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之画魂》 1、翠屏 “娘,你不要死~” “娘,你不要丢下我~” “娘,画儿会乖,会听话,画儿再也不贪吃了,娘,你醒过来好不好,娘~” 是谁,谁在她耳边不停的哭喊着,吵的她睡不着觉。 “别嚷嚷了,老娘还没死呢。”张张嘴想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但一张口,才发现喉咙一片沙哑的根本出不了声,而身上也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痛的让人想疯掉。 “娘,娘,你活过来,太好了,太好了。画儿去给你打水,很快就回来。”旁边的哭声乍然停住了,然后就是一个喜极而泣的小女孩儿的声音。她听着那脚步声蹬蹬的跑远,然后又折返回来,然后一碗冰凉的液体送到了嘴边。 几口凉水灌下去,她总算能张口说话了,挣扎着正看眼睛,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她还以为自己失明了呢,吓的几乎叫了出来。好在紧接着发现这是因为室内光线太暗的缘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总算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了,这个地方,叫房子实在是太高估它了,这连她家的贮藏室都不如,满地的杂物,锄头镰刀扔了一地,身下又冷又潮的东西用手一抓才知道是稻草。 她怎么会在这里,明明记得是姑妈介绍她跟一个男人相亲,去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一个极品凤凰男,被自己拒绝之后,连喝咖啡的钱都要分摊,气不过扔给他一百块,谁想到那个男人还锣碌囊腋榱朔帧 找你个辣子,老娘才不想浪费时间再看你这种渣滓一眼,她在心里骂着。可谁知道那男人实在不知趣,连人的脸色都看不懂,缠着她走了好几条路,像死牛皮糖一样甩不开。张燕万般无奈之下才才会抢着横穿马路的,谁想到好死不死正遇到一辆大卡车撞上来,竟然就这样香消玉损。 那个极品男,等老娘病好了我要你好看,张燕在心里如是这般的想着。不过,为什么自己醒来会是在这个破烂的地方,而不是在医院呢?还有,爸爸妈妈到哪里去了,自己出了车祸,他们怎么可能不在自己身边。 “这是哪里?”她总算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看着眼前这个长的跟小萝卜头一样的小女孩儿,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她有些颤抖着的问出这句话。 “哇,娘,你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小萝莉站在她面前,先是一愣,然后猛的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哭的叫一个凄惨。 “娘,你吓死画儿了,都是画儿不好,闹着肚子饿,才会害你去摘野果掉在山崖下面。都是画儿不好,都是画儿不好。” “乖,别哭,别哭。”她没怎么跟小孩子打过招呼,被这丫头一哭就慌了手脚,只能轻轻的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这孩子,还真瘦。她揽着孩子的小身体时,不由自主的发出这种感慨,不知道她多大了,但是以七八岁小孩儿的体型来说,真的是瘦太多了,她记得自己那个跟面滚子一样的小侄儿,才六岁就重的让人抱不起来了。 “画儿,”她记得小女孩是叫这个名字,“我们这是在哪儿?” 小女孩抱着她,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一直在发抖,见她这么问了,便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大眼睛里全是泪水,“这是在大叔家。那天,那天我们掉下山崖之后,你就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画儿好害怕,就一直哭的。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猎人大叔,他把我们救了回来,还借房子给我们住。娘,你不要吓画儿了,我们不找爹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要爹了,我从来没见过他,我只想跟娘在一起。画儿长大了,有力气了,可以帮娘种地、打猪草、养鸡,我们回去,不要去找那个根本不知道在那里的爹了。”小女孩儿抽抽搭搭的说完这些话,又扑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画儿,别哭,别哭。”她抱着小女孩儿坐在稻草堆里,渐渐的也想起一些事情来了。原来她当时出车祸就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穿越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代的女人身上,还白白的多出个女儿来。 自己穿越的这个女人,叫翠屏,今天三十一岁,据记忆里显示的,她理论上有一个老公。之所以说理论上,这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十年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更别提尽一个丈夫的义务。 翠屏是个童养媳,二十一岁那年跟那个被她一手带大的小男人圆了房,那男人成亲一年后,十六岁以求学为借口离了家,从此十年间再也没有回来过。 男人走了三个月,某天她在田里干活晕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接着便有了这个叫画儿的女儿。男人一去毫无音信,十年间只有在五年前寄来过一封信,说自己在杭州一个叫水云间的地方住着,便再无消息。 翠屏是个乡下女人,没多少见识,也没多少文化,男人不回开,她想那男人肯定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仍然没有其它想法,仍然跟老黄牛一样的干活,勤勤恳恳的替那个男人养女儿,侍奉父母。 三年前家乡发大水,男人的父亲在发大水的时候死了,她求人写信给男人,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大水过后的瘟疫逼的男人的二哥三哥离开家乡讨生活,留下来的就只有走不动的妇孺,她一个女人,就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下养着女儿以及男人的娘,忍受老人恶毒的打骂,直至老人归西。 所幸女儿很是听话懂事,才十岁就已经懂得帮母亲做家务分担了,这是翠屏贫瘠生活里唯一的一丝丝温暖。翠屏很疼女儿,可灾年生活艰难,能找到的食物很少,又要第一个拿给婆婆,所以女儿被养的营养不良,明明都十岁了,却还长的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 张燕在整理了一遍翠屏的记忆之后,气愤到要命,这是什么世界啊,竟然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也竟然又有这么傻的女人。这个翠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病到快死了,担心死了之后女儿没有人照顾,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要带着女人来找那个男人。 笨蛋、笨蛋、真是笨蛋,她抱住小女孩儿弱小的身体,对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恨的咬牙切齿,在心里不住的骂原本那个傻乎乎的翠屏。 哼,既然她穿越过过来了,这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那个男人家那堆极品家人庆幸走的早,要不然她准把那些人加诸给翠屏的痛苦通通奉还。不过那个死男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才没有翠屏那么傻,让他逍逍遥遥在杭州自由自在。 你在杭州是不是?上有天堂,人间苏杭,过的挺不错啊。呵呵,你等着本小姐来让你好看!别的不说,这十年的赡养费离婚费青春损失费,你总得给我算一算不是? 2、赚钱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想要找到负心汉算账,首先得活着到他面前不是。 张燕,也就是翠屏,在猎户家修养了几天,等能走动了,专门去向好心肠的两口子道了谢。虽然说大恩不言谢,可是在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要是连一句谢谢也不说,那也实在是没有良心了。 “唉,谢啥呢谢,都是苦哈哈的人家,能帮上就帮上了,你再说就生分了。”猎户婆娘见她客气,很是爽朗的哈哈一笑,拍了拍她肩膀招呼她坐。 这母女俩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猎户婆娘已经从画儿嘴里听到了,除了唏嘘不已之外,还能怎么办。如此苦命的娘俩,谁见到也要帮一把不是。 翠屏坐在哪儿陪猎户婆娘说了一会儿闲话,看她手上正拿着一个荷包在绣,便动了心思,“大姐,你绣这是做什么?” “这东西啊,我们村里一个大财主家的女儿要出嫁了,正找人来绣嫁妆呢,我会点针线活,这就揽了几块帕子回来做。这不,就赚个油盐钱不是。” “绣花?”画儿一直蹲在翠屏身边,看到猎户婆子手上拿的帕子,大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好奇,“这个我娘也会做,她绣的可好了,绣的那小猫就跟活的一样。” 猎户婆子听到这话,显然很是意外,“大妹子,你也会做这活计?” “你别听小孩子胡说,我是会做一些,不过不精就是的。”翠屏想了想,自己这幅身子的主人是四川人,蜀绣天下闻名,她那个夫家以前也是跟这沾边儿的,她又是家里的劳力,从小受严苛的训练,所以绣工自然是不差的。虽然现在说换了个灵魂,可是张燕一想到绣东西,就发现那些本能似乎还存在于这个身体里。 猎户婆子听到她这么说,喜上眉梢,“我这里正好活多到做不完,你来试试看。”说着就从一旁的小箩里哪个一个小包给她,翠屏接过来一看,是一方素色的丝巾以及一些花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不敢托大,所以捡了块不要旧布试了试手,习惯性的捻着针划了几下,然后才开始绣。当那针穿过布料的那一霎那,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她发现自己下手非常快,几乎不用翻转,就就知道下一针落在哪里,不多时就绣出了一朵小梅花。 “哎呦,大妹子,你手艺可真好,连顶针都不用带就能绣出来。”猎户婆娘摩挲着她绣出来的东西,惊讶的不得了。翠屏笑笑没有答话,摸摸自己的手指间的厚茧,原本的那个翠屏,不知道背地里吃了多少苦,才有现在的技巧。 有了猎人婆子的帮忙,翠屏接了好几个活计。什么帕子荷包,包括一幅工艺复杂的绣鞋,足足做了一个多月才做完。虽然辛苦到眼睛都看花了,可是当最后拿到八块钱的时候,她还是高兴的不能自已。 “娘,好多钱,好多好多钱啊。”晚上翠屏画儿两个人坐在稻草上数钱,画儿看到一地的毛票,激动的眼睛发亮,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钱呢。 “嗯,娘有钱了,可以给画儿买肉吃,买头花戴,把画儿养的胖胖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翠屏摸摸画儿的小脑袋,怜爱的说。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这一个月她忙着做工顾不上其他,这孩子就包揽了所有的琐事,不但帮她洗衣服做饭,还帮猎人夫妇做家事,择菜淘米,扫地抹桌子,勤快的让所有人喜欢,也让她心疼。 看着画儿弱小的身子,翠屏是真把这孩子当亲生女儿疼了。以前的翠屏太笨不会变通,现在换了她,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吃那种苦。 “画儿不要吃肉,画儿不用戴花儿。”画儿反搂住画屏,小兔子一般无辜的大眼看着她说“画儿要把钱留下来给娘看病,等娘病好了,我们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不用去找爹了。” 这孩子,看她这样乖巧,翠屏不由得心里一酸,抱住了她。平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是笑着玩闹要父母问父母要吃要喝,可她如此小年纪却忧心生活,忧心母亲的病,可见平日有多辛苦。 “不用你给娘省钱,以后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直接跟娘说,娘会努力赚钱给你买的。你是小孩子,就应该做小孩子做的事,开开心心的玩就好了,养家糊口这种事以后就交给娘操心,娘的病也不用你管。你放心,娘一定会健健康康活到你长大的那天。”翠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语带哽咽的说。 只有真正经历了,才知道什么叫相依为命。这个女儿,是曾经翠屏的精神支柱,也是现在翠屏的。 她猛然穿到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她,只怕自己早就陷入不可自拔的恐慌中了吧。就是因为有这个坚定懂事的小女孩在,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责任,那份责任让她以超快的速度融入了这个世界。 “那娘你的病真的没事?”画儿静静的趴在她的怀中,不放心的问。 “没事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看我最近不都没有咳血了么。”翠屏收起钱,抱着画儿在怀里哄她睡觉,“好孩子这个时候该睡觉了,要不然该长不高了。” “嗯。”画儿乖乖的趴在她身边,眼睛慢慢的合上了。 翠屏看着孩子睡着了,拉了拉被子,自己解了衣服正准备躺下的时候,忽然听到画儿在梦中叫了一声,“娘~” “嗯?”翠屏解扣子的手慢了半拍,停下来看看她要说什么。 “娘,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爹。”画儿在梦中迷迷糊糊的说。 翠屏听到这句话,笑了。俯身下去拍了拍孩子,看着她又沉沉睡去了,才在她耳边低声说“好,等把他欠我们娘俩的要回来了,我们就不要他!” ……………………………………………………………… 第二清早起来,母女俩洗漱干净,打量了一下这个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还颇有感慨。虽然地方简陋,但是这一个月总算有吃有喝的,猎人夫妇对她们娘儿俩也不错,还借了一床厚被褥给她们。 “娘,我们今天就要走了吗?”画儿拉的翠屏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的问。这段日子差不多是她长这么大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了,娘不再整天愁眉苦脸,自己也不用被奶奶骂为什么不是男孩子,也不用被坏小子欺负,也有饭吃,不用跟前一段时间一样走到脚都出血…… 一想到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就算画儿再懂事,心里也不免有些咯噔。 “地方再好,总归不是我的们家,该走的还是要走啊。等我们到杭州安了家,就不用再走了。”翠屏也叹了口气,将小包袱给女儿绑上,自己则背上了一个大箩筐,拍拍女儿的肩膀,“画儿放心,接下来的一段路程,我们不用走的了,娘带你坐火车去。” 翠屏记得清末的时候四川就有什么保路运动,保的就是铁路,所以理论上是有火车可以坐的。果然,母女俩一路走到了小山城,一打听,这里还真有铁路,不过不是到杭州去的,是到上海去。翠屏一琢磨,上海杭州都是大地方,既然这里都有火车,那上海没道理没有。先搭去上海再转到杭州也是一样的,所以当下就买了一张火车票,抱着女儿上车了。 画儿这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当下惊讶的不得了,坐在位子上就眼睛骨碌骨碌的乱转,总算有点小孩子的样子了。翠屏难得见她这样,也不拘束她,让她自己坐在边上的位子玩儿,自己自顾自的在那里收拾好行李。 这个时候的火车不像后世那么人满为患,空位挺多的。所以翠屏只买了一张票,却还能坐两个位子,倒也舒服,至少比母女俩走山路轻松多了。 她们母女对面,正好坐着几个年轻学生。火车上本来就乏味,难得见到有人半路上车,视线于是就忍不住往这边瞟。翠屏在那里收拾东西他们不好搭话,但是看到画儿那么可爱,趴在那里好奇的四处张望,那小模样很快就吸引了那边几个女学生的注意,按捺了没多久,便一个个的逗起画儿来了。画儿开始羞涩了一会儿,但是看这些个姐姐们说话很和气,娘亲也不反对她跟生人说话,于是怯生生的有问必答,很快就跟那堆学生熟络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人见翠屏母女俩穿的寒酸,也就把自己的东西分了一些给她们,翠屏见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带着东西呢。”说着就把自己背的大筐拿出来,拨拉了几个煮熟的鸡蛋捧到他们面前,“我请你们吃鸡蛋。” “你还带着这东西?”其它人看到这个,立马眼睛都发亮了。 那个时候的火车不像现在有那么多食物卖,一般出门的都是自己自备干粮,路程又长,也带不了什么好的,所以煮鸡蛋就成了稀罕东西。翠屏一把鸡蛋拿出来,其它人看到就吞口水了。 “你这鸡蛋还有没有,卖给我们几个行不行?”那帮学生看到了,很是热切的问道。他们一路十多个人,这几个实在不够分的。 翠屏看上去有点惊讶,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了,“有,我还背了很多。你们要吃我给你们就是了,不要你们钱。” “这怎么可以!你辛辛苦苦背下来,我们怎么可以白要你的东西。”这帮孩子的心气还挺高,看她们母女俩穿的寒酸,也不肯白要的她们的东西,当下就纷纷塞毛票给画儿。那个时候能出远门上大学的,也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所以这一毛两毛的也掏的利索。 “不行不行,”翠屏摇了摇头,连忙将他们钱推了过去,“你们给的太多了,五分,一个煮鸡蛋最多我只能收你们五分钱。” “好,五分就五分。”那帮孩子看她肯收钱,也都笑了,纷纷掏出一毛两毛的,“大嫂,我要两个!”“大嫂,我要四个!” 就这样,一会儿翠屏就卖出了二十多个。她跟画儿数了数毛票,母女俩都高兴的不得了,当下画儿怯生生的问一个女学生,“姐姐,你说我们可不可以去前面卖鸡蛋啊?” “你们还有?”其他人都吃了一惊,这母女带了多少鸡蛋出门啊。 翠屏不好意思的拍拍自己背着的那个箩筐,“这个,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乡下人没见过面,出门也不知道带什么的东西好,大哥怕我们没钱饿着了,就给我们准备了一百多个鸡蛋,说路上吃。我们母女俩哪吃的了那么多,这东西放四五天就坏了,我怕糟蹋,就想能不能买出去换几个钱也好。” “原来这样啊!”那堆人恍然大悟,乡下人什么都不知道,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带一堆吃的出门的蠢事,仿佛她们去的是什么荒郊野外一样。所以她们笑完之后也没多疑,给她母女俩出了主意,“那好啊,这车后面还有七八节车厢呢,每节都有上百个人,你卖完一准儿没问题。” 翠屏跟画儿见状,一脸吃惊的样子,“这铁牛还真长啊~” “那当然了!”那群学生见她这个样子,又哄堂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就催促她,“大婶,你赶快去卖吧,这车上肯定有好多人带的干粮不够,你趁着这个饭点还能卖个好价钱呢。这孩子我们就帮你看了。” “那谢谢你们了。”翠屏连连点头,然后叮嘱画儿乖乖的坐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是背着箩筐起来,开始在火车上卖鸡蛋的小贩生活。 3、遇见 “娘,这个地方好,我们今天就在这儿摆摊子吧。”画儿帮翠屏推着小车,指着前面的一块空地说。 “好。”翠屏看了一眼那个地方,点了点头。这个地方人来人往,等一下生意应该不错。 转眼,来到杭州都已经半个月了,还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老公”,翠屏也没怎么失望,用剩下的钱拖人做了一个在后世经常看到的小吃车,然后就在这西湖边做起了流动小贩。这里人多,一天下来生意也不错,至少让母女俩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了。 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了,翠屏最近开始思考起关于让女儿上学的问题了。看着那么可爱懂事的画儿,怎么也不能让她当个睁眼瞎吧,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孩子要怎么上小学,上学之后要不要交择校费之类的东西。 算了,这些问题还是改天再想吧,等过两个月环境熟悉了,再慢慢去打听好了。翠屏边想着边和女儿一起动手把小凳子摆下来,支起桌子,然后打开煤球炉子,开始捣鼓着生火,为摆摊做准备工作。 这个时候还没有客人来,翠屏正在准备调料,画儿乖乖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翻一本从旧书摊上买来的小人书,正在翠屏低头从底下的暗柜里取东西的时候,画儿忽然惊喜的叫了一声“娘,你看,风筝。” 翠屏抬起头来,看到十来步远的路上,正有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孩儿正抓着一只花花绿绿的风筝往桥上跑,画儿眼馋的看着人家手里拿的风筝,见翠屏望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的坐下去,强装镇定的低头装作没事人一样的翻自己的书。 翠屏见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跟娘还装什么,喜欢说出来就是呗。一只风筝又不值几个钱。等一个会娘给你钱,你自己去买一个吧。” “真的可以吗?”画儿立马眼睛放光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幸福的跟什么一样的。 “当然可以了。”翠屏看着她那样子,心里想小孩子果然还是喜欢玩儿的,笑笑拿了一毛钱给她,“我们走来的道上就有卖风筝的,你去买一个吧。不过可别跟那个小孩儿一样在路上跑,这样很容易出事的。”说着翠屏又看了看那个在路上放风筝的小男孩儿,心想着是谁家带孩子出来玩儿啊,怎么这么不负责任的放他在路上跑,万一被撞倒了怎么办。 画儿看看她手中的钱,想去接,想想又摇摇头,“娘,我只要五分钱,买个小的玩儿就好了。” “怎么,不喜欢大的?”翠屏有些不理解。 “大的容易烂,不好!”画儿看了看那个小孩儿手上大的跟他那肥硕的小身子都差不多的风筝,摇了摇头,“而且也不好放上去。” 翠屏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想省钱,既然这孩子这么懂事,她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换了一张五分钱的毛票给她,“那你拿好了。对了,画儿,你去买之前也告诉那个小朋友,让他不要在路上玩,这里这么多车子,很容易出事的。”就当她鸡婆好了,这会儿马路上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危险,可是骑自行车开汽车和驾马车的人也不少,这孩子这么玩实在是很容易出事。 “好!”画儿拿了钱,点了点头,朝那边跑过去。 …………………………………… 忘了跟画儿说,如果劝不了人的话就自己走好了。翠屏看着画儿跟那个小男孩拉拉扯扯的样子,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叮嘱了女儿这句。 这世界上,你对别人别人好,别人未必会两年领情。翠屏摇头笑了笑,帮客人下了面端上桌之后,就趁空往那边赶。 果然,还没走近就听到两个小孩儿的争吵声,翠屏正想喊画儿回来,不要争了的时候,忽然见到一辆自行车疯了一样的从桥上横冲直闯的骑了下来。 天啊!翠屏当下吓的魂都飞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跑的那么快,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两个小孩儿争执的地方,一手抓起一个,堪堪跟那个骑车的人错过。 “砰”的一声,骑车子的人撞在了墙头上,车上东西散成了一团。翠屏惊魂未定的摸了摸女儿,确定她一分一毫都没有伤到的时候,抱着她差点当下哭了起来。 “娘,不怕,不怕,画儿没事。”画儿小脸煞白的反搂住她,懂事的安慰着。翠屏低着头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擦了擦眼镜打算找肇事者理论。天底下有这样骑车的人么?他是在车上打瞌睡还是怎么的!他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但也不代表他可以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啊! 但让翠屏惊讶的事,肇事者不但没有主动过来道歉,反而追着一张破纸跑到了桥上,“我的画!我的画!”叫个不停,大呼小叫的跟个疯子一样。 “这个人难道是疯子!”两个小孩子叫出了翠屏心里的话。 “我的画,我的画,我的杰作啊~~”那男人跟个疯子一样的追着那张纸,从道上蹿到桥上,在一把蹿上桥头的扶栏上,吸引了一路的注意。人们都纷纷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喂!船上的人!你们帮忙接住那张画!看到没有?就是飘下去的那张画……”那个男人搂着桥头的栏杆向桥下的人咆哮着,声音大的连翠屏站在这里都皱了眉头。 船上正甜甜蜜蜜游湖的一男一女莫名的抬头,还没反应过来,那纸就已经飘过他们头顶落入了水中。 “啊……啊……你们怎么不接住?”他站在桥上跺脚大叫,一副痛惜不已的样子“我的画,那是我的画,我最好的一张画呀!” 那个人,翠屏为他的态度连连皱眉,有这么求人的么?你的东西是你自己不小心丢下去的,别人又没有义务一定要帮你接到,这种责怪人的口气,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那底下的人欠你了的。你先是自己骑车不小心差点撞伤小孩儿不道歉,接着又打扰人家约会没一点内疚心,完了还大吼大闹的怪全世界人不尊重人的杰作,这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果然,底下被他打扰的情侣本来就不高兴了,又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吼,当下脸就黑了,那个男孩子站起了回了他一句,“你又不是在抛绣球,就算是抛绣球,也不一定要接啊!”然后就忿忿的划着船走了。 回的好,回的妙!翠屏听到这句话快笑死了,他以为他是谁啊,难道全世界人都要围着他转不成。 那人的画算是抢救无效了,他在桥上捶胸顿足的比死了爹娘老子还伤心,翠屏撇撇嘴觉得他表演过,一丝同情心都没有。本来还想去找他要个说法,但是一看这人脑子就不正常,跟这人理论简直是浪费时间,所以就拉了画儿的手准备回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却陡然有一个橘红色的身影蹿到她的另一边,一下子抱紧刚才被她救起的另一个小孩,“小葳,你有没有事!” 小姐,你反应也太迟钝了吧,那疯子都吼了半天了你才想起来关心你家孩子,要你这么照顾人,这孩子有几条命也不够糟践的。 不过想归想,翠屏也不打算干扰人家家事,所以看到没什么事就准备走开了。可是忽然有个影子比光速还快的蹿到了她们身前堵住了她们的去路,“唉唉唉!那是我这一生中最满意的一张画,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突然间冲过来?害得我的画飞掉了!哪里不飞?居然飞进西湖里,连救都救不了!” 恶人先告状也不是你这样的吧,明明是你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坏了两个孩子,你还有脸说!翠屏惊愕的看着理直气壮站在自己前面质问的男人,真想一个大耳巴的甩过去。 4、邂逅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明明是你自己顾前不顾后,骑着车子东张西望……你凶什么?一张画飞了就飞了,有什么了不起呢?”还没等翠屏张口,就有一女孩子说话了,一张口连个气都不喘的好大一串。 翠屏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个说话的女孩子,好彪悍,这种语气她自愧弗如。 “你不懂!你完全不懂!”男人扬着眉毛,心痛得什么似的。“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么美的日出,又好不容易有了那么好的灵感,‘日出’和‘灵感’都是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的……这样的一张画,我即使再画几千几万次,也不可能画出来了!” 感情你你丫的水平就那么高,一副破画没了就画不出来了?看着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跟演话剧一样的的演上了,翠屏只觉得脑门上一排黑线挂下来。 虽然说灵感是稍纵即逝的也没错,可是随着画家技术与经验的累积,真正的天才只能越画越好,怎么可能画不出来了。哪个知名作家的成名画不是等技艺臻于完美之后才画出来的?哪一幅名画是不是苦心孤诣出来的?这天底下根本没有偶然的杰作! 更何况,自己称自己的画为杰作,这人也未免太脸皮厚了吧。 那少女听着,脸上的“希奇”之色更重了,低头看了看她的弟弟,微笑着说:“小葳呀,你知道我们杭州什么最多吗?” “不知道呀!”小葳眨着天真的眸子。 “我们杭州啊,水多!桥多!树多!花多!还有呢?就是画家多!你随便一撞,就撞到一个画家!” 翠屏看着这个男人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浮现出狂喜的表情,怎么说呢,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到一块上好的牛排。一看他就知道是个好动嘴皮子的家伙,这会儿有这个一个漂亮又机灵的姑娘接了他的话茬,他不兴奋才怪呢。 果然,他迫不及待的兴奋到有些发癫的接过了话茬,“好吧好吧!你尽管嘲笑我好了!你知道吗?就因为看到了你,我才顾前不顾后的……你有事没事,站在桥上干什么?” 色狼!翠屏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不看路的原因了,当下气愤的不得了,你看美女就看美女,难道就可以罔顾人命了么! 不过,他敢厚着脸皮说出来,也是为了吸引眼前这个漂亮女子的注意吧。要不然,哼,这男人果然是好色的家伙,自己这个受害人站在这里半天了,他竟然一句道歉都没有,只顾着跟美女搭讪。 “咦,我站在桥上,也碍了你什么事吗?”果然,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就是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男人,更没有听过这种调调的问话,立马就上钩了。 “那当然。你没听说过:‘美人莫凭栏,凭栏山水寒’的句子吗?那就是说:美人不可以站在桥上,免得让湖光山色,一起失色的意思!” “真的吗?”她惊奇的:“谁的诗?没听说过!” 这种狗屁不通韵律全无的东西也敢叫诗,你大小姐该不是个草包吧。翠屏看到身边的女孩子惊奇道闪闪发光的眼睛,刚才还觉得她挺有脑子的呢,这些可要对这姑娘重新评估了。 不是把五个字五个字放在一起的就叫诗好不好,这种东西,充其量也算是打油诗而已,只要念过几年书的人都能诌出来,有什么好惊讶的。 “当然你没听说过,这是我梅若鸿的即景诗,等我把它画出来,题上这两句,等这张画出名了,你就知道这两句诗了!”男人见到少女的反应,得意洋洋的笑了,感觉就像一个开屏的公孔雀一样。“我的名字叫梅若鸿,你呢?”  梅若鸿!翠屏当下觉得晴天霹雳,这个男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似乎跟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公同名同姓。 “我姐姐名字叫杜芊芊,我是杜小葳!”小男孩张口了,那少女姑娘见状急忙拉了拉小葳:“我们走!别理这个人!说话挺不正经的!” 你如果真的要走的话,麻烦态度在坚决一点好不好,这样粉面含羞的扭头,哪里还有一些要走的样子。翠屏抱着臂冷笑着看着这一对,自从发觉这个男人也叫梅若鸿之后,她对他本来就已经为零的好感度更一步直线下降。在旁人眼里唯美浪漫的邂逅在她眼里跟肥皂剧差不多。 这种的,嗯,怎么说呢,富家千金巧遇不羁艺术家的戏码,哼,谁知道那男人家里会不会已经妻妾成群,红颜无数了呢! 果然,少女要走的姿态吓到了男人,他慌忙拦上前去,着急的说:“不要误会!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从来不会随便和女孩子说话,就怕自己说出来不得体,今天不知怎么话特别多,想也没想就从嘴里冒出来了。你不要生气……” 果然又是这一招,挺老土但是很管用,尤其对涉世未深防备性强的少女!翠屏心里嗤笑着。 我从来都不会对女人这样,我只对你这样,言下之意只有你对我才是最特别的,最唯一的,是因为你我才情不自禁…… 那个女人会受的了这种甜言蜜语? 哼,如果不是洞悉人性,真正的书呆子又怎么可能如此流利而又熟稔的说出这些话? 他拦住你,敢说不是为了你的美貌? 如果你是个老太太,或者说,像我这样的,他还会拦住你说,“我从来不随便跟女孩子说话,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话那么多。” 笑死了! 至少我这个准受害者在这里站了半天,也没见他来道过一次歉,说出一句对不起。 呵呵,果真不随便跟女人说话啊~~ 不过,要是改天换了一个倾国倾城楚楚动人的大美人,只怕他又要“情不自禁”的话特别多吧。 翠屏在这里想着,那边的狗血戏码还在继续上演,那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轻了的梅若鸿正在装可爱,摆出一副痛彻心扉追悔莫及的样子“如果你把我看成轻薄之徒,咱们这朋友就交不成了!” “朋友?”杜芊芊站住了,一脸惊奇的样子“谁和你是朋友?” “是,是,是!”他热切的点着头:“不止我们是朋友,我还要把你介绍给我所有的朋友!你知道吗?我们醉马画会每星期一、三、五都在烟雨楼画画,你肯不肯跟我去一趟烟雨楼,肯不肯让大家画你?” “醉马画会?”芊芊的兴趣被勾了起来:“原来你是醉马画会的人?是不是汪子默的醉马画会?” “你认得子默?”“不,不认得,不过,他好有名!”芊芊一脸的崇拜。“我爹常买他的画,说他是杭州新生代画家里最有才气的!连外国人都收集他的画呢!” “是啊!他得天独厚,十几岁就成名了!”梅若鸿想着子默,语气就更热烈了:“既然你知道汪子默,当然就明白我不是什么坏人,走走走!跟我去烟雨楼,马上去!” “这不好!”芊芊身子退了退,脸色一正,眉尖眼底,有种不可侵犯的端庄。“不能这样随便跟着不认识的人,去不认识的地方!” “唉唉,”梅若鸿又叹气了:“你刚刚跟我有问有答的时候,可没这么拘谨!人,都是从不认识变成认识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我们又都在这风气开放的艺术之都!别犹豫了!快跟我去烟雨楼!你去了,大家会高兴得发疯……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让大家画你!” 芊芊有点儿愕然,瞪视着那一厢情愿的梅若鸿。 “画我?”她睁大了眼说:“我还没答应你去呢!” “你要去要去,非去不可!”梅若鸿更热情了:“那是个好可爱的地方,聚集了一些最可爱的人,在那儿,随便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琴、棋、书、画、喝酒、唱歌、聊天、吹牛……哇,你不能错过,绝对不能!” “去嘛!去嘛!姐!回家也没有事情做!见到卿姨娘,你又会生气,还不是吵来吵去的……”杜芊芊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个叫小葳的小男孩已经忍不住又推又拉的扯着芊芊: “说得也是!”梅若鸿飞快的接了一句。 “什么‘说得也是’?芊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看着梅若鸿那张年轻的、神采飞扬的、充满自信的、又满是阳光的脸,忽然就感染到了他那种豪放不羁的热情。心中的防备和少女的矜持,一起悄然隐退。父亲的教训,母亲的叮咛……也都飘得老远老远了。 “烟雨楼……”她小声说:“就是西湖边上,那座好大的、古典的园林吗?” “对!那是汪子默的家,也是我们画会所在地!让我告诉你……”他一边说,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画笔画具,推起那辆破车:“子默的父母都迁居到北京去了,把这好大的庭院完全交给了子默和子璇兄妹,所以,我们就是吵翻了天,也没有长辈来管我们,你说妙不妙?” 听起来确实很“妙”,芊芊笑了。 她这样一笑,若鸿也笑了。 “走吧!”若鸿牵住车:“我们慢慢走过去,半小时就走到了!” 自说自话到这一地步的男人翠屏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同时让她惊讶的还有如此“单蠢”的女人。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男人邀请你你就去,难道你就不怕遇到一个坏人把你骗去拍□□? 真是,都被气糊涂了,忘记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东西,但是也有拐子拐了人卖去妓院的啊!难道长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真的满脑子稻草没点警惕感?天啊,想不到她是在哪种真空下长到这么大,她这还带着一个孩子呢!真是的,你自己不防备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带着弟弟一起去赴一个陌生男人的约,你就不怕连累你弟弟进狼窝! “站住”看着这两个自说自话的男女正准备走了的时候,翠屏实在忍不住出声了,阴沉着脸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5、自己的公道自己讨 “站住”看着这两个自说自话的男女正准备走了的时候,翠屏实在忍不住出声了,阴沉着脸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忘了什么?梅若鸿跟杜芊芊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回头,脸上一片茫然。 “你们忘了道歉!”翠屏抱着胳膊,忍着痛淡淡的说着。刚才她抱两个小孩子躲过车子时,手被车把狠狠的撞了一下,刚才不觉得,这会儿才狠狠的疼了起来,估计里面早已经淤青一片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也不是喜欢把什么都拿出来说的人,更没有想因此而怎么样,她只是按住疼痛的地方,淡淡的皱眉等他一句道歉。 “道歉?”梅若鸿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撞到人的事情,当下眼睛在翠屏脸上溜了一圈,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肯定没见过,所以当下就理直气壮的说,“我为什么要道歉,你也害我把画丢了,我都没有跟你计较,我们两清了!”说着还摆出一副很大度的嘴脸,推着车子急不可耐的想要走。 “不要脸的人见的多了,还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翠屏再也忍不住了,毫不客气的开口, “你的画是你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又不是我给你扔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如果刚才不是我跑的快,刚才两个孩子就让你的车子撞伤了,这样我要你一句道歉,过分嘛?!” 翠屏画骂的不好听,当下两个人的脸都黑了,梅若鸿张张口正想说话,没想到又是杜芊芊抢了先,“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不要脸,刚才的事情大家都有错,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这样得理不饶人!” 翠屏被她这句话憋的差点吐血了,拜托大小姐,刚才的受害者中也有你的弟弟好不好,我这是帮大家争取福利,你倒好,竟然在那里装大方送人情?翠屏真不知道这女人的脑袋怎么长的! “海阔天空,到倒想知道你怎么样各退一步?!”翠屏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刚才要不是我把你弟弟抱走,现在却胳膊少腿的就是他了,我看你还怎么跟这个人海阔天空。” 杜芊芊刚才在桥上发呆,没有看顾到弟弟的安危,这是她的错误,现在被人指出来,心里自然不高兴了,即便翠屏刚才救了她弟弟,她也觉得翠屏面目可憎。至于梅若鸿,虽然他是骑车的人,可是他又说是因为看到她而忘记看路了,又说她美的让山水都失去了颜色,这种微妙的奉承很能满足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让她立马觉得他跟别人不同了起来。往常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富家子弟只会千篇一律的夸自己漂亮,哪里有梅若鸿这样风趣幽默机智。两相比较之下,心里的天平自然向梅若鸿那里偏了,撇撇嘴不甚在意的说翠屏,“还没有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女人,不就是救了我弟弟嘛,我谢谢你还不成。喏,这个给你。”说着掏出了一块钱给翠屏。 翠屏看到这个,简直气炸了,难不成我还成了挟恩要求报答的人不成?你以为这是打发叫花子啊!当下她就对这两姐弟厌恶透顶了,心里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帮她们,直接一巴掌拍掉了她手上的钱,“我不是叫花子!”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杜芊芊本来就是个大小姐,哪里被人这么拒绝过,当下就握住自己的那个胳膊红了眼,站在那里仿佛是翠屏欺负了她一样。 梅若鸿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当下就心疼了,对翠屏咆哮着“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这样糟蹋如此纯洁善良的一个女孩子的心意。你怎么舍得对这样一个人儿大呼小叫?!”说完,还没等翠屏反应过来,就转过头去握住杜芊芊的肩膀,用非常沉痛的语气说,“请不要伤心,你是如此的纯洁善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野蛮的女人而不开心,这样我会心痛的。如果能让你重新快乐起来,我愿意……” 好啊,现在自己不接受她带有侮辱性的钱,就变成不识好歹了,感情她一示好自己就要巴巴的去舔她的鞋子感谢她的大发慈悲的善良,这样才叫识好歹不成?!他以为她是谁,她给的东西自己就一定要接受? 看到那一男一女又在那里唧唧歪歪的起来,翠屏冷笑了一声,瞅准梅若鸿自行车的后轮,狠狠的一脚踹去。梅若鸿的自行车本来就没停稳,这桥上又陡,翠屏眼睛又毒,一脚下去立马那车子就哐当哐当的倒地了,吓的站在旁边旁若无人的梅若鸿和杜芊芊跳了起来,还顺带唰啦一声将梅若鸿的裤脚撕了好长一道口子。 翠屏见状,得意的笑了,看着梅若鸿愤怒的快要喷火的眼睛,顺带又在他的宝贝自行车链子上狠狠踩了几下,“我不知好歹,我恶毒,我自己的公道我自己讨,可以了吧?” “你这个女人~”梅若鸿已经被她气的快冒火了,他的自行车本来就是别人赞助的,骑了好多年,早就变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了,这下子被翠屏下狠手踩了好几脚,当下就离散架不远了。 翠屏发泄完之后,看着他那幅心疼的有样子,这才爽快了一些,拉着画儿的手准备离开。 “你,你给我站住!”这次叫停的可是梅若鸿了。他站在那里气的几乎身子都抖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的爱车,你可知道……” “知道它天天驮你有多辛苦?知道它对你有多重要?你是不是想说这不仅仅是辆车子还是你的宝贝,你简直离了它就活不了了?”翠屏冷笑着讽刺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肯向我道歉,不肯承认撞了我是你的错,那我把这错误归在车子上总没错了吧?我有恩报恩有愁报仇,既然不是你的错,是这破车子闯的祸,那我踢它砸它向它撒气又有什么不对?!” “刁妇,刁妇!”翠屏口齿伶俐,梅若鸿说不过她,只能被她气的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同样的牙尖嘴利,放在杜芊芊身上是活波可爱,反应灵敏,放到翠屏身上,那就是极端的惹人讨厌,眉目可憎了。在这一瞬间,刚刚结识的梅杜二人在对待翠屏的态度上难得的达到了一致。 “你,道歉!”梅若鸿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抓住翠屏甩开的手腕,有些穷凶极恶的逼着,“道歉!” 你撞了我就跟没事人一样,我踩了你的破车就要道歉,真是华丽丽的双重标准啊。严于对人宽于对己,你还真是厉害!翠屏在心里想着,理都没理他的恐吓,当下仰着脸轻蔑的笑着说,“我又没做错,道什么歉!” “你,”梅若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女人,看着她淡定的表情,仿佛跟看小丑一样的看着自己,当下手就高高的扬起,似乎那巴掌就要落下来。 翠屏吃了一惊,却也不慌不忙。这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他如果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一个女人,那么不用自己动手,路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了。 再说,他这么好面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外厉内荏的人,也就是俗称的纸老虎,他敢真的打下来才怪!想到这里,翠屏既不躲也不闪,就站在那里轻蔑的看着他,看他到底敢不敢把巴掌拍下来。 不过,一个男人竟然想要对一个女人动巴掌,还真是没种。翠屏越发的瞧不起他了。 梅若鸿扬起手,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他只是气氛不过想吓吓这个女人,谁想到翠屏不但不怕他,看他的眼神还更多了几分轻蔑,当下那只手挥下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就那么僵下在那里了。 翠屏看着他眼底的纠结,当下就笑了出声,挑衅的说,“有种你就打啊?!这里的观众这么多,让大家见识一下你是多么的“英雄气概”也不错啊。” 桥上本来就人来人往的,他们在这里争执了这么久,早就引得一堆人围观了。梅若鸿看看周围人瞧热闹的眼神,愈发的下不了台了,看着翠屏的眼神越发的凶狠,被她激的受不了,当下心一横,巴掌就要打下去! 翠屏再胆大,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在街上打女人的男人,当下见到梅若鸿的巴掌落下来,本能的瑟缩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蠢男人,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敢打,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怎么写!这里不少人都是常年在这里做小生意以及散布的,你让人家看了去怎么想你?这西湖你以后是不是都不打算来了。 翠屏闭上眼想着,但心里也没怎么怕,以后少了这苍蝇在眼前晃悠,牺牲这么大弄的他在这里名声坏完也不算吃亏。 可是,她闭上眼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巴掌落了下来。偷偷的睁开了眼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西装男站在梅若鸿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可以做这么没风度的事情,当众打一个女人!”西装男扯住梅若鸿疯狂的举动,正压抑着怒气在梅若鸿耳边低声的教训着,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子默,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可恶!”梅若鸿丝毫不顾及西装男给他脸面的做法,叫的老大声,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唾沫星四溅的滔滔不绝控诉着她的“可恶”。 西装男拿他没有办法,头疼的揉了一下脑袋,抬头对着翠屏很客气的道歉,“小姐,不好意思,我的这位朋友个性有些莽撞,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代他向你道歉。” “是你?”翠屏看着西装男抬起的脸,有些惊讶的出口,“你竟然跟这种人是朋友!” 6、朋友 西装男抬头对着翠屏客气的道歉道“小姐,不好意思,我的这位朋友个性有些莽撞,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代他向你道歉。” 翠屏开始只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耳熟,这下等他抬起头两人一照面,忍不住惊讶的叫出了声,“是你?” 那个整整齐齐穿着西装,带着宽边黑色眼镜的男人不是前几天帮她跟画儿画画的汪子默是谁!他常在西湖边写生,这些天翠屏在摆摊时遇到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照面点点头而已,有时有空就会多聊几句,有时他还会摊子上来吃碗面,几番下来也算是熟人了,至少,是翠屏在这西湖边上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熟人。 “是你?”汪子默看到是翠屏,也有些惊讶。他知道翠屏的个性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两相争执,肯定不是梅若鸿说的那种一边倒状况。但是当下围观的人多,他也不好细问,只能当和事佬先解了围再说。 “若鸿,她一个女人家,你跟她计较什么!”汪子默推搡着梅若鸿,“大家都在烟雨楼等你好久了,你还是赶快去吧。” 翠屏看着汪子默一边跟自己说话,一边对自己投以歉疚的眼神,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被人当珍稀动物围观起来的感觉也不怎么好,所以当下也没有出言反驳,配合汪子默息事宁人。 问题是梅若鸿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话到他的耳朵里就不知道怎么变了味,他当下梗着脖子对汪子默讲他推开,委屈的大叫道,“子默,我们是朋友,你怎么可以帮外人说话不帮我说话!明明就是她不对,她踢我的车子!你看,车链子都被她踢脱了。” 如果他不当你是朋友,他有必要站出来为你结尾么?翠屏看着咆哮的梅若鸿,已经对这男人无语了。他到底分不分清好赖啊~自己竟然跟这种人讲了半天道理,真是脑残。 汪子默被梅若鸿一把推撞在桥栏杆上,差点连眼镜都掉了,当下也火了,一把反捉住梅若鸿的手,在他耳边低声喝了一句“你想在这里被人看热闹看多久!” 真是知他者莫如汪子默,梅若鸿最要面子不过,抬头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这才从旁人的眼中看到那些真真切切的轻视,当下就有些气弱了,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汪子默看到他这副样子,当下叹了口气,推了他一把,低声说,“你还不走,愣在这里干什么!” “那她,她,”,梅若鸿扶着车把,有些支支吾吾的说,心想如果他就这么走了,那不是显得怕了这女人,那该多没面子。 “这里有我,你先去烟雨楼吧,大家都等急了。”汪子默扶了扶眼镜,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一切有我的样子。 看样子这也不是汪子默第一次帮梅若鸿解决漏子了,所以汪子默说了这句话之后,梅若鸿就点了点头,毫不心虚的推着身子走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 等梅若鸿一走,路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也纷纷的散去,很快桥上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汪子默跟翠屏两个人了。 “对不起,”汪子默一开口就是道歉。 翠屏争这句对不起争了半天,这会儿得到了,却是一个苦笑,摇摇头拉着画儿离开,“又不是你撞我,又不是想打我,我要你道歉的道歉做什么。” 这个,汪子默听到她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快走几步,跟在她的身后,“我是带我朋友道歉的,我知道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那个朋友,唉,他就是有些孩子气,其实也不是坏人的,你们……” 翠屏向来欺恶怕善,汪子默一味的赔不是,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对他冷脸,只是心里的郁闷还是排解不开,不由得有些为汪子默不值,“你这种人,怎么会有他那样的朋友,简直是连你一起抹黑!” “若鸿他其实,他只是心里不痛快而已,所以平时做事才会糙了些,其实他的本性是不坏的。”汪子默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她的摊子前面,看她捂着手臂收拾桌碗,忙赶上了帮忙。 “他是心里不痛快,”话匣子一打开,要接着说话就容易多了。汪子默当下就西装革履的站在她的小面摊子前面一边帮翠屏卖面,一边跟她闲话家常,“我认识若鸿六七年了,当初我们在学校里就是一起学画画的,他一直想融合东西方的画技,创造出一种属于自己的画风,我很是欣赏,这跟我的理念也差不多,所以我总是想尽可能的多帮他一些。” “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讨论,他很有才气,经常也会有让人振聋发聩的观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画作一直不受欢迎,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欣赏,反倒是我这个后进的比他成绩好。虽然我们是朋友,也不存在嫉妒什么的,但他还是有些不开心。你知道他那人一向心高气傲的,坐了那么久冷板凳,是个人耐心都被磨的差不多了,所以这两年脾气由变差也是情有可原的。” “哼,他那样子,活该没有人欣赏。”翠屏听完汪子默的话,冷哼了一声,给只有一面之缘的梅若鸿下了评语,“眼高手低,夸夸其谈,那种人一看就知道根本不会下苦功,有成就才怪。” “你别因为跟他吵过架就不喜欢他,其实他那人很有趣的。”汪子默好脾气的笑笑,正要为梅若鸿说好话呢,忽然怔住了,想到什么似的抓住了翠屏的手,“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什么?”翠屏诧异的望着他,有些不明白。 “就是刚才,不说没有人欣赏若鸿的话,后面那几句,”汪子默急切的比划着。 “眼高手低?夸夸其谈?”翠屏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但是还呆呆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这个!”汪子默一捶拳,兴奋的眉飞色舞,“我找到原因了。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若鸿的画一直打不开局面,想尽办法帮他也不见成就,我们画社的人都急死了。我现在才懂了这期间的毛病,就是你说的这个,他把精力都放在研究理论上面了,却不愿意多做练习,以至于他的画就跟空中楼阁一样,总飘着,没个坚实根基、” 翠屏看着他脸上发自内心的高兴,比自己获得了什么感悟还要兴奋,当时真觉得那个贱格的梅若鸿不知道这辈子交了什么好运,竟然有这么一个好朋友。 “我经常看你在西湖边写生,似乎是天天都来?”翠屏看着高兴的团团转的汪子默,问他。 “嗯,是啊。因为我觉得不管画中国画还是西洋画,不管是水墨还是油画,基本功都最重要。呵呵,我又不是多聪明的人,只能坚信勤能补拙,每天不停的画了。”汪子默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脑袋,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有天分怎么样,如果不勤快,还不又是一个方仲永。”翠屏撇撇嘴,不过倒好奇他坚持了多久,“你这么画了几年?” “从八岁开始学画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每年除了大年三十、初一、初二这三天不画之外,其它的时候每天简直画二十张,内容不限。” “啊?”翠屏听到他这个练法,有些吃惊,不由得问,“那万一有事耽误了,或者说不方便画呢?” “就算是偶尔有紧张的事耽误了,第二天也一定要补上。至于不方便,有时候要出差啊什么的,在火车上的确不怎么方便,单那可以带一个硬皮的速写本,趁搭车的空隙就能画上啊。实际上那样还有意思一些呢,经常可以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人跟景色,经常出一趟差可以轻而易举的画满一个本子。”汪子默搔搔后脑勺算了算,要他这样自己夸自己的成绩,他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翠屏见状,嘴巴都惊讶的张成o字形了,望着汪子默的眼里不由得充满了崇拜“天啊,你真是太厉害。画儿,你看叔叔多努力,你学习就要像叔叔这样才能有本事的。”她惊讶之余还不忘给女儿做现实的教材、 汪子默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我哪里有那么厉害,你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翠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刚才听到那个杜大小姐说汪子默很有名,连外国人都争着买他的画,看来这老兄真是一个低调到有些过分的主儿。 “这些看起来很辛苦,但是因为我自己喜欢画画,所以每天完成这些工作对于我来说反而是种享受。我以前一直都没有想到自己这笨办法有什么效果,只是自己的一个习惯而已,现在听你一说,觉得若鸿要是这样办,肯定会有所帮助的。”汪子默兴奋的比划着,“不行了,我一定要去告诉他这个办法,让他来感谢你提出的这味灵丹妙药。” “他才不会听你的话呢。”翠屏哼了一声,心想那个孔雀男哪有那样大度,这话传到他耳朵里,他恐怕只会记得她说他眼高手低,过来跟她脸红脖子粗的争吵,而不会想着反省自己是否要加紧训练。 7、帮忙 他才不会听你的话呢,你这一片好心肯定会被他当成驴肝肺。翠屏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就凭着在桥上那短短的几分钟相遇,她就觉得梅若鸿不是一个可以虚心听取别人意见的人,良言逆耳,只怕汪子默的建议他不会认真听,甚至恐怕还会闹出什么不愉快。 可是,翠屏跟汪子默虽然是熟人,但也没有熟悉到可以在他面前攻击他相交了多年朋友的地步。更何况她担心自己多话,会被汪子默觉得她是小鸡肚肠的女人,只因私怨就诽谤他人。 这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果然是最麻烦的!翠屏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还是默默低头做事好了。她不再跟汪子默谈论这个问题,不希望他把自己当成那种在背后说人家坏话的女人。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事不用人说,时间长了他自己也会发现的。 两人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恰好这个时候一窝子学生过来吃东西,翠屏又是下面又是煮云吞又是捞茶叶蛋的,忙的不可开交,也就忘记了刚才的话头子,等到所有事情做完了之后,擦擦头上的汗,才发现汪子默竟然还站在那里帮她收钱招呼客人。 “给,这是那桌子的,一共一块二毛。”还在她愣神的时候,汪子默那只平常拿着画笔的手正捏着一串毛票在她面前晃啊晃的,“发什么呆,难道是太累着了?” “不,不是。”翠屏接了钱放在小匣子里面,有些尴尬的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你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想你的胳膊受伤了,肯定忙不过来。汪子默温和的笑笑,“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帮你卖面好了。” “你怎么发现的~”翠屏下意识的捂住自己刚才撞到的那条手臂,她一直没有告诉其它人。因为对着梅若鸿那种人来说,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恐怕他只会觉得自己是去讹钱的!翠屏不想让自己的人格被那种人侮辱,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没有想到,汪子默竟然发现了。 “稍微细心一点就能发觉啊。”汪子默温和的指指她的手,“你刚才做事的时候,要用到那边手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换手,无意中用到的话,脸上也会出现忍痛的表情,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刚才被车子撞到了。” “娘,你受伤了!”画儿听到汪子默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当场拉着她的那只手将袖口往上一挽,果然看到手臂上青紫了好大一块,看上去格外骇人。 “娘,都是画儿不好。”看着翠屏胳膊上的瘀伤,画儿的眼泪当下就扑朔扑朔的落下来了,心里自责万分,如果不是她拉扯着那个孩子想把他从马路上扯回来,娘就不会因为因为救她而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伤,擦破了点皮,回去擦点药水就好了。”翠屏赶紧扯下被画儿挽上去的袖子,躲闪开了汪子默望过来的关切目光。 “你太好强了,一个女人家,”汪子默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然后劝道,“有什么疼啊痛啊的叫出来就是,别总一 个人死撑着,简直一点都不像女人了。” 汪子默一直觉得女人都跟瓷娃娃一样需要人呵护的,就算如同妹妹子璇那样自诩为独立自强新时代女性的女孩子,惹了祸碰了壁还不是在自己面前哭的一塌糊涂,等着自己去帮她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女人,看上去普普通通,柔柔弱弱,怎么却强悍的几乎推翻他对女人的所有认识。 这西湖边,人多,事也多。做小生意的人多,来捣乱的地痞流氓也就多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讨生活,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可是从第一面相遇到如今,他每次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不抱怨,不诉苦,似乎所有的难题都难不倒她。 这样女子,让人佩服,也让人尊重。汪子默有时候看她辛苦,也会想帮助她,但从来不敢贸然开口,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言行举止辱没了她,于是只能装作相熟的路人,每天画完画在她这里吃一碗面,帮衬一下她的生意。 这次,倒是让他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帮她做做活,汪子默也不觉得这帮人端盘子收钱的工作有多么辱没他的身份,挽起袖子给她打下手,做的很是开心。 翠屏陡然听到汪子默说的那句“别总一个人死撑着”,眼眶里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流出来,忙抬起了头,仰天将那温温热热的液体逼回去,笑的若无其事的对他说“眼泪又不能解决问题,如果我不死撑着,怎么可能一个人把女儿从四川带到这里来。” 这是实话。一路的旅途艰辛,孤立无援,举步维艰,是不足以外人道的。以前的翠屏就是病死在那一路上的,而现在的翠屏更不想用那些东西去博取同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总是高昂着头,微笑着对自己说,我一切都好,我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我什么都不怕。 不怕不怕,一遍遍的自己告诉自己不怕,谎话说了一千遍之后,也就成了真话,讲多了,她也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不怕黑,不怕冷,不怕穷,不怕孤单……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可以仰仗别人活一辈子的,翠屏告诉自己,做人要保持自己的坚强自己的骄傲。她不想像菟丝花一样非要攀附别人才能生存,她不屑于做那种可怜虫。 就算没有男人,她也可以活的很好。 但是,她也是人,也会累。 所以,当听到某个男人用一脸温柔的表情说,有什么痛啊泪啊的你就叫出来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被感动。 良言一句三冬暖,有人关心总是好的。 ………… 画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不明白大人们在说什么,但是听懂了汪子默的那句“好强”,当下靠在翠屏身边,很是骄傲的对汪子默说,“我娘可厉害了。我跟娘一路走来,什么都不怕,刮风不怕,雨雪不怕,就算掉到山崖底下,只要娘在,我们也不怕。” “画儿真是个坚强的小姑娘,跟你娘一样。”汪子默蹲下来跟画儿齐平,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称赞道,不过又有些疑惑不解“你们母女俩这么辛苦的到杭州来看什么啊?” “找,”画儿正想说“找我爹”,被翠屏打断了。 “找人!”翠屏神色淡然的说。 笑话,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我才不会让画儿喊他爹呢。他除了贡献了一颗精子之外,为孩子做了什么?凭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喊他做“爹”。 “找人?”汪子默一听这个,觉得自己帮的上忙,顿时来精神了,“你们找什么人,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我从小就在杭州长大的,在这湖边住了几十年,这边边落落的地方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的了。” “哦?那好啊。”翠屏听到这个也有些高兴了起来“我知道的这不多,只知道他住在一个叫水云间的地方,可是我跟画儿踏遍了这里,也没有听说那个巷子那条街叫这个名字。” “水云间?”默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古怪,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没有立马回答她的问题。 “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唉,不知道也算了,五六年的信,都不知道那地方还在不在,依我说……”翠屏一边洗着晚一边碎碎念着。 “不是,我知道有个地方叫水云间,不过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你要找的。”汪子默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表情有些纠结,“因为我知道的水云间不是一条街道或者一个巷子,而是一间房子,并且,这个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什么?是你起的?”翠屏开始还挺高兴找到水云间了,但是听到汪子默这么一解释,又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是你起的名字,难道是你家?”翠屏一边收拾着洗干净的碗筷,一边好奇的问。 “不是我家,是我一个朋友的家。”汪子默边帮她收拢板凳,一边解释,“我有个朋友住在西湖边,他跟我一样都是画画的,我们画会经常在他家聚会。有次他写了“彩笔由我舞,挥洒一片天”的条幅贴在墙上,我看了好玩,觉得少了两句,就在前面添了两句,“把酒黄昏后,醉卧水云间”。他看了激动的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子墨”,赞我这知己添的好。谁知道妹妹听了他的夸赞不服气,又改了“踏遍红尘路,结伴水云间”。那天我们就这几句闹了好久,最后诗没有做出来,却定了“水云间”这个名字。” “叶鸣和钟舒奇为他的房子加盖了篱笆,篱笆院有个门,门上,有我题的“水云间”三个大字。子璇又找来一个风铃,挂在屋檐下,铃的下端,吊了个木牌,上面也写着“水云间”。于是,这么一个水云间,就在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建成了。只是我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水云间。 ” 而且,汪子默还有一句话藏在肚子里没说:我那个朋友就是刚才跟你吵架的梅若鸿,我不确定,你是否高兴你找到的人是他。 8、老陆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去看看.”翠屏擦了擦手,沉思了半天对汪子默说道,“我们一路过来,就是找这个人的,所以不管希望多渺小,有任何一点儿线索我都不会放过。” “那好吧,要不你收拾收拾,现在就跟我去?他们这会儿都在我家里聚会呢,你去了刚好也能见到。”汪子默出着主意,心想如果在自己家里见面的话,即使这两个人再不对盘,也要给自己这个主人一点面子,不至于在自己家里吵起来。如果真的带翠屏去了水云间,让她就这么跟梅若鸿见了面,恐怕两人还没道明身份就吵起来了。 “这个也行。”翠屏见早上已经卖出不少东西了,下午耽误一点功夫也没关系,当下就收拾了摊子,打算跟汪子默去找那个人。 两大一小三个人正在忙活收摊子的时候,一个穿着绸缎马甲的老管家模样的人正匆匆忙忙的往望山桥跑去,只见他跑上了拱桥中心,四处张望之下,看到了正在帮翠屏收拾摊子的汪子默之后,又连滚带爬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是来找汪子默的,一开口就是大事不好了,看他满头汗水的样子,的确像是发生什么要紧事了。 “这是我们家的管家,老陆。”汪子默扶住了,帮他拍了拍背顺顺气,向一旁的翠屏介绍道,“老陆,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少爷,大事不好了,姑爷,姑爷他带着一帮子警察闯到我们家里,把小姐跟你那几个朋友都抓到局子里去了。”管家抓着汪子默的手,激动的连眼泪都出来了,看的出事态真的非常紧急。 什么,汪子默听到这句话,眉头蹙了起来,“谷雨农又去捣乱了?” “可不是,这次好大的阵仗,姑爷说,姑爷说”老陆看到汪子默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吞吞吐吐的小声将汪子默妹夫的话转达了出来,“他说你的那帮子朋友都是文化流氓!打着艺术的旗子,做□□的色当!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姑爷还说都是你这当哥哥的纵容,小姐才敢那么大胆的跟男人鬼混,他这次就要把小姐带回去,关在家里不准出来!” “这个混蛋!子璇是他的妻子,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他的禁脔,谁给他权利让他干扰她的生活!而且他竟然还敢如此侮辱他的妻子!”汪子默生气的骂道,“嘣”的一声手中的筷子应声而断。翠屏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他如此生气,有些吃惊。 “子璇是我的妹妹,我当然要保护她,支持她按照她的心意生活。那个谷雨农算什么东西,敢去我家闹事,这是就算闹到警察厅去他也没理。”汪子默愤愤的说着,然后毫不客气的斥责着“老陆,你们怎么看门的,竟然让他进去了。” “姑爷带着一帮子警察,我们也没办法啊!”老陆回答的很委屈。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子璇已经跟他离婚了,他不是我们汪家的女婿,你们不用对他客气!”汪子默知道谷雨农能带人进去,跟自己家里这帮老仆放水脱不了关系。真不知道这些老古董怎么想的,明明妹妹已经跟那个人分居了,他们还一口一个姑爷的叫的亲热。 “算了,现在不提这个了,当务之急是把人救出来。”汪子默捶了下手,发火也要看轻重缓急,这个时候抱怨也无济于事。 “不好意思,刚刚才答应帮你找人,这下又要耽误了。”转过头来很是歉疚的对翠屏道歉。 “没事,我十年都等了,还在乎多等一两天。你的事是急事,你还是先去忙你的事,反正我天天都在这里摆摊子,很容易遇到。”翠屏听说他家里出事了,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他快走。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改天再来。嗯,对了,老陆,你先在这里帮她把小车推回去,她手臂受伤了使不了劲儿,我回去看看事情究竟怎么样了!”汪子默临走前还惦念着她的伤,叮嘱了一句,然后就迫不急待的往家的方向飞奔去了。 …………………………………………………………………………………… 汪子默回到家,直奔烟雨楼,等到那里才发现早已一片狼藉,院子里的花草盆栽推到了一地,楼里的画架颜料画笔散的四处都是,连窗帘都被扯成一缕一缕的了,可想刚才的“战况”多么的“激烈”…… 这个谷雨农,怎么这次疯的这么厉害!他对子璇旧情未了,天天来骚扰是事实,可今天怎么就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了呢。进警察局,子璇一个女孩子家名誉该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啊! 不过,想到谷雨农那个炮仗性子以及那张烂嘴,他说了什么难听话,激起其它人的反驳,恼羞成怒之下做出这种事也就不稀奇了。画会里的几个人都暗暗爱慕着子璇,偏偏子璇又对梅若鸿又意思,而梅若鸿又不说明接受又不说明不接受,一堆人这么暧昧下去,真是麻烦不断! 果然,这世界上最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了,自己抱定独身主义果然是最省事的!汪子默站在亭中叹了声气,然后马不停蹄的往书房走去,开始寻思着要给哪些能帮的上忙的人打电话,希望能赶快把他们救出来。 ………………………………………… 翠屏这会儿倒跟老陆相处的不错。老陆是汪家的老仆人,从小看着汪子默长大,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照顾着。汪子默的父母都到北京去了,兄妹俩不愿意随父母上京,汪家父母不放心,便留了老陆这信的过的老仆照顾他们,希望不要捅出什么漏子。可是汪子默跟汪子璇兄妹俩胆子实在是太大,父母前脚走,汪子璇就跟谷雨农离了婚,汪子默就把醉马画会招进了门,整天一堆人论事作画,在老陆看来“不务正业”到了极点。 “翠屏姑娘啊,我跟你说,少爷那帮朋友没一个好的,整天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撺掇小姐离婚!你说离婚,多让人看笑话啊!自古以来,哪有一个女娃娃休老公的?”老陆帮翠屏推着车子,气呼呼的说着。 老陆在湖边也看到过几次汪子默跟翠屏在一起的样子,所以对她眼熟。看到平时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肯在一个面摊上帮一个女人洗碗,老陆本能的就觉得少爷肯定对人家有意思,尤其是汪子默吩咐他送翠屏回家之后,他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当下就把翠屏当做自己人,念念叨叨的说起体己话来了。 其实按说,像老陆这种人是没可能这么和颜悦色对待一个摆摊的女人的,主要这是被汪子默逼的。老陆一直觉得自家少爷好的不得了,看看那长相,那人品,那学问,都是拔尖,放到古代那就是做状元的料。可是这么好的少爷,有一项不好,那就是老不娶媳妇,说什么要坚持独婚主义。反正那些洋玩意老陆是听不懂,可他就知道一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爷太太为了他的婚事,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说了多少好话,可他说不娶就不娶,现在都二十八了,还是光棍一条。老爷太太没办法,眼不见为净去了北京,临走之前就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老陆,说是只要汪子默对那个女人有意思,管她是瘸子是麻子,赶紧娶进家门就行,什么身份地位家世,全都不介意了。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老陆看翠屏就跟看未来的少奶奶一样,越看越满意。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可是模样周正,一看那长相就是旺夫的贤惠模样,而且这身材也是能生的,老爷太太见了保准满意。至于那个小拖油瓶,可女娃长的灵眉画眼,懂事的招人喜欢;综合来看,虽然这个女人出身差了点,可手脚伶俐,又干净整齐,说话也斯斯文文的一点都不粗俗,比那些颐指气使动不动发脾气的大小姐强多了,配的上少爷。 就在翠屏跟汪子默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老陆就已经暗自在心底里把两人配对了,所以对这翠屏也当着自己人一样的抱怨了起来。 “翠屏姑娘,你说我们那姑爷,人品好,不抽不嫖的,对小姐爱的心尖尖的一样。家世也好,家里虽然不比我们汪家是书香门第,可也是杭州城里排的上名号的望族,小姐出门都不走路,洋车都好几辆换着开的。这样姑爷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看除了我们少爷,就再也找不到比姑爷更好的男人了!可这么一对金童玉女,非被那个梅若鸿给撺掇着拆了,说姑爷不懂什么艺术,让小姐跟他感情不和。我呸,你说他怎么知道我们小姐跟姑爷感情合不合,他以为他是谁啊!你说这小两口吵架,哪有不嘴皮磕着牙的时候,他们还说是少爷小姐的朋友呢,是朋友不都应该劝和不劝离么,哪有他们这种当人朋友的!宁拆十座庙,不悔一门亲,我看那帮人一个个穷酸相,都是活该!” 翠屏陪着老陆一走走过去,脸都快笑酸了,既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说,我跟他不过普通朋友而已,汪子默教什么朋友有什么妹夫真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老人家你真的抱怨错了啊…… 9、义气(改错字) 看汪子默如此焦急的赶回家,翠屏还以为他这一忙少说就要五六天,谁知道第二天他第二天竟然又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翠屏一开门,看到一手插在口袋,站在外面发呆的汪子默,有些惊诧的问他。 “老陆告诉我的。”汪子默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见到翠屏出来,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的,简短的说明了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那个八卦老头啊~翠屏心里摆出一个大大的遄郑敲创竽昙突鼓敲聪不栋素缘睦贤罚娴牟欢嗔恕 “你的事情解决了?” “嗯,解决了。这次多亏有贵人相助,事情解决的出乎意料的容易,现在就能去接他们回家了。那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也去?”翠屏有些惊讶,“可是我跟你的朋友他们又不认识啊”。 “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从素不相识到变成朋友的。我的那些朋友都是些很可爱的人,你肯定会跟他们相处的愉快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昨天说要带你去见的人,也是今天要去接的人中的一个。” 汪子默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出这种话,心里想着的是,今天梅若鸿被从监牢里释放出来,心情肯定很好,这个时候也许是最适合介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了,在巨大的高兴之下,翠屏跟梅若鸿之间的那点不愉快也许就会被忽略了。 “哦,”想到要见自己的“老公”,翠屏心里有些咯噔,不免有些紧张,但早见晚见到要见,晚见不如早见,所以当下挤出一个微笑给汪子默,“那好,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就去。” ……………… 汪子默跟翠屏到了警察厅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个靓丽的身影在那里久候了。 “杜芊芊,你怎么来了?”汪子默走前去打招呼,声音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丝,欣喜。 “汪子默,怎么是你?”今天的杜芊芊打扮的非常漂亮,崭新的绣花衣裙,乌油油的大辫子上还别着一朵小白花,看上去特别的灵秀动人。 “若鸿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来接他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来。”汪子默笑着说,但是显然很是高兴她在这里。 “那个,我当然要来了。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家,更谢谢你们让我见识到那么“精彩”的一天,我第一次认识了一大群艺术家,第一次看到“人体画”,第一次遇见敢于挣脱婚姻枷锁的女子,第一次目睹打群架,更是第一次看到警察鸣枪抓人……在这么多的“第一次”中,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我平日那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实在是太贫乏、太单调、太不“多采多姿”了。我觉得我的人生简直是一潭枯水,那么的黯淡无光,了无生趣……子默,你能容许我加入你的画会,成为你们中的一份子吗?我真的好想好想参与你们那种精彩绝伦的生活” 翠屏站在旁边,冷不丁被这么一长串话给雷到了。真是强大,这肉麻的程度跟琼瑶奶奶有的拼了。 汪子默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问这句话能引来她那么一长串的感慨,当下就有些惊讶。可是任哪个男人被这么一个如水般柔弱的女孩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恳切的望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所以汪子默当下也点了点头,“好啊,我们画会对于任何有志于学画的人都敞开着大门。” 杜芊芊跟汪子默说的话翠屏插不上嘴,所以她只能找了一个三人都知道的话题聊,“那天他们被抓的时候,你也在场?”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责怪我不讲义气,丢下大家自己走了?”杜芊芊仿佛受到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望着翠屏瞪大了眼睛。 “?”翠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只是想找个话题聊聊,她大小姐的怎了啊! “子默,我,我不是故意躲起来的。我绝对没有因为看见情势不妙,怕遭到波及,就拉着小葳悄悄退到了假山后面,我当时,我当时只是被吓到了。”杜芊芊小脸变的惨白,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望着翠屏,大眼睛里满是水光盈盈“你是在责怪我没有跟大家同甘共苦吗?可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家打群架啊,我怎么会知道要怎么办,我当下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我只知道我要保护我弟弟……” “我责怪你?”翠屏看着她激动的辩驳,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责怪你干什么,我跟你又不熟,跟那些被抓的人也不熟,不管你是跟他们同生共死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都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责怪你干嘛!” “芊芊,你别激动,翠屏没有怪你。”汪子默完全没有想到翠屏无意中的一句话会引起杜芊芊这么大的反应。醉马画会的人出现问题跟杜芊芊没有任何关系,任何人都不可能为了第一次见面的人抛头颅洒热血,杜芊芊的作法并无可厚非,是人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躲开他也不会怪她。 汪子默不明白为什么杜芊芊会反应这么大,而且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翠屏的问话是指责。难道这是男人女人思维的不同?他明明就只觉得翠屏只是随便问了两句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色彩在里面。 杜芊芊不说翠屏还不觉得什么,她这一说,翠屏只想到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对啊,按照说杜芊芊当时跟醉马画会的人在一起的,警察抓人的时候又没有区分的一网打尽,那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以安然无恙? 哼,冷血又怎么样了,自私又怎么样了,敢作敢当谁会瞧不起你?最恨那些人自私自利没关系,可是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自己是逼不得已,说自己其实是一心为公是大公无私是为朋友肝胆相照…… 这种即当□□又立牌坊的做法,实在是让人齿冷。 翠屏开始还觉得杜芊芊是个有些过于单纯的大小姐,对她不喜欢,但也没什么其它特别的感觉,可没想到现在这么一来,让她看清杜芊芊光鲜表面下的那些小心思,不由得对这个女孩子由不喜欢变成了厌恶。 不过心里想归想,反正这人目前跟自己也没什么交集,自己也不用对她多费心思,因此对于杜芊芊的“柔弱可怜”,翠屏抿了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转过身子不在理她。 也许是翠屏的目光让杜芊芊感觉被看穿,也许是翠屏的态度太过于冷淡而刺痛了杜芊芊那个玻璃心,总之,杜芊芊也停住了口,只是欲说还休的轻咬住了嘴唇,一幅委屈的样子。 汪子默站在两个女人中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看着杜芊芊不时飘过来的求助眼光,他不由得觉得,像翠屏这种干脆利落的女人真的好相处多了。 正在这尴尬时分,警察厅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喧闹声,醉马画会的人被释放出来了。 “芊芊!”第一个蹦出来的是跟猴子一般的梅若鸿,看来他被关了一天之后精力仍然不减,看到杜芊芊在门口惊喜的一蹿有三丈高:“你在等我们吗?” “是呀!”芊芊笑着迎向他,刚才还阴云满面的脸一下子灿烂如阳光。她开始踮起脚尖很可爱的去数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一个都不少,对不对?” “对的,我们一个都没少!芊芊,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如果我被关进去能换来你的到来的话,我就算被关进去十次,百次,也值得了!” “你说什么呢!”杜芊芊害羞的一低头,“我好不容易才劝我爹给警察局长打了电话,让他送你们出来,你要是再进去了,我可没胆子再求我爹了!” “嘿!”子默注视着芊芊:“原来是你!我说呢,怎么这么容易就把他们放出来了!原来有杜老板这个贵人开口了。” “没什么,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帮忙呢!” “真的是你吗?”梅若鸿不相信的眨着眼睛“我还以为是我对那厅长的一篇演讲,把他给感化了!” 我还以为是我陆大侠的‘英气’,把他给‘震’倒了!”陆秀山接口。顿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热烈的讨论起在警察厅的种种。 汪子璇走了过去,热情的握住芊芊的手,感激的说:“若鸿真没有白白把你带到烟雨楼,第一次见面,你就肯拔刀相助,真是够朋友!” 杜芊芊众星拱月的被围在人群之中,面带着微笑的站在那里望着其它人,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候向翠屏投去了一个示威的眼光:看吧,他们能这么快出来,可离不开我的帮忙! 翠屏见状,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移过去头。 关我屁事,难道对方是白痴,我就要降低我自己的格调陪她变白痴吗?! 10、会面 他,他,还是他?翠屏抬着头逡巡着看着那帮叽叽喳喳刚出来的人,费劲的思量着,究竟哪一个是“水云间”的主人? 正在吵吵嚷嚷的一堆人也看到了站在汪子默身边的她,于是一股闹的又跑来看她了。 “子默,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介绍这位是谁呢?”一个穿着红色衬衣的男人过来笑嘻嘻的问着。 这帮子人,在警察局关了一天精神还能如此亢奋,不知道是该夸他们乐观还是说他们神经粗。翠屏惊诧的看着他们的笑容满面,心里如是这般的想着吗。 “舒奇,这是翠屏,我的一位朋友,今天我是带她来找人的。翠屏,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陆秀山,这个是沈致文,这个是叶鸣,这个是钟舒奇,那边那个是我的妹妹汪子璇,至于那个,我想你应该已经认识了,他是梅若鸿。” “你好,我是沈致文。”穿着红色衬衣的男子好奇的看着翠屏,伸出了手。 “啊,”翠屏点点头,看他伸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要握手,所以在他主动伸手碰自己手的时候,本能的缩了手回去。 “致文,你聪明一些好不好,一看翠屏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习惯这种礼节。”叫叶陆秀山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穿着灰色的长衫,很有礼貌的对翠屏一拱手,“不好意思,他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你别跟他计较。这是西洋礼节,并不是存心要占你便宜的。” 这个时候,正是中国东西方文化交汇的时间,所以在汪子默的朋友中,有人穿着西式的衬衫西装,也有人穿着传统的长袍马褂,在礼节上有人喜欢西式的握手,也有些人遵循中国传统的作揖。也许在别的时代,很难看到这两种文化的同时存在,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两方种文化却是并行不悖的。 他们看着翠屏穿着传统的蓝色白花盘扣对襟便衣,梳着发髻,还以为她是传统的那种女子,没有见过这种礼节,被吓到了,赶忙道歉。 “是我的唐突了,”沈致文被陆秀山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一拍脑袋,弯腰对她一揖到底,“翠屏小姐,小生冒犯了。” 翠屏当下就被他这样子逗笑了,沈致文见他一笑,立马站直了身子,冲着汪子默眨了眨眼,“看来你的这位朋友应该是不会生我的气了。”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不是什么小姐,谈不上什么冒犯。”翠屏笑着握住了叶鸣伸过来的手,“我不是不懂这种礼节,只是你刚才什么话都没说就来拉我,我被吓到了。” “我叫叶鸣。哈哈,致文就是这样莽撞的,上次他见到一个女孩子也是这么跟人家打招呼,非要跟人家握手不可,结果吓的那个女孩子大叫流氓,还差点把警察招惹过来呢。”叶鸣是个挺活泼的年轻人,喜欢讲笑话,看到翠屏很温和的,当下豪不犹豫的把沈致文上次做过的糗事拿出来说,大家哄的一笑,刚才的尴尬气氛顿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翠屏跟他们讲了一会儿话,便喜欢上了汪子默的这些朋友。他们都是些很活泼开朗的人,接受过一定程度的西式教育,对传统的男女大防嗤之以鼻,虽然有时候会因为过于而显得疯疯癫癫放浪形骸,可更多的时候他们身上却有另一种君子之风。 他们比翠屏想象中的更崇拜西方文化,片面的觉得西方的一切都比中国好,西式做派很浓厚,可就算是在这种思想下,他们也会顾忌到别人的习惯问题,会为自己的疏忽道歉,而不是嘲笑翠屏的保守,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努力的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的。 这个,应该是翠屏跟醉马画会的成员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了,汪子默很尊重的为她介绍了每一个人,那些人中除了梅若鸿之外,其他人也没有因为她的外表而歧视她,看不起她,每个人都充分给与了她应有的尊重。 翠屏跟他们交谈完,然后将疑问的眼光望向了汪子默,示意的问他,哪个才是“水云间”的主人。 其实问话的时候,翠屏心里已经闪过了不祥的预感。过来打招呼的几个人,无论是年龄,还是个性,都与自己的那个“老公”不怎么相否,而现在唯一的没有说话的那个,就是跟她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公“重名”的梅若鸿。 梅若鸿的眼睛,向来无视掉所有他认为不美好的存在的,因此他从一开始都没有发现翠屏的存在,直到沈致文他们在那里跟翠屏打完招呼还不见他过来,汪子默喊他,“若鸿,你怎么还不过来跟我们的新朋友打声招呼”时,他才看到这边“渺小”的翠屏。 “这个女人,她怎么会来!”梅若鸿不悦的蹙起了眉头,拉着杜芊芊大步的走了过来。 “我见过你!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比梅若鸿快一步的是汪子璇,她刚才只顾着跟梅若鸿说话,没有看其它人,所以现在也是刚刚才跟翠屏打招呼。只见她水灵灵的眼珠子瞅着翠屏身上下一转,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啊,在哪里?”翠屏看着眼前穿着红色洋装的姑娘,如果不是事先听老陆唠叨的话,她绝对想不到她会是结过婚的人。 她太年轻了,当这个女孩子站在翠屏身前的时候,她只能想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八个字,美丽中带着一股泼辣,泼辣中又略带纯真,浑身散发出的那种青春洋溢的活力可以感染到每一个人,怪不得老陆夸起他们家小姐的时候骄傲的差点没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相比之下,翠屏不由得往把眼光移到杜芊芊身上去了,那个女孩子,美则美矣,却不免有些像木头美人。 杜芊芊仿佛注意到她的注视一样,下意识的往梅若鸿身边瑟缩了一下,一手缠上了梅若鸿的胳膊。 才第二次见面,就这样亲密,翠屏用讥笑的眼神扫过她跟梅若鸿紧握住的那只手,没想到这看起来养在深闺,不知人间险恶的杜大小姐,还有做豪放女的潜质啊。 “啊,我想起来了!”汪子璇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手,指着翠屏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我哥的画里见到过你,就是那副春晓。” “对对对,好像就是那副,子璇你真聪明,记得比我们都清楚。”汪子璇话一出口,钟舒奇立马附和,那神态比忠犬还忠犬,果然是对汪子璇有意思。 “万一子璇记错了,钟舒奇你这马屁可就拍到马腿上了。”叶鸣笑话钟舒奇的样子,但是他自己却飞快的挤到汪子璇身边,笑的跟朵花一样的对汪子璇说“子璇,我不用“好像”,我用“一定”,我知道你肯定没有记错,我对你有百分之二百的信心!” “哦,那如果我猜错了怎么办?”汪子璇被两个男人这样献殷勤,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反问他。 “如果猜错了,那我们就揍子默,揍到他非承认你没有猜错,翠屏就是画中人。”叶鸣眨巴着眼,一席话说出来,所有人都笑了,汪子默一拳捶在他的后背心,“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翠屏看着他们笑闹,脸上也出现了会心的笑容,的确,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话,毫无顾忌的互相竞争,而不是像有些人一样当面说一套,背后又一套。 也许是被老陆念久了还是怎么的,当翠屏看到汪子璇青春飞扬的笑脸时,不由得想到老陆口中那个“好姑爷”谷雨农了。汪子璇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被众人捧在手掌心的公主,从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都可以看出来,她是接受最开明的教育,立志成为所谓“新时代女性”的那种女孩子,热爱自由,追求自由,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事情了。谷雨农虽然爱她,但是却不明白她想要什么,两相之下两人感情出现缝隙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他们当初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那就是说她跟谷雨农之间也应该有感情基础的,只要给他们多一点时间,让两个人互相了解包容,也就不会走向离婚这一步了。 只是过于护短的汪子默,以及这群明显正义感过于旺盛的好朋友们,太过急切之下的帮助反倒让汪子璇更像是孩子吵架中得到大人支持的那方一样,越发的得理不饶人了。 唉,真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不过,这些人是好心,那梅若鸿是什么意思呢?感觉到一股不友善的眼光死盯着自己不放,翠屏一转头,便看到站在外围的梅若鸿。 这里,汪子默他们还在说着画的事情,汪子默被一堆人轰的没办法了,只能点头,“那幅画里面画的人的确是翠屏,那幅画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画的。” “哦,怪不得我说呢。”汪子璇眨了眨眼睛,笑的很是调皮,“上次在画廊里有人出一百五十块钱买那幅画你都不肯卖,原来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啊,怪不得呢。” 汪子璇的最后几个“纪念意义”咬字咬的很重,被她念出了别样意味,她身边的几个追求者当下也开始起哄,汪子默被她臊的下不去台,当场就一敲她的脑袋,“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看吧,看吧,有人恼羞成怒喽,有人恼羞成怒喽!”汪子璇拍着手笑着,一下子就撞到了正走过来的梅若鸿身上,她也不躲,反而是一手搭在梅若鸿的肩上,自然的躲在他背后,有些娇嗔的着问,“若鸿,你说我哥是不是好没道理,画廊里的话他不肯卖,害我少赚了二十块钱的抽成也就不说了,这些连我说也不许说了。” 翠屏眼尖的看到,当汪子璇说起汪子默的画的价钱时,梅若鸿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阴翳。 11、“不公平” 梅若鸿没有想到,自己出狱的时候那个女人会来,更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的跟他们打成一片。 哼,不过就是一个大字不识得几个的乡下女人么,用得着对她那么客气!这些人只是见惯了像子璇这样精致的摩登女郎,初见这种土不拉几的女人,觉得新鲜好玩罢了,才会理她的。 梅若鸿深深的记得上次在桥上的遭遇,那个女人的暴力、刁蛮,最最主要的还是对他的漠视,他都全部记在心里。一个乡下女人而已,见到自己这种艺术家,平常哪个女子不是带着恭敬崇拜向往的眼神,就连杜芊芊这种名门闺秀都不例外,她怎么可以例外! 汪子默向翠屏介绍画会中的每个人的时候,他听到子默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偏偏装作没听到一样,只站在角落里跟杜芊芊说话,并不过去。 他是艺术家,当然要卓尔不群才能显出自己的特殊来,哪里像叶鸣他们那样,见到谁都是乐哈哈的,真是有失身份。对了,听说他们还去帮人画插画,帮火柴厂画火花,帮报纸上画木版画赚钱,这真是有失风度!我们是画家,画家,怎么可以去做那种低贱的工作,那简直是在谋杀我们的艺术生命,扼杀我们的艺术天分。 梅若鸿看不起画会中其它人都以汪子默为首的态度,当然,他绝对不是嫉妒。像他这种天才,他用的着嫉妒吗?!当然不用,他只是怀才不遇罢了,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大师级的人物的!虽然他从心底也是佩服子默现在的成就,但他一直觉得,子默现在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样子,完全是沾了家庭的光。谁叫他命好,出生在那么有钱的家里,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最好的老师辅导,然后在绘画生涯中又多得名师提携,以至于十六岁就在画坛小有名气,二十八岁就成为美院最年轻的教授。 子默真是幸福,从来不缺钱,也不用为生活所忧虑。家里有那么大的房子,又有那么大的生意,每天就只用舒舒心心的画画就好了,可是就这样,上天还格外垂青他,连他随便画的画都有人抢着要买,而自己呕心沥血的画却无人问津…… 梅若鸿越想越觉得命运的不公,有些人就是比别人命好,就像汪子默幸运的出生在这艺术之都的书香门第里,而自己却要悲惨的诞生在四川乡下的小农村!他为了画画,背井离乡,吃了无数的苦头,到头来却比不上他,这公平吗?连子默都承认自己画的比他好,那些画商们怎么可以如此的有眼无珠! 对于梅若鸿来说,抱怨是一件快活的事情。因为抱怨可以让他将现实中种种的不顺心都推到命运的不公上面,在抱怨中,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无辜最可怜的人,这个时间他会忘记这么多年子默对他的资助扶持,会忘记子璇对他的鼓励,会忘记其他朋友们对他的肯定,他只会记得,自己现在的“不好”是由他们的“好”造成的。 他,梅若鸿,是一个清高的、有节操的画家,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出名,但是他却时时保持着自己的操守。他有时候生活困窘是会接受子默的资助,但是这是自己把子默看做朋友才会接受的,换做其它人,就算哭着喊着求他收他都不会收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得不承认汪子默是个很好的朋友了,细心、贴心,且顾忌别人的尊严,天热的时候记得送衬衣短褂消暑的食品来,天寒起风的时候又记得送夹衣棉袄来,而且每次给钱的时候都不会说给,而是说“借”。每次他推脱的时候,子默总拍着他的肩说,“是朋友就拿着,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我还等着你成名之后提携我呢!” 于是,梅若鸿便拿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是的了,他只是问子默“借”钱而已,等到他成名之后,他会连本代利的还的,所以,他不欠子默什么。 再说了,子默又不是只借给他一个人,他那么大方,只要朋友开口借钱,他没有不答应的。无论是他梅若鸿,还是叶鸣,沈致文,钟舒奇,画会里有哪个人没有接受过汪子默的资助?所以,他为什么要对子默感恩? 他们是朋友啊,朋友就该是“平等”的才对! 所以,梅若鸿心底有些看不起陆秀山他们的,看不惯他们忘记了“平等”,看不惯他们在子默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自己才不会那么没骨气呢! 现在,梅若鸿听到子璇说子默的画有人肯出到一百五十块的高价买他的画,心里的“不公平”感就更重了。 但是,汪子默是他的朋友,他当然不会嫉妒他,所以等子璇搭着他的肩膀倩笑连连的时候,他也笑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子默一向清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不卖,自然有他不卖的道理。” 翠屏在一旁听到梅若鸿说清高两个字,有些不怎么舒服。怎么有人这么说自己的朋友的,虽然他后面看似听支持汪子默的决定,但是前面那句清高,怎么听都像讽刺汪子默故作矜持。 不过,其它人仿佛习惯了梅若鸿的这种说话方式,都没有在意。汪子默听了笑笑摇头说,“什么清高不清高的,我也俗人,一天要吃饱肚子,怎么可能不爱钱。只是那人不是诚心买画的人,我不想明珠暗投!” “好一个不想明珠暗投,”沈致文听到这个词一拍手,调笑着说,“只是我们这些人,想暗投人家也不让我们投啊~” “就是就是!”其它三个人也起哄了,所有人笑成一团,好不热闹。 “你们啊,就知道寒碜我。”汪子默一个巴掌拍到钟舒奇背上,“我的大画家,最近花火画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我开始觉得这工作无聊单调,但是久了发现,倒对提升基本功有所帮助,至少我现在画线条的时候流畅多了。而且,要在火柴盒那么小的方寸之地凸显美感,画面布局的重要性就一下子体现出来了。子默,这方面我可是弱项,你得帮帮我。”钟舒奇是个有些古板的人,被汪子默问道工作,就一板一眼的连现在的感受都说了出来,还当下向他求教。 “那是当然,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汪子默推了推眼镜,“我们学校最近刚好新买了一套关于这方面的书,我想办法帮你弄出来。你先自己琢磨看看,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在讲给你。” “好啊,”钟舒奇听到这个大喜过望,一把抓住汪子默的手,“子默,你可得尽快。我好不容易画了三个月裸着大腿的美女花火,才换来这么一次可以自己设计图案的机会,可一定一定不能搞砸了。” “你不是最喜欢画人体画么,怎么这下就受不住了!”有人起哄。 “天啊,我喜欢的是人体艺术,而不是搔首弄姿啊~”钟舒奇夸张着苦着脸表达起了自己在工作中被那种东西折磨的如何不成人形。 他夸张的表述,很快又引起大家的哄堂大笑,翠屏跟在一起,不由得觉得他们这堆人真是太容易笑了,似乎什么事都可以找到笑料,如意的事会笑,不如意也会笑,得意的时候会笑,苦中作乐时竟然也能放声大笑…… 这种乐观的生活态度,的确是该值得自己学习的。想想自己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一直忙于算计,脸上常挂着客气的微笑,却有多久没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了。 “好了,你们俩个画痴,难道还打算在警察局门口秉烛夜谈么?”汪子璇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挽住一个人胳膊,“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有什么话回去说,我可不想在这里再多呆一分钟了。” “好好好!”子默任由子璇小孩子般的扯着自己往前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看,大家兴致这么高,就去烟雨楼吧!为了庆祝大伙无罪释放,为了欢迎杜芊芊加入本会,为了庆祝我们认识翠屏,为了庆祝舒奇不用再画美女大腿,为了庆祝好多值得庆祝的事情,我们今晚吃它一顿,不醉无归,怎样?” “好啊!”众人欢呼起来,叫得好大声:“好啊!好啊!庆祝重生,不醉无归!” “我,”翠屏看着这群兴高采烈的跟疯子一样的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汪子璇从子默那里跑开,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几乎半个身子吊在她身上,笑的灿烂的说“不许说有事,不许说要走,不许说不想去!我还想好好问问你们的那幅画呢~” 看到子璇这么热情可爱的女孩子,翠屏也有些没有办法了,只能求救般的望向汪子默,他可是带他过来的人啊。 “你看这丫头,我们画会平常就她一个女孩子,被我们惯的无法无天,简直成了画会里的押寨夫人。现在多了你跟芊芊两个人,看她以后怎么一家独大!汪子璇,到时候被冷落了哭鼻子可别来找我哦。”汪子默也走了过来,跟子璇开起了玩笑。 “你们想的美,到时候芊芊跟翠屏入了画会,两个人都是我的,我左拥右抱,你们一群臭男人就等着流口水吧。”说着作势就要去亲翠屏的脸,吓的翠屏都呆了,其它人看着她们这种样子,笑的都弯了腰。 “你个小磨人精,快别作弄人了,这是我带来的人,被你吓傻了我可就罪过大了。”汪子默伸手把翠屏从她手上拉过来护在自己背后,“你还是找那些心脏强壮的去戏弄吧。” “汪子默,你算什么哥哥,见色忘友!”子璇也不气恼,叉着腰点着他的鼻子,笑的可爱,不过最后又两手一摊偏着脑袋吐吐舌头,“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你28了还光棍一条的份上,这次就大方的放你去聊天吧。芊芊,我们走,别理这堆臭男人,每一个好东西。”说着又笑嘻嘻的跑去闹杜芊芊了。 12、猜出来了 “我妹妹就是这样的,疯丫头一个,你别在意她的话。”汪子璇最后的几句话弄的汪子默挺尴尬了,等到其它人笑过之后闹哄哄的走到前面去了,他才陪着翠屏走在后面慢慢的走着,扶扶眼睛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 “嗯,我知道。不过你妹妹这性子挺让人羡慕的,真乐天。”翠屏抱着手跟汪子默一起看着前面又是唱又是跳的汪子璇,微笑着用羡慕的口气说。 其实,翠屏本来也不是个保守的人,她心想自己怎么说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可能比这些“古人”保守。自己的拘束,顶多是从小家教比较严,不怎么轻易跟异性相处,从而掉到男人堆里尴尬而已。上辈子的她太乖了,学生时代几乎跟男生连手都没牵过,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二十六七了还要相亲去。 可是,自从她见到了这堆人之后,翠屏才意识到,跟这些“放浪形骸”的艺术家相比,自己保守的程度简直可以跟十八世纪的女人相比,至少,她就不敢跟汪子璇一样大胆的做裸体模特。 而且,就算是看上去儒雅的汪子默,骨子里也有身为艺术家疯狂的那一部分因子作祟,要不然他怎么敢在这个时代挑战传统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点,坚持不婚主义呢。 这个时代某些人的保守程度让人匪夷所思,但是也有一些人的开放程度让人望尘莫及,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裸体画是否是艺术还是□□都没有定论,但他们现在就敢身体力行的去实践,去创作,这让人不得不惊叹。 “你觉得好就好,我其实拉你出来,也是想让你受到感染,多笑笑。”汪子默看到翠屏望向前方的笑脸,有些犹豫,觉得下面的话自己说起来似乎有些暧昧,但是想想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其他用意,只是单纯的想帮助别人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于是便故作大方的说下去了,“我看你平时虽然总是笑着,但身上却有一种郁郁寡欢的味道,仿佛心里有什么事开解不开一样。所以我特别想让你来见见我的这些朋友,他们都是一些很开朗与豁达的人,我希望他们的爽朗向上能感染你。我,我希望你能多发自内心的大笑几次。” “我还不够积极向上?”翠屏好奇的侧头看他,“我每天都很积极努力的生活啊?积极的摆摊,积极的赚钱,积极的工作……。” “你很积极,但是不快乐。我希望你能快乐的笑起来。”汪子默皱了皱眉头,却发现自己无法清除的表达出自己的那种意思。 其实,说白了,他只是偶尔看到几次她抬头发呆时,眼里流露出一种茫然伤感。那神色虽然很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追求美丽东西的他却不想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你还是多笑笑比较好。”汪子默想想说。 翠屏的反问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他是这么认真的想了半天回答她,当下就搭着他的胳膊笑了起来,“知道了,知心弟弟。真是的,你才多大,就学会教训人了。” “弟弟?”汪子默抿了抿嘴,显得有些不悦,是男人都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做小弟弟的看待吧,不管几岁的男人都是这副德性。 “那当然了。你妹妹说你今年28岁,那比我要小好几岁呢,不是弟弟是什么?”翠屏饶有兴致的挑眉问他,看他怎么反应。 她竟然比自己年龄大?其实,她不说的话,真的不怎么看的出来。汪子默只是觉得翠屏身上有一种有别于子璇和芊芊的成熟韵致,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比自己年纪大! 汪子默没怎么跟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接触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除了兄妹或者师生关系之外根本没什么与女性接触的经验,当下就傻愣愣的呆在那里了。 “哈哈,你忘了我女儿都大到可以打酱油了,你却连婚也没结过呢。对了,弟弟,来,喊声姐姐听听。”看到一向风度翩翩的汪子默脸上露出这种一脸空白的窘然表情,翠屏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爱的可以,当下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喊姐姐。 身为“古人”的汪子默自然不能领会打酱油这句话的笑点在那里,所以只能一脸无奈的看到翠屏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在那里偷乐。 果然,大女人小女人都是一个样子的,自己这种老实人在她们面前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还没跟子璇接触呢就知道捉弄人了,等到跟子璇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近墨者黑,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这两个女人作弄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汪子默看着她笑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这种无奈中带着甜蜜的想法。 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理,将她跟自己最关心的妹妹放在一起比较,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应该赶快打住,打住! 所以汪子默不再跟翠屏说这些,将话题扯回了最初邀请她过来的目的上,“刚才我们画会的人我都像你介绍过了,其中我说的那个水云间的主人,就是,” “就是梅若鸿对吧?”说道这个,翠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打断汪子默的问话,淡淡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汪子默有些惊讶。 “猜出来的。”翠屏抬头看看前面正跟杜芊芊的说笑的人,脸上的笑容像是蒙了一层灰一样,忽然黯淡忧伤了起来。 “我去帮你喊他过来。”汪子默看到翠屏这次提起梅若鸿并没有立马骂骂咧咧,还当事情顺利了呢,正想去喊梅若鸿过来,没想到翠屏一把拉了过来,“反正晚上就要见面,也不急在一时,不如你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吧。老实说,这么久没见过了,我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翠屏低下头笑笑,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就跟近乡情怯是差不多的道理吧,找了那么久的人忽然站在面前,翠屏竟然不知道怎么搭话了。不过也好,自己就帮她多讲讲若鸿的事情,让她尽快对他有点熟悉感吧。 汪子默这么体贴的想着,于是也不着急喊梅若鸿过来,只是细细的给翠屏讲起这六七年间梅若鸿的所作所为来了。翠屏听的很认真,不时的点头,提问。 听完汪子默的讲述,翠屏才知道,原来汪子默跟梅若鸿认识有六、七年的时间了,自从六年前梅若鸿开始定居在杭州西湖边上之后,大家更是好的跟一个人一样。但是饶是如此铁的哥们儿,也没有听梅若鸿说起家里的事情。 “难道他就没有跟你提起他的父母,家人什么的?”翠屏在心里捏了一把汗的问。 “你这么一问,我倒发现,若鸿几乎都没有提起过他家里的事情。”汪子默扶了扶眼镜,细细的想了一遍之后给了确定的答案,“他的确从来没有提过。前年叶鸣他们过年回家的时候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他摇摇头拒绝了。我们只知道他是四川人,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家乡,说过自己的家人,久而久之,我们想他可能在家里过的不如意,或者有什么伤心事,怕他难过,也就没有再问了。你是从他家乡来的,你跟若鸿以前很熟吗?” “一般吧,我不知道他还记得多少,熟不熟要他说了才算数,我说了不算。”翠屏摇了摇头,低下头去掩住自己内心的愤怒。 虽然说十年是个很长的时间,长到足以让稚龄孩子长大,让少年变成大人,让少女变成妇人,可是也不至于让你的结发妻子站在你面前你却还不认识吧? 可是,翠屏对梅若鸿没有太深的印象,那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翠屏,记忆不完全的缘故。可是梅若鸿又不是穿来的,可她站在梅若鸿面前好几次,梅若鸿都没有认出他,可见这个男人到底在心里把她放到了怎样的位置上! 生这种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梅家的家境在乡下还算可以,可是要供一个孩子上洋学堂还是不容易的,但是梅家二老还不是竭力供他上了。但是他出来之后又做了什么呢?嫌家境不足以炫耀,便从来不在朋友面前提起生养他的父母,从来不提起为他家里做牛做马的妻子,更不思考自己应该为家里做哪些贡献,该尽哪些身为儿子应尽的义务,一出门就跟丢了似的。 翠屏真的很想问,天底下还有没有比这更不负责人更自私的男人?! 她恨不得当下就冲到梅若鸿面前大声的质问他,喝骂他,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做。如果那样的话,善于狡辩的梅若鸿肯定会声泪俱下的用一千种一万种理由做借口,来说明他的无辜,搞不好还要将脏水反泼在她身上,责怪她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住在乡下,反倒要到这里来“污蔑”他。 翠屏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到他咆哮的口水四溅的样子了! 她庆幸自己可以在看到他阴暗的人品之后才找到他,而不是刚来到就呆呆傻傻的一头撞上去,成为被他嫌弃的“累赘”,受尽委屈却还不能为自己伸冤。 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他了,没关系,她一定要慢慢的,渐渐的,一点点剥露出他外面的伪装,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 13、曝光 因为晚上要举行烧烤会,汪家下午就非常的热闹,来来往往人影不断,欢歌笑语也从未停歇过。 翠屏早上出门的时候,觉得带着画儿探监不方便,就把女儿托付给邻居照顾了。谁知道现在还要在汪家留着吃晚饭,当下就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汪子璇知道她坐立不安的原因之后,立刻就拍板让人接了画儿过来一起玩儿,说是想看看画中的那个小女孩儿本尊是什么样子的。 等画儿出现的时候,这帮子艺术家们都惊讶极了。他们平常哪里跟小孩子打过交道,一个个都觉得稀奇的不得了,尤其是被画儿那水灵灵的眼睛一看,几句甜甜的叔叔阿姨一喊,当下都乐疯了,一个个抢着陪她玩儿,还直嚷嚷着要给她画像,根本就不让翠屏这当娘的操心。 画儿因为是个女孩儿,从小就被乡下的人歧视,哪里受到过这么多夸赞,所以当下也兴奋的小脸通红,当陆秀山几个人拉扯着说要带她去后花园里捉迷藏时,便将祈求的眼光望向了翠屏。 翠屏怎么可能不答应,见女儿玩儿的开心,比自己玩儿的开心还高兴呢,当下就点点头应允了,任她跟那群“疯疯癫癫”的叔叔阿姨们闹腾去,自己则是四处看看能有什么搭的上手的。 翠屏是个脸皮薄的人,总觉得自己带画儿两个人来别人家里吃闲饭不好意思,看到厨房忙不过来的时候便主动去厨房里帮忙。老陆是跟她见过一面的,也算熟人,看到她在厨房里忙活,吓了一跳,当场就嚷嚷着怎么可以让她做这种事,实在是太失礼了。 “陆管家,你要是把我当熟人了就别拦我,”翠屏一边笑着择菜一边说,“既然你都口口声声让我把这里当自己家,那我在自己家里吃饭,自己动手择菜还不成么?” “唉,少爷来来去去这么多朋友,我哪里见过你这种人。”老陆见拦不住她,只有让她跟厨娘一起做事,看着她勤快灵巧的样子,嘴里又开始习惯性的开始感慨了。 “那些人在我们家里吃了少说有几百顿,哪里有一个像你这样懂事,知道体谅人,懂得帮忙的。唉,不过这白吃的还不算过分的,来者是客我们知道,也没有让人家动手的道理。可是那些不但吃,吃完了还拿的人就可恶了,我实在喜欢不起来。就像那个梅若鸿,每次吃饱喝足打包带走还不算,完了还常常把我们当下人一样使唤,嫌弃我们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害厨娘被小姐骂,真是岂有此理!话说我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少爷把他当朋友让他别见外,他还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对我们呼来喝去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们是汪家请来的佣人,又不是他家的,使唤我们也不嫌害臊!” 梅若鸿?翠屏耳听到这个词,立马就留意了起来。当下等老陆抱怨完,便一边择菜,一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道,“你说的就是常常被子默夸做画会里最有才气的那个梅若鸿?” “可不是。呸,什么才气,我们杭州人杰地灵,最不缺的就是才气了!”老陆呸了一声,脸上出现的是对那个梅若鸿的深深鄙视,“也就少爷爱才,当他是回事,夸夸他几句,他就简直把尾巴翘上天,以为自己是天上地下第一人了。唉,可是少爷小姐人大了,也不听我这老头子劝了,我念叨了几句还嫌我小心眼,我就只能私下发发牢骚了。哼,我看那小子贼眉鼠眼就不是什么好人相,就是会说漂亮话,哄的小姐开心,拿他当好人了。” 翠屏笑着择菜,不过倒不像上次一言不发,而是应了他一句“你老很不喜欢那个梅若鸿?” “可不是,不光是我,你看我们汪家的下人哪个待见他的。”老陆指了指在厨房做事的几个厨娘,果然她们都纷纷点头,说起那个梅若鸿的种种劣迹了,总而言之就是极没教养又喜欢装腔作势拿捏人。 “可是,我看他外表还好。”翠屏装出一副不怎么信的样子。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我看那小子也就是驴屎蛋外面光,就那幅长相还能骗几个人,要是你跟他相处久了,准知道他是什么人。”老陆见翠屏不信他的话,似乎有些动气。 “信,信,我哪里有说不信你的话了。你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看人自然不像我们这些小辈只能看到皮毛了。没听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这不管哪户人家,总要有几个像你这样老成持重的人主持才像样子的。”翠屏几句好话一出口,立马把老陆哄的笑的眼睛都眯着看不见了,连夸翠屏懂事,晓得道理。 老陆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的闲话,然后再去张罗其它的事情去了,不过在这之前还特别叫过厨房的管事婆娘,不知道叮嘱了几句什么,总之等那女人再回来看翠屏的时候,便多了十二分的殷勤,亲热到让翠屏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不容易忙完厨房的事情,翠屏不敢多呆,找了个理由便闪开了。 翠屏一走到客厅,看到一行人围在画儿在一起做什么,她还以为他们是在给画儿讲故事,当下笑着走过去,“画儿,你又麻烦这些叔叔阿姨了,有没有跟人家说过谢谢啊?” 谁知道她这么一说话,那堆人都站起来了,一个个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翠屏,你真是太伟大太坚强太勇敢了,那个男人真不是东西,竟然辜负了你这样的好女人,活该千刀万剐了!”汪子璇扑过来握住她的手,眼里全是崇拜,“你竟然一个人辛苦的抚养孩子长大,还走了那么远的路找那个男人,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王宝钏啊。” 翠屏被她这一连串的高帽子给戴晕了,当下有点发愣,下意识的就往画儿那边看,却发现小丫头眼神躲闪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不要怪孩子,画儿做的没错,像那种无情无义不负责任的男人,就应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批判他才对!”陆秀山害怕她要责怪画儿多嘴,当下就把画儿当在了背后,一副有什么就冲着我来的样子。 “就是就是,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那么无耻!” “你婆婆真是太可恶了,她竟然那么虐待你和画儿!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真应该早些废除了!” “包办婚姻是不幸的,悲哀的,但是这种苦果却要你一个人承担,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那个男人,简直枉为男人!” “父母在,不远游。做为儿子竟然不奉养父母,将这种责任交给你去做,自己去外面逍遥自在,这种人简直是枉为人子!枉为人夫!” 醉马画会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的为翠屏的遭遇鸣不平,甚至连杜芊芊也是一脸痛恨的骂了那个臭男人几句,闹的翠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他们解释了之后才明白事情始末。 原来,刚才他们陪画儿玩儿的时候,不自觉地就问起了画儿的父亲在哪里,结果孩子的回答让所有人吃惊,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可爱的孩子自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将娘俩丢在乡下十年不闻不问,直到翠屏得了重病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没办法继续抚养女儿,这才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千里寻夫…… 这种故事在他们听起来,简直比戏剧还要有戏剧性。尤其是看到画儿这么活泼可爱而翠屏如此温柔贤淑的时候,所有人不自觉的都把天平偏向了翠屏母女这边,痛恨至极的帮她声讨起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来了。 翠屏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帮子吃惊的人,心想这些人也太热血了一点吧。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到了梅若鸿那边,谁知道他不但眼中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反而比谁都在激动的痛斥这种包办的婚姻如何不自由如何腐朽落后如何与人追求自由的天性相违背,那慷慨陈词唾沫星四溅的样子让翠屏不由得理他远了两步,倒是杜芊芊一脸崇拜的看着他高谈阔论,神色中充满了痴迷。 总之,醉马画会的一帮人,以此为契机,痛斥中国五千年来的陋习,痛责封建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痛骂包办婚姻对妇女身心的残害,总之,将这件事情上升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听的翠屏都不由得汗流满面的想他们口中那个跟传统势力作斗争的光辉伟大女性真的是我么…… 一直到最后,汪子璇眼泪汪汪的握着翠屏的肩,深情的做了总结陈词,“翠屏姐姐,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会在你背后无条件的支持你的!” “嗯,好。”翠屏连连点头,看着眼前这帮子人,不得不说虽然他们容易激动又闹腾,但是心地还是好的。当然,某人除外。 看着梅若鸿激动的样子,翠屏不由得的揣测,他那是做贼心虚贼喊捉贼呢,还是说,他压根就以为这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如果某一天,当他知道故事的主角就是他的时候,那会是什么样子呢?翠屏很玩味的想。 14、篝火晚会 晚上的聚会,就在烟雨楼那临湖的平台上举行的,月光正好,水气氤氲的西湖在月光下更显得别样妩媚,看的翠屏都呆了。 “很美吧?”汪子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低声笑道,言语中颇多了几分骄傲,“虽然从小就在这西湖边长大,看了几十年,画了几十年,却总也看不厌,画不烦。无论是春花雪夜,还是夏风秋叶,不同不光线不同天气下的西湖,都美的让人咂舌。” 就是因为喜欢这片山水,他才固执的不愿意跟父母一起去北平的。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美人的话,当然是锦衣华服不夺其色,粗被乱服不遮其颜才对!”翠屏赞同的点点头,一转身才发现在自己身边说话的是汪子默,当下有些惊诧。“嗯,你怎么来了?整个下午都没看到你,干什么去了。” 汪子默抬头看她,脸上笑容淡淡,但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他把人接回来之后,看到大家都在玩闹,也不需要自己这个主人做什么,便一头钻进画室里做自己的功课去了。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反正每次大家疯的闹的最厉害的时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没人会注意自己有没有在的,就是连子璇有时候都不会发觉自己一下午没有露面。 只是,他没有想到今天还有那么一个人察觉到他的退场。 那种被人关心的微妙感觉,很新鲜,很奇妙,也很温暖。 所以汪子默当下笑的很开心,解释说,“嗯,我看他们自己玩的开心,我又没什么要做的,索性就去画了几幅画,这不是才出来嘛。” “还真是勤奋啊你,连这点功夫都不放过。”翠屏摇摇头,自愧不如,正感慨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别的事来,“下午吃饭的时候也没看到你,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啊,不行不行,等会你们准得拼酒,这空肚子喝酒怎么受的了,我还是去给你煮完面,趁他们还没来你先垫垫肚子,免得等会难受。”说着看看地上摆着的一溜酒坛子,摇了摇头走开了。 汪子默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反正随便烤几块东西吃了也就是的,但是看她已经急急忙忙的走了,只能站在原地摸摸鼻子,等她回来。 好吧,这种被人关心的温度,让他不愿意拒绝。 …………………… 翠屏估计的倒没错,晚上篝火点燃之后,一堆人的确玩疯了,烤肉、喝酒、聊天、讲故事,人人兴致高昂,个个欢天喜地,那堆疯子甚至还想教画儿喝酒,吓的翠屏赶紧抱着女儿躲开了。 “喂,你们可别把我女儿教成小酒鬼了。”翠屏笑着骂道,正端着酒碗四处拼酒的汪子璇听到这句话,当下不依了,端着一碗就就要灌她,只嚷嚷着说翠屏“伤害”了她的自尊,要翠屏罚酒一碗。 翠屏被闹不过,想着左右不过一碗酒,以前她也跟朋友小酌过几杯,应该放不倒她,所以就横心接过汪子默递过来的酒碗,一口气灌下去,却没有想到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这感觉,翠屏诧异的回头看汪子默,却见到他对自己眨了眨眼。 “好了好了,酒也灌了,你该开心了吧。她又不是能喝酒的人,你要闹也去闹千杯不醉的。”汪子默等翠屏喝了酒,几句话就支开了子璇。 “我刚才喝的,是米酒?”翠屏见没人了才问他。 “嗯。”汪子默点了点头,笑容里有几分得意,“我早想过,你既然来玩,肯定免不了被他们灌酒。我又不知道你能不能喝,怕不喝不给他们面子,喝了又受不住,所以就多长个心眼,让人准备了几坛米酒在这里。反正天黑,谁也看不清你碗里的颜色,要他们来找你拼酒,大大方方的应战就是,我们拿米酒对他们白酒,看到时候谁先倒下。” “你竟然利用地主之便作弊,真是奸诈!”翠屏嘴里这么说,但手上却是拍拍汪子默的肩,对他比出了大拇指,一副赞同的不得了的样子。 有汪子默帮忙作弊,翠屏于是难得的保持了清醒,蹲在篝火旁边帮他们烧烤。杜芊芊可没她这么好运,从没有参与过这种篝火晚会的她,喝了一点酒就醺然欲醉了,蹲在火边不停的傻笑。翠屏怕她出事,忙喊汪子默过来看。 “人家一个大姑娘家,你们把人家灌醉了,晚上可该怎么办!”翠屏有些着急。 “这个,”汪子默挠挠头,他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他们喝酒虽然也灌对方,但都是量力而行的,没有把谁放到不可的做法。杜芊芊女孩子,又是新来的,大家虽然敬酒,但是只要她说喝不了,绝对不会有人灌她,谁想到她自己却把握不住量,连灌几大杯之后就成这样子了。 “算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好在我知道她家在哪里,等一下完了派车送她回去就是。”汪子默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你去送?” “当然不是了。我一个人送她,被人看到了难免说闲话,不如叫画会的人一起去好了。驾上马车,嗯,月夜漫步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说到一半,汪子默骨子里的画家本性又发作了,忘记了自己是送人回家,而想到月夜出行的雅事上去了。 “你觉得,被一个男人送,和被一堆男人送,有什么区别。”翠屏好笑的看着他一脸陶醉的样子,不得不感慨男人的粗神经。 翠屏记得以前自己住的小区有一个女孩子,就是经常半夜被不同男生送回家,然后就莫名的冠上了不检点的帽子,被人在人后窃窃私语。那还是二十一世纪发生的事情,像现在这个年代,除非是像汪家这种开明到不可思议的家庭,换做其它稍微有点保守一点的家里,见到女儿被一堆男人簇拥着送回来,哪个负责任的父母会不担心! 况且,翠屏又想起一个问题,“她在这里玩的这么晚,有没有提前跟家里说一声?” 她记得汪子默他们举办篝火晚会是临时起兴的,杜芊芊一大早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应该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么晚回家吧?那整个中午没有见到她通知家里会晚些回去,那就是说,她家里人完全不知道她会晚归。 “啊,这种事情,”汪子默被翠屏问倒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们一堆大男人,向来都是爱折腾到几点就折腾到几点的,哪里会考虑要不要通知家里人一声,那是小姑娘们才会做的。 “她这么大人了,应该会有分寸的吧。”汪子默说的极不确定,一个自己都能把自己灌醉的小姑娘,指望让她自己把握分寸,真的不怎么靠谱。 “你们男人啊,真是粗心的可以!”翠屏叹了声气,然后决定自己去问问杜芊芊本人。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孩子,可是有些事还是不能放任不管。 “芊芊,你出来玩的时候,有告诉过你家里人吗?”翠屏走到杜芊芊身边的时候,她正握着酒杯眼神迷离的看着梅若鸿他们喝酒划拳,她喊了好几声才回过头来。 “告诉他们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连出来见朋友的自由都没有!”杜芊芊听到翠屏这么问,很不爽的回了她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如果你晚归的话,最好打个电话给你父母说一声,免得他们在家里等你等不回去,焦急担心……” 翠屏这么一说,杜芊芊才想起她那个古板□□的父亲来了,当下心里便有些害怕。 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问她几点回去,她说只是见个朋友而已,很快便会回去,可是没想到,会折腾到这么晚。 她在这里玩的很开心,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觉得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玩耍笑闹,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生活,这才是人生。像是自己在家里那种被父亲管束的一板一眼的日子,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 她开心的忘乎所以,几乎都忘记了时间。 直到翠屏提醒她的时候,她才惊恐的记起来,自己已经超过父亲规定的门禁时间了。 天啊,这该怎么办。 杜芊芊当下就慌了,翠屏正要建议她或者打个电话回家,或者现在就让人送她回去,可不知道怎么梅若鸿发现了她们两个人在说话,当下就饿虎扑食的扑了过来,隔离开两个人,一脸不善的看着翠屏,“你在干什么,难道你又在欺负芊芊!” “欺负?”翠屏有些无语,难道我真的长了一张恶人脸,写着“恶妇”两个字么? “没有,若鸿,她只是在提醒我,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杜芊芊在后面扯了扯梅若鸿的衣角,弱弱的替翠屏解释。 “什么,回家?她是在赶你走吗?天啊,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恶毒,你说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玩的开心,她凭什么就这样剥夺了你的“开心”,你的“快乐”!”梅若鸿握着杜芊芊的手一脸沉痛的感慨着,然后转头看向翠屏,一脸誓死捍卫他心目中的女神的样子,“我告诉你,芊芊是不会现在回家的,我们在这里很快乐,很开心,我们还要继续这样快乐开心下去,你再怎么嫉妒也是没有用的!” 翠屏完全无语了,她深刻的认识自己跟这个梅若鸿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难道没听杜芊芊说,是因为“时间不早了”,所以她才“提醒”杜芊芊是否该回家的吗?怎么到他口中,就变成了自己在赶她走。 “可是,若鸿,我担心我父亲他,”杜芊芊有些担心的说,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梅若鸿打断了, “芊芊,不要听这个女人的话。都到了什么年代了,还要被那种腐朽□□的封建大家长制度已经束缚!你是人,你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你有权利选择你想要的生活,有权力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更有权力选择你的快活,追求你的幸福!”梅若鸿握住杜芊芊的手,深情的鼓励道。 “奶奶个熊,再过一千年,你老子还是你老子,儿女听父母的话这是天经地义的,担心你晚归怎么就成封建,怎么就成束缚了!”翠屏实在听不下去,骂了他一句,气呼呼的走了。 15、子璇(改错字) 杜芊芊经过这一次的尝试,似乎对这种事情上了瘾,十分向往这种“艺术家”的浪漫生活,经常混迹在烟雨楼,俨然成为画会里的一份子了。 杜家是杭州的名门世家,她爹杜世全虽不算杭州的首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拥有一家“四海航运公司”,做的是运输和转口贸易。在那个年代,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是凤毛麟角,能做得有声有色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杜世全的名字在杭州响当当。 “四海航运”的总公司在上海,因为杜世全的老家在杭州,所以在杭州也有分公司。杜世全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虽然从商,自己却颇有书卷味,热爱中国的传统。他公司里的职员,大部分穿西装,他却永远是一袭长衫,连见外宾时都不变。他跨在一个新中国与旧中国的界线上,做事时颇为果断,冲劲十足,深受西方的影响。但是,在观念和思想上,他又很保守,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 因为事业成功,家庭富有,他身边自然奴婢成群。这养成了他有些专横的个性,脾气非常火爆,全家对他,都必须言听计从,忍让三分。在公司中,他是老板,在家里,他是“一家之主”。但是,这样一个男人对自己的一儿一女却十分宠爱。因为过分宠爱,就也有迁就的时候,一旦迁就,他的“原则”就会乱掉。 杜芊芊加入醉马画会的这时期,杜世全刚刚娶了他第三个姨太太素卿。在杜世全看来,他的大老婆意莲是个非常贤慧,知书达礼的女人,因为只生了芊芊这一个女儿就不曾再生育,所以在他娶妾的问题上非常开明。杜世全理所当然的娶了心茹姨娘,生了小葳。谁知心茹并不长寿,两年前去世了。他忍耐了两年,终于耐不住了,就自己又纳了个上海女子素卿为三姨娘。他才把这三姨娘带回杭州,以为意莲会像接受心茹一相接受素卿。谁知,意莲竟大受打击,闷闷不乐。 芊芊已十九岁,护母心切,对这素卿也全然排斥。九岁的小葳,更站在姐姐和大娘一边。连一声“卿姨娘”都叫得勉强。偏偏素卿毫不客气。于是家中随时会爆发战争,三个女人吵成一团,吵得这很有权威的杜世全也头昏脑胀。所以,当芊芊常常往外跑,又去参加画会,又去学画什么的,杜世全以为女儿就是不肯面对素卿,要逃离这个“家”,他教训了两句,就也没时间和心情来管了。 在杜芊芊逍遥快活,几乎把烟雨楼当成自己第二个家的时候,翠屏却很少再去烟雨楼,因为她那段时间非常忙。 汪子默的帮忙,给画儿找了一个不错的小学插班读一年级,这一下子给翠屏的生活带了很大的改变。首先是女儿读书,多了一笔学费书费还有午餐费之类的杂费,翠屏的经济负担一下重了不少,每天只能延长摆摊的时间,多招徕几个顾客赚钱了。而因为画儿读书的时候年纪比其它孩子要大一些,翠屏又担心她被人欺负笑话,担心她功课跟不上有压力,于是不出摊子的时候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开导女儿,替她补课上面。 所以,当汪子璇笑吟吟的出现在她的小面摊前面时,翠屏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礼拜没去过烟雨楼了。 “你真是贵人多往事,我们说好了三天聚一次的,谁知道你一连七天都出现,可让我们好等。”汪子璇坐在她的小面摊上咬着面,含含糊糊的抱怨,“我们大家可想画儿呢。” “我这不是忙嘛,一忙就忘记了。”翠屏一边煮面一边跟她说话,“你想画儿的话,等一下她放学回来你就能看到了,她这几天也常念叨你们,可我就没空带她去玩。” “看来还是画儿有良心,知道念叨我这个阿姨。糟了,我这次匆忙都没带礼物,等会见孩子多不好意思。 “你人来就够让她惊喜的了,还要什么礼物。你们别太宠她了,小孩子家家的,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这样还不是因为画儿招人疼,呵呵,如果我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我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子璇拖着腮一脸向往的说,看不出她是这么喜欢小孩儿的人。 “想要孩子有什么难的,自己生一个不就得了。”翠屏打趣道,说完才想起她一团乱麻似的婚姻,忙住了口,“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不就是那点破事嘛,我估计全杭州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汪子璇挥挥手,一副豪爽的样子,丝毫不在乎翠屏的失言。 “说起来也丢人,嫁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蹬又蹬不掉,他三天两头的来找麻烦,我觉得我几乎要疯掉了。”汪子璇自嘲的笑笑,但眉宇间却是深深的忧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完全变样了呢。因为他,我简直对婚姻失去了信心,我一向结婚,想到丈夫,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啊……”说道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明媚的脸上罕见的蒙了一层乌云。 这还是翠屏第一次听到汪子璇谈自己的婚事,送走最后几个客人之后,她也没急着收碗,安安静静的坐到汪子璇身边,安慰似的握住了她的手,想给她力量。 “我说这些话,你该笑我了。可我憋在心里闷的慌,总想找个人说说。”汪子璇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却怎么也遮不住眼底的水光。 “我们说起来,也算是自由恋爱的。那个时候他为了追求我,每天送花,写诗,各种稀奇古怪的把戏层出不穷,把我捧的跟他的公主一样。他求婚的时候说他会一辈子宠我,爱我,好好照顾我。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待过我,我感觉每天都像是在梦里一样,开心的不得了。所以,我动心了,我要嫁给他。”说道这里,汪子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朔扑朔的落了下来。 “我结婚的时候,我哥问我想好没有,他说结婚很麻烦,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扯到双方的家庭,亲属,有很多旧的关系要捋清,有好多新的关系会产生。我嫁了人,就要学会去当一个人的妻子,就不可以再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学会承担责任,要学会负责。” “他说了好多好多,很忧虑。可我那个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我总觉得,只要谷雨农爱我,一切都没问题,那些事情他都会帮我摆平的,他会像以前哥哥保护我那样保护我的。所以我不顾家里人的忧虑,毅然决定嫁给他了。” “我们的婚礼非常盛大,很多人羡慕我,我觉得我们就跟童话里的公主王子一样,幸福极了。可是我没想到,结婚的第二天等待我的就是一连串的灾难。” “他的家庭是一个完全旧式的家庭,保持着一切旧式的习惯。新婚的第二天,天不亮就去给长辈们敬茶。我们前天晚上折腾久了,所以第二天自然起的比较晚,结果到他们家祠堂的时候,所有人都阴沉着脸,没有一个笑脸给我。我那个时候怕急了,也愤怒极了。这是我的新婚蜜月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个个阴沉的好像我欠了他们几万块钱一样,那死气沉沉的样子简直是在诅咒我的婚姻。” “接着,一个个人的敬茶。那简直是一场噩梦,我不停的端茶,跪下,起来,再端茶,再跪下……你简直不能想象她们家有多少人,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父亲的七八个姨娘,他的兄弟姐妹,他父亲的兄弟姐妹,他母亲那边的兄弟姐妹……我几乎要崩溃了。” “这还不算,敬完茶之后是拜祠堂,我对这那堆数不清的牌位磕的都都要肿了,可就这样,还被他的母亲唠唠叨叨的念了好多的家规,警告我要恪守妇道。开玩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他是在娶妻子还是在娶奴隶?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不是他的附庸,我为什么要遵循那些不合理的契约!” “结婚的三天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受不了那些繁琐的规矩,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天天不亮要去他的母亲那里请安,伺候她洗漱穿衣,那些事情既然已经有佣人伺候了,为什么还要我去做。我尊重我的父母,可是我二十多年里从来都不需要用这种不人道的方法,通过虐待我自己来表现我的尊重!” “那个家庭,就像一个巨大的活棺材,我在那里完全找不到自己。我不可以出去工作,不可以读书看报,跳舞看电影,不能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她们甚至连我的衣着打扮都要管辖,不可以穿洋装,不可以穿露出小腿的裙子,不可以烫头发擦口红……他们家的女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无所事事的呆在家里,说别人的闲话,挑拨是非,争宠吃醋,唯一的娱乐休闲活动就是打麻将。” “我受不了那种生活,我向他抱怨,可是他完全不能理解我的痛苦。他不明白我在烦恼什么,他竟然认为女人不出去工作呆在家里是对的,他不喜欢我跟以前的朋友来往,不喜欢我跟男人出去跳舞,逛街,甚至连喝杯咖啡聊聊天都不行。他希望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男人,我的一切,我的情感我的意志我的生命都随着他而转动。” “我忍受不了那种生活,如果我真的照他们的要求办,我会失去我自己,成为那所宅子里无数个面目可憎的女人中的一个。于是,我们开始吵架,一次比一次凶,我搬回了家,坚决要跟他离婚,可他怎么都不同意。他出现在我出现的每个角落里,指责每一个跟我有接触的男人,将各种污水泼到我头上,让整个杭州城的人都当我是一个□□。甚至,上次他还带警察到我家里,抓走了我的朋友们。” “你说,摊上这种男人,摊上这种家庭,我该怎么办?”说道最后,汪子璇已经泣不成声。 16、工作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样的事情从不一样的人口中说出来,便仿佛陌生的像是另外一个故事。 老陆的故事里,不对的全部是梅若鸿;汪子默想叙述里,不对的全部是谷雨农;而汪子璇的故事里,错误则是在那个家庭身上。 听到这种事情,翠屏忽然觉得很无力。婚姻,一个太大的命题,她从来没有涉足这一领域,上辈子不曾识过情滋味就死了,这辈子还不知道被爱是什么就糊里糊涂的有了一个女儿,这么算来,她在婚姻上远远比汪子璇更失败。 她这个身体的年纪已经接近三十岁,不算太老,但绝对不年轻,甚至已经过了可以奢望爱情奢望婚姻的季节。以世俗的眼光看,她这样一个不年轻还带着一个女儿的女人想找到好归宿,那难度几乎大到让她重新穿越原来的世界。 难道她就要这个孤独一个人的过这一辈子?子璇还年轻、漂亮,有资本去重新选择,将错误的婚姻改正过来,那一无所有的她呢?难道就这样悲悲戚戚的做个小妇人? 因为那个男人的不负责任,她浪费了十九到二十九岁这一段最好的韶华,失去可以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他的错误,却要她赔上一辈子的幸福做代价,翠屏何其无辜,她又何其无辜。 而可笑的是,那个男人还不记得她了。 翠屏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那个人,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想冲到梅若鸿面前去质问他,去捶打他。 但是她却不能。她想过,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梅若鸿充其量不过哭着跪倒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要不然就是说好好待她,爱护他,关怀她。 可是一个你咬了一口发现长满虫子的苹果,你还要继续忍着恶心吃下去吗? 她一辈子的幸福,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轻易的用几句补偿的话,几句道歉,几滴眼泪轻易的就还回来?! 他必须付出同等的价钱才可以! 翠屏坐在那里,等汪子璇哭完了,发泄畅快了,才拍拍她的肩头安慰她,“你还有时间去纠正这个错误,你这样好的女孩子,足够配上最优秀的男人。” 有的时候,朋友对你倾诉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建议或者指导,她们只是希望有一个发泄的渠道而已。翠屏在这里就很安静的当了一个倾听者,并没有在汪子璇的婚姻上过多的指手画脚,只是静静的给她鼓励。 果然,听完她的话,汪子璇擦干了眼泪,抬头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个明艳照人的女子“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只是憋久了,总想找个人说说。我哥哥是男孩子,他有时候根本不理解我到底在烦恼什么,有些话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说。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姐姐就好了,这样我就不是孤单单一个人了。” 女人总是需要几个闺蜜的,可惜汪家只有两个孩子,汪子璇没有姐姐妹妹,个性大大咧咧的跟一般的女孩子又合不来,只能混迹在男人堆里,久而久之也感觉到寂寞,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看到杜芊芊加入醉马画会那么兴奋的原因吧:终于有人跟她作伴了。只不过可惜杜芊芊比她还小,很多方面都很稚嫩,要她来照顾,汪子璇在杜芊芊身上找到了一种做姐姐的自豪感,但是却也希望有人能跟自己对话,这个时候翠屏的出现就弥补了这个空缺。 翠屏也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笑着说“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姐姐。” 听到她的这句话,汪子璇兴奋的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笑“翠屏姐姐你真好,我身边从来都没有过你这种人,你让我觉得你简直是个传奇!” “传奇?”翠屏被她的比喻笑倒了,看到有客人来,拍拍她的肩让她起来,“现在这个传奇要去卖面了,等一会画儿回来了让她陪你玩。” 翠屏煮面的时候,汪子璇就在她身旁前后的转,连铁皮炉子都瞅了好几眼,一直等客人走了之后,她才杵在翠屏旁边,苦着个脸说,“不行啊。” “什么不行?”翠屏收拾着东西,不明白她发什么神经。 “我是说你这个摊子,总不是长久之计。”汪子璇坐在板凳上,愁眉苦脸的比她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天晴了还好说,刮风下雨的就难办了。” 翠屏没有想到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会为自己想到这个问题,当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才开口,“这个问题我也知道,所以最近才会趁着日子好多出来摆会儿摊,攒些钱,等秋天天凉一些就能够去租一个店面安稳下来了。” “这个办法是不错,有地方遮风挡雨比现在好多了。”汪子璇拖着腮,却仍然不是十分释怀,“你既要照顾画儿,又要来摆摊,太辛苦了。” “要不然还能怎办。”翠屏笑笑,自己又没多么在意,“还好吧,自己这样自食其力,苦虽然苦些,但是心里踏实。” 更何况,她没说出来的是,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娘俩可是穷到跟叫花子差不多了,这才过了几个月,就有了自己的小吃摊,已经不错了。 “要不然,我给你找个工作?”汪子璇在那里眼珠子一转,想了个办法出来,“我给你找个清闲些的工作,既能保持温饱,又可以照顾孩子,免得你这样整天忙的跟陀螺似的,一点儿生活乐趣都没了。” 翠屏听到她这话就不由得笑了,这兄妹俩还真相似,汪子默旁身边的几个朋友都安排了工作,汪子璇过来转一趟也瞄准了她。 “我又不像陆秀山他们那样有技术,我一个女人家,一没文凭二没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煮煮饭什么的,哪里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还是别瞎忙活了。”翠屏擦擦手,对汪子璇的提议没什么兴趣。她不是清高,只是说出了事实。既然汪子璇把她当做朋友,那她也不愿意这个朋友为自己辛苦太多。 “哎,你还别说,真有啊!”汪子璇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别的工作我还不好办,既要求人还要跑路,但是你这个条件,我倒有一份现成的工作,薪水不错,工作也比你出来摆摊清闲。” 看她说的这样信誓旦旦,翠屏倒有点动心了,“什么工作?” “厨娘!”汪子璇一拍手,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你这么会做饭,不如来我们家做厨娘吧。老陆跟芹嫂古板死了,他们弄的东西几十年都如一日,闹的我跟哥都不想在家吃饭了。嗯,你去我们家当厨娘,那样也不用租房子了,直接住在我家就行,这样还省了一笔房租呢。” 子璇越说越高兴,她早就想请厨娘了,可是老陆跟芹嫂别扭的很,请谁来都调三拣四,难得他们都挺喜欢翠屏的,那请翠屏去绝对没问题。这样既解决了翠屏的工作问题,也解决了兄妹俩的吃饭问题。 汪子璇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于是吧啦啦的在那里讲了半天,把去了有什么好处啊什么优点啊全部都讲出来,等讲完之后看着翠屏一脸惊诧的望着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啊,我怎么忘了这个,你去我家当厨娘那不就成我们家的佣人了,不妥不妥,我真是猪脑子。翠屏姐姐,你别生我的气,我再想想,帮你找个其他工作好了。那个,百货公司怎么样?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一家百货公司的经理,我让他给你安排个职位去……” 汪子璇经常被汪子默念叨着冲动,不长脑子,她还不服气,今天刚才那话一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由得骂起自己没脑子了。翠屏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自己却让她去做自家的厨娘,万一她敏感的觉得被看低了,觉得自己是在贬低她,那可就糟糕了。就像上次她不知深浅的让若鸿去画廊做事一样,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要跟自己断绝朋友关系,多亏大家说和,过了好多天他才理自己。 汪子璇紧张极了,她怕翠屏也会生气,当下就拼命想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巧想到这份工作适合她而已。 翠屏发怔了片刻,看到汪子璇紧张的样子,听她说要介绍自己去百货公司工作,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做厨娘就挺好,去什么百货公司。又要害你费心劳力,又要害你求人,不好不好。” “你不生气?”看着她脸上没有气恼的样子,汪子璇这才放下心来。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介绍工作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翠屏刚才发呆,只是她刚才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怎么忘记了她会做很多种吃的,这手艺随便去哪个大户人家或者是大饭店去当厨娘都绰绰有余的啊。这样的话她就不必每天起早贪黑,只要一天做几顿饭,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做其它的事了。 汪子璇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她脸上的表情,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之后,才放心的松了口气,“你刚才不说话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上次若鸿也是这样的,我介绍他去画廊工作,谁知道他去了一天就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我瞧不起他的话直说就好了,干嘛这样作弄他。唉,我都冤枉死了。” “呃?什么意思?”翠屏有些不理解。 “那家画廊是我开的,我开始只是想他去多份收入也好,谁知道他觉得给我当工人是折辱,听人说了些闲话,回来就发脾气,说人家都瞧不起他。我哥听了也说我的做法有失妥当,若鸿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觉得我给他安排的工作时施舍,当然不高兴了。老天作证,我帮他找工作的时候绝对没有一点轻慢他的心,我只想他过的好一点,哪里想那么多了!”汪子璇说的委屈无比,“还是翠屏你好,一点都不生我的气。不过,你真的不觉得在我们家做厨娘委屈了你吗?你如果不喜欢,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拒绝,我真可以给你安排其他体面的工作的……” “工作哪有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只要能发挥所长,都是好工作。我自食其力的工作,有谁会看不起我?还是说我只要去你们家做工,你就会觉得我身份矮你一截,不再把我当朋友?”翠屏问她。 “当然不会。不管你做什么工作,摆面摊也好,做厨娘也好,还是体体面面的做大官,当经理当教授,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一种身份,那就是我的朋友!我才不是那种按身份地位将人化成三六九等的人。”汪子璇回答的很干脆。 “那不就结了?”翠屏看着她,笑吟吟的做了结论。汪子璇看着她的笑,叹了声气,“唉,要是若鸿也像你这么豁达就好了。” 听到她提起梅若鸿,翠屏的眼皮跳了两下,然后,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汪子璇,“你跟梅若鸿很要好?你喜欢他?” 17、过渡 “喜欢?”听到这话,子璇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瞄到其它地方去了,“你说什么呢,喜欢,我哪有喜欢他。” 完了,翠屏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典型少女怀春的症状是什么。她仔细想了半天,才很谨慎的问,“子璇,你对那个梅若鸿的了解有多少?例如他来自什么地方,家里有什么人,有没有结过婚……” “结婚?”子璇一听这个就笑了,“翠屏姐,你真是太好笑了,我都跟他认识了六七年,如果他真的结过婚,那哪有人六七年都不在嘴边提一下自己老婆呢。” “谁知道呢。”翠屏听了这话,凉凉的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女孩子家,总得多长几个心眼,保护自己一些。” 翠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做朋友跟做恋人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事先多想想,总好过事后后悔。” 汪子璇只觉得翠屏性子心思细密,虽然有些过于保守,但总归是为自己好,笑着连连点头答是,但有多少听进心里去,这只有天知道了。 “好了,管他那个梅若鸿梅若绿的,当务之急是你的事比较重要。”子璇拍着她的肩,下决心把翠屏工作的事一次性搞定,“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要不然今天就过去得了,我简直都迫不及待的想吃到你做的饭了。” “明天吧。”翠屏想想,“我今天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跟你搬过去。” …………………………………………………………………………………… 汪子璇的行动力也是很夸张的,第二天早上就带着一帮人来帮翠屏搬家,结果发现这娘俩根本没有什么大件的物品,只有几个小包裹,当下心里又敬又怜。 她这样一个人生活如此艰难,却还记得女儿的教育问题,这份觉悟倒比她认识的好多女人强多了。想到她以前接触的很多太太们,一心只顾自己玩乐,把孩子都交给保姆照应,哪个会想到孩子的未来。而那些没钱的,更是完全彻底的忽略了孩子,只盼望她们赶快长大帮家里赚钱,有几个能考虑到孩子的未来。 她只觉得像翠屏虽然土气保守,但却不俗气,行事做人自由自己的一套理论主张,有些地方甚至还先进过她,这让汪子璇非常享受与翠屏聊天的感觉。 她是一个非常追求个性的人,总喜欢自己特立独行,跟别人不一样,所以特别在言行举止服饰化妆上下功夫。翠屏看了,既不会像她的很多朋友那样直接夸她时髦的跟画报上的摩登女郎一样漂亮,也不会像那些老古板骂她伤风败俗,而是很客观的指出哪些地方好,哪些地方不好,不过分夸大缺点,却也从来不会抹杀她的优点。 最重要的是,她的话往往幽默风趣,从来不会让人感觉到被指责。 就像有一次她拿了一条最新潮的衣服回来,兴冲冲的给翠屏看,当翠屏说不好,她以这是大上海最流行的款式作为理由反驳她的批评时,翠屏就笑着淡淡回了一句,“流行的就是好啊吗?流行感冒也是流行,但我却不觉得它是好东西。” 她们说话的时候汪子默正在旁边坐着看报纸,他这几天正好得了流行感冒在家休养,听到这话简直笑喷了,鼻涕跟口水齐飞。汪子璇看了看手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不停摁鼻涕的汪子默,第一次发现流行这个玩意儿,也不真是全好的。 有的时候,他们讨论民主自由这些最新潮的东西的时候,翠屏在旁边斟茶递水不多说话,但只要开口,便是一针见血。就像他们为了新旧思想哪个好,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翠屏淡淡的几句话就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新的就一定是精华,旧的就一定是糟粕吗?传统的世俗规矩的确是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仁孝礼义这些观点有什么不对呢?难道人跟人之间不应该怀着一颗仁爱之心吗?难道新思想中儿女不对父母尽孝就是合理的?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没有优点或缺点的,那为什么非要一棒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打死呢?这个世界上,不是非要一种东西完全的替代另一种东西才叫进步,新旧文化的争论从来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新旧文化中哪些是适合我们现在这个社会需要的。就像你们都说皮鞋好,可我知道那个皮鞋买的码数不对了也还咯脚不是?穿鞋不在乎它是哪国产的,哪个裁缝做的,皮鞋布鞋,只有穿在脚上能让你走的更好更远的才是好鞋。” 翠屏的一句话,让他们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了。虽然她没有上过学,她却能用最质朴的语言解释出那些他们这些洋学生也弄不清楚的问题,这让汪子璇在对她的感情上除了亲近之外,更多了一层崇拜。 相较于翠屏用她的稳重、智慧赢得了画会中所有人的敬重,那杜芊芊就是用她的青春,可爱,活泼,纯洁征服了所有人。她就像是古代画轴中走出来的仕女一样,纯洁的没有受到任何世俗污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跃跃欲试,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大家给她的一切东西。她总是活泼的黏在每个人的身后,问东问西,大家也乐于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于是有了她在地方似乎当下就青春了不少,她也成为了画会里最受欢迎的存在。 但是算来算去,她最喜欢问的人是梅若鸿,对此他们都笑着解释说,“可能是那桥上的一撞之缘吧”。 醉马画会的人也听过他们那“浪漫”的邂逅,只是这故事自然而然的隐去了翠屏这个不愉快的存在。既然别人不提那写纷扰,翠屏也没兴趣自己添上去,所以当下一笑而过,留下那个纯美到堪比许仙和白娘子相会的“故事”给他们口水去了。 翠屏在来汪家的第二天,终于有幸去了一趟水云间,只不过那次不是她一个人,而是跟着汪子璇、杜芊芊一起去的。 那天一大早,她送饭到小餐厅给汪子璇的时候,看她格外热烈的让自己看看她一身打扮如何,翠屏正诧异究竟是什么好日子让这几天一直心情不怎么好的大小姐如此高兴的时候,就听到汪子默对她说,“子璇今天要去水云间,你没什么事的话不如跟她一起去趟怎么样?我记得你不是说找若鸿有事吗?怎么后来没见你说了。” 水云间?翠屏听到有些诧然,还没等她开口,汪子璇就兴奋的握住了她的手,“翠屏姐你也要去水云间?真是太好了,我今天还约了芊芊,我们三个一起去看若鸿。” “好吧。”翠屏见状,也答应了。 水云间,她真的是“仰慕”很久了啊。 说是要去,自然不能空手而去。可是当翠屏看到汪子璇拿了一个食盒把厨房中准备的熏鱼、卤蛋、红烧牛肉、蹄筋、干丝……等样样菜色全部装进去了之后,她忍不住开口问,“子璇,你难道打算把厨房搬空吗?我们只是去看望你的朋友,又不是去扶贫,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可不就是去抚平么,小姐每次去都恨不得将我们家厨房搬给了那姓梅的。”陆嫂仗着年长,毫不客气的在翠屏耳边嘀咕,声音根本不掩饰,摆明是给汪子璇听的。 “陆嫂,你怎么说话呢。”汪子璇瞪了一眼,然后才笑的一脸甜蜜的说,“翠屏姐你不知道,梅若鸿那个呆子给我一样,一画起画来什么都忘了。我要是不送点东西去给他备用,改明儿还说不定饿死在水云间了呢。”说完又喜敦敦的去看还能装什么。 如果梅若鸿是女的,汪子璇是男的,翠屏估计陆嫂狐狸精就要骂出口了。只是可惜,她看到汪子璇这样,嘴巴蠕动了几下,最后蹦出“女生外向”这四个字,叹息着走开了。 送走陆嫂,翠屏脸上带笑的陪着汪子璇搜刮厨房里的东西,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帮子璇一把。 对了,子璇说,如果不送东西,饿死……几个碎片的词蹦到她的脑海里,她忽然就有了主意。 看样子梅若鸿一直是靠汪子璇的救济过日子的,如果有一天,这个救济忽然没有了,那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他要如何生活下去? 醉马画会的其它几个人都有工作,虽然薪水不多,经常也靠汪子默救济生活,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是像梅若鸿这样无所事事,“一心画画”的人。其它人都在追求理想的同时,做着一些并不喜欢的工作“谋生”,就他一个人,“高尚”的不肯玷污他画家的气节,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理想中的职业。 醉马画会的人真是宠坏了这个梅若鸿,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觉得,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谈理想,谈抱负?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翠屏暗暗的下了决心,从身边的小事做起,第一步,就是让周围的人认识到他们一直以来对梅若鸿的纵容有多么的不合理。 18、暗生 翠屏汪子璇杜芊芊三个人去水云间的时候,正看到梅若鸿正趴在篱芭院里的草地上,在草丛中、杂物中找寻找着什么东西,走进了一听,才知道他嘴里正在那儿“咯咯咯,咯咯咯”的唤着母鸡。 “咯咯咯!你给我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蛋也不下一个就弃我而去?咯咯咯……” 对一只鸡都要上升到忘恩负义的高度,这人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翠屏看着他那满身稻草的邋遢样,轻轻的皱皱眉头。 相比于翠屏的不悦,杜芊芊却是张大了眼睛,满心的欢喜。见识过了楼台亭阁的“烟雨楼”以后,她一直以为“水云间”也是座古典的“大建筑”,谁知竟是这样简单的一间“竹篱茅舍”!她来不及细细打量“水云间”,眼光就被爬在地上的梅若鸿给吸引了。她惊愕的问:“你趴在地上,在找什么呢?” 汪子璇倒是见怪不怪,嘻嘻一笑:“若鸿,我真是佩服你,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 若鸿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就求救似的说:“你们来得正好,快帮我找咯咯咯,我的咯咯咯突然不见了!我还指望它给我下蛋呢?结果它竟不告而别!” 翠屏看着他那“天真无邪”的样子,当下就被雷翻了。你是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不是八岁的小男孩儿,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说话啊。 “咯咯咯是你养的鸡吗?”芊芊很天真的问:“一定长得很可爱吧?我来帮你找!”说着,她就在院子里到处张望,东翻翻,西翻翻,连水缸盖子都打开看看,好像老母鸡会藏到水底似的。 这两个人,在玩“谁比谁更弱智”的游戏吗?翠屏站在原处没动。汪子璇看着他们那样子咯咯咯的直笑,开口制止了杜芊芊的折腾“好了!若鸿,你别折腾芊芊了!你这一身泥,又是怎么弄的?” “倒楣嘛!”若鸿站起身来,开始述说:“先是鸡蛋没着落,再是赊账不成!接着嘛,在田埂上碰到一个凶农夫,把我给挤到田里去!回来一看,天啊,咯咯咯“鸡飞冥冥”,于是乎,就变成你们看到的这副狼狈相了!” 芊芊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眨巴着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她只是对着他发呆。若鸿见她这样“惊奇”,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没什么,很普通的事,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上次我掉进西湖,差点没淹死,这次掉到田里,完全是小状况!” 感情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同时小脑也有问题,要不然怎么整天摔在这里跌在那里呢。鉴于上次被梅若鸿说成“恶妇”翠屏对他的这个“恶农”的评语持保留态度,只不过可惜他的这种说法在两个女孩子眼中就变成浪漫与心胸宽广苦中作乐的表现,全部咯咯的笑起来了。 “你快去水缸边把自己清洗一下!”子璇对若鸿说:“那只老母鸡也别找了,不知道多久没喂了,八成自己去打天下了!” “我看,”若鸿悻悻然的接口:“准是耐不了空闺寂寞,四方云游,去找老公鸡了!” “那也不错!”子璇大笑:“有勇气去追求恋爱自由,是只难能可贵的老母鸡!应该颁发最佳勇气奖!” 芊芊看着他们两个,那么融洽,那么知己,好像是家人一般,这种气氛让她深深感动了。他们一边说着,已经绕到水云间的正门。屋檐下的风铃迎风摆动,叮铃铃的唱着一首清脆的歌。她伸手去抓住了风铃下的小木牌: “水云间,好美的名字!”芊芊说,四面张望:蓝天无际,白云悠悠。西湖如镜,苏堤如链。远山隐隐,烟波渺渺。真是人在画中,这才领悟“水云间”的魅力。“为什么取名叫水云间?有特殊含意吗?” 若鸿潇洒的一笑,指向水和天:“水是西湖,云是天,我的小木屋就在西湖与天之间,我梅若鸿就住在水和云之间,所以叫‘水云间’!” 芊芊被这样潇洒的情怀,这样豪放的胸襟,这样诗意的环境,和这样萧条的现实所震撼了。带着种迷惑的情思,他们走进了小屋,一屋子的光线,在室内闪闪烁烁。原来木板与木板间有隙缝,阳光就从隙缝中射入,投射在床上、书桌上、画架上、墙架上……真是美丽极了。芊芊不得不想,下大雨的时候,这些隙缝会怎样? 翠屏看着杜芊芊的一脸心驰向往,看着梅若鸿的得意洋洋,终于忍不住开口,“子璇,我怎么听说这名字的由来跟你和子默也有关系。” “这个啊,”汪子璇瞅了梅若鸿一眼,笑了,“是啊,这名字是我哥想出来的,但他已经有了“烟雨楼”,哪儿能再多占“水云间”,我们觉得这名字好,不用浪费了,所以就把这拿给若鸿。怎么样,很合适吧?他这里才是天然去雕饰,潇洒水云间呢。” “适合,很适合。”翠屏笑了笑,她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再多话。 果然,杜芊芊听到汪子璇的时候,明媚的大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失落。 原来不是他起的啊,她还以为,只有梅若鸿这种放达不羁的人才会有如此诗意的情怀,想象如此雅致的、超凡脱俗的名字来,可没想到,命名的人却是斯斯文文的汪子默。 没关系,人物完人,金无足赤,杜芊芊很快就又说服自己释然了起来,“门口牌匾上的字是谁写的啊,真漂亮,潇洒俊逸,很适合水云间的意境呢。” 她以为,这是梅若鸿的家,那就像烟雨楼一样,一草一木都出自主人之手而已,没想到答案却让她吃惊,汪子璇漫不经心的回答说,“是我哥写的啊,他专攻中国画,对书法也略有涉猎,那几笔字还看的过去吧。” 汪子璇对梅若鸿心有好感,可是也同样十分以自己的哥哥为傲,所以看到有人欣赏汪子默的字,非常开心,丝毫没有察觉到梅若鸿的不悦。 这是他的家,为什么却要听她们在自己这里夸赞汪子默。难道在烟雨楼整天把子默子默挂在嘴边还不够,还要把水云间也变成他的附属,梅若鸿看着她们谈论的高兴,一股说不出的愤懑就上了心头 汪子默,汪子默,为什么他的生活里总要出现这个人,难道他就一直要在他的阴影之下。 好在梅若鸿没有生气很久,因为杜芊芊已经把眼光移向了室内。 室内的东西很简单,整个就是那样一大间,靠窗是书桌兼画桌,旁边竖着个大画架。靠墙,有一排书架,上面除了书以外,也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瓶瓶罐罐里,有的插着画笔,有的插着剪刀画尺等工具,还有个茶叶罐,里面插着一束芦苇。屋角有个筒形的、巨大的藤篮,里面全是画好的画卷。至于画板,更是每个墙边都有,连那张木板床上,也堆满了画。屋子的转角处是厨房,有炉灶、有水壶、有简单的锅呀盆呀的炊具。 子璇走到画桌前,把食篮里的东西一件件搬了出来,陈设在桌子上。若鸿洗干净了手脸,走过来一看,就忘形的大叫了起来:“子璇,你真是我的知音呀!” “是呀!”子璇笑着说:“我几里以外就听到你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了!本来我昨天就要来的,可是谷玉农又跑来了,缠着我要讲和,被他闹成那样子,怎么还可能讲和呢?就耽误到今天再来……喂!若鸿,不要这样虐待你自己好不好?我忙的时候,劳驾你去烟雨楼好吗?” “我已经一半日子都在烟雨楼了!”若鸿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哇!实在太美味了!你们也吃呀!不然我这秋风扫落叶似的,你们要吃就没有了!” “我早已吃过了!”芊芊连忙说,希奇的看着若鸿。 若鸿吃得眉飞色舞。“嘿!有这么好的菜,怎可无酒?子璇,酒呢?你没有给我带酒来?” 子璇微笑着,从食篮里提出一小瓶绍兴酒来,往桌上一放。若鸿发出一声好大的欢呼,跳起身子,拉起子璇的双手,就在室内绕了圈子。他似乎恨不得想把子璇抱起来,举向天空。放开子璇,他眼睛里闪耀着喜悦,又感动又热情的说“一个早上的霉运,都被你一扫而空!此时此刻,我真想拥抱全世界!想想看,我梅若鸿毕竟是个好富有、好富有的人!” 芊芊注视着这个“好富有”的人,再注视那笑吟吟的子璇,心中非常感动。她突然了解到,子璇除了拥有谷玉农、钟舒奇、叶鸣等人的爱以外,她还拥有梅若鸿的“知遇之感”。他们两个之间,那种默契,那种和谐,不知怎的,就让芊芊那纤细的心,微微的刺痛了起来。 19、居心叵测 听着梅若鸿和子璇的笑声,杜芊芊心里升起的是羡慕,而翠屏却不以为然,安贫乐道与不思进取之间的界限,她分的很清楚。她总觉梅若鸿的一举一动虚伪到家了。 子璇欣赏梅若鸿,与子默欣赏他的原因差不多,都是被他奋发向上,坚持追求理想所感动。他们这群人,习惯将信仰与梦想的追求放在任何东西之上,以他们的价值观来看,梅若鸿自然是值得尊敬的。而对于汪子璇来说,除了平常的爱才之外,她更爱的是梅若鸿的坚持。 她与谷玉农的失败婚姻,何尝不是因为谷玉农的不够坚持而崩坏的。婆家与媳妇向来都会产生问题,在矛盾的争端中,丈夫的态度占了至关重要的决定,只要身处其中的丈夫旗帜鲜明的支持任何一方,矛盾都会解除,最怕的就是左右摇摆不定。 当她跟他家里争端的时候,他总想抹平所有的摩擦,让所有人和平共处。所以他有时站在他的家族那边,有时候却又站在她的这边。他的反复无常让她失望透顶,在她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他总不在身边,所以她越发的喜欢“坚毅”的男人了。 醉马画会不是一天就能办成的,汪子璇和汪子默之前见过许多有志青年,他们或许开始还对着绘画抱有极大的热情,可是一年、两年、三年,在连续碰壁之后,今天明天后天,那些人会陆陆续续以各种理由为借口退出。在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人群中屹立不动的梅若鸿,立马显得那么可贵了起来。更何况,他还是真正有些才气的。 这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精神,让失望透顶的汪子璇如同黑暗中的旅人看到了一丝明光,她感到敬佩,感到怜惜。同情弱者是所有人的习惯,爱看大团圆是所有人的喜好,时间长了,汪子璇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她只知道,自己非常希望梅若鸿的状况能好起来,每当他能取得一点点成就的时候,她都会比自己获得了什么好处还高兴。 翠屏跟汪子璇不一样,她不是那种纯洁无辜善良到极点的少女,无论是哪辈子,她都是被现实打磨的学会在保存自己棱角的同时,更加努力的去适应这个社会的世故女。 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永远在第一位。每个人最先做的就是管理好自己的身边的事,由小到大波及其它,想要追求理想没错,可是也要记得高楼万丈平地起,不切实际的追求空中楼阁,翠屏只能说那叫好高骛远。 或许梅若鸿在最初是有理想抱负的,可是经过现实的挣扎,翠屏看到的却是一个已经被消磨了雄心壮志的男人。他沉迷于自己编织的“我很有才华只是不得志”的梦幻中,他放纵的任由自己 有人夸奖坚持不懈是种美德,可是懂得在适时的时候放弃更是一种智慧。因为坚持有的时候不是什么特别伟大的事情,它可以是因为美好崇高的理想支持,但翠屏看到更多的人,是以高尚为外衣,包裹在内的却是因为恐惧未知的未来而日复一日的同样的生活。 后者的人生,也叫坚持,可是与那种充满陈腐气息的坚持相比,她更欣赏断然放弃,改变现有生活状态的那些人,后者比前者更需要智慧,以及勇气。 理想,不是一块贴哪儿哪儿亮的狗皮膏药。也不应该成为偷懒的借口。翠屏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于是,她也就分外见不得有这种人存在在自己的身边。 中午的时候,杜芊芊跟汪子璇说说笑笑的帮梅若鸿收拾屋子,看着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帮他又是扫地,又是抹桌子的,翠屏想,这个景象的确是足够满足任何一个男人的虚荣心了。 看到梅若鸿在屋后画画,翠屏绕道屋后去,想借机跟他说说话,一探究竟。 她辛辛苦苦千里迢迢来找这个人,总要弄一个明白才是。梅若鸿的态度太坦然,坦然到翠屏以为自己找错了人,遇到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而已。 要不然,他是有怎样厚的脸皮才能在众人面前坦然的掩盖自己过去的一切的啊。难道在家乡又一个老婆是很丢脸的事? 梅若鸿本来是对着画架发呆,听到有人来了,警醒的握着画笔摆出了姿势。可是当他一转过头去,看到走过来的是翠屏时,便收了架势,懒懒散散的继续对着画纸发呆,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过来,更不用提搭理了。 梅若鸿的温柔体贴风趣幽默是给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大小姐们的,她翠屏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四川人?”翠屏拿了一根绳子在后面绑起来,准备晒衣服。 衣服是他的衣服,汪子璇跟杜芊芊洗的,翠屏来晾晒,他看到翠屏忙前忙后的绑绳子,完全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只是正襟危坐的“构思”他的话。 “正巧,我也是四川人。我是沪县的,你是哪儿的人呢?说不定我们还是老乡呢。”翠屏也不是什么娇娇女,自己一个人虽然费了点功夫,可也总算绑好了绳子,于是继续一脸随意的跟着他搭话,仿佛真的只是闲聊一样。 “你这个女人,你跟着我到底对我有什么企图!”梅若鸿忽然爆发了一样,扔掉画笔,凶神恶煞的走到她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仿佛她做了多么最大恶疾的人一样。 四川,沪县?梅若鸿听到这两个词,心里忍不住就慌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从哪里来的,她到底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目的,难道她是来破坏自己幸福美好生活的? “我对你有什么企图?”翠屏有些不明白自己一句简单的拉家常,怎么会引起他这么大的震动。 “你说啊,你说啊,谁派你来的,你有什么居心,你是不是想破坏我现在的生活?!”梅若鸿抓住了她的肩膀,死命的摇了起来,当下把翠屏吓坏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样,翠屏被她摇的眼前一片昏花,根本站不稳,当下觉得比坐过山车还要可怕,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天,谁来救救她! 这个时候,汪子璇刚好出来洗抹布,看到梅若鸿正在摇翠屏,吓坏了,当下赶快飞奔过来,扶住了翠屏摇摇欲坠的身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问梅若鸿,“若鸿,你在做什么!” “我,”梅若鸿见到有人来,当下停止了动作,脸上摆出一副忧伤愤怒到极点却又不能说的表情,“我还能做什么,子璇,这个女人居心叵测,你赶快让她离开这里,离开我的生活,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欢迎她的到来!” 汪子璇也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了,当下看看梅若鸿,又看看脸色苍白的翠屏,当下失了主意。 翠屏这个时候,根本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原来的翠屏本来就有病,不过那病是积劳成疾,郁结于心导致的,自从她过来之后,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身子,这才好了许多,可身子底子本来就差,被梅若鸿这么一折腾,感觉胃里什么东西在翻滚一样,一股恶心的感觉直犯上来,根本顾不得说话。 汪子璇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女孩子,看到翠屏难受的样子,她心里的天平当下就偏向那边了,于是很大声的指责梅若鸿,“翠屏是我的朋友,是我带她来这里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样用力的摇她不可?你这样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梅若鸿还是第一次见到子璇发这么大脾气,当下也呆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杜芊芊听到他们在外面吵架,拿着抹布跑出来一看,当下小白花一样的脸上满是震惊,“天啊,若鸿,子璇,你们怎么了,大家都消消气,你们这样太可怕了,我们都是好朋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若鸿,你不要生子璇的气,她那么优雅温柔善良大方,她一定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气的,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子璇,我求求你,别跟若鸿吵了,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你看我们这么兴高采烈的欢聚在一起,何必为一点小事争吵呢。” “明明就是他先吵起来的好不好,我一出来就看到他在吼翠屏,你看,她还把翠屏摇成这样,翠屏身子本来就不好,他再把她摇晕倒了怎么办!”汪子璇没有理会杜芊芊和稀泥的做法,好不退缩的据理力争。 “是这个女人居心叵测!”梅若鸿指着翠屏愤怒的大吼道,然后握住汪子璇的一只手,“子璇,你不要被她迷惑了,这个女人不怀好意,她接近我们一定是有企图的,你让她走吧,让她走的越远越好,不要让她破坏了我们的生活,不要让她破坏了我们的友谊!” 翠屏刚喘过气,就被他这话给气到了。什么居心叵测,她从头到尾就只问了他两句话,他有必要这么神经敏感么!如果不是自己心虚,他又何必怕自己这个老乡的存在! 20、交锋 居心叵测是不是,老娘就居心叵测一把给你看。翠屏看他那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要比哭闹穷摇谁不会,你当我那么多年电视剧是白看的啊! 翠屏当下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自己挤出几滴眼泪水来之后,才可怜兮兮抬头看着他们,“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让梅先生这么生气,我只是,我只是听说他也是从四川来的,心里亲近,就想问问他有没有见过我的丈夫。” “丈夫?”汪子璇先是一愣神,她们都听过画儿讲那个故事,立马就明白了翠屏说的是那个负心汉,当下汪子璇就气愤的嚷嚷起来,“那种人渣在外面死了算了,有什么好找的。” “他再怎么说也是画儿的爹,我不能让画儿当个没爹的孩子。”翠屏低头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很悲切的说,“我总想着,不管他是死是活,只要能见他一面就心满意足了。活着的话我给他带个口信,说爹娘走了,我安排的很好,不用他操心,他安生做他的事业。如果他死了,一副棺木的钱我还出的起,总得把他葬了才好,要不然逢年过节的没个人上坟,他当个孤魂野鬼多凄凉。” 梅若鸿在那里听她说话,眼皮一跳一跳的,只觉得心不安。这个女人是什么由头,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要不然她怎么她的经历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个糟糠妻。什么妻子,在他眼里她根本不算是妻,他们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就算有婚姻之实,她也不算是他的妻子好不好。从小到大她就跟头老黄牛一样的在自己身边伺候着,他记得她那个时候样貌也还算好,只是不说话,没有情趣的很。而后长大了,十六岁的时候他们说那是他的老婆,大红盖头一批就给他送进了房间,初识鱼水之欢的他倒也新鲜了一阵子,可没多久就厌烦了。 他要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不是乖乖的娶老婆、生孩子,平平庸庸的过完一辈子就算事了的。他想要的,是一种更新鲜,更刺激,更体面,更富丽堂皇的生活。自从离开家以后,在外面大城市里晃荡,他才认识到世界有多么大,人生有多么精彩,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环境有多么狭仄,那简直不能称之为生活。 很快的,他不愿意再提起家乡的事,在人人都高唱自由恋爱,婚姻自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桩不完美的婚姻简直是耻辱,他理想中的人生伴侣才不是一个除了干活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她应该是美丽的,温婉的,受过良好教育,知情识趣,能跟他琴瑟和鸣的女人。他们之间,就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样,只要一曲凤求凰,便能心意相通,千里相会,为着真爱不惜冲破一切阻力,到最后获得所有人的祝福。 自从离家之后,他便把自己那场不完美的婚姻通通的忘到了脑后,他觉得那是他的前世。自从他十六岁出门求学,他就获得了新生,他应该有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可是,那个“前生”总像是一块阴云一样,不时的浮现在他的心头。他感觉到痛苦彷徨无助,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翠屏的出现,他惊讶过。尤其当她说出她也是出自四川沪县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惧攥住了他,他觉得她口中的那个负心汉,跟自己好像。看到周围的朋友都指责那个男人的行为时,他恐慌无比,很难想象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有过同样的经历,会怎么样看待自己? 可是,想想沪县那么大,他又释然了。也许只是类似而已,他又没有女儿,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什么屏要找的人。他向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他才没有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做出过那么多负心事。他,他只是出来追求他的理想而已,他的动机是高贵的,是正直的,是不容亵渎的。 他有时候会费力的想起那个跟自己结婚的女人的相貌,但是发现真的是过的太久了,他跟本就看不清她的脸。不过或许是他从来都没认真看过她的脸吧,那样一个乏味的女人,跟一件家具一个花瓶一样,静静的可以放在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存在感,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认真的叫过,只记得隐约带了个翠字。 翠屏的到来让他觉得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他总觉得她知道什么似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视过他的时候,总带着几分轻蔑不屑与厌恶,这让他惶恐的同时也难受。他想过要赶走她,却没有想到他的朋友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女人,尤其是汪子璇跟汪子默,更是把她当做至交好友,邀请进自己的生活圈子里。 说到这里,他又不由得生起汪子默的气了,都是他弄来的这个女人,他到底有什么居心,是不是就见不得自己好! 当翠屏用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看着他,说,“我不小心把他寄给我的信弄丢了,怎么也找不到我的丈夫,如果你见到他的时候,能不能麻烦帮我告诉他一声,我在找他。”时,他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很担心那个男人会是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不可以是那个人!梅若鸿捂住耳朵,忽然猛的疯了一样的仰天大吼了一声“啊~” 当场三个女人就被吓到了,翠屏有些吃惊的看着对天咆哮的梅若鸿,反思自己下药是不是下重了,怎么以前不觉得他有癫痫病史啊。 “没看到,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沪县那么大,四川每年来杭州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认识每一个人!我又不是警察局的,怎么可能知道你丈夫在那里。”梅若鸿声嘶力竭的咆哮着,一副受到重大刺激的样子,几乎连眼泪水都蹦了出来,指着翠屏大声的叫着“走,走,你们给我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杜芊芊站在旁边,柔弱无助的看着翠屏和汪子璇,一副心都快要碎了的样子,小跑了几步上前,抱住跪在地上猛抓自己头发的梅若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在这么折磨自己了,过去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通通都把它忘掉好不好。你要坚强起来,不要被种种不开心的事情打倒。” 在杜芊芊看来,她只觉得梅若鸿可爱又可怜,不知道翠屏说的话勾起了他怎么样的伤心事,让他如此之痛苦。他的这种悲号,充分勾起了杜芊芊心中的泛滥的爱心,她觉得梅若鸿看似坚强而又敏感脆弱易被伤害,很需要她的保护,在看到梅若鸿被伤害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而翠屏还要一而再再二三的逼问他,这简直是太残忍,太不人道了。 翠屏看着在地上疯狂挠头的梅若鸿,再看看一把抱住他地涕泪涟涟的看着自己的杜芊芊,她只是觉得自己看的那么多年电视剧都白看了,这两位完全比她“穷摇”的多。 我真傻,真的!我应该多看几部琼瑶剧再穿过来,而不是当年只觉得它无聊瞄了一眼然后就转台的,你看看,现在缺乏常识,竟然连两个古人都摆不平。 汪子璇也被梅若鸿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知道若鸿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却没想到过去的事情对他影响这么大,只是几句话就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再看看翠屏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我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暂时离开好不好。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你们非要把他逼疯才可以嘛?子璇,我求求你,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一定不忍心他难过是不是?那就拜托你赶快带走这个女人吧,你没看到若鸿已经难受的不行了吗?”杜芊芊跪在梅若鸿的旁边,怜惜的抱住了他,梅若鸿搂着杜芊芊的身子,将头埋在她的胸前,脆弱的颤抖着。 看着这两个人这个样子,噢卖糕的,翠屏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坏人。 不过,眼下她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所以她自然不是坏人,坏人都被汪子璇当了。 汪子璇扶着翠屏站在梅若鸿对面,一瞬间忽然发现这里好陌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亲手帮他料理好的,这里留下来太多共有的回忆。他说子璇你是最棒的,他说子璇你真是我的知己,可是现在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躺在杜芊芊的怀里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这里,相当于第二个家,这里是自己亲手布置的,可是这个时候,她却抱着他恳求自己离开。那种语气,那种言之凿凿,似乎是自己伤害了梅若鸿。 可是,可是自己完全没有恶意啊。难道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应该吗? 为什么,汪子璇觉得自己跟翠屏完全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却莫名的仿佛成了坏人,被人从属于自己的第二家里“驱逐”出去。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不平,会大吼大叫…… 可是,看着那两个人,子璇忽然觉得自己好迷惑了,她没有一丝丝力气去争吵,她只是扶着翠屏,轻轻的说“翠屏姐,我不想站在这个地方了,我们回家。” 她,汪子璇,她的尊严不容易她被人说了那种话之后还死皮赖脸的留下,她会自己高傲的转身离开。即使没了“水云间”,她还拥有“烟雨楼”。 21、相通(改错字) 子璇自打从水云间回来之后,就一直情绪低沉,虽然烟雨楼的活动也还参加,却也不再热心。翠屏知道她是被那天杜芊芊的话伤到了,想安慰她一时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也只能让时间慢慢为她疗伤了。 好在那个梅若鸿绝非良人,子璇现在对他只是有一点点旖念,却还未到情根深重的地步,断起来虽然难受,但也不是接受不了。相信以她开朗的个性,过上几个月应该就能重新活泼起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翠屏仍然担心她想不开,于是闲了总在她身边打转,想办法做点小东西逗她开心,希望她能赶快从阴霾中走出来。 “我说你,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都能不管不问不操心的!”翠屏被汪子默喊来帮忙收拾书房,看着汪子默这几天吃饭睡觉画画该干嘛干嘛,对汪子璇的失常不闻不问的样子,翠屏心里一直有埋怨,但总找不到机会说。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了,她才开口抱怨汪子默的粗心。 汪子默笑了笑,一边搬着书房一角散放的石膏人像,一边笑着说,“翠屏,那是子璇不是画儿。” “啊?什么意思?” “子璇她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不像画儿一样是十几岁的小孩儿,所以你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她们。我知道子璇最近不开心,可是她已经是个大人,有能力去判断是非对错并且自己做出决定。她不是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小女孩,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属于自己的隐私。她为什么不开心,如果她觉得有必要的话她会告诉我,如果她不告诉我的话,那就是她觉得不适合,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老去跟在她身后逼问她原因,而不应该自作主张的去安慰她。如果她需要任何支持,只要她回头,我就会在她身后。” “你就这样放任她?你难道就怕她想不开,或者是做出什么错误的决策?”翠屏不得不承认汪子默说的有道理,她的确有些老母鸡心态,总把子璇当做画儿一样的保护。女人天生的多管闲事让她理智上赞同汪子默的做法但是感情上却一天到晚的操心。 “想不开?我的妹妹不会有那种想不开的时候。”汪子默摇摇头笑了,眉宇间尽是对妹妹的信任。“只要是人怎么能不犯错误,错了改回来就是,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是我干涉她,也不一定能保证我帮她做的选择就没有错误啊。”他不怎么在意的一边收拾着画具,一边跟翠屏唠叨“不管她犯了再大的错误,她还是我妹妹,家永远是她的后盾。犯了错,被外面的世界伤到遍体鳞伤,没有关系,家永远敞开大门欢迎她。回来养好伤,养足元气,踏出门去,她永远是那个神采飞扬的汪子璇。” “你们的家教,很特别。”翠屏听的有些震撼,这种教育理念她虽然听过,但她很难做的到。当了母亲才发现,不管孩子走到哪里去,总担心磕着碰着,根本不敢放手让她自己的去闯。 “嗯,这是我父亲说的。”虽然没有跟父亲在一起,但是汪子默谈眼中显然对父亲很是崇拜,“他说没有人永远可以做温室里的花朵,想要做自由翱翔的鹰,那就要敢出去跟风雨搏斗才行。父母在我们人生道路上扮演的角色是指导者,他们可以给孩子传授经验,教会她们技能,提出忠告,但是父母不能代替孩子去经受这些风雨,一切还得我们自去体会。” “你父亲是个很睿智的人。”翠屏听了,由衷的敬佩,“我想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敢把你们兄妹俩独自留在杭州的原因吧。”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这种开明而豁达的家长。 “独自,怎么叫独自,你没看他还留下老陆,陆嫂一堆家仆,他呀,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还不是放不下。”说道父亲,汪子默抱怨的时候便带了几分稚气,看的翠屏好笑不已,“他要是不留下老陆他们,你还不怕着屋顶都掀翻了。” “那才好玩。”汪子默冲她调皮的眨眨眼,又逗的翠屏一阵大笑。 汪子默的书房一边被当做画室使用,所以都装了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下午的天气很好,懒洋洋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满一室金黄的碎片。他们两个人就在书房的两头收拾东西,间或的聊几句。 “那么说,那个时候你去很辛苦了?”翠屏听到他说起以前出国的经历,很是好奇兼崇拜。那是她一直的梦想,她也非常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上别的角落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体现一种不一样的氛围,可惜两辈子都没有实现。尤其是上辈子最冤了,她好不容易才攒够留学的钱,却没想到被车子撞死了。 汪子默站在梯子的上面,翠屏站在梯子的下面。她把擦拭干净的书递给他,他一边接过书放回原处,一边跟他聊起留学的经历。“是啊,是很辛苦。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八岁,差不多什么都不懂,虽然父亲拜托了相熟的教授照顾我,可怎么总好意思麻烦人家,所以还不是什么都自己来。第一次住学生公寓,第一次自己洗衣服,第一次去打饭,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那个时候我脾气也不好,外国人又看不起我们中国人,三言两语不合就拳头说话,可没少打架!啧啧,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都长的比我们高大的多,一个个跟野人似的,打起架来我吃亏不少。” “你还打架?”翠屏惊讶的长大了嘴,汪子默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很难想象他跟人打架。 她惊讶的表情让汪子默心情很好,推了推眼睛,语气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得意和骄傲“我打架可是很厉害的哦。呵呵,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日子呢。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打上几场架怎么叫男人。有些人你斯斯文文的跟他们讲道理跟对牛弹琴似的不管用,还非动手不可。不过在那里,就算打输了不要紧,只要你跟应战,本来就说明了一种态度,虽败犹荣。因此我还不打不相识的结交了好几个好朋友,在日后的过程中都帮了我不少忙。” 汪子默交友广泛,翠屏是知道的,只是听到他说起那种种,还是惊讶的不可思议。 “其实在外面,这些还不是难以忍受的,最难以忍受的却是一种思想上,心灵上的空虚。虽然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虽然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说笑,可是这里,总感觉的空荡荡的,自己就像个空心人,怎么也填不满。”汪子默站在梯子上笑着回忆。 记忆是件很奇妙的东西,当时好多难以忍受的痛苦,熬了过来之后,再回想起来,总会找到很多很可乐的东西。 汪子默那几年的留学生涯,他很少对外人提起,也无从说起。 对于家庭,对于父母,对于妹妹,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说到全部是新鲜事,写信回来都是满篇的我很好。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虽然那个时候年纪还不大,但总认为自己该有些担当了。送他上船的时候一向刚强的母亲几乎哭晕过去,他一踏上甲板就后悔了,可是他怎么能让已经忧心忡忡的父母再为自己担心,所以只有挥手过去微笑着说我很好。可是微笑背后,他究竟真的过的好不好,其实只有自己知道。 这些痛苦,他也没有办法对同龄人或者同事说。对于身边的人来讲,他的际遇已经让人多人眼红羡慕了,他再说自己苦,没有人会理解,只会以为他故作姿态的炫耀。所以在跟第一个讲述遭遇冷眼之后,他学会微笑着掩盖那一段辛酸,说起国外时,谈建筑、谈音乐、谈美食、谈文化,就是不谈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遭遇多少白眼,受过多少冷落。 这样一个温暖的下午,有一个人认真的听着他的那些旧故事,没有怀疑,没有质疑,没有讽刺,她只是静静的听着,却能敏锐的从他修饰过的语言后面触及他的辛酸。 “后悔吗?”她温暖的浅笑,一边帮他递着书,一边仰头问他,她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态度,似乎熨平他焦躁许久的孤独,让他也平静了下来。 “开始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我自信在国内我的绘画成就也不会比出国要差。可是呆久了,经历多了,却忽然不后悔了。”汪子默认真的回忆着,对自己那段生活做了总结,却故意没有告诉翠屏自己的结论,反而问她“你知道为什么?” 如果一个人讲故事,未免太枯燥乏味,就算是看电影,她当了这么久观众的人也该发一两声议论吧。 “这还要我猜。”翠屏笑着去收拾另外一摞码在桌上的书,嘴上不满,但神态上却是一片自然,“那是因为在家跟出门毕竟两个概念,虽然说是出去留学,但你学会的远不止书本上的知识这么简单。大海中搏击风浪的快感是住在小池塘的鲤鱼们永远了解不了的,就冲着那份刺激,你那几年的辛苦也值得了,是不是?” 她把书递给了他,“眼界的扩展,承受力的锻炼,心胸的开阔,这些收获都是你在家无法获得的,就连你在外面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毫无意义的苦难,对于聪明人来说,人生中每段艰涩的旅途都会成为宝贵的人生历练,不是吗?”她把书递给他,笑着仰头反问。 汪子默第一次发现,翠屏的眼睛是如此的漂亮,明亮而清澈,闪耀着智慧自信的光芒,亮的让整个人都发光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能不惊讶,这种感触,就算是同于他留学的同窗们,也未必有几个人领悟的了,所以他才觉得孤独。可是从来没有迈出过国门的她,竟然明了。 “所有苦难都是相通的,聪明人总能从中领略到类似的智慧。”翠屏狡黠的眨眨眼,丢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给他,让汪子默在惊奇中变的更加的迷惑。 22、衣服 虽然口口声声说不管,任她自己疗伤,可是最后汪子默还是未能免俗的说了一句,“要不然我们给她找点事干,让她忙起来,也许就没空去伤春悲秋了。” “她已经有画廊的工作要忙了,你还嫌不够?”看着前一秒钟抱怨父母们当年说放手但还不是悄悄在派人在身边的汪子默,下一秒钟自己又做了同样行为,翠屏只觉得好笑。 不过她也觉得汪子默说的有道理,能找出一些事来让子璇分心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又担心她会因为工作太多而累到。 实际上,汪子璇并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小姐,除了跟画会的人聚会,帮忙处理画会的日常工作之外,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汪子璇工作,就是在一家画廊当总经理。 因为汪子默跟画廊打交道的次数非常频繁,次数多了就容易处理纠纷,他又不是一个善于打理这些日常纠纷的人,常常为此而感觉心烦。那个时候汪子璇刚毕业,在家也没什么事,看到他这样子,z兄妹俩一合计,索性就开了一家画廊。 这兄妹俩开画廊,比一般人有优势的多,让其它家画廊烦恼的货源问题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首先汪子默本人就小有名气,高产且高质,每个月画几幅供自己店里出售还是不成问题的。其次就是他人缘好,关系广,在画坛颇有地位,认识不少画坛名宿,由他上门去拜访,总能像那些性格怪癖的画家们约到其它人很难约到的画作。有这一堆名家助阵,想要招涞顾客就容易多了,至少招牌够亮。 因为一开始办画廊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汪子默也想在这里以画会友,所以即使遇到不出名的画家来卖画,汪子默也不会诚心克扣人,给的价钱都很公道。这样一来,不少新人都会来他这里,或者卖画,或者要求寄卖。至于那些屡屡被其它画廊拒之门外的新锐作家,更是把他这里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而汪子默也大方,只要是觉得有亮点的画,都通通不吝啬价钱的收了。 这样一来,除了画坛名宿之外,画廊里的话又多了很多新鲜气息。那些大胆的画作通常会引起业内画评人士的或赞美或抨击,但不管怎么样,只要那些人吵起来,就免不了在报纸上你来我往的发表文章,他们吵的越凶,就越免费为画廊做了广告。 汪子默是个画痴,只对画感兴趣,也只擅长这些东西,所以他每个月负责交画,收画,约画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妹妹打理了,完全是甩手掌柜。而汪子璇也的确是厉害,活泼开朗又有商业头脑的她,天生就是干这块儿的料,八面玲珑的把处处都关照的很好,一去二来让画廊在业界名声鹊起的同时,也赚了不少钱。 兄妹俩经营画廊的事情,并没有怎么跟外人说,大家都知道汪子璇去画廊上班,也只当她是玩玩,很少有人知道她本来就是其中的老板之一,翠屏也是最近来了汪家之后才知晓的。 汪子璇是老板,很多事情只要吩咐下面人去做就行了,不用时时刻刻都守在办公室里,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很清闲。可翠屏总觉得能当经理的话那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再给她找事做,万一把人累坏了怎么办。 “没事的,画廊的生意清闲的很,这一行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一个月有一两桩大生意就已经很不错了,不用耗费多少精力的。”汪子默对汪子璇的能力很有信心,“子璇本来就对画廊并不是很感兴趣,当初只是为了帮我才做的。现在画廊的业务都已经上了轨道,不需要操太多的心,她应该找到一份她发自内心喜欢的工作才是。” “那她发自内心的喜欢什么?”翠屏觉得这种问题,汪子默应该会比较了解吧。谁知道汪子默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她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看不出有哪项是特别的。” 这倒也是。汪子璇是性格外向有乐天,这种人貌似对什么都感兴趣,但是你真要说她喜欢什么,还一时半会儿的挑不出来。 汪子默专门去跟子璇谈了一晚上,没有提及她为什么不开心的事,只是问问说最近看她挺空闲的,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找点有趣的事情做。汪子璇被他说的话勾的也换工作起了兴趣,可是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于是这一计划便暂时搁浅了。 看她一天闷在家里不出去的样子,翠屏于是经常做一些小玩意儿来哄她开心,什么新鲜的吃食啊,小点心啊,饼干布丁,要不然就是一些很漂亮的绣花香囊手帕之类的东西。 翠屏的绣工一直不错,当初整天出去摆摊子没有功夫弄这些费心思的小活计,现在在汪家清闲多了,便经常把手头的碎布什么的都利用了起来,没事练练手艺。她原本扎实的基本功再加上后世的审美眼光,做出的一些小饰品连走在这个年代潮流顶端的汪子璇也大呼赞叹。 这天,翠屏闲来无事,便把她刚帮子璇改好的旗袍拿去给她试。子璇平时多喜欢穿洋装,总觉得穿旗袍太土气,所以对这种衣服鄙视的不得了,但是交际应酬的某些场合往往又少不了,所以箱子里还是有几件。翠屏见她每次穿上去都不开心,于是拿了一件她最不喜欢去帮她改了试试看。 “哇,这是我原来那件吗?”子璇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衣服时,吃惊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乐陶陶的换了去镜子面前照来照去,惊讶的不得了。 原本过长的下摆被翠屏刚好裁到了膝盖处,露出子璇修长完美的小腿,而宽松的上身也被翠屏改的合身了许多,肩膀领口胸部重新被改过,重新捏了腰线,将她身材的各个优点全部凸显出来。至于上面本来过于繁杂土气的花啊鸟啊流苏啊之类的东西则是全部被翠屏拆掉,然后巧妙的用素色绣线明暗交织的镂出花纹,看上去素雅中又显的新潮。 “这是玫瑰花?”子璇摸着胸口的那处绣花,爱不释手的舍不得脱下来。 “是啊。我想你肯定嫌牡丹的土气,所以就照着书房里的画册帮你绣了玫瑰,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子璇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她喜欢红色,喜欢很华丽的衣服,所以才会做了这件旗袍。但是拿回来试穿了几次之后,立马把它打进冷宫里再也不穿了。 没办法,虽然这件衣服是做工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就是老气的不得了,穿在身上感觉跟个老太太一样。而那些高叉的或者是太过艳丽的,穿起来虽然不像老太太,但又像轻浮的舞女,根本上不了台面,容易让人怀疑起她的职业。 翠屏改过的衣服,她穿在身上只觉得比原来那件的效果要年轻了十几岁,很性感却又不显得低俗,衬的整个人像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估计等会儿穿上高跟鞋,化一个妆,效果肯定会更好。 杜芊芊是很适合穿旗袍之类传统服装的女孩子,眉若春山,眼若秋水,眼波流转楚楚动人的样子,颇有一份古典韵味,活像是仕女图中走下来的人。子璇觉得自己穿上旗袍的效果就比芊芊差远了,不是太俗就是太艳,活像专门为衬托出她的清新可人一样。是女人都是爱美的,就算汪子璇再大度也不例外,所以只要杜芊芊在身边的话,她永远都是一身洋装。 可是现在,汪子璇在镜子面前转了一个圈,有几分骄傲的看着自己的身影,想下一次等杜芊芊来了,就穿这一身站在她旁边,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兰秋菊,各有其芳。 这件衣服她可以花了好大力气去改的,如果她不喜欢,那可就浪费自己一番苦心了。翠屏看着子璇爱不释手的样子,自己心里也有几分自得,心想着凭自己这半个多世纪前的手艺和半个多世纪后的眼光相结合下的产品,还搞不定她一个“古人”才怪。 汪子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扑过去拉着翠屏的手说,“翠屏,我想好我要做什么了!” “什么?”翠屏被她这猛然来的兴奋搞的一头雾水。 “你手艺这么好,做厨娘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翠屏不解。 “我们一起来开店吧,开一家属于我们自己的成衣店!” “啊?”翠屏莫名其妙的被汪子璇这么拉着入伙,一起创业,惊讶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汪子璇一握拳,信心满满的说,“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对什么感兴趣,可想来想去,发现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买衣服,打扮自己,在这上面无论多么辛苦,花多少心思都不觉得累。我对我的眼光很有信心,我每次搭配着穿出去的衣服总会引起别人的效仿,掀起不小的风潮。哥不是说让我找一项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去做么,我觉得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们一起来开家服装店吧。我相信以我们两个人的眼光,绝对能在杭州城的服装界开辟一番新天地!” 24、忙碌(改错字) 汪子璇的话,让翠屏心动不已。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漂亮衣服,翠屏也不例外。她以前就是学服装设计的,虽然没有太大的像是开创一个自己的品牌诸如这类的梦想,但是可以开一家有个人风格的服装店却是她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 她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店面,不大,但是里面的每一件衣服都是自己精心设计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无一物二的,都会有属于它自己的美丽,只等待适合的人将它们领走。 梦想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她个性腼腆,只适合做案头的工作,对跟人打交道完全是外行,即不会招徕顾客又不会跟各方势力打交道,如果让她经营一家店,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亏的血本全无。 除了这些,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连本钱也没有,开一家店的本钱不少,就算她自己会做会设计衣服,可以省一笔前,但是房租呢,请人看店的工资呢?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她更不可能启齿问父母要,父母养育自己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能帮到他们已经很辛苦了,她怎么还能给他们再添加负担呢。于是只有乖乖的将这个梦想埋在心里,然后乖乖的找一份跟自己爱好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却能让她吃饱肚子的工作。 现在,子璇忽然提起了这个想法,翠屏才发现她的优点跟自己完全是互补的。和人打交道的工作,日常经营的工作,推销的工作,长袖善舞的子璇都是轻车驾熟的。而设计的工作,制作的工作,当年她那么辛苦的学习,就算从事了不同的职业之后也没有放弃这一爱好,因此这几十年来各国的流行趋势几乎都在她脑子里记着,有谁还能做的比她更好呢? 最重要的是,现在如果合伙做的话,还有充足的本钱。翠屏看着汪子璇,似乎觉得自己梦想的豪华升级版正在眼前对自己招手。 “这样,真的可以吗?”她喃喃自语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再问汪子璇。 梦想来临的太快的话,总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可以,当然可以,怎么不可以,只要我们想做,一定就可以!”汪子璇笑嘻嘻的倒在沙发上,一连说了四个“可以”,脸上尽是一种找到目标的兴奋,“我以前总羡慕我哥有他自己的事业,总想着跟他一样,可是现在看来是我找错了方向,我并不是他,就算整天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跟画社的所有人在一起,我也不会有多么重要。” 说道这里,子璇自嘲的笑了笑“芊芊来了之后,我才发现,我在画会里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好多我能做的事,她也能做。我不是嫉妒她,也不是埋怨她取代了我的位置,我只是在想,那些是不是我追求的东西?我喜欢自己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如果我有了自己的事业,那种光彩,无论是来一百个,一千个杜芊芊也分不走的。” “翠屏,我这样想,是不是很坏?我嫉妒了,不甘心了……”汪子璇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分析自己的心态,最后有些沮丧,趴在翠屏腿上怏怏的说“我看起来似乎不像是个好人。” “这种心态很正常,跟小孩子们不喜欢有多的弟弟妹妹,怕弟弟妹妹会分走自己的宠爱一样。”翠屏笑笑,“人都有嫉妒之心,大大方方的承认它,然后把它引到到好的方面,那不但不会有危害,还能成为你向上努力的动力。嫉妒不可怕,怕就怕在把它压抑在身体里,连自己都不承认,任它扭曲生长,最后成为一个怪胎,危害到自己,也危害到别人。” “听起来真可怕。”汪子璇打了个寒颤,被翠屏这么一说又重新开心了起来,“芊芊那么好,画会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她,都想跟她多亲近,我也不例外,所以看到她受欢迎,我也很高兴啊。我只是觉得我适合其他的位置,那样更利于我找到我的人生价值。”她握了握拳,“所以说,并不是她“赶”我走,而是我自己要“出走”的,我要走出这个狭小的圈子,看看更大的世界。”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你想要更宽广的世界去,没有人会阻止你的。”翠屏笑了笑,看着她自信的脸庞,心里想到:这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杜芊芊的到来,像一面镜子一样的让她看清了她自己,这也许是好事,。 既然翠屏不反对,开店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不是件小事,所以有了想法之后,两人并不是立刻第二天就跑去租房子了,而是两人一有空就去逛街,去杭州城最繁华的商业街,最有名的成衣铺子,一个个的逛过去。翠屏把这谓之为“市场考察”,而汪子璇则偷笑的说她们这是来“偷师”了。 汪子璇因为忙于自己的事情,出现在醉马画会聚会上的次数就渐渐少了起来,很明显的就被其它人发现了。因为子璇一开始就叮嘱过她哥哥,千万对于这个计划要保密,她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让所有人都“震惊”。看着妹妹因为忙碌而显得神采飞扬的脸,汪子默笑着点头答应了。 因为汪子璇的叮嘱,所以在面对追问的时候汪子默只能笑而不言的搪塞过去,醉马画会的人打听不到汪子璇不出现的消息,越发的惊奇,各自在那里猜测起了缘由来了。而这其中有两个人,梅若鸿和杜芊芊却格外的沉默不语。 子璇她是生自己的气了吗?所以才避而不见,连画会的聚会都不出席了?梅若鸿有些心痛的想,只觉得一种莫名的焦灼袭上他的心头。子璇,那么灵慧,那么美好,那么可爱,那么潇洒的子璇,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气了呢?那天的事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那个女人搞的快要疯掉,才口不择言的,子璇怎么可以就这样从此不理她了呢。 想到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来水云间了,少了她的笑声的水云间是多么的寂寥,似乎连天都没那么蓝了,水都不那么绿了,花花草草都失去了生机。 梅若鸿就这样,想着他这些天的不如意,想着子璇对自己的冷落,想着她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哭泣的时候,就恨不得自己马上冲到她面前去安慰她,抚平她的伤痛。 可是,他却见不到她。每当他问起子璇在做什么的时候,汪子默总是笑嘻嘻的说保密,脸上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问他子璇在哪里,他也只用“她去逛街了”这句话来搪塞。真是的,子璇这么伤心,怎么可能有心情天天去逛街。 就在梅若鸿这样失魂落魄,惴惴不安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杜芊芊一双泪雾蒙蒙的眼睛正在饱含深情的望着他,顿时像被火烧了一样的转过了头。 芊芊,这样美好,这样单纯的芊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那天子璇走了之后,芊芊也告辞了。梅若鸿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又来到了水云间,还带去了二十几只母鸡。 “若鸿!你看!”她兴冲冲的说:“这么多只咯咯咯,就不怕它走丢了!” “老天!”梅若鸿瞪大了眼睛:“杜大小姐,你真是大手笔呀!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只老母鸡都养不活,把它养得离家出走了!你现在送一大篓来,你要我怎么养呢?” “哦!”芊芊一怔,自己也失笑了。“我没有想那么多!没关系,我会再送一袋米来,那么,你也有得吃,鸡也有得吃!” 梅若鸿愣住了,脸色迅速的阴暗下去,他感觉很受伤:“你在做什么?又送鸡又送米,你在放账吗?” “放账?什么放账?” “你在救济我!”梅若鸿脸涨的通红的叫了起来,“杜芊芊,让我告诉你,我的生活是自在逍遥的,你不要用你杜大家族的施舍来侮辱我!” “什么救济?什么侮辱?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芊芊一急,眼中就充泪了。“我特地到菜市场去,特地去买这些鸡,提了这么大老远路给你送来,我是一片好意!你不接受也罢了,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故意扭曲我的意思!你……你太过分了!” 梅若鸿呆呆站着,看着芊芊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那对大眼睛里,看到那种让他全心灵都惊悸起来的柔情。他震动着、慌乱着、退缩着、躲避着……不行!不行!美好如芊芊,完美如芊芊,会让他自惭形秽啊! “你走!”他狼狈的、慌乱的说:“带着你的鸡一起走!我梅若鸿……”他艰涩的吐出来:“无功不受禄!” “你不公平!”芊芊的泪,顿时间如决堤般滚滚而出。“我明明看到子璇为你送菜送酒的!为什么子璇可以,我不可以?” “子璇……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逼近了,泪雾中的眸子,闪闪发亮。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他压迫过来。 “子璇和我,是同一国的人,”他勉强的说:“你不同,你来自另一个国度!我可以接受内援,不能接受外援!否则……”他说得语无伦次:“否则,我就太没格调了!” “好!我懂了!”芊芊一跺脚,回头就走,走到那篓鸡的前面,她气冲冲的打开鸡笼,把二十几只鸡全赶得满天飞。她对鸡群挥舞着双手,嘴里大喊:“去去去!去找自由去!去找大公鸡去!去去去!快去快去!快去快去……” 一时间,满院子鸡,咯咯狂叫,飞来飞去,简直惊天动地。若鸿震惊极了,喊着说:“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芊芊瞪了他一眼,昂起下巴说:“我把所有的‘外援’,全体‘外放’了!这下子,你可以心安理得了!我这个‘外国人’也撤退了,免得侵犯了你的‘领土’!”说完,她掉头就跑走了。 “芊芊!芊芊!”梅若鸿追了两步,又硬生生的收住了脚。心中翻翻滚滚,涌上一阵澎湃的心潮。这样的女孩,这样伶俐的口齿,他喜欢!他太喜欢了! 不行!不行!他倒退着,一直退到水云间的墙上,他就靠着墙,整个人滑坐下来,用双手紧紧捧着头。不行不行!他有什么资格去追回她,去喜欢她呢?一种难以解释的挫败感,就这样向他淹没了过来。 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杜芊芊再也没有去过水云间。而在烟雨楼中聚会时,只要杜芊芊的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意无意中的扫过他时,梅若鸿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攥住一样,抖的连笔都拿不稳了。 25、巧遇 就这么好不容易熬到画会活动结束,梅若鸿收拾了东西急匆匆的逃了似的往门口奔走,而杜芊芊则被其它人围住说话,只能眨着一双水光盈盈的大眼,哀伤的看着他离去。 梅若鸿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竟然在汪家的门口碰到了遍寻不着的汪子璇。 “刚才我们逛的那几家店,其实也都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例如他们别致的领口袖口,都是特殊的手艺,很精美,别家仿制不来,一看就知道是他家做的。” “这个我来想办法,技术方面我有自信,但是店面问题就不好解决了。我们是新手,又没有固定的老顾客和名气,所以店面的关系就非常重要了。可是跑了这么多天,看了那么多地方,我眼睛都花了,也不知道哪个好。” “哈哈,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原来你也有不懂的地方啊。这个就看我的了,我会挑个好地址的,过几天我去跑跑,有了底儿在告诉你。你这两天就不要跟我辛苦了,还是静下心来想想样式之类的东西吧。” “好,那我明天就不陪你出门了,你自己可要小心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哎呀,逛了一天都累死了,我们快一点儿,正好可以赶上吃饭。” 梅若鸿站在门边看着汪子璇笑容满面的跟一个气质很好的陌生女人走过去,她是那样的高兴、快乐,竟然没有发现他在这边看着她,梅若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一直等到她走过自己身旁,才怔怔的叫了她一句“子璇”。 正在跟翠屏商量的起劲儿的汪子璇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直到梅若鸿在门口出声叫住了她。 “若鸿,你怎么在这里?”子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的翠屏,“你累了半天,先进去歇歇吧,我在这里跟若鸿说完话就过去。” 上次翠屏跟梅若鸿之间莫名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子璇还记在心里,她只想着翠屏这几天已经很累了,万一再把她吓出病来就不好了,所以支使她先走开。 翠屏看了梅若鸿一眼,只见他一直怔怔望着汪子璇,一副眼里没有其他人的样子,想了想对这个梅若鸿的人品不怎么放心,遂摇了摇头,“我不累,还是等你一起进去吧。” “子璇,你最近过的好不好?”梅若鸿上前了一步,旁若无人的抓住了子璇的手,满是深情的问,眼里盛满了担忧。 “我最近挺好的啊。”汪子璇眨着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她的担心从何而来,“我最近有一些事情要忙,所以没有参加画会的活动,我哥难道没有跟你们说吗?呵呵,别担心,我真的过的很好,我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开心?”梅若鸿震惊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汪子璇,他想了很多她现在的状况,却惟独没有想到她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她过的很好。 她说,她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他看着她青春洋溢的笑脸,看着她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眼睛,忽然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她心目中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若鸿,你怎么了?难道我开心你不高兴吗?”汪子璇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开玩笑的问着,却没想到梅若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摇摇晃晃的退后了两步,靠在假山上,扶着额头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没有,我怎么可能因为你开心而心情不好。我很高心你这么快乐,我,我祝贺你。” 他怎么可能因为子璇的开心而不高兴,他怎么可能因为子璇的开心而失落。她,她是他的知己,他应该为她的快乐而感到快乐啊。 汪子璇听到梅若鸿语无伦次的话,不由得笑了出声,“若鸿,你真好玩儿,我什么都没做,你祝贺我什么啊?” “我,我”梅若鸿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摇摇头“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老说浑话,你不要介意。” “你不舒服?”汪子璇有些惊讶,往前走了两步,习惯性的伸手探上梅若鸿的额头,“是生病了吗?有了病就要赶快去看大夫啊,拖着像什么样子。” 还好,她还是关心自己的。看着她在意的样子,梅若鸿心里舒服了一些,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碍事,我只是有些关心你最近过的怎么样。毕竟那天你那样神情的离开,我很担心。” “那件事?”汪子璇愣了一秒钟,然后灿烂的笑了,“你多虑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忘记?”梅若鸿如同被一个大锤猛的砸了一锤一样,只觉得自己碎成了一片一片。 自己一直介意的事情,原来她根本就没放到心里去。按理说他应该会为她的遗忘而高兴,这是这个时候他却深深的感到一种被忽视的痛苦。 子璇,子璇她怎么可以变成这样的! “如果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当时就追过来解释,要等现在才在这里假惺惺。”当梅若鸿那旁边暗自感伤的时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出声了,听起来语气不怎么客气。 梅若鸿愤怒的抬头瞪那个女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我们之间插话,难道你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女人站在那里惊讶的睁大了一双好看的杏眼,“你不认识我了?” 汪子璇从梅若鸿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掩口笑的弯下了腰,“翠屏,我真对你的技术膜拜的五体投地了。你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若鸿竟然就认不出你了。” 翠屏?那个农妇?梅若鸿吃惊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很奇怪的洋装,如墨的乌黑长发被挽了上去别在脑后,露出秀美的鹅蛋脸。衣服款式简单而优雅,却衬托的她身材高挑修长,鹅黄的颜色更是衬的她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好一个目若秋水,唇若点朱,明明穿着西式服装,却露出一种东方婉约柔顺的美感。 这怎么可能是那个村妇,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被梅若鸿那么直戳戳的眼光放肆的盯着打量了半天,翠屏心里有些不舒服,转了身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因为这几天一直跑那些高档的成衣铺子,她也不好打扮的太随便,而子璇那些衣服又不适合她,于是她便自己做了一身休闲款的小西装,没想到穿出来之后,让汪子璇大呼惊叹。 这个时候的洋装,可就是所有西式服装的统称,包含的分类很广泛,只要是跟传统的中式服装,如长袍和长衫等相对的衣服都可以这么叫洋装。1911年,民国政府将西装列为礼服之一之后,西装便作为洋装中最有代表的服装大大的流行了起来,成为当时上流阶层的最爱。而1919年之后,西装又作为新文化的象征冲击传统的长袍马褂,被拔高到不得了的地步,只要标榜自己是文明先进人士的人,一般都开始用西装代替传统的长袍马褂。 所谓有需求就有发展,服装业中的西装业也因此变得红红火火了起来,逐渐形成一大批以浙江奉化人为主体的“奉帮”裁缝专门制作西装。中国人智慧从来让人不敢小觑,十多年的时间,中国西装加工工艺从无到有,从有到精,很快在世界上享有盛誉,上海、哈尔滨等城市出现一些专做高级西装和礼服的西服店,如上海的培罗蒙、亨生等西服店,以其精湛工艺闻名国内外。 这个时候的中国西装制作形成各种流派,较为流行的有罗派和海派。罗派以哈尔滨为代表,制作的西装隆胸收腰,具有俄国特色;海派以上海为代表,制作的西装柔软、合体,具有欧美特色。翠屏细心的考察了两派西装的特色之后,对自己的技术有了充分的信心。因为不管是罗派还是海派,都是落后她近七十年的工艺,在舒适度以及美观度上均比她差的远。 在女性服装这里,翠屏则是更有了新鲜的发现。这个时候的女性套装还很少,款式呆板,要不然就是满身花边蕾丝的裙装,要不然就是古板的跟盔甲一样的西装,而且那些西装还没有裤装。后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就算在这个时候,女性套装在西方也是刚刚诞生,根本就不成熟,至于裤装到60年代才被发明出来,至于走进千家万户以及被人接受,更是等到七八十年代,所以说,只要她现在做出来,那就是绝对潮流的服装。 翠屏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将自己的想法从图纸变成了现实,她自己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谁知道让汪子璇看过之后,她完全没有疑问了。因为那家伙,竟然直接想把衣服从她身上扒了下来,如果不是大小不合适的话,翠屏觉得自己可能就再也穿不到了。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翠屏的气质本来就太过柔弱,穿上这种款式比较正式的衣服之后,添了些英气,再将挽起头发,让她显得利落精神了不少。画上淡妆,穿上高跟鞋,按照二十一世纪人的观点来说就是标准的ol办公室女郎打扮,精明中带着优雅。这个时代的汪子璇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可是却不得不赞同这种服装有利于大幅度的提升人的气质,非常漂亮。 26、戏弄(改错字) 梅若鸿在那里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子璇和翠屏,然后忽然“啊”的狂叫了一声,拔足就奔,朝门外跑了出去。 两个女人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子璇想跟出去看他怎么样了,但是那道橘红色的影子忽然出现在假山边,泪盈盈的大眼情绪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尾随着梅若鸿而去。汪子璇见状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既然已经有人去追了,那自己就不用多管闲事了吧? 更何况她逛了一天,早累了,也跑不动了。 所以,子璇恢复了笑脸,一把挽住了翠屏的手“啊,饿死了饿死了,我们快去吃饭去吧。” “你不追上去看看梅先生怎么了?”翠屏难得的表示了一丁点儿对梅若鸿的关心。 “不去了不去了,我自己都累死了,哪有空追什么没先生有先生的,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子璇推着翠屏往屋内走去,低头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 杜芊芊她要追就去追嘛,自己又没拦住她,她临别时候的那一眼算是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 子璇挠挠头,觉得自己也许太久没有见的缘故,要不然为什么她以前觉得杜芊芊那样子可怜可爱,现在却觉得她可恶可恼了呢? 最后,子璇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太饿的缘故,也就不管门外的那两个人,推着翠屏去了饭厅。 在门厅的时候遇到汪子默,翠屏的新样子,自然也让汪子默看的惊讶,他呆了好久,似乎想找出什么话来赞美,但是犹豫了半天,说出了的夸奖却只有两个字“好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能翠屏不好意思了起来。听到他的夸奖,她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是衣服好看又不是我好看,有什么好夸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汪子默以为他误会了,当下就急了,支吾半天蹦出一句,“是你好看,不管穿不穿这衣服,打不打扮,你都好看。” “娘,汪叔叔,你们不进去说话,在这儿磨叽什么啊?什么好不好看?”两人正四眼相望尴尬无比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来,是画儿放学回来,看着他们俩堵在路中间,正好奇的开口问他们呢。 “没什么,”翠屏看到是画儿,松了口气,拉住她低着头霹雳扒拉的扯开了话题,“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在学校里先生教了什么啊?听没听懂?跟同学相处的愉不愉快~~” 汪子默见状,也松了口气,笑着跟在她们身后,听着那母女俩一问一答的,有时候也间或插嘴几句。 ======================== 梅若鸿走了之后,翠屏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完了,没想到过了几天杜芊芊却登门拜访。 那天翠屏正跟着汪子璇在书房里讨论选址的问题。子璇这几天选定了几个地方,两人正在逐一商讨可行性,最后翠屏建议把每个地方的可以选择和不可以选择的原因写出来,然后逐条打分,正负想加,最后选分数最高的作为店址就差不多了。汪子璇也觉得这法子不错,于是两人都坐在桌前各自拿了一张纸冥思苦想,生怕遗漏了什么问题。这个时候汪家的下人来禀报,说杜芊芊来,想要见汪子璇。 “我很忙你看不见啊!”汪子璇最讨厌人家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她,所以当下语气就显得不耐烦。 “可是,杜小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来带话的是陆嫂,她也是一脸的为难,“我们都知道大小姐很忙,说你可能今天没时间见她,让她改天再来。可谁知道那个杜小姐怎么劝都不走,非要等你出去不可,说她坐一天也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拨冗见见她就可。” “哪有人这样的。”汪子璇甩了笔,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对翠屏说“她这样说话,我敢不见她?闹的人做什么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别这样,或许是她真的有急事也说不定。反正我们选址的事儿也不是当下就能确定的,耽误一会儿也没关系。”翠屏想想耐心的劝说道,反正她现在心浮气躁的做不好,不如出去见见杜芊芊,顺便也散散心。 “今天耽误一会儿,明天耽误一会儿,那耽误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啊!”汪子璇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她虽然活泼开朗,可是大小姐脾气也不少,爆起来是谁都喷的。 翠屏知道她的脾气,当下也不生气,只是笑笑,然后低头去做自己的事,让她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汪子璇的脾气一向来的快也去的快,陆嫂惴惴不安的在门口等了十分钟之后,就听到她无可奈何的说,“好吧,你带她过来,我见就是了。” “可是小姐,这是书房,没有几子,连把多余的椅子也没有,等会儿客人坐哪里啊?我们上茶怎么办?”陆嫂看看书房里唯二两把被杜芊芊和翠屏使用的椅子,有些为难。 “上什么茶,我哪儿有时间跟她慢慢磨蹭。让她过来,站着正好长话短说,免得耽误我功夫。”汪子璇一脸严肃的说,陆嫂见她这样子也不敢多劝,弱弱说了声“是”,然后就低着头出去请人了。 等到陆嫂走了,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汪子璇看着翠屏噗嗤一声笑了,“她搅的我不舒服,我也让她难受一回,就不给她椅子坐,就不给她茶喝。” “你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见着她那得意的样儿,翠屏嘴上这么埋怨着她,可是也忍不住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杜芊芊来的时候,子璇正写的入神,陆嫂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答应,直到杜芊芊脸上快挂不住的时候,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仿佛这个时候才看到杜芊芊,立马腾的一头站了起来,热情万分的上前握住杜芊芊的手,“芊芊啊,你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来之前怎么不让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啊。让你见笑了,看看我这地方,真是乱死了。” 说完,脸色一沉的看着陆嫂,“陆嫂,你是怎么做事的,怎么把人带到这个地方!你看看这是会客的地方吗?连把椅子都没有!” 陆嫂也是老人精了,哪里不知道汪子璇要做什么?当下也是很配合的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小姐,这能怪得了我吗?明明是这个杜小姐自己不听劝,非要到这里急着见你不可。我让她在小客厅里坐着,又上茶又上点心,连咖啡都拿出来招待了,我还不够殷勤小意?”说着就一副甩脸子不干的样子,“这日子没发过了,我在汪家做了好几十年,还没有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事呢。俺不伺候了,俺等会儿就收拾回乡下老家去!” 翠屏看着她们这样,忍笑忍的肚子都抽筋儿了,还得起来装好人,“陆嫂你千万别这么说,子璇只是看慢待了客人不高兴,不知道内情乱发脾气而已,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就别跟她计较了。”然后转头望着杜芊芊,微笑着说,“芊芊这么温柔善良,一定不忍心让一个老人家因为你而受到斥责吧?” “我,对,对对对,子璇,你不要再骂陆嫂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非要急着见你,她才带我来的。”杜芊芊被翠屏这么一说,只能将刚才陆嫂连杯热茶都没有的把她在客厅中晾了半天,然后才不情不愿的带她过来的事实隐瞒下去,为陆嫂说好话。 “哼,你以为你是哪根葱,我们汪家哪里轮的上你说话?”陆嫂跟本不买账她的帐,摆出一副刁奴的脸孔,鼻孔朝天的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停的念叨着,“没规矩,真没规矩,我在汪家做了几十年了,还没见到过这么没规矩的……” 翠屏只能拼命的忍住笑,心里暗道陆嫂的这招指桑骂槐太厉害了,杜芊芊被她骂了没规矩,还得一个劲儿的为她说好话,有气无处撒,真是太妙了。 “芊芊,对不住啊,这陆嫂在我们家做了几十年了,我和我哥都是她带大的,所以她不免就有些骄纵,整天摆着一副老人面孔看谁不顺眼都要说几句,你别跟她计较。”汪子璇扶着杜芊芊的肩,是一脸深痛的歉意,“那个,来,来,座下说话吧。” 子璇把话都说成这样了,杜芊芊自然不能再抱怨什么。看看摆在书桌那里的两张扶手椅,明显是汪子璇和翠屏的位子,她也不好意思抢人家的座位坐,所以尽管腿都站的有些酸疼,但还是摇摇头拒绝了子璇的好意,“我站着就可以了。” “那好吧,芊芊,你今天这么着急的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既然她不坐,汪子璇自己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好整以暇的问出杜芊芊这个问题。 杜芊芊哀伤的望着她,眼里一派水光潋滟的样子,“子璇,你最近怎了,为什么都不到水云间去了?难道你还在生我的吗?” “水云间?”汪子璇重复了这个名字一遍,然后笑着抬头看杜芊芊,“芊芊你经常去吗?” “我,我,我没有经常去,只是偶尔去过几次,看到若鸿因为你不在而伤心,我很难过,想要来劝劝你。”杜芊芊泪眼汪汪的望着她,可怜兮兮的说,“子璇,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们都是好朋友,有什么话不能拿出来明说呢,你这样使性子耍脾气,若鸿会很难过的。” “是若鸿让你来劝我的,还是你自己想来劝我的?”汪子璇没有被她的泪水打动,只是坐在原位上笑吟吟的问着她。 “是我自己,我看他那么难过,那么颓唐,那么……”杜芊芊还要说一长串形容词的时候,子璇举手打断了她的抒情,很温柔很平静的的问道,“既然是你自作主张来的,那我很想问你,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跟我说这席话的?” 子璇问的很平静,但是却很尖刻。她几乎就等于直接问杜芊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杜芊芊听到她这么问,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27、小女孩 杜芊芊觉得很受伤。 她真的没有恶意的,她只是不愿意看到子璇的有意躲避,看到若鸿的暗自嗟叹,才自己跑来私下修补他们这段破损的友谊的。 那么高贵善良,活泼开朗的子璇,她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她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这种眼神看她? 杜芊芊站在那里,茫然的玩弄着衣摆,最后才艰涩的开口,“子璇,我们不是朋友吗?做为朋友,我关心你们,我想帮助你们,这难道不对?” “朋友?”汪子璇坐在那里笑了,“既然是出于朋友的好意劝我两句,那我也可听可不听不是?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去不去水云间,我见不见梅若鸿,这都是我跟若鸿两个人之间的事,似乎容不得外人来插手吧?” 外人?听到她这句话,杜芊芊敏感纤弱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她这样真诚的为他们着想,子璇竟然还说她是外人?她想起那天梅若鸿的怒吼,“子璇和我,是同一国的人,”他勉强的说:“你不同,你来自另一个国度!我可以接受内援,不能接受外援! 若鸿把她当做外人,子璇也把她当做外人,在她做了这么多事之后,他们竟然还如此看她?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羞辱,当下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起来。 汪子璇静静的低下头,不再看杜芊芊。杜芊芊在原地停留了两秒钟之后,握着手帕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哎哟!”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呼痛声,是汪子默。 “芊芊,你这是怎么了?”是他关切的询问声,然后听到杜芊芊哽咽的说了声没什么之后,过了一会,汪子默揉着肩进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芊芊在门口撞到我,泪流满面的却又什么都不肯说的跑掉了。” “怎么,心疼了。”汪子璇玩着手上的笔,没好气的问。 “乱说什么呢。”汪子默白了她一眼,但是下一秒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翠屏听到这话之后的表情。 还好,没什么反应。 可是,下一秒钟又为了她的没反应介意起来了。 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正在忙着,杜芊芊忽然闯进来,质问子璇为什么不去见梅若鸿。子璇说这是她跟梅若鸿之间的事情,不一定需要向一个旁人报备,可能语气有些重,伤到她了,所以才会哭吧。”翠屏看汪子默一连瞟了她好几眼,还以为在向她询问事情经过,于是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竹筒倒豆子般的用最简洁的话把刚才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噢,原来如此。”汪子默应了一声,子璇向来脾气不好的时候说话很冲,杜芊芊又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小女孩儿,被她的话伤到也是很正常。不过女孩子们都是这样,三天两头的吵架,一转眼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所以他也懒得管,只是说了子璇一句,“以后说话脾气好一些,一个女孩子家的,说话冲的跟牛一样的。” “我说话怎么冲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子璇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之前是她对我说,让我不要伤害若鸿,求求我赶快离开水云间。之后也是她,眼巴巴的跑来问我是不是生她的气了,要不然为什么不去水云间?她是失忆啊还是健忘,怎么一转眼自己说出口的话就忘了呢?就冲着她那几句话,我生气不该啊!我也是有脸的人,难道被人赶出来还眼巴巴的再跑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汪子默很少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下就呆在那里不说话,心里想到的是:果然女孩子之间吵架太恐怖了,乱七八糟的线头一堆堆的,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拿来做文章。以后千万别想着做好人劝架了,让她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顺其自然,反正这种小吵架也没有多少杀伤力。 这世界上就有一种人,温吞的你连架都跟他们吵不起来。汪子璇吼了一通,然后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都用无辜且无知的眼神关切的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再迁怒于人,只能胡乱的把桌上的资料一卷,“我今天心烦,做不下去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说完就抱着一堆东西,一推汪子默,气呼呼的大踏步往外走了。 “她,”汪子默摸摸鼻子,跟翠屏对视了两秒,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出声,异口同声的说出: “小孩子。”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这样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便轻松了不少。汪子默拉开子璇的椅子坐了下去,看着对面站起来收拾东西的翠屏“最近还好吧,看着你们一天到晚忙的不可开交,我又帮不上忙,真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做自己喜欢的事,再忙也不觉得辛苦。”翠屏一边将各种资料图纸分门别类的收拾好,一边跟他闲话家常。 “那倒也是。不过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汪子默看着她低头的样子,关心的说。 “嗯,我知道。” 简简单单两句话说完之后,似乎又变得无话可说了,翠屏忙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没走,有些奇怪的抬起头,“你今天没事么?” “呃,有事,有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坐在这里发起呆来,汪子默忽然觉得好糗,腾的一下站起来,“那个,我还有其它事,先走一步。” “噢,好。”翠屏点点头,她知道汪子默平常又要画画,又要备课,还是什么劳子协会的主席,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所以也不奇怪,点点头就算是道别了。 “那个,其实我不喜欢小女孩的!”汪子默走了一半,忽然丢了这句话,然后飞快的逃也似的跑掉了。 “小女孩?”翠屏停下手里的东西,不明白他这句胡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噢,对了,是杜芊芊。刚才他问子璇跟杜芊芊怎么了的时候,子璇那句赌气的“你心疼啊”看来他是放在心上了。 想到他刚才窘迫的样子,翠屏一下就笑出声了。汪子默二十八岁,杜芊芊只有十九岁,两人相差了整整九岁,对于他来说,杜芊芊的确“小女孩”了。 我又没问你喜不喜欢,跟我解释什么?翠屏耸耸肩,觉得这男人还真是认真到迂腐的地步。 不过,迂腐的挺可爱的。 ------------------------------ 过了几天,翠屏和汪子璇终于确定好的店址,对于怎么样装修也初步达成了一致,于是也就到了汪子璇兴冲冲准备向所有人宣布自己“伟大”计划的时候了。 这天一早上,是醉马画会的聚会日,子璇兴冲冲的跟翠屏抱了图纸去了。久未出现的子璇自然一出场就得到了大家的强烈追捧,等一大堆人寒暄完毕之后,子璇才得意洋洋的把她们的店面设计图,开店计划等一堆图纸放在桌子上让大家参观。 其实她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集思广益。这是她全心全意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想要做到最完美,最无可挑剔。这样一来,人十个人的意见就肯定比八个人的意见全面了。再说这里的一堆人都是画家,审美力那绝对是一流的,能得到他们认可的装修方案肯定不俗。 果然,一堆人凑在桌上,对着那张图研究的比世界级名画还认真,一堆人讨论着这里应该放几张桌子,那里应该放几张凳子,柜子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天花板墙壁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玻璃橱窗要怎么安放摆设,一个个各抒己见,争论不休,什么中外美学观点,什么原则什么规定,一些五花八门的名字打的不亦乐乎,子璇在旁边捧着一个小本子边听边记,简直乐开了花。 “子璇,你原来最近不见我们都是在做这种事啊,你真厉害!”赞美的是叶鸣。 “何止是厉害,简直是无敌。”夸奖的是钟舒奇,“你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有时代意义了,新时代的妇女就不应该被拘束在家庭与牌桌上,应该勇敢的走出去,参与社会活动才对。” “就是就是。”这个时候叶鸣也难得的跟钟舒奇的意见一致,“子璇,你简直就是妇女解放的先锋人物,妇女杂志真应该好好采访你,帮你做篇专访才对。” “好了,你们少戴高帽子了,等我这家店真的开的下去再说吧。对了,我以后店里的广告画就靠你们了哦,一定要帮我做的漂漂亮亮的。”子璇拿着手上的笔记本敲他们的头,笑的神采飞扬。 这个时候,汪子默三番两次的到回廊上张望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旁的陆秀山发现了之后盯着他笑嘻嘻的问“ 你给我从实招来!你这样魂不守舍,到底是在等谁?” “招就招嘛!有什么了不起!”子默居然潇潇洒洒的说了:“等杜芊芊嘛!” 汪子默想着今天杜芊芊说了回来,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现,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她一个女孩子家的,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对了,还有她那天跟子璇闹成那样,该不会真的生气,从此不再画会里出现了吧? 他觉得自己心里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也就回答的潇潇洒洒。谁知道他话说完之后,身后的几个男人却怪笑了起来。 “不得了!”沈致文大叫:“汪子默凡心动了,杜芊芊难逃魔掌!” “什么‘魔掌’?”子默听了赶紧瞪他“你少胡说!” “我是说‘默掌’,说错了吗?” 陆秀山反应不是一般的快,立马改口堵得汪子默哑口无言。 其它人看到这一幕都笑了,这醉马三怪,个个能说善道,汪子默怎么可能是敌手。 28、所谓的暗恋事件 “喂,喂,你们这几个,”汪子默被他们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急又窘,眼神不由得往翠屏那里溜了好几眼,却也只看到她跟别人一样正笑的开心。 他这副惴惴不安的心虚样,落在众人眼里,就成了他暗恋杜芊芊的“铁证”了,当下更加怪笑连连,气氛被炒热到不行的地步。 “行行行,你们要说有就有,我也懒得跟你们争,反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汪子默看到翠屏没有反应,似乎丝毫不介意,于是被众人哄笑的不行他最后只能举手投降,任他们“众口铄金”了。。 “这不行!”陆秀山忽然戏剧性的把脸一沉:“我陆大侠难得对一个女孩子动了心,你这个大哥拦在前面,我还有什么戏可唱!” “就是嘛!”沈致文接口起哄“太不公平了!” 子默啼笑皆非的看看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瞄过去看了一眼翠屏,却发现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正侧着头跟子璇咬耳朵。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忽视让他觉得心里挺不舒服,于是赌气似的举起手来说:“好好好,大家说实话吧!你们当中对杜芊芊有好感,想追杜芊芊的,请举手!我要先知道敌人在哪里,好对准目标一个个清除掉!” “我!”“我!”“我!”一堆人起哄着举起手,连汪子璇也插了一脚。 “你凑什么热闹?你是女孩子!” 所有人都哭笑不得的看着把手举得比谁都高的子璇。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追了?哼,你们歧视女性!要我说啊,我如果是男孩子啊,她一定被我追上,你们都不够瞧!”说着汪子璇一把搂住旁边的翠屏,咯吱着她说,“翠屏姐,你说,在你心目中是我好啊还是我哥好?” “你好,你好,子璇最好了,谁能比的上你啊。”翠屏被她咯吱的笑的喘不过气来,只能承认她最好,完了等子璇一松手,赶紧站到汪子默身边把话接着说完,“子默当然比不上你啊,论才华他没你那么少,论心眼他没你那么小,论刁蛮任性小姐脾气,他更是拍马也不比上你啊~~” “啊~~你笑话我,好啊,我今天饶不了你!”子璇听到她这话,撑在桌子笑的前仰后合,张牙舞爪的就要过来挠她痒痒,翠屏笑的赶紧躲开。 翠屏的话把大家逗的一阵大笑,而子璇的表现更是让大家笑弯了腰,汪子默嘴角噙着笑容的看着她们追追打打,然后望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发呆的梅若鸿“你——不举手?” 杜芊芊是梅若鸿带到醉马画会来的,平时里也是他跟杜芊芊最亲密,怎么这个时候他却销声匿迹了呢? 梅若鸿实际上脑子也非常的乱,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到一团乱糟糟的雾气中,看不真切。 梅若鸿是觉得杜芊芊挺好的,可是要这样旗帜鲜明的表示自己的态度,“我——”他怔了怔,仔细的想了想,慢慢的举起手来,举到一半,他又颓然的缩回去,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子璇,忽然对汪子默说:“我让给你吧!” 让?子默一笑,杜芊芊又不是东西,更不是梅若鸿的东西,怎么能说让就让呢。他看梅若鸿游移不定,便半认真半玩笑的说“真的吗?这个杜芊芊,可是你带到烟雨楼来的,你如果弃权,我们就当仁不让了!” 为了撇清关系,他还特别用了我们。他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对杜芊芊有太特别的感觉,可是画会里的其它人却是有人真心喜欢那个姑娘的。 “你,你是不是真心的?”听了汪子默的询问,梅若鸿强打起精神的扫了这众人一遍,忽然这样问其他人。 众人见了轰然大笑,“若鸿,你还是放不下嘛。既然你放不下,不如加入我们如何?大家公平竞争,各显神通,追上的人不可以保密,要请大家喝酒!” “好!好!好!”连一旁打闹的汪子璇都凑过来叫好了。大家跟着起哄的喊着,吼声震天。 “我,我不要了!”若鸿抬头看天,忽然就感到忧郁的说“你们所有的战争都不用算我。反正,我啊……我是绝缘体!” “那你不参加,我可就胜券在握了噢?”汪子默故意刺激他说。不过子默说的也是实话,以他的条件,的确比其它人好太多。 “咦!别小看人!”沈致文大叫。“还有我呢!” “是呀,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不到最后关头,谁都别得意,男女的事,比一部《三国演义》还复杂!”陆秀山说。 “好吧好吧!公平竞争嘛!”子默看着这帮热血沸腾的朋友,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们再这里喊的热闹,也不知道人家杜芊芊,定过亲没有?” “算了吧!”叶鸣说:“成过亲的,我们还不是照追不误,定了亲拦得住谁呢?” “就是,真爱万岁。” 人声鼎沸中,子默下意识的抬头找翠屏的影子,却发现室内已经没有她身影了。 他一转身,本来打算去找翠屏,却看到坐在角落里若有所思的梅若鸿,当下有点关心,于是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不后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如果喜欢她,家庭门第那都不是要紧的事,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完全可以冲破任何阻力在一起的。”汪子默以为梅若鸿的退出是与他的身份有关,以为他怕自己配不上杜芊芊,所以大胆的鼓励她。 谁想到梅若鸿听了这句话,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下来,推开汪子默往门外走去“我有点不舒服,出去透透气。” 梅若鸿站在游廊上,望着西湖发呆,天边正好有一片乌云飘来,他便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这天色一样,乌云密布,前途堪忧。 他甩甩头,想甩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却甩出了芊芊那雾蒙蒙的眼睛:几分天真,几分幽怨,几分温柔,几分深情……他再甩头,甩不掉这对眼睛。他不服气,再甩了一下头。 “你的头怎样了?得罪了你吗?”子璇原来也躲在游廊下看云,见到他这样子,笑嘻嘻的出声了。 “别把脑袋甩掉了!感情的事,要问这儿,”她指指他的心脏,“不是问这里!”她再指指他的脑袋。 若鸿有些眩惑起来。这两个女子:子璇和芊芊,都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灵慧,真是平分秋色,各有千秋! “我,”看到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过的子璇说完这句话就想走,梅若鸿讷讷张口留住了她,“子璇,我心情不好,你可以陪我在这里站一会儿吗?这么久没见你,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了。” “生气?”汪子璇一脸惊讶的样子,然后哑然失笑,“你怎么跟芊芊一样,总以为人家会生你们的气啊。喏,我今天拿来的东西你没看到吗?我最近一直都在忙那个啊。怎么样?很惊讶吧?” “嗯,你送了一个好大的惊喜给我。”梅若鸿看着他,真诚的称赞道,“子璇,你真能干,比我见过所有的女人都要聪慧。” 听到这种话,汪子璇笑的有些害羞,“还好啦,其实那些点子也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翠屏帮了我很多忙。” “翠屏?”梅若鸿第一次这么不带火星气的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问汪子璇,“你说的就是上次你带去我家的那个女人?” “嗯,是啊。翠屏很能干的,心灵手巧,脾气也好。”汪子璇见到他难得的没有咆哮,以为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望,于是拼命的在梅若鸿面前说翠屏的好话,末了还担心的问了一句“若鸿,你不喜欢翠屏,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梅若鸿细细的咀嚼着这个词,然后忽然露出一抹苦笑,“知我者子璇也,我跟她之间,可能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误会,才让她处处那么不喜欢我的。” “啊?”子璇一脸惊讶的样子,“那你们,” “子璇,你能帮我们消除这个误会吗?”梅若鸿忽然激动的抓住了子璇的肩膀,提出了这个要求。 “啊?”子璇先是惊讶,然后就变成高兴了,“好啊,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也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那我应该要怎么做?” “也不需要太麻烦。”梅若鸿想了一会儿,“你能帮我约她出来见个面吗?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实在是太深太重了,所以想大家如果能开诚布公的在一起好好谈一谈,误会解开了,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好。”汪子璇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翠屏人那么好,向来善解人意,只要她能开诚布公的跟若鸿谈一谈,解开彼此心中的疙瘩,那就应该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 “那就后天下午四点半,在西湖的西冷桥畔,可以吗?”梅若鸿见汪子璇答应了,大喜过望,很快的就抛出一个地名。 “好吧,我试着帮你约约看。”汪子璇见状,点了点头。 29、出游 子璇这边好心的帮翠屏跟梅若鸿牵线,想让他们冰释前嫌,而那边汪子默却也是在找翠屏的踪迹。最后总算在阁楼外面的望景台那里看到了翠屏的身影。 “这里风大,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汪子默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里面你们闹的那么凶,出来松口气。”翠屏揉揉脑袋笑道,然后看着汪子默站在三四步远的地方,便黠促的问他,“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想着怎么消灭你的“敌人”,跑出来吹风,小心你的“胜券在握”也被别人抢走了。” “你就别挖苦我了。”汪子默不好意思的扶扶眼睛,“我那些话不也是为了激出若鸿的真心,才说出来的嘛。谁知道他今天怎么那么反常。” “是吗?我看你到说的乐和的很?”翠屏笑笑,趴在栏杆上扭头过去看云。 “你还能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明明是他们想追人家女孩子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有拿我当挡箭牌起哄。”汪子默笑了两声,信步走过去站在她旁边跟她闲聊“算了,反正我甘为人梯,就为他们当一回幌子好了,不过,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喜欢杜芊芊吧?” “她那么漂亮单纯,为什么不喜欢?”翠屏望着远处的西湖山水,像是在自言自语,“男人不都是喜欢那种总用崇拜眼神看着自己的单纯小女生,这样好满足你们心里的英雄情结?” “怎么跟子璇呆久了,连说话都变的跟她一样牙尖嘴利了。”汪子默听到她这番指责,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辩驳道,“别人我是不敢说,不过我是不想要那样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翠屏听说过汪子默是抱不婚主义的人,一时也好奇起他的择偶标准了。 “如果我真的要爱上什么人的话,我要的是心意相通的知己,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崇拜者。”汪子默抬起头,说的很是向往,完了看翠屏一脸的不赞同,只得无奈的摊开手,“我知道很难,所以干脆就不抱希望,也不求能找到那么个伴侣了。我这里,我这是,宁缺毋滥。”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翠屏见他那样子,低头笑了起来“你的要求果然很不低。” ============================ 那天聚会之后,梅若鸿跟翠屏约定的见面最后还是没有成行。这倒不是翠屏推脱,而是因为开店再即,手头上实在是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尽管翠屏也有心见一下那个梅若鸿,解决一些问题,但还是不得不将约会推倒了一个礼拜之后,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天翠屏收拾了手头上的事,却又偏偏遇到一件突发起来的事情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你说,我爹他怎么可以那么过分,明明是卿姨娘的错,他却要狠狠的责备我。”芊芊趴在圆桌上哭的伤心,看起来有些忧郁,有些憔悴。醉马画会的人都站在一边又是心疼又是苦恼的安慰她。 原来是杜芊芊跟她家那位卿姨娘起了冲突,杜世全偏袒卿姨娘,狠狠的责备了她。芊芊一气之下就跑出了家门,到烟雨楼哭诉,将把自己的烦恼和盘托出。一边哭一边骂这个万恶的“一夫多妻”制!真恨男人“得陇望蜀”、“用情不专”。 翠屏在旁边听了,有些皱眉。她是个传统的人,一直觉得“子不言父过”虽然迂腐,但是还是有可取之处。父母也许有时候有些事做的是不对,可是儿女这个时候要想办法劝说才是,怎么能跑到一堆不相干的人面前哭骂呢。这样让自己的朋友对自己的父母存在一个很恶劣的印象,有什么好处? 再说“家丑不可外扬”,这都是自家人内部的矛盾,应该自己人坐下来好好商量解决才是,像是这样在外面哭闹一阵子,嘴巴是舒服了,可问题还是继续存在,有何益处?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他们这些连事情来龙去脉都搞不清楚的朋友们呢? 有的时候,并不是谁的哭声最大,谁的眼泪最多,谁的委屈就最大。在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最好不要贸然的站在谁的立场上发表议论。 在翠屏沉思的时候,这些走在时代尖端的青年们,各个都有看法,人人都有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热闹,有的攻击中国的婚姻制度,有的说女性被压抑了太久,已不懂得争取平等!有的说芊芊的娘意莲太柔弱,有的又说素卿宁愿作小妾,太不懂得尊重自己……反正,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具体的办法,来帮助芊芊。 看着他们最后一个个愁眉苦脸陪坐的样子,翠屏有些不忍心,只能清清嗓子开口建议,“这个是芊芊的家事,我们做朋友的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与其在这里陪她愁眉苦脸,不如想办法让她开心一些吧。” “就是就是。今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正是出去玩的好时机,不如我们就驾车马车去野外走走,让芊芊散散心如何?”汪子默也提议。 这提议获得大家的附议,于是几个人全挤进那辆西式敞篷马车里去了,子默坐在前面驾车,看着翠屏站在马车边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翠屏还在犹豫的时候,汪子默忽然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吓的她差点尖叫出声。 “你们坐好了哦,我走了!”汪子默朝后面的人喊了一声,接着一甩马鞭,马车就开动了。翠屏很少有这种经历,吓的脸色有些发白,当下不自居的就抱住了他半边身子。 “我可给你留了个黄金座位。”汪子默见她那样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一边赶着马车,一边伸出了手帮她扶稳身子,偷偷跟她说“我知道你不爱跟人挤,他们坐后面又打又闹疯死了,你肯定坐不惯,就给你留了这个位子。怎么样?很棒吧。这么宽的座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爱怎么坐就怎么坐,也没有人跟你挤。不用跟七八个人分享空气,沿途有什么风景也是我们先看到,这可比那群家伙享受多了。” “怪不得你抢着要赶马车,原来起了这坏心思。”坐久了之后,适应了这种速度,翠屏倒也能体会到汪子默所说的享受了,只是心里承认了嘴上还不承认,非要埋怨他“你刚才只说不就得了,那么忽然拉我下来,吓了我一大跳。” “我再在那里慢悠悠的跟你解释,那帮子人就要抢我这车夫的位置了。”汪子默得意的甩了甩马鞭,好像这是一份多么伟大光荣的职业一样,看的翠屏忍不住笑弯了腰。没想到他那么成熟的人,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那天汪子默驾着马车,带他们离开了西湖区,来到一处名叫“云楼”的地方。这儿是一大片的竹林,中间有条石板路,蜿蜒上山。竹林茂密,深不见底,苍翠欲滴的竹叶,随风飘动,像是一片竹海,绿浪起伏。因为地方偏远,游人罕至的缘故,所以十分幽静。 正在有人兴奋的大呼小叫的时候,树林里出现了一阵歌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是销魂梅花三弄!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云烟深处水茫茫!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翠屏听到这歌,猛的一怔,只觉得,这个怎么听上去像是自己以前看的某破小言电视剧的主题曲?但是,她当时每次瞄的时候,都忍受不了那里的大哭大闹,于是看了n年,却依然记得“最销魂是梅花三弄”这一句。 嗯,至于开头,好吧,只要一想起“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第一联想到的就是李莫愁。澹涫担啄甑氖焙颍恢本醯媚歉雠泛芩В绕涫撬蝗肭榛u远赖氖焙颍蛊吡怂傅紊倥崮亍 这个时候,在这种地点听到这首歌,翠屏觉得阴森森,不怎么舒服。回头看汪子默,却发现他也在皱眉头。 “怎么了?”翠屏好奇的问,汪子默这个表情,像是在思索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人改编的歌词太烂,也只能在山里唱唱罢了,要真是什么高雅的地方卖唱,非叫人笑死不可。”汪子默皱皱眉,显然对歌词很有意见。 “不好吗?七个字七个字的,很工整啊~”翠屏倒觉得不错。 “小姐,不要以为七个字七个字连起来就是诗好不好?”汪子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耐心的客串了一回老师,“这个明显就是生吞活剥前人词句,最后点金成铁的典型例子。你看,例如前两句,这个出自元好问的<摸鱼儿>,原词上阙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这一改,截头去尾,只留了前两句,全无后面的起承比兴,就如画画的时候只在纸上粗拉拉的画了一座荒山,完全无树木花鸟,云光天色烘托点缀一样,有什么美感可言?前面说情为何物,后面迫不及待的扯出一个应该叫“梅花三弄”的故事,就跟街头扯着名厂制作但实际上是出售自家作坊做出来的土布的小贩有什么区别?至于后面更是一塌糊涂,折腾完他的三弄,拿了那么一句做结,真糟蹋了梅花的傲骨。” 汪子默一边说一遍摇头,显然很是不屑。或许是跟翠屏说话说的太专注了,以至于下坡再上坡的时候,差点撞到了杵在路中央的一个老头。 30、梅花簪 那一天的事情,就像一个蹩脚的剧本。梅若鸿莫名其妙拣到一支梅花簪子,然后听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附赠讲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等到老头走了之后,一堆人还为前世今生的话题争论不已。 “你这样死气白赖的跟人家要了梅花簪,你有什么用处呢?”等他们讨论完毕,汪子默看着梅若鸿那拿着簪子出神,忍不住敲了他一记。 若鸿大梦初醒般。“是啊!我一个大男人,要一支发簪做什么?我就是被那个故事迷惑了嘛!”他抬起头来,看看子璇,又看看芊芊,再看看子璇,再看看芊芊,眼光就在两个女孩脸上转来转去。“这是女人用的东西,我看把它转送给在座的女□□!” 如果不能给人家,那就不要一开始就给人希望。翠屏看了一眼同时凝望住梅若鸿的两个女孩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东西只有一个,注定一个人能得偿所愿,你既然知道这种后果,又何必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做出选择,伤了那人的心。 “哈!”若鸿笑了起来,自我解释的说:“子璇太现代化了,用不着这么古典的发簪,所以,给了芊芊吧!”说着,他就走到芊芊面前,把簪子郑重的递给了芊芊。 “你……把它送给我?”芊芊见状又惊又喜,眼神若有似无的瞟到汪子璇那边去,而在那一旁的子璇,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虽然梅若鸿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可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簪子给了杜芊芊,本来就是标明了一种态度。 “是啊!”见到杜芊芊欣喜若狂的样子,梅若鸿点点头,很温柔的说:“以后你心烦的时候,看看簪子,想想我们大伙儿,想想说故事的老头,想想故事里那个苦命的格格,想想那个梅花烙印……你就会发现,自己也挺幸福的!至于你爹娶姨太太的事,不就变得很渺小了吗?”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只有别人的不幸才能让你觉得你是幸福的?翠屏听着这种言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只是多看了那簪子两眼,心里想着,如果子璇喜欢这种东西,那改天淘几个别致的送给她好了。 对于坚强的人来说,自己的快乐由自己做主,需要攀比才能让你感觉得到的幸福,实在是太不可靠太卑微了。 但是显然,杜芊芊没有像翠屏这样想。她激动的整个脸庞都变的发光了起来,紧紧的将那支簪子窝在胸前,仿佛握着什么无价之宝。 他们刚才所有人都说,这只梅花簪跟梅若鸿太配了,简直就该是他的图腾,他自己也承认了。而一转眼,杜芊芊看到他把他的图腾送给了自己而不是汪子璇,当下整个人都几乎要被那种幸福感淹没了。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簪子,而是一支带有特殊意义的簪子。杜芊芊总觉得梅若鸿用这种动作,对自己传递了某些东西。 看着那两个旁若无人的在那里含情脉脉的对视,翠屏无奈的移开了头。在她身旁的汪子默发现她这个动作,悄悄低问,“怎么,你也想要那个簪子?” “算了,我对小姑娘的东西不感兴趣,还是不要夺人所爱的好了。”翠屏轻轻一笑,伸手过去挽汪子璇的手臂,“子璇,我看你好像对这些小东西很有兴趣,你说我们要不要在店里也摆上这些小玩意儿卖?” “好啊,只是这些东西太过琐碎,会不会太麻烦?”翠屏的到来化解了汪子璇的尴尬,梅若鸿当着她的面将东西给了杜芊芊之后就再也没看过她一眼,更没有任何安慰的话,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这让子璇非常难堪,所以她很高兴翠屏的解围。 “不会太麻烦。我们可以空出一面墙,然后用夹有薄海绵的黑色金丝绒布做墙纸,用针将那些银簪子啊,耳环啊,戒指啊什么的固定在黑色金丝绒上,外面再罩上一层玻璃罩子。平时锁着,有人买的时候再打开拿给她,这样既方便顾客挑选,又便于我们保存,你说好不好?” “这个主意好,黑色的绒布配上亮晶晶的首饰,光想想都觉得很漂亮,如果做的好了,一定可以成为我们店里的一道风景线。记下记下,我要了这个点子。” 开始只是哄她开心而已,可是说着说着连翠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两人倒认真的在那里讨论起来了,子璇很快就把刚才梅若鸿带给她的不如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其实,她不一定是非要被别人选,不是吗?她有她的世界,她大可做个高傲的女王,等待别人的屈服,而不是像个奴隶一样,跪倒在别人的面前。 =============================== 以后的日子里,汪子璇与梅若鸿的联系就渐渐的少了。她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自然无暇顾及其它,更何况此时梅若鸿身边更有了一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 与汪子璇相反的是,杜芊芊却陷入了对梅若鸿的迷恋中。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份强烈的、义无返顾的、椎心泣血般的爱情里去了。她无法解释自己的感觉,也无法分析自己的思想,她只是朝朝暮暮,握着那支梅花箸,疯狂般的念叨他的名字:梅若鸿!梅若鸿!梅若鸿!梅若鸿…… 每念一次,她的眼前心底,就闪过他的音容笑貌。狂放不羁的梅若鸿、天才洋溢的梅若鸿、稚气未除的梅若鸿、幽默风趣的梅若鸿、热情奔放的梅若鸿、旁若无人的梅若鸿、充满自信的梅若鸿、充满傲气的梅若鸿、疯疯颠颠的梅若鸿、喜怒无常的梅若鸿!她脑中的每个思绪里都是梅若鸿,眼中看出去的每个影像都是梅若鸿。过去十九年的回忆都变成空白,存在的只有最近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因为每个点滴中都是梅若鸿! 她觉得,他送了这个东西,就是接受了自己的存在,默认了自己的地位,说明在他的世界中,自己比子璇更重要。所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做一些事情。做一些她以前一直想做而不得做的事情。 所以,杜芊芊在沉寂了几日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的带着一堆东西去看梅若鸿了,上次一他拒绝了她的帮助,可是这一次他一定不会了。因为,因为子璇已经好久都不去水云间了。 杜芊芊去水云间的时候,刚好遇到梅若鸿遭遇“弹尽粮绝”的窘境。当她看着他坐在窗前对着最后一点颜料发呆的时候,几乎不可抑制的陷入一种“心有灵犀”的激动中去了。 看看啊,他们是多么的相配,她知道他正好缺少什么东西,而她正好就带来了他需要的东西。 “若鸿,你瞧,我带什么东西来了?”杜芊芊兴高彩烈的走到桌边,将大卷小卷的东西放到他的桌面,露出了她那闪耀着阳光的脸庞。 “画纸?”若鸿检点桌上的东西,不可思议的说:“西画水彩纸?国画宣纸?还有画绢?颜料、炭笔、画笔……你要我开文具店吗?” “还有呢!”杜芊芊抓起另外一个大袋子给他看:“这里面是吃的,有菜有肉有鸡翅膀,等会儿把它卤起来!” 说完,她一脸热切的看着梅若鸿,等待着他的夸奖与赞叹,就如同他当初给汪子璇的那样。她曾经羡慕过梅若鸿跟汪子璇之间的那种默契,那种和谐,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比子璇更加适合拥有这一切。 可是让她惊讶的是,梅若鸿并没有兴奋的跳起来,他只是站在原地,那么看着杜芊芊,脸色渐渐的变的阴暗起来了。 看着梅若鸿那样的表情,杜芊芊不由得想起了上次的事情。不行,她不能在重蹈覆辙,他那么骄傲那么清高,那么敏感那么脆弱,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不能让他羞涩不安,不能让他误会误解,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他再拒绝她。 “若鸿,你听我说!”她奔上前来,热情的抓住了他的双手,她眼中绽放着光彩,她不害羞的、不瑟缩的、不顾忌、也不隐瞒的将自己的心意喊了出来:“这一次,和上次送咯咯咯不一样!上次你说我是外国人,所以你不接受我的好意,可是,现在,我已经被你‘同化’了,被你‘征服’了。事实上,”杜芊芊大大的喘口气,眼睛更亮了:“我已经弃城卸甲,被你‘统治’了,我不再有自己的国土,也不再是自我的国王,我愿意把我的一切,和你分享!你不可以拒绝我,也不可以逃避我!因为我和你是一国的人了!当你把那个梅花簪交到我手里的时候,你就承认了我的国籍了!你再也不可以把我排除到你的世界以外去了!” “芊芊!”梅若鸿仿佛被她的真诚“感动”了,他热烈的轻喊了一声,双手用力一拉,她就滚进了他怀里。他无法抗拒,无法招架,无法思想……他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唇热烈的压在她的唇上了。 杜芊芊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她那温热的唇,紧紧贴着他的。她的心狂跳着,他的心也狂跳着。他们在彼此唇与唇的接触中,感应到了彼此的心跳,和彼此那强烈奔放的热情。此时此刻,水也不见了,云也不见了,“水云间”也不见了。天地万物,皆化为虚无。 “芊芊!不行!我不能这样……别招惹我!你逃吧!快逃吧!我是有毒的!是个危险人物,我不要害你!我不要害你!”两人激吻了一会儿,梅若鸿忽然推开了杜芊芊。他重重的甩了一下头,倏然后退,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请你害我吧!”芊芊不明白他突然的退缩,于是只能加倍的用自己的热情去感动他:“就算你是毒蛇猛兽,我也无可奈何,因为我已经中毒了!” “不不不!”梅若鸿更快的后退,用害怕的,恐慌的看着她“如果我放任自己去拥有你,我就太恶劣了。因为你对我一无所知,你不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不知道我的家世背景,不知道我一切的一切,你只知道这个水云间的我……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说呢?你的出身是强盗窝?是土匪窝?是什么呢?”杜芊芊站在他的对面勇敢的喊着,她自认为自己对他的爱足以融化一切。 “不是强盗,不是土匪,只是农民。我父母都不识字,靠帮别人种田维生,我家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受教育……全家穷得丁当响。我十六岁离家,去北京念书,到现在已十年不曾回家,也未通音讯……你瞧,我这么平凡渺小,拿什么来和富可敌国的杜家相提并论!”梅若鸿躲在角落里痛苦的剥白自己,那脆弱的样子让杜芊芊整个心都碎掉了。 “不,我不在乎!”她喊着:“我真的不在乎!不要再用贫富这种老问题来分开我们吧!”边喊着,她又扑上前去拉他的手。 31、假到真时真亦假 “你不在乎,我在乎!”梅若鸿用力的甩开了杜芊芊的手,好像她手上有牙齿,咬到了他。“你饶了我吧!好不好?你每来一次,我的自卑感就发作一次。你看看我,这样一个贫无立锥的人,怎样给你未来?怎样给你保证?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知道了!”杜芊芊张大眼睛:“你不想被人拴住,你要自由,你要无拘无束,你不想对任何人负责任……” “你知道就好!”梅若鸿苦恼的喊:“那么,你还不走?” “你一次一次赶我走,但是,你从不赶子璇!或者,子璇才是你真正爱的人!”杜芊芊站在他面前,泪汪汪的说。 梅若鸿掉头去看天空,不看杜芊芊,不回答。 “还是因为子璇有丈夫,你们在一起玩,没有负担,你不必为她负责,她也不会束缚你,是不是?是不是?”梅若鸿的反应激怒了杜芊芊了,她大声的喊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不如子璇,即使子璇那么聪明,那么漂亮,那么活泼,可是杜芊芊也坚定的认为,在梅若鸿的心里,只有自己才是最特别的。 “或者吧。”梅若鸿冷冷的说:“你要这么说也无妨!” 他在伪装自己,一定是的了!杜芊芊看着梅若鸿毫不在意的样子,如是这般的想着。梅若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这种反应更加深了她对自己判断的肯定。他不忍心伤害她,却又找不出其他接口,便用子璇来做挡箭牌。他故意用他的放荡不羁来掩饰他的款款深情。 “但是,”杜芊芊面对梅若鸿她提高了声音,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鼓起勇气,不要让这份爱从手里溜走“你把梅花簪给了我!你在两个女人中作了选择,你把你的图腾给了我!” “那根本毫无意义,你懂吗?”梅若鸿大叫了起来,眼神狞恶的、冒着火的、凶暴的盯着她:“送你一个簪子,那只是个游戏,根本不能代表任何事情!你别把你的梦,胡乱的扣到我的头上来!难道你不明白,我一点也不想招惹你!” “可是你已经招惹我了!”芊芊的泪,终于被逼出来了,纯洁的脸上哭得梨花带雨,“那天在望山桥上,你死拖活拉,要我去烟雨楼,那时你就招惹了我!接下来每天每天,你都在招惹我,当你把梅花簪送给我的时候,你更是百分之百的招惹了我!而现在,你居然敢说,你不想招惹我!” “好好好,算我招惹了你,那也只是我的虚荣心在作祟!因为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我的‘招惹’,只是男人劣根性中的本能!根本不能代表什么!”梅若鸿似乎打算办“浪子”这个形象“扮演”到底了。 “原来如此!”杜芊芊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重重的呼吸着:“那么,你刚刚吻住我,也是你的劣根性作祟?” “不错!”梅若鸿大声说。 “你……你……”杜芊芊觉得自己被伤心打倒了,她身子倒退往门边去,含泪的眸子仍然不信任的瞅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你不知道我已经抛开自尊心,捧出我全部的热情……” “如果你有这么多的热情,无处宣泄,去找子默吧!”梅若鸿咬咬牙,尖锐的说。 杜芊芊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子重重的撞上了门框,她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脸然苍白如纸。 “他条件好,有钱有名有才气有地位。”梅若鸿继续说,语气急促而高亢:“他对你,又已经倾慕在心,他能给你所有我给不起的东西!你如果够聪明,放开我,去抓住他!他才是你的白马王子,我不是!” “好,好,好!”她抽着气,昂起下巴,恨极的说:“这是你说的!希望你不会后悔!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恨你……”她一连串喊出好多个“恨你”,然后,一掉头夺门而出,飞奔而去。 ======================================= 西冷桥,几乎算得上是西湖边上最有名的一座桥了,苏小小生于此长于此,与阮郁相逢相爱于此,苦等良人不回,最后也香消玉损于此。 跟梅若鸿相约的那天,翠屏去的很早,雾气未散还未散时便已到达。一个人坐在湖边的慕才亭边,看看悠悠湖水,心里面不禁觉得暗自好笑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而是那个苏小小,不知道她面对这自己一团麻似的婚姻的时候,会如何处置? 那么高傲的女子,大概是不想再看梅若鸿一眼了,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才是,可怜自己还要辛苦的跟这种人打交道。 翠屏这次应约而来,除了跟梅若鸿确定一些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如果梅若鸿是她要找的那个人的话,她想问他要一纸休书。 她刚穿越过来之际,也曾想着要讨回公道,可是当她看到梅若鸿是那种人之后,便觉得自己曾经的执着索然无趣了。对于那么一个连自己生活都没有能力料理好,处处要朋友救济的男人,难道你还能把他当做顶梁柱指望?对于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乞丐,你能问他要来什么要的补偿?不好意思,也许他千辛万苦自以为重要的补偿,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过期的还被咬了一口的剩馒头 。 她损失的东西,他赔不起,她也不屑于她的赔偿。她现在只想跟这种人赶快划清界限,她不想把自己的岁月全部陷在那个拔不出去的烂泥潭里面。 今天来的目的,翠屏只跟画儿悄悄商量过,虽然女儿只有十岁,可是也应该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了。她问画儿如果我跟你爹离婚怎么样,还是的答案即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画儿问对有没有那个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在她心目中那个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爹还不如经常送她上学的老陆来的重要,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得到女儿支持的翠屏惴惴不安的抱着所有证件来了,在湖边想东想西的想了一早上,总算是在太阳完全出来之后,才看到了梅若鸿黑着脸走过来。 梅若鸿这几天的心情一直很不好,自从他那么“狠狠”的拒绝了杜芊芊之后,他便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绝望与痛苦之中,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真爱,却又要因为世俗的羁绊而放弃掉,这简直太残忍了。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杜芊芊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她简直将他心底所有的负罪感都勾了起来。 他沉醉在这种痛苦中不能自拔,险些忘记了跟翠屏的约定,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想起来跟翠屏的约见,忙急匆匆的洗了把脸赶了过来。 “你来了?”梅若鸿随便跟翠屏打了声招呼,看着她拿着小包袱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时,觉得她的样子熟悉而又陌生 。 她,到底是不是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片乌云?梅若鸿忽然有一瞬间不确定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在最角落里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气质,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她不是每次见到自己,总会不由自主惊吓的低下头去,只留一个头顶给自己吗?她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大胆,敢跟自己对视,还跟子璇一起搞出那么多让人惊骇的东西? “你是”梅若鸿迟疑的开口了,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是一身平常的蓝布衣服,可是朴素中仍见优雅,完全不像一个山野村妇所能拥有的。 翠屏没有跟他拢苯拥莨ヒ桓鲂欧飧罢飧鍪悄阄迥昵凹幕乩吹模俊 梅若鸿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变的刷白,手几乎抖的拿不稳那张纸了。他点点头,声音颤抖的说“没错,是我写的。你既然有这封信,那你是?” 看来是他没错了。最后一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翠屏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悲,第一反应是拿过他手里的信封,将其放进自己的小包袱里面,确定安全无误了才点了点头,看着他讥诮的说“我来找我的丈夫,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你,”梅若鸿看着翠屏的样子,活像见了鬼一样,当下几乎叫了出来“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可以是那个翠屏。你没有在四川乡下好好呆着,忽然跑这里来干什么!你想破坏我的生活吗!” “破坏你的生活?”翠屏好笑的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他,“你觉得你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破坏的价值?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我只是来要回属于□□。没错,那我就是那个被你搁在乡下一搁十年的妻子,不过我不是以前的那个翠屏了,以前的翠屏已经死在了从四川来这里的路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翠屏” 她说的是真话,只是这真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气话,他应该领略不到以前的那个翠屏跟现在的翠屏有什么区别的。 “你是在指责我吗?妻子?胡说!你根本就不能算我的妻子,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不能侮辱了这个美好而高贵的词语!”果然,听到她这种话,听到“妻子”那两个字,梅若鸿又开始咆哮了。 “你冷静些,这里没有人看你表演,你大可收起你那一哭二闹三咆哮的招式,我这次是找你来解决问题的。”翠屏不为所动,冷眼的看着他,“既然你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那好,我们离婚吧。这问题本来在十年前就应该解决,拖到现在实属无奈,趁早今天就把它解决了。”说着,翠屏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笔,“我也不打算去法院告你,你只要现在写下一纸休书就好,剩下的手续我自己去办。” 梅若鸿吃惊的看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她竟然,她竟然大胆的要逼他跟她离婚?她竟然敢比自己更早开口提离婚这件事?虽然休书是他写,可是这跟她休他有什么区别。 “我不。”梅若鸿一把推开了她摆在桌上的纸笔,“我不会做那么无情无义的事情的!” “无情无义?”翠屏冷笑了一声,“现在写休书给我自由是无情无义,那你耗费我最宝贵的十年青春怎么不说了?你要不要我把这事拿到你的朋友面前去讲,看看他们怎么评论这件事情?你之前不是逼迫谷玉农写休书逼的很开心吗?你不是说他苦苦死拽着一份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对的,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愿意在我们这段从来都没有有过感情的婚姻上画上句点。” “那不一样!”梅若鸿坐在桌子上低吼了一句,然后拼命的捉着自己的头发,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 “对,是你对不起我!”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头站起来,大声质问翠屏,“你不是在四川乡下吗?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怎么可以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守妇道,不在家好好侍奉公婆,自己一个人出来逍遥快活!” 32、休书 听到梅若鸿问出这句话,翠屏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与鄙夷,握紧了手里的包裹,没有说话。 “你无话可说了是不是?”梅若鸿见状,便把自己满腹的委屈满腹的郁闷都喊了出来。都是这个女人不好,她为什么不乖乖的呆在四川乡下,非要来寻他的晦气不可!都是她,搞的他的生活一团糟糕。 翠屏等他喊够了,将手上的小包裹递给他,慢慢的开口“你走的十年间,我一个人侍奉公婆,连你这个儿子应该尽的责任都替你尽到了,你不用担心。这是爹娘的牌位,今天把它们交给你,我这儿媳妇的责任也算是尽到了头,从此就跟你梅家再无纠葛。” “牌位?”梅若鸿如遭雷击,双手接过去一看,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喃喃自语的说“爹娘的牌位?他们……他们都不在了?怎么会?他们还年轻,身体都硬朗,怎么会?怎么会?” “年轻?”翠屏讽刺的看着他“你该不会连你父母的年纪都记不得了吧。你是老来子,婆婆三十四岁才有的你,她走的时候五十八岁,公公走的时候六十三,哪里还算的上年轻。当然,如果是你按十年前来算的话,婆婆才四十多岁,倒也算的上年轻硬朗四个字。” “你,”梅若鸿双目通红的看着翠屏,仿佛当她是罪魁祸首一样,“你是怎么照顾二老的,怎么会让他们过世!” “可是我又不是神仙,管的了吃喝拉撒,管不了生老病死。”翠屏淡淡的说,“你十多年不回家,好多事情早就变了。两年前发大水,田里颗粒无收,完了又闹瘟疫,好多人不是被饿死就是染上瘟疫病死。公公就在那次天灾里染上痢疾撒手归西了,大哥和小妹也跟着去了……” 梅若鸿听到这话,跪倒在地上,眼泪跟连线珠子一样落下,口里只喃喃的说着“我不孝,我不孝……” 因为是这幅身体里原有的记忆,所以当翠屏说起来的时候,也忍不住心如刀绞。她怕引发旧疾,按了按胸口,等那口闷气喘了过去,才继续说话,“二哥三哥见没法营生,就离开家乡走了。婆婆受不了这一连串打击,没多久也卧病不起了。最后,只剩下,只剩下我了”翠屏本来想说画儿,但是想了一想,不愿意告诉梅若鸿画儿的存在,所以及时住了口。 “爹——娘!孩子儿不孝,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未能在身边尽孝道,死的时候,未能赶回家乡送终!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我却始终不知不晓,不闻不问!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白白给我受了教育,我却变成这样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人了!爹娘!你们白养了我,你们白疼了我!”梅若鸿听完翠屏的话,抱着牌位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翠屏站在旁边看着却没有太多的感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十年间,他要是真有孝心,回来看父母一次也好,免得爹娘临闭眼时还惦记着这个生死未卜的儿子。退一万步说,就算无法亲自回去,那当初多捎几封信也比现在在这里哭的肝肠寸断的有用的多啊。 人都已经死了,这悲痛是给谁看?还是他觉得,只要现在哭的伤心些,就能弥补那十年的不孝?翠屏冷冷的想着,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打算等他哭完了再说话。 好不容易,梅若鸿终于觉得嚎够了,拿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抱着牌位站起来冲大吼大叫“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你要我到哪里去找你?五年前,你有封信写回家,信上的地址是‘杭州西湖边水云间’,当时我们就请村里的李老师写了好多封信给你,都没有回信。这次如果不是我找来,你觉得我能如何把父母过世的消息告诉给你?”翠屏尖刻的问他。 梅若鸿默然,这一连串的消息打击的他连反应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该恨谁,该怪谁,恍然中他竟然就这么成了一个没有家的人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我本来是不会来的,可是大夫告诉我时日无多,所以我才拼着口气来杭州找你,想着怎么也要把这牌位还给你。”翠屏看着沉默的梅若鸿,“现在,我该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完了,我只求你给我一张休书,让我自由。” “你要我休了你?”梅若鸿看着她,喃喃自语道,心里却是不甘。 “是。”翠屏看着他,眼眸里是一片沉寂,“我在最美好的二十岁嫁给了你,然后从二十一岁起替你守了十年的活寡,难道这一切换一张休书还不够?” “我,”梅若鸿张张口,又是挠头又是挥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翠屏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梅家的地方,相反,她实在是太对的起梅若鸿了,这让梅若鸿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愧疚。 不行,他不能写休书。 翠屏这样柔弱,这样辛苦,他怎么能休了她,让她在失去整个世界只会再失去他呢?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梅若鸿觉得自己有责任有能力有义务去好好补偿翠屏,所以他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我不会写那张休书的。翠屏,你过去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如果我对这样辛苦的你没有一丁点儿表示,那我不是太畜生不如了吗?所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苦了你了。” 梅若鸿变脸变的太快,让翠屏摸不着头脑。她一脸惊愕的看着梅若鸿,“补偿?我不需要你任何补偿,我只要你跟我离婚。” “不行,我一定要补偿。”梅若鸿的态度也坚决的,他这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他是一个如此坚定如此负责任的男人啊! “你能补偿我什么?那十年的时光你能还给我吗?”翠屏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号称要负责的男人,忿忿的开口,然后将纸笔摊在了桌面上,“我不需要你做任何的补偿,你能做到最大的补偿就是还给我剩下的时光。” “你怎么可以这样!”梅若鸿愤怒了,咆哮了,觉得自己被受到了伤害。他又不是故意的,她在家守活寡的时候他也很难过啊,他也无时无刻不受到内心的谴责啊,他也遇到自己相爱的人因为她的存在而不敢去爱啊,她怎么能把这些错误这些责任都推给他一个人! 翠屏看着一脸愤怒的梅若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耐着性子说,“这是我们所能做出的对彼此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解决了我再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拖累你什么,也不祈求你能给予我什么,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度过我的余生,你就成全我吧。”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如此低声下气委屈求全,难道他还不能答应吗? “这是这样我会良心不安。”梅若鸿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纸,又瞄了瞄翠屏,还是没有下手。 翠屏等了几分钟,又催促了他几次,见他还是黏黏糊糊,终于忍不住张口开骂了,“梅若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难道你以为你给的东西我一定就要接受吗!我告诉你,你的补偿我不稀罕,以前的翠屏或许在意,但是现在的我恨不得离你越远越好。你本来就是一个自私无情到透顶的人,别妄想用马后炮的补偿来遮盖你的本质。你不愿意离婚只是不愿意让你站在道德舆论的最低点而已,那我明确的可以告诉你,我不会用这个威胁你要挟你强迫你,我甚至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不会让任何人来批判你!你现在放心了吧?只要你写了这纸休书,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甚至可以装作从来都不认识你!” 梅若鸿或许被她忽然变强硬的态度给吓到了,坐在那里握着笔,呆呆的看着她,一时无言, “写!”翠屏直接重新拿了张纸过来,放在他的笔下,“如果你真的还有一丝人性,如果你真的还有一丝良心,那就麻烦你尽快的写完休书给我,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下去了。你说你良心不安,难道你因为你的良心不安就要拉着我剩下的岁月陪葬?你不是崇尚真爱至上?那你不赶快休了我这个糟糠妻你怎么去追求你的真爱?难道你打算让你的真爱做你的小妾!难道你也有平常男人“得陇望蜀”的劣根性,期望你周围所有的女人都和平的围绕在你的周围!” 也许是翠屏的话太尖刻了,梅若鸿的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终于怒了“你胡说,我不是那种男人!不就是一纸休书,我写给你就是!”说着打开了手上的钢笔盖,唰唰的写了起来。 翠屏看着他终于动手,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被搬掉了。只要有了这张薄薄的东西,以后她就彻底可以跟这个人划清界限了。 33、梅若鸿的失落 “一式两份,这份是你的,这份是我的。”翠屏拿过他写好的东西,吹了吹干,然后将其中一章递给梅若鸿,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另一张,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梅若鸿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光一样,瘫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接下来的日子里,翠屏再在跟梅若鸿在汪家偶遇的时候,梅若鸿总是目视前方的走过,似乎压根儿当她不存在。翠屏见状,笑笑觉得这人的心里素质倒还真的不错,至少在装聋作哑上已臻于化境,于是也就不管他了。倒是汪子璇还一心追究着他们那天到底有没有把误会解开。 “解开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误会,有什么疙瘩解不开的呢。”面对她的提问,翠屏总是以这样的借口搪塞。 “可是,可是你们之间还是不说话,都一个个没看到对方存在似的。”汪子璇抱怨着,这疙瘩解开后的样子完全不像她所想象的,甚至,还冷淡了几分。 “不是每个人之间都是朋友的。解开那个疙瘩,我们没有了对彼此的厌恶不满,同样的也没了任何的纠葛,所以当做对方不存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翠屏温和的劝她,然后将话题不动声色的引到了其他东西上面。 除了汪子璇关注这件事,汪子默也问过几次。他记得翠屏最初开始就是为了找这个人才出现的,但是期间一直没有看到他们有什么接触,这次听说翠屏跟梅若鸿详谈,于是也很关切的问结果如何,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对于朋友们的关心,翠屏很感动,道谢完毕,只说是人找到了,事情也解决了,心里从此放下了块大石头,现在的她状况好的不得了。汪子默见到她笑容满面的样子不似作伪,于是也就放下心来,不在追问。 这个时候的翠屏心情很好,汪子璇的心情很好,汪子默的心情也很好,唯一心情不好的,就是梅若鸿了。他给翠屏写了休书之后,开始是忐忑不安的,但是后来见到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便放下了心,以为能遮掩住那段不原想起的回忆。 那本来就是他的前生,自从十六岁离开家之后,他便踏上另一段全新的人生旅途,这段日子才是他的今生。在他今生逍遥快活的时候,心头总不由自主的飘过前生那朵大大的乌云,阻挡住了他人生所有的光芒,让他很是苦恼。可是现在好了,那朵乌云总算散掉了,他的人生又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希望。 想到这里,梅若鸿因为被迫休妻的那口怨气总算出去了,他又重新想起杜芊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了。她是那么纯真,那么美好,那么的大度,那么的不计前嫌,她是那么坚决而又炽热的说爱他,这样一个姑娘,他怎么能不动心,怎么可以不动心呢? 所以,梅若鸿在用着杜芊芊送来的纸画画的时候,在吃杜芊芊送来的东西的时候,他总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美好的长辫子姑娘。 这一次,他终于跟其它人一样有追求她的资格了,他万分期盼她的再次到来,他这次一定不会拒绝她的爱意,他一定要抱着她大声的说,“我爱你”,他会激烈的,热烈的回应着她的爱,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让梅若鸿失望伤心沮丧的是,杜芊芊竟然没有再来过。等他吃完她送来的东西,终于从他的水云间走出来,回到醉马画会的时候,他发现杜芊芊竟然在这里过的很好。 他看到她抚着辫子站在窗边给画社的成员们当模特,巧笑盼兮。他看到她站在陆秀山旁边,听他讲着各种绘画原理,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尽是好奇的光芒,她看到她帮子默磨墨,跟子璇打闹,与其它人说笑打趣,她欢快的好像几乎根本没有发现梅若鸿的存在。 难道,她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恨死自己了?梅若鸿吃惊的看着那样的杜芊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肺腑全都要被烧为灰烬了一样。多么可怜的姑娘,为了分散对他的爱意,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她一定,一定在夜里哭泣了很多次吧。 是子璇最先发现梅若鸿过来的,当下大叫着跟他打招呼,引起了画社里其它人的关注。 “哇,若鸿,你这小子到哪里去了,竟然这么多天都不出现!” “就是就是,我们还以为你离开杭州了呢!” “怎么不来这里画画,我们的聚会你都缺了三期了呢!” “……” 朋友们的热烈欢迎,让梅若鸿在享受之余也感觉到了疑惑,“我就在水云间,你们怎么不来看我呢?” 他在水云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可是不但芊芊没有来过,子璇没有来过,连子默、叶鸣、沈致文、陆秀山、钟舒奇都通通没有来过。他们是怎么了?难道集体失忆,忘记了他的水云间吗? “水云间?”钟舒奇脸上是惊讶的神色,“你既然在水云间,那干嘛不过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啊?” “之前每一次你们都会专程去水云间喊我,这几次怎么没有动静啊?”梅若鸿张张口问道,心想着以前他们都前呼后拥的去水云间喊自己一起,现在怎么都一个个偷溜了。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笑了。叶鸣心直口快的说,“若鸿,你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走过来又不会迷路,难道还非要我们去三催四请的不可?大家最近都很忙,没有那个时间啦。” “就是就是,若鸿,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其它人也纷纷附和。 梅若鸿看着哄堂大笑的朋友们,忽然有种自己被朋友抛弃了的感觉。明明他们之前每次都会特意去水云间喊他,一副缺了他画会的活动就无法开展的样子,他们怎么可以忽然之间就变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感觉到自己完全被忽视了。 “子璇,你最近怎么也没有去我那里坐坐了,我很想你。”梅若鸿把视线投向了子璇那边。子璇闻言掩口轻笑,“我 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会来找我不成?” 其实跟梅若鸿关系和好之后,子璇曾经想去看过他,但是被翠屏阻止住了。 “你是真的想帮助他,还是想害了他?”翠屏按住兴冲冲出门的汪子璇。 “我当然是要帮他啊。”子璇不明白翠屏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她看看自己篮子里的东西,“我估计若鸿这几天又要断粮了,我不送吃的给他去,他怎么安心画画。” “你如果真的想帮他,就不要再送钱送粮了。”翠屏帮汪子璇把食盒里的东西逐一放回原处,一边慢斯条理的开解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一个大男人家,总不能一辈子只靠别人的救济生活。你想想你这样的送东西,最后只能助长他的惰性,让他不思进取,死在安乐窝里。” “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我帮他找的工作他都不愿意做,我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吧。”汪子璇咬咬嘴唇,有些郁闷,“他又没有生活来源,我再不管,他会活活饿死的。” 翠屏见状只是一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一个大男人家,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你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成就?我觉得饿饿肚子,对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在那种状况下刺激下,他会更加的奋发向上,画出好的作品呢。你这样整天这也操心,那也担心,帮他把所有的顾虑都考虑到了,他没了向上的动力,整天吃吃喝喝胸无大志,那你岂不是害了他?” 翠屏好说歹说,却是最后一句话劝道了汪子璇的心上,“你整天对他好,跟空气一样围绕在他的身边,他对你的好视而不见了。我想你索性晾他个几天,让他领略到没有空气的滋味,他便知道你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了。再说,你不去的话,他饿到撑不住,不就会自己上门了?” 汪子璇觉得翠屏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便不再去水云间,只等梅若鸿自己过来。而醉马画会的其它人,则是被翠屏的另外一个点子吸引住了,一时也忘记了水云间里的梅若鸿。 翠屏另一个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对他们的聚会活动做了一个改良。他们以前虽然聚会颇多,但都是兴致所至,杂乱无章。翠屏便建议既然大家那么难抽空在一起,不如每期活动事先设定一个主题,每个人就这个主题事先准备一些作品、资料以及自己在这方面研究的遇到的问题,然后等聚会时,先花半个小时轮流阐述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心得体会,然后接下来或展示画作,或点评别人的画作,或现场作画,总是大家可以对任何人的意见进行反驳,商讨,然后再对自己的画进行修改,最后临到结束,再花半个小时总结一下大家的心得体会。 他们试过一次之后,便发现这法子很有效,聚会时间不变,但是从中获得的领悟却增加了,尤其是好多人遇到的困难都是极为类似的,大家一起商讨,都能从别人的发言中得到启迪,教学相长中,每个人在解答别人问题的时候都得到了新的领悟,获益良多。而一些好的习惯,一些绘画技巧,一些境界感悟,也更明确轻松的传给了彼此,让所有人都觉得既帮助到了朋友,又得到了朋友的帮助。 翠屏会聚会所做的建议,看起来改变很小,但是却加大了每个人的工作量。因为醉马画会本来就有互相反诘的习惯,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在聚会中被别人的问题难道,又都想要难道其它人,于是便挖空心思的思考,很多时间去准备相关的资料,去思考问题,他们本身又都有工作,在这种全身心的投入中时间变的捉肘见襟了起来,大家都忘了水云间还有个人等着自己去“请”呢。 34、解释 “若鸿,你快过来,我们正打算推行一个“每天十张画”的活动呢,你也跟我们一起参加吧。”没有人注意到梅若鸿黯然的神色,他们这几天活动不断,灵感不断,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浓郁的使命感、责任感以及参与感,所以一个个都兴奋的不得了,见到梅若鸿来了,热情依旧,但却不会像以前那样给予他过多的关注了。叶鸣见梅若鸿傻站在门口,便兴奋的拉着他一起加入,看他们新拟出来的条例。 梅若鸿被身不由己的推进了屋,他本来还想找杜芊芊打招呼,可是一抬眼刚对视到杜芊芊转过来的眼,便见到她忽然折返了头走开了,当下心里无味陈杂,说不出话来。 芊芊,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周围人那么欢乐,但你身上却带着一股郁郁寡欢的味道?看着她悄悄消失在窗前的身影梅若鸿心疼的无以复加,但却来不及跟她说上一段话。等他再度从人群里挣扎出来时,杜芊芊已经离开去了。 “每天十张画,这是什么东西?”见到伊人已去,梅若鸿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到朋友们讨论的话题上了。 “每天十张画,就是说我们每天,不管做什么工作,有空没空,都必须强迫自己画十张画,在量上要求自己。”沈致文对梅若鸿解释了一下。 “这怎么可以?”梅若鸿皱皱眉头,“没有灵感怎么画,这样画画不就是成为一项苦役了?” “灵感不是每天都有的,即使有也是转瞬即逝,所以我们必须对自己加强训练,做好各种准备,调整自己精神力体力等待灵感的到来。如果只是躺着等灵感而不做任何准备,那样即使灵感来了也会抓不住啊?”坐在桌子上的汪子默笑着跳下来,拍拍手掌,“还有,量变引起质变,只要我们在量上积累到某个程度,那总会引起自己画技的飞跃,那样才不会辜负灵感啊。” “这个是我跟子默两个人的经验,刚才交流的时候大家都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便打算推行有一个每天十张画的活动,你要不要参加?”陆秀山搭在汪子默肩上,笑意吟吟有的看着他。 “可是我们每天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又有许多突发事故要处理,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坐下来画十张画?”梅若鸿皱皱眉头,显然不怎么赞同。 “要论工作,难道你能多的过我们这些每天还要上班的人?”沈致文一脸不爽样子的开口了,“就是因为难以做到,所以才具有挑战性。我们组织成一个活动,大家一起的话,会有动力的多,也方便彼此监督~” “这个,”梅若鸿想了又想,却还是摇摇头,“我就不参加你们了。” “为什么?”汪子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前翠屏也说过梅若鸿不会参加类似活动的话,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私下说了好几遍要梅若鸿苦练基本功都不管用,这次组织全社的人一起,满以为他会跟大家集体活动,没有想到他却还是不肯。 “我跟你们理念不合,我一直觉得没有灵感就轻易下笔,会亵渎我的画笔。”梅若鸿耸耸肩,很豪放不羁的耸了耸肩。 “那好吧。”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汪子默也不好再多话,只能任由他去了,不过临别还叮嘱他“那你最近还是尽量多画一点画,三个月之后至少要拿出你最满意二十幅的作品来。” “要那么多画做什么?”梅若鸿听到这句叮嘱,觉得实在奇怪。 “你不知道?”汪子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环顾其它人,“难道你们没有人告诉若鸿,我们三个月之后有画展?” “我以为你告诉他了……” “我以为你告诉他了……” “我以为你们都说了……” 看到在场的众人纷纷互相指责了起来,汪子默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家都以为别人说了,临到头才知道所有人都忘记告诉梅若鸿了。 “是这么回事,我们画会在三个月之后有一个联合画展,大家现在都在为这件事情拼命的努力,想尽力快的提高自己的画技,为此简直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你可不要输给我们啊。”汪子默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画,然后笑着拍拍梅若鸿的肩膀,调侃道。 “联合画展?”梅若鸿吃惊的连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他们之前一直很想要开画展,可是无论是资金还是场馆还是影响力都有很大的困难,如果一场画展之前没有充分的媒体报道,没有人来参加,之后没有画评人评论,不能引起反响,那么就算辛辛苦苦大力筹办,也没有任何意义啊。 “对啊,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子默好不容易给我们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我们可不能让他丢面子。” “就是,到时候有很多画坛前辈们莅临,我们要是得到他们的夸赞,那就有前途多了。” “是啊,我现在都迫不及待的回去画上上百幅,然后选最好的去参加。哈哈,到时候就让观众们都沉醉在本人的大作前吧……” “你们,”汪子默看着一个个开始沉醉在幻想中的人,不由得笑着提醒,“好了好了,大家努力是应该的,但是千万别累坏了自己,记得过犹不及啊。而且千万不要因为赶稿而降低了质量。” “知道了!” “子默你真拢下枳铀频摹! “……” 梅若鸿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才知道原来是有画商欣赏汪子默,要为他办个人画展,汪子默费了好大口舌才让个人画展变成了整个画会的画展,意外得到这个机会的大家真是欣喜若狂,这会儿正都在磨掌擦拳呢。 “子默,你可真大公无私啊。”梅若鸿笑嘻嘻的说,心里却暗地里较下了劲儿,觉得他们迟迟不通知自己,一定是觉得自己太有威胁性了,所以才故意拖延时间。 哼,像我这种天才,怎么可能会被这种阻碍绊倒?你们等着看吧,在画展上我一定会一个人大放异彩的。 汪子默听到梅若鸿这种话,倒不在意,只是搂着他的肩笑嘻嘻的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若鸿你可也要加油了!” “那是一定的!”梅若鸿信心满满的说。 ====================================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汪子默推开了书房的门进去,果然看到灯下翠屏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身影。 “呃,是你。你们聚会完了?”翠屏看见是汪子默,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被她铺了一桌子的纸笔,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你要用地方?等等,我给你腾开。” “不用了。”汪子默摆摆手,“我只是闲了过来走看看而已,你忙你的。”说着也就自己走到书架后面去抽书了,翠屏见状,以为他只是顺便路过,于是也就放心的拿着直尺继续画自己的东西。 “你这是在画什么?”汪子默转悠了一圈,又悄悄转到她忙活的地方了。顺手帮她捡了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纸,有的画的是穿着衣服的模特,这个他看的懂,不得不承认翠屏画的还是不错的,有些好奇她怎么会画这种东西。另外一些则是莫名其妙的一块一块的各种形状的条块圆,还标着一大堆数据以及标注,饶是汪子默这大画家也没看明白这些东西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裁剪图啊。”翠屏信口答了一声,看着他拿着一张衣服的裁剪图发呆,不由得笑了,“大画家,好看吗?” “看不懂。”汪子默老老实实的回答说,举起其中一张纸,“我怎么也不能把它跟衣服联系起来。” “这个是前襟。”翠屏扫了一眼,笑了,“术业有专攻,你看不懂才是正常。要是你这门外汉都能摸明白,那我还凭什么吃饭。” 汪子默也笑了,顺手帮她把散落的纸张按照她纸上标注的序号整理妥当,看着她手上的一摞书,“子璇原来说要学做衣服,兴致勃勃的买了这一摞书回来,结果没有翻两三页就打入冷宫了,要不是你来,估计它们也就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了。” “都是很好的书呢。”翠屏摸了摸那摞书,心想在这个时代能找到这么多裁剪方面的书籍作参考,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你没上学也能看的懂?”汪子默好奇的是这一点。 “没上学不代表没文化。”翠屏笑笑,修改完最后一张图,开始跟汪子默一起收拾东西。“我之前在乡下,经常帮小学里的那些老师们浆洗东西,家里没了田地之后更是以此谋生,识字就是那个时候学的。观音菩萨坐下的鲤鱼听了三年道就能成精,何况我一个大活人呢。正在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到处都是念书声,那种环境,只要有心,很容易学会识字。” 翠屏没打算穿越过来就只当个农妇而已,好在她离家乡远,唯一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十岁小丫头,所以对于自己身上各种能力,只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瞒过其它人是很容易的。 “那可真不容易。”汪子默听了这话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是做不到,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到。” “呵呵,”翠屏笑了两声,“我的那个小丈夫是因为读书才离开家的,我就好奇那些字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吸引他离开,所以一有时间就琢磨他留下来的那些书,时间长了,我没有想明白他离开的原因,但是倒却读了不少书。” 翠屏的语气说的很好笑,引起了汪子默的一阵笑声,笑完之后他才想起翠屏的那个目的,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滞,轻声问,“那你找到他了吗?我看你前一阵子经常出去的样子……” 她找到的话,是不是就会离开?想到这个问题,汪子默不由得没有了笑容,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却由衷的希望她不会就这么离开。 “可以说找到了,也可以说没有找到。”翠屏捋着书页,慢慢想着这个问题,最后摇了摇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把事情解决了,以后已经不需要再找了。” “解决了?”汪子默有些吃惊,她不动声色的就解决了这个事?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嗯,我想着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翠屏看着汪子默吃惊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觉得人家这么关心自己,自己却没有向他说清后续,实在是有些不厚道,于是就在那里仔细解释了一下,“那个,我见到了他的人,他说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就给了我一张休书。我拿着这个休书去民政厅改了一下我的户籍,从已婚改成了未婚,呵呵,就这样简单的解决这个问题了。” “他怎么能这样薄情!”按说这个结果是合乎他的心愿了,可是汪子默听完却不由得恼怒了起来,“你为找他吃了那么多苦,结果就只有这一张休书,那个男人太让人心寒了。” 翠屏愣了片刻,然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没关系啊,这个休书就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反正我又不喜欢他,跟他死绑在一起又不幸福,那干嘛不让各自都自由。” “你不喜欢他?那你怎么等了他十年,还千里迢迢的来找他~”汪子默问的有些迟疑,他以为她一定是对她的那个丈夫是有些感情的,要不然怎么会将一辈子最好的十年浪费在等待上面。 “拜托,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人?”翠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解释道,“那时候的婚姻都不是能由得了我自己做主的,所以别说是小五岁,即使他是麻子瘸子,该嫁的还不是得嫁?至于等待,有的时候等待并不是因为爱,等待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那种状态,也许是因为有等待的义务,也许是因为有那种责任,所以我才等待的。” 想想以前的日子,翠屏自己都不由得舒了口气,“我等了十年,也等够了,等烦了。帮他侍奉公婆,安葬两老,我觉得我应该尽的责任都尽到了,我也该过我自己的人生了,所以我才来找他,问他拿休书的。” “哦。”汪子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发呆,一直听她讲完了,才忽然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比你小的男人?” “啊?”翠屏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惊讶,下意识的就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汪子默低着头连连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要放到心里去。那个,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忙吧。”然后说完就火烧屁股的似的飞快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翠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刚才有什么不对的,所以索性摇摇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35、开张大吉 成衣店开张的日子很热闹。汪子璇生拉硬拽的,总之是把认识的富家公子小姐都请去捧场了,不管买不买,花团锦簇的瞧着就热闹。至于汪子默,则是在报纸上花钱帮她们登了一副小小的广告,配上一副陆秀山帮她们设计的广告画,叶鸣想到的广告词,也算是醉马画会全体成员送给她们开业大吉的贺礼了。 翠屏也没有让大家的热情白费,一溜款式新颖但是又不会太惊世骇俗的服装成功的吸引了来人的所有目光,尤其是当十几位个子高挑的少女穿着统一的制服在店里招呼顾客的时候,那简直是活体模特,成功的吸引了男人们垂涎的眼光和女人们嫉妒羡慕的眼光。 第一天开张的生意好的不得了,那些本来只是去凑个热闹的女孩子们,看着新颖的服装都移不开了眼,立马成为第一批顾客。翠屏跟汪子璇见状两个人笑的嘴巴都酸了,最后醉马画会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也纷纷出手帮忙,算是勉强维持了场面的秩序。 “你们俩可真厉害。”等到关门的时候,一堆人瘫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对这两个女人佩服的不得了。他们本来以为汪子璇只是玩玩而已,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弄的像模像样。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我是谁!”汪子璇得意的想要大笑三声,却一不留神咬到自己舌头,乐极生悲,一下就趴在沙发上直哼唧唧,惹得其它人一堆笑话。 “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设这么一个男士休息室?”汪子默倒还有余力,坐在翠屏身边,不解的的打量着这间布置的挺雅致的房间,四周挂着书画,角落里有汪子璇从家里搬来的留声机以及许多唱片,而架子上放着一些男士喜欢的小说和最新的杂志,至于茶几上更有茶杯以及烟灰缸。 “这个地方,我们内部是把它叫先生寄存所的。”翠屏此话一出,成功的引起在座所有男士的好奇心,“为什么要在女式成衣店里设立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我问你们,如果你们陪女孩子逛街的话,你最怕她们做什么?”杜芊芊倒是早一步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所以急不可耐的展示出来,笑嘻嘻的反问,引导这些男人自己思考。 “我们最怕,最怕”几个男人一想,脱口而出的就是,“最怕她们买衣服。” “就是这个原因了。我们女孩子逛街最喜欢买衣服,每次都要试上几个钟头,乐此不彼。陪同的男人往往视此为苦役,往往没等我们试几件就催促着离开,因为他们是付钱的对象,他们不乐意我们也没办法尽兴,所以很多时候还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就被迫离开了。”杜芊芊点点头。 “所以,我们这里设立这个先生寄存所,就是让这些男人们在女人试衣服的时候在这里休息。你看,”汪子璇笑着指点四周,“这里有书报杂志,有音乐唱片,有茶水烟灰缸。女人们试衣服的时候,男人不必傻呆呆的站在一旁等到腿发酸,而是可以到这里来休息片刻,看看书报,听听歌,抽抽烟,打发时间。” 翠屏笑嘻嘻的做了最后总结“总之,要安抚好这些钱袋子,才能让女人们挑衣服挑的尽兴,也才能多做成几笔生意。” “女人买东西随意性很大,有的时候她根本没有购衣计划,但是试着试着就会买一堆回去,所以为了我们这部分额外的收入,做一些投资就是有必要的了。”汪子璇环顾着四周,笑的骄傲。 “你这个钱精!”汪子默听完妹妹的话,忍不住连连摇头笑成一团,“你赚了份内的还不够,连额外都想占全!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在钱财上亏过你,害的你这么视财如命。” “不是缺钱,只是这种赚钱的满足感,你是不明白的。”汪子璇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汪子默跟翠屏中间,握拳摆出一副女斗士的模样,“女人也是要事业的,只要有了美好的事业,才有资格去谈一场平等的爱情!翠屏,就让我们双剑合璧,称霸杭州服装界吧。” 翠屏被她那样子抖的肚子都笑疼了,掐了一把她的腰,“我的大小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还是想着怎么盘清今天那笔糊涂账再说未来吧。” “做人要有梦想。”汪子璇嘟囔了一句,想起今天那纷乱的状况以及临时匆匆记下来的账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的了,“天啊,我不想管账,可不可以不做那个。” “做生意本来就是辛苦的,哪有拈轻怕重的道理!”汪子默一敲汪子璇的脑袋,“老老实实当你的管账婆吧,别想把责任推给翠屏,她已经很辛苦了。” “哥,你胳膊肘往外拐,疼翠屏不疼我~”汪子璇见状,一把抱住他的腰,不依的耍赖,“我要写信告诉爸爸,你欺负我。” “都多大人了,还这样羞不羞!”汪子默被她说的脸红,嘴硬的反驳,“我是帮理不帮亲,你看你天天在外面疯跑的不回家,她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揽了,每天忙到半夜才熄灯。” “喔,哥,你不老实,怎么知道人家几点熄灯?你都不知道我几点回家?不行啦,这偏心简直偏的太明显了。”汪子璇不依不饶的撒娇,弄的汪子默尴尬万分,只能死撑,“我哪里有关注了,只是这几天我备课睡的比较晚,恰好出来看到她房里的灯还没灭就是。” “你别闹他了。”翠屏看到汪子默被子璇抵的下不了台,柔柔的笑着岔开话题给他解围,“这个账目不是小事,我们都不擅长,还是要请个专业的人来才是。不过,这样的话费用都又增加了。” “钱不是什么大事,别累着你们才是。如果不够的话,我借给你们吧。”汪子默听到翠屏说想请个财务,连连赞同。 “你们两个啊,我不说了,反正你们是一国的,说什么都是你说好,她说对,没我这个外人插嘴的份儿,我还是自知之明的不在这里惹人嫌好了。”汪子璇夸张的摊了摊手,从两人中间起身,一屁股坐在了梅若鸿和杜芊芊中间,握着那两个人的手一拉,“我们这些人才是一国的。” 杜芊芊开始只是坐在那里笑,而梅若鸿也是跟大家一样乐哈哈,只到子璇将两人手拉着放一起的时候,触电般的,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抬眼凝视一秒钟,然后又慌乱的各自转过了头。 “你这丫头,见不得别人相处融洽,非要跟你一样吵翻天才算是好。”梅若鸿跟杜芊芊之间的暗潮涌动,没有几个人发现。汪子默看见子璇离开,这才惊觉这张沙发上就只有自己跟翠屏两个人,开始没有人说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被子璇那么一取笑,他再也坐不住了,只能跟着起身,看了一眼瘫坐在各处的众人,“今天大家都累坏了,我请客,我们去馆子吃饭,就当庆祝子璇跟翠屏的新店开张。” “好!”听到要出去吃饭,那一帮饿狼转世的一个个都活了过来,沈致文爪子不老实的就搭上汪子默的肩膀,“既然是庆祝,那你可不能太小气,我们要去最好的地方吃饭。” “想的美,我就带你去路边吃两毛钱一碗的阳春面,本大爷管饱,你爱吃不吃拉倒!”汪子默没好气才啐了他一口,然后问在沙发上笑的前仰后合的翠屏,“你说我们到哪里去吃就到哪里去吃吧,别理这帮家伙。” “果然,□□裸的重色轻友啊~~子璇,我也被子默嫌弃了,我们现在是同一国的人了。”沈致文见状夸张的做出大哭的样子扑到了汪子璇那边,压的梅若鸿几乎喘不过气来,顿时笑声叫声响成了一片。 最后还是汪子璇做主选了一家不错的饭店,一行九个人浩浩荡荡的过去,吃的宾主尽欢,一直到快回家的时候,汪子璇还心情大好的哼着歌。 因为饭店离家不远,所以吃完饭也没有叫车,三个人边聊天边散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开始的时候是翠屏跟汪子璇说话,汪子默听,最后汪子璇嫌弃他们两个人走的慢,便自己又说又唱的跳到前面去了,只留着翠屏跟汪子默两个人在后面说话。 翠屏跟子默两人在后面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也是相视一笑,不去管她,只是彼此聊着一些琐事,直到前面的汪子璇忽然发出一声大叫,两人才急忙赶了过去。 “谷玉农,你想吓死人啊,干嘛非要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想跟你再有一丝丝的牵扯!”还没走近,就听到汪子璇的尖叫声。 “子璇,你,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是直到你今天新店开张,特别过来跟你说恭喜的。那个,那个,我以为你收了我送的花篮,表示你不生我的气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站在汪子璇前面,脸上满是小心翼翼。 “你送的花篮?”汪子璇吃惊的睁大了眼,转头看翠屏,“我们今天早上收到的花篮里面有他送的?” “我不知道。”翠屏摇摇头,早上人太多了,送花篮的人也多,她们只顾着高兴,见到有人送就收下来放在店外,的确没有怎么检查是谁放下来的。 “我告诉你,我是没有看到你的名字才收的,要是我知道是你送的,我就是死也不会收的!我就是踩烂了扔去喂狗也不会摆在外面!!!滚!你给我滚!谷玉农,你为什么总要在我最开心的时候出现破坏我的心情,你是不是非要逼疯我才甘心……”汪子璇一边哭一边骂,还拎着自己的包没头没脑的打过去,翠屏看着那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站在汪子璇面前,明明很痛却丝毫不敢还手的任她打骂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同情。 36、劝 谷玉农翠屏也是认识的,他整天没事干就在汪家大宅门外转悠,对汪家每个人都和和气气,可以说是汪家上下除了汪子默跟汪子璇兄妹俩不喜欢之外,所有人都很喜欢的一个“姑爷”。 汪子璇面对谷玉农的时候,总跟变了另外一个人一样,所有的开朗活泼顿时消失不见,歇斯底里的让人陌生,出言不逊拳打脚踢,可那个男人不管被子璇怎么对待,都跟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任她暴风骤雨就是不动摇,看的翠屏对这两个人同情至极。 夫妻间的事情,对错本来就极难辨,尤其是这种两个人都极不理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心平气和解决。子璇因为对那段生活有心理阴影,想要自由,不肯离婚的谷玉农就成了阻碍她自由的最大障碍,他所有的优点都被抹杀,缺点都无限制的放大,子璇一见到他都恨的咬牙切齿,,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恶棍。 而谷玉农似乎对子璇还不能忘情,死都不打算跟她离婚,还穷追不舍的四处围追堵截,想要挽回这段婚姻。一个想逃一个不放,谷玉农一系列不理智的办法只能加速汪子璇对他的厌恶,让这段婚姻更加无可救药。 谷玉农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就是最笨的可以。他笨笨的采用守株待兔的办法对待子璇,没事就在汪家附近走来走去的,一遇到子璇就赶紧牛皮糖似的贴过去讲话,可惜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你原谅我吧”,“子璇,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嘴笨到让人生恨的地步。 他有时也想真心诚意的想做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真心诚意,可惜献殷勤不到点子上。例如当初子璇因为开店地址的问题焦头烂额,看中了一个地方,偏偏那房主要价极高,子璇便天天去跟人讲价磨蹭,希望能拿下。谷玉农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立马高价砸下那块地方,然后子璇下次谈判的时候就发现房东换了人,新任房东谷玉农笑容满面殷勤至极的把房契拿出来说送给汪子璇。 谷玉农这一招把汪子璇气的七窍生烟,当下就不要那个地方,回来将谷玉农骂了一天。她开店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因此她连哥哥的帮助都不要,全部都是自己在跑。虽然辛苦,可是每一点每一滴的成果都让她满足。 如果谷玉农这个时候能温柔一些的陪在她身边,在技术上提出一些建议点子什么的点拨一下她,让她自己解决这个难题,她一定会对谷玉农扭转感观的。可惜这个男人笨到选择了最糟糕的一个方法解决问题,直接砸钱,以为这样子璇会高兴。他也没有想想,汪子璇缺钱吗?他这一举动,简直是否定了汪子璇的所有努力,极不尊重她,汪子璇不恨他才怪呢。 现在,见到谷玉农拦住了汪子璇,汪子默也是好哥哥模式全开,当下就急急忙忙的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谷玉农,“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们不欢迎你。” 汪子默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法实在太不聪明了,翠屏一见到他这种姿态就知道要坏事,果然他去了之后,本来就糟糕的气氛变的更加恶劣了,汪子璇见他来,一下就躲到他的背后,叫着“哥,我不要见他!” 谷玉农见大舅子来了,态度更加低声下气,“子默,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敢奢求你们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不好?我是真的爱子璇的。” “你跟我离婚就是最大的将功赎罪。”没等汪子默回答,汪子璇就在他背后喊了这么一句,然后翠屏看到谷玉农憋的通红的脸因为这句话而血色尽失。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除了这个要求,我其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谷玉农回答的非常强硬。 “可是我除了这个其它什么都不要!”子璇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她不明白她只是离个婚而已,为什么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爱她却不让她得偿所愿。 在场一片难堪的寂静,谷玉农的身子摇晃了两下,最后艰难的吐出一段话“子璇,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除了离婚!所以,你死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跟你离婚的!” 说完,他垂头丧气的走了,而汪子璇则是哇的一阵大哭,抹着眼泪回家了。至于汪子默,则是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发愣。 看到汪子默那个样子,翠屏实在是忍不住过去劝他,“你刚才不应该出来插嘴的,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你应该让他们自己好好谈一下的。” “可是子璇不想见这个男人!”汪子默固执起来,也跟头牛似的不听劝。 “可他是子璇名义上的丈夫。”翠屏耐心的跟他说,“你总不能护着子璇一辈子吧,她已经长大了,你难道要把她在汪家养上一辈子?” “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养不起。”汪子默态度很不屑。 “真是败给你了!”翠屏也被汪子默这种态度气到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女孩子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她除了亲情之外还需要爱情,丈夫的这个角色在她生命中是没有比人可以替代的。” “那你还不是没有嫁人。”汪子默今天不知道哪里犯抽,简直是哪儿有伤疤就戳哪儿。 翠屏言语一窒,她没有嫁人难道是她自己愿意的?还不是没人嫁! “我不一样,我已经嫁过人了,还有了一个女儿,该有的都有了,下半辈子自己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差别。可是子璇不一样,她还太年轻,你总不能留她在娘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吧?想想她老了以后形单影只的样子,难道忍心让她孤独!” 汪子默被翠屏说的没话说了,却还是硬要死撑,“反正子璇不喜欢他。” “什么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他们当初是什么结婚的?!两夫妻过日子哪里没有磕着碰着的时候,麻烦你们问清楚状况再帮忙行不行?这样乱起哄,盲目的支持,真的对她好?我就不信你那么聪明还想不到这个问题。”说着翠屏吼完这句话,觉得跟这个正在犯浑的男人实在没话可说,于是也气呼呼的走了。 谷玉农的到来,似乎把所有欢乐的空气都吸走了,汪子璇的心情一连糟糕了很多天,而翠屏跟汪子默的关系也因为那天的吵架而变得冷淡了起来,于是低气压蔓延到整个汪家。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子璇因为绣工的问题跑到了苏州去招人,翠屏也因为一个人要顾着店里的事情,于是没有功夫再跟汪子默生气,两人间几乎凝固的空气才缓和了一些,不过也没有恢复到以前的那种关系。 这天,翠屏在跟店员一起给外面橱窗换上新款的衣服时,透过外面的玻璃窗看到一个眼熟的影子,怔了一下,想想把手边的工作交给其它人去做,自己悄悄的出了门,绕到那人旁边一拍他的肩膀,等他转过身来,才看到果然是谷玉农。 “翠,翠屏姐。”谷玉农在汪家转悠了那么多天,自然也认识翠屏。 “你在看什么?等子璇?她不在店里,出差去了。”翠屏站在他的角度望了望,果然可以看到店面里的情况,但是店里的人却不容易看到他。 “嗯,没有。我,我就是路过,随便站站而已。”被拆穿了的谷玉农一脸惊慌的样子,拿了帽子急匆匆的就要离开。 “等等,”翠屏叫住了他,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还爱不爱子璇?” 谷玉农听到这句话,背影僵了一下,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如果不爱她,我也就不用拖了四年还不愿意跟她离婚。” “那么,”翠屏斟酌了一下,说出一句话,“有没有兴趣找个地方跟我谈一谈,或许我能帮的上你们的帮。”她把汪子璇当妹妹一样疼,看到她如此困扰,翠屏也很心疼,如果她可以帮他们做一点点事,她愿意努力去尝试。 “好。”谷玉农现在就像溺水的人一样,见到什么样的救命稻草都想抓住。听到翠屏说要帮他们,忙不迟迭的点头,只怕现在翠屏赶他他都不会走了。 于是两人找了一间茶楼,要了间隐秘的包厢,这才开始谈话。谷玉农在那里絮絮叨叨讲了很多,翠屏没有吭声,只是在听他说。 “玉农,有句俗话叫“破而后立”,你听过没有?”等到他说完之后,翠屏才斟酌的说出这句话。 “你也跟那些人一样,一心只让我们离婚!”谷玉农听到这句话,一下激动的站了起来。 “你先别急着乱嚷嚷,听我把话说完!”翠屏瞪了他一眼,让他乖乖坐下,“你要想追到子璇,首先你的脾气就该改。” “你是不是想,离了婚的话,你跟子璇之间最后的一点关系就会消失,你们就会变成不相干的人?”翠屏喝了口茶慢慢的问,她以前经常被好友当做垃圾桶用,这种感情问题听的多了,也不难猜到谷玉农的心思。 谷玉农闻言,点了点头,“现在她名义上还是我的妻子,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要是我写了婚书给她,她就肯定把我当陌生人一样对待。” “当陌生人会坏过她把你当仇人看待?”看着这死往牛角尖钻的人,翠屏不由得觉得好笑,“守着那份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你觉得有什么价值?” “这,我,”谷玉农张了张口,最后挫败的说了句,“有关系总比没关系好!” “那你这样,我也帮不了你了。”翠屏看着他这样子,无奈的做出摊手的姿势,“你跟子璇之间的问题,婚书从来都不是关键问题。你们也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过,现在走到这一步,你应该深刻反思哪里出了问题才对,要不然就算是强绑着把她绑到你身边你们也不会幸福,过不了三天还得闹崩。解决问题要讲究对症下药,你爱她是没错,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你要想想你给的爱是不是她想要的,为什么她对你的爱畏之虎狼,死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我,”谷玉农张张口,却回答不出来。 “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们外人没有资格去评判对错,我只是想一个关心你们的姐姐的身份给你一些建议。你想要挽回你们的婚姻,最关键的是找到破坏你们婚姻的症结,解决那些问题,这样才有希望。至于对待子璇的方式上,你要以她能接受的方式给她,最好想想她想要的是什么,她需要的是什么,而不是一股脑的只站在你的立场上出发去硬塞给她一些她并不需要的东西,这样你受伤她也受伤。” “你们的关系已经跌倒最低点了,与其死抓着不放惹人嫌,不如果断的放手,创造新的开始。反正你争的不是朝夕,而是天长地久,那又何必在意这一时的得失?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把心胸放宽一些,眼光放长远一些。有舍有得,你如果什么都不想放弃,那怎么可能得到一切?”翠屏连珠炮似的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 “可是,”谷玉农被她劝的心动,却仍旧犹豫,“要是我放手了,她爱上了别人怎么办?” “没有人能打包票,你写了婚书之后子璇就会重新爱上你,但也没有人能打包票,你写了婚书之后子璇就不会爱上你。未来的一切都不确定,你要自己去争取。用一张婚书洗刷你们以往的恩怨,换得一个跟其它男人一起竞争追求子璇的资格,难道还不够?你已经让她爱过你一次,难道就没有勇气没有魄力让她再一次爱上你?” “我,”谷玉农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翠屏见状,微笑着推门而出“我言尽于此,怎么做就是你的选择了。她是我最珍视的妹妹,你也是个好人,我只希望你们两个人都能幸福。” 37、烦 五月份是时候,醉马画会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沈致文与杜芊芊的恋情。翠屏刚刚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惊讶的不得了,她以为不是杜芊芊跟梅若鸿便是杜芊芊跟汪子默,怎么会变成杜芊芊跟沈致文呢? 按照这群男人们当初的约定,谁追到了杜芊芊便谁请大伙儿吃饭,沈致文没有食言,和杜芊芊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得到她的首肯,便撒了帖子请这帮朋友们吃饭,翠屏也在应邀之列,不过她的那份请柬却是汪子默带过来的。 汪子默来送请柬,看着她看完内容之后眼睛老往自己脸上瞄,便有几分尴尬的开口问“你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你的‘胜券在握’到哪里去了?”翠屏合上请柬放在桌上笑着说,“我见你前段时间经常陪杜芊芊去游湖赏月,还以为你真的认真在追求她,怎么这会儿反倒让致文抢了先?” “我哪有。”汪子默张口叫屈,“那几次是她心情不好来找我要我陪她散心,我推脱不过才去的了。我对人家又没心思,怎么好耽误人家让别人误会,所以后来就推了。” “追不上就直说,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翠屏轻笑一声,仿佛认定了他对杜芊芊有意。说不出心里那股在意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跟自己冷战时候却是跟这另外一个人游湖玩乐的不亦乐乎,总觉得不舒服。 我只是觉得他们俩不合适,翠屏如此这般的解释自己心里的那股在意。可是心里越在意,面上就装的越不在意,也跟其它人一样调侃着他们。 “我才没有。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又不是那种见到女孩子有几分姿色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人!”汪子默见她这样子,说话便带了几分火气。 那段日子,因为在对待子璇跟谷玉农的事情上意见有分歧,他跟翠屏一度陷入冷战,所以杜芊芊来找他一起去游湖的时候,他也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就没有拒绝。 其实,也说不上冷战了,翠屏如果那么认真的跟他生气,汪子默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许就没那么难受了,可是她的态度偏偏淡淡的,没有刻意的躲着他,见面也是客客气气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热络的恰到好处,可就是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就仿佛,仿佛她画了一个圈儿把自己排挤出她的世界之外了。 那种感觉让汪子默很生气,但是更多的却是无措。他觉得自己的气生的莫名其妙,但是又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生气。他想做出一点事情来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冰冷,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才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于是只能任事态这也发展着。 没想到更让人烦恼的是,杜芊芊那段时间也经常来找他。一个女孩子,特别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三番四次眼泪汪汪的来问他可不可以陪她出去散散步的时候,他拒绝一次两次还成,但怎么能次次都拒绝呢?所以她来找他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出于礼貌答应。其实那个时候他心里也有一种期盼,希望翠屏看到这种事情会做出点反应吧。可谁想到有几次他跟杜芊芊出门时刚好遇到翠屏回来,双方在门口的点头打招呼,他以为翠屏至少会说点什么,但谁想到她只是扫了他们一眼,脸上笑容浅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打了招呼,祝愿他们两人玩的愉快,然后就走了。再后来,风传他在追求杜芊芊,他有些憋气的想去找她解释,可是走到书房外看到她正努力的抱着一本字典看书,那种专注入迷的态度让他不忍打扰,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着,汪子默终于灰心丧气的觉得在她眼底自己或许就跟一普通朋友没什么差别,自己跟谁在一起做什么,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过,喂,汪子默,她不在意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苦恼什么啊?!你们本来就是朋友,顶多,是比普通朋友好一点点的朋友,她这种态度又什么不对?你究竟在渴望她有什么反应?你究竟在希冀些什么? 汪子默没有谈过恋爱,或者说,从来没有想过去谈恋爱这种事情,所以,他只是觉得看到她的不在意自己就会觉得闷闷的,看到她的在意就会很高兴,可是从来都没有明白,这些反应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意思。 心灰意冷的他,最后再遇到杜芊芊来约他出门的时候,都找借口拒绝了。他看出了杜芊芊似乎是对自己有意思,画会里的人似乎也有这种风言风语,虽然是玩笑,但汪子默并不想这些东西变真。自己对人家无意,那就不要乱给人家希望,芊芊是个好女孩儿,有很多人喜欢她,不必要在自己这里浪费时间。 汪子默知道陆秀山跟沈致文都想追求杜芊芊,于是后面便有意识的把相处的机会让给这两个人,果然,最后终于沈致文获得了芳心。对此汪子默很高兴,借着沈致文请客的契机,他来送请柬,也想趁机跟翠屏搞好关系,可是没想到,翠屏的态度却是这样。所以他就忍不住火气大了一些,出口有点冲。 翠屏心里不舒服,也是有口无心的说说,没有想到他真会生气,当下愣在那里。沉默了一会,手上百无聊赖的翻了翻那帖子,问了一句话岔开了话题“到时候要一起去吗?” 汪子默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了看她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点了点头,接过她的话“那我们那天一起去吧。” 还好,她还邀请自己一起去。 还好,他还答应跟自己一起去。 两人听到对方的回答,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 摆酒那天,热闹的不得了。沈致文好不容易追求到杜芊芊,自然是笑容满面。而跟他同时竞争的陆秀山落败,自然心情不好,当下拉着神情怏怏的汪子默引以为难兄难弟,大骂沈致文不够江湖义气,害的他们还没出招就败了。汪子默这天虽然跟翠屏同来,但是在路上却一句话也没说,当下心情不好,于是就不断的碰杯,跟陆秀山一起借酒浇愁。而翠屏看着他那样子,以为他真是为了没追到杜芊芊而失落,当下也是心里酸酸楚楚,不愿意在看他,只是跟子璇在一旁说笑。 叶鸣和钟舒奇是子璇的追求者,此时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隔岸观火,幸灾乐祸,把汪子默和陆秀山大大调侃了一番。子璇见状眉开眼笑,真正是乐在心头,而站在一旁的梅若鸿望着杜芊芊也是一副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样子,当大家又笑又闹又起哄时,唯独他最沉默。 “好了!好了!我看啊,芊芊搅乱的这一湖水,终于平静下来啦!”汪子璇拍着手掌开心的说,然后瞧着在一边情绪低落的梅若鸿,取笑道”若鸿,你怎么不讲话,难道也在跟他们一样闹‘失恋’?” 失恋这句话一出口,吓到了两个人。 “失恋?”汪子默手上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了。他知道自己在心里郁闷的是为什么翠屏不理他,心想难道我这幅样子看起来像所谓的失恋? 我又没恋爱失什么恋啊! 当下,汪子默就黑着脸看了一眼汪子璇,“别乱说话。” 而梅若鸿也是一惊,芊芊听到汪子璇这话忍不住去看若鸿,两人目光一接,就又都迅速的转了开去。 “在这世界上,有人‘得意’,总有人‘失意’!”若鸿苦涩的一笑,半真半假的说:“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我哪里乱说话了,被人戳中心事了面子挂不住了啊?”子璇冲着汪子默做了个鬼脸,然后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敲着若鸿的肩说:“少来了!给你一根杆子,你就顺着往上爬!还‘斯人独憔悴’呢!君不见,今日醉马画会,‘人人皆憔悴’,‘个个都寂寞’吗?” 子璇此话一出,大家叫嚷得更厉害了。叹气声,跌脚声此起彼落,一个个叫嚷着不把沈致文吃的只剩下一条裤衩不罢休,而“胜利者”沈致文也笑眯眯的站在杜芊芊的旁边,幸福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了,大方的说任大家吃。 就在这一片笑闹声中,一个人蹬蹬的走了上来。汪子璇本来还以为是来上菜的店小二,走到楼梯口去看,却没想到出现的人又是谷玉农。 不同于以往的趾高气昂,这次他带着一脸的憔悴和祈谅,低声下气的对所有人说:“这样的聚会,让我也参加,好不好?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让我了解你们,好不好?” 谷玉农最近的态度好了很多,也没有追着子璇大喊大闹了。别人对他没有好脸色。他也一切逆来顺受,不吵不闹,姿态低到连汪子默都没有办法。谷玉农就像一块牛皮糖,打不走,骂不跑,只能任他粘住了。 于是,这次聚会,他也顺理成章的留下来了,让本来就已经够诡异的气氛,再添一笔变数。 38、离婚 这场宴会,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状况,大家都酒到杯干,没一会儿就都醉了。正像陆秀山说的:“今天完全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而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的确!梅若鸿一幅愁苦的样子,坐在桌边不说话只喝酒,没一会就把自己喝得醉醺醺。而本应该高兴的杜芊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要有人跟她闹酒,她就“干杯”,害得沈致文抢着去拦酒,抢着去干杯,喝得脸红脖粗。汪子默和陆秀山是“失意人”,自然“失意”极了,两人对坐,连理由都不需要,直接一杯杯把酒当白开水一样的灌下去。而翠屏看着汪子默那个失魂落魄的劲儿,也就不由得多饮了几杯。至于汪子璇,她本来是最开心的人,可是因为谷玉农的半路插入,再也高兴不起来,沉着张俏脸坐到一旁喝起闷酒。本来隔岸观火调侃汪子默和沈致文的的钟舒奇和叶鸣因为谷玉农的加入,也都“不是滋味”了起来。而谷玉农,见子璇对别人欢欢喜喜,唯独对自己就没好脸色,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这样的酒席,还没有吃到一半,大家就已经东倒西歪,醉态百出。不过,这种醉意之下,倒也有一项“意料之外”的收获,办成了一件大家一直想办而没有办的事。 因为,当大家都已半醉的时候,钟舒奇忽然满斟了一杯酒,走到谷玉农面前,诚挚已极的说:“玉农,我代表全体醉马画会的会员,敬你一杯,我先干了!” 钟舒奇喝完之后,将另一杯酒双手端着送到了谷玉农面前,更加诚恳的说:“这些年来,大家对你诸多的不友善,是我们不对!对不起!” “你这是……”谷玉农一向受到醉马画会所有人的冷言冷语,哪里有人这样对待过他,所以他当下就受宠若惊的站起来接过那杯酒,结结巴巴的发出了疑问。 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翠屏端着一杯酒看着那两个人做戏,好奇钟舒奇有什么招数,更好奇谷玉农会怎么应对这种事。 “玉农!”果然,钟舒奇叫的亲热,下面的话更说的推心置腹,真诚的让人无可辩驳,“看在我们大家的份上,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子璇吧!” 钟舒奇这话当下就让谷玉农大惊失色,他茫然的站起来往四周望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到了靠在柱子上的翠屏,求救似的看了一眼翠屏。 翠屏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给他,让他自己做判断。虽然钟舒奇问的突兀,可是这问题也是早晚要解决的。拖来拖去,只这里或者是其他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谷玉农彷徨的看过每一个人的眼,可是看到的全部是希望他跟汪子璇解除婚姻,没有人一个人站在他这边支持他。 当他看到汪子璇的时候,子璇动了动嘴巴,还没说什么,眼泪就成串的滚落出来。杜芊芊见子璇哭了,也奔上前去,用双手拥着她,眼泪也扑簌簌的跟着滚落。两个女孩子一哭,男人们坐不住了,所有人都震动了,顿时纷纷上前对谷玉农敬酒。 “玉农,你就快刀斩乱麻,把这段不愉快的婚姻,斩了它吧!你还给子璇自由!”子默说。 “结束一个悲剧,等于开始一个喜剧呀!”若鸿说。 “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已经彼此折磨了四年,还不够吗?可以停止了!”叶鸣说。“就凭你谷玉农这样的人才,还怕找不到红颜知己吗?为什么要认定子璇呢?”沈致文说。 “如果你肯放掉子璇,我们醉马画会就交了你这个朋友!”陆秀山豪气干云的说:“从此欢迎你,和你结成‘生死之交’!” “对!对!对!”众人齐声大吼。 所谓的四面楚歌,莫过于此吧。谷玉农被那些热切的人包围在中间,看着一张张劝说他的嘴,一幅幅热切请求的脸,只觉得下腹的酒水都变成了苦水。 他们对他忽如起来的热情,只是为了要让他离婚,原来他的坚持他的真心在别人眼中从头到尾是一种错误?谷玉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死了,冷了。看了一眼唯一没有上来劝他的翠屏,看到她沉静的眼,蓦然间就想到了她那天劝自己的那句“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有些东西,就像已经坏掉腐烂的植物,只有果断的砍去枯枝败叶,削干净腐烂的部分,它才能有重新发芽生长的机会。如果舍不得,那只能看着它仅有的一点好的东西连同枯枝衰叶一起腐败溃烂。 谷玉农看了一眼哭泣的汪子璇:“子璇,你说一句话。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非跟我离婚不可,是不是?” 他的语气,悲伤的近乎哀求。 汪子璇听了他的话,掉着泪哀恳的看着谷玉农,“玉农,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你就让我去过我自己的日子吧!” 她这样,就等于间接回答了谷玉农的问题。 听到这种回答,谷玉农算是彻底的冰了心“好吧,看样子你们是打算万众一心的要剔除我的念头了。算了,子璇,只要你想要,我放你自由就是。” 他抬起头高傲的看着钟舒奇:“你不是费尽心思想让我跟子璇离婚吗?我成全你!趁着我的酒没醒,赶快拿纸笔来,要不然我怕等酒醒了我会后悔我做出的这个决定。” 听到他这么干脆容易的同意了离婚,所有人都惊喜交集,不相信的彼此互视。然后,好几个人同时奔跑,拿纸的拿纸,拿笔的拿笔,拿砚台的拿砚台,磨墨的磨墨……子璇怔怔的站在那儿,一脸做梦般的表情。 谷玉农提起笔来,就一挥而就:“谷玉农与汪子璇,兹因个性不合,无法继续共同生活,彼此协议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涉!” 他在写完离婚协议书,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子璇。汪子璇一脸梦游表情的签了字,然后参与宴会的其他七个人都签名作为见证。 等到字都签完了,子璇忽然奔上前去拥住谷玉农,感激涕零的说:“谢谢你!谢谢你这样心平气和的成全了我,放我自由,我说不出有多感激!玉农,我答应你,做不成天长地久的夫妻,我要和你做天长地久的朋友!”说完就情绪激动的在他面颊上印了个吻。 “结婚四年来,第一次看到你对我这么好……早知道这样,我早就该签字离婚了!”谷玉农看着她的兴高采烈,心痛之余却又感觉到如释重负。他第一次意识到,或许翠屏说的话是对的,他不能仅仅只是凭自己的想法对她好,更应该明白她需要什么,懂得用自己的爱让她快乐,而不是痛苦。 如果一份爱只能让两个人互相折磨的话,那不管多舍不得,不管多珍贵,也要学会放弃。看着她激动的带泪的笑容,谷玉农心底最后一点对于那段婚姻的不舍都消失了。 “谷玉农万岁!”叶鸣见状,忽然举手狂呼,一时间众人都纷纷响应,大家的手都举起来了,一个个笑容满面的高呼着:“谷玉农万岁!” 谷玉农站在闹嚷嚷的人群中间,别人的欢呼也好,雀跃也好,他觉得都离他好远。他不在乎别人的感激抑或者咒骂,他不畏惧别人的逼迫或者是强压,他签下离婚协议书也不是为了让他们这般对自己感恩戴德。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想要,她希望他这么做。 谷玉农和子璇的婚姻关系,就在这次宴会中结束了。子璇像飞出牢笼的鸟,说不出有多么快活,而谷玉农在醉马画会中从“不受欢迎的人物”,转变成“受欢迎的人物”。用一个旧的结束换一个新的开始,谷玉农觉得自己很划算。他现在算是跟其它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看似平等,但是他自信经过挫折的自己比其它的追求者更了解子璇,他再次追求起她,会比别人更有胜算。 为了感谢翠屏的帮助,谷玉农还悄悄专门到店里找到了翠屏,正是的感谢了她一番。翠屏在惊讶他的认真较真儿之余,也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起到任何帮助,不管谷玉农跟汪子璇之间的关系有了怎样的改善,那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老实说,酒醒之后,你有没有后悔签过那张离婚协议书?”翠屏问谷玉农。 “要说一点儿都不后悔,那是假话。”谷玉农笑的憨憨的,挠了挠头,然后把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的说“可是我想清楚之后,我也庆幸我当时签了。因为如果是清醒状态下,我是死都不会忍心的,这就像是骨折接错了骨要敲掉重新校正一样,清醒的时候我怎么都忍不了那个痛,可是麻醉的情况下,迷迷糊糊也就过去了。” 见到他这样风淡云轻的解释,翠屏总算放下心来,知道他是彻底的想通了,于是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伸出手来“那我在这里提前祝贺你能再次取得成功了。” “谢谢你的祝福。”谷玉农伸出手来跟她握了握手,然后老实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个狡黠的笑容,“以后我追子璇的时候,还希望翠屏姐多多帮忙了。” “这话怎么说?”翠屏抱着手臂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哦,你有什么理由说服我帮你?你要想让她重新爱上你,那得你自己努力!” “我当然会百分之百努力的!只是有时候我弄不明白子璇的喜好时,希望你能提点我一两下,还有就是我犯错的时候,你能指出来就最好。”谷玉农信誓旦旦的点着头,“至于说服你的理由,我有一个你绝对不会拒绝的理由。” “哦,说来听听?如果想贿赂我就免了,我虽然穷,可也不吃这一套。”翠屏跟他开着玩笑。 “怎么可能是那个。”谷玉农也笑了,然后认真的看着翠屏说,“我的理由是,我想给子璇幸福。所以,翠屏姐,你一定会帮我是吧?” “果然是个让人不能拒绝的理由。”他这话算是按住了她的死穴,看来谷玉农也不笨嘛,只是希望他的聪明在追求子璇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翠屏满意的颔首,“你放心,以后我能帮上你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帮你。可是你再伤害子璇,让她伤心落泪的话,我一定第一个不放过你。” “嗯,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谷玉农点点头,神情庄严肃穆的像是在神坛前发誓一样。 39、担忧 杜芊芊跟沈致文的恋情,维持了三天不到,就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宴会的第三天,是醉马画会的人聚会的日子,杜芊芊没有来,她家的管家永贵,送了一封信过来。信封上写的是:“醉马画会全体会员收”。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子璇急忙抽出信笺来,朗诵给大家听:“子璇、舒奇、致文、秀山、叶鸣、子默、若鸿,你们好!当你们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杭州,去上海了。我将在我爹的公司里,学习有关航运的事情,暂时不会回杭州了。你们一定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我一时也很难跟大家说清楚我的原因。总之,太复杂了,剪不断,理还乱!” 大家都一脸困惑,一脸沉重。子璇看了看大家,又继续念:“仔细思量,愁肠百折。只好抛下一切,离开一阵。也许一段时日后,再面对各位,已是云淡风轻,了无挂碍……我亲爱的好朋友们!我在这里诚心祝福你们在人生的旅途上,都可以追寻到你们所要追寻的!芊芊,五月十日于灯下。” 这一封字谜一样的信,让所有人都困惑了起来,三天前还好好,怎么忽然就说要离开去上海?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杜芊芊的官方男友沈致文,“芊芊给你留信了吗?” 沈致文的表情比他们还迷惑,怏嗒嗒的像是被霜打过的禾苗,垂头丧气的可以,“没有,她一个字也没有留,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离开的。你们说,好好的,她为什么会离开呢?难道是生我的气了,还是我做什么错事了惹她不开心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迷糊了。只有若鸿,眼光落在窗外遥远的地方,内心思潮澎湃,脸上一副激动而怆恻的姿态。 “是不是你那晚送芊芊回家,让她爹娘有了某种看法……”陆秀山猜测道。 “对了!”叶鸣接口:“她那个家庭,肯定对搞艺术的人有成见,所以,就把芊芊押到上海去了。” 叶鸣这样一说,大家都认同了。立刻,大家讨论着各种可能性,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都猜测芊芊是“被迫”带走了。子默把信来来回回看了五六次,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最后,他把信递给沈致文,安慰着说;“或许芊芊是被迫走了;或许是她看到子璇她们搞事业,心动了,也想自己一番成就,所以才会去父亲的船行学习。如果是前者,你先不要着急,我们会帮你想办法一起说服她的家人,让你们在一起的。如果是后者,你做为一个懂她爱她的男人,你要尊重她的决定,支持她的梦想才是。所以,快别在这里自怨自艾了,你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工作,好好作画,别被这几个‘弱女子’给比下去了。” “就是就是!”汪子璇听到汪子默这种话,也连连点头,“致文,不要害怕,上海又不远,坐一夜火车就到了,等你放假的时候你可以去看她啊。至于现在,你可以多写写信,发动情书攻势,我相信,真情可动天地!芊芊,她一定会在你的感召下回来的!” “是啊!”钟舒奇拍拍沈致文的肩:“我从没有看到你被任何事情难倒,这件事你一定会成功的!” “何况,”陆秀山说:“还有我们这么多的好友,在支持你!” 大家纷纷想出各种各样的话安慰他,鼓励他,沈致文终于被大家劝服了,点了点头,坚毅的说“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好好工作,安心等她回来的。我会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成配的上她的男人,成为她最坚实的臂膀!” “这就对了!”看起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昂起了斗志,醉马画会的人才如释重负。可是在整个过程中,唯独梅若鸿表现的很奇怪,不言不语,只是有一双眼睛注视着窗外的云烟深处,脸上是即幸福又痛苦的纠结表情。 =========================== 因为心情不好,聚会被提前结束了。翠屏跟子璇走在路上,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遗漏在了阁楼上,于是便让子璇先回去,自己上楼去取。 她没想到她蹬蹬的一上去,却发现汪子默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发呆。 “哎,你怎么还在这里?”翠屏本来不想打招呼,可是看到他已经发现自己了,不得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他们好久都没有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了,所以不知不觉的就感觉到有些不自然。 “喔,我是在想事情。”汪子默抬头看是翠屏,笑的很勉强,“你又回来是?” “我忘记拿包了。”翠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包,这才看到汪子默手上还拿着那封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脸上还是满是微笑着说“既然你在想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等等,”看到她转身要走,汪子默忽然起身叫住了她,有些踌躇又有些烦恼的说,“那个,翠屏,你能陪我坐坐吗?我心里很烦,有些事又不知道可以跟谁讲,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我”,想到他要向自己倾诉对别的女人的爱意,翠屏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拔腿走掉,可是看到他那么忧郁,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找不出别的拒绝的话,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他的请求,“好吧。” 翠屏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隔着一张桌子说话,翠屏坐下才觉得离的太近,尴尬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只有低下头去数桌子上的木质花纹。 “上次子璇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后来仔细想想,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我的确是太护短太不理智了。”翠屏没有想到她坐下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汪子默的道歉,当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能原谅我吗?”他坐在她对面,局促不安的问,话语中带着几丝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 “当,当然。”翠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听到他的道歉,她很高兴,虽然她介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有了这个做开场白,接下来的话便好说了。两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之后,汪子默捏着手上那封信,一脸的不安,“翠屏,我很担心致文。” “担心他?为什么。”翠屏有些不理解,心里盘算的是难道他不是应该担心莫名其妙失踪的杜芊芊吗? “我从这封信里读到了让我不安的东西。”汪子默展开那封信,长叹了一声,“她这封信,短短数字,欲语还休!她不是被迫走的,她是自愿放逐的!她也不是为了去闯荡什么事业走的,而是明显为了逃避什么!致文对芊芊爱的很深,可我觉得他对杜芊芊的认识还很肤浅,不曾深刻的了解她,不曾进入她内心深处……杜芊芊显然还在犹豫……这表示杜芊芊并没有完全接受致文!否则她至少可以给致文一封私人的信,写得清楚一点!” 翠屏接过信来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汪子默很敏锐,她听了他的话,也看出了信中杜芊芊的游移不定。 “她自己还没确定自己的感情,就接受了致文的追求,并且在众人面前都做了姿态,这实在是有点,”翠屏想了想,不得不用上“不负责任”这四个字。 “的确,如果她没有对致文做出任何回应,那即使她拒绝了致文,致文也不会受到打击。可是她偏偏做出了错误的回应,但是却又在给了人家回应之后留下一幅语焉不详的信,抽身走人。这种做法真是,唉,真是小孩子。”汪子默也感慨了一句,“我认识致文很多年,我知道他是个好强的人,自尊心又强,又认死理,杜芊芊这样做,我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会伤到他。” “那你要怎么办,再去劝劝致文?”翠屏也拿捏不准主意。 “感情的事,岂是别人劝就能劝的了的?不管用的。”汪子默摇了摇头,“因此我这些担心都不敢再致文面前显露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在他面前替他宽心,不提杜芊芊的摇摆不定,将所有事情往好的地方猜测。我只希望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希望时间能让他对杜芊芊的感情变淡,希望杜芊芊从上海回来之后下订定的决心不会让我们失望……” 汪子默越说越没信心,直到有一双手温暖的覆上了他放在桌上的紧握的双手,他才惊讶的停止了倾诉。 “你别担心了,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也许你只是杞人忧天。”翠屏握住他的手,温柔的安慰着他。 通过汪子默刚才的一系列倾诉,翠屏已经明白了他喜欢的人绝对不是杜芊芊、因为如果他在意的是杜芊芊的话,他现在应该正为杜芊芊的安危而感到焦灼,而不是为沈致文的情绪不稳而担忧。当他发现杜芊芊跟沈致文感情有嫌隙的时候,他想到的应该是自己如何追求到杜芊芊,而不是想办法希望杜芊芊和沈致文的感情稳定。 心中烦闷了许多天的苦恼忽然就这么解开了,翠屏只觉得天都一下子便蓝了,笑容也更加的发自内心。 有她在身边,汪子默猛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所有的秘密不再是他一个人知道,所有的负担不是他一个人背,她坐在这里这样温柔的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与他一起分担,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前一段时间的那种疏离,他觉得他又能走进她的王国了。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怎么样发生的,但是不能否认,这感觉真的很美好。有她在身边,他觉得那些烦心的事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烦恼了。 所以,汪子默抽出手,握住了她,真诚的说,“谢谢你。” “我们之间哪里还用得着说谢谢。”直到翠屏的手被他握在手心,翠屏才觉得两人的姿势有点太亲密了,可是当下也不好抽出手来,只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将脸侧向一边,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40、家长 “你好,请问是汪先生吗?”这天,汪子默刚刚下课,一到办公室,就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我是汪子默,你好,请问你是哪位?”汪子默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的报了自己的名字,有些猜测谁会这个时候打电话到自己这里来。 “你是沈茹画的家长吗?我是城南小学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有些关于沈茹画同学的问题想请你到学校来谈谈,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很是温柔,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 汪子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本能的反应道,“画儿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画儿随母姓,跟翠屏一样都姓沈,因此老师说的沈茹画就是画儿的大名。当初他帮画儿找小学的时候,顺手就在那里的联系电话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这个时候出问题老师才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吧。 画儿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从来都不会给人添麻烦,在学校也挺得老师的喜欢,怎么这会儿会需要老师打电话来请家长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故?那她要不要紧,有没有什么危险! 汪子默正紧张着,电话那头的老师倒是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她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被老师知道了之后让她给同学道歉,她拒绝这样做,现在人家孩子的家长也来了,闹的很凶,所以现在正在教务处呆着等候老师教育,我想你可能需要来一趟。”班主任还特别补充解释“沈茹画同学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学生,同学们也非常喜欢她,我们不知道她这次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希望你们家长能来协助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现在你能让我跟她说句话吗?”汪子默连连点头,然后有些担心画儿的状况,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老师同意了,过了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就想起了画儿的声音。 “画儿,你现在没事吧?”汪子默听到过了一会儿画儿拿了话筒,却沉默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又有些紧张小孩子现在的心里状态,于是语气格外温和。 “没事。”画儿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没事就好,”汪子默松了口气,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到那边画儿忽然小声的发出一句请求“汪叔叔,你,你能不能不要把在这件事告诉妈妈。” 上了小学之后,在那些礼仪规范的教导下,画儿已经入乡随俗的将“娘”改成了“妈妈”。 “你妈妈不知道?”汪子默这才意识到,这电话是直接打到自己这里,而不是打去翠屏的店里。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汪叔叔,不要告诉妈妈好吗?”画儿小声的又说了一遍,语气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汪子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画儿想要瞒着翠屏。按他的本意,这种事一定是要告诉她妈妈的,但是看到画儿语气中充满了忐忑不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好的,我不会告诉你妈妈,但是待会儿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听到他这句话,画儿破涕为笑,“那汪叔叔,我等你过来。” ===================================== 汪子默赶到城南小学的时候,就看到画儿乖乖的坐在教务处外面的长条板凳上发呆。早上梳的整整齐齐的小辫被扯的七扭八歪,小裙子上也满是灰尘,看样子,这架打的还不小。 汪子默没想到画儿还会打架,当下就下了一跳,快走了几步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还好除了衣服脏了头发乱了之外没有其它受伤的地方之外,才松了一口气。 画儿坐在那里,看到他来,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一下子就扑到了汪子默的怀里,“汪叔叔,你来了。” “嗯。”汪子默拍拍她的背,蹲在她面前问道,“画儿你怎么跟同学打架了?” “我,”画儿低下头玩了半天的手指,才低声嘀咕,“明明就是她不对,是她先说我妈妈坏话,我才打她的。她那么大个子还打不过我,明明是自己没用,还敢哭着找老师,丢死人了。” “说你妈妈的坏话?”汪子默皱起了眉头,正要问具体状况是什么的时候,教务处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蓝布旗袍戴眼镜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蹲在画儿身边的汪子默,“你是沈茹画的家长?” 汪子默听到她就是电话里面的那个声音,当下赶快站了起来,很有礼貌的点点头,“你好,我是汪子默,画儿的叔叔。请问我们画儿这次犯了什么错误?” “事情是这样的,画儿她,”老师打开门,正示意汪子默带着画儿进去慢慢说话,就听到里面一个胖女人旋风似的从里面冲出来,大吼着“你就是那小丫头的家长?你们家孩子怎么可以打我女儿!我们家娇娇身体那么弱不禁风,打坏了你们赔的起吗!!!” 汪子默被胖女人的气势汹汹吓的退后了一步,站稳了身子看清楚那个胖女人身后的女孩子时,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那个女人自己长的牛高马大的,一身旗袍穿的跟绑在身上一样,走起路来让人看着担心她身上的布随时都会被崩坏。而她身后的那个女孩子也显然是得其母真传,壮的跟牛犊子一样,比画儿高一个头,手臂更是比画儿的腿还粗,整个人的大小可以分画儿两个,长相可爱的画儿站在她旁边就跟个玻璃娃娃一样,让路人很难觉得画儿“欺负”了她们家的孩子。 “赵太太,麻烦你小声一点,这是在学校,孩子们还在上课呢。”显然,老师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家长,但是碍于礼貌问题,不好意思直说,只能委婉的提示她小声。这两个学生以及家长,老师显然更是偏向可爱的画儿和儒雅的汪子默这边的。 五个人在教导处的办公室坐了下来,经过老师的介绍,才知道原来两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相约课间在教室后面的空地决斗,还邀了各自的好朋友做见证。但是结果让人咂舌,牛高马大的赵娇娇被个头小她许多的沈茹画压在地上揍了个痛快,完了按约定是谁也不把这事告诉老师的,可是赵娇娇被揍的不服气,跑来告状。老师虽然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但是还是尽职责的找来双方学生的家长商量解决问题。没想赵娇娇的家长比汪子默早一步到来,来了之后看到女儿这样子,又是哭又是闹的搅的人不得安生,非要说是画儿“欺负”了她的宝贝,要让画儿的家长负责! 41、打架的意外收获 “负责?”汪子默好笑的看了一眼那个喳喳呼呼的女人,然后半蹲在躲到母亲后面不敢出来的小女孩面前,很温柔的询问道,“小朋友,你能告诉叔叔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起冲突的吗?” 汪子默长的温和,基本上属于那种很得小孩儿爱的人,所以小女孩儿被他这么一哄,怯生生的从母亲身后站出来。 她不走出来还好,一走出来,看到她脸上那显眼的一熊猫眼,在场所有人都憋笑憋的很痛苦。 “娇娇,告诉他们,她是怎么欺负你的!”赵太太看着女儿脸上的熊猫眼,心疼的不得了,拽着女儿趾高气昂的站在汪子默面前,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我,”娇娇想缩回去,但是被自己母亲拉着,不得不硬着皮头,在汪子默面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句什么话。 “大声点!”赵太太不满意的看着女儿的样子,硬是把她拽到所有人面前,“有什么话大声说出来,妈妈给你撑腰,我看他们还敢欺负你不!” “我,我,”赵娇娇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闭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喊了句话出来,“叔,叔叔,对不起,是我不好。”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赵太太惊讶了,当下语音提高了八度,“她都把你打成了这样,还是你的不对。” “我,我,”赵娇娇被这高八度的嗓音吓的当场就哭起来了,配着她那副熊猫眼更是搞笑“我,我,我没有想叫妈妈来的。我只是打不过她,想让老师骂骂她而已。我,我再也不会说画儿的坏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情势急转直下,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花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原来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件裙子。大概就是翠屏给画儿做了一件很漂亮的小裙子,画儿很得瑟的穿到学校里炫耀,还说自己的妈妈多么多么厉害,会做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于是小朋友们都很羡慕。赵娇娇牛高马大,穿裙子向来不好看,非常嫉妒别的小女孩儿穿裙子,看到画儿的样子嫉妒的不得了,于是上写字课的时候坐在画儿后面,故意把墨汁洒在她裙子上。 画儿是个非常爱惜衣服的孩子,这下看到有人把她的衣服弄脏了,自然很不高兴,下课了她的好朋友也站在她旁边帮她一起骂赵娇娇,恼羞成怒的赵娇娇气愤的回骂,然后就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画儿的妈妈。这样一来,连好脾气的画儿也火了,单挑解决问题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是谁想到单挑失败的赵娇娇不痛快,还想找回场子,于是破坏大家的协议,一状告到了老师那里。 赵娇娇也只是个小孩子,坏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想找画儿晦气,想让老师骂画儿一顿而已。她没有想到事情会闹的那么大,不但请来了双方家长,而且她妈妈一来就先声夺人的将所有人骂了一遍,还要别人道歉赔偿她的医药费营养费零零总总的一大堆费用。 赵娇娇好几次想插话都没有机会,看着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失控,害怕的躲在妈妈身后不敢出声,直到汪子默来温和的问她,她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哇的一声边哭边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等所有人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看着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赵娇娇以及脸红成猪肝色的赵太太,都有些无语。汪子默看了一眼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的画儿,给她使了个眼色。画儿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走到赵娇娇面前递给她,“别哭了,这个借给你擦擦鼻涕。刚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我不该打你打的那么重,我跟你道歉。” 赵娇娇拿着手帕狠狠的摁了一下鼻涕,然后听到画儿这么说,又激动的一下子抱着她哭的大声了起来,“呜呜呜,对不起,我是个坏孩子,呜呜,都是我不好……” 既然画儿肯先一步做出和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汪子默也微笑着对赵太太伸出手,“赵太太,小孩子家在一起玩儿,哪有不打闹的事,这孩子的事情我们大人就别掺和了吧。” “是是是。”大闹了一通却发现自己理亏的赵太太难得有人肯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也非常配合的连连点头。于是一件本来火药味极浓的事情就这么烟消云散了,等到所有人走出去的时候,都亲热的好像老朋友一样,刚才还把画儿骂了个狗血喷头的赵太太已经完全转口夸起画儿听话懂事聪明伶俐了…… 送走那对难缠的母女俩,也到了放学时间。看着画儿一脸心虚的样子,汪子默只有再借学校的电话给翠屏店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他刚巧路过学校,就顺便接画儿一起回家了,要她不要再来跑一趟。翠屏听是他,也不疑有它,顺口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现在我们要赶在你妈妈回家之前到家,换身干净衣服,再让陆嫂帮你把小辫子梳起来,这样才能彻底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汪子默让画儿在自行车面前坐好,一边推着她一边叮咛。 “汪叔叔,你不骂我?”画儿趴在前面,好奇的转头过看他。 “骂你,骂你什么啊?”汪子默边骑着车子,边笑笑的反问。 “我跟同学打架啊。”画儿趴在扶手上玩着手指,脸上的表情很纠结“我还把人家的眼睛打肿了。” “嗯,说起这个,”汪子默严肃的点点头,“我是要好好的批评你。” “啊?”画儿听到他语气那么严肃,当下就垂头丧气的耷拉起了脑袋。 “我是要批评你,你怎么能瞅脸那么容易被看出来的地方打呢。我告诉你啊,下次打架,你朝着肚子啊屁股啊胳膊啊,专拣不容易看着的地方打,那样老师就不会批评你了。还有,记得跟人家打完,万一老师来了,你一定要比别的小朋友先哭出来,这样即使是你先动手的,大家也会觉得你是被欺负的一方……”汪子默一边骑着车子,一边滔滔不绝的将自己多年来的“打架经验”一一传授出来。 “啊?!”画儿听的一愣一愣的,听完之后由衷的感慨,“汪叔叔,你真奸诈。” “这哪里叫奸诈。”汪子默笑着朝她挤挤眼睛,“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你也不能不会保护自己啊。尤其是女孩子,更要多长几个心眼,免得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让你妈妈操心。” “嗯。”画儿点点头,把汪子默的话记在心里,“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妈妈担心的。就像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好,那就不让妈妈知道,免得她听到又要担心。” “嗯,对。”汪子默点点头赞同她的决定,“以后有这种事就找汪叔叔好了,叔叔帮你解决。” “好。”画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汪子默忽然笑的奸诈无比,“那既然这样,叔叔你顺便帮我在试卷上签个字吧。” “试卷?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你考试不及格不敢让你妈妈看?”汪子默有些惊讶的问道。 “才不是,我成绩好着呢。”画儿拍拍小书包,眉头皱的有些纠结,“只是我们这次的试卷,有要用家庭人员来造句。例如,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没有爸爸,所以我就写了汪叔叔,结果被老师扣了分。” 画儿很纠结的瞅着汪子默,“我无所谓有没有爸爸啦,可是我怕妈妈看到了伤心,所以不想拿这张试卷给她看,你帮我签了字我交给老师好不好?” “这个,”汪子默想了想,点了头,“好吧。” 汪子默一边骑着车,一边看着趴在车前头哼歌的画儿,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画儿,虽然现在没有爸爸,可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翠屏那么好,那么优秀,随着她一点一点的绽放属于她的光彩,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那身边出现追求者也不稀奇。虽然她说并不打算再结婚,可是,可是如果画儿想要一个爸爸的话,她或许会考虑这件事的吧? 那么,如果以后她身边出现其他的护花使者的话,那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呢? 只是忽然很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 理智上知道她一个人很孤单,也明白她那样的好女人值得有一个好男人去呵护,可是感情上却自私的不想看到那种画面。 “嗯,那个,画儿,”汪子默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怎么自然的问,“你想不要想要一个爸爸?” “为什么要爸爸?”画儿干脆的摇摇头,“不想,我跟妈妈两个人就可以过的很好,我才不要一个人插在我们中间呢。” “可是你妈妈一个人会很孤单啊。你一天天长大,你会出去上学,会有你的朋友,你的家庭,你不能总陪在你妈妈身边一辈子啊。那等你离开了,你妈妈一个人过会多可怜,你想要你妈妈那样吗?”听到画儿说不想要爸爸,汪子默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心安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不舒服。 “可是新爸爸不一定会对妈妈好啊?你不觉得,忽然出现一个人会很奇怪?”画儿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大声的宣布了自己的看法,“我才不要新爸爸呢,除非汪叔叔你来当我的爸爸。” “啊?”汪子默被这个意外的答案给噎住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汪叔叔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妈妈吗?要不然你来当我的爸爸好了。”画儿笑嘻嘻的一拍掌,“这样最好了!” 汪子默听到这句话,直接把车子骑到了旁边的湖里。 42、密谋 “你们这一大一小是怎么回事,骑个车子都能骑到湖里去!” 翠屏刚回家的时候,就听到小客厅里陆嫂在嘟嘟囔囔,进去一看,只见画儿跟汪子默落汤鸡似的站在屋中间,一人抱着一碗姜汤猛灌,喝的眼睛眉毛都皱到一起了。 “妈妈。”画儿看到翠屏回来,惊喜的叫了一声,正要扔下碗扑过去,被陆嫂一瞪,只能乖乖的继续站在原地喝姜汤。 “这是怎么回事?”翠屏看着也惊奇的不得了,画儿的衣服跟早上出门时不是同一套,头上的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直滴水。汪子默也差不多同样狼狈的站在她身旁,脖子间搭了条毛巾,没带眼镜,头发湿漉漉的跟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直淌水。 “也不知道这爷俩怎么回事,骑个车竟然还掉到湖里去了。幸亏这是夏天,要不然还不得出人命不是?我说少爷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十来岁骑车都没见他摔下去过,这会儿这么大人了还能干这种傻事。”陆嫂监督两个人喝完一大碗姜汤,一边絮絮叨叨收碗,一边指挥翠屏监督这一大一小擦干头发。 “好好的大路,你们怎么会掉湖里去了?”等到陆嫂走了,翠屏把画儿按在椅子上,边帮她解了辫子擦头发,边问坐在旁边默默擦头发的汪子默。 “那个,咳,”汪子默尴尬的垂下头,借着手上的毛巾挡住翠屏探究的视线,然后拼命的朝着画儿使眼色。 “我跟汪叔叔在路上讨论问题,我们讨论的太入迷了,所以才不会小心骑到湖里去的。”画儿果然不辜负汪子默的期望,想出了一个合情合理且带着七分真实的借口。 “画儿真厉害,还会讨论问题了。”翠屏顺嘴夸了一口,然后下一个问题就让俩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哑了声“你们在讨论什么问题,说出来让妈妈也听听?” “这个,这个,”画儿支支吾吾了一会,然后看着汪子默尴尬到不行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妈妈,这是我跟汪叔叔之间的秘密,别人都不能听的。” “连你都是我生的,你还能有什么秘密。”翠屏心里牢骚了一句,不过作为一个懂得尊重别人隐私的现代人,她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狐疑了瞄了一眼心怀鬼胎的两个人,然后摇了摇头,“好吧,既然是秘密我就不问了。画儿,你头发还没干好,就先这么披着吧。子默你动作也快点,快要吃饭了,我先去厨房帮忙端菜,你们赶快拾掇好了出来。” “是是是。”听到翠屏这么说,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汪子默如释重负,“你去吧,这儿有我照应就好了,等会儿弄完了我们一起出去。” ========================== 等到翠屏出去,汪子默如释重负的瘫坐在沙发上,瞅了一眼旁边拿着大毛巾在跟她自己长头发搏斗的画儿,又好气又好笑的一个弹指敲在她脑门上,“你可吓死叔叔了。” “什么吓不吓的,我说的是实话啊。”画儿把毛巾放在一边,开始拿梳子梳头,“你喜欢我妈妈是很明显的事情啊,大家都看的出来的。” “喜欢?”汪子默若有所思的重复了这个词,往常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动忽然就有了答案。看到她不在意他会生气,看到她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会高兴。看到她跟他心意相通会得意,看到她彻夜不眠的工作会心疼…… 想到那一些甜蜜的细节,汪子默又情不自禁的坐在那里傻笑了半天,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画儿所说的大家都知道了是指什么“难道我喜欢你妈妈的样子很明显吗?我怎么发现没有人察觉到啊?至少子璇阿姨,那些画会里的叔叔阿姨们都没有发现啊?” 的确,大家都开过他跟杜芊芊的玩笑,可是从来没有人出言打趣过他跟翠屏。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笨!”画儿好看的翻了个白眼,丢了个鄙视的眼神给他,“陆爷爷和陆奶奶,厨房的阿婶,翠花姑,买菜的蔡嫂,修剪园子的阿木,甚至连扫地的阿福和送报纸的叔叔都知道你喜欢我妈妈。” 听到这话,汪子默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心里暗想:真的有那么明显?按照画儿说的,那不是除了他跟子璇之外,家里所有的人都看出来这件事了? “可是你妈妈说,她不会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的。”明白了自己心情的汪子默,迅速调整了心态,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想到翠屏的反应,不由得又失落了起来。 “你又不是别的男人。”画儿挥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如果是你的话,妈妈一定不会在意年龄的。” “你又知道!”汪子默颓废的伸手在画儿刚梳整齐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然后看着她鼓起腮护着自己的脑袋瞪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了,我妈妈才不会在乎这种东西呢!你没听人说过:‘只要相爱,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吗?”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汪子默被这句话雷到了,从一个小孩子嘴里听到这种话,真的不是一般般奇怪。 “是妈妈告诉子璇阿姨的,我偷听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深奥,说起来好高大的样子……”完全不懂这句话的小屁孩只是因为听到年龄这两个字就把这话背了出来。 翠屏说的?汪子默被深深的震撼了一下,没想到看上去传统的她,会与这么新潮的观点。 可是,这句话真的是特别的恰到好处,一下子就解开了汪子默心里的疙瘩。 “这么说,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情?”汪子默坐在沙发那里自言自语,有些想相信,又有些不确定,正游移间,被被画儿一个巴掌给拍醒,“汪叔叔你放心啦,如果你要追妈妈的话,我们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 “所有人?”汪子默摇摇头,好笑的看着她,“你一个人能代表哪些所有人啊?” “我能家里的所有人啊。”画儿小手一挥,“我代表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在一起。所以,你放心大胆的追我妈妈吧。我们就做你的大后方,帮你通风报信,呃,不对,是出谋划策,然后你就一定可以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正在练习背成语的小孩儿充分显示了什么叫生搬硬套,虽然词不达意,不过却也直指要害,说的汪子默很动心。 所谓的众人拾柴火焰高,有大家帮忙,这命中率可就比个人单枪匹马的高多了啊。汪子默也不是个含含糊糊把助力往外面推的人,思索了一下,当下就凑过去跟画儿打听,“那大家真的都知道了,而且不反对?老陆的反应怎么样?” 自从汪父汪母搬去北京之后,老陆这个管家基本上就是奉了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了。虽然说他不能做出什么实际性的干涉,可是这老头看不顺眼了给人添添堵还是很擅长的,例如他就经常不听汪子默的话给梅若鸿颜色看,又例如他也经常不听汪子璇的话私放谷玉农进来……总之,倚老卖老让汪子默兄妹对他也没办法,一严重了就哭鼻子抹泪的说上北京城伺候老爷太太去,让人碰不得说不得。 如果他对翠屏有意见,那可就麻烦了,至少以后汪子默要做点什么小动作,绝对是事倍功半。 “陆爷爷?不会啊,他是最支持你们的,而且你喜欢妈妈的事情还是他告诉大家的呢。”画儿把老陆平素在家里的话说了一遍,听的汪子默那个满头大汗啊,他怎么都不知道他原来背地里跟翠屏已经“好”了那么久,有了那么多故事了呢。 想象一下老陆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对着众人散布“谣言”的时候,汪子默心里就觉得一阵恶寒啊~~ 不过,有他的这番推波助澜,那么家庭内部的阻力就应该小了许多。从来没有追人经验的汪子默很是兴奋的摩拳擦掌了一番之后,忽然发现虽然万事俱备,可是自己就是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那个,画儿,你说我如果喜欢你妈妈,要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呢?”他竟然很丢脸的要求教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 “当面说可不可以?”画儿眨巴着眼睛,也没了辙。 “那会把她直接吓跑的。”知道翠屏个性的汪子默设想了一下自己 站在面前对翠屏说出这句话,然后她的反应一准立马打包收拾东西带女儿离开汪家并且以后在有汪子默出现的地方离他三尺远。 “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又没有追过人!”画儿烦恼的揪了揪头发,机灵一动,忽然有了主意,“你去找子璇阿姨帮忙把。子璇阿姨交过那么多个男朋友,她肯定懂得该怎么做。” “找子璇,真是的,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汪子默一拍大腿,有道是上阵不离父子兵,哥哥有事,找妹妹帮忙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好丢人的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还想不想当我爸爸啊!”画儿生气的嘟起了嘴,“你再犹豫,那我就帮我妈妈找新男朋友了。” “好好好,就子璇,等一会儿你子璇阿姨回来了,我们就去找她这个军师参详参详。”被画儿这么一逼,汪子默立马举手投降了起来,“我们现在该出去吃饭了,要不然你妈妈又等急了。” 43、两个世界 依汪子默和画儿的心思,当然是越快向汪子璇这个军师讨教越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天晚上还没等他们开口越汪子璇出去聊聊,汪子璇就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什么,你要去上海?”汪子默吃惊的筷子都要掉下来了,“好好的你去上海做什么。” “这几天天气渐渐热了,再过不久就是夏天,正是夏装大卖的季节,我们当然要提前去上海那个时尚之都感受一下本季的流行风向,琢磨要主打什么款式什么用料啊!”汪子璇用看白痴的眼光瞄了一眼自家那今天看起来特别蠢的哥哥,自从她自己盘了店之后,身上那女强人的气质当当当的直往上升,强到让汪子默有点后悔自己这注意力转移政策也转移的太成功了,看看这丫头现在都不随便把男人放到眼里了。 “就你一个人去?”汪子默问了一句,有点不放心。 “当然不是了,这种事情少了翠屏怎么可以。她跟我一起去,不过她只去三四天,我要呆一个礼拜而已。”汪子璇一边咬着菜一边交代行程,只是不明白今儿怎么自家老哥这么喜欢问东问西。 “要那么久才回来啊~”汪子默跟画儿对视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汪子默还是很快的打起了精神,“那个,你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然再等等我抽空陪你们一起去?” “你傻的啊,等你有空都放暑假了,时间就是金钱你懂不懂!”汪子璇觉得汪子默今天婆婆妈妈的可以,还想再说几句,被翠屏解了围,“不用了,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了,再说还有小谷在那边照应,安全方面你大可放心。” “谷玉农也在?”汪子默觉得自己反而更担心了,这人啊,心态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了。例如以前他发现翠屏跟谷玉农走的挺近的就没多想过什么,可是今儿个一听翠屏提起,他就忍不住想多了。 “对啊,他也在。我们这次去上海还是他竭力促成的呢,听玉农说他在那边有认识的这方便行家,我们总这么闭门造车也不是回事儿,不如出去走走,交流交流,说不定有新灵感。我想这话说的在理,上海向来都是引领全国风尚的地方,我们去看看今年流行什么,顺便拜访几个老师傅,说不定还能挖几个老裁缝回来。” 自从谷玉农跟汪子璇离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反倒好多了。谷家在上海也有不少生意,谷玉农常常两地来回的跑,平时也多帮汪子璇留心与她行业相关的新闻,时间长了,相处的甚是愉快。 “挖裁缝可能有难度,但是学徒应该不难。我们的人手太少,能请来几个基本功扎实的学徒也是好的。”翠屏点点头,补充了一下汪子璇的计划。 “那你们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去了?”刚刚下定决心,就遇到出这种岔子,不受打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汪子默问的那个垂头丧气啊。 “老哥,你有什么意见就说啊,这么不阴不阳的急死人了。”汪子璇放下筷子,奇怪的看着他,“我以前也阿迷少出门,哪儿见过你这么担心。” 我哪里是担心你了。汪子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赶紧堆起笑容“没意见,没意见,我只是怕你们出门不方便就是,这样有人照顾我安心多了。那个,你们在外面要小心些,好好照顾自己,该吃的吃,该买的买,别省钱亏着自己啊。” 听着他的叮嘱,翠屏觉得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我们会注意的,你在家里也小心些,画儿就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了。” “没问题没问题。”汪子默很痛快的回答着,然后两人的对话引起旁边的汪子璇一阵大笑,“你们两个人真逗。哥,我们只是去趟上海,坐几个钟头车就能回来,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你用得着那么叮咛。还有,翠屏啊,我哥在家里有一堆人伺候着,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你真是操心过了!” …… 就这样,翠屏和汪子璇两个人去了上海,汪子默和画儿呆在家里,跟往常一样,该干吗干吗,去学校,参加画会活动,画画……汪子默几乎都忘记了,还有一个朋友去了上海杳无音讯呢。 汪子默忘记,不代表其它人不记得。除了杜芊芊名义上的正牌男友沈致文惦记着远在上海的她以外,还有一个人惦记着她,那就是梅若鸿。 梅若鸿这段时间很不顺心,他整天一清早出发,背着画架四处晃悠,一整天,晒着大太阳,挥汗如雨的画着画,可是却画得不顺手,那画笔总是跟他作对似的,画不出他要的效果。为了排解烦恼他去爬山,可当他爬到玉皇山的山顶眺望西湖,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强大的哀愁和强大的犯罪感。 “梅若鸿!”他对自己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既不能忘情于芊芊,又不能绝情于子璇,你既不能终于自己的情感,又不能终于朋友的情义,梅若鸿,你这种人不如掉到西湖里去淹死算了!要不然,从山顶上摔下去摔死也可以!” 他没有掉进西湖,也没有摔下山去,更没有画好一张画。黄昏时分,他下了山,带着一身的疲惫与颓唐,他推开水云间虚掩的房门,垂头丧气的走了进去。立刻,他大大一震,手中的画板画纸,全掉到地上去了。 杜芊芊竟然出现在了他家里。 “芊芊!”梅若鸿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不能喘气了,“怎么是你?你从上海回来了!我……简直不能相信啊!” “是的,我来了!”芊芊直视着他:“我从上海回家,只休息了几分钟,就直奔水云间而来!你的房门开着,我就站在这儿等你,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不明白,我不懂……”梅若鸿困惑的,惊喜交集,语无伦次。“你不生我的气?你还肯走进水云间……” “我曾经发过誓,我再也不要走进水云间!”杜芊芊打断了他,脸上是一片激动到悲怆的神情:“但是,我又来了!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在上海,不论是在街上、办公厅、外滩、桥上,或是灯红酒绿的宴会里,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你!我思前想后,把我们从认识,到吵架,细细想过,越想我就越明白了!我不能逃,逃到上海有什么用?假若我身上、心上,都刻着梅花的烙印,那么,我怎样也逃不开那‘梅字记号’了!” “烙印?” “每次看你为子璇作画,我充满了羡慕,充满了嫉妒!现在,我来了!我不想让子璇专美于前,所以……”杜芊芊停止了叙述,盈盈而立。蓦然间,她用双手握着衣襟,将整件上衣一敞而开,用极其坚定、清脆的声音说:“画我!” 若鸿震动的看过去,只见她肌肤胜雪,光滑细嫩。她上身还穿着件低胸内衣,在□□的左边胸部,竟赫然有一枝娇艳欲滴的红色梅花!” 梅若鸿被震动了,“芊芊!,你这么勇敢,用这么强烈震撼的方式,来向我宣誓你的爱,相形之下,我是多么渺小、畏缩和寒伧!如果我再要逃避,我还算人吗?芊芊,我不逃了!就算带给你的,可能是灾难和不幸,我也必须诚实的面对我自己和你——芊芊,我早已爱你千千万万年了!我愿意为你死!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愿意为你死去!” “我不要你死去,只要你爱我!”她喊着,带着那朵红梅,投进了他的怀里。 梅若鸿紧紧的、紧紧的、紧紧的拥着杜芊芊,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是如此的激动,如此的震撼,他们被彼此之间最纯粹的爱感动了,以至于梅若鸿将他以前说过的话统统忘掉,忘记当初追求杜芊芊的时候说过,大家可以各施展本领追求,但是一旦芊芊答应某人的追求之后,其它人要依约退出,并送上衷心的祝福;他忘记过杜芊芊已经答应了沈致文的求爱,到目前还没有为那段感情画上句号;忘记了沈致文在追求杜芊芊时花费了多大的心力,在杜芊芊莫名失踪之后伤心的悲痛欲绝,几乎信心全无,到现在为止还一直翘首企盼爱人的音信…… 在他们的拥抱之中,天地都化为了虚无,何况那一点点小小的障碍呢。梅若鸿只觉得杜芊芊是如此的纯洁善良美好,如此的勇敢热情奔放,她新鲜美好的一切让他那颗已经枯死的心又活了起来,她简直是他的灵感女神,他这段时间的不顺心都是由于她不在身边导致的。看看,现在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看着她胸口上的那朵红梅,他觉得自己的灵感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他又能画了。 44、阴霾 杜芊芊回来的消息,在大家平静的水面扔了块超级大石头,搅乱了好多人的生活。 “子默,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们为什么会要这么对付我。”沈致文在汪子默的家里醉的一塌糊涂,抱着他嚎啕大哭。 “若鸿亲自到我那里道歉,他说好对不起,他说好抱歉,他说一切的发展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沈致文站起来,一边猛的往口里倒酒,一边哭着大骂“既然他都知道好抱歉,为什么要做!当初我们说好公平竞争,是他口口声声说他是绝缘体的,那他这个绝缘体为什么现在不绝缘了呢!” “梅若鸿他简直是个魔鬼,他亲口说他不会追芊芊,把我们所有人引入歧途……现在,他又轻松的来向我‘告白’,说他是怕伤害我才对我隐瞒的,现在他已经无选择,只能‘忠于自己的感情’了,所以他好抱歉,希望我能原谅他!哈哈,子默,你说我难道要感谢他之前的隐瞒吗?我现在不原谅他是不是就是我不知好歹了?” “梅若鸿,他好伟大好高尚,他都忍心把他最爱的女人让给我了,他现在只是情不自禁,难道我就不能体谅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致文趴在沙发里笑的直不起身子,“真他妈的放屁!伪善!什么样有利于他,他就怎么解释,我跟这种人做了五六年的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致文,你别喝了。”看到事态发展成他预测中最糟糕的局面,汪子默也手足无措,只能竭力夺下这个醉汉手中的酒瓶子。这半年多来,沈致文对杜芊芊的暗恋他看在眼里,对杜芊芊的追求他也竭力帮忙过,杜芊芊不在时沈致文的煎熬他也记在心上,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体谅沈致文这种遭遇情人以及朋友双重背叛的痛苦。 这种忽如起来的打击,真的几乎要击垮这个好友了。 “芊芊,芊芊怎么样呢,她怎么说?”汪子默抢了沈致文的酒瓶子,把他按在沙发上,看他跟一滩烂泥一样死气沉沉,总算松了口气,让人去厨房给他煮碗醒酒汤来,坐在他旁边问起另外一个人的举动。 杜芊芊的态度很重要,如果她处理的好的话,也许对致文的伤害没有那么严重。这一霎那,汪子默几乎是恨起了那个天真过头的女孩子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贸贸然冲动的不跟所有人商量,就给了大家一个这么大的震撼呢。 “芊芊,”沈致文一张口,眼泪就忍不住滑落下来,“她从上海回来,从来都没有想到去见我一面,一直等到我听了梅若鸿的‘告白’,去找她,她才肯见我一面。她用她胸口上的红梅向我说明了一切,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她对我说对不起,让我原谅他。她说她去上海是因为我不能再骗我,也不能再骗她自己了……她在她身上刺了一朵红梅,一针一针,向世人宣告她对梅若鸿的伟大的爱情……她不停的说对不起,她说她知道我对她用情已深,她几次三番要对我说明实情,但是怕我受到伤害,所以迟迟不敢开口。但是她现在想清楚了,我要悬崖勒马!她说她要趁着大家还没掉到谷底以前,赶快把真相告诉我……这样,总比大家都摔得粉身碎骨,来得轻微多了……” 沈致文一字一句的复述着那些把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的话,抓着汪子默的手颤抖的不能自已,“好一个“悬崖勒马”她认为只要她‘勒马’,就没有人摔跤了吗?太晚了!来不及了!我早就跌落谷底,已经粉身碎骨了!” “子默,你说我怎么原谅他们?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们!我恨,我好恨,我恨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耍来耍去,我恨他们把我当做他们爱情的试金石,当做他们感情中的调味剂。既然梅若鸿他有了真爱就不要兄弟,那我就当没有他那个朋友。” “子默,我不敢回家。我一回家,那里处处都有她的影子,我怕我会疯掉。” “我的画室里有好多画,因为那里都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我怕我看着那些画会忍不住一把火全烧了它们。那些画都是我的心血,我舍不得烧。” “我没有办法继续去工作,继续去画画,我只要一个人呆在那里,我就会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脸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嘴巴一张一合的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那种噪音几乎要把我压垮。” “子默,我觉得我快要变成了废人,我生活中的空气似乎全部被挤压光了。我不敢去爱人,不敢相信爱,我开始怀疑我的朋友是否欺骗我,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就不值得人去爱。我不相信生活中美好的东西,我不敢再拿起画笔画画,我真担心我一人在家里会变成一个怪物,”沈致文泪流满面的抱紧汪子默,“所以,我只能到你这里来。我知道你是我最可靠的朋友,你一定有办法的。” 看着这样可怜而又可悲的沈致文,汪子默只能默默的拍了拍沈致文的肩膀安慰他“什么都不要说,这几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好了。工作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我帮你去请假,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坚强点,有我们陪在你身边,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梅若鸿。” 就这样,沈致文在汪家住了下来,每天怏怏不乐的坐在花园里发呆。梅若鸿和杜芊芊做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醉马画会,遭到了画会所有人的谴责,大家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要去帮沈致文讨一个公道,最后还是被汪子默安抚下来。 “他们已经铁了心打算在一起,就算我们在说也没用,不管怎么谴责都只会伤致文伤的更深,所以还是把精力花在想想怎么样好好帮助致文身上。至于对那两个人,”汪子默扶了扶眼镜,“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上一报还一报都是公平的。” “就是,妈妈也说,做人要勇敢的往前看,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画儿也站在沈致文的身边,用力抱住他的手,“致文叔叔你这么好,错过了你那是她的损失,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阿姨的。” 听到大家的安慰,沈致文抱着画儿小小的身子哭的泪流满面,艰难的点了点头,一声声的“谢谢”哽咽着说出来,让听者纷纷落泪。 汪子默一连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推不掉的教课之外,其它的所有活动都推掉了,每天下班回家就是带着沈致文四处闲逛,要不然就两人一起研究新买来的书籍,总之是不断的挑起新鲜有趣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希望帮助他从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而这期间画儿也起了不少的作用,孩子的童言稚语,总是让人感觉到生活中还是有美好的东西存在。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沈致文仍然没有办法拿起画笔画画,他提起那两个人的时候仍然恨的入骨,所以连画画也一起厌恶了起来。这些让大家很着急,可是却全无办法。一个画家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他的画笔,沈致文因为这段恋情而放弃了他的画笔,那几乎就等于抛弃了他的整个艺术生命。而最糟糕的是,沈致文自己也清楚,但就是没有办法克服心魔,所以他的情绪也因此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而最危险的时候,却是画儿一个无心的举动让事情有了转机。 “沈叔叔,你看看我画的小鸭子好不好看?”有一次汪子默回家的时候,看到沈致文坐在花园里发呆,画儿拿着一盒蜡笔在他身旁涂涂抹抹,然后画儿就忽然举起她手里的那张纸,笑嘻嘻的问沈致文。 汪子默在花园的入口看到这一幕,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沈致文最近几次都试图拿起画笔,但是最后都以颓败的掀翻了画架做为结束,他们其他几个朋友不敢再刺激他,于是不约而同的不在他面前提跟画有关的任何东西,连汪子默也是每次都偷偷躲在书房里作画,完了立马用画布遮起来,完全不敢让他发觉。 现在,画儿大刺啦啦的把画拿给他看,会不会又让他刺激的发起狂来?汪子默几乎不敢想象那种场景,立马快步走上前去,想制止这一幕惨剧的发生。可是还没等他走进,就听到沈致文不怎么稳定但是还算温和的声音“好看,只是小鸭子的嘴巴你画错了。” “噢?那要怎么画,沈叔叔你教我好不好?”画儿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把蜡笔硬塞在沈致文的手里。汪子默猛然的收住了脚,站在假山背后,看着花园中心的两个人。 沈致文没有扔掉画儿递过来的画笔,他双目无神的握着那半截蜡笔,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慢慢的俯下身子,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 “看,小鸭子是这样的。它们的嘴巴是扁扁的,脚掌之间有璞,在水里游的时候会又快又稳,但是一上岸就会摇摇晃晃前后不稳,笨笨的很可笑……”沈致文开始的声音有些不稳,然后慢慢的,声音边的平稳了起来,温和的如同春天里河流,缓缓蜿蜒流过平稳的草原。 “哇哦,沈叔叔你懂的好多,画的小鸭子好漂亮~”阳光下,是画儿充满朝气的惊呼和快乐的笑声,汪子默站在那里看着沈致文眼角的泪花,想了一想,悄悄的离开了。 45、希望 翠屏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了一个星期,她回来的时候,是汪子默开车去接的。 “怎么才一个礼拜没见,你就瘦了这么多?”汪子默帮翠屏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后排上,两人坐在前排,翠屏看他消瘦的样子,吃了一惊。 “别提了,你走的这段日子状况不断,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汪子默叹了口气,一边开车,一边开始给翠屏讲起这段日子的纷纷扰扰来。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那我们可要帮致文多开解开解了。”翠屏也是吃惊不已,尤其想到其中有个主角是梅若鸿之后,那感觉就跟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却又说不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问起其它的事情来,“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接我,画儿呢?” 她记得今天是礼拜天,女儿应该没有上课啊? “哦,最近致文心情不好,就画儿陪在身边才开朗一些,所以这会儿我来接你怕致文情绪不好会出事儿,就让画儿在家里陪他。”汪子默一边开车,一边风淡云轻的说着,看上去若无其事,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心里早就虚的不得了。 那个,他总不好说这是全家集思广益一致认为像是这种能让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能容许第任何电灯泡的出现以至于连一直很想妈妈的画儿都主动让贤让汪子默一个人来接翠屏给他们二人世界创造机会吧? 以前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跟她单独在一起,汪子默总觉得很紧张,只能战战兢兢的没话找话说,“那个,去上海这一趟有收获吧?” “收获可大着呢。”翠屏倒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听到他问起上海一行的收获,便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她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汪子默也一直沉默的听着,一直听她讲到遇到某个细节的时候,才开口, “你说,那个男人一直约你吃饭?”汪子默很敏感的从一大堆描述中嗅到了“情敌”的味道。 “对啊,那个威廉实在是太客气了,又是要请我们去吃饭,又是要请我们去看电影,热情的让人招架不住。”翠屏笑着讲到,“后来实在是没办法,我参观的行程很忙,挪不开时间,他又陪我逛了好多地方,还介绍了一些行业内的朋友认识,让我获益匪浅呢。这次回来的行程推迟了两天,就是因为他。” 这家伙的举动太明显了吧,吃饭,看电影,喝咖啡,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追求嘛!汪子默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不过看样子翠屏似乎还没有察觉到。 “他是做女人衣服的?”汪子默醋溜溜的问道,心里想的却是:上海那地方真是大大的坏了,哪有我们杭州人这么淳朴。切,一个大男人做女人的衣服,真不害臊。 “他是一个女装设计师,算是我的同行,不过人家可比我专业多了。”翠屏说起来的时候满眼都是崇拜,“他是去美国专门留学选修这个的,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我们聊了很久,我以前好多迷惑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真是高手!” 切,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留学过。不就是一个专门拿皮带量人家腰围的裁缝,长的一定很娘娘腔!汪子默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然后有些吃味的问,“你对他印象很好?” “那么一个博学多才并且风度翩翩的绅士,我当然对他的印象很好了。”翠屏笑眯眯的说,然后伸了个懒腰,“我们还互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他说以后我在有专业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跟他讨教呢。” “哦。”汪子默心情简直跌落到了谷底,那个叫做什么威廉的家伙,一定长着罗圈腿麻子脸豁豁牙,外加说话漏风口齿不清。 “嗯?你今天心情不好吗?”翠屏跟他说了半天话,他的回答不是“是”就是“嗯”,引得 翠屏好奇的往他脸跟前凑了凑,汪子默吓的连忙往后仰头,避开她探究的视线,“那个,没,没什么,我只是最近几天因为致文的事情愁的吃不下饭,心情有些低落,没事的。那个,很高兴你能交到其它的朋友吧。”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总提威廉的事情你不高兴呢,”翠屏看上去笑的很开心,“既然不是的话那就好办了,改天他到杭州来的时候我帮你介绍认识认识。他听我提起你的时候对你也很感兴趣呢,说喜欢你的画很久了,家里还藏有好几副你的真迹,早就想来拜访你本人了。” “那好啊。”汪子默装作很高兴的说,心里却哼哼道:我才不想跟他认识呢。附庸风雅的娘娘腔,不知道他买了我哪几幅,早知道烧了也不卖给他! =========================== 自从翠屏回来之后,汪子默总算松了口气,至少什么事多个人商量,也不用什么都自己一个人都死撑着。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解开致文的心结,让他赶快能重新握起画笔。”汪子默在屋里走来走去,分析着问题的关键,“致文是个很要强的人,很有事业心,我想只要他能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成功,那一定可以抵消他现在的失落感。我们的画展快要开始了,我看了一下他前期准备的作品都非常不错,一定会受到大家的欢迎的。可是问题是现在离画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他还有近十幅作品没有完成!” “时间的确是非常紧急,”翠屏点点头,安慰汪子默先坐下来,“但是我觉得致文的健康更重要。画展错过了没有关系,只要他还能继续画,那就一定有出名的一天,所以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些,不要给他压力,不要让他感觉到你的着急。不仅言语上不能表现出来,更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不能给他这种暗示。” “好吧。我尽力。”汪子默坐在沙发上了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前的开朗豁达。” “我觉得他应该出去走走。”翠屏沉吟了一下,提出建议。 “我每天都带他出去散步啊。”汪子默回答的有点委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要接触新的人群,跟人打交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家里,把你这里当成避难所。”翠屏挥挥手,耐心的解释她说的“走出去”跟“汪子默”所说的走出去有什么不同,“他如果走出去,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物,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角落里把自己的痛苦无限放大。你想,他也许会结识别的女孩子,开展新的恋情。要知道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就是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是他现在不愿意出去接触人群啊?”汪子默苦恼的一摊手,“他现在连上班都不愿意去,我总不能押着他去社交吧。” “这个,我想我有办法。”翠屏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个点子,“你说他虽然不能握笔,可是并不排斥教画儿画画,不排斥跟孩子们打交道,是不是?” “是啊,”汪子默点点头,不明白翠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我的吧,我有办法让他走出现在的小圈子。”翠屏得意的冲他一笑,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 “送艺术进学校?”沈致文看着那几个字,有些发愣,环顾了四周一圈,看看好友们一个个笑嘻嘻的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份计划书,我们跟城南小学的老师们一起举办的一项活动,目的就是教小孩子们画画,培养他们的艺术天分。”叶鸣拍了一巴掌沈致文,然后把那几页纸甩的哗哗作响,“我们醉马画会成立了这么久了,举办的活动也有不少,但是思来想去,却发现都只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这简直太封闭了。” “就是,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以不走在潮流的前列呢!”陆秀山也接下去说,“所以我们觉得,我们应该紧跟时代的步伐,开展一些对社会、对大众有意义的活动。” “思来想去,我们觉得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的特长,所以我们应该充分利用发挥我们这一特长,为社会做贡献。” “我们讨论了很多方式,最终觉得教孩子们画画是最有意义的。因为孩子们是祖国的未来,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智则中国智,只要我们在孩子上多下功夫,不要埋没任何一个孩子的天分,那么哪怕就算一千个一万个孩子中有一个有天分的,那我们的辛苦也不算白费,总为中国画坛将来出现达芬奇、拉斐尔这样的人物敬献了一份微薄之力。” “就是就是,就算他们全部没有天分也没有关系,孩子们那么可爱,大家共同度过一个快乐的下午也是好的啊。” “对啊,我觉得有时候跟孩子们在一起呆久了,我们也可以从他们那里偷一点天真无邪出来,我们画画的人,不就是最需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去发掘那些美的东西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把气氛炒热了,在这种激动的氛围中,沈致文也觉得自己似乎被感染了,不由得随大家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这些话题了。 “致文,我们跟城南小学的老师们商量了一下,每个礼拜三下午义务去教孩子们画画,你跟我们一起去吗?”等大家感慨完毕,汪子默笑着扶了扶眼镜问沈致文。 沈致文犹豫了一下,然后猛的点了点头,“我也是醉马画会的一份子,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怎么能不尽一份心力呢。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46、挑明 星期三,城南小学的操场上格外热闹,一堆小孩子抱着画板围绕着在醉马画会众人身旁,又蹦又跳不亦乐乎。 今天是汪子默他们第一次来学校开展活动,每个人也是憋足了一口气要把这第一炮打响的,因此格外的尽心,来之前专门做了功课的,还向画儿咨询了意见,最终确定教学计划。 现在,他们专门带了许多小孩子感兴趣的花鸟鱼虫之类的画作过来做范例,先是像他们展示了那些画作,用栩栩如生的猫啊狗啊的勾起了他们的兴趣之后,然后才鼓励了大家只要努力就可以画成这副样子,然后再开始教他们基本笔法,有些人更是带小孩子们到操场上写生。小孩子们都很喜欢这种松散有趣的教学方式,所以学的很认真,四处欢声笑语不断。 画儿他们班是由汪子默负责的,不过画儿也没有搞特殊,此时正跟其它人一样守着块画板坐在草地上画树,她旁边坐着的就是上次跟她打架告状,后被汪子默收服的赵娇娇。自从上次打架事件之后,赵娇娇洗心革面,迅速的从画儿的反对者变成了跟随者,坚决要认画儿做“老大”,跟块牛皮糖一样的甩也甩不掉。 此刻,她就正抱着一块画板坐在画儿旁边,看上去是在画画,实则东张西望。 “老大,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那堆画家叔叔中汪叔叔最帅!”某人口水哈拉的说。 “那当然。”画儿头都没有抬的拿着炭笔画画,不过语气还是颇与有荣焉的。 “比我爸爸可帅多了。”赵娇娇盯着正在指导其它小朋友画画的汪子默发了一会儿花痴之后,继续问画儿,“那汪叔叔什么时候能变成你爸爸呢?” “这个,要看他的速度了。汪叔叔真笨,他追了这么久也没有追到我妈妈。”画儿瘪瘪嘴,一边画画,一边告诉赵娇娇“他得先从我妈妈的朋友变成我妈妈的男朋友,再从我妈妈的男朋友变成老公,这样才能让我改口叫爸爸。” “听起来还要好久……”赵娇娇发了声感慨,然后问道,“那过年的时候成不成啊?我还想要收到汪叔叔亲手递的红包呢,如果他还是你的叔叔就没办法了……” 画儿看了一眼在小孩子中笑的格外灿烂的汪子默,也不由得耷拉了脑袋,“不知道,不是我说,汪叔叔的动作,真不是普通的慢,我真怕一不留神我妈妈被别人追走了。” “没关系,还有我们呢。”赵娇娇拍拍胸脯,一副一切看我的样子。 然后,经过赵娇娇的大嘴巴,不一会儿全班的小朋友都知道了,原来教他们画画的汪叔叔是沈茹画同学妈妈的男朋友。八卦是人的天性,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朋友们更是如此。当第十个小声过来求证的小朋友被画儿板着脸说“不是”拒绝后仍然带着神秘的笑意离开的时,画儿终于忍不住揪着赵娇娇的耳朵,“你干嘛散布那种谣言啊!” “老大,这个你就不懂了。”赵娇娇委屈的不得了,“我这是在帮汪叔叔啊。他这么好的教我们画画,我们当然要做点什么报答他。” “你的报答就是散布谣言啊!”画儿气呼呼的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手下。 “我哪有,反正就是早晚的事,我只是提前那么一点点向大家公布了而已。”赵娇娇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炫耀说漏了嘴被其它人知道,她凑在画儿跟前小声的说,“你看,一件事即使没有发生,只要大家都说它发生了,那它就跟真的发生了一样。这个,这个就是我们今天课堂上学的那个什么三只老虎的故事一样。” “三人成虎?”画儿想起今天的语文课。 “对,对,就是这个。你看,现在汪叔叔虽然还没有成为你妈妈的男朋友,但是我们大家都说是,那他就会真的变成事,那我们不就是帮到了汪叔叔嘛。” “三人成虎不是你这么用的,你以为你只要念叨念叨都会成真啊!”看着这个上课偷吃东西听东西听到一知半解的“笨手下”,画儿真是气死了。 “难道不管用么?我肚子饿的时候只要念叨着我不饿我不饿,念久了就真的不饿了啊~~”赵娇娇想了一会,拍拍肚皮搭在画儿的肩膀上说,“你放心,真的管用的。搞不好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念,汪叔叔今天下午就变成你妈妈的男朋友了。” 画儿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吃货彻底的死心。 “安啦,等一会儿你妈妈不是要来嘛,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没准儿真跟我说的一样。”赵娇娇一边安慰画儿,一边从口袋摸出几颗花生,“你要不要吃,我有点饿了。” “我才不要吃的跟你一样呢。”画儿生气的一跺脚,走开了。 “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赵娇娇按了按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决定把这剩下的几颗花生吃掉。默,真的好饿,为什么还不放学呢~~ 翠屏知道今天下午醉马画会的人会去学校,所以特意交代了铺子的事情,早早的就来接画儿,打算到时候跟汪子默一起回家。她是经常来学校接画儿回家的,跟学校的老师们都混的挺熟悉,所以来了打声招呼,并没有花费很大周折就知道了他们现在的活动情况,明白是汪子默负责教画儿她们班之后,问清楚地点就直接往她们活动的地方走去了。 这个时候,今天的课程差不多都结束了,孩子们正在收拾东西,争先恐后的拿着自己的作品凑到汪子默面前等他点评,所以翠屏走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汪子默正坐在草地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翠屏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因为画儿的同学中有几个是认识翠屏的,所以当下就很热情的打招呼说“沈阿姨好。”翠屏一边点头,一边奇怪为什么其它小孩儿听到之后,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经过一阵的交头接耳之后,所有小孩儿都微笑的过跟她打招呼说“沈阿姨好”,并且主动的让开一条路,让她能走到汪子默面前。翠屏一边吃惊的向这些孩子们点头回礼,一边在心里疑惑着这些小孩子为什么这么这么热情。 在他们莫名其妙却格外热烈的欢迎的气氛中,翠屏走到了汪子默面前,汪子默刚才一直在专心的看着画,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奇怪气氛,一直等到翠屏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啊?”汪子默看是翠屏,笑着扶了扶眼镜,有些犯难的看着手头的东西,“你再等我一会儿,我还有几张画就看完了,等我弄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么多孩子等着,他不忍心让这些孩子失望。 “好,你慢慢看,我不着急。”翠屏本来也是来接画儿回家的,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所以也并不着急,跟汪子默说了两句话,就让他继续忙他的事,自己随意的坐在一边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等他。 汪子默认真的时候非常专注,翠屏坐在那里看着他皱着眉一张张仔细的看着手上的画,仿佛在研究什么世界名画,然后他耐心的每一张看上去差不多的涂鸦做出点评,从一团麻似的线条里找出所有可以用来夸奖这些孩子的闪光点。看着周围小孩子们期待紧张的神情变成了开心的笑,翠屏也忍不住浅浅的笑了。 “沈阿姨,我们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当翠屏在发呆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弱弱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当然可以。”翠屏点点头,“有什么话你就大方的问吧。” “沈阿姨,你是不是汪叔叔的女朋友?”那个小女生连珠炮似的扔了这个问题出来。 “啊?”翠屏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有点傻了。 “笨,不是这么问的。”小女孩儿旁边的一个小男生推了她一把,然后自己开口问翠屏,“沈阿姨,汪叔叔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翠屏有些慌乱的看了汪子默一眼,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就是那种可以结婚的男朋友……” “可以生小宝宝的……” “可以跟我姐姐一样穿白纱的……” 旁边的小孩子们彻底的热闹了起来,生怕翠屏不懂什么叫“男朋友”,还特意给她用列举法“说明”了他们问的是哪种“男朋友”。 “赵娇娇说汪叔叔是沈阿姨的男朋友,可是画儿说不是,我们到底应该相信哪个?” “肯定不是啦,赵娇娇在吹牛皮,她最喜欢吹牛皮了!” “肯定是啦,是沈茹画害羞不好意思承认啦!” “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 “沈阿姨,你告诉我们是不是好不好?” “我,”看着那些争执成一团的小孩子,翠屏有些口吃,尴尬极了。而那些小孩子见她回答不出来,索性去问汪子默。 汪子默正在替他们看作业,一不留神发现身边嚷嚷的厉害,刚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他身边,热切的大声问道,“汪叔叔,沈阿姨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汪子默听到这话,吃惊的一抬头,就看到在不远处翠屏也被一群小孩子围着问这个问题。当他的眼睛对上她求救般的视线时,他忍不住神使鬼差的点了一下头,说,“是。” “看吧,我就说是。”坚持“是”的那一堆小孩儿听到这句话,都欢呼了起来。而翠屏坐在那里,看着说出这句话的汪子默,眼神里满是惊愕。 47、告白 他喜欢我?等翠屏被汪子默手牵手拉着走出去的时候,脑袋里还晕乎乎的。 意外,还是惊喜?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震惊过后,心头涌上酸甜苦辣的五味感觉,竟然一时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因为汪子默的磨蹭,他们出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就走了,所以在那堆小朋友的“汪叔叔再见,沈阿姨再见”的道别声中,还没有缓过神的翠屏跟个木头人一样任凭汪子默牵着手,跟所有人道完别,然后一家三口似的走出了学校门外。 汪子默的车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沈致文借走了,于是三个人便也只能手牵手的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夕阳夕下,将三个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那是谁的。翠屏看着自己跟他交握的手,视线顺着他的手缓慢移到他的脸上,看着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带着温和而让人可以信赖的笑容,有些迷惑。 他走在她跟画儿中间,一只手牵着画儿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是十指紧扣的握着她的手,紧的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跑了。她被他握的脸有些发烫,扭动了几下,想要从他手里抽回手,却没有成功。 “你喜欢我?”她有些艰难的开口询问,之前一直忽略的很多东西浮出了水面,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只是她不敢把那些举动背后的含义往正确的方向猜。 是的,不敢。 她知道自己长的不算难看,可是也没有美到让他可以为了她打破他誓言的地步。他见过的各式美女并不少,无论是清纯可人的学生还是典雅贤淑的名门闺秀,太宽的眼界造成了他太过于挑剔的眼光,他根本不可能看上自己。 除了还过的去的外表,她在这个时代人的眼光下,其它条件更是糟糕到可以。她不年轻,没有家世,没有学历,身无长物,最糟糕的是,她还离过一次婚。 他跟她,比灰姑娘的童话还离谱。 至少,人家灰姑娘不会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跟王子在一起。 她跟他可以做朋友,因为朋友不用考虑太多的身份问题,可是如果要做情人,那很多以前不是问题的问题都会成为问题。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她连跨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不是天真的小姑娘,还以为只要有爱,就能跨过一切世俗的阻碍。 所以,当她问那句“你喜欢我?”的问句的时候,她想听到的是他否定的答应。她希望他只是跟以前那样笑笑,然后说我只是跟小孩子们开玩笑的,你别在意,然后她就真的装作一切都只是个玩笑般的不在意。 她在等他的答案。 “我爱你。”过来一会,他开口了,他给的答案,比她所期待的还要多。 多到她几乎承受不来。 汪子默没有否认翠屏的疑问,他给了她一个明确的不得了的答案,明确到她连想装傻都不成。 回家的路毕竟太长了,画儿还是个小孩子,走着走着就有些累了,于是汪子默便只有松开了翠屏的手,蹲下去,让画儿趴在他的背上,替她背起了女儿。 他静静的在她旁边,步速与她一致的往共同的目标走去。 他的倒影就在她的旁边,高大而温暖,一副随时可供她依靠的样子。 其实,他一直都这么的站在她身边的。 汪子默看着翠屏的犹豫,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以前不敢说,是怕自己一说,她就会逃走。可是现在他一旦张口,便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不会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非要等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我爱你。我想问你,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他问的风淡云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紧张,紧张的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我比你大。”翠屏沉默了一会儿,说出这个答案。她没有说不喜欢,因为硬要说她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心动,没有任何一点感觉,那简直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听到她没有直接否定,汪子默松了一口气。所有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他的脸上恢复了轻松的笑容,“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大,但我不认为我的心里年龄没有你成熟。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已经已经足够成熟到可以任你依靠。” 他的言辞,滴水不漏到让她无法反驳的地步,她只能转过头去,逃开他望向他的眼神说,“我嫁过一次人,我有一个女儿。” “你嫁人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在意的。至于画儿,我很喜欢画儿,我会把她当做我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的。”他背着在他背上睡熟的孩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轻松。 “你这样做,别人会觉得你疯了的。”她所有的犹豫,在他眼里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她被他说的无处可逃,只能挫败的这样感慨了一声。 世俗的眼光,是压在他们头上最沉重的压力。人是社会性动物,你在社会中生活,就不可以避免的受到周围舆论的影响。汪子默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他有他的社会地位,被人尊重敬仰者,当然也容易受到别人的言论攻击。想想他惊世骇俗的娶一个结过婚并且比他大的女人,那他要承担多大的非议? “别人是别人,只要我自己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这个问题在汪子默看来更不是问题,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受世俗目光左右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视传统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狗屁,二十八岁了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并且坚持不婚下去。至于惊世骇俗,那些东西他做的还少么?他的画作,向来都一风格大胆闻名的。 所以,他只是用认真的眼神看的她无处可逃,然后轻轻的问,“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不要紧,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你喜不喜欢我?” “我,我不知道。”翠屏老实的回答的,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无助的看着他,“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抱这种奢望,做这种幻想。”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好不好?”汪子默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笑容,“不管你想多久,我都等你。你只要在你想到答案之后第一个告诉我就行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爱你,不是我一时头脑发热随口而出的话,着是我想了好久,犹豫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在我没有做出承诺之前,我会犹豫,会软弱,可是当我把话说出来,相信我,我会比所有人都坚定。”汪子默的眼里是一片真诚,那种真诚让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为什么会是我?”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已经心乱如麻了。 “这个问题”汪子默笑笑,“如果你早点问我,我或许会有很多答案,我爱你的善良,你的坚强,你的能干,你的聪明,你的体贴……。可是现在,我没有答案。这世界上善良的人有很多,坚强的人不少,能干的女人我也见过,聪明,体贴,只要想找,总会在其她女人身上找到这些特质,可是我为什么喜欢的偏偏是你,而不是任何一个有着这些优点的女人呢?” “我想这就是缘分吧,我喜欢你,没有道理,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我在那个时候,恰好就遇到你在那里,被你吸引,想要接近,然后不知不觉的发现你一点一滴的好,为你动心,等到我察觉一切时,便已经爱上你了。你身上一切美好的品质,我不是因为它们而喜欢你的,我只是喜欢你了,才在你身上发现了那么多美好。” “说的好听,你跟多少女人说过啊!”任何女人听到这种告白,都会脸红心跳,翠屏自然也不例外。看了一眼靠的那么近的汪子默,她脸红心跳佯怒的说了一句,但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撒娇兼吃醋。 “天大的冤枉啊,我哪里有跟别人说话,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背上还背着画儿,汪子默绝对恨不得举起两手发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到他那样子,翠屏终于忍不住被逗笑了,这一笑,让汪子默觉得犹如漫天的乌云都散开,阳光又重新灿烂了起来,“你对我,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吧?” “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跟别人不一样的。”翠屏想了想,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会莫名其妙的在人群中最先看到你,我总会奇怪的第一个发现你情绪的变化,而你情绪的波动总能影响到我的心情。我很在意你给我的鼓励与意见,也在乎你的批评,我会因为你对别的女人太好而莫名其妙的心烦……” 有感觉的,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 看到他因为她的话儿渐渐浮起的傻笑,翠屏叹了口气,看着地面,不好意思的说,“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说起来丢脸,虽然她“一把年纪”了,可是,真的竟然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听到她的话,他笑的满脸的幸福,单手托着孩子,空自己的左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右手,“既然你也喜欢我,那不如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吧?” “试试看,好不好?” “好。” 48、求救(改错字) 等到醉马画会小聚的日子,在一片惊讶以及惊叹声中,汪子默对其它朋友公布了自己对翠屏的追求。当汪子默宣布这一事情的时候,翠屏站在汪子默旁边紧张极了,连笑容都有些僵硬,心虚的整个手心里全是汗,生怕会看到其它人讽刺鄙夷的神色。要不是汪子默在桌下握着她的手坚定的不让她逃开,她绝对会闪到屋外面去的。 但是让她松了口气的是,所有的人在小小的惊讶之后,送上的都是祝福。 “我一直以为怎么样的人才能让子默动心,思前想后,怎么就忘记我们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最适合子默的人!” “就是就是,子默不愧为我们中间眼光最好的人,看中的果然都是不一般的女子!竟然抢先对翠屏下手,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们站在一起是最合适的,现在看起来我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对嘛,以翠屏的才情,陪子默真是天生一对!” “……” 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对他们祝福,分享着他们的快乐,从他们平时的言谈品行中发掘出了好多他们合拍的例子,懊悔没有早点撮合他们,当这个现成的媒人。这种待遇,让翠屏几乎受宠若惊,他们完全忽略了那些外在的东西,只从他们自身给他们的爱以最大的肯定、鼓励,和支持。 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沈致文甚至心情也有好转,还特别敬了杯酒给子默祝他们幸福,这也扫去了汪子默怕朋友看到自己幸福而加重自身郁闷的担忧,当下两人也就把酒言欢庆祝开来了,至于其它人也纷纷加入拼酒的行列,说是要惩罚汪子默拐走画会中唯二的两位女性中的一位。于是所有人陷入一场拼酒的混战中,气氛跟当出沈致文摆那一桌酒席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每个人都是欢乐的。 酒酣耳热之际,跟沈致文交好的叶鸣更是爆出了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学老师暗恋沈致文的事,当下将气氛掀到了高潮。沈致文急的结结巴巴的解释他们没有什么,他只是在那次教小学生们画画的时候误撞到了一位美术老师,刚好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杂志上看过他的插画,对他的画很是崇拜,所以一去而来有几句交谈而已。因为沈致文把那个女孩子撞的崴了脚,行动不方便,于是连接几天他便承担起了送人家上下班的责任,在路上两人会聊很多画画方面的事,那个女孩子很鼓励沈致文在插画上面的天赋,说像他这么充满爱心的男士,画的儿童插画非常有感染力,他应该多画画这些东西而已。 “真的,我们没有什么,只是都喜欢画画,所以平常交流一下这方面的东西。”喝的半醉的沈致文面色通红的像所有人强调,反而惹的那些人嘘嘘不已,看样子是即使他现在没有点什么关系,将来也要给他制造出点什么关系。 所以,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梅若鸿的出现就格格不入,甚至是引人厌恶了。 “你来做什么?”汪子默看着忽然闯进来挠着头发大叫的梅若鸿,沉着脸挡住了他。 “少爷,我没办法,他跑的太快了,我拦不住。”老陆在后面追的气喘嘘嘘,歉疚的说。汪子默知道他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摆了摆手让他先进去。 “子默!”梅若鸿站在画室里,面对所有人,一副焦急到世界末日的样子:“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脸面站在这儿求救,我知道大家对我已经有了成见……但是,我走投无路了!芊芊给她的爹关起来了!我求求大家,拿出我们的团队精神,看在芊芊曾经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份上,一齐去杜家,说不定可以救出芊芊来!” 在场的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梅若鸿,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句话。 “你既然知道你已经没脸面了,你干嘛还道这里来?”叶鸣讽刺的说,他跟沈致文关系最好,自从梅若鸿抢了杜芊芊之后,他很为沈致文抱不平,把梅若鸿跟杜芊芊恨到骨头里了,这会儿自然没什么好话。看着因为梅若鸿的到来而脸色发青的沈致文,叶鸣简直讨厌死他了,心想“致文这两天心情才稍微有点起色,梅若鸿竟然又敢到这里来作怪,他真以为我们这些人是软柿子,爱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啊! 梅若鸿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得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朋友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呢? 不行,现在救芊芊最要紧,什么自尊啊脸面啊都是可以放弃的东西,他心里这样想着,走到汪子默身前,自以为低声下去的恳求道,“子默,芊芊的爹一直很敬重你,你能不能帮我出出面!我想,假若我们全体去一趟,他或者会把我们看成一股力量……” 汪子默脸色铁青的看着梅若鸿絮絮叨叨说着他的计划,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冰冷。梅若鸿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失望透顶了,他以为梅若鸿这次来请求帮助,至少也得到道歉做个姿态,反省一下他自己的错误,谁知道他开口闭口都是要求他们去为他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有一丝半豪自我检讨的意识。 或许,梅若鸿从来都不觉得他自己有做错事,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沈致文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看着滔滔不绝一脸悲痛的男人,汪子默只觉得这个男人提出来的一切要求都很荒谬。他凭什么以为他们为无条件的帮助他做这一切,难道他以为太阳是围绕着他转的不成? “太可笑了!”还没等汪子默开口,一直在旁边颤抖的沈致文终于忍不住“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怒视着梅若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太荒谬了!梅若鸿,你居然还敢走进烟雨楼,要我们去帮你追芊芊,你欺人太甚了!” “是是,我可笑,我荒谬,可是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他们把芊芊关在房里,锁了三道大锁,她在受苦呀!”梅若鸿抱着头打转,一副所有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你们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是千万别怪我爱人的姿态。 “她受什么苦?”一向沉默不多话的陆秀山也忍不住尖锐的插嘴:“她在她父母保护底下,会受什么苦?她所有的苦难就是你!” “对对对!是我是我!可是已经弄成现在这样子了,追究责任也来不及了!我现在到烟雨楼来求救,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难道你们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吗?”这个时候的梅若鸿,不管你怎么指责他,他都会一口一个是,那种敷衍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气愤不已。 梅若鸿根本就不觉得这些人指责的错误是他的错,在他心里这只是朋友们盛怒之下的恶人恶语,他是好人,大方的让他们骂就是,他简直都懒得掩饰一下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他在这里点头称是只不过是要眼前这些人答应他的要求而已。 他口口声声说是,他总是轻率的认错,但是从来都不会认真改。 “朋友?简直笑话!”沈致文一拂袖子,愤然抬头,怒瞪着若鸿:“你早已把我们的友谊,剁成粉,烧成灰了!现在,当你需要支持的时候,你居然敢再到烟雨楼来找友谊,你把朋友看成什么?你养的狗么?挥之即去,呼之即来吗?我告诉你,我们没有人要支持你!” 沈致文说完话,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们有人要支持他吗?有吗?” “我认为这是你个人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陆秀山说。 “对啊!我们总不能打着画会的旗子,杀到杜家去帮你抢人啊!”叶鸣接口。 “就算我们愿意帮你去抢亲,也师出无名啊!”钟舒奇说。 梅若鸿看到他们一张张愤慨的脸,心灰了,意冷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汪子默身上。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汪子默一直无私的向他提供任何援助,子默是最可靠最忠诚的朋友,或许他会帮助他。 可是让梅若鸿失望的是,即使汪子默,也对他摇了摇头,“这个忙,我不能帮你。这是人家杜家的家事,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立场。” “我懂了!我懂了!”若鸿看到这样,仰天长叹,一副被天下人负尽了的样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副风萧萧系易水寒的架势:“我和芊芊,已经触犯天条,罪不可赦了,你们每个人都给我们定了罪,没有人再会原谅我们了!罢了罢了,我不必站在这儿,向你们乞讨帮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杜家面对自己的问题!” 说完,他转过身子,大踏步冲出烟雨楼。 汪子默看着他的背影,叹气的摇了摇头。为什么梅若鸿在被拒绝了之后,从来不想想他对别人的伤害呢? 49、两种反应 过了两天,汪子默等人从报纸上才知道,梅若鸿干了多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原来,杜芊芊回来之后,一份文艺报上的“艺文轶事”的专栏就用好大的标题写了“千金之女为爱文身,红梅一朵刻骨铭心”的文章,把杜芊芊的名字,醉马画会和梅若鸿的名字全登了出来,以“艺坛佳话”的口吻,略带讽刺的写评价了杜芊芊的红梅,说“今日的新女性,标新立异已不希奇,自由恋爱也不希奇,一定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才能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个时代,人们对纹身的概念还停留在犯人的刺青上,是一种羞辱的标志,所以杜芊芊这一举动立刻成为上流社会中的笑谈。杜世全第一次在报纸上知道了女儿跟梅若鸿之间的事情,惊愕之余,更懊恼女儿这一举动让他在社交圈中丢尽了面子。又气又恼的杜世全对杜芊芊和梅若鸿的恋爱全盘的否定,毫不客气的把杜芊芊锁在家里,阻止她与梅若鸿继续交往。杜芊芊在被囚禁时害怕梅若鸿因为找不到他而着急,于是恳求送饭的奶妈把自己被关的事情告诉梅若鸿,要他保持冷静,不要采取任何行动,说是杜世全正在气头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让他避避风头以免误伤无辜。之余她自己,她说她会想办法,要梅若鸿千万忍耐。 杜芊芊思虑周详,可梅若鸿是什么人,岂会可能听她一个弱女子的安排?一听到这消息,当下就喳喳呼呼的要去救人,在醉马画会求助无望之后,他便一头冲到杜家要人,希望以自己的一身“正义感”,来感动“冥顽不灵”的杜世全,让杜世全成全他与杜芊芊的爱情。 杜世全一向是一个严谨而又严肃的人,对生活细节非常讲究,所以当梅若鸿来求见时,他一眼扫过梅若鸿那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梳过的头发,晒的黝黑发亮的皮肤,以及凌乱的衣衫时,对他本来就很低的评价更加下降了一千分。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对他女儿有一点半分的诚意的话,那他来拜见的时候,为什么连一身整齐衣服都不换?看看他那一个扣子都没扣的西式衬衣,那不伦不类的罩在外面的毛背心,那跟咸菜一样皱巴巴的裤子,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一副落拓相的男人将自己那端庄大方的女儿勾引的做出如此多荒诞的行径,丢尽杜家的脸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没等梅若鸿开口,就让下人把梅若鸿胖揍了一顿。 “我和芊芊,情投意合,缘定三生。我们相知相爱,已经难舍难分,请您成全我们!”梅若鸿被揍的一边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一边声嘶力竭的拼命吼着。听到他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当着这么多面说与自己女儿“难分难舍”,“私定终生”,芊芊还是个未嫁的大闺女,这话要传出去将来芊芊还怎么见人?于是杜世全气的几乎都要晕倒,脸涨的通红,“你还有脸在这儿高谈情投意合,缘定三生?谁和你缘定三生?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约之言,你勾引良家女子,做出违经叛道的事来,无耻至极!你现在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你简直是个不知羞耻的魔鬼!来人,给我狠狠打,打到他闭嘴为止。” 梅若鸿在狂风暴雨般的拳头中不停的喊着,叫的凄厉万分,院子里大的吼,小的叫,仆人丫鬟们挤满了看热闹,动静大的连被囚禁在卧室里的杜芊芊也听到了。她焦急的四处叫喊,可是所有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根本没有人理会她,她出门无望,无奈之下只能到阳台上张望,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她仆在阳台上对下面一看,只见永贵、大顺等十几个家丁正在痛殴若鸿,惊得魂飞魄散,趴在栏杆上对梅若鸿没命的大喊:“若鸿!我在这儿!若鸿!若鸿!” 梅若鸿发现杜芊芊,自然叫的更加大声,高唱“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他们隔空呼叫,一股“生死相随”的样子,更是撩拨的杜世全火冒三丈。 “你狠!你有种!你会撒赖,你会撒泼……”杜世全被梅若鸿气的重重的喘着气:“你是画画的,你勾引我的女儿,好,好,好。你用哪一只手画画?右手是吗?我今天就废掉你这只右手,看你嘴还硬不硬?看你还能不能打着艺术的旗帜,到处诱拐良家妇女!” 当梅若鸿意识到杜世全要毁他的手的时候,终于不叫了,一脸惊恐的拼死挣扎,奋力的要把手缩回去“你敢毁了我画画的手?你敢?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看我敢不敢……”杜世全已经下定了狠心,就算背上官司也要废了这小子,让女儿迷途知返。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还是杜芊芊救了梅若鸿。她从阳台上跳下,用自己的命恐吓住了杜世全。当杜世全回头看到女儿要从阳台上跳下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梅若鸿,早就吓得丢掉了棍子狂奔过去,伸手想要接住女儿。可他哪里接得住,当他赶到时,杜芊芊已“砰”然一声跌落在石板地上,整个人晕死过去,额头贴着石板,血慢慢的沁了出来,染红了石板。 梅若鸿为真爱勇闯杜家,闹出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动静,完了又以如此让人咂舌的方式收场,自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上次写过杜芊芊红梅事件的小报,再次以极大的热情报道了这件事情,杜家算是彻底的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个笑话,连带的连杜世全的公司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只是这个时候,焦头烂额的杜世全已经顾不上面子的问题了。 他虽然好面子,可是面子怎么比的上女儿的命?他只有一个女儿,他难道真要逼死这个女儿不可?他无奈了,他屈服了,他投降了,在杜芊芊清醒之后,他只能在女儿床前,不情愿的吞下这枚苦果。他不敢再挑剔梅若鸿的一切,面对这个他极力不想承认的女婿,他只开出了一个条件:“你爱芊芊,不是一句空口白话。所有的爱里面,都要有牺牲和奉献。我不要你入赘,不要你改姓,我只希望芊芊未来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希望我庞大的家业,有人继承。所以,你要芊芊,就必须依我一个条件,弃画从商,进入杜家的事业,我要栽培你成为我的左右手!” 梅若鸿听了如同晴天霹雳,他只觉得这个条件太“苛刻”了,杜世全怎么能要他放弃画画呢,画画就是他的生命啊!可是他被杜世全的一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芊芊对你,更胜于你的生命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争取芊芊,你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吗?”给抵死了,他只能一脸“悲壮”的同意:“好!我进入杜家的事业,我去上班,我学习经商!但是,下班以后的时间是我自己的!我上班八小时,睡觉六小时,还有十小时画画!如果我能“三者得兼”,有芊芊,有上班,有画画,那样,你总不能反对了吧?” “你试试看吧!”杜世全对他虽然不满意,但仍旧抱着希望,这毕竟是女儿死也要在一起的人。不过他还是告诫了梅若鸿:“如果你不全心投入,我怀疑你的能力,那你将不是三者皆得,而是三个都要失去!” 汪子默是从报纸上得知梅若鸿的这一串“奇遇”的,他们对此感慨万分,但是却都不打算管,只是刚从上海回来的汪子璇却不这么想,她拍着那份报纸气愤万分,“这是谁家的报纸,竟然用这种讽刺的口吻写别人的故事,难道它就看不见若鸿和芊芊之间的真情吗?难道这个主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行,我要去投诉他们!” “子璇,你不知道那个梅若鸿跟杜芊芊有多可恶,他们联手起来几乎把致文逼疯了,我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是咎由自取,活该!”钟舒奇看到汪子璇搞不清楚状况的为那两个人鸣不平,立马起来反驳她。今天沈致文有事没有参与聚会,所以他们谈话也不用顾忌许多,便把当初沈致文的失魂落魄以及梅杜二人的可恶之处一一道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怎么我只是去上海了一个月,就发生这这么多事故。”汪子璇听完这些,扶着桌子脸色煞白,谷玉农见状,忙在她身后扶着她,温柔的安慰她。 汪子璇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脸上却是一片坚定,“虽然说他们有不对,可是你们这样对待他们也有不妥。再怎么说他们也曾经是我们的朋友,这么多年的友谊,我们能那么轻易的丢到一边吗?现在芊芊正在住院,我觉得我们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她一次!” “要去你自己去,我们才不去看那恶心的一对儿!”难得的,这次他们都没有附和汪子璇的建议,叶鸣更是不客气的甩出这句话。 “你,”汪子璇看着他们这幅样子,气的一甩包,“我自己去就自己去!” 这一次,谷玉农却难得的没有反对汪子璇,竟然点头附和,“子璇,你要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玉农,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没原则的迁就她。”看到汪子璇生气的走出去,其它人纷纷谴责谷玉农的没原则,谷玉农静静的等大家发言完毕,才举起手让他们暂停,“我们都清楚子璇的脾气,她是一个善良又同情弱者的人,你们说的那些事她都没有感同身受,所以她无法跟我们大家一样讨厌梅若鸿跟杜芊芊,听到他们现在落的如此凄惨,她心里的天平会不由自主的倾向弱者那边。对此,我们不能一味的指责她,以她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我们越是反对,就越将她推向梅杜那边,所以不如顺着她的意,她要去就让她去,等她看清了那两个人的面目,自然会跟他们划清关系。” 谷玉农第二次追求汪子璇,早就摸清了她脾气中的那点小固执,所以在上海陪汪子璇的这一个月中,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出奇的好。他知道汪子璇心目中对梅若鸿有着很复杂的感情,或许是爱,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惜,总之,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有着一定的地位,想要被彻底铲除,那就要使用非常手段。与其自己在这边苦口婆心的劝子璇那个男人不是好东西,不如装作好人的陪在她身边,协助她自己去亲手去发现那个男人的本来面目。 “有些伤害,不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总是无法体会那有多痛。所以,我们应该给子璇一个亲自去验证我们说的话的机会才对。她不是个笨人,相信很快就能发现事实的真相。”谷玉农完美的为他的解释做了一个结语,然后像众人点了点头,这才跑出去找汪子璇。 “我没有想到,谷玉农有一天可以说出这么理智的话。”汪子默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喃喃说出这句话。 “那当然,人总会长大的。他犯了错,跌了跤,总结了经验,肯定会比原来有所进步。”翠屏握着汪子默的手相视一笑,心里也为谷玉农的蜕变而骄傲。 “是啊。”汪子默点点头,“我原来一直不赞成他跟子璇在一起,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我有必要修正一下自己的观点。” ” 50、探病 “嫂子~”趁着店里没人候,翠屏正在整理画册的时候,汪子璇猛的一下跳到翠屏身边,搂着她的腰甜甜腻腻的叫了一声,吓的翠屏把手上的东西都掉在地上了。 “你乱叫什么啊!”翠屏看着子璇脸上狭促的笑意,脸唰的一下子红了,捡起地上的画册扭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留给她一个背影。 “我这不是早点开始叫叫练习,免得到时候拗不过口嘛。”子璇抓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脸边笑的开心,自从她从上海回来,听到汪子默跟翠屏的事情,就笑咪咪的乐开了花,一天到晚嫂子嫂子的叫个没完,害的醉马画会的人都跟她一起乱喊了开,闹的翠屏每每都弄个大红脸。偏偏汪子默也可恶的不制止这些人,反倒暗地怂恿,让翠屏一个人孤军奋战,独木难支的好不辛苦。 “好嫂子,求求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汪子璇跟牛皮糖一样的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撒着娇。 翠屏就知道这丫头一早上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被她缠的难受,只能问她一句,“什么事你直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答应你?” “我就知道嫂子你最好了。”子璇爽快的吧唧一声亲在她的脸上,“这件事你一定办的到。” “噢,什么事?你这么肯定。”翠屏无奈的看着她跟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眉飞色舞。 “我要你陪我去看一个人。”汪子璇看着她心情不错,就讲出了自己要她帮忙的事情。“下午店里没人,你陪我去看芊芊好不好?” 汪子璇提出这个要求翠屏并不意外,只是她却不怎能想去,对于梅若鸿以及跟他相关的所有东西,翠屏都觉得厌恶。所以她扭过头不怎么热情的问,“为什么不喊小谷跟你一起去,他不是说陪你?” “芊芊是女孩子,我们去探病,他一个大男人跟去多不方便。”汪子璇摇了摇头,看了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又凑在翠屏耳边悄悄说,“芊芊受了重伤,这个时候气色肯定不怎么好,女孩子都爱漂亮,她一定不愿意很多人看到她那不完美的样子。” 看到她细心的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翠屏不知道是该高兴她的贴心还是怪她的滥好人,见子璇眼巴巴的拽着自己的胳膊请求,她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我陪你去。” 下午趁着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两个老板叮嘱了一下店里的几个女孩子好好看店,便买了一些水果和鲜花去看望病人。杜芊芊住在慈爱医院,是当地最好的西式医院,她们在前台表明了来意,很快就有人带她们去杜芊芊的病房。 “伯母,我们是芊芊的好朋友,芊芊现在好一些了吗?”子璇把水果放在桌上,对那位出来迎接她们的女人很有礼貌的打招呼,看她一脸愁容的样子,应该就是杜芊芊的母亲了。 “谢谢你们来看芊芊,她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很闷,有人来陪陪她说说话真好。”意莲看到子璇和翠屏来看女儿,很是高兴,可是话没说两句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看着人家打扮的漂漂亮亮健健康康,想着自己女儿跟她差不多大,却要面容憔悴满身绷带的躺在病床上,顿时心疼如刀绞。可怜天下父母亲,向来儿女身上的伤,哪里不是加倍加诸在父母身上呢? “伯母,你别哭了,吉人自有天相,芊芊是个好姑娘,一定会否极泰来的。”见到一位母亲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连不情愿来的翠屏也有些不忍心,温柔的出言安慰她。 “你们看我这没出息的样子,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老掉眼泪。”被她们劝了一会儿,意莲才收住了眼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带她们去杜芊芊的病房前,“芊芊刚醒来,你们进去说说话吧,我给你们倒水去。” 子璇拉了翠屏进了病房,杜芊芊正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发呆,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汪子璇,当下就惊喜的叫了起来,“子璇!” “你是病人,别动别动。”汪子璇见她要起来,赶忙拦住她,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她病床前,“我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就好了。” 翠屏把买来的花插到花瓶里,一片惨白的病房里因为有了这点色彩的点缀,当下变的活泼了起来。好久不见,她们都在打量着彼此的变化,各种不同的情绪在每个人心头浮起。 “没有想到几天不见,她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翠屏看着杜芊芊白的跟纸一样的脸,原本十八九岁花朵一样灿烂的女孩子,这会儿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皮肤浮肿成一种特别的惨白,大大的黑眼圈,头发枯黄没有光泽,哪里还有当初那种神仙般出尘脱俗的秀丽模样。 汪子璇看着杜芊芊在病床上的样子,看着她打着石膏的腿脚,以及满身的绷带,也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深深的同情,在她的记忆里,芊芊是多么的漂亮可爱,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凄惨的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所以她握着杜芊芊的手,万分酸楚的说“芊芊你受苦了。” 相对于汪子璇和翠屏单纯的同情怜惜,杜芊芊的心境却复杂多了。当她看到汪子璇和翠屏联袂走进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而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的确了,是嫉妒。 好久没见,她忽然发现汪子璇和翠屏漂亮了好多。她以前一直觉得汪子璇比自己漂亮,子璇身上那种张扬热辣的美,娇艳的如同玫瑰般诱人,那种风姿风采,是自己怎么也没有的。所以她羡慕子璇,努力像她靠近,学着她的样子跟别人相处,想获得她拥有的幸福。 现在,杜芊芊完整的拥有了梅若鸿,虽然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她对现状非常满意,梅若鸿炽热的爱意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胜过汪子璇了。当她发现来探病的人是汪子璇的时候,她心里先是一慌,为自己从子璇那里抢走梅若鸿而歉疚,觉得无颜面对子璇,可是歉疚过后,她心里却浮现了一丝窃喜,有一种隐秘的骄傲,看看,若鸿最后选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这不是证明我比你好? 她以为子璇为难过,会神伤,她几乎都想好要怎么低姿态的请求她的原谅,忍受她的怒骂了,可是她没想到事情的发生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可是,当汪子璇进来的时候,她明艳的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杜芊芊仔细的看着汪子璇的眼睛,在子璇眼里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以及失落,子璇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光仍然那样明亮快乐,浑身仍然散发着那种张扬热辣到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被她吸引的光芒。 “怎么,不认识我了?”子璇看着杜芊芊望着自己发呆,还以为她是为自己换了发型而发呆,所以不好意思的撩了撩头发,“前几天去上海,看着那边的人都换了这种发型,觉得挺好看的,就大胆的尝试了一下,是不是很怪?” “你去上海了?”杜芊芊微微有些惊愕。子璇的新发型很适合她,大大的波浪让她的脸看起来跟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她穿着最样子新颖的红色束腰长裙,大胆的露出优美白皙的脖子和胳膊,配上精致的卷发,漂亮的眼影唇彩腮红,都充分说明了她的好心情,简直比画报上的摩登女郎还要漂亮。 “对啊。我刚去的时候,听说你也在上海,本来打算找你出去玩呢,可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回来了。”汪子璇笑笑,说起穿衣打扮忍不住眉飞色舞“上海真好玩,看的人眼花缭乱,我去了一趟,总觉得没玩够。呵呵,看了人家最流行的打扮,真觉得自己以前穿的太土气了!” 杜芊芊有些羡慕的听了她说了一串上海好玩的地方,想到自己去上海的那段时间,天天想着梅若鸿,终日以泪洗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现在看着子璇那快活的样子,忽然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多少风景。 “你这丫头,说是来陪人家聊天,怎么尽说上你自己的事了!”翠屏一个响指敲在汪子璇额头上,脸上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已经觉得杜芊芊的脸色随着子璇的话越来越苍白,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 “知道啦,嫂子!”汪子璇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调皮的说,“这么爱管东管西,我真是为哥哥掬一把同情之类。不过,也许他被你管的甘之如饴呢。” “还乱说!”翠屏作势要敲她,子璇连忙蹦坐到杜芊芊身旁,借着她来掩护自己。 “你们,翠屏姐,”杜芊芊被这称呼闹晕了,弱弱的问。 “芊芊你还不知道吧,翠屏姐和我哥确定了恋爱关系,现在她是我哥的女朋友,所以我们现在都改口叫她嫂子呢。”汪子璇搂着杜芊芊的肩膀,笑嘻嘻的说。 “啊?”杜芊芊看着翠屏,眼底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以前画会里只有三个女孩子,杜芊芊在被汪子璇的灿烂耀花了眼的同时,却经常忽略沉静内敛的翠屏。她虽然觉得翠屏还不错,但是想到她那么大的年纪,还带着一个女儿,便不由得升起一种年轻女孩子对已经失去韶华的女人所产生的优越感,她一直觉得翠屏的条件很差,却没有想到,会听到她跟汪子默在一起的消息。 杜芊芊吃惊的看着穿着一身月白旗袍的翠屏,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女人,才发现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平凡。她犹如一枚被时间打磨的极其完美的暖玉,没有汪子璇的那样张扬,可是有一种自己别致的沉静。细心的打扮了之后,淡雅的旗袍,鹅黄色的毛衣罩衫,如缎子般乌黑油亮的长发,更让她温柔似水,气质高雅,有一种宁静秀雅的美丽。 看着她们,杜芊芊忽然就自惭形秽了起来。这两天她照镜子,看着镜中苍白的人,简直就不能相信那是自己。她本来也应该如同她们这般漂亮,这般光彩夺目才对,可是她现在却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这不见天日的病房…… 她不敢细想,因为一想,那就会埋怨若鸿为什么不肯听她的话,不肯稍安勿躁,为什么要在父亲最生气的时候跑过来,为什么要跟父亲对着来吵,为什么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直至逼的她无奈的跳楼才能护住他的手……她知道若鸿是爱她的,他的所有激动都是因为爱她,他已经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她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好奢求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埋怨,可是看着以前还不如自己美丽的人变得如此漂亮,看着别人都过的这么滋润,小小的不满如同一枚种子那样,悄悄的埋在了她的心里。 51、探病(2) “子默跟你在一起了?”听到汪子璇的介绍,杜芊芊望着翠屏,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是:“这怎么可能,他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看上你!” 杜芊芊这句话实在是问的很没礼貌,她脸上的表情以及语气似乎都在说以翠屏的条件汪子默根本不可能看上她。翠屏再大度,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显得不怎么高兴了。 看着翠屏变脸,杜芊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下立马眼睛就湿润了起来,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歉疚的看着翠屏,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拼命解释着,“对不起对不起,翠屏姐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子默,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年纪大又带着一个孩子,还结过一次婚的意思。哎呀,我真嘴笨,我不是想说这个,我真的真的没有任何瞧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惊讶的有些过分罢了。对不起,对不起,你那么大度那么善良,请你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好不好?” 好一个嘴笨,看着杜芊芊一脸歉疚却毫不留情的把自己所在乎的所有东西都一口说出来了,翠屏忽然觉得对这个女孩子真的是深深的感到无力。她说的所有问题,都是自己在意到极点的,汪子默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打消她的这些顾虑,现在杜芊芊直戳戳的再次把这些问题挑明,简直像忽如其来的给她了一巴掌一样。 如果杜芊芊是一脸嘲讽的笑话她的话,翠屏觉得自己还能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可是偏偏现在她摆出一副弱者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道歉,请求她原谅她的“无心之失”,翠屏真的有些拿她没辙,怎么好意思张口说我不原谅。 她看了一眼在病床上柔弱的像朵无辜的小白花一样的杜芊芊,当下淡淡的一笑,摆出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简单的回应她,“没关系,你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的条件太差,好多人听到我跟子默在一起会觉得 我高攀了他,可是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放手,我也没办法,只能跟他在一起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了。” 如果能被小白花这几句话就刺伤到,那翠屏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杜芊芊听到翠屏这话,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这种东西,这种态度让杜芊芊非常吃惊,在她印象里,翠屏一直是一个传统而保守的人,她怎么会不在意这种问题?子默那么好,而她…… 杜芊芊望着翠屏,揪着被角,脸上微笑着,用一副我为你好的姿态说这话,“看到你们这么相爱,我真为你们高兴,可是将来万一遇到什么问题你可要怎么办啊?毕竟你们这样天差地别,难免有人会说闲话。” 提到这个问题,翠屏的笑容里倒有几分发自内心了,“我也顾虑重重,可是子默信誓旦旦的说,万事有他。” “万事有他?”杜芊芊看着翠屏的笑颜,怔怔的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他说他会解决好这一切问题,不让我烦扰的。”说起汪子默,翠屏的眼角眉梢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幸福“他是男人,我们有了任何问题,不是他在前面遮风挡雨,难道还要我一个女人出面?” “男人就应该在前面遮风挡雨?”杜芊芊听了这句话,喃喃的小声重复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闪过一丝苦意,觉得像有一根小针在扎她的心一样,疼的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 看着翠屏被保护被珍视的幸福姿态,杜芊芊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幸福。 “好了好了,你们别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了,我就觉得翠屏姐非常好,当我嫂子再合适不过了,有什么好高攀的!”杜芊芊几句看似关心的话弄的汪子璇非常不舒服,所以趁两人沉默的时候,她大大咧咧的叫嚷着。“我们新时代的女性,那种老一套看门第看家世的恋爱方式早就过时了,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年龄身份算什么!芊芊你也不是为了追求你的幸福,不顾一切,决绝的连楼都敢跳吗?翠屏冲破世俗眼光跟我哥在一起,不是也跟你同样的勇敢?看着你们这么热烈的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真是觉得你们好勇敢,好让人佩服!” 听了子璇这几句话,杜芊芊的脸色红了白,又白了红。倒是翠屏神色如常,淡淡一笑,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绕开了“我可不敢跟芊芊相提并论,我哪儿有她那么厉害。” 是啊,她哪儿有杜芊芊那么厉害。 这句话,翠屏是微笑着说的,风淡云轻,似乎是一句玩笑。所以汪子璇听了咯咯笑成,说着“嫂子你果然还是最谦虚的,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懂不懂!”,而杜芊芊则在那里,也配合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只是,杜芊芊心里却隐隐的觉得,翠屏的那句话有些咂摸不出的味道,不是谦虚,似乎更多的是一种不屑于为伍的感觉。 “芊芊,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逛街,一起去买衣服,一定要把你这段时间没有玩过的东西补偿回来。”汪子璇永远是最活跃气氛的那个,有她在就不用担心冷场。她大大咧咧的没有注意到杜芊芊的愁绪,只是握着她的手说等她病好了如何如何。 她这样说了一阵子,终于逗笑了杜芊芊。杜芊芊在病床上也躺的沉闷,女孩子都有爱玩的天性,所以听着子璇说着那些最近流行的玩意儿,渐渐的开心了起来。汪子璇说够了,这才发现周围有些安静,停下来顿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们说了这半天话,怎么梅若鸿却没有出现过?于是她很自然的开口“芊芊,你伤的这么重,若鸿怎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若鸿他,”杜芊芊等她这句话很久了,听着她这么问,柔弱的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骄傲,“他去我父亲的公司上班了。他说为了我,愿意进入的杜家的事业,去学习经商。” “他竟然肯为你去他不喜欢做的事情!”汪子璇惊吓的叫了起来,不止她觉得震惊,连翠屏也深感不可思议,心里暗道难道爱情真的有改造一个人的魔力?让一向认为铜臭会玷污他艺术灵感的梅若鸿便的脚踏实地了起来? 汪子璇听到杜芊芊这么说,神色黯然,不由的想起以前自己多次劝说梅若鸿去工作却被拒绝的事情。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只是她经历了一些事,也想的开的多了,于是仍然能够笑着说,“若鸿为了你连自己的原则都肯放弃,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是啊,爱情有让人变强大变勇敢的功效,为了他,,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我都愿意,而若鸿对我也是这样。”面对汪子璇的感慨,杜芊芊很是受用,坐在那里笑的眼睛弯成了一枚月牙。可是,当她看了看汪子璇毫不在乎的神情,脸上忽然出现了内疚的表情,她握着子璇的手,泫然欲泣的说“子璇,对不起,你会不会怪我跟若鸿在一起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的感受?”汪子璇迟疑了一秒钟,反应了过来,“连忙摆手,芊芊,你误会了,我跟若鸿之间没有什么的。虽然我们很要好,是知己,但是我们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知己上面。不瞒你说,我是对若鸿有着特别的感情,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我敬他,爱他,完全是出自对他身世的怜惜,对他才华的敬佩。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样落拓不羁、充满自信、欢乐的、天真的、永远童心未泯。他勾起了我一部分潜藏的母爱,让我几乎是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去爱他,可是,这并不是爱情。” “你真的不爱他?”杜芊芊死死的盯着她看,紧张的不得了。 “你放心,我真的对他只是朋友的感情。”子璇笑着想恋爱中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疑神疑鬼,然后大方的安慰她,剥白自己的心情“或许这份感情任其发展,它会变成爱情,可是我庆幸你的出现,让这份感情还来不及变质,便已经固定在了朋友的层面上。我爱你,也爱若鸿,你们在一起我很高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汪子璇说的很真诚。 “再说了,我刚从婚姻的牢笼里挣脱出来,你说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的再飞快投入另一个牢笼呢!”汪子璇笑嘻嘻的开解道。 翠屏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完这句话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之前一直担心子璇跟梅若鸿之间莫名其妙的情愫会影响到子璇的判断力,现在听起来,她对这份感情认识的很深刻。 “谢谢你。”听到汪子璇的开解,杜芊芊奇怪的并没有立马笑出来,脸上还是一片哀伤。 “芊芊,你真的不用对我说不起”汪子璇说完了话,拉住杜芊芊的手,非常认真的说,“你爱若鸿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我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不过,我觉得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你应该真正的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谁?”杜芊芊抬头看着子璇,一脸的无辜。 “沈致文。”汪子璇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看到杜芊芊的脸色霎时变的刷白,急匆匆的对她辩解,“子璇,我跟他没有什么的,那只是个错误,是我一时昏了头……” “芊芊,”子璇打断了她的辩白,“当初你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所有人都喝过你们的酒,知道你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所以不管你当初心里怎么想,你已经给了致文一个承诺,你已经让他抱上了幻想。后来你的不告而别,你的另投怀抱,你的另有钟情,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现在,伤害已经造成了,你辩解你的迫不得已没有任何价值,你想的应该是怎样去弥补这场伤害。你跟若鸿的恋爱是无辜的,正当的,但是致文也同样无辜,所以说你们这场恋爱如果有对不起的人的话,那只有一个,就是沈致文。” “芊芊,你真应该去看看致文的样子。虽然他外表没有你受的伤严重,但是他的内心已经伤痕累累。我们大家都在竭力的帮助他走出困境,你们是肇事者,更应该义不容辞的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肇事者?”杜芊芊听到这句话,脸色苍白的咬住了嘴唇,泪水大颗的滑落,“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根本就不爱他,当初和他在一起也是他处处纠缠着我,若鸿对我不理不睬,我冲动之下才做出的选择啊!” 52、难受 “芊芊,你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汪子璇听到杜芊芊的话,脸上是惊讶混合着愤怒,“致文不是你用来填充寂寞的代替品,你知道他喜欢你,还那样轻率的跟他在一起,你这样跟那些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好混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杜芊芊低下了头,带着一脸的无辜,拼命的摇着头,眼泪啪啦啪啦的落了下来。 “你,你别哭啊!”汪子璇没有想到她的眼泪能这样说来就来,当下也慌了神,可是跺跺脚又没有办法。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你就去道歉啊,就去认错啊!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跟他相处了那么久,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个性?他的心跟豆腐一样软,只要你诚心诚意的请求他的原谅,顶多被他骂上两句,时间一长他肯定会原谅你的。”见到杜芊芊的泪水,子璇干着急没办法。 “可是,可是,可是我没有错啊~我只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若鸿,难道这也要道歉?”杜芊芊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说。 听到杜芊芊那番话,子璇不可抑制的炸毛了,都是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向来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她这么努力只是为了维护彼此的友谊,可是没想到杜芊芊这么不配合。看着杜芊芊跟小孩子一样摆明一副做错事又不承认的样子,哭的梨花带雨,怎么说也说不动,耐心不怎么好的她心里火大极了又无处发泄,索性直接走人。 探病,探到最后竟然不欢而散,这也是种奇迹了。 看着汪子璇气呼呼的拎着水果篮子跑了,翠屏尴尬的不得了,安慰了泪汪汪的杜芊芊一句,“子璇就是那个急性子脾气你别跟她计较,”接着对着端茶进来差点撞到的意莲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也匆匆忙忙的追了出去。 翠屏跑到医院的大厅,看到汪子璇站在医院门外,一脸气鼓鼓的啃着苹果,才松了一口气。子璇这性子,气来的快也去的快,在气头上还记得等自己,这说明还没失去理智,气的不算厉害,应该没什么大事。 “怎么,一吵架,连送给人家的东西你都要拿走,还真是小气啊。”翠屏走出来,看着子璇抱着果篮站在那里,为了活跃气氛,特别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我赚钱那么辛苦,才不要让这种自私鬼白吃我的东西呢!”汪子璇脸一红,干巴巴的甩了这句话出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也是被气糊涂了,所以才把水果篮子当成自己的包拿错了,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了医院门外,当下也不好意思放回去,只能守抱着这果篮傻站在医院门口等翠屏出来了。 不过她嘴硬,就算做出这种糗事也想要办法圆回来,所以看到翠屏的表情,脖子一梗胡乱找了个借口,“我,我是想画儿正在长身体,需要多吃点东西补充营养,这个带回去给她正好。至于杜芊芊,哼,她只要吃她的爱情,喝她的爱情就可以了。” 翠屏笑笑,也不戳破她,只是把她的包递给她,“好了好了,别在生气了。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既然说她不值得,那就不要为了她浪费自己的好心情,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汪子璇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满脸都是“我不高兴”四个字。 “好好好,你没生气,那这下病人也看完了,我们也可以回家了吧?”翠屏好言好语的劝着问,反正她就是小孩儿脾气,多顺点也没错。 “嗯。”汪子璇啃完苹果,懒懒的把包扔在水果篮里,然后抱着篮子跟在翠屏后面,说是不生气,可是那神色跟怏嗒嗒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嫂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在后面弱弱的喊了一声翠屏。 “嗯?什么事?”翠屏知道她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所以笑着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 “我不是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是,可是你觉不觉得,芊芊好像变了,变的有些怪怪的。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可是现在她怎么能那么自私!”汪子璇闷闷的讲。 “你对她失望了?” “嗯,有些吧。我一直把她当好朋友来着,可是现在她,太让人失望了。” “那就把希望放在值得的人身上吧。”翠屏笑笑,“一样米养百样人,你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你合拍,所以如果觉得真不合适,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也勉强别人。” “可是我觉得我是对的啊!她做错事了,当然要承担后果,弥补错误,怎么可以那样若无其事。”归根究底,汪子璇还是为这件事烦恼。 翠屏回头看看这个正义感太过强烈的姑娘,叹了口气,决定回去打个电话喊谷玉农晚上到汪家吃饭吧,像汪子璇这种执着的人,也只有他有耐心一点点的陪她磨叽,直到她把所有问题都想通…… ……………………………… 这边翠屏和汪子璇不高兴,可是另一边,杜芊芊也非常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来责怪自己,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遵循了内心的指引啊!她已经这么惨的躺在了病床上,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还指责自己! 想到汪子璇说她是肇事者,说她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骗子,说她自私,杜芊芊那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滴个没完。这个时候,她非常非常想念梅若鸿,真希望他能赶快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把自己揽在怀里,温柔的安慰她,然后说她没错,他们坚持他们的真爱是对的,那些人不理解是他们自身太过狭隘太过自私,甚至,是太过嫉妒他们,所以才会不原谅的…… 杜芊芊就这么一边幻想着,一边等着梅若鸿出现。可是她等啊等,等到下午五点下班时间,梅若鸿没有出现。杜芊芊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或许他被什么事绊住了,晚一点就会到。但是六点的时候,梅若鸿还是没有出现,然后,七点钟过去了,八点钟过去了,时钟滴滴答答的一直转动着,外面的天色也从大白变成了漆黑,杜芊芊盯着钟盯的眼睛都有些发麻,梅若鸿却仍然没有出现。 杜芊芊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掺了一块铅一样,一直往下掉往下掉,滑向看不见底的深渊去。 他说他爱她啊,可是为什么她伤心苦闷彷徨无助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一直到晚上入睡前,梅若鸿还是没有出现。杜芊芊满怀着失望的入眠,半夜的泪水连枕头都浸湿了。 她等了一连三天,第三天下午梅若鸿终于出现在了医院里。 “若鸿,”杜芊芊看到西装革履的梅若鸿,不得不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的如此整齐,与平常那不修边幅的艺术家形象相比,这样子更像是个青年才俊,不得不让杜芊芊眼前一亮。 “对不起,芊芊,我这几天太忙,都没有功夫来看你。”见到杜芊芊,梅若鸿还是那样热情,他痴迷的看着杜芊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又悄悄的吻上她的额头,“你最近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杜芊芊点点头,望着他的眼带了几分幽怨,“我一直在等你来看我,可是等了好多天你才来。怎么,公司的事情很多吗?” “嗯,很多,非常多。”听她这么一问,梅若鸿放开了杜芊芊,趴在她床头愁眉苦脸的回答道,“要我完成那么多东西,简直是不可能任何嘛!” 杜芊芊跟随者父亲学过一段时间航运知识,对自家的生意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这个时候并不是航运的旺季,事情并不多,梅若鸿怎么会说多到他完成不了呢?这个时段,平常四五点就可以下班了,他是经理,只要处理完手头是事情还可以走的更早,可是梅若鸿为什么却说他忙到没有空来看她? 难道他是?杜芊芊只觉得心口一紧,不敢再多想了。他一直都那么受瞩目,连落魄的时候都可以吸引到子璇那么优秀的女性,更何况现在意气风发呢。 不行不行,她要对若鸿有信心。 杜芊芊摇摇头,打消自己的那些想法,握着梅若鸿的手,温柔似水的说“若鸿,如果你的工作太多,我可以跟爸爸说一声,让他少派一些给你,这样好不好?” “好好好!”梅若鸿听到这句话,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刚才的的颓废一扫而空,兴奋的抱着杜芊芊猛亲了起来,“芊芊,你真是太善良了,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幸福啊!” 事实上,梅若鸿最近真的是快被工作逼疯了。他进入了“四海航运”,到杭州分公司去上,杜世全给了他一个“经理”的称谓,让他先学习航运和贸易的基本事务。可实际上,他这几天根本不在上班,而在上课。四海的各部门部长,每天捧给他一大堆的汇报,关于船期、货运、转口、管理、经营、谈判……他一生没有进入过这样艰难而复杂的社会,像小学生般弄了一大堆的笔记,仍然是丢三忘四,错误百出。 梅若鸿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每天都是被一堆数字吓醒的,直到今天他实在受不了了,才把一大帮子人扔下,自己偷溜到医院里来探病,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杜世全那里蒙混过关的理由。不过他来的最大目的,也是想让杜芊芊帮他求求情,减少一些工作。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张口杜芊芊就主动提出了这个提议,这真是刚想瞌睡就来了个送枕头的,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当下抱住爱人就是一顿猛亲。 53、礼物 “哇,子璇阿姨,你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水果。”翠屏跟子璇回家的时候,正好遇到画儿放学回家。看着汪子璇手里的水果篮,她眨巴着眼睛显得很是兴奋。 “嗯,那个,这是阿姨补给你的礼物。上次你不是考了满分吗,我答应过送你礼物却没有送,这次补给你。你正在长身体,多吃一点会长高些。”汪子璇看着画儿兴奋的小脸,随便编了借口搪塞过去。 经过大半年的调养,画儿现在跟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有了天壤之别,变胖了不少,身体也不再是柳枝般的一吹就倒。至于个头,也微微的冒了冒,虽然还是比同龄人矮,但是看上去健康多了。 听说是给自己的,画儿并没有立刻拿,虽然她心里很想要,可是眼珠子却骨碌骨碌的往翠屏那里去,征求她的意见。 看着画儿这幅期待雀跃的样子,翠屏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阿姨给你,你就收下吧。” “谢谢阿姨。”画儿听到这句话,兴奋的从汪子璇手里接过篮子,背着书包就往厨房跑去,“子璇阿姨,我去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洗了,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大家一起吃。” 子璇看着画儿跑远的背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感慨着说,“连小孩子都知道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为什么大人们却那么自私,总想着把最好的一个人独吞呢。” “哦,今天我们子璇怎么都变成哲学家了?”汪子默正从门外进来,听到她的话,不禁打趣道,结果汪子璇心情正差,看到他的笑脸觉得格外不爽,冷冷的一个他一个刀眼,然后高跟鞋一踩,蹬蹬蹬的走远了。 “今天是吃了火药啊,怎么这么呛?”汪子默被瞪的莫名其妙,转头向翠屏抱怨,翠屏捂着嘴偷笑,笑完了才再他耳边说,“知道踩了地雷还不赶紧找拆弹专家来?等会儿喊小谷过来吃饭吧,除非你想一晚上都被子璇呛,体会一下什么叫食不知味。” “这丫头!”汪子默感慨了一番自己哥哥的面子被她践踏的尸骨无存,然后答应说“好,我等会儿就给谷玉农打电话。不过在那个之前,先给你一个东西。”他边说着,边神神秘秘的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拉着翠屏顺着小径拉一直走到了花园。 “你干嘛啊?”汪子默走的太急太快,翠屏冷不防被他拽的,一路上跟着他的步速走的跌跌撞撞,然后被他拉到某座假山后面时,汪子默猛然转身住脚,害的翠屏一头撞到他怀里。 “有没有撞疼?”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然后在彼此尴尬的眼神中红了脸。 “那个,不疼。”翠屏挣脱了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四周,“你把我拉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汪子默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才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盒子给她,然后有些忸怩的望天,“那个,送你一个小礼物。” “礼物?我们天天在一起住,还要礼物干嘛,太浪费了。”翠屏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女人有几不喜欢礼物的,尤其还是男朋友送的?所以她还是很开心的接过那个盒子,兴致勃勃的打开了。 “哇,好漂亮的簪子。”翠屏看着红色绒布的中间静静躺着的那只银簪,惊喜的叫了出来。这种东西是以前她都不怎么见过的,所以穿过来之后,每次见到这种小东西,总会很感兴趣。 翠屏小心的将它拿了出来,仔细观赏着,对簪子顶端雕着的那几朵花,“这个是什么花?” “梨花。”汪子默看着她看的那么认真,于是也弯下腰凑过去,几乎是脸挨着脸的指给她看,“这是完全盛开的,这是没有开好的,这个是花苞。你看这朵完全开好的,这是花蕊,这是花萼,这是花瓣。这是一朵重瓣梨花,一看这一层层的……” “好厉害,竟然做的这么精细。”翠屏把玩着那只簪子,爱不释手,这简直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嘛。 还不止如此,转了几圈,她才发现那簪身竟不是她以为的枯枝,仔细一看,竟然也有花纹,隐隐约约像是幅画。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他,却被他笑着握着她的手举了起来,“你自己看。” 翠屏迎着光端详了半天,一条长堤横卧与山水之间,那分明就是,她惊讶的脱口而出,“这是苏堤”。 “是啊。”汪子默放下她的手,笑的不好意思,但是却又有些自得。 “只是这画面,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又转着看了几次,然后再次惊叹,“是你的那幅画……”她经常帮汪子默收拾画卷,对他画过的山水也有些印象,所以怪不得觉得眼熟。 “是的。”汪子默摸了摸鼻子,羞涩中带着几分自得,显然很高兴她能认出来“这是我画的,然后请善于微雕的师傅帮我把它镂刻在簪身上,怎么样,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简直精美到让我不敢用了,这哪里还是簪子,分明是一件艺术品嘛!”翠屏感慨着,翻来覆去的看它,脸上全是惊喜。 苏堤,梨花,翠屏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们第一次相遇,不就是在梨花满天飞的苏堤上嘛。这个意外的发现让她惊讶了起来,她激动的转过头去想问到他是不是那个意思,却不料他正俯下身子探在她脑袋边陪她一起看,她这猛的一回头,刚好无意识的擦过他探过来的脸,唇对唇的吻了正着。 碰到那软软香香的东西,汪子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比脑子快多了,当下就一把抱住她的身子,猛的亲下去,加深了那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喜鹊落在一旁的竹枝叫了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这个虽然不是翠屏的初吻,可是翠屏还是第一次光天化日的跟另一个人吻的这样投入,连周围的环境都忘记了,当下羞的满脸通红的想要推开他,却不想被他捞过去抱了个满怀。 “借我抱抱。”他不由分说的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傻笑。 她怎么会有那么笨拙生涩的反应,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还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满脸通红的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是他咚咚的心跳声,翠屏只觉得被他的气息包裹着,狼狈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脸上的温度不争气的蹭蹭上升,不用看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绝对连耳朵都红了。 丢人,真丢人,只是接个吻而已,又不是没有跟人亲过,有必要这么害羞么!可是,可是,可是以前好像从来都没有这种紧张的心蹦蹦乱跳的感觉…… 就在翠屏胡思乱想的时候,汪子默在他耳边的低诉唤回了她的神志,“那个的确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苏堤,我看簪子身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太素了,所以就让人雕了这幅画,你不会不喜欢吧?” “不会,我很喜欢。”她窝在他怀里小声的说。 “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早就像送你一件礼物了,可是好久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直到那天,我看到你看着人家那支梅花簪目不转睛,就想你或许会喜欢这种小东西。不过我找了好久都没有适合的,索性找人按自己的心意做了一个合适的。不过我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所以很忐忑。” 汪子默没有说的是,他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了,锣碌奶崃艘淮笸ǎ暮眯┮骋惶囊缶筒桓医踊盍耍詈蠡故欠丫≈苷壅业揭桓隼鲜Ω挡潘阃瓿闪诵脑浮 “我,我很喜欢,这个很合我的心意。”翠屏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着,看地看花看石子路,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这份礼物,看的出他花了很大的心思,苏堤,漫天飞舞的梨花,刚好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地点以及时间。那个时候还是陌生人,一转眼这夏天都快过完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有着她想都不敢想的飞跃,一时间觉得恍然如梦。她握着那只簪子,在他怀里笑的开心,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能遇到一个他,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一切辛苦都值了。 “喜欢就好。”汪子默松了口气,看着她握着他的礼物低头浅笑的样子,他便觉得之前那么多的力气算是没有白花。 他看了看她干干净净什么首饰都没有插的头顶,松开了手,有些期待,又有些雀跃的开口试探着问着,“我帮你戴起来看看好不好看,可以吗?” 她今天刚好挽着头发,挺适合戴簪子的。 “好。”翠屏犹豫了半秒钟,然后低着头将手上的簪子递给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砰砰跳的厉害,有些羞涩,但是更多的是期待和兴奋。 汪子默接过簪子,在她头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示意她,“你靠近点,我够不上了。” “好。”翠屏讷讷的答了句,然后慢吞吞的走了半步,刚想停下,却被他不满意的一把拉到胸前,顿时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别动。”就在她慌张的时候,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上,她小心的往上看瞄他,然后看到他一脸严肃认真仿佛在完成什么重大工程一样的在她头上瞅啊瞅,最后才把簪子帮她插在了头上。 穿越到这个世界是一件不幸的事,可是遇到这样一个温柔细心的男人,她又觉得所有的不幸都被他的出现抵消了,被幸福温暖充盈的心里,充满了欢乐。 54、偶遇 一转眼到了七月份,醉马画会筹备了很久的画展,因为大家的状态格外好,每个人都提前超额完成了预计要画的画作,所以在征得赞助者的同意之后,终于要提前举办了。对此,连翠屏和汪子璇这两个事不关己的人都兴奋的不得了,提出那天打算关门也要去帮忙。翠屏还特意给店里的十多个姑娘每人做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要她们那天站在画廊门口充当礼仪小姐。汪子璇更是以奖金为诱饵,要这些姑娘们每天提前一个小时来,推迟一个小时走的练站姿,微笑等等务求达到最佳效果。 相对于他们这边忙活的兴高彩烈,梅若鸿那里的忙可就是一种痛苦了。看着桌上的报表,梅若鸿只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过的各种不顺,这工作已经成了一种苦役。 上次杜芊芊帮他求情了之后,杜世全虽然不满意,但是也拗不过女儿的主意,还是帮梅若鸿减少了工作量。可是即使是这样,梅若鸿仍然应付不过来。他在杜芊芊的石膏上写下了“芊芊卧病二十一天,天天好转!若鸿上班一十二日,日日成愁!”的话,以为杜芊芊看了会有所动容,没想到杜芊芊看了之后什么表示都没有,更没有再提出帮忙,所以梅若鸿只能咬着牙应撑下去。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撑下去就有结果的,这天又出现了问题。 “梅经理,华宏公司的棉花提单,我记得是交给您了,您快找找,是放在哪里了!现在等着要用!”一个副经理匆匆的来找他。 “我找!我马上找……”若鸿在一大堆公文里翻着找着。 “等一等!”另一个把公文送到若鸿眼前:“梅经理,这份提单,您签字签错了!现在达兴公司翻脸不认帐,这笔运费,要我们四海自行负责!” “岂有此理!”梅若鸿大怒,骂着说:“你告诉达兴,我们四海的船,第一,船期稳!第二,信誉好!第三……第三……第三……”他想不起来了。 “汰旧率高!”另一个副理忍不住接口。 “对对对!汰旧率高,所以,所以……” “跟他们说这个没有用,他们不认帐还是不认帐!” “梅经理,”又一个“副理”从外面冲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喊:“惨了惨了!这份合约书有问题,报价单上您少写一个零字,十万块的生意变成一万块了!这下赔惨了,怎么办?怎么办” “少写一个零?怎会这样?”梅若鸿焦头烂额的问:“你们送出去以前,怎么不校对一下?……” “梅经理,”再一个急急问:“隆昌的王经理在问我们,下个月五日出发的合顺号,是不是铁定在连云港靠一下?” “靠一下?好好,就靠一下……”梅若鸿已经心乱如麻。 “什么?”前一个吼了起来:“怎么可以靠?航程一变,后面全体会乱……” “哦哦哦,”梅若鸿急说:“那就不可以靠……” “不可以?”后一个急了:“梅经理,你昨天说可以,张副理已经签出去了!” “那,那,那就只好可以了!”他六神无主的。 “您说可以,张副理要您签个字……” “签字?”梅若鸿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我不签字,我再也不要签字!以前,我在我的画上,签了几千几万个名字,每签一次都是骄傲,从没有签出任何麻烦……现在,签一个错一个,我不签,不能签……” “梅经理……”一个喊。 “梅经理……”另一个喊。 顿时间,左一声“梅经理”,右一声“梅经理”,叫得梅若鸿心慌意乱,胆战心惊。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霍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大吼着说:“停止!停止!一个都不要说了,我输了!我败了,行吗?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梅经理’,自从我叫了‘梅经理’以后,我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霉经理’!我统统不管了!我不干了!我让这个‘霉经理’变成‘没经理’,可以吧?” 梅若鸿崩溃的跑出四海航运的大门,茫然的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挫败感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起来,逛着逛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耳熟而又轻快的笑声。 “对了,就是这样。这个,你们腰要挺直些。抬头挺胸,要笑,笑的开心些。”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然后看到汪子璇穿着一身红色旗袍,真背对着他站在一排女孩子旁边指导着什么。 “子璇,”梅若鸿叫了她一声,看着她转过来的样子,只觉得恍若隔世。他每天沉浸在那些看不完的数据报表航线之中,差点都忘了他曾经的这些朋友们。 “若鸿?”子璇看到是他,也非常意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挥挥手让那群女孩子散去,这才转头过来招呼梅若鸿,“若鸿怎么是你,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是在上班吗?我听杜芊芊说你进入她家的航运公司帮她爸爸做事了,最近感觉怎么样?呵呵,梅经理,你现在美人在侧,事业有成,怎么见你没有一点点春风得意的样子?” “上班?”梅若鸿听她这么问,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子璇,你别取笑我了,这份工作已经把我烦到焦头烂额的地步,我每天看着那些账目举得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着我让我无法呼吸,我连活着都难,还谈什么得意!” 看着梅若鸿这个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子璇挑了挑眉,“工作总是有不顺利的地方,只要咬咬牙撑过去就好了。你以前从来没有工作过,可能一开始不太习惯吧。不过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不懂的地方多看多学多问,大家都是从不懂到懂的。” 自己开店,自己负责所有的东西,汪子璇现在对经营一项事业的所需要吃的苦有充分的了解,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所以她对梅若鸿的抱怨也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劝梅若鸿要耐心些。 梅若鸿看着理智成熟的子璇,心里泛过一丝苦涩,什么时候连子璇都说这种话了,她不是一直最支持他的吗?难道她再生自己的气,所以才在挖苦自己? 子璇,看着跟玫瑰一样娇艳的子璇,梅若鸿不由得想起了以前那些日子。子璇总是待他极好,从来不勉强他做任何不喜欢做的事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每天画画就好了。 想到这里,梅若鸿心里忍不住浮现出芊芊那张苍白的脸,以及那永远都饱含着泪水的眼睛,她总是那么雾气蒙蒙的看着他,于是在她面前,他说不出半个“不”字,她那种无声的压迫,总是让他去做各种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芊芊,子璇,工作,画画,这几样东西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子里转着,几乎让他晕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好奇的子璇,他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刚才在干什么?训练店员吗?” 再谈工作的事情的话,他想他会疯的。 可是让梅若鸿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从汪子璇口中听到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画展啊,我是在为画展而做准备,我哥他们的画展快要开始了,难道你不知道?” “画展?!”梅若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从头劈到了脚,从内劈到了外,他几乎站立不稳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画展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画展要开始了!”梅若鸿猛的抓住子璇的胳膊,狠命的摇了起来,汪子璇粹不及防,只觉得自己忽然被扔到一条颠簸的小船上一样,被他摇的头晕眼花的快要吐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愤怒的喝声拯救了汪子璇,谷玉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扯开了梅若鸿抓着她的肩膀的手,把汪子璇揽在怀里,关切的问,“子璇,你没事吧。” “没,没事。”汪子璇觉得天终于不动了,地终于不摇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她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了谷玉农,趴在他的怀里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谷玉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若鸿见到谷玉农,只觉得他跟前几个月那种样子大不一样了,看上去气质好了很多,没有一脸倒霉鬼的样子了。 “这是大路,我怎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谷玉农搂着汪子璇,虎视眈眈的看着梅若鸿,“倒是你,你不去好好的上班,追求你的杜大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对于谷玉农,梅若鸿一向是不大瞧的起的,“你自己还不是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 “我是跟子璇有公事,过来商讨公事的,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很你一样游手好闲!”几个月不见,谷玉农的嘴巴伶俐了不少,对上梅若鸿也是丝毫不落下风。他早就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这个时候讽刺起他来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你,”梅若鸿被他气的没有办法,谷玉农高高在上的姿态深深的刺激了他,让他回想起了他在“西海航运”这段时间不愉快的经历来了。在那里虽然大家都喊他“经理”,可是每个人都知道他当经理只是因为他是杜世全的女婿,所以那些其他的副理们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会摆出这种瞧不起的姿态,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谷玉农家的事业是自己,他自己是老板,所以爱什么时候外出就什么时候外出,爱以什么洽公还是调研为借口外出,就以什么为借口外出,哪里像梅若鸿那样身为人家女婿,处处在屋檐下不得自由呢。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谷玉农,梅若鸿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公平,愤怒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谷玉农,我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测不安好心别有企图,你说,醉马画会要开画展的事情,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故意让他们不告诉我的!”梅若鸿愤怒的指着谷玉农的鼻尖大骂着,心里想着:一定是这小人在其间作祟,嫉妒他的才华,怕他一举成名,这才隐瞒住各方消息不让他知道的。 谷玉农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醉马画会的这期画展可是大舅子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帮忙呢。自从加入醉马画会之后,他也成为其中一员,虽然不会画画,但是跟汪子璇一起做后勤工作还是做的很开心的,对画会的各种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也了如指掌。甚至,因为性别的问题,很多需要出面的工作他都主动的揽了过去,所以现在他对于这次画会的整个流程,不仅比那几个画家们清楚,甚至比汪子璇都要清楚。 梅若鸿这指责来的豪无道理,所以谷玉农鄙视的看着他,讽刺的笑道,“梅若鸿,你是得了失忆症还是什么,难道你忘记了自从你背叛沈致文,跟杜芊芊在一起之后,你就已经被醉马画会开除了,所以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必要通知你开画展的事情?” 梅若鸿一窒,当初他的确是收到了汪子默发给他的通知书,可是他根本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早就扔到脑后去了,他怎么知道他们会把这事当真? 谷玉农看着梅若鸿那副震惊的样子,对他嗤之以鼻的说,“好啊,就算我们告诉了你,给你留了一个位子,可你觉得你拿的出那些画吗?” 这些天,梅若鸿他忙着跟杜大小姐情不自禁,风花雪月,谷玉农很想问问他,他到底有多久没摸过他的画笔了? 55、转变 谷玉农的一句话,问的梅若鸿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的确是好久都没有画画了。他当初对杜世全说,八个小时上班,六个小时睡觉,十个小时画画,如意算盘打的倒响,可惜等到他工作了之后才知道,一天八个小时根本搞不定他的工作,加班回家已经筋疲力尽,完了还要去陪杜芊芊,还要逗她开心,他哪里还有时间还有心情去画画? 杜世全当初警告过他,如果不全心投入工作,让杜世全怀疑他的能力,那梅若鸿将不是三者皆得,而是三个都要失去。梅若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对此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这句话了。的确,以他的能力,他根本就不能兼顾各方面。 梅若鸿不知道画会其它上班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汪子默是老师,还兼任杭州画家协会的会长,他每天要备课,要上课,要解答学生问题,还要参加各种会议,他为什么就能每天画画?钟舒奇在火柴厂画花火,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八点才下班,工作时间比他更长更辛苦,为什么他也能画画?沈致文在一家杂志社画插画,经常要给莫名其妙的杂志画插画,叶鸣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每天要出去跑业务……他们个个都很忙,难道他们每天都在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画展所需要的所有画作? 梅若鸿不信!这怎么可能!他都做不到别人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是汪子默有存画可供展出,那陆秀山他们也没可能拿出那么多画来! “我知道了,你是在骗我是不是!哼,你是嫉妒我的天才,怕我到时候一鸣惊人,所以才故意打消我的信心是不是?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梅若鸿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兴奋的张牙舞爪兴高采烈的蹦着指着谷玉农,“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要去问子默,子默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不能谷玉农和汪子璇有所反应就跑了。 谷玉农被他的反应弄的目瞪口呆,这人自说自话的能力也太强了点吧,普普通通两句话,他怎么就能理解出那么多意思?谁没事干逗他玩儿,他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价值! 等到梅若鸿跑远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谷玉农看着怀里的汪子璇,很是关切的问,“没什么吧,我看他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汪子璇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拿眼偷偷的瞄谷玉农。刚才,她的确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胸怀是这么的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身上似乎多了许多她以前认为他没有的男子汉气概。他还是跟以往那样关心她,爱护她,但是他现在的爱护关心却不让她觉得窒息。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翠屏姐没有在店里?”谷玉农一边扶着她上阶梯,一边不解的问。今天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往常有翠屏在他还不用担心那个梅疯子做什么,现在没了翠屏坐守,他老觉得心不安。 “今天店里生意不多,她又操心我哥那里的事情,我便让她不用来店里了,这里有我就好。”汪子璇想想刚才梅若鸿疯狂的样子,还心有余悸,“我刚才再训练店员,没有想到梅若鸿忽然会出现,聊了几句他就抓着我的肩膀猛摇,吓死我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是那种人呢。” 因为杜芊芊的事,汪子璇现在对梅杜二人是不感冒的很。以前她或许会被梅若鸿迷惑,可是当她走出那个狭小的圈子,见识了各种各样优秀的男人之后,梅若鸿身上的缺点便如同被放在放大镜下一样,看的格外清晰了。 谷玉农见到她困惑兼厌恶的表情,自然心中大喜。要是往常,他绝对会得意忘形的落井下石几句,能把梅若鸿贬到多低就贬到多低,可是现在他时刻牢记着翠屏的指导,不要痛打落水狗,要做一个有风度豁达的男人,所以面对汪子璇的抱怨,他只是淡淡一笑的说,“可能他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一时难受才会忘形吧。反正是个外人,别理他。” “嗯。”汪子璇听到谷玉农的回答,惊讶之中又带着几分满意,虽然她说梅若鸿不好,可是梅若鸿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朋友,她当然讨厌别人把梅若鸿贬的一文不值,那不是间接的骂她有眼无珠?谷玉农的这种态度让她很是满意,她以前一直嫌弃谷玉农做为一个男人太小心眼,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能如此豁达的面对昔日他假想的情敌,真是太让人意外,也太让人高兴了。所以当谷玉农听说翠屏不在,中午她要一个人吃饭,便邀请她共进午餐,汪子璇很愉快的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 “这幅画好不好?”汪子默跟翠屏两个人在画室里收拾画,他的存货可不少,两人折腾了半天,连画室都放满了还摆不下。 “我是外行,说不准。”翠屏累的气喘嘘嘘,靠在桌子边一边喘气,一边看他得意的跟个孩子一样在每幅画面前走走停停,给她介绍每幅画创作的时间、动机、成因,哪些地方最满意,哪些最不满意。 “还说问我呢,你自己不是早有主意。”听汪子默锣陆擦税胩欤淦林沼谌滩蛔》烁霭籽郏星檎饽腥送耆抢吹蒙模咀约涸缬卸u濉 “我辛苦了这么久,你就让我小小的骄傲一番还不成?”汪子默对她比了比手势,然后笑着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着满屋子的画作,“这些有油画,有水墨画,有人物,有静物,有的是故事性很强的,有些却又是我学习印象派画的,画作太多,我倒不知道要放哪些去展览了。如果每种类型挑选几幅,那会不会没有主题,显得杂乱无章?如果只放某一方面的画作,我又觉得很遗憾……” “看来作品太多也是烦恼。”翠屏点点头,比较能理解汪子默,不过她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喂,我的大画家,你是不是忘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着翠屏一本正经的样子,汪子默有些迷惑,自从画会里有了汪子璇、翠屏和谷玉农之后,他几乎都对杂事放手不管,只跟着几个好友一起研究画画去了,这样算来,他忘记的重要问题似乎还不少呢。 “你啊,”翠屏不客气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难道忘记了这是你们画会的集体画展,不是你的个人画展,你这个大画家这次是去当绿叶当噱头的,如果你拿出的作品太好,岂不是抢了其它人的风头?大家都去看你的作品了,那你让其它人怎么办?” “对哦,我是去陪衬的,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汪子默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次主要是帮其他几个人宣传,我太抢风头了不好。不过,如果拿出来的质量太差,砸了我的招牌,那也不好吧!” “笨。”翠屏敲了他一下,然后解释道,“到时候去看画展的人,不一定各个都是专家吧?是不是还是有很多跟我一样对画没什么研究的普通人慕名而去凑热闹?这些人评判的标准,不过就是好不好看而已!所以你只要选几幅雅俗共赏的拿过去,在专家那里得不到太高的评价,在普通观众那里也不会得到太低的评价,即不会大出风头在报纸上抢了版面遮了其他人的风头,也不会让观众觉得失望毁了名气,岂不是两全齐美?” “这个主意好!”汪子默恍然大悟,“专家们向来注重的都是笔法啊,技巧啊,光线啊,意境啊什么的,可是普通群众只是看个热闹,他们欣赏的角度跟专家差别很大,根本不懂那么多专业问题,我只要在他们那里拿个高分就好了。至于其他几个,不管谁在专家那里拿到高分谁在普通观众那里拿到高分,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胜利。” “老婆,你真聪明!”汪子默说的兴奋,直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害的翠屏脸一红,“谁是你老婆了,别瞎说!” “来吧来吧,赶快帮忙,我们把画搬到外面去。我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既然要选最受普通人喜欢的画,那我这专业的眼光就必须摒弃。今天太阳正好,我们把画搬到走廊上去晒晒太阳,顺便喊家里所有的人都来,不分老少贵贱,所有人都提前充当一回观众,投票选出他们最喜欢的作品,到时候我就拿那些去展览。” “人家白居易念诗给老妪听,你画画给佣人看,到也秉承了乐天的群众路线啊!”翠屏听到汪子默的主意,脸上笑的乐开了花,当下打开门让他先搬一部分出去,“你先慢慢搬,我去喊其它人来帮忙,这么多画,要我们两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 56、捉“贼” “来来来,每人一张纸,从这里开始是一号,依次是二号、三号、四号……你们按顺序过来,每个人把自己喜欢的号码记住,写在这张纸上,然后交给我。” “那,我们要选哪个?”有人弱弱的问翠屏。 “随便哪个都可以,只要你们觉得好看就行!” 翠屏跟汪子默指挥人把画搬到了走廊里,一字排开,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翠屏趁机给每个人发纸笔,讲清规则,然后引领者大家开始扮演了参观者。 所以,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当梅若鸿跑到汪家时郁闷极了。因为他不知道今天汪家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拍门都没有人来开。他顺着墙根走了一圈,听到花园里人声鼎沸,分明是有人,可为什么没有人理他,给他开门呢? “喂,有没有人!我是梅若鸿,我有急事找子默,你们给我开开门啊!”梅若鸿在墙边声嘶力竭的大吼了几句,可是汪家的花园实在是太大,他的叫喊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那边热闹依旧,却没有人给他开门。是梅若鸿逛了一圈,拍的手都肿了,终于按捺不住,找了一截短墙就准备翻墙而去。 可是,汪家的花园太大,墙也不低,梅若鸿费力的爬上墙头时,衬衣不小心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别提有多狼狈了。他郁闷的在那里,觉得自己真倒霉,可是没想到他的倒霉事还不止这一点点。 当汪家的人都在赏画的时候,一声“噗通!”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许多人回头,直接看到花园的墙头上有不明物体落到了池塘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怎么回事?”翠屏狐疑的转头,然后就看到一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池塘里爬折腾。那池塘是养荷花的,淤泥极深,看似不深,可滑不溜秋的极为难爬,那黑影爬了几次都以跌倒告终,于是他便开始大呼“救命!救命!” “哎呀,进贼了,有贼,大家快抓贼啊!”还没等翠屏和汪子默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老陆先发制人的大叫了起来,凄厉之声不下于那个“贼”!他是管家,大家都听他号令惯了,他这一开口就不得了,还在走廊上观望的众人纷纷把手上的纸往翠屏那里一塞,然后都争先恐后的跳出去抓那个贼了。 “哎,哎,”汪子默叫了两声,都没有制止住这种势头,只能赶忙接住塞向他的那堆纸。唯一欣慰的就是,还好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交了纸,不枉他辛苦一场。 “你愣着干嘛啊,还不赶快收画!”听到喊抓贼的声音,翠屏先是一愣,然后赶快收拾好自己怀里的纸张,一边猛踹汪子默。 “收画?”汪子默看了一眼摆了一长溜的画,然后又看了一眼池塘边黑压压的人群,一时拿不定注意要到那里去帮忙,“家里来贼了,我总要先看看吧。” “看什么看,有那么多棒小伙在,哪个打不过你啊,你去能做什么事?还是赶快搬画!那贼说不定是来干什么的,你这可是较贵的东西,他再往你这边一跑,随便溅几个泥点子,那你的画可全都毁了。”翠屏瞪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画往画室跑。 “说的有道理。”汪子默看了一眼那个“贼”跳进来的方向,有那么多人呢,那贼还能跑的了?让他们慢慢去抓吧,自己收完画再来审问。所以他也就效法翠屏,抱着自己的画往室内跑。 等到翠屏跟汪子默收拾完所有的作画,去院子里看那个瘫倒在地上的“贼”的时候,他已经被大家揍的不成样子了,老陆还专门让人五花大绑的将他绑起来,嘴里也塞了破布的在院子里晾着,打算等汪子默收拾完毕再过来审他。 “你是谁?为什么要到我家来?看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当小偷!以你的体格,去码头上辛勤工作一天都会有饭吃,何必这么好吃懒做!”汪子默收拾整齐,过来看那个在阳光下被晒的奄奄一息的年轻人,心有不忍,训斥了几句,就挥挥手让老陆帮他松绑,说是算了吧。 “少爷,你真是太好心了,依我看这种贼骨头要好好教训教训才能长记性!”老陆对汪子默的处置很不满意,强烈建议要去把这人在牲口棚好好关几天,但是他最终拗不过他家少爷,只能让人松绑。 谁知道那小偷被松绑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朝汪子默冲去,这可吓坏了老陆,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还没放下的木棒毫不留情的朝着那人脑袋砸去,“咚”的好大一声,吓的翠屏都闭眼了。 “啊!”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汪子默听着这声音格外的耳熟,立马让下人助手,仔细的看了看被按住的人,当下大惊失色的叫了出来,“啊,若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是梅若鸿?翠屏也被吓的不轻。看着他满身是泥的被人按着脸挨着大地,身上一缕一缕的跟流浪汉似的,身上散发着的鱼腥气让所有人退避三舍,脸上黑乎乎的,只有两个眼睛还能看出是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难怪之前没有人认识他。 “你问我怎么成这个样子,那怎么不问问你们家佣人!”梅若鸿坐在地上,想要咆哮,却没想到一张嘴就拉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于是只能小声的坐在那里哭诉,“就是他们把我打成这个样子的,我都说了我不是贼,可是他们还是拼命的打我。” “你们有人听到他说话吗?”老陆一脸憨厚的问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汪家那个下人们打的格外整齐。 “老陆年纪大了,耳背,你就别跟他计较了。”汪子默觉得老陆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所以只能去劝梅若鸿。实际上他也觉得梅若鸿实在是有点过了,哪里有人拜访用翻墙的呢。 “你,你们!”梅若鸿挣脱了他们的钳制,站起来气愤的一个个指头点过去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干嚎,|“那我就这么百被打了?” “不成还要我们赔你医药费?我还没有收你毁了我们家荷花的钱呢!我那可是名种,你那么大啦啦的跳下来,毁了多少,你知道那值多少钱!”老陆生怕汪子默真的说要赔钱,所以先发制人跳的无比之高,一脸激愤,闹的汪子默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要帮梅若鸿看伤。 “老陆,你消消气,梅先生又不是故意的,你这样斤斤计较要子默怎么做人。”翠屏打了个圆场,“梅先生又不是小气的人,哪里会计较一点点的医药费,你说是不是!” 翠屏说的客气,眼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梅若鸿,不知道梅若鸿就觉得心虚了。嘴上不再吼吼,但是犹在嘀咕,“可是他们也不能把我当贼啊!” “你光天化日的翻墙过来,落在我们池塘里,这行径不是小偷是什么?有几个正经人会翻墙进人家?我还没有见过我们家少爷有这种朋友呢!”老陆在一旁边,用大家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嘀咕”着,惹得所有人想笑又不敢笑。 “你,”梅若鸿气急败坏的瞅了老陆两眼,恨不得吃掉他。刚才就是这老头子带头来捉他的, 他差点就自己爬出来了,可他非要指挥人拿竹竿将他打落下去,按着他在水池子喝了好几口的脏水,等到他半死不活将他捞出来时,他已经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了。 “若鸿,你是来做什么的?”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花四射,汪子默再也不敢让梅若鸿跟老陆说话了,站在两人之间岔开了他们,心里也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梅若鸿着急到连翻墙都要进来。 画展,画展!这一番折腾,梅若鸿终于记得他的来意了,当下冲着汪子默叫了起来,“画展,我是为了画展的事来的。” “画展?”汪子默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你也看到了我们在报纸上的广告?哈哈,这个法子不错吧,欢迎你过来参观啊!” “你们做了广告?”梅若鸿有些惊讶,但是旋即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你们声势搞的这么浩大,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接到参加画展的通知,当初明明说有我的!” 汪子默听到他说这种话,收了脸上的笑意,“若鸿,当初说是有你,可是难道你忘记了你已经被我们开出醉马画会了?我记得我写了退会函给你,难道你没有收到?” “我,”梅若鸿无话可说,只能吼了出来,“那怎么能算数,他们只是一时激愤而已!” “我们投票决策的,怎么不能算数?”汪子默的手插在兜里,一派淡然,“虽然我是会长,可是我也没有权力更改大家的决定。你要参加,可以,那必须得到半数以上的会员同意。这是我们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你这是在故意整我!”梅若鸿愤怒的大叫着,“你明明知道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那是你的事情。若鸿,你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汪子默看着他,“这件事你得自己解决,我帮不了你。” 57、准备 梅若鸿失魂落魄的跑出了汪家,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汪子默在门前静默了很久,一直到翠屏来喊他。 “怎么,你后悔了,心软了?”翠屏看着汪子默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的问他。她知道他是个滥好人,可是她始终不认为梅若鸿那种人有需要什么同情的地方,“他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怜,对于一个时刻准备着,为自己梦想努力的人而言,一场画展并不能起任何决定性作用,只要他真的有才能,是金子总会发光,梅若鸿他又何必拘于这一时的不得意。” “机会,永远垂青有准备的人。梅若鸿却的不是机会,是准备。” “我没有心软,也没有动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开除他是大家的决议,我自问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问心无愧。”等翠屏说完话,汪子默摇了摇头,有些沉重的说,“我只是伤感失落而已。看到一件美好的东西凋零,任何人都会叹息两声的。” 汪子默想起自己最初遇见梅若鸿的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的努力,他的想法,他的才华,都曾经深深的感动着他,让已经小有名气的汪子默丝毫不考虑两人的性格差距,身份差距,名声差距,与他成为了好友,竭力帮助他的事业,周济他的生活。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梅若鸿的绘画事业却始终没有起色。汪子默骂过,劝过,却怎么也不能改变梅若鸿不停的消耗着,磨损着,透支着他的艺术天分的局面。每个人都在学习,都在进步,都在成长,唯有他自负且固执的抱着他的天赋,不肯学习任何,也不肯吸收任何东西。人犯错是在所难免的,重要的是自己认识到错误,然后改正错误,从错误中汲取成功的力量。可是梅若鸿,他一直在纵容自己犯错,并且懒惰的把每一次错误都归结为运气不好,老天不公平。 多少年过去了,汪子默看着昔日意气风发的好友逐渐变成今天这个怨天尤人面目可憎的人,他只能发出一声叹气。其实,杜芊芊时间只是个引子,没有杜芊芊事件的话,大家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是。他们这群人相聚在一起,不为身份不为财富不为名誉,只不过是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互相切磋钻研而已。现在,梅若鸿跟他们已经志不同,道不合,分手只是早晚的事。 汪子默把这些话说给翠屏时,翠屏沉默了一会儿,却只是笑,“你只是觉得惋惜,那是因为在杜芊芊事件中你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当初伤害的人是你,或者是子璇的话,那么现在你肯定不会这么淡然了。” “那倒是,如果是我,或者说如果是子璇受到了伤害,我想我一定会恨他入骨,比现在的沈致文还更加三分吧。”汪子默点了点头。沈致文在遭遇背叛的最初,对梅若鸿恨不得拆其骨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梅若鸿几乎毁了他的绘画生涯。可是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他渐渐找到了新的希望,他把他的满腔愤怒都用在了画画上,发誓要在绘画上取得超过梅若鸿的成就。 苦难是一笔财富,经过这种磨砺的沈致文似乎浴火重生了一样,当他重新拿起画笔时,他的画里多了一重厚实凝重的悲怆,多了一种他对于生命的感悟,整个绘画的境界都提高了不少。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成了画会里最让人吃惊的角色,进步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算了,不要为这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翠屏摇了摇他的手,从一堆思考中清醒过来,“你打算还要在自家门口当多久门神?” 汪子默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站的腿都酸了,当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进去吧。” 下午汪子璇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向她提梅若鸿来这里大闹过一趟的事情,是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好奇花园里的荷塘什么时候缺了一块。 “喂,哥,过两天我们画会的画展就要开了,你是不是要在这之前召开一个会议,动员动员大家啊!”汪子璇一回来,就小鸟一样的快活的奔到汪子默的书法,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搅的他做不了其它事。 “要动员什么啊,大家现在都忙的焦头烂额,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汪子默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她推翻到一旁去的卷宗,哭笑不得的说。 “不行,一定要开个会,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按住汪子默的文件,不让他看,非让他同意才撒手。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这小姑奶奶,简直是看哪儿乱你就搅合哪儿么!”汪子默嘟囔了一句,只能弃权,我明天就召开他们来家里开会,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哈哈,我有一个好点子,天大的好点子!我真是聪明!”汪子璇乐不可支的蹦蹦跳跳,不知道她自己在高兴什么。 “什么点子,能说出来让我们分享一下?”翠屏抱着书正从外面进来,她最近在跟汪子默学英语,所以每天总会过来两个小时。听到子璇的笑声,她笑意吟吟的开口询问着。 子璇的笑声总是很有感染力,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听到她的大笑,似乎就能忘却很多烦恼。 “这个,”汪子璇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过这次她却难得的矜持了一次,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现在不能说,等明天人到齐了我才说。”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准时到了他们常聚会的烟雨楼,可汪子璇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不予出现,一直到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耐性,翠屏打算亲自去催催子璇的时候,她才抱着一摞子衣服出现。 “啊,快累死我了,赶快来搭把手啊!”她气喘吁吁的手上抱的,肩上提的全部是衣服,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谷玉农赶快帮她把衣服接过来放在桌上,递了杯茶给她,看她一口气喝完水,才敢开口问,“子璇,你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这个。”子璇麻利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打开,露出一套套新衣服,以及相应的领带啊,礼帽什么的配饰。 “这是,送给我们的?”汪子默迟疑的问了一句,有些惊讶于汪子璇的大方,自己这个妹妹,自从做了生意,那是小气日益剧增,平常一分钱都要算清楚,怎么这会儿拿出来这么一大堆价值不菲的衣物?他狐疑的望了一眼翠屏,意思是“难道是你做的主?” 翠屏做了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手势,示意他静静的看着汪子璇下文。 果然,汪子璇一个个给众人分发了衣物,有西式的西装衬衣,有中式的丝绸上衫,无论哪种类型,唯一共同的就是,都非常精美。 “现在,都拿到了你们的衣服了吧。”汪子璇一拍手,然后站在众人面前,笑咪咪的说,“我有一个重大的计划要宣布,这就是,本次醉马画会的服装,由我们翠璇轩来赞助。” “赞助?”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新鲜词,而翠屏则是愕然,子璇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怎么会,如此,超前。 “对,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穿的那叫什么样子,就是这样,才会让人觉得画家们都是一群放荡不羁的疯子,才会让普通人难以接受你们。所以,明天,在画展开始的前一天,你们全部要去理发店重新给我收拾一通,然后再在画展的当天穿上我给你们的这些衣服出现在画廊,接受广大市民的检验和媒体的采访。”汪子默指了指他们胡子拉碴的脸,鸟窝般的头发,以及那些完全不知道哪个时代出产的衣服,挥了挥手,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 “我们是开画展,只要画好就行了,干嘛还要做这些表面功夫。”有人完全不乐意,嘟囔了一句,结果被汪子璇狠狠一瞪,“菜市场的小白菜五分钱一斤,水果店洗干净挑选尺寸一样用红绳扎起来的小白菜就要两毛钱一把,你说外表重要不重要!我已经联系好了理发厅和澡堂,你们明天一个都不许逃,我会亲自押着你们去的。” “第一印象的确很重要,要是能给大家留一个好印象,应该也会利于我们画会的宣传吧。”谷玉农一向经常跑生意,很知道这表面功夫的重要性,所以知道画会众人不屑,但还是一一像大家解释了半天,才让这些画家们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翠屏看着汪子璇在那里说的义愤激昂,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等到大家都去试衣服了,才拉拉了汪子璇的袖子“说,你有什么企图?竟然把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搬过来了?该不止是为了让他们好看吧” 汪子璇见没人注意,才在她耳边偷笑的像只吃了腥的猫“我不是说了赞助嘛,当然对我们是有大大的好处的。你想想看,画展那天会有多少人?他们各个都是主角,受到的瞩目该有多多啊?大家看画,也看人,他们四处走走应酬,不是再给我们做免费广告嘛!再说如果这次画展成功,他们都成了名人,那他们的衣着打扮必定要受到追捧,到时候会有好多人学他们的穿着打扮,我们不是就赚大了。哈哈,我告诉你,我已经在他们的每一条宣传横幅下面加了一句话,‘本次服装由翠璇轩赞助提供'',你就等着我们出名吧!”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汪子璇朝着她眨着眼,像只等待人夸奖的小狗。 “天才!你是怎么样想到的?”翠屏不得不承认,汪子璇的确是块经商的材料,没有人任何人指点就有这种超前的点子,真让翠屏怀疑她是不是才是穿过来的那个。 “我跟玉农去吃饭的时候,他说过一句“那天去看热闹的人肯定有好几千”,当下就提醒了我。我就在想,那么多人,如果能来我们店里多好啊!哪怕那天只去一千个人,只要有五十个人来我们店里,这就是一笔大生意,所以我就在想要怎么引诱这些人来。算来算去,最佳的展示地点莫过于他们自身了。刚好加上我们派去的店员,有男有女,足以将我们店里所有的新款服装展示一遍。” “我们歇业一天去帮忙,怎么能没点好处呢?”汪子璇眨眨眼,很大力的拍上翠屏的肩膀,“我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我们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哈哈哈” 58、画展 醉马画会的画展,取得了盛大的成功。首先别的不说,就是剪彩的时候,五个风度翩翩的画家往那里一站,或儒雅或俊秀或斯文或清癯或不羁,就让那些来采访的记者们觉得没白跑一趟了。没办法,谁叫好多报纸杂志的主要读者群都是那些太太小姐们呢,对于她们来说,一个画家长相比画家本人的画作更有看头。那些艺术啊什么的她们不懂,可是一个画家英俊不英俊,这可是很容易成为聚会的谈资的,即标榜了自己高雅懂得欣赏艺术,又能充分满足自己的兴趣。 至于开馆了之后,里面画作的数量质量也引起了专业的画评人们的兴趣。这几个月里,醉马画会的五个画家可是一点都没歇下,坐着站着睡着想着的都是画,而参选时也全员做了一个互相鉴赏,拼命的挑彼此的毛病,所以最后拿出来的作品都是他们所有藏画中的精品。 因为有五个人,风格多样,所以无论多么刁钻的人总能找到一两幅合他胃口的,当然,不合胃口的那也是必然存在的。于是这样一来就热闹了,看着他们三三两两的对自己欣赏的大加赞扬,对自己不欣赏的拼命贬低,汪子默几乎可以预计这笔墨官司有的打了,不过不管怎么打,出名的却都是他们。 一场展览下来,所有人都忙的筋疲力尽,可是等参展观众走了之后,清点成绩时,却都乐的何不拢嘴巴。难得的五个人都得到了一到两位画评人的赞赏,尤其是沈致文,还第一次得到了一位很有名望但是眼光特别苛责的前辈的赞扬,虽然只是简单几句,称赞他有潜力,是画坛新秀,但是足以让一直不得志的沈致文笑的何不拢嘴了。因为有了这个人的赞扬,那么相比从明天开始,必定有许多人开始注意他的画。 至于汪子默,这次画展他虽然不是最出风头的,可是却意外的成为了卖出画作最多的一个画家。他的展品,在今天闭馆的时候,就已经卖出了三分之二,这种辉煌的成绩让所有人咂舌,就是汪子默本人以前也没有这种成绩,所以当下乐的何不拢嘴,说是为了庆祝今天的展览成功,他做东,大家去杭州最大的酒楼里去吃一顿。 就在他们这边春风得意的时候,梅若鸿陷入了深深的低谷。其实画展的时候,他也来看了。今天早上他本来并没有来的打算,可是在办公室被一堆人烦,他只能再次翘班逛了出来,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他们举办画展的画廊门前。本来他是来看缺少了梅若鸿他们五个人怎么丢脸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场面会这么热闹。他本来还等着汪子默他们发现他,然后打了一堆腹稿要见了他们怎么说话,可是没想到人实在是太多了,有许多有名望的名流以及画坛大师以及知名的画评人都悉数到场,汪子默他们几个人四处应酬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一个人发现梅若鸿的存在。所以指望着他们迎接的梅若鸿只有自己灰溜溜的随着普通观众一起入场,在心里大骂他们背信弃义,忘记昔日老友。 当梅若鸿进场以后,他一边惊讶与这次来参观的观众人数之多,一边随着人流参观了每一幅画。当他走到汪子默的展区时,心里暗暗感慨汪子默水平的下降,心里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要比汪子默强多了。可是当他再仔细一看,发现才短短一早上,汪子默的好多画都在底下挂上了已售的标志,不由得心里忿忿观众的不识货,只知道追逐名气。这些在他眼里根本不怎么样的画竟然有这么多人买,可是他梅若鸿的大作比这强多了,连去画店里抵押换几盒颜料店主都不肯,真是狗眼看人低! 等到他走到沈致文的展区时,则变成了震惊,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标错了名字,他怎么可能画的出这种水平的画!他一幅幅看过去,越看越震惊,而后到陆秀山、叶鸣、钟舒奇等人的展区的时候,也让他惊讶,几个月不见,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明显的提高! 骗局,骗局,这一定是个骗局!梅若鸿仓惶的在沈致文最受欢迎的一幅画作面前声嘶力竭的大叫,“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画的出这种画!”可是他叫了两声,还没来得及抓着旁边的观众向他揭露这一无耻的“骗局”的时候,就被一旁维持治安的保安当成捣乱分子押着扔出了门外,而此时正在跟几个画坛前辈应酬的醉马画会成员,根本没有一个发现这小小的骚乱。 “怎么可能?老天,你太不公平了!”梅若鸿在画廊外面的马路上捶胸顿足的大叫,叫了一阵子之后,没有人理他,便自己灰溜溜的回家了。 这一天也是杜芊芊出院的日子,梅若鸿过于沉溺于自己的伤痛中,竟然忘记了去接他的爱人回家。杜芊芊在医院里左等右等,等到时间都过了,也没有等到梅若鸿的出现,只能怏怏的跟着佣人一起回家了。 可是,让她震惊的事不仅仅只是这件,当她回到家,等到杜世全下班时,杜世全的怒火让她吃惊:“我就不懂,你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他是数学白痴呀!数目都不会认!不是少一个零,就是多一个零!他是地理白痴呀!到现在还不知道长江线有多少港口?他是时间白痴呀……所有船期都弄不清楚……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爹!”看到杜世全如此生气,芊芊虽然吃惊于梅若鸿犯的这些错误,但还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小小声的辩解:“你不要急躁,你要给他时间嘛,他毕竟是初学者……” “给他时间?”杜世全不知道一向聪明的女儿是怎么样了,脑袋竟然这不清楚,他气的忍不住咆哮:“我给他时间,他可不给我时间呀!丢下公司一大堆烂摊子,他说不干了!连跟我报告一声都没有,人就不见了!我怎样给他时间?” “啊……”听到这个消息,杜芊芊惊呼了一声,梅若鸿竟然连跟她告知就不告知一句,就做了这种决定,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 杜芊芊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到了,狠狠的甩了甩头,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若鸿不是这种人,他必然深深的受挫了,才会这样冲动。天啊,他究竟收到那种打击才会消极成这样,杜芊芊立马担忧的心慌意乱起来,杜世全还在那儿大篇大篇的数落,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出去一下!”杜芊芊喊着:“我得去看看他,我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拿的转身就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回来!”杜世全看到女儿这样,先是一惊,然后吓的赶紧喊了起来着:“医生说你还要休息,你去哪里?” 他的话音还没落,杜芊芊就一惊跑得没踪没影了。杜世全跌坐在沙发里,大声的叹气□□:“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芊芊到了水云间,发现若鸿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的画板画纸发呆,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他的眼光,像是垂死者的眼光,空洞而无神。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凭吊”一个死去的梅若鸿。他那种萧条、悲怆、无助和落寞的神情,立刻绞痛了芊芊的五脏六腑,她全身全心,都为他而痛楚起来。走到他面前,她跪了下去,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双手:“若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若鸿,看到你这样,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芊芊啊!”梅若鸿看着是她来了,望着她的眼神忧伤凄苦哀苦的说:“失去了绘画的梅若鸿,实在是一无所有啊!在那间办公厅里,只有一个低能的、无知的梅若鸿,在那儿被各种公文,各种数目字,各种名地名货物名,给一刀一刀的‘残杀’掉!” “若鸿!”芊芊震动的惊喊。 “失去了绘画,失去了海阔天空的生活空间,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时间……我等于已经毁灭了,已经死亡了!芊芊啊……我不明白,这个毁灭了的我,死亡了的我,对于你,还有价值吗?”梅若鸿戚戚的说道,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杜芊芊被他那样凄苦的语气,吓得冷汗涔涔,发起抖来。她扑过去,一把就把若鸿抱住,痛下决心的喊:“若鸿,你不可以死亡,不可以毁灭!你听着!你画画吧,你去画吧!尽情尽兴的挥洒你的彩笔吧!我绝不让他们再糟蹋你,再残杀你了!” 他的这幅样子,与她初见他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这哪里还是她爱的那个梅若鸿!不行,他不能这个样子,她要让他重新变为她爱着的那个,意气风发,卓尔不群的梅若鸿,她不能忍受他变成这样。杜芊芊搂着梅若鸿,大滴大滴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着说“如果你不能适应上班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去了!千万别折磨你自己!” “可能吗?”梅若鸿有气无力的说:“你爹不会放过我的……” “他会的!他会的!”芊芊喊着:“无论如何,我爱上的那个梅若鸿,是水云间里的梅若鸿,不是四海航运里的梅若鸿啊!让我们去跟爹说,让我们去说服他吧!” 59、画我 醉马画会的画展非常成功,本来预计只开三天,可是经过第二天晨报的报道之后,观众逐日增加,在广大观众的要求下,画廊老板主动找他们商谈,半价租给他们场馆,延长了画展时间,足足开了七天才罢休。 这七天里,杜世全自然也去看了一趟画展。虽然他对画家有歧视,也不懂什么画,可是一个处在他那种身份地位的人,势必要对这种活动表现出一定兴趣的,要不然在社交中会受笑话,因此他也被几个几个生意上有往来的老板约去看画展了。 他们去的,是画展的最后一天。真正的生意人,没有几个人有空去研究那些艺术,所以大多数也跟杜世全一样一知半解,看不出哪里好。可是生意人往往比别人更能灵活的从一件物品的价格去评判它的价值,因此当他们进去转了一圈,看到画展中的大部分画作都被标上已售的标志之后,立马感觉到了这些画家的价值不凡。 就在杜世全为此惊叹的时候,有好事者记起了那桩“艺文轶事”。虽然那个时候当笑话讲,可是如果杜世全的那位女婿真的闯出了什么名堂的话,那笑话可就成了才子佳人的美谈了,所以当下有人就问,“听说杜老板的东床也是醉马画会的成员,不知道是其中哪位?带我们去欣赏欣赏他的画吧。” 杜世全脸上的笑容一窒,尴尬的说,“你记错了。” “怎么会记错呢,我记得当时报纸上明明就写着,与贵千金有纠葛的那位,就是醉马画会的成员呢~”那人不懂看人眼色,没有看到杜世全已经黑了的脸,继续的努力回忆着那张小报上的内容,然后被杜世全粗暴的打断了。 “说你记错了就是记错了,那种三流小报上的东西只有无知的村妇愚夫才会相信!”杜世全气冲冲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就扔下那帮朋友自己走了。 回到家里,他越想越不是滋味。醉马画会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就偏偏看上了那个梅若鸿?他以前对醉马画会并不熟悉,这次报纸上连篇累牍的详细介绍,他随意的扫了两下,只觉得那上面的五个年轻人各个都风度翩翩,无论哪个做女婿都拿的出手,偏偏女儿怎么就选了最烂泥糊不上墙的那个!无论是能力还是相貌,那个梅若鸿有什么好的! “人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杜世全郁闷至极,随意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发现是冷的,当然就大怒了起来,扔了茶碗,在屋里叫骂着。听到响动的丫鬟赶紧进来帮他换了杯热茶,然后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等他的吩咐。 杜世全虽然脾气比较粗暴,可是也不是随便迁怒人的人,看她那紧张的样子,随口问了她一句,“小姐呢?让她下来见我。” “小,小姐,”丫鬟见到他问这个问题抖的更厉害了,结结巴巴的说,“小姐不在家。” “不在家?这个时间她不在家到哪里去了!”杜世全一听这话,当下又吼了起来,气的狠狠的把茶盏放在了桌上。 “不,不知道。小姐早上从厨房搜刮了一篮子吃的东西之后,就出门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丫鬟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去给我叫太太,我就不信,连太太也不在家!”杜世全站起了身子,满脸的愤怒。 “老爷,什么事?”意莲匆匆的赶到客厅,看到杜世全的怒火,吓了一跳,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问。 “你问我什么事,我倒要问你的宝贝女儿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时间芊芊会不在家?你女儿一大早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你竟然还能安安心心的坐在家里,你这个做母亲的人是怎么当母亲!你是怎么教女儿的,我们杜家的家教全叫你给败坏了!”意莲一来,杜世全就摔了茶碗,好一阵怒骂。 “我,”意莲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早上杜芊芊出门她也是知道的,她有心替女儿隐瞒,所以不许仆人私下议论,却不料杜世全今天竟然这么早回来。 “她到哪里去了?”杜世全见她这个时候还支支吾吾,当下无名火蹿的有三丈高,大声喝了一句。 “水,水云间。她今天去看梅若鸿了,还,”意莲被杜世全这么一吓,赶紧说出了女儿的去处。 “还从我的厨房里搜刮了一大篮子东西去接济他?她竟然还敢去看那个穷小子!我不是说过,既然梅若鸿毁约,那他就不能再见我的女儿,他还是不是男人,还知不知道什么叫信守承诺,还有没有一点脸面!他竟然还好意思吃我杜家的东西,用我杜家的东西!” “老爷,老爷,你消消气。”意莲看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坏了,小声的请求着,“请你宽容一点,请你仁慈一点,我们家又不缺那点东西,他……” “我就是喂狗也不会给他!喂狗狗还知道帮我看门,喂他我换到了什么?他把我的公司搞的一团乱就撒手不管了,你让我怎么样宽容他怎么样原谅他!” “老爷,”意莲扭着帕子站在角落里,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管家,管家,你召集人手,跟我出去一趟,我就不信我亲自出马抓不回那个不孝女!”杜世全冲着外面喊了几声,下了命令,然后收拾东西,准备亲自去水云间那里抓人。 ======================== “若鸿,你要振作起来啊。”在水云间里,此时杜芊芊正帮着梅若鸿支好了画架,将颜料摆放在了他身边,画笔塞到了他手里。 “我,我,”梅若鸿握着画笔,脸上一边愁苦,“我画不出来。” “画不出来?”杜芊芊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看了看室内的布置,她一大早就来到这里,给他带来了画纸,颜料,给他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忙前忙后的帮他收拾好一切,就是为了让他能安心画画,可是他竟然说,他画不出来。 “芊芊!”梅若鸿一把扔了画笔,站起来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了起来,“芊芊,我画不了了,我画不了了,办公室里那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完全谋杀了我所有的灵感,我感觉到我现在就像是一条干枯的河流,两旁都是枯萎的树木,没有一点绿色,没有一点生机,没有一点希望,没有一点新鲜,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啊啊啊啊啊!!!” 杜芊芊没他这种悲痛欲绝吓住了,她从来都不知道,办公室生活会这么残忍,她看着嚎叫的梅若鸿,痛苦的梅若鸿,几乎要死去的梅若鸿,只觉得心里升起了一种澎湃的感情,她不能看着她的爱就这么颓丧枯萎下去,她要滋润他,她要拯救他。 “若鸿,”她激动的上前去抱住了他,抬起他的头,“若鸿,不要急,慢慢来,一切都会过去的,所有的创伤都会愈合,所有的机会都会重新降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芊芊,”他感动的抱住她,如此真挚如此深情的凝视着她,“你真是太善良了,太纯洁了,你如此无私如此热情如如此美好,你好的让我觉得羞愧。” “请不要这么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我对你的爱,为了你,我做什么都甘愿。”杜芊芊被他抱在怀里,感觉到一种极大的满足以及幸福,她小鸟依人的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若鸿,你为什么不能画了,说出你的烦恼吧,让我来一起帮你想办法,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个人共同努力,一定会解决问题的。” “我,我,”梅若鸿抱着她,一脸痛苦的环视着四周,“天气是如此的晴朗,窗外的风景是如此的优美,可是我却发现我不知道我要画什么?画花?画树?画天?画水?画鸟?还是画人?我不知道,我的脑子好乱,一切都那么平凡无趣,我找不到任何值得把他们画下来的理由。” “这,”杜芊芊犹豫了一下,看到梅若鸿彷徨无助的眼光,犹豫了很久,终于一咬牙,说了一句,“画我!” 梅若鸿惊讶迷茫的看着她,杜芊芊在这种目光的笼罩下脸微微的红了,可是还是坚定的说了一句“画我,以及我们的红梅。” “芊芊!”梅若鸿叫了一声,叫声了充满了惊讶以及满足,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用颤抖的手缓慢而坚定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随着那盘扣一颗颗解下,她细腻洁白的肌肤一点点在他眼前出现,露出她形状优美的锁骨,高耸浑圆的胸部,以及胸上那朵娇艳欲滴的红梅。这幅景象太美了,美到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摸上那朵红梅。 “太美了,这简直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艺术品。”他惊叹着,搂着她的腰,深情款款的抚摸着那朵梅花,低下头吻住了它。 “若,若鸿,”杜芊芊的声音在颤抖,她是强忍着极大的羞耻感才脱掉衣服露出这朵红梅给他画的,他的反应让她骄傲,却也让她不知所措,她难看推了他一把,“这,这是白天,你不要摸了,赶快画。” “等等,让我好好看一眼它,让我好好记住它的样子,每一次看到它,我就想到你为了我们的爱做了多大的牺牲,受了多少的苦。芊芊,我爱你,你真伟大,你真勇敢,你值得我膜拜!”梅若鸿痴迷的看着那朵红梅,紧紧的抱住杜芊芊,低下头用舌头一遍遍仔细描绘着那朵梅花的形状,情不自禁,流连忘返。 60、要挟 杜世全带着一帮人赶到了水云间,却发现大白天的水云间的门竟然紧锁着,当下就指挥人“来人,给我撞开它!” “是!”杜世全带来的人应了一声,然后齐心协力的开始撞门。就水云间那薄木板一样的门,哗啦两下就散架了,杜世全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众目睽睽之下,梅若鸿跟杜芊芊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关在屋里,这能做什么事情呢?这画面实在是太劲爆了,即使杜世全在场,也禁不住底下的佣人们“哗”的一声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杜世全见着这番乱象,当下一张老脸紫的跟茄子似的,恨不得当下晕过去。 “爹!”杜芊芊看到外面围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急的眼泪都崩出来了,而梅若鸿则是瞠目结舌,完全反应不过来。 “叫什么叫,还不赶快把你自己收拾好!”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自己那个宝贝女儿吼了一句,杜世全又黑着老脸吼了一句,“看什么看,都给我下去!守在院门口不许其它人进来!”喝散了看热闹的仆人。 杜世全本来想要进屋的,可是一看梅若鸿和杜芊芊那个样子,又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吼道,“收拾好了给我回家!” 杜芊芊被这巨大的羞辱给弄的眼泪涟涟,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为了激发梅若鸿的灵感,她才露出那个铭刻了他们相爱的红梅的。可是谁知道梅若鸿刚刚“欣赏”完,正准备拿出画笔来,就被杜世全带人冲了进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被人看到这个样子,哪里还有脸活了。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收拾完,杜芊芊小声的在里面叫了声“爹,”杜世全才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找了一张还没缺腿的凳子坐下。 “你们,”他张开口正想骂梅若鸿,没想到梅若鸿却先开腔了,他用一种非常愤慨非常生气的语气冲杜世全大吼,“你太不尊重我们了,怎么可以没敲门就带人撞了进来,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尊重?礼貌?”杜世全被这句话气到了,不怒反笑,指着梅若鸿的鼻尖问,“横冲直撞的质问你未来的岳父,难道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你的尊重,你的礼貌到哪里去了!光天化日之下,你勾引我的女儿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是怎么在糟蹋浪费我对你的信任?你就是这样表达对我的尊重,你就是这样表达对我的礼貌?” “爹,求你不要生气,不要如此严厉的苛责我们,听到你这样说话,我难过的心都要碎掉了。”杜芊芊一拉梅若鸿的手,制止他在杜世全面前继续说话,委委屈屈泫然欲泣的望着杜世全,“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们没有做任何不对的事情,我没有做任何有损杜家家风的事情,我们只是在画画而已,这是艺术,并不是你想的任何低劣的龌龊的事情。” “你没有做任何不对的事情?你说,你自从遇到这个男人之后,你做过哪些对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的跟一个男人在一间反锁上门的房间里,你还敢说你没有辱没杜家家风?!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女儿!你的自尊,你的羞耻都到哪里去了!”杜世全看到女儿嘴硬的样子,气的将桌子拍的砰砰响,“不管你们在屋里做什么,被这么多人看见了,那他们的想象就会成为既定的事实,你已经让我在商界颜面扫地了,你难道还要我成为所有下人们的笑柄!” “爹,”杜芊芊哀哀戚戚的叫着,水汪汪的大眼里泪珠终于忍不住落下,“我不是要这样的,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根本超出了我的预想。请你相信,我现在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你少一分一毫。如果我的死能洗刷杜家的耻辱,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的。我根本没有想要让你为难,我只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若鸿而已。”说完,忍不住站在那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杜世全也没有辙了。他能怎么办,他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他难不成还能真的把她逼死?他只能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挥挥手,“算了,我不说你们了。你赶快给我回家,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一个人到这个地方来。就算要来,也只要带上奶妈和丫鬟。至于你,梅若鸿,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从明天开始起继续去上班,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杜芊芊跟梅若鸿在一起的事情已经被所有人知道,刚才又有这么多下人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画面,流言还指不定多么难听。就算他强行拆散了这一对儿,也无法再给女儿找一个体面的人家,安排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所以,他只能打破血泪和牙吞的勉强承认了这个女婿。 “什么?要上班?我不去!”一听到杜世全要求他要上班,梅若鸿立马一蹦三丈高,“我不要再去那个牢笼,我不要再去那么谋杀我灵感的地方了。” “若鸿!”杜芊芊赶紧拉住梅若鸿的手,堵住了他还要继续咆哮的嘴,一脸眼泪汪汪的对杜世全说,“爹,对不起,若鸿不是不想去,他是真的不能去了。他不适合做那种工作,那会扼杀他的天性,让他完全无法画画。爹,若鸿是一个画家,不能画画的梅若鸿是不完整的梅若鸿,是一个残缺的梅若鸿,那不是我爱的人。所以,我求求你,请不要勉强啊他去工作吧,我愿意跟你去公司帮你打理事物。” “没有办法画画?”杜世全听到他们做出这种退出的决定,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己,他生气的问梅若鸿“你当初不是说你上班八小时,睡眠六小时,你还可以有十小时来画画吗?你怎么不利用你的十小时呢?” “我哪里还有十小时!”梅若鸿站在那里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我已经过得一团乱了!一天剩下的十小时有五个小时用来背资料、查资料、找资料……另外五个小时,用来痛苦、沮丧、懊恼、生气了!我还有什么时间可以画画呢?” “这种混乱又不是永久的?你总有一天熟能生巧!你犯了这么多错,我可曾当面责备过你一句?结果你自己那么快就打退堂鼓,你对得起我吗?你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吗?”杜世全对这个男人完全没辙了,他如此宽容大度不惜成本不计心力的培养他,他为什么总像扶不起来的阿斗一样。 “我……实在没有办法啊!”若鸿沮丧到了极点“我太不喜欢办公厅里那些事情了!” “不喜欢?你以为我杜世全就喜欢奔波劳顿的吗?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总有时候,是要为自己的责任感做一点什么,而不是永远为了兴趣生活……” “爹!”看着这两个人又几乎快要吵起来,杜芊芊急切的插进来:“你就不要再勉强他了,上那个班,对他实在太痛苦!一个痛苦的经理,不会为四海带来繁荣的,我愿意去……” “是啊!”若鸿接口:“你留着我,迟早会留出大麻烦来的!这个班我是绝不能上下去了,再上下去,我自己发疯也就算了,把公司搞垮了,连累百名员工,失去就业机会,流离失所,我岂不罪莫大焉!” “哼!”杜世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一声,怒冲冲的看着梅若鸿:“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大了!” 杜世全看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梅若鸿,咬咬牙,终于发狠的问:“梅若鸿,你到底能做什么?你告诉我!画画吗?你自认是个很有才气的艺术家吗?” “最起码,我一天画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累!”若鸿扬起眉毛来:“请你放我自由自在的画画,我一定很快就画出名堂来!并不是每个艺术家都穷,靠画画而名成利就的人也多着呢!汪子默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想起醉马画会画展的盛况,想起汪子默等人的名气,杜世全终于有所动摇。他盯着若鸿:“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画坛奇才,只要离开我的公司,你就如鱼得水,可以全力去画,尽兴去画,画了一定有出息?早晚飞黄腾达,名成利就?” “飞黄腾达,名成利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梅若鸿眉飞色舞的说:“我不敢说我能达到那个地步,但是,你让我去画,我迟早会画出一片属于梅若鸿的天空来!” 杜世全背负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踱来踱去,思索着。事已至此,这个女婿他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支持也得支持,不支持也得支持。要不然看他穷困潦倒那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将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的女儿?被笑话的还不是自己? 最后,他终于停在了梅若鸿的面前,有力的说:“好!为了你这一句‘属于梅若鸿的天空’,我赌下去了!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今天是七月二十,九月二十日,我为你开一个画展,我会租下杭州最好的场地,揽翠画廊!所有画笔画纸裱画钱,全由我投资!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承认了你,如果你失败了,你就再也不要到我面前来唱高调!至于成功的定义,我并不要你的画卖大钱,只要看看你能不能在艺术界引起回响,受到肯定!” 他已经把自己的要求降到了最低,他为梅若鸿提供他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只求这个人千万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真的?”梅若鸿不敢相信的问,整个脸孔,都绽放出光彩来,眼睛里的阴郁,一扫而空,两眼变得炯炯有神了。“伯父,你真的愿意支持我?” “我不是‘支持你’,我是‘考验你’”杜世全说:“你听着!我只出资帮你开画展,但我不会发动任何一个人来买画或看画!画展的成败,全靠你自己!” 梅若鸿完全无视了杜世全的最后一句话,他站在那里意兴风发,精神抖擞了的保证“我会表现给你看的!伯父,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太短,但是我会夜以继日,全力以赴!何况,我以前还有很多画,可以整理出来!我保证,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绝对绝对不会了!” “但愿你不会!”看着他这么喜怒形于色的样子,杜世全总觉得心里不怎么踏实。他暗自祈祷,希望自己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杜芊芊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当下喜出望外的扑上前去搂住了杜世全的脖子,欢喜得声音都发抖了:“爹!你毕竟是个有胸襟、有气度、有思想、有感情的、伟大的爹呀!” 杜世全又哼了声,努力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来,但是女儿这几句话确实让他舒解了连日来的愁云惨雾。这毕竟是他从小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女儿,她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牵挂着他的心,看着她闷闷不乐,把自己视为仇敌,杜世全又不是真正铁石心肠的人,他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呢。 61、出游 醉马画会的画展结束以后,汪子默他们着实忙了好一阵子,不少报纸杂志慕名来采访,一些文艺座谈会议也前来邀约,各种各样的采访聚会座谈邀请排的满满的,开始他们还感到兴奋,可是这么下去了一个礼拜之后,新鲜感一过,立马觉得头疼了起来。今天这个会那个会,弄的人头晕目眩,根本没有空静心画画了。大家一看这样不行,所以纷纷跑到烟雨楼求助,开了个会议,商议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集体消失一段时间”。 “集体消失?你们几个大活人,怎么个消失法?”翠璇轩最近在这几个画坛新秀的影响下,生意好的不得了。汪子璇接订单接到手软,一口气请了十多个师傅,整天做梦都梦到坐在银元堆里笑醒,所以对于他们的“消失”很敏感,听到他们这个说法,好奇的不得了。 “所谓的消失,就是离开杭州一段日子。”汪子默当惯了发言人,自然由来他解释这个问题。“我们都觉得,经常在一个地方呆久了,眼光容易被局限,眼界很窄小,所以就决定利用这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多出去走走,见识一下不同地方的人和事,捕捉一些新鲜的灵感,说不定还能画出一些很不错的作品呢。” “是啊,我们画了十几年的画,技巧上的各种练习都已经做的足够了,可是为什么结果却差强人意?想了很久,终于发现,画画并不是简单的技巧叠加,如果那样的画,为什么不用照相机,它可以拍的更清楚更真切。致文这次受了很重的伤,却因祸得福的盘涅重生,在绘画上忽然提高了很多。这种现象看起来很偶然,但是仔细分析,却是一种必然。一个人的感知力领悟力提高了,他对生活对于景物有了自己的理解,他的画笔就变的有灵性,同样的景物,忽然就被他赋予了属于他个人的生命。” “的确如此。以前我们都觉得自己没有天赋,或者天赋不够高。这种对美的感知和捕捉,像是子默或者梅若鸿那样的人,生来就比别人敏感,他们比我们更容易捕捉到美,更容易留下美,所以他们的画也比我们更有灵性。可是后来我们发现,其实,除了天然的,后天的磨砺也可以提高这种感知力。经历的多了,感受的多了,也就更容易去分辨跟提炼,这也是很多年纪大的画家画出的东西往往更有韵味的原因。” “嗯,经历是一笔财富。我们闭门造车太久了,与其自己做一只井底之蛙,不如跳出去四处看看,多看多听多学,吸收沉淀领悟,我想这对我们提升自己的画技很有帮助。” “就是就是,其实我早就想出去走走了,以前是没有条件,无论是经济上还是头脑上都没有准备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多亏子默的帮忙,这次画展中我们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卖出去了一些画。虽然不像子默那样大丰收,可是也小有积蓄,支持一趟出门是绰绰有余了。所以我们决定请假一个月,出趟门,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天地。” 醉马画会的众人讨论的热烈非凡,慷慨激昂的听的汪子璇也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那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广州。我对春睡画院很感兴趣,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融合东西方画技,这点岭南画派的前辈们走在我们前面,他们对于国画境界的拓展很有意义,我打算去那里看看,拜访各位大师们,应该能从中得到不少灵感。” “我去上海。那里是国际都会,西化程度很高,各种西洋画派盛行,我想好好见识一番。听说这两个月画展很多,我打算就泡在各个展馆里了。” “我要往北走,先回趟老家,然后去北京,那里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大师如云,版画油画国画,什么类型的画都有,我刚好喜欢杂,所以去那里最合适。” “我去四川……” “我去云南……” 看着他们一个个报出自己的目的地,迫不及待的展开新的旅程,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新的希冀,汪子默真是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却还故意板着脸说,“你们倒好,外面逍遥快活去了,丢下我一个在这里啊!” “还有我呢。”谷玉农忙不迟迭的举手,“子璇,你别担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的。” “谁要你陪!”汪子璇瞪了他一眼,然后笑了,去拉翠屏的手,“嫂子陪我就好。” “这可有点难办了。”翠屏见状笑笑,撇开子璇的手,“我也要出门。” “什么,连你也要出门?”汪子璇这下彻底惊讶的何不拢嘴了。 “是啊,我不是之前跟你提过嘛,上次威廉一直邀请我再去一趟上海,我实在是抽不出空,所以就没答应。现在好不容易画儿放假了,我答应过带她出去玩儿,所以就答应了威廉的邀请,顺便把画儿也带去上海玩玩儿。” “什么,连画儿也要出门?”汪子璇趴在圆桌上彻底□□了起来,“你们这帮狠心的人啊,都一个个抛弃下我了。” “子璇,你别难过,还有我还有我呢。”秉承打不死小强精神的谷玉农再次凑过来,自告奋勇的彰显自己的忠心。不过意外的是这次没有被她推开,汪子璇大方的揽着他的脖子,“玉农,现在我们是同一国的人了,哼,让这帮人出门去受累去吧,我才不稀罕!” 她俏皮的语气立刻引起了大家一阵快乐的大笑,于是“醉马画会”集体消失的计划也就这么成型了。 ============================================= “你不是说要去云南采风吗?怎么改变主意了?”翠屏收拾行李的时候,听到汪子默打算随她一起去上海,那个惊讶啊。 我怎么可能放你去跟那个什么威廉见面!汪子默在心里腹诽着,可是脸上却笑的格外纯良无辜,“现在不是去云南的好时间,七八月份有什么好看,要去四五月份才对,是我昏头了才选了这个时间。我陪你去上海吧,我也好久没有去过了,那地方我比较熟,等你办完正事,我还能领你四处逛逛。” 说完他弯下腰去跟画儿挤挤眼睛,“画儿,欢不欢迎汪叔叔陪你一起去?我带你去百货商场哦,还可以去逛公园坐摩天轮,带你去动物园看大老虎,去红房子吃西餐……” “可是画儿没有钱啊~”人小鬼大的画儿听到百货商场,眼睛马上就亮了,可是偏偏低着头在那里对手指,“去百货商场都只能看不能买。” “没关系,你看上什么汪叔叔给你买。”汪子默答的那叫一个大方,听的翠屏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一下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你别惯坏小孩子!说正经的,四五月份学生正在上课,你哪里有空去采风,还是趁现在去吧。” “女儿就是要娇养着的,画儿这么懂事,宠不坏的。”汪子默嬉笑着在翠屏身边转来转去,“学校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大不了我明年把学生全部拉到云南去写生就是了。” “你,”看着他忽然兴起的小孩子行径,各种赖皮,翠屏闹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上海他隔三岔五的出公干就去一趟,逛的跟自家的后花园差不多了,有必要这次还非得跟她一起耗上一个月的时间。 “子默,我这次去时有正事要做的,我要跟威廉讨论很多东西,可能没有很多空陪你,你一个人不会无聊?”翠屏还是不死心的劝汪子默不要去。 “无聊?怎么会!”汪子默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想,就是因为你各种忙,所以我就算要做牛皮糖也要跟去啊!那些洋鬼子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我出去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就是喜欢娇小玲珑的中国女人,而且见面不是抱就是啃的,我才不会让你被他占便宜呢。 “你看,那个威廉不是外国人吗?刚好,你们交谈肯定有各种不方便的地方,你的英文才学又不怎好,口头交谈肯定成问题,我去了还可以给你们当当翻译。”汪子默摆事实讲道理的证明自己去了会很有用。 “他是一个中国通,京话的儿化音比你讲的还溜呢。”翠屏翻了个白眼,终于决定不跟他纠缠,自己去收拾行李。 “那个,我可以帮你们做秘书啊,两个人交谈肯定没空记下来,我速记的能力非常之高,当年我帮导师整理资料的时候他都夸我将来要是画不了画可以去当个速记员了。”汪子默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当下又想出其他的证据。 “拜托,我的大画家,我们只是很随意的聊而已,又不是国家领导人会面,哪里还要人帮忙做谈话记录。”翠屏彻底的没辙,“好吧好吧,你要去就去,我没意见,反正到时候如果我忙开的话,你刚好可以带画儿出去玩。” 62、威廉 “呜呜~”随着汽笛声,火车缓缓驶进了上海站。这是画儿生平第二次到这里来,可是这次无论是内在的心情还是外在的外表都有了很大的不同。上一次她跟翠屏逃难一般的到了这儿,下站时心里全部是对未来的忐忑不安,至于衣服上也是大补丁摞着小布丁的乞丐装,一下火车连看都不敢大方的看,一路匆匆忙忙的换车,以至于她对这个赫赫有名的城市唯一的印象就是黑乎乎的站台。 这一次可不一样了,终于不再彷徨不安颠沛流离,有了固定的家,可以吃饱饭,可以上学,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着妈妈和汪叔叔一起来上海玩。这一次,她可以不用好奇和渴望的眼神看着别人,可以抬头挺胸的跟其它小孩儿一样尽情张望,这一切都幸福的像做梦一样。 唯一的遗憾是,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喊爸爸,妈妈一个人很辛苦唉。看了看牵着她的手一直边跟妈妈说话一边傻笑的男人,画儿再次感慨汪叔叔动作简直比蜗牛还慢,追了这么久,还没有去掉“叔叔”的头衔。 “翠屏,我们走吧。我看着么久都没有人来,说不定不会来了。”汪子默一手牵着画儿,一手提着箱子建议着。 翠屏手上抱着他的西装,好笑的看了一眼他“我们的火车早了半个钟,人家当然没到。再等等吧,要不然你跟画儿先走,我在这里等到人家,跟人家道声歉,再去酒店找你们?” 之前联系的时候,因为只说了和画儿两个人,所以威廉很热情的尽地主之谊帮她们母女订了旅店,还说火车到达的当天来接她们。汪子默的半途加入,使计划生变,翠屏还来不及跟未连接时 “不用了不用了,我陪你一起等。”汪子默一听这个还得了,他就是来破坏两个人见面的,怎么可能自己先撤退,于是当下笑的格外灿烂,“我在家听你说威廉先生都说过那么多次了,难得这次有机会见到本人,当然一定要当面对他表示感谢。” “感谢?”翠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跟他又不熟,感谢什么?” “感谢他对你的照应啊。你看人家又送书又寄信的指导你的各种迷惑,提供最新的服装信息供你做参考,我当然要对他表示感谢啊。”汪子默一本正经的说,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顺便宣誓主权,表明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切,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用的着那样。”翠屏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去,虽然口气上不屑,可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谁说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是,”汪子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辆黑色小汽车喇叭声给打断了,他回头一看,只见那车冒冒失失的停在不远处,车门啪的一声打开,一个长的高高的大大的洋鬼子跳了下来,急冲冲的朝他们这边跑来。 “亲爱的miss沈,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已经提前到达了,可是没有想到你比我更早。”还没等汪子默反应过来,他就把翠屏抱了个满怀 “是我的火车早到了,不是你晚到。”翠屏笑了一下,很大方的拥抱了一下那个男人,“威廉,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同样兴奋,要知道像你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士即使在神秘的东方也很难寻觅的到的。”拥抱过后那个死洋鬼子又大大方方的在翠屏的脸颊上啪的亲了一口,然后弯腰打算替她提起她身旁的箱子,“已经帮你订好房间了,我现在就开车送你去吧。” “谢了,不用,我们已经另外订好了房间了。”还没等威廉的手碰到箱子把手,斜里伸出的一双手比他更快的提起了那个箱子,他抬头一看,便看到翠屏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挑挑眉,客气而有礼的拒绝了他的邀请。 死洋鬼子!汪子默粹不及防的看着威廉一下车就跟翠屏来了个拥抱,心里正火着呢,当下说这几句话完全是皮笑肉不笑,只盼望这家伙识相的赶快闪开。 威廉并不像汪子默想的那样是个娘娘腔外加罗圈腿麻子脸豁豁牙,说话漏风口齿不清。相反,他的样子可以说是典型的欧洲帅哥。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一头金发收拾的整整齐齐,蔚蓝的眼睛带着欢乐的笑意,阳光迷人,让人一看就很想亲近。 威廉对翠屏的态度非常亲热自然,而翠屏的态度也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在杭州时候常有的那种羞涩不安,说话应对,眉目中有一种汪子默以前并不常见的骄傲自信。 “这位是?”威廉看着这个年轻儒雅的中国男人,年纪跟自己相仿,身上有一股浓郁的书卷气,站在翠屏身边跟她典雅秀丽的气质非常契合,让他不由赞叹“好一对璧人”。 翠屏看了看汪子默赌气不肯说话的样子,只有自己开腔介绍,“这是这次跟我一起来的汪先生,他是我,”翠屏看了汪子默一眼,在汪子默期待的眼神中轻松的说,“她是上次和我一起来的汪小姐的哥哥。” “啊,”汪子默的惊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威廉激动一个健步走过来,抓着手,以一副几乎要把他的手摇断的架势拼命的摇了起来,“原来你就是汪子默先生,久仰久仰!我是你的画迷,一直对你非常仰慕,这次有幸见到真人,我真是太幸福了。” “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汪子默生硬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一边应酬着这个激动的滔滔不绝念叨着“汪先生,我买了很多你的画,我们全家人都非常仰慕你的才华,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你这次到上海来,是不是也打算在这里办画展?哎呀,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一定捧场捧场。那个,你下榻的酒店订好了吗?什么,在那家酒店?那怎么行,退掉退掉,还是去我帮你们订的地方了吧。麻烦?不会不会,我的那个开酒店的朋友也非常喜欢你的画,你能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麻烦!费用的问题你别担心,我包了我包了……”的威廉,一边求救的看着翠屏,却不期然看到她拉着画儿站在那里对他调皮的眨了眨眼,一副见死不救的样子。 威廉是翠屏在上海遇到的一个朋友,他的开朗热情,总让她回忆起自己以前在大学里的那些朋友们,所以对他的态度不自觉的就随意了很多,而不是像对其它人那样总想着怎么样时刻扮演着一个“古人”应该有的举止。而威廉的个性也让他非常欣赏翠屏,两人惺惺相惜,倒是成了无关乎其它的好朋友。她知道威廉一直很崇拜汪子默,所以这次故意让两人“巧遇”,看到威廉兴奋的样子,自己在心里偷笑的差点肠子打结,只觉得他这样子跟自己在后世看到的那些粉丝们差不多了。 等到威廉抒发完自己的仰慕之情,意犹未尽的放开汪子默的手之后,她才接着介绍一直在旁边睁着大眼睛盯的目不转睛画儿,“这个是我的女儿,画儿。” “好可爱的中国娃娃,漂亮的像是橱柜里的陶瓷小人儿一样。”威廉“啪”的一口亲在画儿的脸上,然后看着她睁大的眼睛,很好脾气的问“小妹妹你在看什么。” “叔叔,你的头发颜色好漂亮,是真的吗?”画儿现在的胆子比以前大多了,见到威廉这种金发碧眼的样子,也没有大叫着“鬼啊”的跑开,反而是用很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对啊,不信你可以摸摸看啊。”威廉也是个大小孩儿,见到画儿很喜欢,当下就蹲在那里得意的展示着他的一头金发,画儿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了摸,然后惊奇的叫道,“跟我们的头发摸起来一样呢。” “那是当然,都是头发嘛。在我出生的那个国家,满大街都是像我这样的人,反而是像画儿这样的小姑娘才是少见的呢。”威廉被画儿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了数声,然后拍拍她的脑袋才站起来,笑的满口大白牙的对翠屏说,“miss沈,我送你们去酒店吧,去我订的那家绝对没错,我保证你们的窗户外面就能看到美丽的黄浦江,我相信那里晨昏的美景一定会给你带来许多灵感的。” 翠屏没有回答,只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汪子默,威廉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把恳求的目光投向了汪子默。所谓盛情难却,汪子默被那小眼神瞅的很不好意思,当下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真是太令人高兴了,请跟我来吧。”威廉一拍手,一手一个箱子的就迫不及待”挟持“了他们的行礼,一副生怕汪子默会反悔的样子。翠屏看着他那样子,低头笑而不语的拉着画儿的手走在他身后,汪子默见状也是紧随其后。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介绍我!”两人一前一后,趁着威廉在后备箱放行李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汪子默走快了两步到翠屏身边低声问,看来对刚才翠屏的介绍词还存在着很大的怨念啊。 翠屏听着他这话,眉眼弯弯的一笑,瞅了他一眼,丢了一句“自己想”,然后抱着画儿上车了。 63、遇到某人 “自己想?自己怎么想?”汪子默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一路坐在车上都使劲儿的琢磨为什么翠屏不介绍自己是他的男朋友而是要说他是好朋友的哥哥呢?他想的太入神,以至于被威廉喳喳呼呼的拉到了他朋友的酒店住下也没有回过神。 刚到的第一天,自然不可能马上工作。所以威廉把他们送到了饭店,打完招呼,跟翠屏约定了第二天的行程之后就离开了,至于翠屏和汪子默也各自回房间休息。汪子默在自己房间发了半天呆也没有琢磨明白她这一举动的用意,思索再三仍然头绪,无奈之下,只能求助某个小不点了。让她去翠屏那里探探口风,要比自己在这里冥思苦想好多了。 “画儿,你饿不饿?汪叔叔带你去吃饭好不好?”汪子默绅士的敲了敲翠屏的房门,对着门缝里露出的小脑袋挤眼睛,然后笑着问走过来的翠屏,“翠屏,我要带画儿出去吃早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按照他对翠屏的了解,坐完那么久的火车,她肯定疲惫到不行,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洗洗睡了。 果然,翠屏开了门,听到他的邀请,满脸歉意的说,“子默,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只想洗个澡睡觉。” “那画儿呢?她刚才在火车上就嚷嚷饿了。”汪子默看着画儿,一脸的关切。 “妈妈,”收到汪子默眼神示意的画儿立马配合着软软的叫了一声翠屏,拉着她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我很饿我要吃饭”的样子。 那个,翠屏看到画儿这个样子十分为难,只有拜托汪子默,“我实在没办法跟你出去,你带画儿下去吧。” “没问题。”目的得逞的某人心里乐开了花,当下愉快的拉出了小不点,“画儿交给我你放心,你好好休息休息记好了。等会儿我带她吃完饭就让她到我房间去玩儿吧,免得打扰到你休息。” “嗯,好。”翠屏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一大一小走下了楼梯,才关上门去洗澡睡觉。 ========================== “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帮忙了?”一走下楼梯,画儿就人小鬼大的停住了脚,瞅着汪子默笑的鬼精鬼精。 “有一点点小麻烦要你鼎力相助,”汪子默见四周没人,便拉她到了楼梯下的盆栽背后,笑眯眯的说,“画儿,汪叔叔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你妈妈?嗯,如果你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我带你去百货商场买东西?” “我是那么好收买的人吗!”画儿背着小手翘着小鼻子哼了一声,但是旋即又两眼放光的问他,“是什么问题?你先说说看,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我妈妈说过不能答应人家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如果我答应了你自己却做不到,那就是骗人,是不对。” “这件事情你一定能帮的上忙。”只要她肯帮忙,汪子默就松了口气,然后一脸苦恼的讲出了自己的烦恼“画儿你不觉得你妈妈刚才介绍我的话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画儿仔细想一想,似乎一切都正常啊。 “她说我是你子璇阿姨的哥哥啊!”汪子默很不满的讲出纠结自己一早上的问题。 “她有说错吗?”画儿眨巴着大眼睛,笑的很可爱,“汪叔叔你是子璇阿姨的哥哥啊。”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难道你不觉得你妈妈这样介绍我很奇怪?很见外,很生分?以我们的关系,她怎么也该介绍说这是我的,”汪子默各种烦恼。 “怎她么也得介绍说你是她的男朋友?”画儿听到他的这个问题,一下子笑的跟一只吃了腥的小猫,“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知道,可是,”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可是我饿了,没有吃东西前没力气帮你解决问题啊。” “你个小馋猫!”一听她说知道,汪子默就明白她八成从翠屏那里问了什么,当下又好气又好笑的刮了她的鼻子,“好吧,我们去吃饭,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我还要去百货商场。” “好” “我要吃西餐。” “好” “我还要冰激凌。” “好” “……” =================== 汪子默陪着画儿玩儿了半天,才从她嘴里知道为什么翠屏那么介绍他的答案。 “我妈妈说你是男人当然要主动点,这种话还能由她说出口?她都等你开口那么久了你还没说,她生气了。”画儿刚才问过翠屏这个问题,所以这会儿就一边舔着冰激凌一边转述翠屏的原话,然后很老气横秋的教训“汪叔叔,不是我说你,你动作简直太慢了。子璇阿姨说你谈个恋爱像是蜗牛在爬,说我要改口教她姑姑搞不好得等我上高中了,还说你们动作再不快点我想要的弟弟就没有指望了~~” 汪子默听了大澹白予冀涣四阈┦裁窗~” “所以,汪叔叔,下次在别人面前介绍时,你一定要抢在妈妈面前说你是她的男朋友,这样才有男子汉气概嘛!”画儿吃完东西,擦干净手指站在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一副鼓励的架势“我看好你哦,不过我看好没用,得我妈妈喜欢才行,你没见到昨天那个金发哥哥对我妈妈的样子,我觉得他很有竞争力哦。” “金发哥哥,”汪子默不满意了,“干嘛叫他哥哥叫我叔叔~~” “威廉哥哥让我这么喊他的啊。”画儿看了一眼汪子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比划道,“真笨,我要是喊你哥哥的话那你跟我妈妈的辈分不就拉开了!” “这倒也是。”汪子默摇摇头笑了,结了帐带着画儿离开,心里暗下了决心,下一次再有机会自己一定要站出来抢先一步宣示所有权。 吃饱喝足逛完商场,给画儿买了个小书包,帮翠屏买了件外套,给自己买了条领带,一大一小的两人才心满意足的回饭店。 “画儿,这不是画儿吗?”当两人有饭店大堂有说有笑的往楼上走时,忽然旁边传来一声非常惊讶的叫声。汪子默跟画儿同时抬头往那边看,见到一个穿着蓝布大衫的中年女人拿着拖把在那里大叫。 “这是谁?”汪子默皱了皱眉头,看打扮应该是饭店里的工作人员,负责清洁卫生的吧。她跟画儿是旧识?他疑惑的问了画儿一句,却发现小孩子拉着他的手在发抖。 “画儿,怎么了?”汪子默惊讶的抱起了画儿,感觉到她把脸埋在自己肩头发抖,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心里奇怪极了。当下也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害怕。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汪子默看着那个干瘪的中年妇女走过来,轻轻的在画儿耳边问道。 “她是我的大娘。”画儿小声说了一声,然后见汪子默一脸疑惑,特别解释了一下,“就是我大伯的老婆。” 画儿的大伯?哦,就是翠屏的前夫的嫂子!汪子默虽然对翠屏的过去不怎么清楚,可是觉得有三五个亲戚也算是正常,虽然说翠屏已经离婚了,但是画儿毕竟还是那家的人,多少有点联系,所以他听到是亲戚也不太好拂人家的面子,抱着画儿并没有动脚。不过当他感觉到随着那个女人的走近画儿却越来越害怕,有些疑惑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画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娘呢?你们不好好在四川呆着,你姥姥谁伺候啊!”那女人走进了就凶巴巴的吼了画儿一句,然后疑惑的瞅了一眼汪子默,伸手就要从他怀里把画儿抢过去。 “你做什么!”汪子默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当下还是抱着画儿闪开了,“你想要干什么!” 那女人看汪子默的打扮就知道不是她能惹的人,当下谦卑万分的行了个礼说,“先生,我不知道怎么您会抱着她,可这孩子是我们家的,您看能不能让我把她带回去?” “你是傻子还是当我是傻子,就凭你两句话就想要我把孩子给你,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汪子默淡淡的瞅了那个女人一眼,冷冰冰的说,“你认错了,这是我女儿。” “呵呵,先生,你真会开玩笑,这明明就是我们家画儿嘛,她还是我接生的,我哪里能认错。”那个女人讪讪的笑了一声,伸手就想去扯画儿的胳膊,带着威胁的假笑道“来,画儿,赶快叫声大娘,告诉这位先生我是你的谁!哎呦,可怜的孩子,翠屏呢?是不是死了?别担心,大娘带你回家,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画儿抿着嘴不说话,抱着汪子默的手哆嗦的厉害,汪子默看到她这么放肆的举动,早就火了,一下子拍掉她的手,“你是哪里来的疯子,没看到你已经吓到我的女儿了吗!来人,经理呢,你们这里请的员工都是什么素质,在大堂里公然骚扰顾客,还让不让人住了!我在全上海就没有见到过这种服务态度的饭店!” 64、温暖 汪子默一发火,当下就提高了音调,引了不少人张望,饭店的大厅里就有一个穿着西装的负责人走过来道歉了。 “汪先生,不好意思。”汪子默是老板亲自交代要招呼好的客人,看到他站在角落里跟一个清洁员争执,这负责人被吓的不轻,当下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忙不迟迭的道歉,生怕惹怒了这位贵宾。 “她吓到我女儿了。”汪子默虽然和气,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脾气的,所以看到有人来,板着脸高傲的站在那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冷冰冰的丢下了这句话。 他本来就是世家子弟,这样做足了姿态,更让人觉得不好伺候,当下就把那个负责人吓的不轻,哪里还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拼命的斥责那个女人,一边给他赔礼道歉,恭恭敬敬的送他离开。 汪子默抱着画儿上了楼,看着翠屏那边仍然紧闭的房门,想着她可能还在休息,于是也没有打扰她,径直抱着画儿进了自己的房间,打了水帮她洗干净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的跟小花猫一样的脸,收拾完毕,这才把她放在膝盖上柔声问,“画儿,能告诉汪叔叔出了什么事吗?” “汪叔叔,”画儿小时的抽噎了很久,才慢慢的告诉他,“你不会再让那个坏女人欺负我妈妈了,是吗?” “嗯,一定的,有我在一定会保护你和你妈妈的,所以,你能告诉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她吗?”汪子默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言之凿凿的保证道。 “那是因为她想把我跟我妈妈卖掉。”画儿一张口,就把汪子默吓了一跳,而画儿接下来讲的事情更是让汪子默气愤不已。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爸爸,是妈妈把我带大的,我只在别人口里听说过他。因为没有爸爸,所以我跟妈妈被所有人欺负,大娘刚才你看到的那个人,她欺负我们欺负的最狠。她从来不允许妈妈上桌子吃饭,还派好多好多的工作给妈妈做,无论是做饭洗衣服喂猪打扫猪圈还是下地干活,都是妈妈一个人。她经常要做两三个人的活,每天最早起来,最晚睡下,可就这样他们还经常骂妈妈,说都是妈妈没用留不住人才让爸爸走的。”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画儿,即使很多年过去了,提起这种事情也恨的牙痒痒。 “那年发大水的时候,没有吃的,那个女人就想要把我送去给人家当童养媳,说是可以换粮食,是我妈妈把我藏到小学里让她们找不到才罢休的。后来他们就又想把我妈妈卖了,我看到妈妈被他们绑了送出去,如果第二天发现妈妈走了没有人烧早饭,没有人喂猪打柴,很多活没有人干,把妈妈卖掉划不来,我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想到那可怕的事情,画儿小小的身子又抖了起来。 “后来家里活不下去了,他们都走了,我跟妈妈都好高兴,因为这样就没有人骂我们了。虽然吃的东西很少,虽然妈妈还是要做很多活,虽然姥姥还是不断的能挑到妈妈的错误,还是会打妈妈,会拿开水烫她,会拿簪子扎她,但是一个人总比好多人好,而且姥姥也老了,根本没有什么力气。”画儿轻轻的说着,然后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汪子默,“可是子默叔叔,他们现在又出现了,怎么办?她会不会再想把我卖掉。” “岂有此理!”汪子默听完画儿的这些诉说,气的当下狠狠的就拍了拍桌子,“这群无耻的小人,竟然还有脸再出现。你放心,别怕,汪叔叔会帮你出这口气的。”他只知道翠屏以前过的不容易,可是翠屏不愿意提起,他也就尊重翠屏的选择不多问,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那么酸楚,当下怒不可遏。 画儿坐在那里,眼睛犹带泪水的看着她,有些不明白汪子默的意思。 “画儿乖,你别担心,我是不会让他们把你跟你妈妈带走的。”汪子默把她放在地上,自己绕着屋子转了几圈,然后猛的一锤掌,下了决心。“画儿,你自己在这里玩儿一会儿,叔叔下去办件事情!” “汪叔叔,你要做什么?”画儿看着他急匆匆的出门,喊了一声。 “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办。对了,画儿,记得刚才遇到那个女人的事情不要跟你妈妈说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没必要让你妈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没什么比她的开心更重要。”汪子默本来都走了出去,想起这个问题,又专门折返叮嘱了画儿一番之后,这才离开。 汪子默也是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个女人既然在这里能遇到画儿,那也一定会遇到翠屏!他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都跟在翠屏身边,万一哪次翠屏从下面经过的时候撞到她可怎么得了?想想今天画儿见到她的反应,要是这一幕在翠屏身上重演,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是怎么样的景象。翠屏以前过的那么可怜,好不容易从那段黑暗中走了出来,成为现在坚强乐观的她,他怎么忍心她再被过去拖累。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他一定要在翠屏发现之前把那个女人赶快赶走。 汪子默想到就做,实际上这件事也不需要他费多大的周折,他只是径直找到了刚才向他道歉的那个负责人,直截了当的表达了自己对刚才事件的不满,说自己再不希望那位打扫的大嫂打扰到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那位负责人就知道怎么办了。汪子默是贵客,那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清洁员,谁轻谁重负责人还分的出,当下就保证立刻开除那个女人,告诉她不必再来上班。那个女人虽然不忿,可也只能当下收拾包袱走人。 汪子默办完这件事情,解除了一个隐在的危险,可是心情却仍然郁闷。她的过去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心上,他不明白翠屏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件事情,难道是觉得他还不足以被信任吗?还是觉得他不能帮她分担痛苦? 怀着这样的郁闷上楼,连脚步也不由得沉重了起来。走到她门口的时候才记得要放轻脚步,可是似乎已经迟了。他看着那半开的门,心里疑惑着她什么时候醒了,礼貌性的扣了两下,却得不到回应,一推开才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翠屏呢?他上哪里去了?汪子默当下就慌了,难道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他急冲冲的一头冲进自己的房间,张口问画儿,“你有没有看见你妈妈?”这话说了一半,看清楚背对着自己的人之后嘎然而止。 翠屏在他的房间里,正背对着门口跟画儿说话,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平常扎的紧紧的头发轻松的披在肩头,背影美好的犹如一幅画。 “你怎么起来了。”看到她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刚才还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一下子放回了远处。 “刚醒来,过来看看你们在不在。”翠屏见他回来了,转头对他微笑,笑容暖暖的,看的汪子默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变的好多了,他心平气和的坐在了她的旁边,顺手帮她将散落的头发撩在了耳后,有些心疼的说,“累了就多睡一会儿,你明天还有各种事情要费脑子,这里有我照应你不用担心的。” 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翠屏一向有些白的脸格外的嫣红,她见到他伸手,便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动,任他帮她弄好头发,让他温热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的几乎透明的耳垂,等到他放下手才低声解释“没有不放心,是真的睡饱了,醒来想看到你们,所以才过来的。你没在的时候,正听画儿讲你们刚才去过的地方,听起来很有意思。” “呵呵,再有意思,只有我跟画儿两个人的话也不完整。”汪子默很自然的一伸手揽住了翠屏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绕到前面握着她的手,摸着她手心的掌纹“改天你有空,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吧。上海有些地方的景致不错,我以前经常去,跟杭州有很大不同。不过再美的景色,如果只有一个人去欣赏的话,再怎么看也觉得无聊。” “呵,难道人多就有意思了?吵吵嚷嚷,能看出什么。”翠屏任汪子默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抽离,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扯。 “也不是人越多越好,人的多少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要跟自己想一起去看风景的那个人去看风景。”汪子默像是绕口令版的说了这句话,说完连自己都笑了,揽着她的肩的那只手无意识的玩着她的发捎,静静的等她的答案,“跟我一起去逛逛,好不好?” 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想依靠。感觉到他的温度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翠屏终于还是放松了紧绷的身子,靠在汪子默怀里,闭着眼睛微笑的说,“好”。 65、极品(改错字) 虽然翠屏答应了汪子默陪他四处逛逛,可是接下来的日程却由不得她做主,要学的东西太多,要见的人太多,,而时间又太有限,于是两人在一起消磨时间最多的地方竟然是在旅馆的书桌旁。 “对不起。”又一次收拾完满桌的资料,看着陪自己一起熬夜的汪子默,翠屏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话,只能在看他疲惫的揉眼睛的时候,主动站起来走到他背后帮他捏捏酸痛的肩。 威廉带过来的很多资料都是全英的,翠屏的英语水平在汪子默的教导下虽然比起上辈子那种一出学校就还给老师的水准要强了很多,可是要一个人应付这么多英文还是很吃力,所以汪子默自告奋勇的帮她翻译,没晚哄完画儿睡觉之后,她在那里整理吸收白天得来的种种信息,而汪子默就坐在她的对面帮她翻译。 “没关系,还好啦,谢谢你发掘我的翻译天赋,让我发现哪天画不下去画的时候还能转行当翻译家。”汪子默闭着眼抓着她的手,满脸都是笑意。 “乱说什么!”她佯怒的轻拍了一下他的手,满脸不悦,不喜欢他拿这种事开玩笑。 “好啦,我不乱说就是了。以前我画画的时候,你不也是整夜整夜的陪我熬,我这次就当补偿你了。”汪子默拍拍她的手,脸上满是宠溺。 翠屏趴在他肩上,静静的没有说话,想了很久,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梨涡,“明天下午本来还有一个沙龙要参加,可是我觉得不是那么重要,等会儿就去推了它。” “你不必,”汪子默猛的睁开眼睛,刚开口却被她的手堵住了嘴,她抱着他的脖子站在他背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也想为你做点事,我也想陪陪你啊。学习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可是如果每天都把所有的时间用在工作学习上而忽略了身边的人,忽略了自己的生活,那不是就是本末倒置了。” “你,”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笑着拉开她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啄了一下她的手心,“那照你说的办吧。” 她的好意,她的体贴,他怎么能不收呢。 =================================== 第二天早上翠屏起的格外早,洗漱完毕,见画儿还在睡着,便帮女儿掖好被子,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出去打电话,然后关了房门出去。她先是借了电话打给威廉,解释今天她去不了他的那个沙龙,然后再托门房送了她刚整理的一些关于她改良方面的点子过去。反正威廉的意思也是想要这个,只要东西到,人在不在场都无所谓了。 办完正事,看看时间还早,想到汪子默应该还没有醒来,本来打算回房的翠屏又生起了别的念头,想心血来潮的想去为汪子默买一次早餐。这家饭店里虽然每天都有提供早餐,但是都是以西式的为主。翠屏还好,什么都不介意,画儿也是吃个新鲜,可是汪子默留学那几年算是对面包火腿倒尽了胃口,总是吃不下,怀念各式传统的中式早点。自从上次出去买过一次灌汤包以后,他就老是在念叨离饭店不远的那家灌汤包如何如何美味,说的次数太多,以至于连翠屏都记住了那店的名字。 翠屏记得前几天坐车回来似乎看到过那家店的招牌,估摸着自己应该能找的到具体位置,便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钱包出门了,想给他一个惊喜。 翠屏出了饭店,按照记忆走了过去,逛了几圈的结论就是她真的对认路这种事情不怎么在行,转的自己都晕了还没找到地方。不过好在那家铺子怎么说也是老店,名声够响,随便找了个人问问路,几经周折还是找到了。看在排在包子铺门口的长队,这才明白那天他为了让自己吃到这家包子花费了多大力气。摇摇头心里骂了一句傻瓜,然后自己也笑着跟那个傻瓜一样排起了长队,终于在双脚还没站麻之前买到了包子。 “糟糕,出来这么久,搞不好他又要着急了。”抱着热腾腾的一袋包子,翠屏这才发现自己买顿早餐花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他肯定都起来了,当下就急冲冲的往饭店里赶去。她心里只担心晚了汪子默会着急,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看周围其它的景致,所以等到她被人拦住的时候,惊讶的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请问你是?”翠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大概因为生活所累还是什么,头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花白,显得格外苍老。除了比实际年纪还要老的人之外,最显著的就是她的那张脸了,尖的跟锥子似的,再加上那画的细细的两条眉毛以及涂的血红的大口,满脸凶恶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尖酸刻薄到了极点。 我刚没碰着她吧?难道想讹钱?翠屏抱着包子防备的看着那个女人,上海这地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些为好。 “翠屏,你连我都不认得了?”那女人站在翠屏面前,语调拖的长长的,“果然三天不打就忘了规矩,你就这样对待长辈!” “长辈?我娘早就过世了,你是我哪门子亲戚?”翠屏说的是实话,她娘把她卖给梅家没多久就过世了,至于她爹,她根本就没什么印象,所以她看着这个女人,对长辈这一词迷惑的很。 “你还敢装傻?!”那女人看到翠屏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当下就怒气腾腾的抬起了手想扇她,翠屏见状灵敏的往后一闪,躲开了她一巴掌。她又不傻,哪里有站在那里给人打的道理。 “你是谁,再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发癫,小心我告去巡捕房,让警察来抓你!”翠屏见到这女人如此刁蛮任性不可理喻,本来因为赶时间就火烧火燎哦的心更加不悦了起来,言语当下就严肃了。 “你,你敢吼我,真胆儿肥了啊!”那个女人见状气疯了,直跳脚的指着她骂,“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就这样对你嫂嫂说话,你还有没有半点做我梅家的儿媳妇的自觉?!” “梅家?儿媳妇?”她这一叫,翠屏总算是想起来她是谁了,原来她就是翠屏以前的嫂子啊。对于这个女人的恶形恶状,她可早就恨之入骨了,以前翠屏软弱可欺,她便想尽法子折磨这弟媳妇,根本不把翠屏当人看。这个女人以前在翠屏面前耀武扬威惯了,还当她是昔日阿蒙呢,这会儿还没有察觉到她跟以前的翠屏有什么不一样,竟然还跟想欺负她。 “不好意思,你梅家的媳妇我的确高攀不起,所以你那宝贝弟弟一攀上高枝就给了我休书,我现在跟你梅家没有半点关系!”翠屏看着那女人,轻蔑的笑笑,然后。 “你不是梅家的媳妇了?你跟阿弟离婚了?”那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就冲着翠屏大吼,“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阿弟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你竟然这么不懂事,为这点小事跟他要离婚?他一个男人家在外面十来年,身边有个把女人嘘寒问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竟然为了这点小事敢问他要休书?你还懂不懂规矩!我们梅家几辈子从来没有出现过离婚这种丢人的事情,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哼,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阿弟肯要你都不错了,你还敢跟他离婚!你的心眼就那么小,连几个女人都容忍不了?!男人在外面有个把女人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儿?!” 翠屏听到这些话,气的想笑。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极品的思维都是极品。不知道他嫂子是太了解梅若鸿的秉性还是他们这一家子人的思维方式都一样的,一语就猜中了真想不得不让她佩服。不过他嫂子那种语气可让翠屏气的火冒三丈。她辛辛苦苦在家养孩子养了十年,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那个男人,为他尽了所有儿女应尽的义务,然后等到的却是一个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早就把她忘记的结局,面对这种情况她要一张离婚书难道还过分?他嫂子竟然还骂她心眼小?难道真让她把一辈子配给他们梅家才算是? 靠,还真是人善被人欺。翠屏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记得这个女人的醋劲儿可不小,别看她这里说的大方,她自己的男人她可是看的死紧,连多看别的女人两眼都被她骂翻天,她那个时候怎么不大度一点。 “你有兴趣低三下四犯贱的帮你汉子养姨婆是你的事,别把别人都当做跟你一样的货色,更别妄想拿那种标准来要求我!我告诉你,以前的翠屏早就被你们逼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翠屏,比妄想在我这里占到半分的便宜。我为梅家做牛做马了十几年,自觉地问心无愧。你们做了那么多没良心的事情,我懒得跟你计较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声嚷嚷,真非逼的我做点什么给你些颜色看看你才会懂事是不是!”翠屏当下就板着脸寒霜似的看着那个女人,冰冷的威胁道。 66、梅家嫂子 梅家的人向来如此,欺软怕硬,看你软弱就变本加厉的欺负,万一你要真是强硬了起来,她倒还真的不敢对你大小声了。 梅若鸿的大嫂打量了翠屏身上好几遍,她在饭店做了也好几年了,虽然是个打扫的老妈子,但来来往往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是见过一些,多少有点眼力劲儿,知道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打扮的满头珠翠招摇过市,所以翠屏一身打扮虽然素,但却还是让她忌讳了几分。因为她这衣服虽然看着简单,但是料子样式都是极好的,手工也是上乘,跟她在饭店里看到的那些太太小姐们一样,绝不是便宜货。 几年不见,往常总是弯着腰低着头低眉顺目的任人欺负的小媳妇陡然有一天扬眉吐气的抬头挺胸站在她面前时,大嫂这才发现这个翠屏有些陌生。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一直被自己欺负的不出声的弟媳。 就算以梅若鸿大嫂这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翠屏比她记忆中的看上去要漂亮多了,甚至,她还年轻了许多,身上有种她看不透又不敢直视的东西。一身旗袍款款的站在那里,眉目流转间自有一种自信却不自傲的光芒,气质好到就算有人说她是大家小姐恐怕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哪里还有半点童养媳的模样。 其实她开始看到翠屏的样子,也没有认出这是自家那个童养媳,直到翠屏低着头走路时,那种熟悉的模样才让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毕竟一个人的习惯举止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再说画儿又在这附近,以这个翠屏疼爱女儿的个性,只要她没死,肯定不会让女儿离开自己太远的。 片刻之间,梅若鸿的嫂子从翠屏的衣着打扮以及说话态度就察觉到现在这个翠屏可不好惹,当下就立马便了脸,满脸堆笑的凑近她,“那个,弟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就是有点臭,你可别介意我刚才说的话,我这不是也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想念的紧嘛。” 看翠屏的这身打扮,以及那天抱着画儿的那个男人,梅若鸿的嫂子揣测着这弟妹应该是蹬脱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另攀上高枝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变化如此之大。想到那个男人只是随便说了两句话就能把她开除,她哪里还敢放肆,当下就在翠屏面前陪起了笑脸。 翠屏知道她是那种人,也懒得跟这种小人计较,哼了一声,当下抱着手里的东西就打算离开,却不想那女人却拉着她不肯放手。 “你想要做什么?”翠屏嫌恶的看了那女人一眼,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作呕。一想到她以前欺负了那个翠屏那么多,她就很难对她和颜悦色的起来。 “这个,翠屏,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一家人,别那么绝情嘛。”那个女人拉着她的袖子讪讪的笑着,一双小眼盯着她身上的装饰,眼里是遮不住贪婪,“我们这一路来上海讨生活可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个勉强糊口的生计,却莫名其妙被人给弄没了。好妹妹,你现在发达了,那好歹也提携一下我们不是?你在上海做什么?有自己的公馆吗?干脆不如就让我们一家去你那里帮忙吧,你看我们怎么说也做过自家人,用起来总比外人可靠多了。我洗衣做饭都会,你大哥赶车做跑腿都是一等一的,穗穗跟崽子也长大了,给你当个使女长工那都是没问题……” 翠屏一听这话,气的当下就想翻脸。不要脸的人见的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以前对翠屏做了那么多“好事”,现在一转身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向自己念叨什么狗屁的“亲情”,企图把她一家人塞过来让自己养?她是傻子还是当自己是傻子?难道这个女人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的小媳妇。 可是,当她怒气就要迸发的时候,脑筋一转,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家人?呵呵,对啊,她怎么可以忘记真正跟她一家人的那个人呢。这世界上小人是得罪不起的,她不会帮你成事,但坏事是绰绰有余的。上海这地方翠屏常来,在她工作中占了不轻的地位,万一惹恼这个女人给她捅了什么篓子那可就划不来了。 想到这里,翠屏硬是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笑容,装出惊讶的样子对那个女人说“找工作?大嫂怎么还要为这种事情发愁?难道你不知道梅若鸿现在已经成了杜家的女婿了?你是他的大嫂,俗话说长嫂如母,有他这座大靠山在你还用去找什么工作。” “杜家?”那个女人一愣,没用弄清楚。 “就是四海航运的杜家啊。你在上海这么久,难道没有听说过四海航运?他们公司的主要业务都是在上海,是业界的巨头,名气那可是响当当的。杜老爷今年都五十多岁了,膝下去却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才八九岁,离继承家业远的很呢。梅若鸿现在是杜家的东床快婿,等他娶了杜大小姐之后,四海航运早晚都是他的。你有这么能干的一个弟弟,哪里还用再去别的地方找工作。等他变成了四海航运的董事长,你就是董事长的嫂子,去给人家当洗衣煮饭的婆子不是太失身份了?” 翠屏这几句,犹如天上掉下来一锭金元宝砸在了她头上,梅若鸿的嫂子当下就被这忽如起来的喜讯砸翻了,激动的连声音都有点颤抖的说“你是说,小三子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可不是攀了门好亲事。”翠屏嘲讽的笑笑,脸上笑容依旧“那杜家小姐又温柔又貌美,再加上家财万贯,他要不是为了空出正室的位子迎娶人家,怎么会那么痛快的给我这个糟糠妻一封休书呢。” 翠屏这个时候的讽刺梅大嫂可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都是“梅若鸿攀上高枝了,飞黄腾达了,他们终于有盼头了。弟弟这么出息,当哥的怎么能不去帮忙呢?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去杭州,她辛苦了这么久,总算苦尽甘来了。” “梅若鸿就住在水云间,至于杜家的大宅,你去杭州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我骗你,梅若鸿和杜家大小姐的□□早就人尽皆知,你知道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说谎。”翠屏笑着丢下这句话,趁着那个女人还在发白日梦的空当,赶快走开了。 浪费这一番功夫,怀里的包子早就变凉了,翠屏有些泄气的抱着包子没精打采的往饭店走去,没想到刚拐过弯儿就看到汪子默拉着画儿站在在饭店门口的阶梯下焦急的走来走去。 “你们,”她快走了两步,冲着汪子默笑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不顾外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把她抱到了怀里。 “子默,我”翠屏护着手里的包子,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的紧,仿佛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消失了一样。 “你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这大上海迷路,会回不来了。”他不顾别人惊讶的眼光,固执的抱着她不愿意撒手。前几天那个女人的事情一直藏在他心里,老让他觉得不安全,今天早上醒来看她不在,问遍了服务员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汪子默的心一下子就揪的老高,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你乱想什么,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出什么意外。”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关心,所以翠屏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就带了撒娇的口吻,“我出去买包子了,想给你一个惊喜。谁叫我人太笨,竟然买了这么久,把惊喜都变成了惊吓。”刚才遇到梅若鸿嫂子的事情,翠屏怕说了要解释太多,于是轻描淡写的就隐瞒了,只说是找路花去的时间太久。 汪子默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护着某样东西,看着她怀里抱着被压的有些扁的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口,“那个,没压坏吧。”如果让她跑了一早上的辛苦化为泡影,他会很内疚的。 “没事儿,有些变形,但是应该不影响味道。等会儿让厨房帮忙热一下,就好了。”翠屏打开袋子给他看,一脸的得意,“你上次说你喜欢的包子,就是这家的,对不对?” “嗯,是。”看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汪子默握着翠屏的手,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喂,拜托你们两个要亲热回房间去好不好?站在这里很丢人唉,好多叔叔阿姨都往这边看了!”打断他们的是画儿的声音,她站在旁边嘟着嘴,“我知道我个子矮,可是妈妈你也不能一看到汪叔叔就忽略了我吧。” “小画儿吃醋了”翠屏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被画儿的话逗的笑了起来。看看四周投来的好奇视线,她本来也不是豪放的人,当下就有点脸红,立马拉着画儿的手匆匆忙忙的跑进了饭店。 67、芊芊 自从梅若鸿跟杜世全订下约定之后,梅若鸿便觉得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比汪子默差多少,甚至他还隐隐觉得自己的才华在汪子默之上,所以他对汪子默的成功很不以为然。梅若鸿认为汪子默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他命好,遇到贵人提携伯乐赏识,总有人愿意出钱帮他开画展,愿意帮他打造名声,如果梅若鸿也能得到这种待遇,那么他的成就一定不在汪子默之下,甚至还能比他更厉害。 可是,风水轮流转,命运终于对他也公平了一次,终于也有人愿意给他出钱办画展了,而且还是在杭州最大最好的画廊,这样困扰他多年的难题终于解决了,梅若鸿觉得自己大展宏图指日可待。 但是可惜这种快乐没有维持多久,梅若鸿就又开始苦闷了起来。当他拿起他弃置已久的画笔画画时,他发现一切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他的灵感并没有源源不绝的涌现出来,他的“杰作”并没有一副一副接连不断的诞生,于是梅若鸿陷入了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时而得意,时而灰心的状态。他的情绪变的极端的不稳定,有时候默然呆坐不肯出声,有的时候又忽然手舞足蹈。每当他画出一副自认为不错的画作时,他便开始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是天才,而当他抓耳挠腮却无从落笔的时候,又会陷入认为自己是废物的自我怀疑中。 这段日子梅若鸿过的辛苦,可比他更辛苦的是杜芊芊。为了能让梅若鸿更好的画画,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次,得到父亲的赞同,杜芊芊吃尽了苦头,迅速的从一个十指不沾水的千金大小姐进化成全能主妇,把水云间整理的井井有条,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没有一样需要梅若鸿操心。 甚至,连杜芊芊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适应这一切,学会这一切。当意莲偷偷来看她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哭的泣不成声。意莲心疼自己这个女儿往日在家的时候是连热茶都没有自己动手沏过一杯,现在却要给一个男人成天动手洗衣做饭,把一双保养的如凝脂一般的手糟蹋的跟老树皮一样,又是烫伤又是切伤。意莲心疼杜芊芊,当下就要她搬回去住,说是一切有她,她一定会说服杜世全让女儿回家住的,还说杜世全在家其实也很想芊芊,经常长吁短叹,如果杜芊芊要回去,顶多向父亲低个头就可以了,杜世全一定不会拒绝的。 意莲的这个提议被杜芊芊坚决的拒绝了。杜芊芊是个要强的人,这十八年来她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输过,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更要赢。杜世全之前就说明,他只负责资助梅若鸿开画展,可是其它的事情他是一项都不会帮忙的。杜芊芊把父亲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所以不管她过的多辛苦,她的自尊骄傲都不允许她向家里求援。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懦弱连累梅若鸿被父亲看不起,这是她的男人,她不能忍受任何人鄙视他。 因此,杜芊芊婉拒了意莲的好意,安慰母亲说自己一切都好,还说“有情饮水饱”,因为她跟梅若鸿真心相爱,所以所有的苦头都是甜蜜的。她一点都不辛苦,她愿意在这里陪他同甘共苦,直到他成功。 就这样,百般保证,安慰走了眼泪一直没干的母亲,等杜芊芊一个人坐在水云间厨房里对着一盆脏衣服发呆的时候,自己憋了很久的眼泪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生活的困窘她不害怕,物质的贫乏她可以忍受,可是梅若鸿的状态却让她担心。他整天要么疯狂的要么死静要么咆哮,完全没有了她当初认识他时候活泼开朗有趣迷人的样子。每次他发狂的时候,她站在门边发抖的看着他,只有不停的安慰自己说这是他绘画时过于投入产生的,这是他沉迷于艺术的表现才能让自己不再害怕,不再怀疑。 她已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名誉不要了,家庭决裂了,她已经变的只有他了,她怎么可以后悔?怎么可以怀疑? 她一个女人,既要顾内又要顾外,伺候他衣食住行一日三餐,不让一点点琐事打扰他的创作,就这样还不够,她还要在他伤心痛苦以头抢地的时候奋不顾身的上去抱住他,安慰他,在他低沉消极的时候给他打气,鼓励他,在他每画完一副画的时候,用尽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词汇来称赞他,夸奖他。 杜芊芊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她每天都在自我安慰中才能度过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心力交瘁了。她只期盼着梅若鸿可以早点画完这些画,恢复正常。希望这些画能在画展上扬名立万,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希望他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自己的一切牺牲不是白费了。 梅若鸿就这样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的折腾了一个多月,在芊芊的陪伴打气以及不断的鼓励下,他终于有了五、六十张自认还过得去的作品。尽管他把自己弄得又瘦又黑,他的精神却是亢奋的,眉尖眼底,全是喜悦和兴奋。杜芊芊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欣慰了许多,比起他纠结时候的狂躁不安,这种景象让人轻松多了。 这天,阳光很好,水云间外的草地上一片碧绿。芊芊把若鸿的画,一张张排列在草地上,用石头压着四角,以防被风吹走。她一张张审视过去,看着这些也凝结了自己无数汗水的作品,情不自禁在嘴里喃喃的说着:“这一张我喜欢……这一张我喜欢……这一张我喜欢……这一张我也喜欢……,若鸿!每一张我都太爱了,怎么办?画展到底要用多少张?” 杜芊芊也看不懂画,她只知道这些东西的诞生实在是太过艰难,所以她看每一幅作品都觉得像是自己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爱,怎么可以不爱! 梅若鸿听到杜芊芊的夸奖,得意的飞奔过来,看着一地的画,他一张张看过去,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得意。 “傻瓜!”梅若鸿板起来脸故意的笑骂着芊芊:“什么每张都喜欢?这张就不好,这张也很烂,这张…… 这张实在不错!这张也还马马虎虎……唔,唔……这张嘛,这张是杰作!” 梅若鸿本来还想自我谦虚一下,无奈越看过去情绪越高涨,到最后就兴奋不已的欢呼,“哇!这才多久时间,我居然完成了这么多幅画!哈哈!哈哈,哈哈……” 梅若鸿太高兴了,索性干脆往后一仰就平躺在草地上,两眼望着天空,大叫着说:“天为被,地为裳,水云间,我为王!哈哈!” 这么多天梅若鸿一直很郁闷,好不容易他今天这么兴奋,杜芊芊不由得也感染了他的喜悦,跪在他身边看着他,只见阳光闪耀在他整张脸孔上,让他显得格外的潇洒迷人,在这瞬间他似乎又变成她爱着的那个放浪不羁,自信天真的梅若鸿了。 芊芊也喜不自禁的大笑着说:“你今天真的有点疯狂!” “不是一点点疯狂,是很多很多疯狂!”若鸿见到杜芊芊明媚的笑着,看着她年轻而漂亮的面孔,情不自禁的伸手用力一拉,就把芊芊拉了下来,两人滚倒在草地上,笑着抱成了一团。 “不要,不要这样?”当梅若鸿抱着杜芊芊想要吻她的时候,杜芊芊伸手挡住了他的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在外面。” “那我们,”梅若鸿没有松手的意思,笑嘻嘻的抵着她额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回过头一看,便看到汪子璇一脸吃惊的站在那里。 汪子璇今天是随意走过来的,她停下脚踏车,惊讶的看着一地铺陈的画,和那滚成一团的若鸿和芊芊,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就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不过她也觉得撞到人家亲热有些尴尬,仓促间正想转身想离去。但是,若鸿和芊芊已经看到她了,两人急忙从草地上站起来。 “子璇!”梅若鸿看到是汪子璇来了,当下兴奋的喜出望外,一下子就放掉杜芊芊站了起来,大笑着朝她奔去,“你终于肯来水云间了!哈哈哈!今天真是我的好日子,吉星高照!我就知道你不会永远不理我的!” 汪子璇深深的吸口气,力图平静自己,对上次被梅若鸿摇的七荤八素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跟梅若鸿之间的距离。 “那个,对不起,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既然梅若鸿已经迎了过来,汪子璇也不好扭头就走,只能站扎那里傻笑了,心里却把自己骂了个半死,做什么不好,怎么选了这个时候来看他们。 “打扰,子璇你真是客气了,你是我们的朋友,你来看我们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看到梅若鸿一见到汪子璇就松开抱住她的手,杜芊芊心里怎么都有些刺痛,当下走到梅若鸿身边,像是宣告所有权似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对着汪子璇羞涩的一笑,“子璇,你比我大几岁,我有什么不对,你原谅我吧!如果我们大家能恢复以前的友谊,我就太高兴了!” 68、决裂 虽然杜芊芊的话让子璇有些不舒服,可她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人,而且这次过来也是为了修复友谊,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为这句话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是你最近画的画?”汪子璇看了铺了一地的画作岔开话题,发现梅若鸿终于用功了起来,不由得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脸上也出现了笑意。现在其他人都在进步,梅若鸿虽然跟大家没有在一起,可是子璇却依然希望他能进步。 “是啊,这些都是我最近的新作!”梅若鸿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不由分说的拉住了汪子璇,把她拖到那些画前面:“子璇,你来的太好了,快你帮我看看这些画,你觉得我画得怎样?我的画展就要举行了,我实在很紧张……” 看到梅若鸿拉住汪子璇的手,杜芊芊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在看到了别的女人之后就把自己抛在了脑后。 “画展?”汪子璇有些惊讶,她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是呀,就是二十日,在揽翠画廊!我已经寄请贴给你们了!你回去告诉子默和舒奇他们,一定要来!”梅若鸿兴冲冲的说着,看了一旁的杜芊芊一眼,又解释了一句:“当然,是杜伯父支持我,要不然,我是没能力去租那种地方!” “那恭喜你了。可是哥哥和舒奇他们都出去采风了,我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还有没有回来。”既然是未来岳丈大人支持的,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杜世全简介同意了梅若鸿跟杜芊芊的事?知道他们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汪子璇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但是也委婉的指出其它人可能没有空出席。 “什么?”梅若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是挂不住的失落。他本来也想借着这场画展在那些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让他们知道当初拒绝他的联合画展是多么的失策,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现在根本就没在杭州。 汪子璇看到他的失落,还以为他是为了朋友不能出席而失落,当下真诚的安慰他,“你别担心,其他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我哥九月就一定会回学校,到时候我一定让他去看你的画展。” 有了汪子璇的这番安慰,梅若鸿总算好过了一些。他静静的看着汪子璇脸上耀眼的笑容,只觉得好久不见,子璇身上似乎又多了几分自己从来都不曾发现过的风情,美到让他有种想要拿着画笔记录下来的冲动,一时竟然看呆了,直到汪子璇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介意不介意让我先睹为快?”汪子璇手在他前面晃了晃,俏皮的说。 “当然不介意。”汪子璇问的正合他的心意,梅若鸿当即大笑了起来,拉着汪子璇的手去看他的那些画,如数家珍的说“你看!这一张,我好得意,我给它取名字叫奔,你说好不好?还有这张,画的是雨后的天空,我还没定名字,你说叫什么好?” 杜芊芊羡慕的看着梅若鸿跟汪子璇滔滔不绝的讨论着每幅画的名字,优劣,当他跟汪子璇在一起的时候,忽然就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整个人像会发光一样。他们之间是那样默契,讨论是那样激烈,仿佛形成了一个别人无法插入的世界。见到他们那个样子,杜芊芊再也忍不住了,主动上前站到了两人中间,“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在跟子璇讨论我的画,希望她能给我一些意见。”梅若鸿被打断了话题,显然不是很高兴。不过他的不高兴只维持了数秒,在听到汪子璇的夸赞之后,他又立马兴奋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若鸿在汪子璇面前兴奋得像个孩子:“有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芊芊说她每张都喜欢,但她是感情用事,根本不懂什么是画嘛!你才是行家!而且你不虚伪!我真的有进步,是不是?是不是?” “嗯,跟以前比起来进步不少。”汪子璇笑着夸了他一句,然后一转身忽然看到两张并排而放的油画,画的都是人像,一张是自己披着薄纱站在窗前,一张是芊芊,伫立在西湖湖畔,穿着件低胸的白色绸衫,胸前的“红梅”,赫然在目。子璇瞪着那两张画,整个人呆掉了。 “这幅画你要拿去展览?”汪子璇看着自己的那幅裸体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连手都有点抖。 “是啊。”梅若鸿很兴奋的挥舞着手,“这幅画我觉得我画的非常之好,我决定到时候要把她放在最显著的位置上……” 梅若鸿的画还没有说完,就被汪子璇的叫声打断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梅若鸿被她的反应吓到了,脸上满是惊愕,“子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当初我们画画的时候,” “当初你们画画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给你们当练习的模特,但那只是练习,不代表你可以擅自拿我的肖像去展览。你知不知道,这画流传出去对我有怎么样的影响!你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画像拿去展览,你有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你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尊重我一下!”汪子璇气的满脸通红的打断了他的话。 梅若鸿已经和杜芊芊在一起了,却保留着她的裸体画,还要拿出去展览,这让别人看了人家会怎么说她?汪子璇现在做生意,也是杭州商界小有名气的女强人了,有头有脸的,被人指指戳戳她还怎么便对其它人?她现在经历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个清白的好的名声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毕竟人还是要在世俗中生活,不可能天真的挑战所有世俗观念。她已经对自己以前年少轻狂时做的很多事都感到了后悔,现在看到梅若鸿还拿出旧作,不由得气的火冒三丈。 “我怎没没有尊重你,我画你的时候,每一笔每一划,每条线条都充了对美的敬意。这是艺术,子璇你怎么可以说我不尊重!我没有想到你也会跟那些人一样无知粗鄙,你太让我失望了!”梅若鸿的火气看起来比汪子璇还大。 “你还好意思说!”汪子璇大声的吼着,想去抢那幅画,“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流传出去对我的生活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我不许你拿它去参展” “一幅画而已,能产生什么影响!这是我的画,我有权决定是否要用它去参加展览,我认为它可以它就可以!”梅若鸿不以为然的说,认为汪子璇太大惊小怪了,坚持护着手里的那幅画不给她。事实上梅若鸿手上的画作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不满百幅,其中能挑的出满意的画不过三四十多幅,远远不能应付一场画展的需要,所以他才拿出以前的这些画。这幅肖像在他的画中也算的上是上品,少一副都会对整个结果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汪子璇拿走那幅画。 “梅若鸿!”汪子璇抢不到画,气的在那里直跺脚,连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不要逼我恨你!” 梅若鸿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重的话,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比汪子璇哀痛一百倍的说,“子璇,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汪子璇看着一脸哀痛的梅若鸿,终于看清这是一个多么自私的男人,“你为了你的画展牺牲掉我平静的生活,你还说我无理取闹?梅若鸿,我看算是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完这句话,一跺脚,朝着外面跑去。 “子璇!”看着她离开,梅若鸿惊呼着;“你才来,怎么就要走呢?别走别走!进屋里去喝杯好茶,芊芊才给我拿了两罐碧螺春来……” 汪子璇一语不发的跳上车子,头也不回的的骑走了,芊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醋意又有些得意的说,“若鸿,我觉得子璇有点不对劲儿,你是不是该……追她去?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算了!”梅若鸿看了看汪子璇远去的背影,泄气的摇了摇头手,“她要走就走吧,我们来继续收拾我们的画。” “那这幅画,你还要不要展览?”杜芊芊满怀醋意的看着草地上汪子璇的那幅画,可惜梅若鸿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醋意,只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画,随口答道说,“展览?当然要展览,这么好的画我怎么可以不拿出去。芊芊,不要在那里站着了,赶过过来帮忙!” 汪子璇的来去匆匆变成了杜芊芊心里面的一根刺,虽然看着她泪奔走有几分得意,但是真要将自己半裸的画拿出去展览,想着汪子璇的激烈反应,杜芊芊也不由得有了几分犹豫。 就如同汪子璇说的那样,现在还很少有人能接受的了这种前卫大胆的艺术,她的这幅画拿出去,万一再招致什么不好的言论怎么办?外面的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她也不希望某些小报再写出什么绯色新闻来。更何况,保守顽固的父亲看到这幅画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感受?杜芊芊真的有点不敢想象。 她越想越怕,所以在帮梅若鸿收拾好了所有画作之后,她小心而又委婉的提出了这个建议,“若鸿,你有那么多画,这两幅就不要展出了好不好?” “不行!”梅若鸿想也不想的都拒绝了她的提议。 “若鸿,你有那么多幅好画,多这两幅不多,少这两幅也不少,那就不要展出了好不好?你知道,这种画往往会招来很多非议,很不好处理的。”杜芊芊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梅若鸿,却不想到惹他生气,当下一个耳光就把她打到了地上,开始漫骂起来“你让我不要展出这些话有什么居心!你是不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画展失败!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等着看我的笑话?!” 杜芊芊捂着脸吃惊的看着咆哮的梅若鸿,一种悲愤羞辱的感觉冲上了她心头,想到自己这样辛苦为他,到头来还要遭受他的这种对待,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扇她的耳光。杜芊芊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梅若鸿,哭着跑出了水云间。 69、平息(改错字) 家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不管杜世全嘴里说的多么绝情,可是当杜芊芊站在家门口哭的跟泪人儿似的时,他也完全慌了手脚,根本记不得自己正在跟女儿赌气,只吩咐奶妈赶快开门让她进来,收拾屋子,烧洗澡水,准备宵夜。 他只听意莲说女儿过的很苦,却没有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女儿会瘦成这样,当下什么原则都忘记了,只是耐住性子安慰女儿,吩咐佣人们好好伺候,让她在家里住一晚上,好好休息。 杜芊芊回杜家没有多久,梅若鸿就追来了,在门口大吵大闹的恳求要见杜芊芊,杜世全一时也不知道他们在唱哪出戏,看女儿没有让梅若鸿进来的意思,索性让人把梅若鸿赶了回去,说芊芊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要他明天再来。 杜芊芊在家里哭了一夜,左思右想之后,在梅若鸿第二天来找她的时候,她依然原谅了若鸿。 原因很简单:第一点是因为她自己又文身又跳楼,闹得如此轰轰烈烈的跟定了若鸿,似乎已无回头路,不原谅他又能怎样? 第二点就是画展马上要开始了,这是梅若鸿挣扎半生,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天,她实在不想把它弄砸,何况,诸事待办,他们都没有时间再用来吵架闹别扭。 第三点,杜世全对梅若鸿已经有那么多的不满,她千辛万苦,只想扭转父母对若鸿的印象,如果梅若鸿动手打她的事情再让她父母知道,那梅若鸿肯定会罪加一等,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除此之外,杜芊芊原谅梅若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梅若鸿太会说话了,又有那么一对深情的眼睛。他瞅着她,带着歉意和罪疚,不住的说:“是我错,都是我错!我没办法为自己讲任何脱罪的话,总之是我脾气不好,是我伤了你!都是我不好!但是,芊芊,请你原谅我,支持我吧!每次我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你都会支持我!每次我闯了祸,你都会包容我!芊芊,无论我不小心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都一定要相信我,你是我今生的最爱啊!原谅我吧,不要在此时此刻,弃我而去!如果你唾弃了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我害怕了!”芊芊哭泣着摇头,这些天堆积的恐惧全部爆发:“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暴力倾向,你那么凶残,那么可怕,我从来都不知道。天啊,除了你的性格,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你的家庭,你的过去,它们会不会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扑过来呢?我真的承受不住呀!” “不会了!请你原谅我!让我们一起来面对现在的难题吧,好不好?好不好?”梅若鸿诚挚的看着杜芊芊,握着她的手,“请你相信我,我打你那巴掌只是个意外。你知道的,我这些天一直在为画展忙碌,我非常不安,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做努力,我想要给你幸福,所以我遇到阻碍,遇到想要破坏我们未来的人,我总会不由自主的生气,我会脾气失控,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错事。可是我的心每次在发生这些事情之后总会遭受好深好深的自我谴责。你知道吗,虽然那巴掌是打在你的身上,可是我的心却比被人用刀子捅了一刀还难受。芊芊,不要放弃我,不要不要我,我好痛苦。”梅若鸿跪在她面前,不停的忏悔着,哭的泣不成声。 听到杜芊芊那么问,梅若鸿想到了自己过去的那段婚姻,以及自己的家庭。他本来想向杜芊芊坦白,可是他转念一想,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遥远的仿佛上辈子。家里的人都已经不在,翠屏也答应过再不打扰他的生活,他又何必庸人自扰的把那些事情拿出来惹杜芊芊不开心呢?芊芊是那么柔弱那么美好,他怎么忍心一再的拿这种事打击她呢? 梅若鸿这样想到,看着杜芊芊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觉得不把一切说出来才是正确的。现在跟芊芊重修旧好,让画展顺利开始,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看到梅若鸿指天指地的发誓,杜芊芊心软了,同情了,她看着梅若鸿,他是那样的懊恼后悔痛苦,仿佛只要她说一句话他就会死掉。他是她打算一辈子相处的人,她怎么忍心让他难过? “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真的,芊芊,请你相信我,如果再发生的话,我情愿从望山桥上跳下去。”他又提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勾起了她许多美好浪漫的回忆。看着他握着她的手都发了这样的毒誓,她还有什么能不原谅他的呢?所以杜芊芊在离开水云间一天之后,又不顾父母的反对,重新回到了水云间。 再次回去之后,梅若鸿对杜芊芊一下子温柔体贴了许多。他前一段时间专注的画画,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理会杜芊芊。可是他现在的状况好了许多,经常会记起杜芊芊,在家里的时候有时也会在杜芊芊忙碌的时候体贴的帮她洗洗碗唰唰筷子什么,出去的话总记得带一两样小玩意儿回来,哪怕只是在山上采的一束野花也会让杜芊芊高兴半天。梅若鸿不再乱发脾气,闲暇时也会抱着她说许许多多的甜言蜜语,这一切一切,都抚慰了杜芊芊那颗敏感不安的心。 关于那两幅画的展览,杜芊芊最后还是被梅若鸿说服了。这是艺术,并不是什么猥亵下流的画报,所以干嘛要不好意思遮遮掩掩的呢。他把她画的那么美,那么神圣,他身为她的另一半都完全不介意跟别人跟他一起欣赏她的美,她又何必小家子气的遮遮掩掩呢。更何况她那幅画只是露了胸而已,又不像汪子璇那样露了全身。 梅若鸿说了很多很多,说道最后杜芊芊也怀疑自己的想法错了,她只有任由梅若鸿做主,将那幅画列入了要展览的画作里面。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去,开画展要展出的画作数量还不够,因此他们的日子仍然是杜芊芊一个人忙里忙外解决所有问题,而梅若鸿就专心致志的四处写生、画画,为画展的顺利开展做最后的冲刺。 这天梅若鸿一大早就兴冲冲的带着画架,骑上脚踏车,出门写生去了。他最近画得非常得心应手,常有佳作,兴致就非常高昂。出门时,他对芊芊说:“我觉得今天灵感泉涌,有强烈的创作欲,我要去画桥,画各种大小曲折的桥!” 说到这里,梅若鸿深情的注视着杜芊芊,热情的说:“你知道吗?‘桥’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它躺在水面上,沟通着两个不同的陆地,把桥这一端的人,送到桥的那一端去!太美了!你和我也是这样,被那座望山桥给送到一起的!” 说完,他骑上车就走,芊芊笑着,追在后面喊:“你得告诉我,中午在哪一座桥,我才能给你送饭去啊!” “我也不知道,兴之所至,走到哪里,就画到哪里!不过,我肯定会去画望山桥!” 若鸿走了。芊芊开始忙家务,洗好了早餐的碗筷,铺床叠被,把脏衣服收进竹篮里……再去整理若鸿散落在各处的画纸画稿,她心情愉快,嘴里哼着歌:山呀山呀山重重,云呀云呀云翩翩,水呀水呀水盈盈,柳呀柳呀柳如烟…… 忽然有人敲着门,有个外地口音的女人在问:“请问有人在家吗?”芊芊怔了怔,又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问:“请问这儿是水云间吗?” 芊芊纳闷极了,走到门边,打开了那两扇虚掩的门,于是她看到门外站了一堆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已经灰白,但发髻梳的油亮油亮,背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此时正用一种冰冷而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四周,那种目光充分说明刻薄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女人身后站在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瘦而高,眉目中有种熟悉的神色,此时正唯唯诺诺的跟在那个女人背后,看见杜芊芊出门,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露出的大黄牙把杜芊芊吓了一跳。他们身后则是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看到杜芊芊出来,立马闭着了嘴,但是目光仍然放肆的在她身上脸上打量。 “你们找谁?”杜芊芊惊愕的问,水云间不在市区,很少有问路的人会问到这儿来。“这里就是水云间!” “就是这种地方?!”那个男孩子惊讶的叫了出来,然后哇哇的冲最前面的那个女人喊,“娘,我不要住这种地方,这破烂茅草房子连我们家都不如,光名字好听有什么用!” “娘,这哪里是什么大公馆啊,跟难民营还差不多!呜呜,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辛辛苦苦走了半天住的比我们以前还差,我要回上海!”那个女孩子也忽然叫起来了。 杜芊芊被他们这反映吓了一跳,正准备问这伙人从哪里来,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找错人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人圆规似的叉腰站在门口,以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口吻问道,“梅若鸿梅先生是不是就住在这里?他人到哪里去了?你是他们家丫鬟?” 70、团聚 “丫鬟?”杜芊芊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自从搬过来之后,为了干活方便,她褪去了往日的华服,一身打扮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地步。可是也不至于简单到被人当做丫鬟的地步吧?难道说,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那么糟? “若鸿出去写生了,没有在家,如果你们有事找他,请改天再来吧。”既然这女人这么没有礼貌,杜芊芊也懒得跟她纠缠,直接丢下这句话就想关门。就算是丫鬟又怎么样,又不是他们家的丫鬟,这女人凭什么对自己大声嚷嚷。 “梅若鸿出去了?”那女人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见杜芊芊想要关门,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门板止住了她的动作“等等,既然他出去了,那我们就进去等他回来。” 那个女人的力气可比杜芊芊大多了,当下差点把杜芊芊推了个趔趄。杜芊芊扶着门口,惊愕的看着这一伙人的动作,她还没有想到有人会这么没有礼貌,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就领着身后的一大串人跟土匪似的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进屋之后也不落坐,只是自顾自的左顾右盼打量评判,目光中充满了评估审视的意味。 “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貌!”杜芊芊看着这群闯入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挤出这么一句。谁知道那个女人听了之后,眉毛一挑,用比她更高傲的姿态瞥了她一眼,理直气壮的吆喝她,“看什么看,还不赶快沏茶去,没见过你这么呆的丫鬟,连脸色都不会看,客人来了还让客人傻站着,懂不懂什么叫待客之道!” “谁承认你们是客人了!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强盗,给我出去!出去!谁准你们进我的家里来了!”杜芊芊哪里受过这种教训,当下就被那女人严重气到了,眼睛无措的在屋子里四处乱瞄,直到看见屋角放的刚才扫地的扫把,才似乎有了主心骨,猛的跑过去抓起扫帚,朝那个女人头上没头没脑的打去,一边打一边尖叫,“滚,滚,全部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个女人开始没有防备,被狠狠的打了两下,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反击,抓着扫把的另一端跟杜芊芊展开了争夺站,她的那一双儿女也纷纷上阵帮忙,抓手的抓手,抓头的抓头,好不热闹。杜芊芊一个千金大小姐,从小都没跟人打过架,哪里架的住他们,几下子就被人把武器夺走了,接着被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几下,连眼泪都迸出来了。 “我这是教你规矩懂不懂?哪里来的丫鬟,真不知道你们家小姐怎么教的你,没皮没脸,又笨又呆的!”那女人阴险的在她身上穿着衣服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狠狠掐了几下,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娘,三伯他们家丫鬟都用这么好的东西,看起来那杜家还真是有钱啊!”那个女孩子把杜芊芊压在地上,骑在她身上,猛然发现杜芊芊耳朵上戴的一幅珍珠坠子,当下就拽了下来,不顾杜芊芊疼到迸出来的眼泪,拿在手上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珍珠耳坠?你年纪小要这种东西做什么,娘给你保管着!”那女人见到珍珠耳坠,一把从女儿手上夺过来塞进了自己怀里,看着杜芊芊恨恨的看着她,当下又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看什么看,我只是拿一对耳坠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是梅若鸿的嫂子,你们家主人的亲戚,也算你半个主人,别说你拿你耳环了,连你都是我们梅家的,你有什么不服气!” 梅若鸿的大嫂?梅若鸿从来没有说过他有这样的亲人啊!杜芊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听到她的话,又气又怒,情急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拼命的挣扎着,泪眼模糊的看着这忽然闯进来的一家人,那个男人笑嘻嘻的背着手在她家里四处乱逛,查看每样东西是否值钱,把一些他觉得有价值的小东西放在了怀里,而那个男孩子则是在书桌上胡乱的翻动着,将她早上刚整理好的书报文件弄撒了一地。 “你们在做什么!”正在杜芊芊彷徨无助的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声怒喝,这声音在她耳中如同仙乐一般,尤其当杜芊芊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梅若鸿时,跟见到亲人的孩子一样,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了下来,趁着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女孩子没注意,猛的一把推翻她,然后不顾一切的跑到梅若鸿那里,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惨烈的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梅若鸿无措的看着眼前的局面,他今天本来出去写生的,但是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有某种颜料用完了昨晚忘记补充,所以又折返回来取东西,没有想到一进门竟然看到这种情况,当下也被吓了一大跳。 “芊芊,不哭,不哭。”梅若鸿一把搂住杜芊芊的肩,一边安抚着她,一边看着那边几个虽然有些眼熟但是完全不记得的人,心里暗想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他家里,难道是强盗?他一介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家人多他们人少,见到这种阵仗不由得也有些害怕,于是连怒喝都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光天化日竟然敢入室抢劫,还把律法放不放在眼里!” “阿弟,是我啊,是我啊!”屋里的男人愣了片刻,看到梅若鸿喊出这些话,忽然就大叫着冲了出来,几个箭步就跨到了梅若鸿面前,那速度把梅若鸿都吓的退后了一步,连搭在杜芊芊肩上的手都不自觉的松了。 “你是?”梅若鸿疑惑的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然后见到那个男人笑了两声,很豪爽的两手搭在他肩上,激动的摇了起来,“阿弟,难道你忘记我了?我是你大哥啊!我是梅若尧啊!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若鸿,哥哥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好弟弟,我们已经有十年没见了,十年了啊!” 梅若鸿他大哥的劲儿可不小,梅若鸿被他抓着摇的七荤八素,连隔夜饭都差点吐了出来,只能趁他停止的时候赶紧抓着他的手保持了平衡,然后才有些迟疑的问,“你是大哥?” 十年没见过面,物是人非,难怪梅若鸿也认不出来了。 “是啊。小三子,我是你大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都长这么高,这么大了。你长变了好多,可我还是一眼都认出你了。”梅若鸿的大哥抓着诶若鸿的手,一个熊抱,然后就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好弟弟,我们找你找的好辛苦,一路从上海走过来,你都不知道我们问了多少人,碰了多少次壁……” 杜芊芊捂着自己刚才被掐疼的手臂,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家人,他们一个个衣裳穿的整整齐齐,哪里像是吃了很多苦的样子! “大哥!”梅若鸿认出这是自己十多年没见面的大哥,当下也激动的不得了,深情的叫了一声大哥之后,兄弟俩就忍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哭了好久,梅若鸿才想起来问“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还不是是你大嫂在上海遇到了,”梅若鸿的大哥正要说遇到你媳妇翠屏的事,忽然被自己的婆娘从后面掐了一下,生生的憋住了嘴。梅若鸿的大嫂这时候才从他大哥身后后面走出来,满脸堆笑的说,“我们还不是在上海遇到了熟人,知道你在这里发达了,特意从上海过来投奔你。若鸿,你不知道我们在上海过的那是什么日子,你大哥在码头上给人家帮工,把腰给累坏了,做不了重活,在家里也没有钱治,一直拖到现在。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给人家当老妈子也养活不了一家四口,呜呜,我好命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身后的两个孩子见状,也跟这抽抽嗒嗒的抹起了眼泪水,一副心酸到极点的样子。 “这,这”梅若鸿看这这阵仗慌了手脚,求救的往杜芊芊那边看去,不想杜芊芊也跟他一样一脸的茫然。跟家人重聚是挺高兴没错,可是大嫂摆明一副都指望他了的样子,他怎么敢答应?他连自己都没有养活过,他哪里养活的了这一大家子人。 “呵呵,这个,大哥大嫂,你们远道而来累了吧?我这地方小,住不下许多人,我带你们先去旅店安顿着,其它的改天再说。”梅若鸿抓着梅若尧的手,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那女人看了一眼梅若鸿这个样子,知道他不愿意接手,当下心里又气又急,他们从上海过来,什么后路都没了,要是扑个空怎么可以!大嫂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在背后掐了自家男人一把,于是正抱着梅若鸿痛哭的梅若尧忽然就“哎呀”的叫了一声,倒在了梅若鸿的怀里。 “当家的,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哎呀,我的妈啊,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出事了的话我们娘仨怎么办~~”还没等梅若鸿反应过来,大嫂早一步扑了上来扶住了梅若鸿的大哥,哭的那叫个惊天动地,一下就把梅若鸿给吓到了,连忙扶着他大哥往屋里走,“大哥这是怎么了?赶快进屋赶快进屋。”。 “可能是累到旧病复发了吧。自从知道你的消息之后,我们惦念的好多天都没有睡好觉,一路上奔波劳累,四处打听,”大嫂坐在床边,哀哀戚戚的哭诉道,揉了揉眼角,“说起来都让你笑话了,我们今天一早上连一滴米都没有沾过……” “这怎么可以!”梅若鸿一听到大嫂这么说,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忙转头对杜芊芊说,“芊芊,你还不赶快做饭,大哥大嫂连饭都没吃呢。哦,对了,在做饭之前先烧壶热水来,给孩子们洗把脸吧。不行不行,做饭太慢了,你还是先烧壶水过来,然后出去买几个包子。” 71、尖刻 杜芊芊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伙人就这么大刺啦啦的冲进了自己的家里,没有一声招呼,没有一声道歉,仿佛他们刚才对她的无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因何而来?打算住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梅若鸿不先向她解释清楚这些,就让这些人踏入了他们共同的家呢? 难得的,盛怒之下的杜芊芊这次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伙人侵入自己的领地,板着脸张口问梅若鸿“在你使唤我去做那些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这些人是谁?” “芊芊!”梅若鸿听到这话,脸上是一片茫然。他没有想到一向温婉可人处处随着他心意的杜芊芊忽然会问出这种话,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险些让他下不了台。 这还要解释什么?这些人是他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如此清晰明了的关系,难道冰雪聪明的芊芊看不出来? 梅若鸿一时摸不准杜芊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尴尬的笑笑,边说着边催促杜芊芊去买东西。“芊芊,这是我哥哥嫂嫂啊。你还在磨蹭什么,赶快去张罗张罗,买些好菜给哥嫂接风。他们远道而来,我们千万不能怠慢了。” 买东西?看着梅若鸿这幅样子,杜芊芊哪里都是火。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他上下嘴皮一张就让她张罗,这柴米油盐是那么好张罗的?再说了,她就算张罗也要张罗的心甘情愿,哪有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张罗给这帮刚刚欺负过她的人吃的道理?梅若鸿以为她杜芊芊是大肚能撑船的宰相还是不知冷暖疼痛的木头人? 所以,杜芊芊当下冷冷的一笑,硬邦邦的丢下了一句,“没钱,张罗不起来!”然后就抱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那帮子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梅大嫂看着杜芊芊的强硬态度,也不免有些吃惊,“若鸿,她不是你们家的佣人吗?怎么一个丫头都敢这么大脾气,那杜大小姐的脾气还了得了?不好好教训教训,还真能反天了不成!” “大嫂,”梅若鸿听到杜芊芊的话,陷在震惊中还没有□□,听到梅大嫂这句话,当下就尴尬了起来,红着脸解释,“这是杜芊芊,我的未婚妻,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丫鬟。” “啊!”梅若尧一家人都吃惊了起来,几个人视线上上下下的在杜芊芊身上打量一番,脸上全部是不可思议。梅大嫂是打听清楚那杜家财大势大,只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才八岁,继承家业遥遥无期,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女儿以及女婿。又听说杜家大小姐跟一个穷画家纠缠不清,把杜老爷气了半死,最后勉勉强强答应。她确定这是块肥肉,这才放心的拖家带口来投奔的。虽然之前见到水云间的破旧已经超过她的期望了,但她还自我安慰或许是大小姐们喜欢这个跟穷书生私奔的调调,所以他们才住在这里的,不能说明梅若鸿没有油水可榨。而后看到这个漂亮丫鬟,她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你看这不连丫鬟都带来了嘛,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即使住茅棚也有两三个水灵灵的使女。 谁想到,她算计了半天,竟然看走了眼?她以为配菜的萝卜花,竟然是主菜?! 梅大嫂向来是欺下媚上的人,一路上都想着怎么跟未来的弟媳妇,杜家大小姐杜芊芊套好关系,以便于将来捞油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被自己欺负了半天的丫鬟,竟然就是自己打定主意要巴结的对象? 她开始慌了片刻,可是一看杜芊芊,再一看梅若鸿的脸色,本来惴惴不安的心立马就跟吃定心丸一样稳了下来。 管它什么大小姐小小姐的,就算她是金枝玉叶,那也不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这杜大小姐嫁进梅家门,就是梅家的媳妇儿,她的弟媳。俗话说长嫂如母,婆婆过世了,那她这大嫂在杜芊芊面前就跟婆婆一样,她小意儿的伺候她那是应该的。梅大嫂想了想自己刚过门时候被婆婆教训的样子,心里一下就释然了。比起婆婆的手段,她这已经仁慈了一百倍。 心安下来,梅大嫂便有闲心再次打量杜芊芊了。从头到尾将她看了个遍,梅大嫂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跟自己预想中珠光宝气的大小姐差远了,干干瘪瘪的,哪里有半分富贵样?另外那身材跟柳条一样,一看就不是个能干活的料,娶这么个老婆,除了能带一大堆陪嫁之外,实在是没有太大价值。 因为杜芊芊的发难,众人一下子都僵持在了门口。这种状况让梅若鸿觉得实在很没面子,可是又不便发作,于是只能勉强笑笑,将梅若尧交付给了梅大嫂,有些抱歉的说“大嫂你们先进屋坐坐吧,我跟芊芊有点事情要讲”,然后将那一家子人安顿到屋里坐下,接着二话不说的黑着脸走出门,抓着杜芊芊的手臂就往院外走去。 梅若鸿情急之下使的手劲儿非常大,完全忘了什么叫怜香惜玉,杜芊芊被他拽的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要断掉一样,又惊又恐,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干什么!梅若鸿,你想做什么!你赶快放手,你抓疼了我!” 杜芊芊见到梅若鸿阴沉脸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到了那天的那一巴掌,心里一下子就怕了起来,拼命的挣扎尖叫着,引得梅若尧一家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热闹。梅若鸿见状,更加恼火,顾不上其它,一把捂住杜芊芊尖叫的嘴,一把将她扛起来抱出了水云间。 “梅若鸿,你想做什么!”等到他们出了水云间,梅若鸿把她放在隐蔽的树后松开巴掌时,杜芊芊又是抓又是咬的,狠狠在梅若鸿手上留下几道血印子,痛的梅若鸿直咧嘴。 “芊芊,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讲完这些话好不好!”梅若鸿被她抓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压在树上,一手钳住她的手腕,用更大的声音压过她的尖叫,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还有那种亲戚!你知道他们进门的样子像什么吗?像一群强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没有教养不知羞耻的人,你那个嫂嫂和她的儿女们把我打翻在地,你那个大哥跟他的儿子在我们家里乱翻,他们还抢了我的耳环,这种人能算是亲戚吗!!他们竟然还想住在我们家里!!!梅若鸿,我告诉你,我不允许,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他们踏进水云间半步!!!我没有办法跟那些人相处,我只要看到他们就觉得恶心,更何况还要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杜芊芊冷静了片刻,看到梅若鸿欲言又止的表情,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她实在是被那一家恶心到了,第一次在梅若鸿面前如此激烈的反对一件事情。 只是这短短的几分钟相处,她都受不了,如果真要她跟那家人朝夕相处,她一定会疯掉的。 杜芊芊骂的很难听,听的梅若鸿脸都阴沉了下去。“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的家人!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亲大哥啊!从小哥哥都对我极好,每次我上学的时候,下雨天他都去学校接我,背我回家。我那年要出门读书,他偷了大嫂的嫁妆卖掉给我凑路费。我的现在离不开他的帮助,可以说没有大哥就没有今天的我,他这样尽心尽力的待我,我怎么能嫌弃他们呢!他们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找我们帮忙,只要我有一口饭吃,我就一定要分给他一半,所以你怎么能让我把他们拒之门外呢!”梅若鸿说的痛心疾首,一双眼睛充满了哀愁与怨念,他就那么看着杜芊芊,仿佛说出这样话的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我没有侮辱他们,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看着梅若鸿的激动,杜芊芊第一次毫不让步的跟他针锋相对,“他对你有恩,那我们可以慢慢感谢他,我们可以换各种方式报答他,但是没道理让他侵入我们的世界!梅若鸿,我问你,你到底是要他们留下来,我还是要我留下来?我告诉你,如果他们留下来的话,那我走!我再也不会踏入你的水云间,你就跟你兄弟一家人相亲相爱去吧!” “芊芊,请你冷静一些,千万不要离开我。”梅若鸿听到杜芊芊要离开的这句话,一下着急了,攥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深情款款的说,“我知道让你这样面对大哥一家或许太突然了,可是这件事我们谁都控制不了的啊!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这人就像我的上辈子,你才是我的今生今世,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们而放弃你。” “好,我不走,那你让他们离开!”听到他这么说,杜芊芊动摇了,提出自己要求。 “芊芊,你是如此纯真如此善良,你怎么能忍心让我做出这种决定呢。”梅若鸿听到这句话,仿佛被雷劈中一样,踉跄了两步,靠着树干痛苦的说,“芊芊,请你不要这样残忍的逼迫我,他们是我的骨肉至亲,现在哥哥又是那种样子,你要我如何开的了口?这样吧,就让他们呆两天,等到我哥的状况稍微好一点,我就让他们离开,可以吗?” “芊芊,请你仁慈一点,可怜可怜他们吧。或许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事情,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勉强原谅一下他们?只要几天,我保证,最多不超过一个礼拜,我就让他们离开,好不好?” 杜芊芊经不起梅若鸿再三的央求与保证,他说的那样情真意切,仿佛她不答应就不纯真不善良了,所以杜芊芊最后只能心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那家人落脚下来。 72、求婚 “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我还要赶快回房间收拾东西呢。”翠屏看着汪子默,言语中即使抱怨又是无奈,眼看着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她正在自己屋里忙活,汪子默忽然就过来硬拉着她要出来散步。这地方住了这么多天,附近早就逛遍了,有什么好看的?他往常也不是这种不分场合瞎胡闹的人啊。 “等一下再收拾行李,反正行李在那里又不会跑掉,等会儿回来我帮你一起收拾,你现在先放下手头的事跟我出来一下下嘛。”汪子默扯着她的胳膊又是陪笑脸又是说好话,一副不把她拉出去不肯罢休的样子,“真的,我保证你跟我出去绝对不会后悔,绝对不会觉得浪费时间的。” 哦,那么有把握?翠屏被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见着他在这里捣乱也做不成事情,所以索性披了披肩,被他半拉半扯的出门了。 “画儿呢?既然我们要出去逛街,就把她也一起带上吧”翠屏出了门,东张西望的没有看到女儿的身影,停下步子不肯再走。汪子默听到这话,神秘的笑笑,“画儿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她,所以你不要操心了。那个,偶尔你也陪我过过两人世界嘛。” 既然汪子默都说的这么白了,翠屏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能笑笑拉紧了披风,随他出门去了。 从饭店出来,往外走不远便是闻名遐迩的外滩。此时华灯初上,沿江边的所有路灯都亮了,点点灯光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把临江的这条路点缀的灿若星河,美不胜收。河边夜风自然是有些大的,于是汪子默自然而然的就走到靠河的那边,替她挡住了从那里吹来的冷风。 夜景很美,晚上的江面与白天的喧闹相比,多了几分静谧妖娆,翠屏开始还有些不情愿,可是一路走了几步,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的就平复了焦躁不安的心情。这样的美景,的确值得人浪费时间。 “子默,你要带我到哪里去?”走了几步,看着他拉着自己东张西望的神情,分明是有目的有企图,翠屏不由得有些好奇。想也知道,他大费周折的闹了半天,肯定不会只是为了拉她出来散散步,看看夜景这么简单。 “这个,等会你就知道了。”汪子默像是被她撞破了什么,难为情的笑笑,眼睛飘忽着四处张望,但是却死都不松口,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慢慢的往前走。 “阿姨,这个送给你,”忽然,一个长的很可爱的小女孩出现了,她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蹦蹦跳跳的跑到了翠屏面前,将花递给了她。 “这个,是给我的?”翠屏疑惑的看看了拼命点头的小女孩,又看看在旁边笑的高深莫测的汪子默,满腹疑惑的手下了那朵花,笑着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漂亮阿姨,有人要我告诉你,在他心目中,你比这朵花还漂亮。”小女孩说完这句话,就又蹦蹦跳跳的跑开了,远远的朝她摆手。 “这?”翠屏狐疑的看了一眼汪子默,然后发现他很可疑的红着脸把头扭向一边。 接下来的时间,翠屏根本来不及问汪子默任何话,因为不断有人走过来。 “这个送给你,有人拜托我们转告你一句话,他说跟你的邂逅,是他这辈子最美丽的遇见。”一对打扮入时的年轻的情侣走了过来,女孩子笑嘻嘻的把花递给翠屏,“祝你们幸福。” “有个小伙子让我告诉你,他说即使有一天你跟我一样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了,他也会觉得你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了过来,笑着将手上的玫瑰花塞给了翠屏,而后又补充一句“,这么有心的年轻人不多见了,孩子你就答应了吧。 接着,是位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他匆匆的走过来,递了一支玫瑰花给她,“虽然工作很忙很辛苦,可是为了家人,无论怎么辛苦都是甜蜜的负担。有位先生请我转告一句话,他想努力组建一个温馨的家,你愿意跟她一起努力吗?” 接下来,是一位杵着拐杖的老公公,他慈祥的将花递给了翠屏,笑的露出没剩几颗的牙齿,“有人让我问,等到某天他变的跟我一样白发苍苍了,你还愿不愿意继续陪在他身边?哈哈~这小伙子不错,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姑娘你不如就答应了吧……” 再接着,有老人,有小孩儿,有年轻人,也中年人,有匆匆忙忙下班回家的人,有打打闹闹放学的学生,有的是出来散步的一家三口,有的是白发苍苍手挽手的老公公老婆婆,有的是三五成群打打闹闹的年轻人,有的是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情侣…… 总之,各式各样不同的人到翠屏面前,笑着递给她一支玫瑰花,转递着各种各样的甜蜜的话,末了后来送花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加上一句,“嫁给他吧”,然后再补上发自内心的祝福若干条。 翠屏抱着那花,站在那里看着汪子默,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动。而汪子默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深情的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 他们就这样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慢慢收集着各种各样的祝福,她看着手里的花一朵一朵增多,最后变成一大捧。 外滩上一路的风景很多,等到走到公园附近的时候,翠屏看到了打扮的整整齐齐的画儿,以及站在画儿旁边的威廉。 画儿笑着走过来,她手上也有一支玫瑰花,只是这支花她却没有递给翠屏,而是交给了站在她身边的汪子默。 翠屏静静的看着汪子默,只见他接过那枝玫瑰花,举到了她面前,然后变戏法一样,从花苞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 “沈翠屏女士,你愿意嫁给我吗?”汪子默拿着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求婚,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的虔诚。 翠屏捂住了嘴,不让自己激动到有些颤抖的声音泄出来。尽管有刚才的铺垫,她大概已经猜到他会做什么事,可是这一切对她来说还是发生的太突然了,她只觉幸福的就像是在做梦,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跟婚姻绝缘,是你,让我又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让我有了与某个人共度一生的想法,让我有了与某个人携手创建一个家的勇气。或许我现在在很多方面做的都不够好,但是我在今后的日子里会更努力的,所以,你愿意嫁给我,给我一个让我可以照顾你的机会吗?”汪子默在她面前,紧张而又期待的说出了自己想了好久的结婚台词,然后看着沉默的她,拿着花的手微微的颤着,心里的不安随着她的沉默而逐渐加重。 他一直想找一个最漂亮的地方,给她一场最浪漫的求婚,为此他之前已经瞒着她偷偷策划了好久,排演了好久,找了所有可以找的人帮忙。翠屏激动的反应在他预料内,可是她的沉默却让他粹不及防。 一片沉默中,连周围围观的人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妈妈,你就答应汪叔叔吧,我希望你的身边除了画儿,还有别人可以陪你。画儿希望在妈妈可以不要再一个人辛苦了,希望以后妈妈哭的时候,都不需要偷偷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画儿左右张望了几眼,看着翠屏忽然叫了出来,打破了僵局。 画儿的话像是一个引线,大家的热情都爆发了,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开口,“嫁给他吧,嫁给他吧!”一句一句,闹嚷嚷的好不热闹。 大家热情的声音打破了翠屏的发呆,她回过神来,看着惴惴不安却又满怀着期待看着她的汪子默,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旁边的人看到她的眼泪,一下都呆住了,周围忽然重新陷入了安静。就在这无声的画面中,她将手递到了他面前,含泪的笑着,轻轻的说了声,“我愿意。”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汪子默手有些抖的帮她戴上了求婚戒指,因为太紧张的原因,他对了好几次对没有对准,围观的人群中发出善意的哄笑,翠屏则是抿着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他磨蹭。 当他终于成功的帮她戴上了戒指,她羞涩的拉起他,他们在灿烂的灯光下拥吻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祝福的话语像雪片一样落下,一切都完美到不能在完美。 她跟他站在人群中,一起向这些帮助了他们的人致谢。等到所有人散去,他重新握着她那只带着戒指的手往回走时,大家激荡的心情还没有平复。 “说说你们预谋了多久?”画儿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无奈好笑的摇了摇头。能被他们如此关心深爱着,这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运气。 “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子默是主谋,我跟画儿是只是小小的帮凶而已。”威廉好笑的举起了手,狭促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好了,再这么浪漫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再不识趣些,那就可真要被人当成电灯泡了。” “你说什么呢!”翠屏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旁边笑的开心的汪子默,脸不由得又红了。 “说实话呗。”威廉做了个鬼脸,挥挥手将画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今晚画儿我就带走了,正好我太太非常喜欢她,打算认她当干女儿呢,所以今晚就把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借给我们吧。明早我开车来送你们去火车站,这样你们就有完完整整一晚上的两人时光了。” “你,”翠屏被他的调侃弄的害羞了起来,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就见到威廉抱着画儿跑远了,只留下一长串的欢笑声给她。 73、对比(改错字) 不管再热闹,总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刻,不过好在这次身边还有人陪,不用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嘛。”翠屏抱着花走在汪子默身侧,低声浅问道。不得不说,她刚才可是真的被吓到了。 不过,他的表现,的确让她身为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受到惊喜,没有人不喜欢被认真对待。看多了电视剧里灵机一动连一个易拉罐环都能当戒指的求婚,说到底,女人心底还是喜欢玫瑰钻戒齐全的求婚。 毕竟,这是你跟他的第一步。如果连这步都不能认真对待,你又怎么指望他对这段婚姻有多认真呢? 虽然汪子默瞒着她,但是她体会到了他的用心,感觉到他花了很多心思。他的这些小伎俩,小把戏,让她很欢喜 “劳师动众?会吗。如果不是我们走的太急,我还打算再周详一些。”汪子默摸摸鼻子,笑着得意的冲她眨眨眼,“我一辈子只打算求一次婚,怎么可以不隆重。” “你就不担心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你,让你下不了台?”翠屏听到他的这种解释,揶揄的抬眼觑他,故意为难他。 “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汪子默这次句话说的又快又稳,斩钉截铁,信心满满。 “为什么?”翠屏好笑的反问,“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拒绝。” “因为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啊。我有多爱你,你就有多爱我,我知道我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我从来不怀疑你对我的心意,我只是担心你会用外在的种种借口推诿,所以才使出这一招的。”汪子默自信的说完这句话,看着她为怔的神情,很自然的就将手搭在她肩上,笑着活跃了气氛“你也暗示我,男人不能太温吞,处处等你先张口不是?该强势的时候也要学会逼一下人,这样才能到自己想要的称呼,不是吗?” “你还记得这件事。”翠屏读懂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知道他还在为那句“我朋友的哥哥”的介绍词而纠结,忍不住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汪子默看着她笑,脸上也是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现在你问我为什么,我可以想出很多理由和借口。不过当初我计划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我只是简单的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高兴而已。” “你的身边除了画儿已经没有其它亲人了,所以我想为你收集尽可能多的祝福。”他搭着她的肩,慢慢的坦诚了自己的小心思,“再说,其实也是我自己不自信,我怕我直接说了你一口回绝,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确保万无一失。” “我是个自信到自傲的人,可是面对你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自信全部都不翼而飞了。所以面对这样的你,”他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去,静静的看着她,“你能不能把我的自信还给我?” 翠屏看着他,笑的眉眼弯弯,踮着脚,仰起头,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这样,可不可以算作答案。” “不要低估你对我的影响力,如果是我没收了你的自信,那我也要毫不客气的指责你收缴了我的自信。那这样,我们算不算是扯平了?”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自己漂泊了这么久,似乎终于找到了一座可以停泊的港湾。 只是,在她停靠之前,还有些事情要解决。想到那些被她不小心遗忘的事情,她不在意,可是她不保证别人不会在意。 所以,尽管气氛很好,她却不得不煞风景的叫停,在迎上他疑惑的眼睛的时候,抱歉的笑笑,“子默,我想我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你。等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收回我手上的戒指。” ===================================== “他们什么时候走!”杜芊芊站在房门外,看着屋里那些吃吃喝喝正开心的一家子人,生气的问梅若鸿。之前只说好暂时住几天,谁知道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四天,一个礼拜过去了,他们还没有离开,一家子鸠占雀巢,反倒要连累杜芊芊回娘家去住,然后每天辛辛苦苦的跑来替他们张罗吃喝。。 那一家四口住在这里,吃喝都要钱,他们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杜芊芊的日常生活安排的计划。本来梅若鸿就不挣钱,日常生活开支都是杜芊芊想办法拿自己的积蓄来补贴的。她刚开始过日子的时候,大手大脚不知道节制,经常超支,往往一个月才过了一半,提前预定的生活费就所剩无几了。后来杜芊芊发现这个问题,及时更改了策略,每个月都将生活费按天分成等额,然后每天只拿出当天的钱放在外面买菜,每天固定了要花多少钱,可以少花,但是绝对不能超支。这种严格的控制之下,才勉强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至于每个月前半段大鱼大肉,下半段清粥小菜。 梅若鸿大哥一家人的到来,家里忽然多了四张嘴,开支显然就不够了,所以为了维持生活所需,杜芊芊不得不不断超支,三两天她还可以忍不住不说,可日子一久,她自然着急了。梅若鸿不当家没有感觉,但一日三餐每一分钱都是从杜芊芊自手里花出去的,杜芊芊当然无比深刻的感觉到这家人在的烦恼了。 “芊芊,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没能力,这些天让你受苦了。”梅若鸿一脸歉疚的看着她,一张口就是强烈的自责,可是说了没几句,话题又一转“可是芊芊,没有办法啊,大哥他还没有找到工作,还没有收入来源,如果我们把他们一家赶出去,那他们就要流落街头了。他是的亲兄弟,我怎么能忍心这样对他呢。芊芊,你就发发慈悲,行行好,让他再在我们家里多呆几天,等大哥找到了工作,我一定让他们搬走。” “那他找不到工作,岂不是永远都不搬走了!”杜芊芊气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把什么风度教养都扔到了九霄云外。她本来是极其温柔的女孩子,可是天天为生计发愁,还要忍受梅若鸿大嫂的挑剔,忍受那两个孩子无法无天的乱翻东西,忍受梅若鸿大哥的懒惰与无所事事,这一家人让她看着就头晕,她相信就算是圣人也难免发怒,更何况是她。可是每次她生气,梅若鸿的态度都极好,不断的好言好语的安慰,向她赔罪道歉,一副比她还要内疚一百倍的样子,让她就算有火,也总是发不起来气。 “芊芊,你不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看着有多么心痛,我那个温柔美丽可爱的芊芊到哪里去了,天啊,是谁扼杀了那个纯真的你。”梅若鸿心疼至极的抱着杜芊芊,口吻温柔至极“芊芊,我知道你最近的负担很重,压力很大,可是在种种困难面前你表现出来的能干和贤惠总是让我动容。芊芊,你太好了,好到让我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大哥的事情,请你再多一点点耐心,多一点点宽容,多一点点信心。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们现在对杭州还不熟悉,有点点困难是正常的,可是我相信等他对杭州熟悉了,一定会找到工作的。” “芊芊,如果你不喜欢看到他们的话,那你干脆回家住一段时间吧,我不忍心看着你每天这么愁眉苦脸。”梅若鸿温柔的抱着她,头抵着她的额头,故作轻松的说“这里的一切你都不用担心,大哥的事也好,画展的事也好,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不用心急,只要开开心心的等着我的画展成功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杜芊芊听到这话急了,画展的事情是他们努力了好久的,她为此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这个事情是千万不能被任何问题所困扰的!梅若鸿这几天急着画画,昼夜不分废寝忘食,已经急到两眼发红嘴巴上火的地步了,她就觉得这家人在这里吵闹对他作画不利,才想着这家人赶快离开的。如果她为了避难逃回家,放他一个人在这里,那岂不是完全跟她的本意相违了?梅若鸿如果一天到晚把精力放在柴米油盐与解决家庭纷争上,那他还有什么精力去画画? 想到这里,杜芊芊平复了心情,摇了摇头,坚决的问,“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开的。现在这个阶段,没有什么是比你画画,比准备画展更重要的事情了。你安心的去画画,其它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那个,是不是等他们找到工作了,你大哥一家就会搬出去?” “大哥是这样说的。你知道,他们一家从上海过来很不容易,大哥他又……”当梅若鸿滔滔不绝的又要诉说他大哥的辛酸史时,杜芊芊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那工作的事情我来解决,我会帮他找到份工作,让他尽快搬出去。” “芊芊,你愿意帮我大哥?”梅若鸿显然只听到了前半句话,当下兴奋了起来,一把抱起了她,在草坪上转起圈来,“芊芊你太善良太可爱了,在我心目中你就像女神一样!” 74、帮忙 “子璇,子璇。”谷玉农在门外把门拍的砰砰作响,可是屋里的人没有丝毫出来应答的意思。 “唉,谷少爷,小姐都这样几天了,每天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可真是愁死我们了。”陆嫂站在谷玉农旁边抹着眼泪,忧心忡忡的说,“这少爷也没在,我们大家都跟没了主心骨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汪子默跟翠屏去了上海,这家里就没有了能做主的人,汪子璇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又不提这心烦事,所以老陆跟陆嫂这帮子老人,对汪子璇最近这种反常的反应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只能去找谷玉农帮忙。自从谷玉农跟汪子璇离婚之后,姑爷那个称呼算是彻底作废掉了,汪家上下的佣人都改口称他为“谷少爷”,不过即便是称呼改变,可陆嫂她们心目中还是把他当姑爷看待,对待他自然跟对待汪子璇其它的追求者不同,所以这汪子璇一出问题,老陆第一反应就是去喊了他过来帮忙,希望能劝动汪子璇。 看着眼前的僵局,谷玉农也是慌的没有主意,可是陆嫂她们已经很担心了,他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担忧,故作轻松的笑笑来安慰陆嫂“陆嫂,你别担心,这里有我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你还是去忙你的吧。我想子璇可能是有什么心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劝她效果还好些,太多人围在她门口,反而闹的她更不想出来了。” “嗯,那我去厨房帮小姐弄点吃的好了,她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来什么都没吃,真是叫人操心的孩子。谷少爷,你在这里慢慢劝小姐吧,我就在厨房里,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好了。”觉得谷玉农说的有理,又是一幅很可靠的样子,陆嫂终于听他的话,先乖乖的离开了。 好不容易劝走了陆嫂,谷玉农松了一口气,看看四周没有人来,才重新轻扣着紧闭的房门,锲而不舍的用温柔的声音哄汪子璇出来,“子璇,这里其它人都被我支走了,你要有什么心烦事就跟我说说,让我帮你想想办法好不好?虽然我不怎么聪明,但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一些。你放心,我的嘴巴绝对够紧,不会随便告诉其它人的。” 他锣碌乃盗艘淮蠖眩锩婊故敲挥幸坏慊匾簟9扔衽┘矗膊幻闱孔予肓艘幌拢畔逻得诺氖郑白予绻阆衷诓幌爰乙裁挥泄叵担也幻闱磕恪d歉觯蚁敫嫠吣阋簧揖驮谀忝磐猓绻闶裁词焙蛳胝乙桓鋈怂祷傲耍宜媸倍伎梢耘隳恪! 说完这些话,他便不再多言,只是安安静静的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去,静静的等她愿意见他。 不知道等了多久,谷玉农坐在门口,几乎都打瞌睡了,忽然听到吱呀一声,汪子璇两眼哭的跟个核桃一样的的站在门口,双手拽着门,一副不知道是自己出来还是喊他进去的样子。 “子璇,你愿意见我了?”谷玉农终于等到她肯开门,惊喜的一头站起来,却不想因为在地上坐了太久,腿早就发麻了,用力过猛之下的后果就是重心不稳的一头撞到旁边的柱子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噪音。 “你,”汪子璇本来脸上还带着泪珠,可见到他这副糗样,不由得破涕为笑了,抹了抹眼里的泪水,侧身让开了路,“进来吧。走慢点,别又磕着哪儿了。” “嗯,好。”听到她这近乎关心的话,谷玉农只觉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胡乱了揉了揉膝盖,然后一瘸一拐的随着她进了屋子里。 ============================== 梅若尧的工作最后还是杜芊芊帮忙解决的。这件事情她虽然不能去求杜世全,但找底下的人帮忙还是可以的。反正是安插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又不需要劳动太多人,只要个经理点头就能办到,杜芊芊再怎么说也是杜家的大小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所以当她找了父亲手下某个管仓库的经理,求那位伯伯帮她安插个人进去做事,那位经理二话不说很快就帮她弄好的这件事情。 毕竟是杜芊芊开口,所以那位经理给安排的职位很是不错,虽然是做仓库管理员,可是事少钱多,平常只用货物进出的时候点数忙一些,其它时间都很自在。也不用做搬麻袋一类的体力活,完全考虑到了他的腰伤问题。 有了工作,梅若尧一家总算没有了在留下来的借口,而杜芊芊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以闪电般的速度帮他们一家找到了一处离梅若尧上班比较近的房子,然后伙同梅若鸿让那一家子人搬了出去。 她原本以为这样总算是清净了,所以当天就彻底了打扫了一遍屋子,清除了那家人留下来的各种垃圾,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好觉,谁知道她第二天醒来一看,梅若鸿的大嫂带着孩子竟然又道了水云间。 “你们做什么,你们不是搬走了吗!”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杜芊芊已经养成了一见到这家人就肝火旺盛的习惯,嗓音不由的高了八度。 “弟妹,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搬走了难道还不能回来串串门。”梅若鸿的大嫂笑嘻嘻的站在门口那么说,她的功夫杜芊芊算是领教过了,只要她觉得你这里有好处可以沾,那就是你吐唾沫在她脸上她也不会翻脸,仍然是笑嘻嘻的跟弥勒佛一样。可是她要是觉得你这里无利可图,那不好意思了,对你能有多冷淡刻薄就有多冷淡刻薄,犹如她第一次见杜芊芊面欺负她那样。 “今天若鸿要画画,不方便招待客人,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杜芊芊防贼似的守在门口,不想让这个女人进去。只要她到了自己家里,那简直就是灾难,她走过的地方比龙卷风侵袭过还可怕,自己好不容易才收拾干净的房间,可不想再被她污染了。 “芊芊,谁在外面啊?”梅若鸿正在屋子里吃早餐,听到杜芊芊在外面跟人说话,还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的走过来了。 “大嫂,你们怎么来了?”梅若鸿看到门口的人,先是一吃惊,然后反应过来,热络的招呼着,“这么一大早就过来,还没吃饭吧,芊芊刚做了早餐,赶快来一起吃。 芊芊你也是的,忙了一早上了,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赶快来吃东西吧,要不然等会放凉了味道就不好了。”说完这些话,他亲昵的搂着杜芊芊的腰,在她耳边低声笑着说“饿坏了你我会心疼的。” “看看,我兄弟多会心疼人啊,小俩口一大早就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梅若鸿大嫂谄媚的笑着,然后拉着她的一儿一女从杜芊芊身旁挤进屋里去,毫不客气的四处张望,嗅了嗅味道,“芊芊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做的东西闻起来真香,我们走了好远的路过来,一看见东西还真饿了呢。”说完就毫不客气的自己拿了碗筷大吃了起来。 杜芊芊做的早餐本来就只有两个人的份,梅若鸿要出去写生,中午不回来,所以她还特意多准备了一份打算让他带着出去吃。谁想到这忽然杀出来的一家人,让本来还有多的早餐变成了不够,等杜芊芊拿着碗筷坐到桌前的时候,属于她的那份已经没有了。 “芊芊,你吃我的吧,反正我下午很早就会回来,中午那一顿吃不吃都没什么所谓。”梅若鸿看着杜芊芊难看的脸色,歉疚的把她帮他放在车篮里的那份饭拿了出来。 “不用,反正我在减肥,早上一顿吃不吃都没什么要紧的。”见到他这样,杜芊芊只能勉强笑了笑,把东西推了回去。她知道梅若鸿中午在外面很辛苦,有的时候画兴来了,会画到晚上才回来,她怎么忍心让他饿着肚子画画。 “哎呀,弟妹,不是我说你,你这习惯可不好。女人嘛,瘦的风一吹就倒有什么好看的,要胖胖的,这样才有力气干活,有力气生孩子啊。我跟你说,我们小弟可是家里的宝贝,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可想看到小弟的儿子了,所以你将来不替他生十个八个儿子,哪儿有脸去见我们梅家的列祖列宗呢。”梅若鸿的大嫂吃饱喝足的斜倚在桌子旁,一边剔着牙,一边“好心”的提醒杜芊芊。 “我又不是母猪!”杜芊芊听到这句话,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们,她现在会没有饭吃?更何况难道梅家娶媳妇就是为了干活和生孩子?这把女人当什么了。 “大嫂,你别拿那种标准来要求芊芊,芊芊在我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才不是那些女人可以比较的。”梅若鸿笑着搂着杜芊芊说了这句话,然后“啵”的一声在杜芊芊脸上亲了一下,拿着自己的画架等物准备出门。 “大嫂,若鸿要走了,我等一下有事要出去,家里没有人,你们方便的话,不如跟若鸿一起走吧。”杜芊芊假笑着,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这帮人白吃也吃过了,总该走了吧。 “不急,不急。弟妹,你这几天不是在忙着画展的事情吗?你跟小弟都这么忙,我们当哥哥嫂嫂的怎么可以不伸把手。你放心出去办你的事情吧,我在家里帮你们整理整理画啊,编编序号什么的,这些活我都看你做过,简单的很,我也做的来。”梅若鸿的大嫂挥挥手,示意自己不要人招待,让杜芊芊“放心”的去办她的事情好了。 “你们要帮忙?”杜芊芊跟梅若鸿异口同声的问出了这句话。不过杜芊芊是惊讶,而梅若鸿却是惊喜。 “芊芊,我一直觉得你一个人太辛苦了,可请个人帮忙又太贵,这下大嫂肯帮忙真是太好了,你就不用每天忙到很晚了。”梅若鸿握着杜芊芊的手,一脸惊喜。 “呃。”杜芊芊应了一声,有人肯免费帮忙这是个好事没错,可是这个女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她会那么好心?她狐疑的看了大嫂几眼,可是实在是想不出理由,只能胡乱的点头答应了,“那好吧,你们要帮忙留下就是,不过一切得听我的指挥,我说可以做的事情你们才能做,我说不可以做的事情你们一定不能做。” “那是肯定的,弟妹你放心,我跟孩子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梅若鸿的大嫂拉着两个孩子,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75、画展1 画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杜芊芊又是生手,对各项事务都不熟悉,所以忙里忙外跟个陀螺似的,实在是需要人手,因此面对梅若鸿大嫂的自我推荐,她犹豫片刻,却还是答应了。 就在这忙碌的日子中,九月二十号终于快到了。杜芊芊提前一连几天晚上都担心的睡不着觉,总会半夜起来,一遍一遍的检查那些将要展出的画,生怕少了或着损了哪一副。有的时候检查完了,又睡不着,便会自己坐在那些画作中间发呆,想着想着就会痴痴的笑起来,仿佛那就是她全部希望的所在。 九月十九号这天下午,杜世全总算派了人来帮忙搬画。杜芊芊对那些人不怎么放心,于是自己跟着搬画的人一路去画馆,顺便布置场馆,至于家里则交给了梅家嫂子看着。两个人一人一头,忙活了大半宿,终于布置好了一切,就等二十号的开馆了。 九月二十号这天早上,天公也算作美,一大早上艳阳高照,杜芊芊很早就醒来了,忙不迟迭的催梅若鸿起床,帮他准备好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然后又是让他洗头又是让他刮胡子,打扮的前所未有的整齐清爽。 “这么麻烦干嘛,那些人是来看画又不是看我的。”梅若鸿被杜芊芊按在椅子上擦头发时,不怎么高兴的说。 “虽然那些人是来看画,可是你这画家不总要陪人应酬吗?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要知道衣着服装干净整齐,这在交际应酬中代表着你对别人起码的尊重。那些画坛怪人的脾气本来就难以捉摸,小心伺候还恐不周,要是你再乱糟糟,那些人不高兴了随便乱写几句,那我么可就惨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杜芊芊今天心情很好,所以说话也格外欢快。 没想到她这几句话,当下却引起了梅若鸿的不满,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了起来,“我不像你是大小姐,懂得什么交际应酬,你嫌我丢了你的脸就直说,何必在这里指桑骂槐。我就是一放浪形骸的穷书生,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你如果看不惯大可不看,不必在这里花时间和力气把我改造的斯文有礼。文质彬彬的是汪子默不是梅若鸿!” “你,若鸿,你怎么能这样。”杜芊芊拿着梳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双大眼里水雾聚集,幽幽的说,“如果我介意那些事情,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我就是被你的狂放不羁不修边幅吸引住,才会爱上你的啊。可是我们之间,仅仅有我爱你还不够,你得让其他人接受你,我没有任何想改造你的想法,我只是想尽可能的帮助你,让你成功的路上少一些绊脚石。” “芊芊,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梅若鸿看到杜芊芊的眼泪,这才害怕起来,赶忙抱着她道歉,“我不是要跟你吵架,我不是要让你难过,我只是心浮气躁,有些沉不住气,所以张口胡乱说话而已。如果我不小心伤了你,我道歉,我道歉可不可以。” “没什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这种话以后不许乱说了,我从来不想你变成其他什么样子,也没有拿你跟其它任何人比较,在我心目中你只是你,你是梅若鸿,独一无二的梅若鸿。”杜芊芊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拿梳子帮他梳好了头发,催促他赶快换衣服出发。 杜世全嘴上说的硬,什么除了出钱之外任何忙都不会帮他们云云,可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怕杜芊芊忙不过来,调了一些公司里的职员去画廊里帮忙支援,承担签名、招待、订画、等等诸多杂事。这些人的到来总算极大的缓解了人手的不足,在杜芊芊的安排下,画廊里虽然人多,但是看上去也还算井井有条。 杜世全之前之所以画大价钱替梅若鸿包下揽翠画廊,也是看在这家画廊名气大,有固定的顾客群,即使一般新人在这里办画展也不会太冷落。可是即便是这样,画展的第一天他仍然放心不下,担心人数太少门前冷落,所以领着老婆意莲,姨太太素卿以及儿子杜葳悉数到场,在画廊呆了整整一天。 这天的参观者还算踊跃,画廊里很少冷场。杜芊芊和梅若鸿都很紧张,一忽儿在门口张望,一忽儿又到人群中打招呼。杜芊芊忙里忙外,连端饮料送茶水,都亲自去做,而梅若鸿则是陪着些艺坛怪人看画,聆听各种批评,脸上常常浮着“不以为然”的神情。 杜世全看人头挤挤,心便放下了一半,而素卿则是关心有没有人买画,不住去问会计小姐:“卖掉几张了?卖掉几张了?”只是她每次都是抱着希望而去,却失望而归,因为一早上连一副画也没有卖出去。 小葳小孩子不懂事,满画廊的东跑西跑,对每幅画都很崇拜,不住口的说:“若鸿哥画得好棒!我以后也做个画家!” 杜世全听到这话神色大变,对着他的脑袋就敲了一记:“一个梅若鸿,你老爹爹我已经受不了了,如果再加一个你,你干脆要了我这条老命算了!” “可是,若鸿哥画的姐姐真的很像啊!”小葳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说,然后指着一边展厅的一幅画对杜世全说,“爹,你看,梅花,他连姐姐身上的梅花都画了出来,多逼真啊。” 梅花?杜世全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眼皮直跳,顺着小葳手指的方向一看,当下犹如五雷轰顶,杵着拐杖的手差点站立不稳。 “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那副杜芊芊酥胸半露,春光大泄的油画,杜世全气的直发晕。他怎么可以,怎么 敢把这种画放到画廊里,任由别人指指点点。 素卿见杜世全身子晃了一下,赶紧来扶他,然后顺着杜世全的眼光也看到了那幅让他失态的画,当下嘲讽的笑了起来,“芊芊还真是有胆识有气魄呢,这种东西,就算是我以前的那些小姐妹,也没有几个有胆量放在人前展览吧。” 杜世全的这个姨太太是上海风月场的红牌,她的那些小姐妹是什么货色杜世全还能不知道?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拿去跟那些个□□相提并论,气的杜世全手足冰凉,当下就扇了素卿一个嘴巴子,然后对吓呆的小葳吼着,“还不赶快去把你姐姐给我喊来。” 杜芊芊这个时候正在招呼客人,听到杜世全的喊叫,赶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赶了过去,谁想到一进小会客室,就看到杜世全怒气滔天的坐在那里。 “你去把你的那幅画给我取下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女儿,我花钱是让那个男人办画展的,不是花钱请人来参观我女儿的裸体像的!”杜世全杵着拐杖把地板砸的砰砰作响。 杜芊芊听到这句话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当下喊了一声“爹,你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那是艺术!” “艺术,哼,艺术,怎么不见其它女人给他艺术,就端端的把你一个人放在那里艺术呢!你说我说的难听,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比我说的难听百倍千倍。”杜世全手只打颤,“你现在就去给我把那副画取下来,现在、立刻、马上!如果不照着我的话办,那我看你这画展也不用开了,当下给我结束,我丢不起这脸!” “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明明还有汪子璇的画。”杜芊芊听到杜世全的怒吼,满脑子都想的是这个问题,顾不上他后面的威胁,直接往那副画的方向奔过去。 果然,那面本应该有两幅画的墙上,此刻只空空荡荡的挂着她的那幅红梅图,底下围满了参观的人。等到杜芊芊走近的时候,人群忽然哗啦一下子散开了一条通道,她跟那副画之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阻隔。 子璇的画呢?汪子璇的画呢?她那副裸着身体披着白纱站在窗边的画怎么不见了?杜芊芊失魂落魄的四处张望着,看到不断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若鸿,为什么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撤下了汪子璇的画?”杜芊芊让工作人员取下了自己的那幅画,然后怒气冲冲的跑去质问梅若鸿。梅若鸿这个时候正在陪着一位老者看画,听到杜芊芊的这声质问,脸上一派不悦。 “芊芊,有什么事等一会儿问,我这里正忙着呢。”梅若鸿抱歉的向那个笑了笑,然后把杜芊芊拉到一边,低声的说。 “不行,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为什么汪子璇的画没有了,而我的却还在那里任人指指点点!”杜芊芊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通红的说。 “子璇的画没有了?这不可能啊?我没有让人拿下来啊。那些画的运输摆放都是你经手的,怎么可能会忽然不见?”梅若鸿略一思索,然后迷惑的看着杜芊芊,“画不见了,应该问你才对,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76、画展2 “画不见了,应该问你才对,你怎么问起我来了。”梅若鸿这句话将杜芊芊问的哑口无言。的确如此,当时的运画搬画一切都是她经手的,梅若鸿根本没有沾半点手,所以如果不见,那追究责任的确应该是问她,而不是梅若鸿。 “我,”杜芊芊张了张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搬画挂画的时候人多手杂,她又是第一次,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看顾过来,她怎么知道那幅画是怎么消失的? 杜芊芊六神无主的站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的跟长了草一样,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而梅若鸿看到杜芊芊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为什么平白少了一副画?芊芊,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赶快查查看有没有丢失其它的作品,那里面的每一幅都是我的心血,怎么可以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没有了!” “哦,哦,我这就去看。”杜芊芊如梦初醒般的反应了过来,既然能丢了一幅画,那就有可能丢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现在这个情况已成骑虎之势,与其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一致“对外”显然才是当务之急。 杜芊芊清点了一番之后,果然发现除了汪子璇的那幅肖像之外,还有两幅画失踪,一副是西湖日出,而另一幅则是翠竹。 “那是我画的最好的三幅画,怎么可以就这样没了!”第一天画展结束之后,待到参观者散去,只剩下梅若鸿和杜家一家人,当梅若鸿得知这一“噩耗”之后,立马在小客厅里捶胸顿足,好不痛苦,将那偷画的小偷十八代祖宗全部问候了个遍,仿佛没了那三幅画他这次画展就不能成功一样。 “不过三幅画而已,你这里还有这么多画,难道就没有一副比的上你丢失的那些?”杜世全见他又是咆哮又是抓狂,非常不满,所以就冷冷的开口了。 “你不懂,跟你们这些不懂艺术的人我是完全没有办法沟通的!你不明白那三幅画凝注了我多么大的心血力气,你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三幅杰作!那是足以震惊世人的作品,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你知道我是多么的伤心,多么的心痛吗?!”听到杜世全如此轻描淡写的对待他三幅消失的作品,梅若鸿非常不满,忍不住对这未来的老丈人咆哮了起来。 “相较于你丢失的那三幅所谓的杰作,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今天一天过去了,这么多人来参观,你却没有一幅画卖出去?”杜世全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哪里会被他这种阵势吓到,当下任他在那里嘶吼,等他叫完了,这才冷冰冰的问。 杜芊芊见状,赶紧打圆场,“这才第一天呢,或许有些人只是看看,还没有决定要买哪副,打算多看看再买也说不定呢。再说咱们又没有宣传,来的人也不算多,等到今天过了,一传十,十传百,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肯定会有买画的人。” 看到杜芊芊说的有理,杜世全的脸色才没那么难看。梅若鸿是新人,花不菲的价钱去买一个新人画家的画作,的确是需要考虑很久,所以杜世全也没有指望他第一天就卖出大量画作,可是一副都没有卖出去的成绩还是让他忍不住纳闷,“那也不至于一幅画都卖不出去吧?” “不要那么现实嘛,”杜芊芊只要这个时候要是让杜世全跟梅若鸿对话,两人肯定会炒起来,所以只能在两人中间自己打圆场,“艺术的价值,本不在金钱,而在有没有人欣赏。艺术到底不是商品,所以您就别老拿卖不卖的出去来衡量了嘛!” “哦?”杜世全有点儿“怄”,“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在每幅画下面标价是干什么的?这不就是已经‘自定身价’了吗?既已经定价要卖,不是商品是什么?” “伯父说得对!”这一次,难得梅若鸿也跟杜世全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他本来就是个容易患得患失的人,高兴时认为自己是天才,失落时又马上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一天一张画都没有卖出去,这对自视甚高的他来说也是个沉重的打击,所以他坐在沙发上抱着头怏怏的说,“真正好的艺术品,不但要有人欣赏,还要能引起收藏家出高价收藏!唱高调是没有用的,毕加索的画是有价的,梵谷、高更、雷诺……哪一个的画不是价值连城?我……” 他明显已经泄气了。 仗还没打,主帅先泄气了怎么行。杜芊芊一着急,正想说什么,不过她还没开口,意莲倒是意外的解了这个围。她笑笑看着坐在那里一个生气一个泄气的两个男人,宽慰他们“你们都太患得患失了吧!这才第一天呢!展期有十天,慢慢瞧嘛!” 第一天如此,但是好歹是开始,所以大家扔抱着希望。可谁想到第二天参观的人不但没多,反而减少了一半,画依旧没有卖出。接着就每下愈况,人一天比一天少,展览会场冷冷落落,几个从四海调来的职员,闲闲散散的都没有事情做,而杜世全也再也没有出现在画廊里。 又过了两天,画展更形冷落了。不但没有赞美的声音,杭州的艺术报上,还有一段评论家的评论:“梅若鸿试图把国画与西画,融合于一炉,可惜手法青涩生嫩,处处流露斧凿的痕迹。加以用色强烈,取材大胆,委实与人哗众取宠之感,综观梅氏所有作品,任性挥洒,主题不明,既收不到视觉上的惊喜,也无玩赏后的乐趣,令人失望之至!” 这还算是好的,那曾经刊登过红梅事件的小报又继续登出了后续,名字更加耸动,什么“富家女为爱献身”,特别清晰的刊登了杜芊芊的那幅半裸酥胸的画,大力褒奖她对于艺术和真爱的“奉献”,言语中充满了下流的臆测和调侃,杜世全看了之后,险些气到住院。而后来竟然还有不少男人是专门为了看那幅画而来的情况不免又火上浇油,连四海请来的几个员工,闲暇是也聊起了大小姐的这桩“风流韵事”。 在家里修养的杜世全灰心极了,把报纸摔在桌上,愤怒的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开这个画展好!没一句褒奖的话,全是毁损,这个笑话让全杭州城的人都看的好热闹!” 梅若鸿到了这个地步,终于也知道自己这个画展是彻底失败了。他被这么严重的挫败打击得心灰意冷,壮志全消了。再也不愿意待在画廊,只想逃回水云间里,去躲起来。他对芊芊说:“画坛不缺我这个人,没有梅若鸿,画坛还是生机蓬勃,佳作不断!我这个人简直是多余的……可是,像我这样一个人,我不画画,还能做什么呢?” 杜芊芊所受的打击,比梅若鸿还要大的多。如果说梅若鸿只是因为自身才华不能得到肯定而单方面被打击,那杜芊芊的打击就是多方面全立体式的。她一边要承受梅若鸿失败的结果,安慰他,鼓励他继续;一方面又要承受父亲对梅若鸿的失望以及责难,劝他给梅若鸿再多一点点时间;除了这些,她还要正视自己内心的惶恐后悔和对未来的不安;除此之外,还要面对外界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以及不怀好意的调侃搭讪。 这种暴风骤雨式的打击下,杜芊芊竟然也没有被击垮,她像一个救火队一样四处奔波,追着梅若鸿安慰他“不要灰心嘛!再等等看,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艺术要靠实力,要得人赏识,要能获得大众的共鸣,如果要靠‘奇迹’,那也太悲哀了!我不等了!我回去了!我终于认清了自己!”梅若鸿不负责任的丢下这句话,拍拍屁股走了。他一个人缩回到水云间里,对窗外那“一湖烟雨一湖风”发着呆,沉思着自我的渺小与无能。而杜芊芊则被他丢在了门可罗雀的画廊里。 看着空荡荡除了职员没有其他人的画廊,杜芊芊却连哭泣都不能。因为这里还有外人在呢,所以她只有咬紧牙关,强忍着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平静的料理着里里外外的一切。 醉马画会的众人,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 这是画展的第九天,明天画展就结束了。杜芊芊一个人恍惚的走在画廊里,只觉得这里安静的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到回音。到现在为止,一副画都没有卖出去,她虽然不是这些画的作者,可是她付出的心血不比梅若鸿少,或者说多的多。画展是她极力促成的,画展的目的是她为了向父亲证明梅若鸿是有才华的,只是不适合坐办公厅而已。这是眼下这幅惨淡的局面,要如何收场?她几乎已经不敢想象父亲对梅若鸿的无能会有怎么样的盛怒,她也不知道画展结束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梅若鸿。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杜芊芊赶紧精神一振,面带微笑的出去迎接新的参观者。可是当她走到门口,看到进来的一群人时,当下愣在了原地。 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真是梅若鸿的昔日好友,以汪子默为首的醉马画会一帮朋友们。 77、画展3 “怎么是他们?!”杜芊芊看到醉马画会的一堆人,不免惊愕万分。画展之前梅若鸿也曾给老朋友们送过请帖,只是都被回绝,说醉马画会这帮子人出去写生采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可能无法出席。梅若鸿虽然因为不能在这些人面前一雪前耻而感到遗憾,但是也死了心,没有指望他们会来。所以现在,当杜芊芊看到醉马画会的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惊愕极了。 这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白色西式衬衣浅灰色马甲的汪子默,带着一身浓浓的书卷气,几个月不见,他仿佛精神更好了一些。汪子默身边的是穿着白色旗袍的翠屏,落落大方的挽着汪子默的手,眉眼间是让人嫉妒的幸福。这两个人打扮的一向得体,也就不让人奇怪,可让杜芊芊惊讶的是,汪子默身后跟着的沈致文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要单论外表,沈致文是远远比不上梅若鸿的,杜芊芊以前一直觉得他长的特别土气,一脸倒霉相,而且说话做事唯唯诺诺,怎么看怎么窝囊。可是没想到隔了几个月不见,倒霉的人看上去不倒霉了,也不窝囊了。一直缠绕在沈致文身上的那股颓废抑郁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显出一种神采奕奕之态。他比原来晒的黑了一些,却黑的很有味道,浑身散发一种男子汉特有的魅力,连这种随意把衣袖挽到了肘边的衣着打扮,都带有一种潇洒自信的风采。他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穿着一身米黄色小洋装,正好奇的左右探望,而沈致文则是满脸微笑的侧着头听着她的问话,小声的讲解着什么,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杜芊芊的存在。 沈致文跟那陌生女子的旁边,自然是汪子璇和谷玉农。子璇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去比原来憔悴了一些,但是这并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给一向坚强的她增添了几分脆弱,让人一看就心生呵护之心。汪子璇一进画廊就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而谷玉农这个护花使者自然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转悠。 至于画会的其它人,也是各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这画展冷清了好久,忽然进来这么一帮子耀眼的人,想让人不注目都难。杜芊芊还没来得及去招呼,早有一旁的服务员去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了。 “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冷清?这是开画展没错吧?我们,应该没有走错展厅吧。”一向心直口快的叶鸣是第一个张口的,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怎奈画廊里安静的过分了,是以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不怎么客气的问话。这让前去招呼的服务员也不好意思的很。废话了,这画展开到这个地步,连她这帮忙的都觉得丢脸,难怪那个莫名其妙的画家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还有第二个揽翠画廊吗?”陆秀山豪爽的一笑,以问代答的回了叶鸣的问题,然后毫不客气的啧啧了两声,“不过难怪你会认错,这里实在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那个,请问你们这里画展结束了吗?是不是已经拒绝观众参观了?” “你们两个少贫了!”汪子默听到这两人的二重唱,笑着骂了一句,然后神色轻松的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吧,这也是一种学习。” “可是我不认为你们在这里能学到什么东西,这些画的水准也太普通一点了吧。这个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画展吗?怎么看起来很平常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特别。至于这些画,喏,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的作品都如此普通,这让人很质疑里面其它画作的水准。”一群人中杜芊芊唯一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开了口,声音柔柔的,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软糯,但是话里的挑剔意味却非常明显。 “嫂子,你别拿你那么高的标准去衡量每一幅画好不好。”叶鸣听到这话,大笑了起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达到子默的水平的,当然,沈哥的水平我现在也是拍马都赶不上了。唉,真是命苦,前有狼后有虎的,我这种小画家没有活头了。” “我没有。”那个女孩子听到他这么乱叫,当然脸红了红,但是却还是很坚持的说,“我认为一个画家对自己的作品挑剔,不满意的作品坚决不拿出来展览,这是起码的责任感,是对自己也是对观众的负责,不是粗制滥造随便画两笔都叫能画的。” “好了,你们整天在画会争还不够,难道在这里也要开战?先安静看画吧,有什么感想,我们晚上回去再说不好?叶鸣,你这个时候蹦跳的欢实,那晚上可得多说几句”翠屏看两人又习惯性的争执,赶紧当和事佬化解了他们的这场纷争。 几句说话的时间,汪子默已经看到了站在拐角处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出来的杜芊芊,看到她的忧郁,汪子默却是一笑,主动开口招呼了她,“杜小姐,你也在这里?若鸿呢?他的画展,他这个主人怎么可以不见了踪影。” “你们来了啊,欢迎欢迎。”既然被发现,那就躲不过了,所以杜芊芊只能大方的站出来欢迎所有人,只是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有强颜欢笑的意味。“若鸿有事回水云间了一趟,既然你来了,我让人去喊他过来就是。呵呵,难得你们肯来捧场,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你想多了,我们可不是来捧场的。”杜芊芊的话音未落,已经在展馆走马观花看了一圈回来的汪子璇听到这句话,丝毫不给她面子冷冰冰的开口,让杜芊芊当场就呆在了那里。 “啊,”难得见到汪子璇这样不留情面,杜芊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杜小姐,请别多心,是舍妹无礼了。”汪子默礼貌的张口,微笑着解释,“我们的本意的确不是来看画展的。你知道,我们画会的人前一段时间都集体出去写生了,大家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东西,有许许多多的新想法,都兴奋激动的不得了,所以一回来谢绝了所有应酬活动,全部在闭关画画,忙的不得了,的确没空专门来捧若鸿的场。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应邀来商量开画展的事情,想起你们在这里开画展,顺便来逛逛。” “画展?”杜芊芊吃惊的看着这一群人,脱口而出的就是,“你们前一段时间不是开画展了吗?怎么又有?” “对啊,连我也觉得太快了,只是这家画廊的老板非常诚心,上门催促了好几道,而我们这次出游又都有所斩获,所以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再多开一场。”汪子默笑笑,一如往昔的温和有礼,只是这话落在杜芊芊心上,字字如针扎。 揽翠画廊在杭州的艺术界非常有名气,一年到头大小展览不断,所以要排档期是非常困难的。梅若鸿想在这里开画展,杜世全又是托关系又是砸重金,费尽了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求得这画廊的老板肯把画廊租给他们,可是人家却是坐在家里等着画廊老板上门求着开画展的。所谓的人比人气死人,莫过于此。 “那你们的画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杜芊芊心里嫉妒着,却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似乎想证明汪子默不过是在说谎。 “初步定在四天以后,你们的画展结束了之后。老板说会画两天的时间清理一下场馆,然后再画两天时间布置重新布置。因为我们这次的画非常多,所以可能布置场馆要花很长时间。”汪子默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了一眼杜芊芊,一向温和的他少见有这么高傲的姿态,“届时欢迎杜小姐跟梅若鸿一起光临。” “一定的。”杜芊芊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只能勉强挤出这个笑容应了这一句,“那既然你们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浪费你们时间了,馆长的办公室在后面,你们直接过去吧。” “不急,反正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这场画展吧。我们也想知道,这段时间里,梅若鸿进步了多少呢。”沈致文轻声笑了两声,却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像是看画,倒像是踢馆的。 杜芊芊抿了抿嘴,心想难道是他对于自己以前的事情还心有芥蒂?看看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杜芊芊张口正要说什么,却没想到沈致文比她更快一步的牵起那个女孩子的手向她介绍,“杜小姐,你好,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于素心。素心,这个就是我提过的那个杜芊芊。” “杜芊芊?原来是她啊。”素心微微一怔,然后却是落落大方的像杜芊芊伸出了手,“你好,杜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于素心,城南小学的美术老师,以前致文提到过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呢。” 很不一样?这个形容词让杜芊芊懵了,她看着那女孩子,一时倒察觉不出她这话里是褒义还是贬义。于素心看着她呆住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亲昵的挽着沈致文的手臂从她旁边走过,去看画去了。 “我就说我对她已经没有意思了,你这下该相信了吧。”是沈致文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和宠溺。 “好了好了,我认错了还不成?我就算对你没信心,也该对我自己有信心才是。”女孩子撒娇的声音,甜美可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耳语般的小声对话从杜芊芊背后传来,被她听的一清二楚。杜芊芊瞬时如坠冰窟,只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像一个笑话。 78、画展4(改错字) 梅若鸿听人说醉马画会的人来看展览了,感到非常意外,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喜。在所有人都否定他的时候,他实在是太需要被人肯定了,而又有什么肯定,能比得上这些昔日同伴们的赞美呢?他们有眼光,都是内行,并且热情奔放,在过去的时间里梅若鸿已经从那里得到了无数的赞美,他坚信自己这次画展中的画作也同样能得到他们的表扬。 所以接到消息后,梅若鸿一下子忘记了他的失意他的郁闷,连衣服都没换,直接骑着自行车奔到了画廊。 果然,如同以前那样一般,梅若鸿隔着画廊的玻璃窗看到醉马画会的几个人正站在那些画作面前专注的欣赏着,间或辅以手部动作,比划着议论,激烈的争论着。看到这种熟悉的画面,让梅若鸿陡然升起一股亲切感。以前他们也是如此欣赏讨论他的画作的。 梅若鸿兴冲冲的停稳车子,正欲推门进去,却意外的看到杜芊芊并没有站在旁边,而是一个人躲在离醉马画会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抱着手臂,一脸苍白的听着他们的评价。 芊芊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对待客人这样冷淡?梅若鸿一边心里疑惑着,一边推了门进去。 “以前常听人念叨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以前只当是吓唬人的,不把这些话当回事儿。今天来这里转了一圈,总算是领教了这句话的真谛。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梅若鸿一进门就听到叶鸣笑嘻嘻的议论。 “过去我总觉得他的画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不管整体水准如何,每张画总会有让人惊喜惊奇值得玩赏的地方,所以来之前还对他的画展抱了不小的希望,期待看到可以让我耳目一新的东西。可是谁想到辛苦跑一趟,看到的却是满篇敷衍的涂抹,真是让我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梅若鸿的作品。”陆秀山正背着手观看着一副梅若鸿很得意的画,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那是因为你们都进步了,而他却连原来应有的水准都保持不了,所以用你现在的眼光看他的画作,自然觉得差。”汪子璇一脸平静的说,似乎对这一现象并不奇怪。实际上她之前已经看过一次梅若鸿的画作了,那次本来还打算给他提一点意见,谁想到被他气走。现在看看这幅样子,汪子璇不由得在心里想,真是活该。 “我以为几个月不见,他的画功应该有所精进,却没想到会是这种优点没有保持,缺点全部暴露的状态。”沈致文一脸凝重的看着那些作品,毫不留情的说“真是让人失望!” “从他的画作里,可以看出他现在处于迷茫状态。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何要拿起画笔,忘记了怎样用眼睛去发现美,怎样用运用手中的画笔去留下美。这种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刻意为之的作品,太仓促,太粗糙,太功利,也太矫揉造作,简直毫无可圈可点之处。”钟舒奇的语气还算平和,可是却带了几分叹息的意味,显然很是可惜梅若鸿现在的状态。 “之前一直觉得他是天才,可是我想,我们或许都看错了,也许这又只是一个方仲永的故事的重复。”最后,汪子默的一声叹气为众人的议论做了结语。 “以一次画展做评判,你们是否也太武断?”翠屏看不懂画,但是却看的懂人。她虽然不喜欢梅若鸿,也没有好心到要为他说话的地步,但是却也不喜欢汪子默他们这样一棒子打死人,全盘否定。因为如果抱着这种居高临下的眼光心态去参观去挑剔,最后吃亏的可能是评判的人。三人行必有我师,每天从别人身上学到一点东西,进步一点点,日积月累下来就能形成质的飞跃。所以翠屏倒宁可他们能从梅若鸿这里学到些什么。 “已经浑浊的眼如何再变的清澈?”陆秀山看着那些画,叹息了一声,“他本来就疏于基本功练习,全靠他的灵气,他独特的视角,才能画出一些不错的作品。他现在丢掉了那份灵气,想要找回,谈何容易。” “文如其人,字如其人,画如其人,人不正则气不盛,作画先学做人。如果一个人连人都算不得,那么你觉得他又能画出什么好画呢?”对于梅若鸿,汪子默的评价更加刻薄,谈起他的时候是一脸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唾弃表情,看的翠屏忍不住扯了他一下,让他不要那么气愤,而其他人则是奇怪于汪子默言语中鲜见的讥诮。陆秀山更是心直口快的问出“子默,梅若鸿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招你这么糟践他?你又没和他结仇,说成这样人家还会以为你是在诋毁对手呢。” “对手?他还不配被我当做对手!我哪里有糟践他?我只是说出了实情好不好。”汪子默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这画,我是看不下去了,你们有中意的吗?” 其实陆秀山并没有说错,自从知道梅若鸿就是翠屏的前夫以后,汪子默对梅若鸿的感观完全改变。他跟梅若鸿相交七八年,梅若鸿竟然一直对他隐瞒婚史,这让汪子默一想起来就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更何况想到当初梅若鸿还似乎对子璇有意思,是汪子璇众多爱慕者中的一名,自己对他也很看中,甚至有让他做自己妹夫的想法,为此还支持他不少,经常在子璇面前夸他。现在想起这些事情,汪子默砍了梅若鸿的心都有。幸亏子璇跟梅若鸿始终是超出友谊但是并未到达恋人的地步,而后更是渐渐对他心思变淡,再无瓜葛,这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真是不敢想象万一当初子璇陷了进去会是什么样子,从现在杜芊芊的境况看,汪子默完全可以想象到梅若鸿这个伪君子会给妹妹带来多大伤害! 梅若鸿是翠屏的前夫,这件事情汪子默气愤兼憋屈,但是恨不得到梅若鸿面前将他揍一顿,质问他为什么抛弃妻子那么多年,还瞒着这一帮至交好友说未婚?可是后来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却还是选择跟翠屏一样的不声张。 无论事情谁对谁错,这种事情闹出来了,对男人来说不过是桩风流韵事,可是对女人来说伤害可就大多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走到哪里,就算无愧,也难免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翠屏现在过的很好,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既然她不想被过去那些破事打扰,要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生活,那汪子默觉得自己在钦佩她的勇气,为她的魄力倾倒的同时,也要全力支持她的做法,不再提那遥远的像上辈子的旧事,保护她不受那些烦恼的困扰。 可是表面上不提不谴责,不代表他心里就要忍下这口气。汪子默现在是铁着心跟梅若鸿对干到底了。他不再给梅若鸿任何援助不说,而且阻止别人的帮助。在他看来梅若鸿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做为一个人的起码标准,他对于翠屏以及家人的态度完全够的上“忘恩负义”四个字,这种人不配得到别人的帮助。 “汪子默,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你这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的行径,这岂是君子所为?”梅若鸿在他身后站了好久了,听到汪子默这么评价他的人以及他的画,脸白了又青,当下不顾周围还有其它工作人员在场吼了起来。 梅若鸿这忽如其来的咆哮吓了众人一跳,杜芊芊一直在听那些人的评论,直到他吼起来才发现他也来了。看了看周围工作人员惊讶愕然的看着梅若鸿的样子,杜芊芊羞愧到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可是她又不能装作不认识他,只有走到梅若鸿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点。 “羞辱?说你的画不好就叫羞辱你吗?那我批评过的画家岂不是都被我羞辱了个遍?那我一天到晚要羞辱多少个人啊?那致文、秀山他们不是天天要被我羞辱很多遍?”汪子默听到梅若鸿在背后的叫嚣声,转过头,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他,扶了扶眼镜,慢斯条理的说,“再说了,我哪里有在你背后批评你?我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分明就是堂堂正正的批评你。你开画展,画展画展,顾名思义就是把画拿出来展览,让人看,让人批评的,我在你的展厅发表议论,这有什么不对?难道看你的画就只能赞扬表演,不能指摘批评,不能有自己的意见?” 汪子默平时斯文秀气,话也不多,不是喜欢叽叽喳喳的人,不过这不代表他不能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讲的梅若鸿哑口无言,涨的脸红脖子粗却又找不到地方发泄,看的旁边的人好笑不已,却又不敢笑出声,憋的好生难受。 “还真是孩子气的做法。”翠屏看着汪子默把她挡在身后的背影,好笑的想。他外表在别人看起来斯文淡定,可是她充分了解他之后,知道他知书达理冷静自持的外表底下,也有着冲动不理智以及孩子气幼稚的一面。例如他不高兴看梅若鸿开画展,便能七弯八绕的找了一堆借口,拐了这一帮人来看画展,大费周折的,只是为了打击梅若鸿而已。 老实说,他这种做法是有点小气,有点幼稚,可是她却喜欢他的这份小气这种幼稚。因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为她出气,即使她已经不气了,可他却不想让她委屈。这就像是你最关心最爱的人被人伤了,即使他口上说不要紧一点也不会疼,可是你看着他的伤口却仍然会为他感到疼痛一样。 明了他愤慨背后的含义,也感动他的保护,所以此刻她也没有要强出头的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跟他一起指责梅若鸿,而是就这样被他挡在身后,乖乖的看着他的背影听他说话。 梅若鸿被汪子默义正言辞的教训的哑口无言,两手抓着头发拼命的挠着,杜芊芊一看这是他又要咆哮的前兆,当下紧张的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若鸿,拜托你,冷静一点,这是在展厅,这是你的画展,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难道现在就不是笑话吗?他们这一帮子人站在这里对我的画大放阙词,凭什么,凭什么啊!来人,来人,给我把这帮捣乱的人给我赶出去!”梅若鸿挣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杜芊芊根本拦不住他,就听到他高亢的声音在画廊里回响,刺耳的让人想捂住耳朵。 这哪里还有开画展的把参观者赶出去的道理?画廊的保安们面面相觑,他们在这里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情,当下有点没辙。杜芊芊吓的什么都顾不上,将梅若鸿抱了死紧,对着一旁的保安人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不要听他的,他只是一时激动的气话而已。” 79、画展5(改错字) “谁说我说的是气话,我就要他们出去,出去!”梅若鸿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着,指着站在一旁听杜芊芊的话没有动弹的保安们,“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猪脑子啊!我说话你们没听到啊,把这堆人给我赶出去!” “我们又不是领你的薪水,干嘛要听你的话!”梅若鸿在画廊的这段时间对工作人员吆五喝六,动不动就骂,这些保安早就看不惯他的了,难得这会有机会,所以当下就有人反唇相讥,抱着手臂在那里一脸的讽笑,气的梅若鸿脸青一阵白一阵。 反了反了,连这群小员工都敢来欺负他,他真是太倒霉太不幸了。梅若鸿被保安们的袖手旁观深深的激怒了,他终于领悟到求人不如求己,唰唰的挽起衣袖就打算亲自出马,赶汪子默一行人出去。 看到梅若鸿这幅失态的样子,醉马画会的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望着杜芊芊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梅若鸿的坏脾气,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不忍受,但唯有杜芊芊,不得不忍受。 “若鸿,你不要这样。”为了防止梅若鸿撕破脸激动的冲上去跟醉马画会的人亲自肉搏,杜芊芊只能死死的抱住他的腰,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天啊,这是怎样一场闹剧!梅若鸿他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这个画展已经很糟糕了,万一再发生画家殴打参观者的丑闻,那梅若鸿以后还要不要在画坛上混了?如果他连画画这个唯一擅长的东西都失去的话,那他跟她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算了,再呆下去也没意思,我们走吧。”翠屏看着梅若鸿那副天大地大他受的委屈最大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拽了拽汪子默的衣袖,示意他离开。 嘲笑也嘲笑完了,讽刺也讽刺够了,像梅若鸿这种人你根本不必刻意的去对他做什么,放他自生自灭,他自己的自大狂妄就能把他逼上绝路。 这种人,实在不值得他们这堆人为他浪费时间。 “你,你怎么来了?”梅若鸿看到汪子默身后走出的翠屏,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先是指着她的手抖抖的说不出半分话来。而后却忽然亢奋起来,一把掀开杜芊芊抱住他的手,几乎是跳到翠屏面前,厉声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说,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是你诚心让我办不成画展!” 梅若鸿来势汹汹,那一蹦几乎都蹦到翠屏面前了,手差一点点就戳到了她的眼睛,吓的她当下就退后了一步,而汪子默见状则是紧张的侧身护着她,一把推开了逼上来的梅若鸿,不客气的怒视他,“你干什么,放尊重点!” “我来很奇怪么?”被骇到的翠屏冷静下来啊,看着张牙舞爪的梅若鸿,只觉得莫名其妙的紧,“你开门办画展,只要买了门票的人都有资格进来看,我在这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的一切,你是指什么?你画展的门可罗雀?呵呵,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能力阻止所有人来看你的画展?画展办的成功与否,关键从来都只在你自己身上。你不向自身找原因,这样东怪西怪的有意思吗?” “就是,梅若鸿,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遇事动辄就把失败的原因往别人身上推,有意思嘛?如果你失败了,麻烦检讨一下你自己,怨天尤人并不能让你的境遇有所变好,只会让你变的更加面目可憎。”汪子璇握着谷玉农的手,冷着一张俏脸看他,“我曾经以为你的悲惨遭遇都是命运不公造成的,我相信你是怀才不遇,可是现在我清醒了,像你这样一个只顾自己得意不管他人死活悲喜的自私鬼,活该遭受一切苦难折磨。” “子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的咒骂我!”梅若鸿一副西子捧心的悲痛样,不敢置信的用颤抖的手指着汪子璇。 为什么连一向最支持他的子璇竟然也学会了对他恶语相向?子璇不是一向最支持,最鼓励他的吗?以往不管他遭受什么挫折,怎么被命运打击,她都温柔的站在他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可是现在,她竟然说他咎由自取,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怎么不可以这么说?我再怎么说也总比某些人做的事好!”汪子璇两眼发红的看着梅若鸿,恨恨的说道,她是那么激动,以至于身子都有些发抖,谷玉农见状连忙扶住她的肩,贡献自己宽厚的胸膛任她依靠。 看着谷玉农跟汪子璇亲密的样子,梅若鸿惊讶了,愤怒了。“你们,你们,我知道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是见不得我好,故意整我的!我的画展,我的前途,我的一切都是你们搅乱的!” 子璇会这样对他,都是因为谷玉农的原因,是他用甜言蜜语迷惑了子璇,使她不再支持他,信任她。女人,他就知道像汪子璇这种女人是不可信的,什么有一辈子的朋友,什么知己,为什么现在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背弃他! 梅若鸿觉得自己被深深的伤害了。他拼命的摇着头,大吼大叫着,挠着头,咒骂着这群欺骗他的人,责怪他们窃走了他的画,让他的画廊暗淡无光。他是那么歇斯底里,无理取闹,连一旁站着的无关人员都觉得他的嘴脸格外丑恶。 “梅先生,拜托你说话要讲究证据。像你这样对着我们乱嚷嚷,我完全可以到警察厅去告你个诬告罪,到时候吃了官司进了牢房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那里面你再怎么叫也没人会理会你的。”面对梅若鸿疯子般的指责,谷玉农走上前了一步,一边替汪子璇遮去了梅若鸿那四溅的唾沫星子,一边眼神冰凉皮笑肉不笑的威胁着。 谷玉农的小舅舅就是警察厅的厅长,他一天到晚把警察局当做自己家一样,将那些个警察使唤的团团转,也难怪乎一开始连抓老婆的奸夫这种小事都带着一帮子警察帮忙了。这会儿他拿这威胁梅若鸿,还是有些威慑力的,至少杜芊芊听了就立马害怕了。 上次梅若鸿出事,还是杜世全出面做的保人。这会儿杜世全一看到梅若鸿就火大,万一梅若鸿再被抓,醉马画会的人不会出手救,杜世全又不肯理,那她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所以她听到这句话,拼命的扯梅若鸿,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如果是别人拿这来威胁梅若鸿,或许梅若鸿还会收敛些,可是说话的人偏偏是谷玉农,是那个他最讨厌最瞧不起最憎恶的谷玉农,想想他当初四处恳求加入醉马画会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想他恳求子璇原谅他时候的可怜样子,这样一个人,他凭什么这个时候会这样趾高气昂的威胁他?梅若鸿想到这里就怒火中烧,于是不退反进的往前跨了一步,猛的推了一把谷玉农,“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跟我说话!” “我是子璇的朋友,当然不能跟梅先生你这不是东西的东西相提并论了。”谷玉农没有防备,被梅若鸿推了个趔趄,然后子璇立马担心的扶住了他,她关心的举动让他心里喜滋滋,当下什么不悦都忘记了,对梅若鸿的调侃也更加犀利。 “谷玉农,你少在这里耍嘴皮子。我知道,我这里失窃的那三幅画,一定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你这个小偷,把我的东西给我交出来,就是你拿走了我最宝贵的画作,害我的画展失败。”梅若鸿对着谷玉农咆哮,一口咬定他就是让他那三幅“宝贝”失窃的真凶。 梅若鸿的画丢了?醉马画会的众人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惊讶的表情都不似作伪,而于素心更是口无遮拦的惊叹出口,“这种画竟然还有被偷的价值,那偷画贼真是没眼光。” 她的这句话,让梅若鸿狠狠的窘了一下,这个女人竟然敢这样评价他的杰作,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忍不住怒吼,“你给我闭嘴,你根本不知道我丢的那三幅画是多么的杰出!” “反正也没有人看过,你把它夸的跟花儿一样我们也辨不出真假,所以你随便乱吹就是了,吹牛又不用交税,是不是?”于素心跟他又不熟,也不用考虑给他面子这种事,所以回答的很直接。而其它人一听她的话,联系到梅若鸿平素喜欢夸大的作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又觉得似乎真的是这回事。 “你们,你们,”梅若鸿张牙舞爪的挥着手,却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嘴说不出理。 “梅先生,你的画丢了?”谷玉农站起身子理了理衣服,一副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样子,非常绅士的说“真是的,画丢了就应该报巡捕房警察局啊,你自己在这里嚷嚷能解决什么问题。看在你这么着急的份上,也为了表明我的清白,这样吧,偷画贼我就帮你查查。” “我不要你帮忙!”谷玉农的好心被梅若鸿拒之门外,他才不要他假好心。梅若鸿只觉得谷玉农这样搭腔肯定有阴谋。 “既然丢了画,那为什么不要人帮你找回来?莫非你是心虚,根本画不出画来,所以才拿那子虚乌有的东西做幌子,为你的无能辩解?”谷玉农被他那么吼,也没有发怒,只是轻蔑一笑,摆明认为梅若鸿所谓的三幅画根本不存在。 “谁说我那三幅画是子虚乌有!你少污蔑我!”听到这种质疑,梅若鸿一下子受不了了,“好,既然你要查,那就尽管去查好了!如你所愿,我就把委托权交给你,让你痛痛快快彻彻底底的查个够!我倒要看看,等我的杰作物归原主时,你们看了那样的三幅画,还有什么话好说。” “好!”谷玉农听到这句话,很开心的笑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这桩失窃案我就帮你查了。呵呵,希望到时候的结果,不要让我们太吃惊才是。” 80、咆哮 梅若鸿的画展最终以惨淡的成绩收场,最终除了丢失的画之外,唯一卖出去的几幅画,却是汪子默和沈致文买走的。 “我告诉你们,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我的画我是不会卖给你们这种不懂欣赏的人的!”梅若鸿听到他们提出要买画的举动,当下就咆哮了起来。 “果真不卖?”汪子默笑意吟吟的问,眼睛望着的却是杜芊芊。 “不卖!” “卖!” 杜芊芊跟梅若鸿异口同声的答道。 “你们这画,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汪子默听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脸上笑容更盛。 “卖,卖,当然卖。这些画摆在这里就是商品,只要有人出钱,我们当然卖。”这一次杜芊芊说的格外坚决,她甚至还指挥着牛高马大的保安把不断咆哮的梅若鸿拖了下去关在会客室里。有他在这里,她跟其它人根本没有办法交流。 开画展就是为了卖画的,这画不卖,难道还留在家里长蘑菇?尽管这画展已经失败到如斯地步了,可是一副画都没有卖出去跟卖出去了几幅画,这差别还是很大的。 退一万步说,哪怕只卖出去十几块钱,也总好过血本无归吧。杜芊芊怎么说也算是商人之女,尽可能的减少损失,能收回多少就是多少,这点脑子还是有的。她不像梅若鸿,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咆哮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就算她不在乎卖多少钱,可是这画展是父亲承办的,她总得给父亲一个交代。 “你说话能算数?”汪子默笑意吟吟的问着杜芊芊,做着最后确定。 “这里我做主,你们想要哪几幅画都可以。”杜芊芊看着汪子默一行人,竭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不去想这举动后面的羞辱。 “那好,我要这几幅。”汪子默听到她这种回答,在画廊里走了一圈,指了几幅画要服务人员取下来包好带走。 “哥,你为什么要浪费钱在这种渣滓身上!”看到汪子默这忽如其来的抽风举动,令汪子璇不满的叫了起来。在她看来,梅若鸿的画展活该没人看没人买才对,汪子默干嘛要帮他!难道他从那个人身上吃的亏还不够! “我跟翠屏打算结婚了,我想买点东西送给她。”汪子默笑吟吟的让人家包着画,冲翠屏眨了眨眼睛。 “你要送嫂子礼物,金银珠宝胭脂水粉哪样不可以?非送画不可的话,那也该送古董名画,再不济你自己画的也好过这些破烂啊!”汪子璇听的纳闷,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翠屏看着汪子默冲自己眨眼,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情的看了一眼杜芊芊,淡笑着解释“买些回去挂着也好,这些东西可以警醒我们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幸福。” 的确,看到这样的杜芊芊和梅若鸿,翠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早早的脱离了这个男人,不必跟他混在一起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情。梅若鸿是一个灾难,认识梅若鸿跟梅若鸿有所纠缠的女人注定要背上这个灾难。 “而且,还可以鞭策我努力画画,毕竟天分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果不加强自身的修炼呢,那天才也会变成庸才。”汪子默看看因为翠屏的话而变得脸色苍白的杜芊芊,说的更加不留情面。 “那照你的说法,我也应该买一副挂在我屋里了。既提醒我不要再犯识人不清的错误,把鱼珠当做珍珠,也警醒我要珍惜这次的重生,学会怜惜眼前人。”沈致文看了一眼杜芊芊,淡淡说道。 “好啊,我帮你挑。”素心听到这句话,小脸微红的拉着沈致文的手离开了。 有他们开头,其它人也恍然大悟,“啊,那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买一副挂在我的案头,每当我想懈怠的时候就看看他,这样我就不敢不努力了。” “我也要一副,警醒我以后交友须谨慎~~” “……” 到最后,连谷玉农也拉着汪子璇去挑了一副,看着他们这幅样子,翠屏跟子默啼笑皆非的站在原地。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汪子默才凑在翠屏耳边说“其实买这些画还有个原因就是我要警醒我自己,我是多么一个幸运的人。老天让他有眼无珠的错过了你,而却又让我遇到你。” ===================== 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又让管事的把画重新搬回水云间,然后再请这几天帮忙的四海员工吃了顿饭,忙完一切,杜芊芊筋疲力尽的坐在水云间里揉胳膊的时候,才想起来梅若鸿还被关在揽翠画廊的小会客室里。 “天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刚才卖画的时候梅若鸿一直在大吼大叫,杜芊芊没有办法了就让保安把他关到了没有什么人的小会客室。可又因为他在那里还无休止的继续敲门撞门,闹的整个画廊都能听到他的动静,杜芊芊没办法又只得让人把他捆成粽子状,嘴巴里塞了布条,这才算安静了。不过也就是因为太安静,杜芊芊又忙着收尾工作,这才一不留神就把他忘记在那里了。 杜芊芊想起来可吓坏了,当下挣扎着跑了出去,雇了辆车坐到揽翠画廊。可是她这个时候已经交了钥匙,画廊的人又已经下班了,所以不得已的四处打电话找人,忙到大半夜,这才打开了门。等到她打开门,才发现里面悄无声息的一片,静的可怕。杜芊芊当下魂都吓飞了,啪的一声打开电灯,那个眼泪就跟自来水一样的往外流,生怕梅若鸿有个三长两短。 “没事没事,只是关久了,累加上饿,晕睡过去了而已。你把他抬回去,灌碗米汤就能醒过来。”陪杜芊芊一起开门的老头子胆子挺大的,看到梅若鸿挺尸一样的躺在地毯上,上去摸了摸鼻息,然后又翻了翻他眼皮,掐了掐人中,很是老道的下了结论。杜芊芊听到这话,心里才有了些底儿,拜托老头子去门口叫了俩黄包车,帮忙把他扛了出去。 果然,梅若鸿的身体还是很强壮的,没有像杜芊芊想的那么娇弱。回去放在床上,灌了一碗热汤下去,就听到他哼哼了几声,渐渐的转醒了。 “若鸿,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杜芊芊看到梅若鸿转醒,总算是松了口气,关切到不得了的问他有没有受伤。 “疼。”梅若鸿哼了半天,只觉得浑身上下被车子碾过一样,疼的快散开了。他刚才被五花大绑的绑了好几个小时,血液循环不通,手啊膀子啊什么的,自然酸痛无比,再加上他自己又拿头跟身子四处乱撞,撞淤了好几个地方,是以现在难受到了极点。 杜芊芊听到他这么说,赶紧拿了红花油来帮他揉,揉了一会儿,梅若鸿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于是又哼哼唧唧的喊饿,于是杜芊芊再次马不停蹄的去厨房帮他热饭,然后就着咸菜喝了好几大碗的粥,这才缓过气来,半依在枕头上问她,“画呢,我的画怎么样,都在哪里?” “画展结束后,我让我爹公司的员工帮忙把画都运回来了,正在隔壁放着,你放心,我都一一数过了,一幅也没少。”杜芊芊一边利落的收拾着碗筷,一边心情很好的跟他说话。 “那他们要买的画,你卖没卖给他们?”梅若鸿紧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 “卖了,当然卖了。能卖一副是一副,那些画留着不卖等着当柴火烧啊?!你知不知道他们一共买了多少钱的画?一百多块啊!除去请那些帮忙的吃饭花掉的十块钱,再除去我们今天坐车的钱,竟然还剩下九十多块,这些钱足够我们过四、五个月了……”杜芊芊背对着梅若鸿,语气中微带着兴奋的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梅若鸿听到这句话,立马从病怏怏的状态变为精气神全满,一下子从床上跃起,指着杜芊芊的手抖的如同秋风中的残叶,一脸悲痛的仿佛杜芊芊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杜芊芊转过身去,毫不示弱的对着梅若鸿,一脸的冷静,“梅若鸿,你知不知道办一个画展要花多少钱,从你画画的笔墨颜料费,到租场馆请员工,没有哪一样离的开钱。花了这么多钱,如果画一幅都卖不出去的话,你知道我们要损失多少?!” “我的画卖谁都不可以卖给他们!他们在嘲笑我,你懂吗?嘲笑,讽刺,羞辱!他们买我的画根本就没有安好心,他们完全是为了羞辱我,打击我!我为什么要受他们这种气,我不要受他们的这种气!你把钱还给他们,立刻,马上!”梅若鸿在床上跳的歇斯底里。 “梅若鸿,你以为你还有清高的资格!”杜芊芊看着他的咆哮,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彻底的震住了梅若鸿。梅若鸿一向习惯了温柔似水百依百顺的杜芊芊,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一下呆住了。 81、吵架&惩罚(改错字) “梅若鸿,你以为你还有清高的资格!”杜芊芊这句忽然拔高声音的话彻底的吓到了梅若鸿,他张着嘴站在原地,一脸愕然的看着杜芊芊,竟然忘记了回嘴。 “梅若鸿,你想要清高,可以。你要不受人侮辱,也可以,可是拜托在那之前你先看看自己的能力好不好?做人不能好高骛远,你以为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拒绝这笔钱。”杜芊芊冷静的看着梅若鸿,语气稳的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一向动不动就水汪汪的眼睛里,这次什么都没有。 如果眼泪也可以解决问题,那她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既然事实已经证明了眼泪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她干嘛还要浪费自己的泪水?今天晚上看到那三个女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以往都多么离谱。她以为她找到了一段唯美浪漫的爱情,可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捡到了别人不要的东西。看着别人怜悯同情幸灾乐祸的眼神,她第一次咬着牙忍住了眼泪。 路是她自己选的,不管对错她都要坚持走下去。她以后不会在动不动就四处撒泪珠了,因为那样只会让她深刻的感觉到她自己的现在是多么的可怜,与其有那种暗自嗟伤的时间,不如好好料理眼前这个男人。 是的了,料理这个男人!梅若鸿不断失败的事实终于让杜芊芊认清了他是怎么样一个不可靠的人。她曾经以为他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可是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自己,更何况照顾别人。 可是,杜芊芊发现这件事太晚了,她跟梅若鸿的事情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了,她除了他之外根本不可能再跟别人在一起。她名声已经被弄的很难听了,万一再跟梅若鸿分手,被扣上一个嫌贫爱富的帽子,她这辈子还怎么在杭州立足?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所以她必须使这个男人成才,使他可以依靠,可以被仰仗。杜芊芊发了狠,发誓就算梅若鸿是块朽木,她也得逼着他变成可以被雕刻的木材。 以前杜芊芊对于梅若鸿的能力还抱有幻想,纵容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原谅他的不负责任,认为支持他全力画画总有出头的一天。可是今天听到醉马画会这些内行人的评价之后,她总算明白了梅若鸿所谓的天赋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比梅若鸿更早更快的从画家梦里清醒了起来。清醒后的她下决心不会再让梅若鸿那么任性妄为下去。 所以现在杜芊芊站在那里,一脸严肃的看着哑口无言的梅若鸿说厉声说道“是,你现在可以不受侮辱的去把这些钱还给人家,可那接下来呢?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告诉我的父亲,你之前承诺他你一定在绘画上有所成就,可是现在却一幅画都卖不出去?” 看着梅若鸿张张口想要辩驳,杜芊芊又连珠炮似的飞快的抢去了他说话的机会,“就算你在父亲那里有理由推脱,可以过的了他那一关,可那我们的日子要怎么办?以为你每天吃的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柴米油盐,衣食住行,你看哪一样不要钱?如果没有钱,你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前一段时间的折腾,你知不知道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我们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尊严可以当饭吃吗?当你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你拿什么去跟别人讲自尊?打肿脸充胖子吗!” “我,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他们钱买来的东西的!你把钱还给他们,那是我的画,我有权决定是否卖掉它们!”即便是杜芊芊这样说,梅若鸿却也能脖子一梗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跟她死顶。如果是往常的话,杜芊芊或许会害怕他的这幅样子,或许会退缩让步。可是今天,她自己也在画廊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她又有什么道理来迁就梅若鸿?所以杜芊芊看到梅若鸿这样子只是冷笑了一声,嘲讽的说,“那好啊,既然你这么高贵,那你把你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啊!刚才我请人把你搬回来的时候,花的钱是卖画的钱;我刚才给喂你的东西,是卖画的钱买来的;你今天明天后天的饭菜,也通通都是花费那些钱换来的,你有本事就通通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然后接下来的几天也别吃!” “我,”梅若鸿本来想吼着“不吃就不吃”,谁想到杜芊芊的反应比他更快,吼完那句话之后就转身就走了出去,“砰”的一声甩上了门,留着梅若鸿一个人在室内对着空气咆哮。 “我告诉你,你休想用这些逼我就范!”梅若鸿对着杜芊芊的背影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他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张张口想继续表达自己的愤怒,表现自己的不满,可是刚出声却感觉自己的喊声怎么那么无力。这就像聚集了全身力气的人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成就感。所有的表演都是需要观众的,没有了被吼的对象,他连吼人都提不起力气来了。 梅若鸿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杜芊芊始终没有回来。他又是挠头又是抓耳朵,想出去看看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却又觉得那样太没面子,索性最后只能猛的一拉被子,蒙着头酣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梅若鸿是被窗外刺目的阳光弄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喊了几声杜芊芊,没有人回答,只得自己起身拉上的窗帘,可是等到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又被咕咕叫的肚子闹的睡不着,只得拖拉着鞋自己出去找吃的。 “芊芊,芊芊?”梅若鸿一边伸着懒腰走出门去,一边喊着杜芊芊的名字,可是等他嗓子吼的冒烟儿了也不见杜芊芊过来,这才意识到今早上安静的不同寻常。梅若鸿把水云间里里外外找了个遍,确定了杜芊芊真的没在,这才慌了神。 芊芊她怎么了?梅若鸿这才想起昨晚吵架的问题,心里猛的一沉,难道因为昨晚关于钱的争执让杜芊芊生气了,她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 回去就回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梅若鸿忿忿的想着,难道少了你这萝卜我还做不成席了,没有你我照样能过的好好的。 可是梅若鸿的这股傲气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就丢盔弃甲了。 当他去洗脸的时候,一倒水,发现水是冷的。皱着眉勉强拿冷水抹了抹两把脸,想到柜子里找点馒头饼干什么的垫垫呱呱叫的肚子。以前杜芊芊怕他没到饭点的时候会饿,经常在柜子里放一些零嘴,梅若鸿拿习惯了,所以这次连看都没看就伸手去柜子里抓,可一探手却意外的感觉到手指间碰到的碗里空空如也。 梅若鸿打开柜子,看着那个空着的碗发了一会儿呆,生气的一甩手柜子门,碰的打碎了那只碗。 没有现成的吃食就想难倒他了么?休想!梅若鸿怒气冲冲的到灶台边找了一圈,想找到昨晚的剩饭什么吃,结果找了半天,发现杜芊芊把所有的地方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一块锅巴都没剩下。 在家里找不到吃的,梅若鸿一咬牙打算自己做饭。他之前当单身汉也不是没有做过,有什么难得倒他呢!梅若鸿挽着袖子拿着瓢去米缸舀米,谁知道一打开米缸,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的只有几粒米。 梅若鸿对着那空空的米缸发了好一会儿呆,挫败的坐在地上吼着,“杜芊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了吗?我告诉你,没可能!”他怒气冲冲的跑进了卧室,唰的一声打开左数第二个抽屉,他记得杜芊芊就是把菜钱放在这里的。家里没有吃的,他拿钱出去买难道不可以?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可是,让梅若鸿失望的事情发生了。他打开了抽屉拿出杜芊芊常用的那个蓝色钱包,兴冲冲的打开,却发现里面跟米缸一样干净,连一个钢g都没剩下。 梅若鸿彻底的被惹火了,愤怒的将钱包扔到地上,不解气的踩了几下,然后开始铺天盖地的搜寻,抽屉里,笔筒里,书架上,被褥下面,枕头里,能找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一毛钱都没有。 梅若鸿又冷又饿,看着一片狼藉的屋里,终于颓然的双手插头坐在门槛,望着水云间栅栏上的大门发呆。 他已经无计可施了。一直到杜芊芊走了,他才发现她在自己的生命里多么重要。没有了她,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乱。有杜芊芊在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的偶偶被安排的妥妥帖帖,他一醒来就有热水洗脸刷牙,有丰盛的饭食点心,他从来不用担心什么时候米缸面缸空了,更不用担心没有钱。可是一旦杜芊芊走了,一切都消失了,他在他的水云间,可怜的连裹腹的东西都没有,连想喝一口热水都很艰难。因为没有杜芊芊,连煤球炉子都已经灭了。 梅若鸿坐在那里,像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狗一样,看着太阳渐渐升起,看着树影随着太阳的变化,从西拉到东。心头的怒火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被浇熄,到最后心里升起的是巨大的恐惧。 杜芊芊不会回来了么?如果她不回来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明天的日子要怎么继续?梅若鸿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他已经顾不上再跟杜芊芊争执是否该把钱还回去了,他现在最最担忧的是,杜芊芊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不过幸好梅若鸿最担心的问题没有出现,他就那样一直坐在门槛上等着,等到太阳西沉,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杜芊芊终于披着月辉出现在了水云间的大门口。 “芊芊,你回来了!”梅若鸿看到她的身影,惊喜的一下站了起来扑过去,情急之下忘记自己坐了很久腿脚早已经麻了,所以当场摔了个狗啃泥。 “你这是怎么回事?”杜芊芊提着一大篮子东西进来,看着他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吓了一跳,快走了几步上前扶起了他。 “芊芊,你没走太好了,真的真的太好了。”被扶起来的梅若鸿就势一把抱住了杜芊芊,眼泪鼻涕一大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的杜芊芊莫名其妙,自己只是出去了一天,他怎么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82、小白花(改错别字) “若鸿,你这是怎么了?”杜芊芊吃惊的看着梅若鸿激动的把她抱在怀里嚎啕大哭,一脸的茫然,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变的这样激动。她之前也有回过娘家,可是每次回来的时候梅若鸿都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热情,一副把她当做救星的样子。 “芊芊,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梅若鸿拼命的抱紧了杜芊芊,连说话都是泣不成声“我今天一直在门口等你回来,可我等啊等,从太阳出山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几乎绝望了。我以为你跟我生气,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这里早都是我的家了,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着梅若鸿的慌张,杜芊芊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背让他安静下来。 “芊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了。”最后,梅若鸿抱着杜芊芊,像是重获至宝般恳求着。 的确,让梅若鸿如此慌张的主要原因,就是那个“只”字。如果是以前,梅若鸿才不会在乎杜芊芊一天半天的消失,可是自从昨天的事情之后他深刻的认识到他现在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朋友知己,只有了一个杜芊芊,如果连杜芊芊都弃他而去,那他的生活会彻底变成孤单单的一个人。 杜芊芊听到那句话,没有表态,只是浅浅一笑,挣脱开梅若鸿的怀抱,指挥着他将那一大篮子东西提进去。 “芊芊,”梅若鸿暂时充当苦力的跟前跟后,惴惴不安的喊着她,一副即紧张又心虚的样子。 “今天我没有在家,你有没有吃饭。”杜芊芊好像没有看到他一脸纠结似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问起了其它问题。 “没有”,听到杜芊芊这么问,梅若鸿看着她,本来想质问她走的时候为什么既不给他留饭又不给他留钱的怒气全消了。杜芊芊的脸上满是关心,面对这样无辜的笑脸,他怎么可能问出那种问题呢?所以梅若鸿只能莫名的收起所有的怒气,讷讷的点点头,“你走的这一天,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芊芊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她这么善良这么温柔这么爱他,她怎么可能故意整他,故意折磨他,故意不给他饭吃呢?!梅若鸿看着杜芊芊关切的眼神,自顾自的下了结论。 “啊,你怎么能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呢!”果然听到他的话之后,杜芊芊满眼的心疼,怜惜的摸着他的脸,“饿不饿?我刚好买了米面和蔬菜回来,你先坐着等等,我现在立马就给你弄吃的东西去。” “好。”饥肠辘辘的梅若鸿听到这句话,乖乖的点了点头,坐在门槛上等着看杜芊芊在灶台上忙前忙后,偶尔也起身帮她递瓢水什么的,两人之间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和谐,似乎这两天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杜芊芊忙里偷空的悄悄观察了一下梅若鸿的表情,看到他似乎真的不介意了,这才松了口气。她这一天的失踪,既是故意,又是无意。 说是故意,那是因为昨晚吵架之后,杜芊芊意识到梅若鸿正处在气头上,两人之间根本无法沟通,就存了把梅若鸿晾一晾的打算。以前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她都耐心的劝啊哄啊,可是这次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将就他,所以干脆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顺便切断了梅若鸿的所有后路,让一向不重视自己的他认识到如果自己不在家他连口水都喝不上。 她已经打定主意改造梅若鸿,不再让他放任自流,所以让梅若鸿听她的话这是她第一点需要努力做到的。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你等梅若鸿自己觉悟去好好做事情,那比等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靠谱。以前杜芊芊都是用眼泪恳求来让他按照自己意愿行事,但现在这种方法似乎已经不再管用了,她需要一种新的方法更加有用更加有效率的来指挥他。思索来思索去,没有什么比让他认识到他离不开自己更好的方法了。因为离不开,所以他会加倍的依赖自己,用残酷的现实让他认识到如果不听话就没有好日子过,他怕吃苦,自然就会乖乖的。 饿饭,这只是第一步,不过看起来效果却好的出奇,完全超乎了杜芊芊的预料。不过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才是最聪明的办法,一味的逼迫是达不到好效果的。所以她一回来,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关心了一下他,忙前忙后为他张罗饭。 不过杜芊芊今天的失踪也不是故意的,她出门并非是故意要整梅若鸿,而是真的有要事要办。画展结束了,不管成绩如何,她总要得给支持梅若鸿开画展的父亲一个交代。其实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梅若鸿去跟父亲说明的,但是他没有去的意思,杜芊芊就只能自己出马了。她又不能像梅若鸿一样,一遇到失意就跑到水云间当缩头乌龟,用哀伤忧郁装点自己。 画展到最后,好歹还是卖出去了十几幅画,不管汪子默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反正杜世全不知道,杜芊芊总可以糊弄过这一关。虽然卖出的钱跟杜世全的投入相比是九牛一毛,但是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不过杜世全对梅若鸿的不满也是达到了一个顶点,跟女儿讲话的时候,只要一提起梅若鸿就立刻大发雷霆,“你竟然还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不是说好了如果画展失败的话,他就给我滚蛋,他现在怎么还不滚!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爹,你消消气。我,我现在除了跟他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吗?”杜芊芊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说的格外无奈苦涩。女人都是菜籽命,撒到厚处就肥沃,撒到薄处就命苦,她倒霉的遇到这个男人,不认命又能怎样。虽然她名义上还没有跟梅若鸿结婚,可是这日子跟结婚又有什么两样? “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不想,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把你送到外地去,把那个梅若鸿赶走,转几年等那些对你的流言蜚语消失了,你再回来,我给你找门好亲事!”杜世全一向是最要面子的人,可这次为了女儿也算是豁出去了。 “我不想。”杜芊芊坚决的摇了摇头,看着杜世全又准备发怒,赶紧说,“爹,你先别生气,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说的那也是方法,可是毕竟故土难离,你在上海的事业那么大,都还要把根扎在杭州,我想离家的那种漂泊无依感你一定比任何人更清楚。为了躲避这一切,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四处漂泊,不会比现在更快乐的。” “那,”杜芊芊的这番说辞,总算让杜世全冷静下来,听她细细讲完她的想法。 “我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已经把自己的名声搞的一团糟,不可能再嫁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了。那现在我的选择只有两种,要么不嫁人,要么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你肯定说我们杜家家大业大,不愁没人入赘?可是,爹,你想想如果因为是我们杜家财势才愿意娶我男人,会真的对我好吗?我可以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可我不能不在乎我未来的丈夫怎么看我怎么说我。如果嫁给一个从内心鄙视我的男人,我怎么可能幸福?” “而且,重新找一个男人也不能保证我找到的下一个男人会比梅若鸿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亏我已经吃了一次了,难道还要再吃第二次。别的不说,至少梅若鸿接近我,不是因为杜家的钱,不是因为杜家的势。他没有用,但是人却并不坏,只要我好好看着他,不一定会不幸福。” “爹,男人的三妻四妾我已经看多了,也看麻木了,我不想我的丈夫将来也老婆小妾一大堆的。梅若鸿没用,但没用也有没用的好处,至少我能保证,我们的家里,只有我一个女主人。” 杜芊芊的话,最终还是打动了杜世全。人总是自私的,在对自己和对别人时总不由自主的双重标准。他身为一个男人,视三妻四妾为理所当然,可是当这种事情落到自己女儿身上,他又不愿意了起来,不管是自己的女儿给人家做妾,还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在外面养女人,这都是他无法忍受的。杜芊芊说的没错,那个梅若鸿虽然没用,但胜在好拿捏,只要女儿拿捏住了他,这辈子至少不用受委屈。 “那好吧,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拦你。不过那个梅若鸿,你不必处处让着他。之前对他太好了,他还真当自己是道菜,以后厉害点,他要是敢凶你敢吼你,你千万别对他客气,家里的柱子二宝他们,一个人揍他那么个软脚虾还是绰绰有余的。”到底是商人,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朝着利益最大的那方倾斜。于是杜世全无奈的同意了女儿的打算,但是特别嘱咐了几句对梅若鸿的态度。 “我自己有分寸。您放心,我这回不会让自己吃亏了。”杜芊芊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让父亲尽管放心。 83、婚礼(改错字) 画展结束之后,梅若鸿和杜芊芊竟然结婚了。这婚礼既让人感到意外,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所以当醉马画会的众人拿到请帖时,意见当下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人意外吃惊,一部分人却视为理所当然。 “他竟然还有脸送帖子,真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汪子璇气呼呼的把那张婚礼请帖摔在了桌上,翠屏笑了笑,捡起来一看,却是一阵惋惜,“明知道是火坑还跳,我真不知道是该赞杜大小姐勇气可嘉还是不知死活?” “杜小姐是个好强的人,好强的人,一般不撞的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我们就不必为人家瞎操心了。”汪子默搂着翠屏的腰,头搁在她肩膀,从她手里抽过帖子草草的扫了一眼,便笑笑的递给了其它人。 “大哥,我说既然人家梅若鸿都动手了,那你们是不是也抽空把你们俩的事办一办?老落后让我们显得多没面子啊”谷玉农不甚在意的看完帖子递给了沈致文,然后在口头上开起了汪子默的玩笑。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总算是冰释前嫌,感情越发的好了,偶尔还会彼此开开玩笑。 “没大没小的!”子默听到他这几句话,站起身子,顺手抄起了手边的书敲了敲谷玉农的头,“还说我们呢,那你们的事儿怎么也没动静儿?” “哥,我跟他哪里有什么关系,你少把我跟他凑到一块儿!”汪子璇听到汪子默的这句话,当下就不好意思的反驳他,竭力撇清跟谷玉农的关系。翠屏看了她那副娇嗔的模样,当下趴在沙发扶手上笑的怪没有形象,“子璇,你哥只是催人家小谷办事儿,又没有提你,你激动个什么。” “就是。我亲爱的妹妹,我有催你结婚吗?”汪子默也洋洋得意的眨眼笑着的揶揄着她,活脱脱一副抓住她把柄的样子。汪子默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涮了,当下在那里追着耍她的汪子默,捶着他的背气呼呼的说,“你们z合起来欺负我,我不要理你们了!” 难得见到伶牙俐齿的汪子璇吃瘪的样子,其他人都乐了。等大家笑过完毕,沈致文才认真的问汪子默,“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来说正事吧。子默到底你跟翠屏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你问这个干什么?”汪子默好奇一向不八卦的沈致文这次怎么改了性子。 “那个,嗯,我等寒假放假的时候,想带素心去我老家一趟,可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如果你跟翠屏把事儿办了,我也好有个说头啊。她一羡慕,没准儿就同意了”沈致文在众人的催促起哄中扭扭捏捏的说明了缘由,其它人听了顿时哄声一片。 汪子默望了望沈致文,又望了望眼巴巴看着他的谷玉农,没好气的直摇头,“我还以为你们在关心我,谁知道一个个都在拿我当标杆,当幌子,真是白把你们当兄弟了。” “谁叫你是大哥嘛,你不动手我们哪儿敢?”谷玉农适时的拍拍马屁,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汪子璇在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啐了一口,“你管那么多事干什么,他结不结婚与你有何干系。那是我哥又不是你哥~~” 看着谷玉农脑袋缩缩的可怜劲儿,汪子默总算是大发慈悲公布了他们的计划,“这件事情无论怎么样也要等到我爸妈回来再说吧。我已经发了电报给他们,他们应该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了,所以按我想婚期最快也应该在明年春天。” “伯父伯母过年会回来?”翠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就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劲儿。汪子默见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你放轻松些,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又在信上乱夸了我什么?糟了,万一他们回来发现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一定会失望的……”讨公公婆婆欢心这门课程,不管她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实践过,更何况她的条件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的确算不上好。所以翠屏当下的就神经质的碎碎念起来了。 “嫂子你放心,我爸妈绝对会对你非常满意的。”汪子璇看到她这样子,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悉心安慰,“你都不知道他们想我哥结婚都想疯了,所以现在只要他肯娶老婆,只要是女人他们都会举双手双脚赞同。” “就是就是。”其它见过汪子默父母的人也都纷纷说出那一对老人是多么平易近人,热情开朗,要翠屏不用太担心这次的会面…… 相较于翠屏这边,在众人的祝福以及鼓励中静候婚期的到来,梅若鸿那边可就冷清的多了。寄出去了十来张请帖,但是婚礼的那天包括杜芊芊的父母在内,一个人都没有来。空荡荡的水云间,就只有杜芊芊和梅若鸿两个人点了一对红烛,对着梅若鸿父母的牌位,草草的拜过了天地。 “为什么你大哥大嫂没有来。”杜芊芊看着自己准备的那满满一桌子菜,问的这句话不由得带了几分火气。即使她再不喜欢那家人,那也好歹是他的哥嫂,在这个时候总该出席一下吧。可是实际上,自从画展结束,看着他们这里榨不出什么油水了,那家子人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大哥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没有空。”梅若鸿自己坐在桌子前面对着满桌酒菜大块朵颐,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杜芊芊的问话。最近他可是被青菜萝卜的折腾狠了,难得见到这一桌子有鱼有肉的,真高兴没人跟他抢呢。 “他们有什么事情重要的过自己的弟弟结婚!”看着梅若鸿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杜芊芊着实生气了,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问。这是他们的婚礼,如此清冷,难道他就没有半分感觉吗?! “你干嘛净说我大哥,你爹娘不也是照样没来?!他们可只有你这个女儿啊,难道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超过了来参加你的婚礼!”梅若鸿一边吃着肉喝着酒,一边不服气的回了杜芊芊一句,当下气的杜芊芊脸都发白。 她父母没来?他怎么就不问问她的父母为什么没来?!如果不是他太没用太不争气,会让她父亲拒绝参加她的这场婚礼? “芊芊,你跟梅若鸿的婚礼,我跟你娘都不会去的。因为我们去了,就等于变相承认了梅若鸿的身份,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你也别急着辩解,我想告诉你,对这门婚事我不满意,这个态度从头到尾都不会改变。你想要闷着头往前冲,我不拦你,可我总得为你留条后路。那个梅若鸿我看不是个可靠的人,万一你将来不想跟他过了,回到家里来,我们还可以把这场婚姻解释为你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误,尽力减少它对你未来的影响。可是如果我们出席了那场婚礼,那就表示我们一家人都接受了梅若鸿,它将会成为你生命中不可剔除的影子。万一你将来跟他离婚,背上一个弃夫的名声不说,还会被无数人指指点点议论说我们杜家嫌贫爱富。”杜芊芊在杜家的那几晚上,杜世全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跟女儿就这一问题进行了讨论,将自己的意见完完整整传达给了她。 对于父亲的决定,杜芊芊最后选择了同意。她知道父亲已经对自己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以及牺牲,她也不好再逼迫他什么。更何况,她现在看着这样的梅若鸿,心里已经升起了悔意。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让人丧兴致的话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怎么可以不开开心心的呢。来,芊芊,你坐这里,我要好好的敬你一杯,以感谢这么多天来你对于我们这个小家的奉献。”梅若鸿看到杜芊芊脸色猛的发白,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当下就笑着站起来打着哈哈的把这个话题混了过去。 今天,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婚礼,没有玫瑰没有婚纱没有宾客没有祝福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她再发脾气跟他吵架然后让两个人都憋一肚子气的话,那这个婚礼未免也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杜芊芊只得伸手接过了梅若鸿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就这样,两人对面坐着吃吃喝喝,三两杯酒下肚,身上暖和了一点,两颊也带上了绯红,这才总算有了些新娘子的喜气。杜芊芊这样子看的梅若鸿心猿意马,慢慢的就从她对面坐到了她身边,手也捏上了她的腰。 “芊芊,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梅若鸿半搂着杜芊芊,在她耳边暧昧的说着。 “噢。”杜芊芊斜眼瞥了梅若鸿一眼,忽然笑了,“若鸿,今天我们成亲之后,你可就是一家之主了啊。” “唔,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梅若鸿色急的在她身上一拱一拱,完全没有听清她说什么话。杜芊芊也没推他,只是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却又清晰无比的说,“若鸿,既然你是一家之主,那么从明天起,我们的生计都该由你操心了吧?” “生计?”梅若鸿愣了一下。 “对啊。”杜芊芊一双大眼水汪汪的看着他,“既然你是一家之主了,那我们一家的日常开销当然是该由你负责了,你说对不对?若鸿,你这么厉害这么能干,我相信你一定能担起我们这个家的,是不是?” 梅若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可是杜芊芊写满了崇拜的目光将他捧的飘飘然的,再加上几杯酒的醉意,他最后还是搂住杜芊芊的肩膀,大声应和道,“那当然了,日常开销这种琐事就交给我来办好了。不敢说让你大富大贵,可让你吃饱穿暖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杜芊芊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窝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的说道“若鸿,你真好,那以后的日子我可都靠你了。” 84、生计(改错字) 结婚了之后,梅若鸿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变的悲惨了起来。 “若鸿,我们没有钱买米了。”新婚第二天大早上他一起床,杜芊芊在餐桌上就温柔似水的对他说了这句话,她眉头轻蹙忧愁的样子让梅若鸿整个心都疼了起来。 “芊芊,别急,有话慢慢说。”梅若鸿扶着杜芊芊的肩头温柔的安慰着,然后对于没有米这一事实感到有些意外,“怎么会这么快就没有米了?” “你看,”杜芊芊把他拉到米缸前面,指着那薄薄盖住罐子底的那一层米,“这是我前几天从家里带来的几斤米,眼看着就快要吃光了。如果还不赶快想办法的话,我估计再多过三天我们就没有钱买米吃了。” 梅若鸿探头过去看了看罐子,皱着眉不解的问“那我们卖画的钱呢?”他难得的想到了这码子事,这会儿日子艰难,他再也不提“不受侮辱”之类的话了,只关心那笔钱的下落。 “你那天生了那么大的气,说不要用那些钱。我被你骂过之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们人穷志不短,不能伸手拿那种钱,所以我回家之后就向我娘借了点钱,凑足数给那帮人还了回去。若鸿,以前是我不懂事,自作主张,都是我不好。从今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不该拿的我通通不拿,一分钱都不沾,你说好不好?”杜芊芊低眉顺目,一副以他为天的小女人模样,一字一句将梅若鸿堵了个结结实实。 “你,你,”梅若鸿张口想说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儿我让你不拿你就不拿,可是当初他的确是那么吼杜芊芊的,杜芊芊现在按照他的话去做了,他又怎么有理由去责备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梅若鸿纠结的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问道。杜芊芊也不回他,只是站在那里揪着手,一副一切仰仗他的样子。 那笔卖画的钱,杜芊芊并没有还回去。她担心到时候梅若鸿吃喝那笔钱,到头来还怪自己不该收,所以索性将钱存在了母亲那里,只留下几块钱做零花。 以前翠屏说的一句话印在了她心里,“他是男人,我们之间有了任何问题,不是他在前面遮风挡雨,难道还要我一个女人出面?”,既然汪子默和翠屏是这样,那梅若鸿也该承担起男人的职责。 养家糊口是男人的天职,没道理要她一个女人四处张罗他吃饱穿暖,到最后再被他责怪她坏了他名声折了他的尊严让他显得没面子吧?她以前傻过,现在不会再傻了。 杜芊芊站在那里,只是仰仗仰慕看着他,一副万事由他的样子。这种崇拜让梅若鸿受用,但是遗憾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以前还觉得杜芊芊大小姐脾气重,喜欢自作主张,可是这个时候却忽然怀念起她的自作主张来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梅若鸿投降,“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几幅画,我拿去老板那里试试看,看能不能先赊一点钱回来把这几天度过去。” 杜芊芊听到这话有点失望,她本意是想让梅若鸿出去找工作的,眼见的日子如此艰难,他却还想着能过一天是一天,这种态度哪里像个有担当的人!不过万事开头难,她也觉得让梅若鸿一下子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是种奢望,走一步是一步,慢慢逼着他一点点改变吧。 抱着这种心态,杜芊芊按下心里的不满,带着鼓励的微笑对他说,“那好吧,吃完饭你就赶快去,早点趁人家还没有开始忙,也好谈些价钱。” “啊,这么赶?”梅若鸿虽然有些不情愿一大早的就出门,可是在杜芊芊温柔而又坚持的举动中,还是不由自主的照她的话做了。 ================== “什么,你要当画?”字画社老板一听到这句话,仿佛见了讨债鬼一样,当下就溜到了柜台后面,任梅若鸿再怎么叫唤也不肯出来。 梅若鸿本来脸皮薄,见人家这样,周围又围了一圈来看热闹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当下面子挂不住,灰头土脸的抱着自己的画狼狈逃窜的回家去了。他两手空空的拿不出钱,杜芊芊对他的态度立马便冷了几分,当天饭桌上的伙食也下降了一个档次。梅若鸿无奈,熬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又抱着画去了那家相熟的“墨轩”画社。 “墨轩”字画社的老板,受不了梅若鸿一天到晚拿着画来“押钱”,便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既然会画画,何不到西湖风景区去摆个画摊,给游人画人像?西湖晴中见潋滟,雨中显空蒙,无论雨雪晴阴,在落霞、烟雾下都能成景;在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中各具美态;一年四季风景如画,从来不缺乏游客,去那里摆个画摊,生意肯定不错。 梅若鸿在家里考虑了两三天,最后在生活的压力下低头了。摆画摊就摆摊吧,总比以前上班好。上班要和船名货名打交道,摆画摊画画还不离本行!想到这里,于是他收拾起自己的骄傲,收拾起零乱的心情,开始了他最鄙薄的“画工”的职业。 梅若鸿本来以为以他的才华,要以此糊口很容易,可是等他去了西湖边,这才知道摆画摊也是一门学问。他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杜芊芊以前那句“西湖边除了山多水多树多花多,还有就是画家多”一点儿也不是虚言,梅若鸿到了西湖边才发现画工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竞争激烈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梅若鸿去摆画摊,日出而作,日没而息,一天工作八小时,可常常枯坐在那儿一整天也乏人问津。为了招徕生意,他一张画像只收三角钱,可就这个梅若鸿以为低到不能再低简直是贱价出售他能力的价码,居然也有游客跟他讨价还价。而好不容易谈好价钱画好画,对方竟然还嫌画得不好! 在刚摆摊的前几天,梅若鸿完全不兜揽生意,采取“愿者上钩”的方式,竟然没有“愿者”!无奈之下他只能采取“叫卖”的方式,竖着“人像速描”的牌子,摆着画架,嘴里还要吆喝着:“画人像!画人像!嘿!一张三毛!不像不要钱!” 这种生活,不是若鸿的个性所能忍受的。什么骄傲自负,壮志凌云,不可一世,海阔天空……全都烟消云散。一文逼死英雄汉!他这才体会“一文逼死英雄汉”这句话的意义。 梅若鸿的人际关系本来就很糟,自从摆画摊之后和游客间的纠纷真是层出不穷。有的游客画了像,不肯付钱,硬说画得不像。有的游客付一张画像的钱,来了一家妻儿老少七八口。有的游客说把他画得太丑了,有的游客说把他画得太胖了,有的又说他画得太瘦了……从没有一个人夸赞他一句,说他画得好。他这样画着画着,越画越自卑,越画越没兴致,越画越萧索…… 这还不算最痛苦的,最让他难堪的是碰到熟人的时候,人家惊讶的问:“梅先生,你现在……在干这个啊?你怎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 更糟的是,碰到另一种熟人,对他左打量右打量,问上一句:“梅先生不是杜家的女婿吗?怎么也要来做这种事情?” 每当这时,若鸿就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已被人践踏成泥,他自己的心已经被乱刀剁成了粉。可是更让他痛苦的是这个时候杜芊芊并没有善解人意的对他说“若鸿你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这种体贴的话,她只是一遍一遍用那双多情的眼眸脉脉的瞅着他,用满腹崇拜与仰望的语气对他说,“若鸿,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是真正的男子汉,这点困难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一定能撑的过去对不对?” 梅若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段日子像现在这样过的艰难,他第一次认识到了生活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他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却还要一遍遍听杜芊芊说家里没有什么了没有什么了,张口闭口都是一个“钱钱钱”字,听得他头大如斗。 在这种情况下,梅若鸿经常会脾气失控。他每次受了气回家,脸色就难看到极点,常常摔东西,砸画板,捶胸顿足,对着窗外的西湖大叫:“为什么我梅若鸿到今天还一事无成?为什么我沦落到必须摆画摊为生?为什么人生这么艰难?为什么人年纪越大,快乐就越少,痛苦就越多?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芊芊总会柔弱无助的缩在门外,用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神惊恐的看着他。见到杜芊芊这幅样子,梅若鸿清醒之后又会为自己的坏脾气懊恼,一遍遍向杜芊芊道歉,然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歉疚,第二天更加拼命的去做生意。 再后来,梅若鸿即使发脾气,也不会乱扔东西了。因为他发现不管打烂什么,摔碎什么,修补这些东西以及换置新的器皿的费用还是会落到他自己头上。他第一天生气砸烂了一只碗,那他第二天就要多画一张画,多拉到一笔生意才能弥补的了,为了让自己不那么辛苦,他只能越来越克制自己的脾气。 若鸿就在这种身心双方面的煎熬中,去忍气吞声的摆画摊。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他总算多多少少能赚到一些钱来维持日常生计,也让杜芊芊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85、摆摊(改错字) “这个地方好,这个地方好,汪叔叔,我们就在这里摆摊子吧。”画儿抱着画板蹦蹦跳跳指着桥边的空地,从这个地方过去,刚好可以看到白雪皑皑的断桥,银装素裹的山峦,以及晶莹剔透的雪湖。 “我们画儿的眼光真不错,这里四处皆可成景,最适合画画不过了。”汪子默站在原地比划了一下,将画架从车上搬下来,稳稳的驻扎在了一块儿干净的地面上。 “你们两个,”翠屏看着兴奋的一两一小,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笑着把火炉搬下来,细心的将红薯偎在旁边,然后看着那两个人忙忙碌碌的将画笔颜料一并搬出来。 难得的是周末,往常遇到放假总兴高采烈的画儿今天一大早却反常的咬着笔杆趴在桌子上发愁。翠屏还以为她病了,关心的一问,才知道老师布置了一份作业,要学生们以“快乐的一天”为题目写作文,画儿正为写不出东西苦恼呢。翠屏一听这种老掉牙的题目,一边暗笑着果然早五十年和晚五十年的小学生作文题目都没有什么变化,一边开始滔滔不绝的给女儿传授作文应该怎么吹,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抄的妙不妙。只是可惜两人始终有几十年的代沟,而这个时代又不像后世那样有多如牛毛的小学生作文辅导书,所以画儿小朋友听她娘讲解的半天之后,眼睛都变成蚊香圈了,可是怎么写作文还是没有着落。 翠屏说的口干舌燥,但画儿仍然一脸懵懂,于是只能愤愤的坐在沙发上揪着靠垫生闷气,把一大早就坐在一旁看报纸顺便看她们母女互动的汪子默逗的肚子都笑疼了。他等笑完了,这才提出一个建议,既然是写快乐的一天,那把孩子圈在屋里埋头苦编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快乐的起来呢?不如趁天气正好,带孩子出去一起出去走走吧。 画儿被翠屏按在那里教育了一早上,早就厌烦了,现在听到汪子默这说法,简直跟见了救星一样,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大声叫好。翠屏也被汪子默的描述勾起了兴趣,想到大家好久没有出去了,难得今天不用上课不用上班的,索性就出去好好玩一趟。 不过汪子默还嫌出去逛逛的那种不够过瘾,还想要既快乐又有意义的度过这一天,于是跟画儿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想出的主意竟然是——摆摊。 “今天天气正好,我可以去摆个摊子去西湖边帮人画画,你们呢可以用个小煤炉子在我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卖烤红薯,我们在湖边玩到下午,然后拿今天赚到的钱去吃一顿好的,回来再教画儿写作文,你说这多有意思啊!”汪子默眉飞色舞的描述了一遍这样如何如何有意义,可以锻炼小孩子自食其力的能力,会让他们体会到大人工作有多辛苦诸如此类的一堆理由,然后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掩盖住他自己难得一见的顽童心。 “摆摊有什么稀罕的,我跟我妈妈早就摆过了。”画儿撇撇小嘴对汪子默说的体验生活显然很不屑,小脑瓜一转,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汪叔叔,我们来比赛吧,我跟我娘卖红薯,你去卖画,我们到晚上比比看谁赚的钱多。” “那你们两个人,我只有一个人,我不是吃亏了?”听到画儿的主意,汪子默虽然被勾起了兴趣,但是还是故意要跟画儿打嘴皮子仗。 “我跟妈妈是妇孺,你是大男人,你一个人比我们两个人你还赚了呢!”画儿扳着指头给他算账,“所以你这大男人不能欺负我们弱女子,你要让着我们。这样,汪叔叔你的画每张不能超过四毛钱,不不不,不能超过三毛钱,这样才公平。” “那我不是亏了,你们一回可以烤十几个红薯,我一次只能画一张画,赚钱哪有你们的速度快。”汪子默逗着画儿。 “可是汪叔叔你画速写的时候画的很快啊,唰唰唰几笔就完成了呢。”画儿不甘示弱的指出他隐瞒的事实,然后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手摇着撒娇,“汪叔叔,你就让我们一回嘛,好不好,好不好~” “画儿,别胡闹。”翠屏看着画儿给汪子默定下那么低的价钱,又好气又好笑,喊了她一声,正要教训女儿,却被汪子默拦住了,“你跟小孩子较劲儿做什么,三毛就三毛,我往常练笔一毛钱也没有还浪费纸墨,画儿这主意好,不但给汪叔叔找了一堆的模特,还赚回笔墨钱了不是。” “你就净惯着她。”翠屏对于汪子默教育孩子的方式很不敢苟同,每次遇到孩子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法子,他总是全力支持。 “女儿本来就是要富养的,惯着有什么不好。花那么多时间辛苦工作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孩子将来过的好点,所以与其闷头工作还不如放慢脚步多花点时间陪陪孩子,多给她们一些爱,教教他们做人的基本道理,免得长大了吃闷亏,看你心疼都来不及。”虽然身份上还没转正,但是心理上汪子默却对父亲这一角色已经很在行了。 “如果杜老爷当初肯多花点心思在他女儿上,也不至于杜芊芊被人几句甜言蜜语就骗走了吧。”汪子默抱着画儿,小声的在翠屏耳边说。 “就你歪理多。”翠屏笑着推了他一把,算是默许了他的做法,“你们不是说要去摆摊吗,还不赶快准备准备,难道真的要等天黑了啊!” 翠屏虽然没有汪子默那么会讲道理,却也是明白每一个孩子都像最珍贵的花儿一样需要细心修剪呵护才能茁壮成长的。物质上的富养容易看的见,那精神上的呢?有时候陪孩子认真的玩一场游戏,潜移默化的教会孩子劳动的意义,自食其力的可贵,以及一些做人的基本准则,会比昂贵的礼物更加珍贵。 更何况,有的时候,时间本来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因为准备的东西太多,最后还是翠屏当年摆摊的小推车重出江湖。一个大铁皮炉子,一口掉了把手的破锅,一袋子烤红薯,以及汪子默的画架画板画纸颜料小板凳若干杂物,将小推车挂的满满当当。所以当这三个人推着车子从庭院经过的时候,汪家的全部佣人都站在那里看西洋景儿似的看热闹。 “少爷,你们这样子真的没问题?要不要我帮你们推过去?”老陆看着怎么都不放心,汪子默自己倒是信心满满的觉得这种事情不劳他们帮忙,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陆爷爷,你放心,汪叔叔没有力气了还有我呢,我和妈妈都会帮他推车子的。”画儿扶着车把乖巧的安慰老陆。 学会分担,这算是他们今天教给孩子的第一课。每个人的力量有大小,不能强迫每一个人都出同样的力气,但是一个家庭所承担的所有重量必须由所有成员共同分担,即便是你能做的事情不过只是站在车子旁边扶把手而已。 “嗯,画儿真乖。”老陆揉了揉画儿的小脑袋,嘱咐子默跟翠屏,“你们早去早回啊,路上小心,看好孩子。还有,别到湖边去,晚上回来晚了,我在小车上放有马灯,你们点起来仔细别踩到水坑……” 冬天的寒风并不能阻挡游人出游的兴致,更何况赶上了一个难得的艳阳天。西湖结伴出行的人熙熙攘攘多不胜数,汪子默刚摆上摊儿不久就来了生意,当下就忙开了。他人长的和气会说话就不算了,手上的功夫更是没得挑,不管你是在背景要添上苏堤白堤还是雷峰塔保叔塔,就算有人贪心要添上所有的,汪子默也笑笑能全部满足。 开头几个人画过之后,旁边看热闹的人一下子一窝蜂的去汪子默那里排队画画,看的别人好不艳羡。画儿见他这阵势当下就急了,好不容易等翠屏把红薯烤熟,立马拿衣服兜了一堆去排队的那里叫卖,“卖红薯喽,卖红薯喽,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四分钱一个,一毛钱三个,不好吃不要钱。叔叔,你买一个红薯吧,阿姨,你看这么冷的天,买一个暖暖手吧……” 画儿长的本来就可爱,嘴巴甜甜的又会哄人开心,所以排队排的无聊的人三五个中就有一个买她的红薯吃,于是这边一长串人吃画儿的红薯看汪子默画画竟然成了一景,引的不少路人侧目。而有人看着看着觉得有趣,也就跟着加入这列奇怪的队伍了。 汪子默画起画来那是全神贯注的,一旦简单的问过画画人的要求之后,就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浑然不觉得时间的流逝,所以等他觉得手都画的有些酸痛停下笔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 “对不起,我先生要休息了,你们等一下或者改天再来吧。”汪子默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翠屏正微笑着挨个给排队的人道歉,劝人家离开。而画儿则是抱着一个大碗站在他身边,见到他放笔,连忙把碗递给他,“汪叔叔,喝点东西吧,这是我刚才在那里跟那个婆婆买的藕粉,可好喝了。” “噢,你生意做的怎么样?”汪子默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接过画儿递过来的东西,边喝边逗她问。 “没有你赚的多。”画儿垂头丧气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那个放钱的小匣子,里面一张张的毛票都被她抹整齐的压好放在那里了,看起来还真不少。 “没关系,下次再接再厉。”看着她怏怏的样子,汪子默生怕打击了她的积极性,连忙出言鼓励。 “嗯,我知道。妈妈说失败了不可怕,但是得学会总结经验。”画儿站在旁边对着手指。 “那你总结出了什么经验?”汪子默知道翠屏喜欢见缝插针的教孩子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挺好奇这母女又会弄出什么惊人之举。 “我说你会画画,我们不会画画。烤红薯每个人都能卖,可是画画不是每个人都能画,所以你赚的钱比我们多。”画儿告诉汪子默自己的答案,“可是妈妈说是因为你是脑力劳动,我们是体力劳动,你的商品附加价值大,我们的商品附加值小,所以我们才没有你赚的多。不过我始终不明白,汪叔叔,附加值是什么意思?” “这个,”汪子默当下被问难住了。他知道翠屏嘴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名词,所以也不意外,拧了拧她被冻的有些发红的小鼻子,“这个问题汪叔叔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等你妈妈回来了我们一起问她。学问学问,学习就是应该有学有问才对,不止是在妈妈和汪叔叔这里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应该提出疑问,就是在其他地方你遇到不明白的问题,也要及时向旁边懂得的人请教,这才是好孩子。” “嗯,我明白了。”画儿点点头,一副把这话记在心里的样子。 86、报应(改错字) “辛苦了,其实你不用一个个道歉的,我们说句不画了不就成了,又不是真的指望这个吃饭,哪儿有必要维护好每一个顾客!”等翠屏回来,汪子默忙把自己坐的小板凳让给她,有些心疼她刚才费那么多口舌。 “人家排了半天的队,不画了给人家说句对不起是应该的。将心比心,如果你自己排了那么久的队买一件东西却买不到,你是不是也不会高兴?”翠屏推了他让出来的小板凳,“说几句话而已,我往常在店里讲的更多呢,这算不上累的,倒是你一口气画了那么多幅,你才应该坐下来歇歇呢。” “你们别让过去让过来了,我这里还有呢。”看着两个人站在那里谁都不肯先坐,画儿灵机一动,从推车上拿了另外的小板凳下来一字摆开,“这个是汪叔叔的,这个是妈妈的,这个是我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就不用你推我让的,大家都能坐了。” 于是,就这样一家子人坐在西湖边上,简易的小桌子上摆满了一堆从各个小摊上买来的食物,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惬意,直到有一伙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大嚷大叫的破坏了这份宁静。 “喂,你们,怎么可以在这里摆摊,这个地方禁止摆摊的你们知不知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东西通通都没收了。”一个穿着黑色警察服看样子是头领的男人指着汪子默的画具大声嚷嚷着,比流氓还流氓。 “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翠屏见到这阵仗不由得有点发沭,有点想起后世名声在外的城管们来了。眼前这帮人架势声势可不输于他们啊。 “你们是警察厅的?哪个辖区的?你们队长是谁?”汪子默倒是没有慌乱,站起来拦住第一个想动手的人,“有话好好说,先别冲动,说不定这只是个误会而已。” “谁跟你好好说话,你在这里摆摊就是不对,被砸那是应该的!”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从后面走过来,旁边的几个警察立马分开了一条路让他过,看样子这应该是队长之类的人物,官职不大,架势倒是十足。 “你,”可是让所有人没料到的是,这个男人看到了汪子默的脸,当下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汪先生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这个样子!” 今天出来忙活,汪子默难得的没有西装革履,只是穿了件普通的蓝布棉袄,跟平常的打扮大不同,认识他的人吃惊是很正常的。不过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面生的男人,本来是想通过攀攀交情来化解这场无妄之灾,没想到人家却认得他。 “汪先生,是我啊,我是刘章啊!”还没有等汪子默开口,那个人猛的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握住汪子默的手使劲儿的摇了起来,一脸见到偶像的模样,“那个,你上次办画展,我还去帮你站过场子呢。” 他这么一说,汪子默倒是想起来了,上一场他的个人画展,参观者多的超过了预计,场面有些控制不来,他担心人多了会出事故便找人帮忙,谷玉农自告奋勇的请了一帮警察来维持秩序这才让画展顺利进行,那个时候带队的仿佛就是这个人。 “刘队长,幸会幸会。”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话,汪子默当下也客气了几句,说明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今天天气比较好,带孩子出来玩玩,顺便体验一下生活。” “汪先生真是雅人,跟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带孩子出来玩都玩的这么特别。这是你夫人跟千金啊,令千金长的真是可爱。”刘章连连不着边际的奉承了几句,然后搓搓手腆着脸说,“那个,汪先生,我跟我夫人都是你的画迷,尤其是我太太,她非常崇拜你,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也画一幅画带回去。” 这种蹭画的事情,汪子默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也不计较那么多,当下就点点头答应了,“好啊,我今天就是卖画的,你要什么,我帮你画吧。” 最后,刘队长心满意足的夹着一幅“西湖雪景”走了,临走前忿忿的跟汪子默说,“汪先生,那边刚才有个不地道的人举报你在这里乱摆摊,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我冲撞了你。你看看,我们杭州是闻名的艺术之都,有你这样的画家跟在西湖边体验生活,亲近群众,用艺术妆点广大市民的生活,这完全是一项高尚有意义的活动嘛,怎么可以这么让人污蔑!你放心,等一下我就帮你去教训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让他知道做坏事是没有好下场的。” 有人举报?汪子默在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怪不得他说为什么这么大的西湖他就只在这里呆了半天不到,就被这些巡警抓住了呢,原来是有人捣乱。 “那就辛苦刘队长了。”人家欺负到这份上,汪子默也不会大方的说什么算了吧不要追究之类的话。这种背后打小报告的人想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今天能举报他,明天就会举报其它来这里画画的人。幸好汪子默名气大没有被人怎么样,那万一换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人,今天不就被逼的没活路了? 惩恶扬善,这个世界上惩罚恶人,本来就是做善事。 ===============================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为什么他已经有了那么多了,还要把什么好事都轮到他头上。他又不靠给人画像赚钱,为什么还要吸引那么多顾客去他那里,抢我的饭碗!”梅若鸿羡慕的看着那边排成长队争相画画的样子,嫉妒的连柳树上的树皮都抓掉了一大块。 他在这里画了几个月,也算是慢慢的摸出了门道,生意比开始的门可罗雀好多了。虽然不至于是同行里的佼佼者,但至少能够回去交钱的时候不被杜芊芊挑剔了。可是今天早上梅若鸿一出摊,就发现生意特别不好做,清淡到一早上连一个顾客都没有。他趁午饭的时候收了摊子四处找原因,这才发现一切都出在那个阴魂不散的汪子默身上! 梅若鸿气的咬牙也无济于事,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汪子默不画了,他赶快在附近摆了个摊子把自己的画拿出来招揽顾客,谁知道一连拉了几个都拉不住,人家还打算下午来碰碰看运气呢。没有办法,梅若鸿只能以降价吸引顾客,这才勉强拉了几个人,结果画完了人家都嫌弃他画的不好,连画都没要就走了,他只能追在后面除了咆哮别无他法。 这种情况让梅若鸿简直气疯了。他觉得汪子默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在这里画画,所以特别来捣乱,让他连糊口的生计都失去,就像他去自己的画展上捣乱害自己画展失败一样。所以梅若鸿不由得恶向胆边生,跑去向维持治安的巡警打小报告,说有人在乱摆摊。 这帮巡警,名义上是官,可是收起保护费的时候,那是比匪还可怕的。梅若鸿吃过几回亏,也懂事了点,懂得有事孝敬这些人几包烟什么,这才算是在西湖边占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摊位。他知道这些人最喜欢勒索新人,所以就想借他们去给汪子默捣乱。果然,在他孝敬了两包烟,描述了那个“新来的”生意有多么多么好,画画的人都排成长龙,是头肥羊的时候,这些人心动了,一窝蜂的去教那个新来的懂规矩去了。 梅若鸿窃笑着回到了自己摊位上,想象着汪子默被人掀摊子的景象,心情变得大好,比自己赚了钱还开心。因为心情好了,似乎眼前一切变顺眼了,运气也变好了,一早上拉不到顾客的他竟然还有两个女学生主动到他摊位面前问他这里帮不帮人画像。 “画,画,你们坐下吧,你们两个人我就只收你们三角钱就好了。”梅若鸿热情的招待顾客,拿着笔正准备帮她们画画,可是当两个女学生嘻嘻笑着正要坐下时,忽然一个梅若鸿面生的警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警棍对若鸿一挥棍子,凶巴巴的说:“喂喂喂!风景名胜区!不准任意摆摊,破坏景观,快走快走!” 两个女学生一见警察来干涉了,立刻跳起身子,坐也不坐就逃似的跑走了。一早上没做成一笔生意的若鸿气坏了,对那个警察掀眉瞪眼没好气的问:“我帮游客服务,增加游览情趣,怎么会破坏景观呢?” “我说破坏就是破坏!你不知道咱们断桥是西湖有名的风景点呀?你这样乱七八糟的坐在这儿……”那个警察摆明是来找茬要好处的,梅若鸿自己感觉着他这个月已经给他们老大交过了,哪里还肯掏第二遍,更何况他今早上没赚到钱还掏出去了不少,所以更不可能塞钱给那警察,当下在那里一蹦三尺高的吵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你说什么?你懂什么叫艺术……” “你不服取缔,还这么凶!”警察见到他这样子,当下吼的比他更大声:“你再不收摊,我就砸了你的摊子,把你抓到警察厅去!” 87、警察(改错字) “如果你敢再闹,我就把你抓到警察厅去!”这句威胁的话要是放在两个月前,梅若鸿还是新丁的时候,或许还有些用处。可是现在的梅若鸿在西湖边混了好几个月,早就成了老油子,深谙这些巡警的心理,知道他们一般吓唬人只是为了搜刮点好处而已,从来都不会动真格的,所以哪里还会怕他们。 梅若鸿当下就冷哼了一声,自持自己跟几个巡警关系混的还不错,这个面生的搞不好是新来的愣头青,所以就有恃无恐的站在那里跳脚对他说,“来呀来呀!要抓要宰,要罚要关都随你!脚镣啊,手铐啊,全来呀……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吓住!” “哦,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这样要求,那我成全你!来啊,兄弟们,把这个摊子给我砸了,顺便把这个妨碍我们执行公务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关到牢里免费吃几天牢饭!”那个巡警并不像梅若鸿想象的那样会退缩,反倒是笑了起来,猛的吹响了警哨,顿时立刻就有一群巡警从其它地方跑来了。 “你,你们,”梅若鸿吃惊的看着这涌出来的一帮人就在他的摊子上又是砸又是抢的,弄坏了他所有的家当,又怒又怕。这个时候他刚好看到自己经常孝敬的那个巡警也在其间,当下慌慌张张的拉着那人的袖子求饶,“王哥,王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他连说了好几个怎么,也没有把话说全。 “也算你小子倒霉,惹谁不好,惹到我们家老大,等会儿可有得你受的了。”那个人看在梅若鸿往日没有少孝敬他的份上,好心的提点了他一句,然后才用电棍把他电晕。 “老大,这小子晕过去了,怎么办?” “他奶奶的,害我丢尽了脸,我这次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绑起来带回去,让他先吃几天牢饭,然后再让他家里人拿钱来赎他!”刘队长一挥手,让手下的人把梅若鸿捆起来扔到警车里,扬长而去。 吃完午饭,汪子默和翠屏觉得在这里呆的时间够久了,于是商量了一下,收拾了东西,将小车寄放在园区管理处,然后一家人手拉手的汇进了游玩的人群中。这个时候,忽然一辆警车很招摇的从他们后面开过,吸引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这是什么?”画儿好奇的探出小脑袋去看热闹,翠屏怕她被车子撞到,一把将她拉到了路边,“有什么好看的,是警察叔叔在抓坏人而已!” ============================= 这一天,杜芊芊在家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梅若鸿回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终于在傍晚等不及的时候自己跑去西湖边找梅若鸿。可是梅若鸿的人缘实在是太差,杜芊芊问了几个常年在西湖边摆摊的小商贩以及跟梅若鸿一样卖画的画家有没有看到他,结果那人都是脸一板冷冰冰的扔下一句不知道,所以她跑到天黑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只得怏怏的回家。 心里有事,晚上自然睡不好。杜芊芊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多种可能,越想越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一照镜子,只见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憔悴的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一想到等一下还要出去找人,她只能强打精神扑了点粉,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会那么差。 收拾妥当,胡乱的弄了一点东西吃,然后正准备接着出门去找梅若鸿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门。杜芊芊出去一看,却是发现有两个警察站在水云间的篱笆外。 “请问,这里是梅若鸿梅先生府上吗?”一个警察站在栅栏边还算是客气的问着,不过打量了水云间里的摆设之后,他眼里还是闪出了疑惑的光芒。杜芊芊听到他小声的问同伴,“不是说这里住的是个画家吗?怎么我看起来这么寒酸,跟贫民窟似的,没有一点文化气息。” “又不是每一个画家的住所都能像汪公馆那么气派的,一个穷画家而已,正常的很。”他的同伴用同样虽然小声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然后看着傻愣愣站在那里不过来的杜芊芊,不耐烦的喊了一句,“这里是不是梅若鸿的家!” “嗯,是,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杜芊芊看着这阵势就有点心虚,拿捏不准他们是为什么来的,所以回答的语气格外的小心翼翼。 千万别是为梅若鸿昨晚失踪的事情来的,杜芊芊心一下子被咯噔提的老高,生怕听到梅若鸿遭遇了什么不测。毕竟这年头警察上门一般都没好事。 “那就没找错地方了。”和气的那个点了点头,然后对杜芊芊说,“我们是来找梅先生的,能不能麻烦梅先生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有些话想问他。” 来找若鸿?那就是说与昨晚梅若鸿失踪的事情没有关系了?杜芊芊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听到下半句的时候,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去警察局?你们要他去警察局干什么?难道他犯了什么事吗?!长官,这一定是弄错了,我先生老实本分的很,绝对不会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你们肯定是弄错什么了……” 杜芊芊听到人家要让梅若鸿去警察局,一下子就慌了,再加上昨晚遍寻不着梅若鸿的紧张,眼泪说着说着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梅若鸿在不在?!你这娘们儿怎么这么唧唧歪歪,我们只是问个话,你哭什么哭,想要害我们被人误会欺负你吗!”那个脾气暴躁的看到杜芊芊这个样子,当下就大吼了一声,硬是把杜芊芊的眼泪给吓回去了。 “不,我不是,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了。”杜芊芊拉扯着自己的衣襟弱弱的说,“我先生有事出去了,没有在家,你们找他有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下?” “没在?”那两个警察听到这个消息显然很不高兴。脾气温和的那个有些犯难的看了杜芊芊一眼,转身去跟同伴商量。而脾气暴躁的那个跟他说了几句之后,在原地转了几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正犹疑不决的时候,抬头刚好看到杜芊芊还傻站在那里,不由得发了火,“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哪有把人拦在外面说事情的道理!” “啊,对不起对不起!”杜芊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打开栅栏的门请那两个人进屋,又是沏茶又是递烟,等到伺候完了,这才战战兢兢的开口,“请教两位长官,这个,能不能告诉我,我先生犯了什么错,要跟你们去警察局?” “哦,这个啊,”喝了口茶,那个好脾气的警察对杜芊芊笑了笑,安慰她说,“你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之前你先生有去报过一个案子,说他在画展的时候曾经被人偷过三幅画,要求我们立案侦查,现在有结果了。我们前几天捕获了一个盗贼集团,收缴的赃物里面可能有你先生的画作,所以希望他能去认领一下。” “报案,失窃,画展?”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杜芊芊一下子想起了梅若鸿那场失败的画展里的小小插曲来了。当初谷玉农是说帮梅若鸿到警察厅报案,让人立案侦查的。可是后来过了许久都没有消息,杜芊芊跟梅若鸿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即使偶尔想起来,也当是谷玉农为了羞辱梅若鸿才那么说的,根本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帮忙让人去侦查,而且居然还查出了成果。 杜芊芊也想知道当初偷走画害她一个人在那里丢脸的人是谁,所以当下就急切的问,“是去认领失物吗?我去可不可以?那些画当初都是我帮我先生装裱的,我对每一幅画的熟悉程度远远的超过了他,如果只是认领失物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哦,你认得那些画?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这地方偏僻,我们也不想这么辛苦的白跑一趟,那你收拾一下跟我们去趟警察厅吧,办完这个事情你们省心,我们也好结案。” “好,好,那你等等我,我去拿样东西就可以跟你们走了。”杜芊芊兴奋的点点头,跑去里面搜出了一本册子。当初她整理画作的时候为了方便,每一张都列了编号,记录了画里的主要内容,这会儿拿这个去对照正好。 就这样,杜芊芊锁好水云间的门,跟着两个警察朝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杜芊芊刚走了不久,水云间外意外的又出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哎,王哥,这家子没有人啊!”看着铁将军看家,一个警察指着锁子失望至极的对其它人讲。 “靠,那个梅疯子,家里竟然没有人,害我们白跑一趟!算了算了,没有人就没有人,爷爷也懒得三催四请的让他们家里人去保释他。他那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肥羊,就把他多关几天就当时给我们解气了。” 88、破案 “梅太太,这是你先生丢失的画作吗?”到了警察局之后,比较和气的那个警察将杜芊芊领进了失物招领室,指着一堆摞在一起的画作,要杜芊芊挑哪个是他们的失物。杜芊芊这才知道为什么人家非要让梅若鸿来不可了,感情这就是一个专门盗窃字画的犯罪团伙啊!这么多赃物,要不是作者本人,想要从这里挑出东西来那可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不过杜芊芊那些日子天天盯梅若鸿的画,又做了备忘,因此她虽然不是作者本人,但恐怕比那个糊涂作者还清楚他自己的画作,翻找起来并也没太麻烦,挽着袖子忙活了一通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两幅,只是她心心念念的汪子璇的那幅画,却遍寻不着。 “怎么样,梅太太,你们的失物都在里面吧?”看着杜芊芊挑出的东西,急于结案的警察挺关心的问询着。 “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只是好像还少了一幅。”杜芊芊对汪子璇的那幅画也算是执着了,硬是非找到不可。不过她折腾再三,在失物里还是寻觅不到,于是那警察只能领着她去找那伙犯人了。 “长官,你行行好,我们真的真的不是偷画贼。我们就一收画的,人家卖什么我们收什么,可能有时候贪图便宜收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拿来的画,可我们真的不是贼啊。长官,你就放了我们吧。”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哀嚎声,接着就是劈里啪啦打人的声音,杜芊芊吓了一跳,本能的捂住了耳朵,直到这声音歇了才放下手。 “还不老实!”又是一阵打骂声,然后就是锁链哗啦啦摇动的声音,一间牢门打开了,杜芊芊被领进去,看着墙上拷着的一个男人正痛哭流涕的求饶。 “马老三,别嚎了,我们问你个事。那个,这位太太说还少了一幅画,你们把那画贩到哪里去了?坦白从宽哦!”带着杜芊芊去的那个警察制止住了其它人的施刑,逼问道。 “画?什么画?长官啊,我就是一画贩子,手里经手的画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这么猛然问我说画,我怎么想的起来。”那画贩子听到这种问法,一脸的茫然,苦着脸刚争辩了几句,就看着狱警手里的皮鞭又要落下,立马改口,“我想,我想,只要这位太太简单描述一下那幅画是什么样子的,我立马就想出来。” “这个,你看,梅太太,麻烦你还是向我们描述一下那幅画有什么特征吧。”那警察询问的征求杜芊芊的意见,杜芊芊这才发现她自己将自己推向了一个难堪的境地。那副画的内容实在是不好启齿,可是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张口,不说又不成,她只能挣扎了一会儿,忸怩的小声开口道,“那幅画有些特别,是一副人体画。” “人体画?”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听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那个带杜芊芊来的警察只能不耻下问的继续问详细了一些,“这个,人体画是什么画?你能说的再详细一些吗?” “就是,就是,”杜芊芊就是了半天,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只能一咬牙闭着眼喊到,“就是那种没有穿衣服的画。画上是一个女人,站在窗子边披着一块透明的白纱” “哦~”在场的男人们先是愣了一秒钟,然后就志同道合的哦了起来,只是那声音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看向杜芊芊的眼神也变的有些奇怪了。 “那个,你们不要乱想,画里的人不是我。”杜芊芊被盯的发毛,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她不说还好,一开口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却愈发的多了几分特别的意味。 她丈夫是一个喜欢画没穿衣服的女人的画家,这种女人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连她丈夫都管不住,画的竟然还是别的女人,也难怪他们今天去传唤的时候她男人不在家了。那警察如是这般的想着,再看杜芊芊不由得带了几分轻视。 “噢,你说是一幅画了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的画?”这个时候的人体画果然稀罕,令人印象深刻,只是稍微一提点,画贩子就想起来了,“长官,长官,我想起来了。那个,那几幅画当时是一个男人卖给我的,我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偷画的不是我,是他们。龟儿子的,他当初还千万保证说那不是偷的,是他们家的,拿出来换几个零花钱的呢,竟然骗我,我可被他害苦了。” “男人?”警察听到这里,眼前一亮,抓这画贩子还不是为了顺藤摸瓜,难得他想起了一点点线索,他们当然要兴奋了。 “嗯,对,就是他卖画给我的。我记得他们住在桐树里68号,那男人长的一副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婆娘又瘦又干,站在那里叉腰的姿势活像一圆规……”难得想起了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那画贩子也是万分激动,当下在滔滔不绝的骂了起来,听的杜芊芊却是面色发白。 桐树里?那不是她给梅若尧一家人找的地方吗?难道说偷画的人是梅若尧一家?杜芊芊只觉得心口发凉,这一家人怎么可以这么忘恩负义,供他们吃,供他们住,帮他们找工作找房子,到最后他们竟然还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偷倒出去卖,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吃里爬外的家伙! 有了画贩子的招供,又说明了地点时间,要去抓人自然是一件太轻松不过事情,过了没一会儿梅若尧一家人就被带到了警察厅,一诈一唬,很快就将始末说了出来。原来是这俩夫妻听人说梅若鸿每天涂涂抹抹的那些东西能卖大价钱,便动了心思。梅大嫂趁着杜芊芊忙碌的时候,以帮忙为借口,偷出了不少画,打算自己发笔小财。只是要销赃的时候梅若尧一家才发现他们想的天真了,同样的一张纸,眼见的人家卖几块十几块都可以,可是梅若鸿的却怎么也卖不出去。所以梅大嫂好不容易卖了三张之后,便失望的将其它的画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那张没穿衣服的?”梅若尧听问那幅画的下落,当下叫了起来,瞪着眼看杜芊芊“我也是知道好歹的,那种伤风败俗的东西传了出去对我兄弟的名声不好,自然不可能留下来。当初他们还出三块钱买呢,硬是我抢了下来泡在水里毁了。你也是的,常言道娶妻娶贤,哪有你这样不但不骂他还帮他整理的媳妇儿,真是丢尽我们梅家的脸了。” “你,你,”杜芊芊听到他这话,看看梅若尧那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气的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你们这帮村妇愚夫,什么是艺术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你毁了若鸿的心血,那是他的东西,你凭什么私自处理!你这龌龊的小偷,我要让警察抓你们!” “什么艺术不艺术,不就是露屁股的女人,那种下三滥的画在三毛钱的画报上要多少有多少,你少拿艺术来糊弄我!哼,要真是艺术,要真是你说的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自己不去艺术反而要别人艺术!”梅大嫂一开口那可是把人噎个半死。 “就是。长官啊,我这可不算是偷,我兄弟家的东西,我拿出来换两三个零花钱有什么不对?俗话说长兄如父,他的家我都当的得,他的东西我还拿不得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梅若尧跟梅大嫂一唱一合的,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气的杜芊芊站都站不稳了。 “警察先生,我要告他们盗窃!”见到那两个小人比自己蹦的还高,杜芊芊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梅若尧一家人大吼着,气的浑身直哆嗦。这不要脸的人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告我们,凭什么!这画是我兄弟的,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小偷,你知道我要的话我兄弟不会给我?”梅若尧先是不甘示弱的跟杜芊芊对吵着,然后转过身去对警察又装可怜,“长官啊,这是天大的冤枉,我这弟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看不得我们兄弟和睦,一天到晚想找点儿事,等回去我让我兄弟好好教训教训她,就不麻烦你们了。” “梅若尧,你放屁!你们这窝子不要脸的强盗,从大到小都是贼,是小偷!”看着梅若尧这样颠倒是非黑白,杜芊芊也忍不住了,提高了嗓子跟他对骂。 “你这贱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见见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子做弟媳的,整自己的哥哥嫂嫂整到警察局了,真是丢死人喽!我梅家遭了什么不幸才有你这种媳妇,早晚我得让我弟弟休了你。”一向憨憨傻笑的梅若尧骂起人来也是不打折扣的,骂到最后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听的杜芊芊脸都变成了红布。 就这样,梅若尧一家人跟杜芊芊在警察厅里吵的差点连屋顶都闹翻了,那个警察劝了几句都没劝住,最后恼了,猛的吹响了警哨,让人直接将他们连人带东西的扔到了警察厅门口。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管不了,你们要吵架回家吵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下次要是再敢拿这种事情报案,小心我告你们个妨碍公务,把你们全部扔去吃牢饭!”忙活半天发现原来是这家人自己的问题,一心想破案抓住大盗的警察可气了,对着东倒西歪在门口的梅家人吼完了这句话,怒气勃勃的走了。 89、婚书(改错字) 警察厅门口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闹市,杜芊芊跟梅若尧一家人在这里唱大戏似的对骂,很快就引来了不少好热闹的人围观。梅大嫂一家脸皮厚倒无所谓,越有人看越撒泼打滚的骂的热闹,可杜芊芊毕竟是大家闺秀,脸皮薄,长这么大哪里经过这些阵仗,说了几句,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又羞又怒的扒开人群跑了,连梅若鸿的那几幅画也扔在那里懒得管。 杜芊芊跑回家,趴在床上哭了一场,想想那天自己那幅画被挂上去所忍受的风言风语,恍恍惚惚的埋怨为什么当初偷画贩卖的梅氏夫妇怎么就不把自己那幅一并偷去呢。等哭完了,看看四面透风的水云间,再想想自己这段日子锱铢必较的持家日子,只觉得恍然如梦。 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开始她还奢望梅若鸿有一天能奋发起来,出人头地,可是这半年多的生活渐渐磨去了她的这一幻想。梅若鸿去西湖边卖画,画技没有见长,但脾气却长了不少,整个人也越来越流里流气,完全褪去了原来的理想主义色彩。有时候他身上展现出的种种陋习,让杜芊芊觉得这个男人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 趴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天色渐晚,杜芊芊才懒懒从床上爬起来,烧了盆水自己洗了把脸,然后看着被自己料理的井井有条的小屋,忽然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前几次母亲来看她,看着她过的凄凄惨惨的日子,又老调重弹的讲起了这个话题。只是这几次杜芊芊并不像以往那样硬气的说饿死都不回去,她只是轻轻的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现在,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那如豆的灯光,回想起白天那啼笑皆非而又让人颜面尽失的吵架,想到梅若鸿的惫怠与懒惰,杜芊芊只觉得自己如果再跟这个男人下去的话,那她的未来也便如同这夜色一样黯淡。 “芊芊,天下没有不是儿女,你爹再口头上骂你,可他心里还是惦念你的。前几天晚上,奶妈做了你最爱的西湖醋鱼,他吃着吃着就想到了你,结果没两口就放下了碗筷,自己在书房里发了很久的呆。” “芊芊,爹娘年纪都很大了,还能陪你多久?你再在这样跟我们怄气下去,难道要我们都不在这个世间的那天才能冰释前嫌彼此原谅吗?” “芊芊,那个梅若鸿真的不是良人。只要你好,他是穷是富是贵是贱我们都不在意,可是你跟着他过的并不好啊。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你跟着他那么一个人,这辈子还有什么前途什么未来什么幸福可言?趁现在你们还没有孩子,早散早好,要是等到有了孩子,那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芊芊,爹娘怕你冻着怕你累着怕你饿着,辛辛苦苦将你养到这么大,我们养女儿是给人疼的,不是给人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老妈子的。看着你这个样子,娘比自己受累还心疼啊。” “芊芊,别跟你爹怄气了,回家吧。脸面能有女儿重要?只要你跟你爹道个歉,服个软,他能不让你回家?” “……” 意莲前几天在她耳边说的话,此刻又不期然的回响了起来。母亲每次来看她,都会以娘俩抱头痛哭做为结束。杜芊芊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路追求幸福的路上,伴随最多的不是欢笑,而是泪水。她的眼泪,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叹气,别人的嘲笑,被这些东西包裹的幸福,还真是幸福吗? 杜芊芊坐在桌前,想着父母往日的百般疼爱,想着父亲母亲苍白的发鬓,想着他们的眼泪与叹息,然后忍不住动摇了。 一个梅若鸿,真的值得她为他放弃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家? 一阵冷风吹过,杜芊芊打了个寒颤,猛的站起来摇了摇头,她这才发现为了自己那份不成熟的爱,她竟然辜负了那么多人。 将梅若鸿与父母放在天平上掂量着,然后杜芊芊心里的那杆秤就渐渐的偏向了父母。 她才十八岁,还有很多时间去爱,去生活,可是父母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杜芊芊果断的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知道梅若鸿的日子不好过,她也没打算拿走什么,反而倒是把自己平时藏起来的钱从匣子底,首饰盒边,墙角,被褥里,枕头芯里,从各种地方搜刮出来,一毛一毛的整理好,放在她平时放着零钱的小抽屉里。 看着那一摞不薄的钱,杜芊芊总算觉得对的起他了些,然后翻出纸笔,开始准备给梅若鸿留书。 她决定要走,是她对不起他,她总得给他个交代才对。杜芊芊歉疚的想着,然后提起笔,酝酿了一阵,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离别书,封好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找他们当初的婚书。 既然要断,就要断的一干二净。杜芊芊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走了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如果不处理好他们当初的那张婚书,那还不定惹出什么风波呢。 婚书并不难找,杜芊芊看到过梅若鸿小心的把它收拾在箱底的小匣子里,所以当下就过去翻了个底朝天,将那灰扑扑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匣子给翻了出来。梅若鸿似乎很喜欢把一些重要的小东西放在这里,杜芊芊经常看着他偷偷在捣鼓什么,也没细问,这会儿没人她翻出来,倒难得的起了好奇心。 既然要走了,那不妨看看吧,说不定遍寻不着的婚书就在这里呢。杜芊芊在心里自我安慰了几句,然后开始找东西开锁。钥匙在梅若鸿身上,梅若鸿不在,她也没办法打开,只能用笨办法,拿锥子在那里撬。那匣子也应该是用了很多年的缘故,锁子都生锈了,并不很难开,只撬了一会儿,就嘭的一声散了。 匣子的最上面放的就是杜芊芊跟梅若鸿那崭新的婚书,杜芊芊看到大喜过望拿了出来放到包里,这才闲下心来看匣子里的其它东西。梅若鸿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匣子里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金银珠宝,来来去去都是几封年代久远的书信,杜芊芊拿起来翻了翻放到一边,然后目光被匣底的那封信定住了。 那是一封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的婚书。婚书的底下,压着一封不算太旧的纸。杜芊芊颤巍巍的拿起那两样东西,打开一看,在纸上看到了梅若鸿的名字。 他竟然结过婚! 他竟然没有告诉她他在认识她之前结过婚! 而且,那个女人她还认识!! 杜芊芊腾的一下子愤怒的站了起来,握着那婚书的手颤的几乎要将婚书撕破。 梅若鸿不在,她连愤怒的对象都没有。 翠屏,汪子默,他们一定都知道对不对?!他们为什么知道却不告诉她?!难道他们一直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她傻傻的被人骗?! 杜芊芊越想越生气,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了,拿着那东西就跑出了水云间,直接往烟雨楼奔去。 ======================= 烟雨楼里一片灯火通明,醉马画会一帮人正在琢磨怎么样帮翠屏跟汪子默筹办婚礼,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层出不穷。 “依我说,办什么婚礼呢!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弄一大堆不相干的人来摆席敬酒,俗套死了。你们不如干脆来个私奔怎么样?丢下一堆繁文缛节,从苏杭一路奔过去,什么上海北京,香港澳门,要不然坐船去日本,去法国,去英国,去美国……,哪里漂亮去哪里,哪里好玩去哪里,哪里浪漫去哪里,这样才不枉结一趟婚嘛!”汪子璇拍着手说的两眼发亮,恨不得自己去那么奔一趟。 “那我呢那我呢?”画儿听到汪子璇口中报出那么一大长串地名,兴奋的不得了,扑到汪子璇怀里急切的问。 “你这个小拖油瓶当然是跟子璇阿姨在家里等着啊。要不然搅了他们的蜜月,小心我那个哥哥,你未来的爹,一发火直接把你炮灰了!”汪子璇点着画儿的鼻尖,放声的大笑了起来。 “乱说什么!”汪子默敲了一记汪子璇的脑袋,从她手里抱过画儿,“画儿,别听你子璇阿姨乱说,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旅游,我跟你妈妈不会把你丢下不管的。” “我看我还是跟子璇阿姨在家里好了,妈妈说结婚是大事,我可不能扫了你们的兴致,要不然到时候没有小弟弟出来陪我们玩儿,那我可就罪过大了。”画儿听了汪子默的话,脑袋歪了歪,忽然挣脱他的手,跳到地面上,歪着脑袋讲了这么一大串话,听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你这是跟谁学的啊。”就连脸皮一向挺厚的汪子默都被画儿这话弄了个大红脸,更何况是脸皮薄的翠屏。 “子璇阿姨说的啊,子璇阿姨说只要妈妈跟汪叔叔结婚了,我不去打扰你们,天上的神仙就会送一个小弟弟给我。子默叔叔,你什么时候跟妈妈举行婚礼啊,我可想要小弟弟了!”画儿在那里很可爱的问,然后惹得怪叫一片,汪子默跟翠屏都恨不得挖一个坑钻进去了。 “你这孩子,”看着女儿如此活泼,翠屏自然高兴,可是有的时候太古灵精怪也让人很难招架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老陆的惊呼,“杜小姐,杜小姐,你别跑,前面天黑,小心摔着!”屋里的人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杜芊芊泪流满面的出现了在门口。 90、醒悟(改错字) “杜小姐,杜小姐,你别跑啊,容我通报一声啊!”老陆的叫喊声还在门外,杜芊芊就已经跑到了门口。 杜芊芊每次到汪家来都是用跑的,似乎习惯了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出场,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客客气气被人请进来。看着在后面追的气喘嘘嘘的老陆,翠屏忍不住摇了摇头。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半分气度也没有。 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刚才还沸腾的场面立刻冷了下来。在场的众人看到杜芊芊之后,异口同声的闭住了嘴,惊讶诧异不满厌恶,各种各样的表情浮现在人们的脸上,唯独缺了的是欢迎。 “杜小姐,你这么晚了到我家来,有何贵干。”汪子默是主人,看着妹妹没有出来招呼人的打算,只能不情愿的出马。口吻还算客气,但是谈不上欢迎。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你们都是梅若鸿的好朋友,是哥们儿,是生死之交,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已经结过婚了?你们眼睁睁的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为什么都不拦我!你们就是准备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杜芊芊一来,就眼泪乱飚的控诉了起来,那个架势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这罪名也太大了点吧,汪子璇谷玉农沈致文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汪子默翠屏更是莫名其妙,什么时候他们的私事也需要向别人报备了。 “杜芊芊,你说话客气点儿,什么骗你整你,先别说梅若鸿结过婚的事情我们压根不知道,就算是我们知道,那我们又有什么义务告知你!”汪子璇是火爆性子的脾气,看到杜芊芊这样没礼貌的冲到她家里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当下没有好脸色给她。 “什么,梅若鸿结过婚?”其它人听到杜芊芊的话,吃惊的却是这个消息。这太震撼了,他们根本都不知道。 “可不是吗,梅若鸿不但结过婚,而且,他第一次结婚的对象就是她!”杜芊芊气愤不过的冲到了翠屏的面前,指着她扔下了另外一枚重磅炸弹。 “什么!”其他人全部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看着站在那里的翠屏,嘴巴张张合合,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杜小姐,”翠屏虽然讨厌杜芊芊这种一副全天下都负了她的样子,可是她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没道理受杜芊芊的这种指责,所以当下站在那里回话的态度非常落落大方,“我是跟梅若鸿结过婚没错,可是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事,我没有特别向你报备的义务。” “你,你怎么可以瞒着我这种事?”听到翠屏承认了,杜芊芊一脸悲痛欲绝的呼号着。 “我瞒你什么事了?我向你隐瞒我结过婚吗?我之前一出现就告诉过所有人我是已婚的,到杭州来是来寻亲,你也知道这件事,我向你隐瞒什么了!至于我前夫的对象问题,我是没有刻意的提起,但我的前夫是谁跟你有关吗?你跟梅若鸿之间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我那个时候已经跟他离婚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你隐瞒婚史的人是梅若鸿,你应该去找他那个罪魁祸首算账,而不是过来咆哮我们这群跟你同属于被他伤害的受害者。”感受到汪子默从交握的手中传递过来的支持意味,翠屏说话显得非常从容不迫。她看了看这个时候一副被打击模样的杜芊芊,“就算那个时候我跟你说梅若鸿以前结了婚,恐怕在那种被爱情冲昏了头的状况下你也会当我是别有用心的挑拨离间吧!既然这样,你觉得我处于保护自己,不去提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的呢?” “那,那当初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应该拼命阻止我才对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眼睁睁的看着我往火坑里跳!”杜芊芊被翠屏说的无话可说,可是却仍然没有停止对他们的抱怨。 “我们怎么没有阻止过你,难道你忘记了我在医院看你的时候,要你慎重对待梅若鸿吗?是你当初对他深信不疑,现在又来怪我们做什么!”翠屏听到她这句不讲理的埋怨,不由得笑了一声。而在场的其他人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纷纷出言支持翠屏。 “再说了,就算你要我们阻止你,也得给我们阻止的机会啊!是你自己一声不响的跑去上海,是你自己一声不响的跟梅若鸿在一起,从头到尾你瞒着我们所有人跟梅若鸿混在一起,一直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不可更改了之后才对我们尽一个告之的义务,你要我们怎么阻止你?”说这句话的是汪子默。 而汪子璇的话则是更加尖锐不留情面,“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撮合你跟梅若鸿在一起,是你自己跟他厮混在一起的。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难道你就不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吗!我也曾经劝过你要慎重考虑跟致文分手跟若鸿在一起的事,你是怎么回复我的?你难道没有认为我在嫉妒你,破坏你的幸福吗?你一直把翠屏当成恶意中伤你心上人的恶人,你现在又凭什么要求她冒着被人嘲笑伤害的风险去救你呢?你也不看看你对她做了什么!” “说到拼命阻止,难道你父亲做的还不够多吗?”沈致文也没什么感情 色彩的开口,“他是你的父亲,自然不能害你。他从对你好的角度出发,拼命的阻止你跟梅若鸿在一起,甚至不惜以断绝父女关系做为要挟,但是换来了什么?你还不是把他当破坏你的爱情,阻止你幸福刽子手?!你还不是又是跳楼又是纹身的以此明志?!你的父母你尚且如此对待,你又有什么立场责怪我们这群曾经只是你朋友的人没有做出比你父母更激烈的事情来阻止你呢?” 翠屏是梅若鸿的前妻带给大家的震撼虽然巨大,但是他们相处了那么久,明白翠屏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人,自然不会按照杜芊芊想的那样去一致“讨伐”翠屏。熟悉这件事的朋友们很快就辨别出了整件事中最应该讨伐的人是谁,将矛头对准了那个毫无责任感的男人。 正如翠屏所说,她的婚姻是她的私事,她有权利选择以何种方式来处理,没有人有任何立场责怪她没有公之于众。在这件事情里翠屏绝对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不应该被人责怪,杜芊芊要在这里撒火,也得看他们同意不同意才对。 醉马画会的人的指责,让杜芊芊认识到了她的错误,她站在那里,茫然的听着那些指责,这才发现自己从头错到了尾。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她也是受害者。”看着杜芊芊脸上的表情,翠屏最终还是不忍的制止了所有人对她的讨伐。其实杜芊芊怎么说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被她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错事,但并非罪无可恕的恶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你他已经有过一段婚姻。我当时隐晦的提醒过你,但是你浑然没有任何反应,我便以为他已经向你坦白过,你也已经不介意着他的这段婚史了呢。”说起这个,其实翠屏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歉疚。不过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杜芊芊什么的。只是她觉得正常人在结婚之前都应该向自己另一半坦白自己的过去吧,这是两人在一起起码的尊重与信任。她没有想到梅若鸿会做的那么绝,隐瞒了这么久,并且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我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一直说我是他最爱的,唯一爱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的一边骗我,一边又拿甜言蜜语来哄我呢!”杜芊芊坐在桌旁捧着脸大哭了起来,哭的是那样的惨,让一直对她不待见的汪子璇和沈致文都心软了起来。 那天,杜芊芊在那里哭了很久,等她哭够了,认真的谢过了这帮人,然后再次回到了水云间,重新收拾行李。只是这次她重新收拾包袱时可没有了上次的贤惠,直接就拿走了家里能搜刮到的所有的财务,连一分钱都没有给梅若鸿留。虽然说她并不在乎这些钱,可这每一分每一厘都是她辛辛苦苦攒回来的,她为什么要留给那个骗子! 杜芊芊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至于不能带走的就用掉,然后把米缸里所有的米都舀出来喂给了养的那些鸡鸭,然后打开笼子放走了那些鸡。这也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东西,她才不会把它留给那个一直欺骗她的人享用。 到最后,她还翻出了水云间的房契地契,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这一块儿托一个掮客给卖了,将卖到的钱捐给了一个儿童慈善组织,办妥一切后才带着自己的东西到了杜家。 芊芊回到杜家的那天,在全家人的惊愕与悲喜中,她毫不犹豫的跪倒在杜世全面前哭诉着恳求原谅“爹!你说的种种都对了!我用我的生命和青春,证实了你当初的预言!现在,我回来了!请你原谅我的年轻任性,一意孤行!我已经受尽苦难,万念俱灰,唯一可以投奔的,仍然只有我的爹娘!爹,不知道你还肯要我吗?还愿意收回我吗?” 杜世全看着那饱经风霜,身心俱疲的芊芊,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把她紧紧紧紧的搂在胸前,眼里溢出了两行热泪,一边站着的意莲,早就哭得唏哩哗啦了。 就这样,三天以后,杜芊芊随着杜世全和意莲小葳全家都去了上海。临走前她给醉马画会的人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却再也没提到梅若鸿三个字。 91、定制印刷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放我出去吧,我会给你们钱的!不管多少,只要你们放我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梅若鸿一遍遍砸着铁门苦苦哀求着,换来的却是狱卒狠狠的一棒子,“老实点,少给我们添乱,要不然还有你受的。” 被关进来三天了,梅若鸿终于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了。一开始的时候,他还高声叫骂,让人把他放出去,以为这次跟那回醉马画会集体入狱差不多呢,甚至还以为这次仍然有机会再次展示他的“英勇”,好好“教育”一下那些不懂艺术的警察,可是谁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醉马画会那次入狱,一是谷玉农的私人恩怨,他对汪子璇痴心不改,又怎么敢伤害汪子璇的朋友家人,所以警察也不怎么敢欺负这群大爷。二则就是醉马画会再怎么也有点小名气,汪子默又是名流,也不是警察长敢轻易得罪的,所以他们与其说是入狱,不如说是被请到警察厅喝了回茶,在警察厅的会客室呆了一晚上就被客客气气的请出来了。 这次是梅若鸿一个人,他不过是西湖边上一个摆摊的小画家而已,谁会在乎他?当下连笔录都没有做,就被直接扔到了专门关小商小贩偷鸡摸狗那类人的号子里,打算晾一晾,敲点小钱就放他回家。 梅若鸿开始还得瑟着,看不起那些小偷小摸低三下四的人,即使被关了进去仍然摆着一副桀骜不驯斜眼看人的架势,可是一天之后他就尝到了苦头。能进警察局的岂是易与之辈?那些梅若鸿瞧不起的三教九流中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手段卑劣的小人可不在少数,他那样拽拽的样子很快就招致了恶果,所有人联合起来欺负他,食物跟水都没他的份儿也就不说了,还不知道怎么的就招惹到了一个凶人,在放风的时候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连门牙都打掉了。 梅若鸿这才怕了,求爷爷告奶奶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说动人家去他家里找杜芊芊拿钱来赎他,谁知道那警察去了一趟却扑了个空,半毛钱的好处费都没捞到,当下气极了,回来对梅若鸿一阵好抽,然后把他扔进了牢房里最靠里的一间,要他慢慢等着。 如果说跟那些小偷小摸的小痞子们关在一处是难过的话,那换了牢房之后的梅若鸿就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炼狱。这里的犯人都是重刑犯,大多数这辈子都没有出狱的机会了,所以在他们这里也就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弱肉强食。外强中干的梅若鸿被扔到这里,就等于给一群饿狼扔了个玩具,哪儿有不被撕咬的份儿。那些警察开始是想把他抓来敲一笔竹杠,多少换点钱的,可是像现在这样连他家人都找不到,眼见得做了白工,能不恨他?所以梅若鸿被欺负的再惨也懒得管,完全是视若无睹的样子。 才坐了一个礼拜的牢,梅若鸿就跟以前的样子判若两人,瘦了不止一圈,面容枯槁,遍体鳞伤也就不说了,连人都变的神经兮兮的,两眼无神的缩在门口,一有人走过便大声的哭嚎请求,拜托人家放他出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多,当初把他扔进来的几个人才想起这里还有这么个人。按说像是这种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情况,家人多半要来报警的,可是梅若鸿的家人却始终没有一丝动静儿,于是这些人也就知道这厮是彻底榨不出油水的了,关他在牢里每天还要搭上饭钱,实在是划不来,所以才把他放了。 当梅若鸿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出警察厅的大门时,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好久不见的大太阳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一场无妄的牢狱之灾从外表到心里极大的改变了他,整天跟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为伍的梅若鸿在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社会中时,感觉到极度的不适应。不过他唯一安慰的是,他还有水云间。 水云间,水云间,芊芊这么久没有找到他,肯定急坏了,他这样回去,她一定会心疼万分的欢迎他,照顾他的。梅若鸿怀着这样的幻想,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回了水云间。可是当他站在自己熟悉的家门口时,却犹如五雷轰顶。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拆我的房子!”梅若鸿看着已经被拆掉的篱笆和正在拆的房子,激动的一把扔掉了做为拐杖的木棍,扑着扯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工人。 “哪里来的叫花子,乱叫什么。”那人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梅若鸿推开,人家牛高马大的,梅若鸿在牢里那么多天早就瘦的干瘪,很容易一巴掌就被推的摔到了地上,可是那人也小看梅若鸿的牛皮糖功力了,就算是被推倒在地上,他也能挣扎着抱住那个人的腿,哇哇哇的嚎叫着,“你为什么拆我的房子,为什么拆我的房子!!! “滚开,这哪里是你的房子,这地方我们先生刚花钱买下了,房契地契都在,这会儿正准备推倒重建呢,你少在这里白占便宜。”那工人被梅若鸿死缠烂打的抱着也抱出了火气,又是踹又是打的,好不容易把他撕离,指挥着弟兄几个把被打的跟死狗一样的梅若鸿扔到了外面路边。 梅若鸿还想闹腾着,但是实在是被打的狠了,趴在那里吭哧吭哧了半晌才有点力气,心里遂怕了,不敢去招惹那些壮汉,想了想又捡起了那根被他扔掉的树枝,哼哧哼哧的朝着杜家大宅的方向走去。水云间没了,杜芊芊不见了,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不去那里找个说法! 就这样,梅若鸿拖着残破的身子,连滚带爬的费了好大劲儿,才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杜家大宅,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远远的望去,杜家主宅的灯竟然都没有亮。 “这是怎么回事?”梅若鸿满心的疑惑,站门口砰砰的敲着杜家的大门,敲了个把钟头才有门房慢悠悠的过来,在铁门后面眯着眼审视着衣衫褴褛的他,“你谁啊,敲什么敲,我家老爷不在,想要求见改天赶早!” “老李,老李,是我,我是你们家姑爷!”梅若鸿好不容易看到来人了,激动的伸手从雕花铁门栏杆中间探过去,“赶快开门,我要见芊芊!” “姑爷?”老李走近了些,拿灯笼照了照梅若鸿的脸,“你是梅若鸿。” “是我,赶快开门啊。”梅若鸿见人家认出他来了,激动的不得了,将铁门拍的砰砰作响,心想着热汤热水总算有着落了,却没有想到老李看认出了他,脸上非但没有笑容,还寒了三分。 “梅若鸿,你还有脸上我们杜家的门!我们家小姐已经跟你离婚了,你在家乡有老婆,还欺骗诱拐我们家小姐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我家老爷非常生气,带着小姐去上海了,说是你再敢上门来,就放狗咬你。天太黑我懒得解链子,你自己走吧。” “你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梅若鸿听到杜芊芊知道他结过一次婚的事实,先是一呆,然后就拼命的摇起门来,“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是我是爱着芊芊的啊,我是真的真的爱着她的啊!” “就你那穷叫花的样子,你还敢对我们家小姐说爱?!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来人啊,放狗!”看门的老李听梅若鸿在杜家门口哭天抢地的叫着杜芊芊的名字,当下就怒了,让人放狗出去咬他。 “啊!救命啊!我不了,我再也不敢了!”一刻钟之后,伴随着梅若鸿的嚎叫,老李让人拉住了狗,看着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梅若鸿,轻蔑的说,“你记得了,我家小姐从今以后跟你再无瓜葛,那个梅若鸿已经死了。我管你是什么猪若红狗若红,总之再让我们听到你在提起我家小姐的名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这些话,杜家的佣人就牵着那两条大狼狗进了门,“砰”的一声关住了门。 梅若鸿有气无力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杜家门口那盏冰冷的光,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 冬天过了,很快就是春天,汪子默跟翠屏的婚礼也就是在这个春末夏初的时候举行的。过年的时候,汪子默的父母专门从北平回来见了一趟未来的儿媳妇,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只盼着儿子好歹娶个女人能传宗接代的二老在看到翠屏之后,喜出望外,对她十分满意,连带的对活泼可爱嘴巴又甜的小画儿也是疼爱有加,才过了一个多月就跟亲孙女一样疼爱了。 “妈妈,你好没有,子默叔叔,不对,是爸爸,他贿赂我,让我来看你打扮的怎么样了。”穿着花童纱裙的画儿偷偷的趴在门口,人小鬼大的眨巴着眼睛。 “让他等着点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都等不及了,那晚上我们闹洞房可怎么办!”听到画儿这么说,一直帮翠屏打扮的汪子璇促狭的笑了笑,一席话一下子就把翠屏羞的脸都红了,伸手想要捶她,手还没到,就见子璇夸张的叫了一声,“这婚礼还没举行呢就跟我哥站一条心了,那要你嫁过来我这小姑子岂不危矣?” “如果危险,那不如赶快把你自己嫁出去,怎么样?”房门口走来另一个穿嫩粉色洋装的女孩子笑嘻嘻的接了口,一下子就把汪子璇的话噎住了。最近谷玉农追她追的明目张胆的很,差不多全杭州的人都知道了,连她去谈生意也有人笑嘻嘻的问“汪老板好事几时近了,我们去讨杯喜酒喝呢。” “芊芊,你来了?你不是说这个月有新船到港,要试水走不开么?”看到拉着画儿手进来的人,汪子璇脸上的不快拂去,转而代之的是惊喜。那次杜芊芊在烟雨楼大哭之后,跟醉马画会的人关系反倒变好了。她后来随父亲去了上海,觉得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太不该了,决计以后抛下儿女私情,努力为父亲分担事务,做一个女强人,用工作来弥补感情上的创伤。她本来就是极聪明的女孩子,又肯用功努力,这么下来做的也不错。 这个年代的女人,能出去做事的本来就不多,汪子璇和杜芊芊都是其中翘楚,这样一来两人之间也便有了许多话题,聊着聊着就尽释前嫌,重新成了闺蜜,连翠屏跟汪子默的婚礼子璇都发请柬邀她了。 “幸好这批货早了几天到,我弄妥了竟然还赶的急,所以连夜就订了票过来。”杜芊芊笑着边说边走了进来,这半年的磨练,让她身上那种孱弱的感觉变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练的神情。 “亲爱的沈,铛铛铛,看我带什么东西来给你了?相信我,等会儿你穿上这件旗袍,一定会成为全场最漂亮的女人的!”伴随着一阵大呼小叫,杜芊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砰”的一声被后面的不明物体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啊,sorry,我不是故意的,小姐你没事吧。”杜芊芊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一阵大呼小叫,接着就察觉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住了。 “我没事。”虽然有些生气,但是这是在别人的地方做客,还是要有礼貌些,所以杜芊芊满面寒霜的说了这句话,挣脱了半搂住自己的那双手。 “oh,my god,这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东方娃娃。漂亮的小姐,我有荣幸追求你吗?”杜芊芊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一句惊叹声,以及那匪夷所思的内容。 “威廉,你别闹了,她是我的朋友,你小心等会儿把她吓跑了。”翠屏看着杜芊芊快要发作的表情,赶紧打圆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杜芊芊狠狠的踩在了威廉的脚上,足以当凶器的鞋跟在他脚背上狠狠的旋了一下,这才解气的露出一个如花的笑容,“翠屏,你这里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去外面逛逛。”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自从梅若鸿的事件之后,杜芊芊就对这世界上的男人抱了几分敌意,尤其是一见面就语出轻佻想调戏她的男人,她更是防御到了极点。这毛手毛脚的洋鬼子,要不是看在他貌似跟翠屏很熟的份儿上,她绝对踢的他断子绝孙。 “哇,连生气都可以这么美。我决定了,我要追她!”威廉在后面看着杜芊芊生气的背影,抱着一件红色的旗袍两眼放光的宣布。 “喂,就算你想要追美女,也别忘了你今天的主要职责好不好?我亲爱的服装师,我今天婚礼的礼服可都靠你了。”翠屏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他那花痴的样子,忍不住拿了支绢花朝着他的头扔过去。 威廉一直很喜欢温柔的传统中国女性,所以自从来中国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对美女的追求。不过虽然他追的很认真,但奈何桃花运一直不怎么好,每段婚姻维持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年,然后那些女人总会以各式各样的理由跟他离婚。在翠屏看来是威廉为人太单纯,追女人又只注重皮相,那些跟他结婚的人都是冲他的钱来的,一旦满足就会想办法脱身,所以这种结果太正常不过。可这种事情对一个外人来讲难免过于深奥,威廉自己一直无法理解中国特色的“仙人跳”,屡骗不改,仍然对美人充满了热请。 一个月前威廉刚被第四任老婆一脚蹬开,“失恋”的他借口疗伤来杭州。顺道帮翠萍承办婚事,不过没想到遇到了杜芊芊,最近一直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的威廉一下振奋了,两只眼都变成了桃心,抱着翠屏的婚纱口水的嗒嗒的说,“亲爱的沈,我觉得我又遇到了我的真爱了……” ========================== 婚礼的场面很盛大,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汪家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颇有商业头脑的汪子璇自然看中了这个商机,将汪家上下人通通打扮了一遍,尤其是身为新娘子的翠屏更是重中之重的关照对象。 “我们打算在杭州开一家婚纱店,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们一共准备了十二套礼服,你等一下上花车上教堂也好拜祠堂也好行礼也好敬酒也好,一件都不能省下,要全部穿出去!”汪子璇一理着自己的伴娘服一边叮嘱着翠屏。 “这么多!”虽然说穿婚纱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这也太恐怖了吧。 “这有什么,我还准备了十六件伴娘服给我自己呢,等一会儿我就一直换啊换,非要让那些女人嫉妒的把眼珠子瞪出来不可!亲爱的嫂嫂,你等会儿不好好表现的话,可别怪我抢了你的风头哦。”生平最喜欢换衣服的汪子璇一脸享受的吹了吹自己的指甲,摆了个pose。 “我算是服了你了。”翠屏自愧弗如的摇了摇头,对于打扮的激情她真的差汪子璇太多。 =========================== “喂,你们好了没,再晚我们就来不及了。”汪子默终于忍受不了妹妹故意的磨叽,亲自敲门来请了。结果他还没叫两声,就看门“唰啦”一下打开,翠屏被汪子璇推到了门口。 “你今天好美。”面对着穿着婚纱的翠屏,汪子默看直了眼,说话都变的结结巴巴了。而翠屏也羞涩的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跟他直视。 “刚才不是还说赶不及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在这里发愣了。”汪子璇好笑的把他们一推,“赶快啦赶快啦,教堂那里还一帮人等着呢。” 汪家的马车载着两位新人缓缓的走过,路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漂亮的新娘子和新郎啧啧交口称赞,谁也没有注意街角一个眼神浑浊的疯子,正用一只半残的手捧着一个破碗,呵呵对着天空傻笑“画画,我会画画,你们信不信,我会画好多画,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