。 不许出声!宣上尉低声斥道。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布谷…,布谷…”,山林里传出一串鸟鸣声,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像是鸟儿在呼唤应答。前方不远处响起了“笃笃笃”的伐木声,很有节奏。宣上尉一阵窃喜,加快步伐,循声找了过去。 越往前走,伐木的声音越发清晰,山路也越发险峻起来,路的一边是杂树丛生的深谷,这一边是陡直的山壁,满是荆棘藤条。走到一个看似山坳的地方,山路没有了,伐木声也消失了。宣上尉着急大喊:有人吗,有人没有?过了一会,头顶上传来问话的声音:做莫事的,喊莫的东西? 宣上尉仰头看去,一丈多高的山崖上,伸出了半个脑袋向他们张望。宣上尉一听是本地口音,忙说:老乡,我们是过路的,不要害怕。你能给我们带路吗?那人问道:你们要到莫子地方去?宣上尉说:带我们进山去找新四军。那人答道:哪里有莫子新四军哦,早给中央军打跑啰。 宣上尉心里凉了半截,但很不甘心:山里有扛枪的队伍吗?有没有游击队什么的?那人说:有是有几个,我们庄稼人不敢招惹他们,你们自己去找吧。说完,山崖上的半个脑袋不见了。宣上尉大急:哎,老乡别走啊,你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带路还有赏钱的。 第44章 前台幕后 听说有赏钱,半个脑袋又伸了出来:你们真要去找啊,那就上来吧,上面有路。<-》宣上尉四下一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命令攀岩。一个士兵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抓住藤条使劲往下顿了一顿,看来挺牢靠的,便攀了上去,没费什么事就上了崖顶。 叶首志假扮樵夫,成功地欺骗了敌人。第一个顽军刚刚爬上崖顶,还未站稳,就被两个战士一把拽了过去,刚想张口叫喊,一人抓下他头上的帽子堵住了嘴,一把刺刀直指眉心。旁边一人低声命令:叫下面的人都上来。俘虏点点头,伸着脖子喊道:宣上尉,快点上来吧,这里有路。 就这样,第二个、第三个敌人也都顺利的当了俘虏。第四个是宣上尉,这小子有些狡猾,快要爬上崖顶的时候,没见先上去的弟兄们过来伸手拽他,如此慢待长官,心中便起了疑惑。到了崖顶,他伸头看去,只见三四个村民打扮的人正拿刀拿枪的对着他,宣上尉大惊:啊,你们是…… 他一见势头不对,马上松手向下滑去。下面还有一个敌兵,立即拔出了驳壳枪。说时迟,那时快,守在崖边的叶首志抽出短刀向崖下掷去,正中敌兵右臂,驳壳枪掉落地上。接着,叶首志抓住一根藤条,飞快地滑了下去,几乎与宣上尉同时到达地面,趁宣上尉立足未稳,叶首志飞起一脚,将其踹到在地。李二林和两个战士紧跟着滑了下来,将宣上尉捆住,那个受伤的士兵没捆,还给他上药包扎。 叶首志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将50人分成了五个战斗小组。其中的三个小组沿着山路一字排开,相隔大约100米的距离,两个小组稍微靠后,随时支援前面的小组。 最北边的就是大刀连副连长夏玉林小组,是他们最先发现了敌人,看见敌人分成三股以后,就用布谷鸟的叫声及时发出了信号。然后,夏玉林带领战士跟上了北边的一股敌人,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他们从四面慢慢围了上去。在一处山溪流过的坡地上。趁敌人放下枪支,饮水擦汗的时候,夏玉林他们涌了上去,兵不血刃,干脆利落地抓了俘虏。 位于中间的一组就没有这么顺利了。这一组是陈水根和冬妹子、孙来弟她们。陈水根是指挥员,包括冬妹子和孙来弟在内的所有战士都必须服从指挥。但问题是。叶首志早先就有规定。陈水根在战斗中不得与敌人照面,目的是便于侦察员深入敌后开展工作,保护侦察员的人身安全。按照这条规定,这次陈水根只能在“幕后”指挥,而冬妹子和孙来弟却走上了“前台”。 根据布谷鸟叫声的提醒,陈水根很快就发现了敌人。他命令战士们悄悄跟踪,选择合适的时机,进行突然抓捕。开始都很正常,可是跟了一段距离后。孙来弟贴在冬妹子耳边说了几句话,使得冬妹子想起了胡乐镇的战斗情形,想起了牺牲在敌人炮火下的战友,想起了自己遭受的惊吓和屈辱,心中燃起了怒火。冬妹子一分神,脚底一用力,“啪”的一声踩断了一根枯枝。 顽军十分警觉,听到响声后猛地停下脚步,纷纷举枪上膛,向四处张望起来。陈水根知道已经暴露,便果断命令:堵住他们!冬妹子和孙来弟毫不含糊,指挥战士跑了上来,拦住顽军去路。冬妹子用枪口指着他们大喝:都不许动,把枪放下! 顽军先是一阵慌乱,仔细看去:哎哟,前面几个都是些娘们,心里鄙夷。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哎,别误会,我们是新四军,刚从江北过来。冬妹子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冷笑道:江北来的?我看你们是从万福村来的吧。接着大喊一声:宣上尉出来! 冬妹子这声喊十分聪明,无论宣上尉在不在这些人里面,顽军都会有反应。果然,顽军四面乱瞅,个个惊愕不已: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长官?是早已认识还是已经被俘了?长官现在何处?还冒充人家新四军呢,早就露馅啦!咱堂堂集团军卫士团的人,岂能被这些娘们吓住? 领头的吼了声:弟兄们动手!说着就往前扑倒,在扑倒的过程中拔出驳壳枪。因为身上还背了步枪还有弹袋,动作有些迟缓。藏身在大树后面的陈水根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他见情况危急,抢先开火,“砰砰”两枪,将那个领头的打死。听到“幕后”指挥的枪响了,冬妹子等人也都迅速开枪射击。一阵对射之后,看看那边,五个顽军没一个喘气的。再看这边,四个人受伤,孙来弟左腿被顽军子弹击穿,流了一摊血。陈水根和冬妹子苦着脸,急忙将伤员抬往医疗队救治。 战斗结束后,叶首志、陈水根赶往葛顺乡。李二林和夏玉林带队,将宣上尉一帮俘虏从原路押送到华阳村附近,给他们吃了干粮,又给伤员重新换了药,然后全部释放。临走前,李二林无意中说“漏”了嘴:你们一出万福村,我们就得到了密报,你们的一举一动,在哪里拉屎撒尿,我们都清清楚楚。宣上尉听了后,如坠冰窖。 从早晨开始,虎头岭指挥所就进入了临战状态。上午10点,林布新要通了葛顺乡电话,据杨少良报告,敌人一个营的兵力进攻葛顺,火力很猛,敌人第一次冲锋刚被打退,歼敌30余人,我军暂无伤亡。林布新十分清楚,葛顺当前敌强我弱,杨少良他们处境艰难,必须尽快增援。便命令报务室立即联系谢俊胜,询问他们到了哪里。 半小时后,卢舒云报告说,估计谢俊胜部队正在行军,电台联系不上。中午12点,杨少良电话报告:刚刚打退敌人第二次冲锋,消灭敌人50余人,我军受伤20余人,郑鸿鸣3人牺牲。另外敌军炮弹摧毁民房20余间,村民伤亡情况正在清点。 谢俊胜接到增援葛顺的命令后,安排吴捷生带领民兵看家,自己率全营5个连共600人紧急出动。毛栗峰距离葛顺只有50里,但却有两道大山挡在中间,不通道路,不通河流,只能徒步跋涉。战士们随身只带枪枝弹药和干粮,营部通讯班背着电台器材,无奈山高谷深,根本找不到路径。谢俊胜无法,只好轮流派人在前开辟道路,一路上披荆斩棘,走走停停,艰苦万分。短短的50里路竟用了10个小时,下午5点到达西津河东岸。对岸不远就是葛顺乡,枪炮声清晰可闻。(未完待续。。) 第45章 攻守逆转 打退敌人第二次进攻后,杨少良命令二排接防山头,将伤亡过半的一排撤了下来。<-》这时村里的大火已被扑灭,留守的乡亲们将米饭咸菜送上了阵地。很多村民默不作声地帮助战士清理掩体,搬运石块,他们想把阵地尽量修的牢固一些,能为战士们多挡住一些子弹。 杨少良趴在指挥所洞口边,眼不眨地观察敌情。阵地前面的山坡上,躺着不少敌人的尸体,也散落着丢弃的枪支,由于始终处在敌人火力覆盖之下,战士们无法打扫战场。敌人的重机枪威胁太大,得想法把他摧毁掉。就在这时,铁犁头带着扣子钻进了指挥所,铁犁头一脸兴奋地说:良子,扣子知道一条小路,能绕到顽军侧后。刚才我们就在那里打了一仗,干掉他们好几个呢。 杨少良看到铁犁头身上背了杆步枪,扣子背了两杆,顿时也兴奋起来。他拉着扣子来到洞口,要扣子把山沟的出口位置指给他看,随手标在了地图上。杨少良说:谢谢铁叔,你们真是帮大忙了,现在赶紧休息,等会还要请扣子再跑一趟,给部队带路。说完,命令通信员叫排长们来领任务。 下午4点,沉寂多时的炮声又轰鸣起来,顽军出动了一个整连,对山头阵地发起第三次冲锋。樊营长嘴里骂骂咧咧的:奶奶的,打了快一天了,死了那么多弟兄,还没拿下这个山头,再攻他一次吧,攻不下就撤。 顽军这次攻势十分凶猛,他们用重机枪压制山头的火力,用迫击炮不停地轰击两侧的机枪阵地。警通营的两挺轻机枪不知转移了几次阵地,只要一开火。敌人的炮弹就会跟踪而来,弹片呼啸,尘土飞扬,炸得机枪手睁不开眼,睁开眼也看不清射击目标。 山顶上的战士被敌人的重机枪压得不能抬头,二排排长只能透过掩体石缝向山下观察,瞅着敌人进入投弹距离以内了,便大声呼喊,命令躲在掩体后面的战士们投出手榴弹,将敌人炸退。凭着这种打法。暂时挡住了敌人冲锋的势头。 敌人机枪火力过于密集,有些新兵投弹姿势稍微高了一些,就被弹雨击中。有的手榴弹刚刚扔出手,竟被山下射来的机枪子弹击中,滚落到战士背后炸响。不少战士因此挂彩。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后,我们一挺轻机枪被炮弹击中。两名射手当场牺牲。葛顺乡战斗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杨少良和通信员来到了山头战地。紧盯着山下,耐心等候一个机会的到来。突然,远处不停射击的重机枪哑火了,机枪阵地上连续响起了掷弹筒榴弹爆炸的声音。好,三排打响了。二排长猛地站起,挺枪大喊:同志们。为牺牲的战友报仇,跟我冲。话音未落,纵身跃出掩体,战士们紧紧跟上。朝山下扑去。 二排突然反击,挫败了敌人疯狂进攻。天黑之后,二排满载而归,缴获的枪支弹药堆满了坡下的掩体。杨少良通知一排还有担任预备队的四排来领武器。现在的老兵新兵啊,手里的武器都换了个遍,每人背上了两条子弹带还有多余的。杨少良叫大家抓紧吃饭休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回到指挥所,杨少良刚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三排长派人回来报告说:他们炸毁了敌人重机枪之后,又与顽军的部队交上了火,没打多长时间,敌人主动撤回。看样子,敌人有连夜退却的可能。杨少良问:你们三排现在什么地方?战士说:铁大叔带着扣子要去夺敌人的迫击炮,说是给郑排长报仇,谁都劝不住,我们排长怕他出事,只好跟着去了。 杨少良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心里感叹:还是铁叔厉害,他懂得击敌要害,还敢于连续出击,我们不如他。杨少良问:你还没吃饭吧?见战士点头,拿起一个竹筒饭塞给他,说:我们一起吃。 吃过饭,电话铃响了。杨少良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了林布新的声音:杨少良吗,情况怎么样?杨少良简要报告了战斗情况。林布新告诉他,谢俊胜率600人已经到达西津河对岸,部队正在休整,带了电台。他急于想知道下一步怎么打。杨少良报告说:敌人来了一个营,现在还剩下一半人,在西湾还有一个排看守军需物资。我的想法是…… 放下电话,杨少良对那个三排战士说:你现在就返回排里,告诉你们排长,如果夜里敌人要跑,就设法拖住他们。敌人不跑,就不要行动。我们援军已经到了,明早6点准时发起攻击。 叶首志他们夜里到了葛顺后,先到查看了整个阵地布防情况,又到村里慰问了受伤的战士和村民,最后来到了杨少良的指挥所。叶首志对一天战斗中的作战指挥、战术运用和战斗意志等均给予充分肯定。但指挥中也存在明显问题,就是不能充分利用战场地形地物,或者说就是不熟悉战场的地形,因此一度形成了被敌人压着打的被动局面。 叶首志见杨少良和排长们脸色发红,便笑了一下,说:散了吧,仗打完了再好好总结。明天你们继续指挥,我跟着部队跑就是了。说完,要过三个竹筒饭,和陈水根、卫河一块吃了,裹着薄军毯,倒地便睡。 半夜时分,细雨绵绵。谢俊胜全营渡过西津河,轻装急进,插至顽军背后,阻断了敌人退路。另派一个连赶到西湾村,包围了看守军需物资的顽军。杨少良留二排继续防守山头,陈水根坐镇指挥所,自己率四排向敌人驻地摸去,将敌人白天放弃的重机枪阵地占据,利用现成的麻袋重新构筑了反击阵地。 因为天黑,战士们没有注意到,跟着他们一起埋头干活的,还有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休息的时候,战士们凑近一看,哎哟,这个老兵是叶司令员。战士们高兴啊,司令员跟咱一起修工事,等会还一起冲锋陷阵,嗨嗨,这仗有味道。 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刚刚透亮,就在顽军准备开早饭的时候,东边的西湾村传来了激烈的枪声。紧接着,潜伏了一夜的三排,用掷弹筒抵近轰击顽军的迫击炮阵地,很快将其摧毁。葛顺反击战全面打响。按照事前约定,为便于战场识别,我军攻击部队须用红旗引导。 此时,谢俊胜的部队打着十几面红旗,用轻机枪开路,从北面和东面向顽军发起凌厉攻势。杨少良指挥四排打着两面红旗,从西面向敌人压了过去。敌人失去了重火力的掩护,战斗力大大降低,根本抵挡不住数百名新四军的三面围攻,樊营长只得指挥部队向南仓惶撤退,因为这时南面没有枪声。(未完待续。。) 第46章 水阳江畔 南面是没有枪声,可是却有河宽水深的西津河。<-》下了半夜的雨,这时的西津河水流湍急,还打着漩涡。樊营长跑到河边一看,河宽水急,两岸看不到一只渡船。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枪声杀声惊天动地。樊营长仰天长叹:天亡我也!便一头栽进河里。几个军官急忙跳下,从水里救起樊营长,架着他顺流漂去。其他士兵见无路可走,想到自己与新四军并无深仇大恨,也就停止了抵抗。 杨少良和谢俊胜赶到河边,既没有对着河里开枪,也没有派人沿河追赶,跑就跑吧。叶首志说过了,64师没有直接参加围攻军部,不必下死手。如果这回是62师、144师、40师那帮兔崽子来了,就没这么客气喽。 清明节这天,天空飘撒着绵绵细雨。虎头岭营地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深切悼念自创建武装营地以来,在抗击日寇扫荡和粉碎顽军清剿的历次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们。 100多个烈士的名字镌刻在赭色石碑之上,红底白字,笔划遒劲,分外醒目。望着石碑上的汪施才、李有田、倪裳衣、卫南、郑鸿鸣等人的名字,叶首志心中无比酸楚,冬妹子早已泪流满面。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丹桂飘香的季节。一个异常现象引起了叶首志的注意。过去经常飞临上空狂轰滥炸的日军飞机,入秋以来渐渐失去了踪影。据陈水根报告说,芜湖湾里机场的飞机飞走以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9月底的一天,卢舒云将一个电讯记录稿交到了叶首志的手里。这是苏联远东电台刚刚播发的一则电讯。上面说:日本御前会议通过《帝国国策实行纲要》。说日本抱定不惜对美英开战之决心。决定在10月下旬完成战争准备。 林布新看了后,立即致电军部询问日美有无开战的可能。军部回电说:受德国侵苏以及美对日禁运石油等影响,日本有军事占领东南亚的企图,目的是要争夺东南亚战略资源,同时切断中国外援渠道,迫使蒋介石投降。 消息得到初步证实后,叶首志和林布新召来刘贤臣、张扶海商量。他们都担心日美一旦开战,日本肯定会攻击美国的运输航线。我们的军火来源将会中断。要提前下手,急运一批炮弹药品回来。为此需要派刘贤臣紧急赴沪采购。 叶首志提出送刘贤臣一程,并对芜湖日军进行侦察。冬妹子得知后,执意要跟着去,她早就想去看看裳衣姐牺牲的地方。第二天,叶首志将刘贤臣送至溪口,刘贤臣和卫皖去上海。叶首志和冬妹子在陈水根、卫河护送下从陆路前往芜湖。 宣城以北都是敌占区,他们都骑上了陈水根从休宁缴获来的战马,昼伏夜行。冬妹子骑过小毛驴,这次也像以前骑驴那样。把马鞍子向后移动了一点,跑了没多远。颠的腰酸屁股疼,就对叶首志抱怨:哥,这马欺生哎,我们俩换一换吧。 陈水根在一旁窃笑,冬妹子说:好啊你,不帮忙也就罢了,还看我笑话,回去告诉孙来弟,有你受的。陈水根常去救护队转悠,一来二去的看上了孙来弟。孙来弟长得丰满结实,人也直爽,陈水根很是中意。上次孙来弟受伤,陈水根天天跑去看望照顾。冬妹子看出了苗头,从中撮合,两人就谈上了对象。 叶首志被冬妹子的话给逗笑了,对陈水根说:把救护队长得罪了吧,还不想法子补救一下。陈水根说:不能怪马不好,我告诉你一个诀窍,只说一遍啊,马前驴后骡中间。 冬妹子何等聪明,马上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不用叶首志帮忙,自己动手把鞍子朝前移动,移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骑上马背后,尽量将身体重心靠前。跑起来一试,果然稳当多了。冬妹子一高兴,驱马跑到陈水根身旁,打趣道:陈大营长,什么时候喝你跟孙姐的喜酒啊?陈水根瞥了叶首志一眼,说:要喝咱们一起喝。 第三天夜里,他们来到了水阳江新河口。叶首志伫立江边,放眼望去,昏暗的月色下,江水缓缓向北流去,四野空旷寂静,唯有秋风轻轻拂过水面,发出了阵阵呜咽。 冬妹子疾走几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叶首志睹水思人,叹息不止。他慢慢走到江边蹲下身子,捧起江水注视良久,轻轻撒在了脸上,然后又捧起江水,满饮一口。临走时,叶首志从江边挖了一块泥土,仔细用布包好,放进了行军背囊里。 回去的路上,冬妹子病了,浑身发烫,脸烧得通红,不能骑马赶路。这里是敌占区,常有鬼子巡逻队出没,投宿旅栈很不安全。现在又是半夜,不好去惊扰老乡,只能在树林里露营。安歇下来后,冬妹子掏出两片药吞了下去,浑身哆嗦,一个劲地喊冷,直往叶首志怀里钻。叶首志心疼地将冬妹子搂在怀里,披上雨布,自己靠着树干坐好。陈水根和卫河在附近轮流站岗警戒。 夜里,躺在叶首志怀里的冬妹子躁动不安,不停地说着梦话。第二天早晨高烧退了一些,仍然昏睡不醒。陈水根出去查看情况去了,卫河打来泉水,叶首志不断地喂给冬妹子喝,下午病情好转,渐渐退了烧。 冬妹子稍微恢复点精神,趴在叶首志的怀里不愿起来。她悄悄趴在叶首志耳边说:哥,你老是抱着我,没睡好吧。叶首志笑了笑:我抱着个火炉子,热的直冒汗。冬妹子扭了扭身子,娇声道:哥笑话我。有件事要告诉哥。叶首志点点头。 冬妹子说:裳衣姐临走时对我说过,她要是回不来,就把你交给我了。叶首志疑惑地看着她,冬妹子接着说:这是真的,卫河也听到了。哥,你愿不愿意?叶首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妹子对我好,只是…… 冬妹子正色道:只是什么?叶首志说:只是你还小。冬妹子急了:我已经十八了,照新四军的规矩,我能嫁人了。哥不是讨厌我吧?叶首志为难地说:你裳衣姐刚刚离去,我怎么能这样?别人也会说闲话的。 冬妹子剑眉倒竖:你不要推托,这是裳衣姐的意思。再说了,我一个女伢子都不怕,你怕什么?还司令呢。妹代姊嫁,我冬妹子愿意,管别人怎么说去。 冬妹子决心已定,回去后就跟妈敞开了心思,母女俩展开了一场对话:妈耶,我想嫁人唻。好哇,说给妈听听,你看上谁那?就是叶大哥。你看上了叶司令?慢着,叶司令能看得上你?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怎晓得的?我当然晓得,叶大哥抱着我睡了一个晚上。 什么,你说什么?田嫂双眼瞪得跟嘴巴一样大,对话显然进行不下去了。田嫂变得结巴了,指着冬妹子说:你,你怎么能……他真把你给睡了?冬妹子忽然明白了妈问话的含义,脸上一片飞红:妈,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生病发烧,没地方躺,就在叶大哥怀里睡着了,他自己坐着一夜没睡。田嫂拍拍胸脯,长长地吁了口气,责怪道:你这个伢子,说一半留一半的,差点把妈给吓死。伢子,既然你中意,妈就去找个保媒的,叫叶司令来我家提亲,好不好? 冬妹子抱住田嫂肩膀,悄悄说:那就辛苦妈了。说完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停住脚步,她听到妈在屋里自言自语:叶司令这人嘛,没得说,只是……我生的女伢子,又聪明又漂亮,还能干,娶过去当婆娘,那是他的福气…… “扑哧”,冬妹子听到这里忍不住要笑,她一把捂住嘴,踮着脚尖跑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47章 好事不断 秋收结束后,支队命令各部队加紧扩大武装,开展军政训练,保卫土改成果。<-》10月中旬,各部报来了兵力扩充情况:1团徐长胜3000人编成6个营,2团邵家旺2500人编成5个营,3团1800人编成4个营。谢俊胜也报告他们发展到1000人。叶首志和林布新决定组建第4团,任命谢俊胜为团长,吴捷生政委,李伟民参谋长。 葛顺乡是虎头岭的南大门,位置十分重要,而且已经引起了顽军的关注。支队特地在乡里新组建了300人的民兵营,将伤势已经痊愈的铁蛋调来当营长,胡双扣当副营长。原先驻防乡里的警通营的一个连撤回虎头岭归建。 11月底,刘贤臣从上海满载而归,10艘大船运来了六零炮弹1万枚,手摇发电机10台,信号枪20支,高倍望远镜100个,还有大批药品和医疗器械。在采购计划之外,刘贤臣还买了3万双帆布胶鞋,还有整整一船的美国牛肉罐头。 叶首志、林布新手里拿着罐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不知罐头盒上印的洋字码写的是什么。刘贤臣说:这是供应给美国大兵吃的战地食品,叫“斯帕姆”罐头,名气很大。我这次买的全是牛肉的,味道不怎么样,只能充饥。 说着,熟练地拧开了盒盖,随手从叶首志胸前抽出短刀,挑了一块肉塞进叶首志嘴里,又挑了一块给了林布新。两人嚼了嚼咽下肚,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刘贤臣又给卫河他们尝了尝。卫河咂咂嘴说:味道还不错。比伙房烧的红烧肉差不少。叶首志问:这东西能放多久?刘贤臣说:罐子上面说能保存一年半。林布新非常高兴:这是好东西。关键时候能救急。 叶首志派出侦察员与皖江支队、皖南支队接上了头,支援了他们轻机枪各20挺、手榴弹1000颗,地雷500颗,还送去了一批罐头和战场急救药品。 有句话说的好:老天爷叫他灭亡,就先叫他疯狂。1941年末,日寇按捺不住军事扩张的野心,终于对美英下了手。12月7日,日本偷袭夏威夷群岛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12月8日,日军进攻香港,25日香港沦陷。1942年元旦,中美英苏共26国签署《联合国家宣言》,结成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至此,世界战局发生重大变化。日本军国主义的一条脚,也就此踏入了坟墓。 1942年1月,华中局批准成立皖南山地中心县委,胡明亮任书记;成立宁宣中心县委,林布新任书记;成立沿江中心县委。黄跃南任书记。当年皖南特委撒下的革命火种,在抗日游击战争的推动下。终于形成了燎原之势。 1942年春节,虎头岭营地举行集体婚礼。会场布置得简朴庄重,正中间悬挂着中国**党旗和宁宣支队的战旗,两边的木柱上贴着林布新手书的大红喜联,上联是:抗日军民并肩开创宁宣芜根据地,下联是:革命夫妻携手造就新四军接班人。 下午6时,会场里的18支火把一齐点燃,在司仪刘贤臣指挥下,九对新人携手走进了会场。他们分别是:徐长胜和薛桂花、邵家旺和刘栗枝、陈水根和孙来弟、杨少良和卢舒云、张扶海和赵莉敏、黄国权和刘吟秋、李济园和杜心曼、钱绍宜和萧真真,最后出场的是叶首志和冬妹子。九对新人身穿簇新的军装,佩戴“n4a”臂章,胸挂红花。新郎人人威武精神,新娘个个妩媚俊俏,赢得了满场热烈掌声。 婚礼不摆宴席,不收贺礼。证婚人林布新代表宁宣支队向新郎新娘表示热烈祝贺,希望新郎新娘相互恩爱,共同进步,白头到老。新人们向在场的战士散发了糖果和香烟。婚礼结束后,战士们将新人一对一对地送进了临时搭建的新房,趁着热乎劲闹起了洞房。 秦思柳问冬妹子:妹子你给我们说说,李政委写的对联是什么意思啊?冬妹子在这方面脸皮太嫩,脸憋得通红答不上话来。救护队那帮姐妹们开了口:不就是叫冬队长多生几个小新四军出来吗?秦姐啊,你也不能光说别人,你的肚子有动静没有啊,你也要响应李政委的号召哎。洞房里喜气洋洋,笑声不断。 经过几年战斗生活的磨练,受着叶首志他们的言传身教,铁蛋成熟了不少,现在居然也成了独当一面的指挥员了。临离开虎头岭时,叶首志问他需要什么,铁蛋说其他事情都好办,就是缺干部。杨少良在一旁笑了:你说的话,怎么跟司令员当年对军部说的话一个样。叶首志爽快的很,调给他15名葛顺籍的老战士,全部担任连排长。 民兵营的任务是平时种地,战时保卫家乡。现在春耕还没开始,正是训练备战的好时机。葛顺保卫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解决了民兵营的装备问题。但是能否承担起守土御敌的重任,铁蛋心里无底。这天,铁蛋把连排长召集起开“诸葛亮会”,研究眼下要干好哪些事。最后,大家凑了几条:抓好基本训练,演练防守技术,筹集战备物资,提前做好反清剿准备。 从第二天开始,民兵营三个连全部换上了便装,分头忙活起来。一连开展军事训练,着重练习射击、拼刺和攀爬;二连进山,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射击阵地,搭建隐蔽营地,作为安置部队和转移乡亲之用;三连化整为零,把乡里的木器竹编栗炭等山货卖出去,买回粮油盐布,送进隐蔽营地。十天轮换一次,一个月轮换一遍。 铁蛋和胡双扣两人跟随各连行动,一个月来,跑遍了葛顺周围的山林沟壑,在熟悉山势地形的基础上,研究出几种应对敌人清剿的战斗方案。(未完待续。。) ps:抗战爆发77周年纪念 第48章 反击原则 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日本占领军兵力吃紧,皖南日军奉命撤回铜陵、芜湖驻守,青弋江一带的**防线很快恢复了原状。(..tw好看的小说)一直念念不忘要消灭皖南新四军残余力量的顾祝同,严令上官云相迅速部署大规模的清剿计划。 1942年春,上官云相抽调40师和52师各一个团,共2500人进攻黄子山地区;抽调新7师、62师各一个团进攻葛顺地区。他汲取以往失败的教训,这次采取了“步步紧逼,稳扎稳打”的策略,使出了以往对付红军游击队的各种手段,保甲连坐,封锁道路,拉网搜山,反复清剿,企图通过长期围困,促使根据地发生内乱而自行崩溃。 顽军主力部队负责军事围剿,出动泾县、旌德县自卫大队约1000人封锁道路,断绝交通。这次没有动用宁国、宣城的地方力量,是因为宁国自卫队的士兵早已跑光了,现在无兵可用。宣城自卫队要用来防备北边的日寇,不好动用。 4月末的一天,宣城茶栈两个伙计采购新茶,进山找到了邵家旺,报告了顽军即将开始清剿的消息。消息是宣城县自卫大队的人提供的,还说是李二林的兄弟,一个叫溪口老六,一个叫溪口老七。两年前奉命潜入宣城县民团,后来改叫自卫大队,现在一个已经混上了副大队长,一个混上了副官。 邵家旺派出侦察连核实消息,又给虎头岭发去急电。几乎是同一天,旌德县杂货店掌柜派人给黄子山送去了同样的消息。马云飞立即给叶首志发去了电报。两天后。陈水根的侦察员证实了顽军出动的消息。 据陈水根估计。截至目前,第三战区尚未侦知蔡村、溪口根据地的情况,因此,这次清剿主要针对黄田乡和葛顺乡两个地方。侦察员报告说:敌40师一个团从宣城出发,沿宣城至榔桥公路向南运动。敌52师一个团正在榔桥一带集结。敌新7师一个团已从旌德出发,从山路向葛顺西面的云乐乡推进。敌62师一个团在胡乐镇集结完毕,暂无移动迹象。 虎头岭指挥所,敌情报告在众人手里传看了一遍。张扶海说:上官云相真是处心积虑啊。这次来的都是去年围剿军部的部队。陈水根攥起拳头:就怕他不来,正好给茂林牺牲的同志们报仇。.tw[]林布新说:打肯定要打,还要坚决打。但是有个问题需要考虑好,就是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叶首志点点头,说: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顽军这次只打黄子山和葛顺,而不打蔡村,不打溪口? 陈水根马上接上了:这说明敌人还没有摸清我们的全部家底呗。叶首志又点了点头:是这个原因。上次他们派人进山侦察,又派兵攻打葛顺。就是想摸我们的老底,结果是花篮打水。在皖南这个地方。现在还是敌强我弱,悬殊很大。刚才林政委已经提醒我们了,如果这次我们只想着报仇,把全部力量都拿出来,拼个你死我活,打他个惊天动地,就算吃掉了这四个团,在战略全局上看,究竟对谁有利? 陈水根马上笑了起来:我懂了,敌人不就是想摸清我们的老底吗?我们偏不给他摸。仗要打,仇要报,就是不能让敌人太明白。张扶海也说:敌人有十几个师,皖赣边界还有一个集团军,不能跟他们死打硬拼。刘贤臣说:顽军选择春播春种的时候进攻,对我们实行经济封锁,用意十分险恶,他是想困死我们,叫我们饿肚子。林布新说:那好啊,我们以牙还牙,现在就叫他们吃不上饭,睡不好觉。 叶首志和林布新联名向军部报告了顽军围剿的情况,还汇报了支队的反击措施。军部很快回电:顽军对皖南支队也欲发动进攻。你们想法甚妥,应充分运用游击战术予以反击,以粉碎围剿、保卫根据地为原则。 叶首志迅速作出部署,他命令各根据地实行坚壁清野,乡民全部撤进核心地区,带走所有的粮食和家禽家畜。各部留精干部队坚守核心地区之外,1团可沿泾县公路南下,袭扰进攻黄子山的敌40师;2团可运动至云乐地区,伺机打击敌新7师,并增援葛顺;3团跳至外线机动作战,阻滞袭扰敌军行动;4团向胡乐方向运动,牵制袭扰敌62师。葛顺乡民兵营的任务是保护本乡村民。各部应灵活运用游击战术,主动寻找战机,重点打击敌军指挥部、后勤运输部队以及重火力部队,破坏敌人进攻能力。若战斗持续时间较长,应组织部队轮换,全面提高实战能力。 叶首志和林布新作了分工,叶首志坐镇营地,指挥各团反围剿。林布新动员各地党组织,转移村民百姓,督促坚壁清野,实行防奸反特。黄田乡和葛顺乡全面进入战备状态,村民有序转移进山,各家各户已经空无一人,战士们用地雷石雷、滚木擂石封锁了山道,在顽军进攻路线上布置了大量的陷阱和捕兽夹。 1团由政委王令朝带1营留守蔡村,徐长胜率2营、3营南下增援黄子山。部队行至泾县以南的巧峰镇时,侦察连报告说,敌人大部队已经沿着公路南下,辎重队走得慢落在了后面。徐长胜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在乌溪附近追上了这支辎重队,只见两架骡车拉了两门带橡胶轮子的炮,套着炮衣。后面还有一架骡车,用帆布盖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装的是什么。炮车前后大约有两个排的兵力保护。 徐长胜喊来炮兵连长,把望远镜塞到他手上,叫他看看是什么武器。炮兵连长仔细看去,满脸激动:好东西,像是山炮。其实,这位连长只能猜出个大概,因为整个新四军从来没有装备过火炮。徐长胜心想:管它是什么炮,夺过来再说。他命令2营严朝宗占领前面山坡,挡住顽军回援的部队,阻挡个十分钟就往山里撤。命令3营散开,抢占公路一侧山地,准备夺炮。(未完待续。。) 第49章 两炮一枪 按说火炮行军是要用汽车拖拽的,因为这次是进山清剿,汽车开不进去,就改用骡车牵引。辎重队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快一整天了,人困骡乏,这时就卸下骡子准备喂些草料再走。这边刚开始喂食,3营就突然发起了进攻。数挺轻机枪一齐开火,打得顽军向公路两头乱窜,几头骡子受到惊吓,嘴里衔着草料,撒开四蹄就朝来时的路上狂奔而去。 趁着敌人混乱,徐长胜带领3营冲下山坡,对着逃窜的敌人一阵猛射,用火力将敌人驱赶的远远的。接着就指挥战士前拉后推,将两门火炮拉进山里。在前面掩护的2营撤回来了,战士们纷纷上来帮忙,一人扛着一箱炮弹,一路小跑跟着进了山。 正在前面赶路的顽军团长,听见后面传来激烈的枪声,传令部队停止前进。过了半个小时,天都快黑的时候,辎重队的队长一头大汗地跑来报告,说队伍突然遭到袭击,新四军把两门炮都给抢走了。团长气极,一个耳光甩到辎重队长脸上,指着鼻子骂道:赶快把炮夺回来,限你一天时间,不然军法从事。 走到一处僻静的山林,天已经黑透了,部队停下来休息。徐长胜用手掀了掀火炮,很沉,大约有七八百斤的样子,心里犯起了愁:现在走的净是山路,许多地方还没有路,这么重的家伙怎么弄的走呢?严朝宗和王可树见部队不走了,也都赶了过来。严朝宗说:这整块的搬不动,要想办法拆开来。徐长胜直点头。叫来了炮兵连长。要他想办法拆炮。连长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炮。连炮叫啥名都不知道,哪里知道如何拆呢? 王可树叫通信员用手电照着火炮,用手在炮身上摸索起来。看他摸炮,徐长胜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那还是在章渡总兵站学开车的时候,每当汽车出毛病时,司机就从驾驶室里拖出一个工具箱,里面装满了修理工具。徐长胜对大家说:赶紧去找工具箱。汽车有工具箱,大炮肯定也有。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分头去找,果然,两个战士从弹药箱堆里拖出来两只挺大的黄绿色的铁皮箱。炮兵连长掏出一套专用扳手、千斤顶、油锤等工具,旁边用手电照亮,没多长时间就找到了窍门,便领着战士们动手拆卸起来。 这时侦察连跑来报告,一股敌人追来了,天黑看不清人数。估计不少。徐长胜轻蔑地笑笑:想打夜战吗,他没那个本事。严朝宗你们去挡一下。等会我们就走。十几分钟后,一门炮就被分解成了炮筒、炮身、炮架、护板和轮子。炮兵连长拿来防雨油布将炮筒、炮身小心裹好扎紧。又过了一会,另一门炮也拆好包好了。 这里离黄子山不到50里,徐长胜决定今夜就将火炮送到黄子山去。交给严朝宗一个任务,要他带两个连阻住敌人追击,天亮以后将敌人往公路西边引,最好引到茂林和球岭的大山里,狠狠教训他们一下,然后返回蔡村休整。 1团这回捡了个大便宜,开战第一天就缴获了两门火炮。后来经兵器教员张一阳辨认,这是德制37战防炮,最大射程4000米。在整个皖南,也只有**精锐40师才装备有这种战场上的攻防利器。 2团运气开始不佳,后来有了变化。邵家旺接到增援葛顺的命令后,立刻率领4营、5营赶往葛顺西边的云乐。虎头岭敌情通报说,前天从旌德出发的敌新7师211团,将在这里休整一天,再开往葛顺清剿。 老天爷不很帮忙,行军途中下起大雨。好在战士们都有斗笠雨披遮风挡雨,只是山路难行,走了两天一夜,才赶到云乐附近。听侦察连报告,因为下雨,敌211团在云乐多住了一天,估计要等到明天雨停了再出发。 邵家旺稍稍有些放心,便命令部队宿营,自己带着王三石、高丰平查看地形去了。从云乐到葛顺十几里地,必须经过一条东西走向的狭长山谷,其中的姚亭、环潭、柏口的地势都很险要。邵家旺决定在当中的环潭伏击敌人,这里紧靠西津河的支流永村河,渡过河以后就进入了葛顺地界。 天亮后雨势变小。4营5营一早就进入了阵地,十几挺轻机枪布置在阵地的两头。邵家旺自己是神枪手,当营长当团长这几年从未放松过训练,不断地培养新人,做到了每个班最少都有一个指哪打哪的特等射手。 早上9点,一群扛着枪、身穿杂色衣服的士兵进入了谷地,后面还跟着几辆平板车,车上拉着粗木钉成的拒马和铁丝网。他们每隔几里路便搬下一个拒马,拦在山路中间,缠上铁丝网,留下几个士兵看守。这群士兵是旌德县自卫大队的人,他们奉命前来封锁道路,禁止人员物资进入葛顺乡。 此时雨又下大了,那帮士兵无处躲雨,便跑到路边砍伐树枝,动手搭起了窝棚。正在忙乱之时,顽军大队开进了山谷。走在前面的是尖兵排,朝着自卫队问了几句什么,自卫队的士兵先是直点头,然后又直摆手。尖兵排士兵端起轻机枪,朝着山谷两边的山头一阵扫射。枪声惊起林中的飞鸟,喳喳乱叫。 尖兵排放下心来,继续前行。走到环潭的时候,又是一阵扫射,没有发现异常现象。顽军一个团全部进入了山谷,队伍拉得很长。邵家旺看见队伍中间有几个人骑着马,都裹着雨衣,看不清面孔,也看不到领章上的军衔,其中一匹马的嚼环被一个步行的士兵牢牢牵着,这个骑马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猎户出身的邵家旺,就像看到了一只大兽渐渐走进了自己布置的陷阱。这是新7师的部队,是围攻军部的急先锋,是屠杀新四军将士的刽子手,该是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邵家旺向后伸出了手,通信员递上一支上了膛的三八式,他迅速出枪,稍稍瞄准,轻扣扳机,“啪勾”一声,只见那个骑马之人两腿猛地一顿,似乎要站立起来,接着就摔下了马背。团长首发命中,战士们一齐开火,轻机枪专打敌人的重机枪手和迫击炮手,步枪专打顽军行军队列里走在前面的军官,那几个骑马的军官一开始就被特等射手打成了血葫芦。两轮射击之后,又投出了手榴弹。等到顽军清醒过来,组织兵力反扑的时候,4营和5营已经泅水渡过了永村河,正向葛顺乡前进。 被邵家旺一枪夺命的,原是新7师副参谋长陈咸如。在皖南事变中,指挥新7师发动十几次冲锋,最后攻占东流山阵地,因功晋升副师长,授少将军衔。这次主动请缨,来给211团督战,欲再显身手。谁知,还未看到葛顺乡的影子,便饮弹身亡。同时殒命的有:211团上校团长,中校参谋长,另外还有两个少校营长。(未完待续。。) 第50章 纵横山林 4团是个小团,只有两个营。.tw[]因此,叶首志给4团的任务只是袭扰牵制敌62师向葛顺进攻,没要他们直接增援葛顺。谢俊胜和吴捷生、李伟民商量,决定两人各带一个营分头行动,谢俊胜先去胡乐袭击62师,引诱他们追击,尽量将他们吸引到葛顺南边的深山里去。若没有全部引走,吴捷生和李伟民再接着引诱。 旁边的李伟民开了口:顽军62师是第三战区的主力部队,装备好,战斗力不弱,不可轻视。建议两个营同时出动,以便相互策应。这个建议十分稳妥,谢吴两人同意。 在皖南事变中,62师在外围担任预备队,没有捞到什么仗打。战后看到主攻部队加官进爵,羡慕的不得了。这回领受进攻葛顺的任务,187团的军官们觉得升官受赏的机会来了。尽管天还在下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向葛顺进发了。 胡乐到葛顺不通公路,187团团长决定沿西津河北上,一天后来到葛顺对岸的永村渡口。团长命令士兵砍伐竹木,立即渡河。刚刚渡过去一个营,后面就响起了枪声。团长大惊:新四军跑到我们后面去了?连忙用望远镜看去,背后的山岭上人影闪现,枪声密集。这是新四军的大部队,来的正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送上门来了。 顽军团长命令停止渡河,已经渡过去的一个营向葛顺攻击前进;没有渡河的两个营反击后面的敌人,其中一个营正面进攻,架起迫击炮猛轰对面山岭。一个营轻装迂回。包抄新四军的后路。 在山岭上阻止顽军渡河的正是谢俊胜的第10营。他见敌人反扑过来。就带着战士们撤了下来,绕了一个圈,在永村渡口的东边渡过西津河。稍微休整后,追上先前渡过河的顽军,对着后背就是一阵猛射。然后边打边撤,将顽军的这个营引到葛顺至宁国县城公路一侧的山里,跟敌人玩起了捉迷藏。 顽军的一个营在迂回途中,与吴捷生、李伟民的第11营迎面相撞。一阵激烈交火,第11营迅速退入山林,不紧不慢地朝外打起了冷枪。顽军老羞成怒,也钻进了山林。枪声时密时疏,时远时近。顽军想追追不上,想退吧,山林里到处都响着枪,往哪里退呢?只好硬着头皮追。就这样,追来追去,到了傍晚转出山林一看。都傻了眼:怎么又转回到了胡乐? 真正傻眼的要数187团的团长了。他轻易占领了渡口背后的山岭,没有抓到一个新四军。他在山头上看到。渡过河的那个营没有按照命令去进攻葛顺,而是向东追击一股来路不明的敌人去了,他心里顿生不详之感,自己的一个团已经被生生地拆散了。团长着急了,急命下山渡河。(..tw无弹窗广告)渡过河之后,命令就地固守,等候两个营回来后再作计议。 一夜过去了,两个营没有回来。团长命令全营出发占领葛顺,只要占领了葛顺乡,此行就达到了目的。进攻十分顺利,除了在村口踏响了几颗土地雷之外,再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村里不见人畜,连狗猫都没见到一只。家家门窗紧闭,没有上锁。推开一看,家徒四壁,空空荡荡,棉被、衣物甚至一粒粮食也找不到。 团长无奈,只好派出部队进山搜人搜粮,正好撞上在此休整的徐长胜,结果是进来多少就收拾多少。几天后,剩下的不足一个连,最后给铁蛋的民兵营团团包围。187团团长绝望之下,举枪自戕,士兵全部投降。解决葛顺的敌人后,徐长胜率部西进黄子山,与留守黄子山根据地的彭戈汇合,日夜与顽军周旋在山野密林之中。 邵家旺的2团初战告捷之后,甩开敌人急速南下,与谢俊胜、吴捷生取得了联系,并合兵一处,紧紧缠上了62师187团的两个营,牵着敌人的鼻子在山林里转悠,最后引至浙江境内,在天目山大峡谷连打了两场伏击,全歼一个营,击溃一个营。敌62师被迫停止围剿行动。 马云飞率领3团主力向外穿插,从40师和52师的缝隙中运动到顽军侧后,集中兵力打击运粮车队,劫走或焚烧敌人军需物资。顽军进入黄子山以后,村子里搜寻不到粮食,后面粮食又接济不上,顽军不得不抽调部队返回运粮。正在周围活动的我军几支部队抓住战机,打了几场伏击,消灭了将近一个营的顽军,始终将运输路线死死卡住。 无奈之中,顽军只好加大进剿力度,督促部队冒险突进。叶首志指挥我方参战的各路部队全线展开,依据有利地形,对行进中的顽军拦腰痛击,对顽军指挥部实行炮火打击。到了晚上,摸营偷袭抓舌头闹个不停,顽军防不胜防,彻底陷入了困境,战役的主动权渐渐掌握到了我军手里。 第三战区听说战事不利,又派出两个团专门给围剿部队运送给养。宁宣支队的三个团分出一部继续在山里与敌周旋,其他都在公路沿线撒开,灵活运用地雷战、麻雀战、破袭战等战法,阻滞疲惫敌军,并寻找战机,不断歼灭其有生力量。 由于这次是分头出击,各部队为了轻装上阵,都没有携带电台,虎头岭指挥所只能根据断断续续的报告,拼凑出战斗进展情况,新的作战命令也不能及时送达作战部队。叶首志在众人目前表现的气定神闲,背地里却是提心吊胆,经常通宵难眠。 前方作战部队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天天行军打仗,时时要转移阵地,新组建的救护队无法随军行动,冬妹子便将救护队开到黄子山,坐等送回来的伤员。日常救治伤员只能依靠连队自己的救护员。临战前,后勤部给各团都补充了急救包,对付轻伤很有效,但重伤不行,不少重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治疗而牺牲。 还有就是吃饭问题,白天在战场上不能生火做饭,只能捱到晚上。炊事员找到水源,拾来枯枝干柴,架火烧饭,烧的最多的是竹筒饭,每人要烧三四筒,一顿饭要烧两个小时。当晚吃一筒,其余装进战士背囊里,明天一天的伙食都在这里了。 就这样,从开春一直打到夏天,这仗越打越艰苦,整个部队通过实战锻炼愈战愈强,宁宣支队从战前的8000人发展到了15000人。报经军部同意,叶首志与林布新将宁宣支队扩编成新1师、新2师和新3师共9个团,谢俊胜营改编为独立团。休宁营救出来的老战士全部充实到一线部队,担任营连级干部。 也是这年的春天,美军派出远程战机轰炸了日本东京、横须贺、神户等重要城市,飞机返航时降落在中国浙江机场。从5月中旬开始,日军出动9个师团发动了浙赣战役,决意打通浙赣铁路交通线,摧毁浙江空军机场。 在日军突如其来的攻势面前,顾祝同的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被迫从江西上饶迁往福建崇安,所属部队逐次抵抗,纷纷向南撤退。顽军大规模围剿行动也因此草草收场,无果而终。(未完待续。。) 第51章 挺近敌后 历时4个多月的反围剿战斗胜利结束。各团进行休整,开展战斗讲评,帮助驻地恢复农业生产。徐长胜缴获的两门战防炮送到了虎头岭,张一阳马上动手组装起了一门。叶首志叫杨少良从警通营抽调20名战士,跟着张一阳学习操炮。 趁着有空,叶首志和林布新呆在指挥所,盯着地图讨论起什么问题来了。然后召集众人开会,提出要抓住日寇发动浙赣战役,顽军南撤这一时机,迅速向北发展。他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叶首志将营地以及各部交给林布新指挥。从各师抽调了4个营组建了一个加强团,任命陈水根为团长。 一周后,叶首志率领加强团一路北上,将湾沚周围的伪军据点逐一拔除。湾沚日军现在只有一个中队,驻扎在县城北面的狮子山。叶首志命令用一个营将狮子山围住,时不时朝里面打冷枪,摆出很快就要进攻的架势。 陈水根向芜湖方向派出小股侦察部队,用三个营在青弋江东岸布下阵势。两天后,川岛警备队400余人前来增援湾沚。加强团趁日军刚刚过江立足未稳之时,20挺轻重机枪突然开火,部队随后发起攻击,干净利落地消灭了这股援军。然后回师东进,一举攻克狮子山日军据点,歼灭全部日军,俘虏伪军近200人。 日寇覆灭,湾沚随即获得解放。次日,湾沚抗日民主政府宣告成立,白和义担任县长。湾沚地下党组织恢复公开活动,动员各界爱国人士拥军支前,湾沚人民群众热烈响应。在原先湾沚猎户队、农民自卫军的基础上,很快组建了一支2000人枪的抗日游击大队。据白和义调查,自1937年至今,日寇在芜湖以及湾沚、繁昌、南陵等地犯下滔天罪行,屠杀无辜平民1万多人。杀伤致残5万多人,平民财产损失不计其数,估计至少有数十亿元之巨。 攻克湾沚时,除了缴获2门日军九二式步兵炮之外。还缴获了5辆载重汽车。在战斗间隙,叶首志发挥技术专长,先把卫河几个通信员教会了开车。然后,陈水根抽调一批战士跟着卫河他们学习汽车驾驶技术。从伪军俘虏里挑选了几个懂汽车修理的当教员,又培训了一批汽车修理兵。然后组建了支队第一支汽车运输连,卫河任连长。 刚安歇了一些日子,秋风乍起,形势又有新的变化。日寇出动2万兵力扫荡苏浙皖边,32集团军所属各部纷纷南撤。在林布新指挥下,溪口邵家旺的新2师向东挺进。与新四军16旅合兵一处,经过数次激战,收复了宣城、郎溪和广德部分沦陷区。白和义联络地下党发展民兵组织,李二林趁机策动溪口老六、老七等人哗变,抗日武装发展到了2000余人。(..tw无弹窗广告) 经支队党委研究。并报军部批准,湾沚的加强团和游击大队整编为宁宣支队新4师,陈水根任师长,调吴捷生任副师长。李二林接替了陈水根的职务,任侦察营营长。接着,又将宣郎广地区的的抗日武装整编为新5师,杨少良任师长。谢俊胜任副师长。叶首志和林布新命令各师开展大整训、大练兵活动,努力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和正规化水平。 1942年底,徐长胜主动请战,率领两个团开赴湾沚以西地区,逐步清除敌伪据点,大力发展抗日武装。成立基层抗日民主政权。同时派出部队对芜湖周围实施侦察,配合新4师、新5师做好进攻芜湖日军的准备。 1943年春节期间,除李济园杜心曼、钱绍宜肖真真这两对医生夫妻没有动静外,冬妹子、薛桂花、刘栗枝等七个新娘子先后临盆生产,而且生的都是胖头小子。据李济园解释。战争年代杀戮残酷,人们求生欲望增强,生男孩的几率要比和平时期大。 1944年夏,冬妹子又诞下一个女婴。去年生的男孩叫叶小冬,含有冬妹子名字中的一个字,这个女孩就取名叫叶小衣,寓纪念倪裳衣之意。男孩长得酷似叶首志,虎头虎脑的,活泼可爱。女孩子眉眼清秀,腼腆文静,相貌神情越长越像倪裳衣。叶首志冬妹子有些迷惑,便去请教李济园。 李济园是这么说的,倪医生在叶首志冬妹子心里占有重要的位置,经常有所思念,从遗传学的角度看,两人生下的后代与倪裳衣相像并不奇怪。叶首志深感医学之精深奥妙,决定让小衣以后学医。 自从有了叶小衣,来冬妹子家串门的人多了起来。这天刚吃过晚饭,薛桂花和刘栗枝就一前一后登了门。她俩都一个心思,就是要和冬妹子结儿女亲家,给自己的儿子跟叶小衣定娃娃亲。 冬妹子听了以后大笑:现在都是新四军了,不作兴这个了。薛桂花撇撇嘴:新四军怎么啦,新四军也是要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刘栗枝说:定娃娃亲有什么不好,两家大人小孩都熟悉,将来小夫妻俩处得来。 三人正说着,秦思柳腆着肚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问:哟,这么热闹,说什么呢?冬妹子说她们是来定娃娃亲的。秦思柳一听,双手直摇:不行,不行,我早就定过了,叶小衣是我家的媳妇,你们不要和我抢。薛桂花和刘栗枝扑哧笑了:你还没生下来怎么定亲?再说啦,你能肯定生男孩?要是女孩呢?秦思柳立刻声明:我的肚子尖,怀像就是男孩。薛桂花也不客气:就算你生的是男孩,也比叶小衣小,不般配。 秦思柳慢悠悠地说:怎么不般配?女大三,抱金砖。小衣大一点更懂得体贴照顾我家儿子。刘栗枝说:看把你美的,先把儿子生下来再说。冬妹子在一旁笑够了,就说:你们不要空费口舌了,这事以后再说。想当我家女婿啊,必须好学上进,明白事理,孝顺父母,脾气和顺。 秦思柳惊讶地看着冬妹子,说:看不出来哦,妹子现在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是跟你哥学的还是跟林政委学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现在说定了,我生的要是男孩,就做你家的上门女婿,生的女孩,就当小冬的媳妇。 薛桂花和刘栗枝一听这话,气得两眼直翻,立即对着秦思柳开了火:你也太霸道了吧,好事情都让你一家占了,我们什么也捞不到,不行。秦思柳两手掐腰,毫不畏惧地反击:不行又能怎样,你们还敢抢亲不成?冬妹子在一旁哭笑不得:你们越说越不像话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相持不下的时候,张扶海和黄国全夫妇恰好也来串门,见到气氛不对,忙问缘由,冬妹子一说,四人笑得前仰后合。赵莉敏和刘吟秋不客气地把几人数落了一顿,末了出了个好主意:趁着现在都还年轻,各家再多生几个,还用得着这样争来抢去的吗? 第52章 光复江城 1945年8月,饱受战火摧残的皖南人民,终于看到了抗战胜利的曙光。 8月11日,新四军军部向全军官兵发出一号作战命令:我军各部均得依据《波茨坦宣言》规定,向附近各城镇之敌军送出通牒,限其于一定时间向我缴械投降,我军当依规定给予生命安全之保护。 命令还宣称:如遇敌伪武装拒绝,应即予以坚决消灭。我军对敌伪所占城镇及交通要道,均有权占领并实行军事管制。如有任何破坏反抗者,均须以汉奸论罪。 接到军部电报后,林布新欣喜若狂,急忙将电报一字不漏地转发给湾沚的叶首志。半小时后叶首志回电:我军应全面实行向南巩固、向北发展之战略。拟命,新3师马云飞部向南防御,反击顽军摩擦;新2师邵家旺部向东进至孙埠一线,壮大并巩固我现有根据地;我即率新1、新4、新5师开赴芜湖受降。林布新回电同意。 根据周密侦察,芜湖地区驻有日军一个联队,其中,湾沚狮子山的一个大队已被我军消灭,剩余2000人分别龟缩在赭山警备司令部和湾里机场两处。湾里机场另有汪伪军第7团以及工兵团等武装2000余人。日军的宪兵中队、特务机关、铁道警备队则分散驻扎在芜湖城内。 乡亲们对日寇恨之入骨。听说新四军要攻打芜湖,他们冒着烈日酷暑,踊跃报名参加支前。有自愿要给攻城部队带路的。有扛着自家的木梯要帮着战士们攀墙越沟的,有抬着门板要跟着上前线救护伤员的,有拉着战士去家里吃饭的。更多的是拎着菜篮子给战士送饭送水,送来西瓜和綠豆湯给战士们防暑降温的。叶首志参战部队5000人,支前队伍竟达到3万人。有了群众的大力支持,一天之内,攻击准备全部就绪。 攻下湾沚后,缴获了日军大量的武器装备,宁宣支队的战斗力又得到了提升。在同等人数的情况下。他们现在已经不畏惧同任何对手交战了。但是,为尽可能地减少战斗伤亡,叶首志给各部下达了死命令:发起攻坚战斗前。必须进行充分的炮火准备,不要节省弹药,不得盲目发动集群冲锋。 他还要求各级指挥员要克服急于求胜、焦躁轻敌的毛病,发扬军事民主。制订战斗方案。并组织部队反复演练。既要敢打硬仗,更要会打巧仗,要学会打以前没有打过的仗。(..tw无弹窗广告) 8月11日晚,新四军宁宣支队代表、侦察营营长李二林趾高气扬地走进了芜湖日军警备司令部,向日军联队长仓桥大佐送交通牒文告,命令芜湖全部日军于12小时之内无条件向新四军投降。 仓桥扫了一眼文告,没有用手去接,阴沉地说:我部不能向你们投降。你们不是政府军。李二林说:我们是新四军,是跟你们交手从未败过的中**队。仓桥摇着头说:你们政府早就宣布你们是叛军。我们不能向叛军投降。 李二林伸手将通牒拍在了仓桥的桌子上,像看一个死人一样地看着仓桥,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投降是吗?我们叶司令说了,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8月12日晨,新1师包围了赭山日军联队部,新4师包围了湾里机场,均围而不打。新5师奉命进入城区,同时对日军宪兵队、特务机关、伪保安大队发动进攻。 炮兵推着三七战防炮和九二式步兵炮进入战场。在张一阳指挥下,炮兵们熟练地将炮口对准目标,瞄准装弹,抵近射击,“轰隆”一声巨响,日寇的火力点瞬间就被摧毁。战士们一阵欢呼,都说:还是这家伙厉害,能够直射,指哪打哪,也不用我们跑上去送炸药包了。 战至中午,伪军打出白旗投降,日军宪兵队和特务机关负隅顽抗,被全部消灭。战斗结束后,谢俊胜率领一个团向南进至桂花桥,阻击三山方向来援之敌。 也是在中午,新1师突击队进入阵地。12时整,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步兵炮、战防炮和30门迫击炮同时开火,密集的炮弹呼啸着砸向赭山山顶,日军警备司令部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日军埋设的雷场被炮弹连续引爆,铁丝网连同水泥桩被掀上了空中,司令部的围墙碉楼纷纷土崩瓦解。 炮击持续了半个小时,嘹亮的冲锋号声吹响。在数十挺轻重机枪的掩护下,战士们跃出战壕,挺起刺刀,高声呐喊着向山顶发起了冲击,攻势犹如排山倒海,惊天动地。面对新1师毁灭性的打击,孤立无援的日军彻底绝望,没有支撑多久便打出了白旗,仓桥大佐剖腹自杀。宁宣支队的战旗在赭山顶上高高飘扬。 机场那边的打法与赭山这边不一样。湾里机场的日军有一个中队200多个鬼子,还有伪军工兵团1000人。新4师先是用铁皮话筒发动宣传攻势,公布日本鬼子在芜湖犯下的种种罪行,号召伪军战场起义。 刚开始,机场那边还向喊话的战士开枪,喊着喊着,机场里面打了起来,原来是驻机场的伪军工程兵反水,向拒绝投降的日军开了火。陈水根趁势发动进攻,里应外合,十分顺利地解决了战斗。从这天开始,宁宣支队有了自己正规的工程兵部队。 8月12日夜,芜湖城里张灯结彩,数以万计的居民涌上街头,敲锣打鼓,燃放炮仗,欢庆抗战胜利,欢庆芜湖解放。叶首志派出部队维持秩序,并宣布芜湖实行军事管制。 白和义和刘贤臣出动两个团的兵力,查封没收了日伪银行、店铺和厂矿的全部资产资金。叶首志征得林布新同意,从日伪搜刮的钱财中,拿出1000万元救济因战争导致无家可归和生活极度困难的市民群众。 数日后,新华日报刊登了一则题为“我军光复皖江重镇芜湖”的电讯,还特意报道了新四军缴获日伪资财救济芜湖市民的做法。(未完待续。。) 第53章 战旗飘扬(尾声) 8月15日,32集团军一名副官赶到芜湖,递上一封由上官云相签署的命令,要求新四军立即退出芜湖地区,并向他们移交日伪所有军用和商用物资。叶首志叫李二林回话,就说本军只是奉令行事,尔等可以去找叶挺军长请示,叶军长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副官回去如实禀报,上官云相气得两脚直跳,叫副官拿着军令部公函再去交涉。叶首志扫了公函一眼,上面写的是日伪军应向蒋委员长指定的部队投降等等,只字未提八路军新四军。叶首志冷笑一声,拿起笔就在公函上批道:同室操戈,血迹未干,要战便战,何必废话。撵走了上官云相的副官,叶首志命令各部提高警惕,做好战斗准备。如有敌人寻衅进犯,坚决予以回击。 9月初,军部来电:按照国共重庆谈判协议,皖南、皖中、浙东、苏南共8个解放区的部队,年底前撤往皖北、苏北及陇海路以北地区。 叶、林回电:遵照电令,我部由林布新率新1师徐长胜部、新2师邵家旺部、新3师马云飞部,共计15000人枪,至迟于10月底开至江北地区(支队干部家属子女100余人随同转移)。叶首志率余部坚守皖南,继续完成叶项诸首长及华中局交付的皖南战略支点计划。 为何将杨少良他们留下?叶首志事先已对林布新解释过了,江北新四军是老牌子正规部队。藏龙卧虎,资格老,底子硬。如果把杨少良、谢俊胜、吴捷生这些新兵蛋子派过去。部队一整编说不定就整没了,因此只能派徐长胜这些老家伙过去。另外,为何还将冬妹子、秦思柳等大人小孩也转移过去?叶首志打的算盘是,军部条件比这里要好得多,对小孩子成长有利。叶首志反复叮嘱林布新,此事只能你知我知,可不能在外面说啊。 电报发出以后。叶首志和林布新命令:即刻收缩根据地,除葛顺、蔡村、溪口、黄田等易守难攻之地外,其余皆尽放弃。已经公开身份的党员和干部随军转移。未暴露的立即转入地下。已暴露的交通联络站全部关闭,人员撤回根据地,另行安排工作。 整个9月份,林布新指挥三个师的部队来芜湖集结。并陆续乘船渡江北上。叶首志则调动卫河的运输连。用10辆日军卡车向虎头岭营地运送各种物资,主要是铁锭铜材、钢筋水泥、枪支子弹、电台电话、爆破器材、黄色炸药、电线铁丝以及医疗药品器械等。 10月1日,叶首志在芜湖迎江码头为林布新、徐长胜最后一批渡江部队送行。十几艘满载战士的木船升起风帆,依次启航,驶向江北。 船头上飘扬着一面面鲜红的战旗:“李有田大刀队”、“汪冲英雄连”、“弋江阻击连”、“枫崖勇士排”、“狮子山突击营”、“赭山主攻连”、“芜湖英雄团”…… 这一面面溅满烈士鲜血的战旗,无比骄傲地昭示着宁宣支队这些年取得的赫赫战功,展现了新四军战士有我无敌、敢战必胜的英雄气概。 在最后一只帆船的船尾,站立着一群随军转移的家属小孩。冬妹子一手拉着小冬。一手抱着小衣,恋恋不舍地注视着这边。小冬倒还坚强。学着大人的样,不停地朝岸上招手。小衣却不干了,两只小手向前伸出,眼泪哗哗的,张着小嘴似乎在喊着:爸爸抱,小衣要爸爸抱…… 叶首志鼻头一酸,一股热流从心头滚过。叶首志低头抹了一下眼角,挥手朝着她们大喊:好孩子,别哭……听妈的话,啊……。帆船渐渐远去,船影渐渐消失在浩瀚的江面之上。 迎江码头的这些动静,全部落入了上官云相的眼中。此时他正带着一帮幕僚,站在数里之外的山坡上,冷眼关注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上官云相脸色阴晴不定,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几年前杀得他们血流成河,自以为得计,没想到身边却藏了这么一只老虎,日后鹿死谁手难说喽。当晚,上官云相整整灌了一瓶法国葡萄酒,餐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夜里遇梦,一只背上插着箭簇的猛虎向他扑来,追逐撕咬,他张口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也是这天晚上,叶首志率陈水根、杨少良离开芜湖,踏着满地的月色返回了葛顺乡虎头岭。他们又走上了新的战斗历程。(全书完)(未完待续。。) ps:完篇感言 忙了一年,憨兵携《背负罪名的士兵》登上了起点的文学舞台,十分卖力地表演了一番,换来了台下一片稀疏的掌声,算是不错的了。 我自己觉得,本书的缺点:写人叙事过于精炼,不少“戏点”未能充分展开;未能再现抗日战争的血腥残酷;现在的网络小说需要神思妙想,能通天彻地、腾云驾雾最好。追求朴实真实反而可能流于平淡。 然而,值得感激的是,在写作过程中,几位熟悉军史和皖南斗争史的朋友帮了不少的忙。同时还得到了墨泉枯叟等评论者的热情鼓励,结交了如金沐灿尘、080329、疾风山人、麦傻猪、林魄力、军迷家等一帮用心灵交流的书友,令人庆幸。憨兵向各位表示由衷的谢意。 25万字的小说,犹如一段小巧的折子戏,演员们刚刚登场亮相,身手还没怎么施展开来,收场谢幕的锣声就响了。心里犹有不甘。为了报答各位的厚爱,憨兵即将推出新作《xxx新传》,历史玄幻类的,届时恳请各位书友点评,并与主人公一起,经历一番难得的人生奇遇。 憨兵2014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