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重生日子》 1、第一卷:当时年少 京城宣王府,今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沈璇高坐堂上看着跪了一地,对她叩头,嘴里“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各类祝词不断的儿孙们,笑着受了他们的礼,又被媳妇们恭维讨好了好一会儿,夸了出息的小辈们几句,就借口乏了,只交代了一句“你们好好乐乐,我老太婆就先回房了。” 遣下了随声的丫鬟嬷嬷们,沈璇揉着有些酸的腰,慢慢的坐到了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虽然被华服珠宝妆点的雍容华贵,但发已衰白,满目沧桑疲惫,曾经的如花娇颜,现如今也只剩下老妪松弛的肌肤和嘴边眼角愈发多起来的纹路。伸出手来,虽然保养得宜,但是还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老人斑。 看向窗外,月色正好,院外凉亭,湖水,垂柳都在月色下更显出了十二分的美丽来,风吹的很轻,很暖,带来浮动的花香和前院伶人华美的唱腔。 略有些蹒跚的走到窗前的贵妃塌旁躺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外院的戏似乎又换了一折,这京城的福喜班的也不愧是近几年最出名的戏班子,那香玉的哀婉缠绵只听着声就能感受到五分了。 沈璇淡淡一笑,原本这样的儿女情长又没有个大团圆结局的戏,是不会在寿礼这样的场合唱的,但是因为写这出戏的人正是自己,小辈们为了讨好,也就不忌讳那些了。 想想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哪年的事了?当时是十五,还是十六呢?哎,人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那时候,年少气盛,与人斗气打赌,拿出了前世与人拼文的劲头,才十日,就写完了这本近二十万的话本,一经传阅,把各家夫人小姐哭的都不够锦帕擦眼泪的。 后来还由当时的大家改编成了戏曲。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也就在那时候传开来的。也还好这个架空的王朝对女子的规矩并不是那么严厉,也不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是落在前世的明清那样的朝代,估计她敢写这些情啊爱啊的,早进猪笼了,哪有只被罚跪祠堂那么轻松。 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才发现原本以为不记得了的,可是这会儿却连当时打赌的那几人的衣服上的绣纹都记得真真的,可惜,当年的人,如今也没剩下几个了。 也正是这出戏,才开始了她与当时还是世子的宣王的一段情缘,讽刺的是,爱过,恨过,争过,斗过,由被人设计陷害到毫不在乎手染鲜血,由怀抱梦想和憧憬的穿越女到一个合格的古代王府当家主母,由爱人走到陌路,如今想来也只剩“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慨了。 夜风吹的有些凉了,翻身坐起,关了窗,慢慢的往床边走去。 晚了,该睡了。 曾经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人,如今也不知是在拥着哪个妾室入梦。 2、第 2 章 痛,很痛,沈璇感到自己的头似乎被凿子一下一下的敲,带来一阵一阵的疼,疼到实在忍受不住,意识又慢慢的飘离。 等再次有感觉时,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闭着眼,沈璇疑惑,明明是好好在床上睡觉的,怎么这会儿搞得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头还很疼,难道是大限将至了?想想都已过了六十大寿了,现在去也不算短命了。 挣扎着睁开眼想交代一下遗言什么的,可是,“这是?”当房间摆设引入眼帘,原本半睁开的眼猛的瞪大,房间的格局,那墙上的游嬉图和皮老虎,那多宝阁里的纯银镶红宝石水车摆件,小银船,放在最下面一格的扑扑噔还有那床边矮柜上放着的玉连环,都那么的眼熟,脑里飞快的闪过一个想法,沈璇马上从锦被下抽出自己的手,小小的,白嫩嫩的,打量了一下全身上下,这小手小脚的,这身体绝不会超过7岁。 看着目前的状况,眼前的这个房间,分明就是自己幼时的房间,还有头部持续传来的疼痛,沈璇略有些吃力的爬起来,快步走到妆台前,那铜镜里照出的小女孩,分明是她幼时的摸样。可她脑子里还清晰的记得,自己临睡前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华贵却苍老的脸。按了按额角,看着铜镜里的小女孩也做了一样的动作,沈璇忽然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就像是六十岁的自己,隔着一面镜子,在看六岁时候的自己,而镜子里的那个孩子,到底是真的沈璇呢?还是里面装了24岁灵魂的现代女性沈萱呢? 被自己诡异的想法吓退一步,慌忙别开眼,不再看向铜镜,跑回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然后忽然就张嘴就朝自己白嫩嫩的手上用力的咬下去,尖锐的疼痛后,整个人就显得清醒精神了很多。盯着手上的牙印苦笑了下,看来,她继上辈子的穿越之后,又很狗血的重生了。 她到现在都还能很清楚的记得,穿越时除了迷惘,无错之外那庆幸喜悦和几不可查的高人一等的心态,相信着这是天赐的机缘,相信着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相信着书里穿越女们的精彩幸福生活。 而现在,在古代生活了54年后,对于重生,她有的是满心的对命运的敬畏,还有深深的担心,担心她的人生会不会就这样不断重复,想想上辈子,她也是在这个女孩从假山掉下受伤的时候来到这个身体的,继续这个叫沈璇的孩子6岁之后的人生。现在重生了,又是一样的状况,那么,是不是在重生的这辈子过完时,又会从六岁开始呢? 没待她多想,帘子已被掀开了“小姐,您醒了。”绿浓看见自家小姐略带迷茫的睁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连忙把手里的药放在桌上,过去查看自己小姐的状况。 就这么一会儿去端药的功夫,房间里的小丫头们竟然就都跑去玩了,绿浓在心底冷哼一声,看夫人老爷回来怎么收拾你们,也就撂开不提了,眼下还是小姐的身子最重要。 回过神,看着匆匆走过来的大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沈璇不觉的红了眼眶,这陪伴自己一路走来,忠心耿耿的丫头,原本都已经去了有二十多年了,没想到,命运如此奇妙,这会儿竟然是在见了,而且此时,俱都年幼。 看着这熟悉的脸,许多回忆涌上脑海,上辈子,大她7岁的绿浓一直是她的贴身大丫头,18岁那年被嫁给了家里大管事林忠的儿子,婚后也一直在自己房里当差。并和她家男人一起作为陪房陪嫁到了宣王府,一路走来,由丫鬟到姑姑再到嬷嬷,虽有些私心,却一直忠心,四十几年风风雨雨的一直陪着,但最终没熬过一场大病。她重生回来前房里的大丫鬟还是绿浓的孙女呢。 “绿浓姐姐。”声音有些掩饰不去的哽咽。 “小姐,还不舒服吗?来,把药喝了,很快就会好的。”看着自家小姐红着眼眶,连说话都难掩哭音的样子,绿浓不禁一阵心疼,连忙扶了小姐起来,端药给她喝。 看着绿浓准备一勺勺喂的架势,沈璇连忙就着绿浓的手,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这些年,补药什么的吃的多了,倒是也没觉得这苦味有多难以忍受。 看着自己小姐这么爽快的喝完药,绿浓显得有点呆,楞了一下,才拿起小碟子里的蜜饯喂到沈璇嘴里。 嘴里也在絮叨着;““这话原本不该我一个当奴婢的说的,可是秦嬷嬷虽说是小姐的奶嬷嬷,可现在看咱们家爷和夫人不在,就一味巴结二夫人,对小姐也不上心。我毕竟比小姐大几岁,老爷夫人去任上时也再三叮嘱了要好好照顾小姐的。这会儿即使小姐要不高兴,奴婢也不得不说,小姐这次也太调皮了些,那花园里那么多的花木,都长得好,也养了金鱼,更有圈出地方养了兔子,山鸡小狗的,小姐怎么就想起要去爬假山玩呢,大夫说了,小姐是运气好,磕的不是要紧的地方,要是再下来一寸,那就是太阳穴了,小姐,要是你有个什么不好的,可要奴婢怎么办啊。”绿浓说着眼泪就大颗大颗的不断滚下来,拽着帕子的手颤颤的想触一下沈璇受伤的头,又怕碰痛了她而收了回去。 看着眼前哭的伤心的人,沈璇也不禁流下泪来,有多少年,没人这般真心的为她担心过了。罢了罢了,不去想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能弥补错误,让自己和朋友亲人更幸福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抓住呢!就算以后还是会在六岁重生又如何,那也是下辈子该担心的事了。现在纠结这些,未免杞人忧天了。 “绿浓姐姐,璇儿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么不小心了,姐姐别哭。”握住绿浓的手,轻轻的安慰道。 绿浓也知道,自己一个丫鬟,说的那些话已经算是逾越了,见自家小姐这么说了,也就不再提这件事,而是擦干了眼泪,带着愉悦的报喜;“小姐,今天可是好日子呢,小姐醒了算是一桩喜事,还有一桩,我给小姐端药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老爷和夫人快回了。”绿浓说到这里,眼里亮亮的,随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似是有话要说又不太敢,不过到底还是年纪小,没忍住,靠近了沈璇,和她低声的咬耳朵:“老爷夫人一向最疼小姐的,等他们回来,小姐也不用再受委屈了。” 听绿浓这样说,沈璇忍不住笑出声了,绿浓只以为她是高兴的,哪知道她是想起了上辈子刚穿越时,那时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还受了伤,房里也没见别人守着,等来等去只等来一个小丫头,还说了这样的话,害的当时的她脑补了一大堆可怜小丫头被父母扔在吃人的大宅院里受尽欺辱的悲惨剧情,等后来了解了些情况后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璇是沈家嫡子的嫡女,绝不是什么能任人欺负的身份,沈家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沈老太太亲生的,二儿子刚出生生母就去了,也是在老太太身边做嫡子养大的,原本一切清楚明白,无论是沈家伯爵的爵位还是家主之位,都该是嫡长子的老大继承的,但是偏偏老大战死沙场了,只留下了一嫡一庶两个女儿。所以继承这一切的人变成了老三,这也是名正言顺的。 可问题就在于,二儿媳妇觉得自己的丈夫也是写入宗谱做嫡子养大的,老大没了,他才是嫡长子,凭什么要让老三继承家业,她这点小心思,于大面上毫无影响,不满的话她也不敢说。可是随时随地也三房找点麻烦,还是能做到的。特别是在内宅,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在三个夫人中,是最受老太太宠爱的一个。 老大死了,大夫人自然不好再当家,可是三夫人要跟丈夫去上任,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会再干这么劳心的事,管家权自然就在二夫人手里。她对于三房的女儿,也只在老太太面前做做表面文章,私底下就多有怠慢。可这怠慢,也是不敢过分的,就平时除份例外的东西,都没有沈璇的份,伺候的丫头婆子不经心,也不会加以管束,平时相处,态度不冷不热。上面的当家太太是这样的态度,低下那些眼皮子浅的仆从也就难免对沈璇这位小姐不上心一些。 这些对一个成人来说,自然不算大事,可对一个被当娘的护在手心养大的六岁小女孩来说,那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还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毕竟你说不说人家那里对你不好,人家只是不对你好罢了。 二夫人的忽视策略也导致了这个小女孩越发的爱耍脾气,爱干些明知道是不该做的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也就有了故意爬到假山上玩,然后掉下来被穿越的事。 “哎,沈璇啊沈璇,估计你的寿数也就只有六岁了,不然怎么两次都是在这时候让我替代你。上辈子我曾说过,从此我就是沈璇了,这辈子,我却要说,我不只是沈璇,我也是我。” 3、第 3 章 果然绿浓的消息没有打听错,等沈璇用完午饭又小睡了一会儿后,就有老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春柳过来。 绿浓请了春柳进屋,好好的奉了茶,只是没待说话呢,二太太身边的宋嬷嬷也过来了。 宋嬷嬷是个长相极为福气的人,又常年的一张笑脸,对谁都和气,故以前的沈璇对她也有几分看重。 “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身体可好些了,听说你在花园玩,磕到了头,把二太太担心的什么似的,还好大夫说二小姐没有大碍,真是菩萨保佑。” 一脸真诚担心的说完,又把带来的一些补药让小丫头拿下去归置了。 沈璇看着她八面玲珑的样子,脸上还是一脸小女孩的天真笑容,心里却是一声冷笑,真是不愧是二太太亲信,瞧着短短几句话,把二太太这个内宅当家的没有看顾好侄女的错处就抹掉一大半了,你受伤,那都是你自己贪玩啊,还让长辈担心,又是一个错处。 谢了二太太的礼,又让丫鬟们也给宋嬷嬷端了一盏茶,沈璇才转头向春柳。春柳也乖觉的提了来意:“二小姐,老太太说了,今年菊花开的极好,正好底下人又送了蟹来,明天就小聚一回,正好乘这个机会,大家乐一乐呢!” “那二姑娘的伤......”没等沈璇回答,宋嬷嬷就满脸担心的插了这么一句。 “没关系的,我全好了的。对吧,绿浓!”沈璇迫不及待的说,还逮了自家丫头作证。作为一个小女孩,这样有的吃有的玩的聚会,不顾伤去参加也是正常。 想起上辈子,沈璇刚穿,对一切都极不熟悉,生拍被人看出什么不对,哪里敢去啊,当时就顺着宋嬷嬷的话,说头还有些疼,不去参加这次的小聚了。”现在想想,宋嬷嬷来的时机这么巧,十有八九,就是要让春柳听到她是因为自己顽皮才受的伤,而最好就是能让她不起参加宴会。 那么,这个曾经她没有参加的宴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宋嬷嬷见她满脸对宴会的向往,也知道再说无用,稍坐了一会儿,就和春柳一起走了。看着并排着走出去的两人,见惯了内宅的绕绕弯弯的沈璇知道,春柳可是要小发一笔了。 第二天沈璇早早的就被绿浓打扮起来了,蝶戏花的鸭青里衫,在衣领和袖口都镶了银红锦缎,外面罩了件一身藕荷色的薄烟纱小袄,下着银红色碎花百褶裙,头上还是盘了时下小女孩最常见的双环髻,因是去赏菊吃蟹,除了用一些珍珠簪住外,还特意插了朵小小的粉色菊花。一身打扮显得既温暖活泼又不会太过俗艳。对着镜子照了照,沈璇点了点头,看着头上还包扎着的伤处,眼神意味不明。 “哎,姑娘,头上太素了,你看这只碧玉蝴蝶金簪多好看啊,嬷嬷给你带上。”说着秦嬷嬷就要把金簪往沈璇头上插去。 微扭了下头避开”嬷嬷,不用了,太重了,头痛。” “姑娘,嬷嬷可是为你好,今儿个大家伙肯定也是慎重打扮的,姑娘头上就这几粒珍珠,可是会让人看轻的......” “我说。不用了!”扫了眼秦嬷嬷一眼,沈璇加重语气道。这刁奴,一定也是听到了她父母即将回来的消息,才巴巴的又回来献殷勤。 就被这么轻轻淡淡的扫了一眼,秦嬷嬷却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些后背发凉,嘴里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姑娘从醒来后,似乎有些变了? “姑娘,时辰不早了。”绿浓看到秦嬷嬷面色难看的站在一边,在心里得意一笑,看你这老货再吃里扒外。不过天色也不早了,该提醒姑娘出门了。 “嗯,走吧。”虽然心里不想带着秦嬷嬷,但是要是身边只有绿浓一个丫鬟,也太失礼了。 沈府作为世家大族,虽然这两代出色的都是武将,可家里的男人们却也都是饱读诗书的,所以沈府虽然占地较大,但是建筑风格却更倾向于江南的温柔婉约,突出的是意境和秀丽精致而不是气势和富丽堂皇。 穿过重重回廊,直走的六岁孩子的小短腿都有些酸了,才到了老太太住的正院馨德院,问了院里的小丫鬟,才知道其他人都到齐了,沈璇住的留毓院虽然也是家里极好的院落之一,但确位置稍偏,她们一路又走的不快,这会儿倒成了最后来的了。 让丫鬟打了帘子进到厅里,一进门,就有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灿烂笑着走到了她面前:“二姐姐,你可来了,听丫鬟们说你跌倒伤了头,我可担心了。”女孩嘟着嘴看了看沈璇头上的上,见没有大碍,就伸手去挽了沈璇往椅子走去。 沈璇也是笑着挽住来人,道:“三妹妹,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原来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就是在家里排行第三的沈秀,是大房的庶女,而沈璇口中的大姐姐是大房的嫡女沈琪,而四妹则指的是二房嫡女沈h,二房还有个庶女沈雅,才过周岁不久,今天的宴会自然是不会来参加的。 看着厅里只有沈秀一个小姐在,不由问道:“大姐姐和四妹呢?”不是说人到齐了的吗? 沈秀笑着说道:“还有一会儿才开宴呢,二伯母和老太太在内堂说话,大姐姐和四妹妹听说老太太养的绿牡丹开了,都过去看了。” “嗯,那三妹妹先坐,我去向老太太和二伯母请过安后再来陪你说话。”说罢沈璇带了绿浓和秦嬷嬷往内堂去了。 等走了有一小段路,才察觉掌心的疼痛,看了一眼,那里是四个月牙般深深的掐痕,几乎都快破皮了。可见当时她有多用力握拳。 沈秀,没人知道,当那人忽然的再出现在她眼前是,她当时要多么努力才能压下心里的恨意和杀意,若无其事的陪着笑脸和她说话闲聊。 当年,穿越的自己在沈家的众多主子里,第一个见到的也是沈秀,这个笑容明朗,气质甜美的妹妹,也是这个时代第一个对她表达了明显的善意和热情的人,就像是雏鸟情结一样,那么多年,她一直和沈秀交好,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的疼爱。 沈璇自己嫁的早,也嫁的好,就一直为这个妹妹担心,成婚了之后也一直对她的亲事很上心,可没想到,人家上心的是她的丈夫。这个给了她最初温暖笑容的女孩,笑着给了她完美爱情和幸福婚姻致命的一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也就是那道伤口,让那些女人像闻到血腥味的猛兽一般,徘徊不去,不断进攻。 4、第 4 章 回想起上辈子,其实按这个时代的标准,沈璇这个穿越女混的真不算差,她在现代的时候读的就是中文系,虽然这个专业在现代不吃香,但是确是穿越必备。 穿就穿吧,反正棋书画,她都会一些,琴也可以学。穿的身份是大家嫡女,年龄又小,除了适应的半年多比较难过,等她摸熟了环境,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特别是这个时代又是架空的,很多东西,虽然不能多用,但是偶然拿出来,也够惊艳的。加上她自己原本的底子又好。在闺阁中也是颇有才名的。 后来遇见还是宣王世子的齐修涵,因为闺阁戏作《人生若只如初见》,齐修涵原本就仰慕她的才气,他们可说都是才貌出众之人,又年岁相当,家世相合,恋爱成亲也是一帆风顺。 可就是一切都太顺了,才让她忘乎所以,而忘记了嫁作人妇掌管一家子和在母亲手底下做一个好女儿是完全不同的,特别是她还是世子妃。 成婚两年,他们还一直没有孩子,齐修涵虽然也着急,但是毕竟还是为了他们间的感情而拒绝了王妃一再赐下的女人们。可是,因为一时好心,想要安慰未婚夫死去的沈秀,特意接了她到王府散心,却没想到,这个打小和自己最要好的妹妹,却设计醉酒的姐夫,爬上了他的床,等被发现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而后,宣王府的后院,就多了个秀姨娘。并且,这位还离间了他们夫妻的感情,使得她的王妃婆婆对她一日不满于一日,策反了她的贴身丫头,在临死的时候,还给她找来了这一生最大的敌人。 她和齐修涵闹过,吵过,却让一切不断恶化。当情消爱淡,剩下的也只是王府的黑暗和倾轧。 到最后,虽然她在内宅说一不二,但是又有谁人能看到这权势的代价是她的爱情,是她的良心,是一路的鲜血淋漓。虽然她的儿子当上了世子,并将成为下一个宣王,但是又有几人记得,她流掉了她的长子,夭折了二子。 她一步步受伤,一步步心狠,一步步的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女人,就连这个三妹妹沈秀,下场也不过是她口里轻描淡写的一句“难产而死”。 “二小姐,二小姐,到了。”绿浓担心的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自家小姐,“小姐,不舒服吗?是不是头疼?” “没事,我们进去吧。”回过神,收起因见到沈秀而翻滚的情绪,沈璇看到门口的小丫头已经掀好了帘子,明显在她晃神的时候,已经通报过了。扶着绿浓的手,款款进屋,去见记忆里已经模糊了面孔的老太太和一贯看自己不顺眼的二太太。 ~~~~~~~~~~~~~~~~~~~~~~~~~~~~~~~~~~~~~~~~~~~~~~~~~~~~~~~~~~~~~~~~~~~~~~~~~~~~~ 一进门,看到老太太正一脸笑意的和二太太在说着什么,重温了一下这二位的相貌,沈璇也在心里暗叹,长得如此相像,也难怪老太太在三个媳妇里最疼二太太,要是不知道的人,咋一看,十有八九就会以为二太太是老太太的亲女儿。 “请老太□□,二太□□。”盈盈下拜请安时,沈璇又飞快的扫了一眼二夫人。 说起来,李家女儿多美人,在豪族世家也是很有名的。虽然二夫人是李家庶女,但能被老太太挑中当媳妇,长相上在即使在都是美人的李家女儿里,那也是数的上的。而且还是那种颇受这个时代欢迎的温柔亲和的美。 她的这位二婶,要是端着笑脸不说话,那是谁见了都会欢喜的。 “二丫头来了啊,头上的伤都好了吗?哎!怎么这般不小心,好好的就磕到头了,也是你身边那帮丫头婆子不顶用,好好的小姐,看你们都照顾成什么样了。”要是一说话,那就什么温柔可亲的气质都没了,这位二太太,最喜欢,最擅长的,就是话里话外,藏着刀子,一开口就刮的人肉疼。 “磕”的一声,坐在首座的老太太把手里的茶盏重重放下,“老二家的,能让好好的小姐逛个花园子都能伤到,这下边的人也的确是越来越不经心了,你也该多放些心在家事上,改整顿的,就好好整整。” 听到老太太的话,二夫人的脸上的笑容明显的一僵,因为她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老太太一向是叫她的闺名如慧的,可刚才却叫了她老二家的,明显是不高兴了。并且她刚话里暗示了二姑娘顽皮,不会看管下人,老太太立马接话就差直接明说她不会管家。 看着低着头装没听见的二丫头,还有旁边那些恨不得能直接消失的丫鬟婆子们,二夫人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觉得这一屋子人肯定都在肚里笑话她,即使羞愤,也还要恭顺的对老太太答:“媳妇明白,都是媳妇的错,让老太太操心了。” 别人是不是笑话沈璇不知道,至少她是在心里笑了的,看了看首座脸色带着些不太健康的苍白的老太太,在前世,这位老太太给她的印象就是不甚健康,基本不管事,对二太太偏宠的厉害,偶尔给她娘小鞋穿。反正就是那种没有大糊涂,但也不精明睿智的普通老太太。 但是现在看着她眼里那种神采,沈璇却发现,她以前可能一直没有看懂过这个老人。直到现在回首往事,才摸出了一两分味道来。 老太太可以对娘家侄女偏宠,但当这种宠爱伤害了沈家人的利益,比如,让沈璇这个沈家嫡女因为照顾不周而受伤,老太太就没法容忍了。而且沈璇也记得,当她母亲回来时,老太太也马上提出让二太太交出管家权,这些都说明,老太太虽然有些私人偏好,但是她心里也有一杆称,绝不会越过线去。在大原则不错的情况下,对儿媳妇偏爱点,压制一下三媳妇,虽然可能会增加三个媳妇间的矛盾,但却能确保老太太自己在内宅的绝对地位,也能让二儿子心里更平衡些。 “璇儿真没大碍了,都好了。”招呼沈璇到身边,老太太牵着她的手,看着她被包扎着的额头温和的问。 “老太太,真的没事的,一点都不疼了。”沈璇做出几分紧张,几分高兴,几分孺慕样子答道。 “嗯,没事就好,下次可要小心些,身边人不经用不顺意时也要来告诉祖母,知道吗?老太婆给你做主。” “谢谢老太太,璇儿就知道老太太最疼璇儿了。”挨在老太太身边,沈璇拿头埋进老太太怀里撒娇。 老太太明显对孙女的亲近非常受用,高兴的抚这沈璇的背连说:“好孩子。” 又亲热了好一会儿,就见又有婆子进来禀报:“回太夫人,大少爷和他的几位朋友已经快到花园的听雨轩了。” 老太太这才放沈璇从她怀里起身,又携了她的手道:“璇儿,走,咱们赏花吃蟹去。”看了恭敬的站在一边的二夫人一眼:“如慧,一切可准备妥当。” 听见老太太又叫她闺名了,二太太知道这是消气了,脸上马上绽开了十二分的笑来:“老太太放心,一切都准备的妥妥的。”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带着一大班子人,缓步往花园而去。 5、第 5 章 经过偏厅,带上了正靠在一起嘀嘀咕咕说话的沈琪、沈h和坐在一边笑着听她们讲的沈秀。老太太爱花,所以她的这座院子是里花园最近的,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听雨轩,里面已经有四个少年在那等着了。 那着一身墨绿稠衫,腰系同色绣银纹锦带,只佩了一只双蝠如意珏,正在摆着一局残棋自娱的,正是王家的嫡长子王皓。初看到这个少年,估计很少有人能不发呆的,即使他穿最不显眼的衣服,佩最简单的饰物,因为他真是容貌太盛了。现在满场的女人们,先不说还是包子脸的只有六岁的沈璇,五岁的沈h、沈秀。 可不管是柔美的二夫人,还是一年比一年高贵美艳的大小姐沈琪,或是老太太身边各有特色精挑细选的美丽丫鬟们,就没一个比的上他的。沈璇上辈子只听过他大齐第一美男的名号,却并没有见过他。 按说沈璇也是大家出生,又当了多年王妃,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是见到这个王皓,却连她都有了要掩面的冲动,他那张脸,真是能耀瞎人眼。沈家的家教也算是好了的,可听雨轩边的侍女们,全在偷偷的看着王皓,就没一个有正常反应的。或许碰见王皓,这才是女人们的正常反应? 靠在他旁边观棋,一身月白长衫的是陈家大儿子陈文海。原本他也是个俊美男子,可一站在王皓边上,那张脸都快要被比成路人甲了。 还好陈文海气质极佳,温润如玉,光风霁月,还是勉强能和王皓耀目的气场相抗。 而在不远处,穿的像个新年红包,带着明晃晃金项圈,正欢快的对着湖里的金鱼投食的则是陈家小儿子陈文渊。他和他的哥哥陈文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陈家正妻李氏所出。 沈家大少爷沈安璧则在一旁看着他,免得这正是六七岁最淘气年纪的小屁孩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沈璇强烈怀疑沈安璧是不敢往听雨轩里那两人身边站,不然他好好的沈家大少,估计也就要类比书童了。 要是平时,任谁见到沈安璧,也是要赞一句长的真好,有大家风范的。毕竟他也是大太太老太太和沈家二爷三爷在沈家旁支里千挑万选出来,给沈家大房继承香火的。 这个时代的贵族世家一贯重视长相,他当然也长得好,而且也够聪明,才不过10岁年纪,就考中秀才了。可是毕竟是到了五岁才过继到大房养的,上面又没有父亲教导,气度上就要稍差些,做不到像王皓和陈文海这种从小被严格教导的大世家嫡长子那样,凤仪出众浑然天成。 说起来陈文海他们的母亲李氏,那也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不过和二夫人不同,她是李家嫡支长女,身份更为显贵,嫁的是当年高中状元的陈家大少爷陈明渝。就是这样,那也算是低嫁了。不过李家长辈的确眼光不错。陈明渝目前已经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以他还不到四十的年纪来说,可算是能力卓越,深得圣宠了。要知道,沈璇的老爹沈道烨即使是套了个伯爵的光环也没人家升的快呢,目前是从四品的上州别驾。 “咳咳,看来老婆子让你们久等了呢!”老太太用力的咳了两声,才笑道。不是她要摆谱,这实在是不咳不行啊,跟在她身后的一帮子人,就没一个回神的。当然,沈璇只是在装而已。 看到老太太过来,不管是下棋的还是喂鱼的,全都走向前来恭敬的请安,近距离接触美少年们,其他人倒是还好,沈琪虽然尽量端着,可那微微泛红的脸和亮亮的眼,都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说起来也正常,她目前已经九岁,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这次老太太摆的赏花宴,能正巧碰上太少爷沈安璧带朋友来家里玩,又正好老太太觉得人多热闹邀了他们一起,这里面要是没有点猫腻,打死沈璇她也不信。要知道,他们虽然都在明德书院读书,可沈安璧比王皓和陈文海都小三岁,可不是一个班的。 “都是自家亲戚,也不必多礼,来来,都过来坐下吧。”老太太亲切笑着,又扶起王皓的手说道:“你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来京城,住的吃的可都习惯,家里使唤的都还听话?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不要客气,你祖母可把你托付给我老婆子了,要是你黑了瘦了委屈了,她可要找我说话了。“王皓的祖母正是老太太的表姐妹,所以王皓也算和沈家有些亲戚关系。真要算起来,各个大家不断联姻,要找出个没亲戚关系的也难。 “累老太太操心了,一切都好,沈兄在书院里也对我帮助良多。”扶了老太太到主位,王皓又被老太太拉着在旁边坐下。看来王皓的美色对上了年纪的,也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这时,刚才退下安排宴席的二太太也带着人回来了,各色菜品也上了来。不过二太太和客人们见过礼后就又退下了。 说起来,这个朝代的规矩也奇怪,未婚的男女们,交往起来忌讳不是很多,贵族间也经常是诗会,茶会,花会不断的,反正一年四季,总有各种聚会。但是年轻的媳妇们却一般不见外客,而已经成婚的男子,一般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见到别家的未婚姑娘。 像现在这样,女孩子们甚至都不用什么屏风隔开,就能和男客们一起入席,但是二夫人却是打了招呼就要退下了。 而沈璇却眼尖的看到,二夫人在退下时很隐晦的朝沈h使了个颜色。 看来这场原本为沈琪设的相亲宴,二太太也是很有想法的。不过也是,王陈两位可都是那种镶了钻的金龟婿,二太太想让自家女儿逮到一只的想法也正常。 此时沈璇也明白二太太先前为什么想阻止自己参加这个宴会了。毕竟沈璇目前的身份是沈家女儿中最高的,虽然现在只有六岁,还是一张没有张开的包子脸,但是却包子的很可爱。 谈笑间,宴席已经过半,看着孩子们都开始有些熟悉起来,老太太一句人老了,精神不济要休息了,把客人和妹妹们托给了沈安璧,就扶着春柳的手回去了。 没有了长辈在身边,大家也都开始放开了些。 “皓表哥,我见你刚才在打棋谱,那你棋下的一定很好了?我也一直想学下棋呢,就是二哥老嫌我笨。皓表哥你能教教我吗?”或许是因为收到了二太太的暗示,最先出招的就是深h,古代女子一向早熟,此刻她披着可爱妹妹的皮对王皓示好,王皓也只有笑着应下教她下棋。 这一下子,姐姐妹妹们就纷纷的对下棋感兴趣了,真是可惜就是没得与良师啊,皓表哥啊,你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一起教了吧! 看着被围在“花丛”中的王皓,沈璇抽着嘴角,看着那万绿丛中一抹红,对姐妹们甘当陪衬的勇气深表佩服。又望了望已经在那开始对美丽秋景赋诗的陈文海和沈安璧,非常自觉的走向了大红包陈文渊。 咱现在是小萝莉,还是找小正太玩吧。 6、第 6 章 近看大红包陈文渊,即使以沈璇六十老太太的淡定心态,也不禁憋笑憋到内伤。 前世时,她和陈文渊从一次诗会上相遇,就气味相投,相交莫逆,那时已经十二岁的陈文渊风流倜傥,放浪不羁,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女的芳心,但是和沈璇却一直没有超过朋友之谊。 沈璇一路看着他从风雅美少年到风雅美青年再到风雅美中年,最后,直到老年也是风姿出众。而他这辈子极重外表,每次出现总是最完美的样子。最重要的是,极讨厌太过俗艳的打扮,连太过艳丽的颜色都不喜欢。沈璇是万万想不到,他小时候,竟然是这么一幅打扮!难道就是因为童年时留下了阴影,所以长大了看见艳色就讨厌? 对着陈文渊笑了笑,沈璇就在他旁边坐下,正打算说话时,就听见王皓所在的那堆传来一阵娇笑,看着一个个笑靥如花的姐妹,沈璇默默的想,先知果然是痛苦的,不知道她们十年后还敢不敢在王皓面前这样笑呢? 无论是王皓还是陈文海,因为年龄的关系,沈璇都基本没有接触,但他们两个的威名,她却是如雷贯耳的。少年时的王皓,的确是被冠上大齐第一美人的称号没错,但是青年时的王皓,却是出了名的修罗将军,此名来源于他比女人更美丽的外貌和比恶鬼更让人胆寒的手段,正神话符合传说中女修罗的美丽惑人和男修罗的凶残狠毒。而陈文海也一步步往上,很快就升到兵部侍郎,是这位修罗将军在朝廷内的坚强后盾,一个强硬的主战派。 当时谁都没想到王皓这个以美丽闻名的少年会去从事武职,而且每战必胜,每胜总是伴随着成千上万的人头落地。 他的手下,除了那些能让敌方付出高昂的赎买费的高级俘虏,就从来没有过活人。他的队伍所过之地,总是有用人头叠起的高高京观(1),而全城尽屠这样的事,也只过是他轻描淡写的一挥手。 也就是这样极端的手段,打的以凶残闻名的北方犬戎只要看到王皓的飞鹰军旗就自动退避,并多年不敢犯大齐国土半步。从他十八岁开始从军,到三十九岁去世,前十几年一直镇守边疆,而在北方稳定后,又主动交出兵权,隐居扬州老家,开始编著兵书。 从他十八岁离开后,就从没回过京城,而在扬州的王皓也因为年轻时的旧伤兼积劳成疾,在不到四十的年岁就死去,并且终生未娶。王家也是由他继母的儿子王藉继承。 只是回想着前世关于王皓的最表面的消息,沈璇就能体会他是个多么复杂的人,他的背后又有多么复杂的故事,所以沈璇一开始就刻意避开了王皓,甚至连认识都不想和他认识。 “喂,你怎么不说话。”陈文渊正太软乎乎的声音把沈璇拉回过神,看着眼前嘟着嘴,更像一只包子的家伙,沈璇又想笑了,显然她是忘了,自己目前也是一只包子。 “我看你好像很忙,原本是想等你吃完再和你说话的。”看着陈文渊眼前少了大半碟的点心,沈璇眨巴着一双写满无辜的眼,带着天真的笑说道。 陈文渊偷偷把手背到背后蹭掉上面的糕饼屑,才抬起一张红潮未退的脸,故作严肃转移话题:“今天本就是赏花的宴会,学什么棋啊,真是无趣,我们去看花吧,那边”用手指了指花园东面“我们过来时,看到那边菊花开的正好,我陪你去看看?“ 因为这句话,沈璇陡然愣住了,记忆深处里,眼前人也用那张少年的脸说过相似的话:“什么诗会,真是无趣,我们去那边看花吧?” 饶是她定性再好,也不禁红了眼眶,她还能记得,当年收到由岭南传来的好友的死讯时,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们相交了一辈子,他却客死在异乡,沈璇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能参加。能重来一次,真好啊! “好,我们去看花。”主动拉起陈文渊的手,温暖一笑,沈璇眼底眉梢具是温柔。 他们手拉着手走开了,却是没看到,不远处被莺莺燕燕烦的正在走神的王皓和正好转头的陈文海看到这抹笑而有些呆愣的样子。 “皓表哥,这步是这样走吗?”沈秀柔柔的问。 “嗯,你学的真快。”王皓收回视线,下意识的赞了一句。马上沈秀就收到来自沈h的一枚白眼,沈琪虽然没有过多表示,但脸上的笑却淡了一分。 “当不得皓表哥夸,要说我们姐妹中,还是大姐姐的棋艺最好,不如皓表哥和大姐姐下一局,也能让我们学到点。”虽然是小小年纪,沈秀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不低,马上就察觉到沈琪和沈h的不悦,当下就把沈琪拉了出来。 果然她一说完,沈琪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而沈h则开始对沈琪抛白眼了。 不管男孩子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沈家的姑娘们这一天是过的很愉快的,特别是沈璇,因为待外客和老太太告辞离开时,老太太透露出沈家老三已经被调回京城了,沈家真正的当家外放三年后即将回归,京城的社交又要有一段时间的高潮了。 “阿琪,今天你们见到王家和陈家的孩子了吧,处的可还愉快。”沈家大太太刘氏因为丈夫的离世,身体一直都不好,原本今天的宴会,她也想去看看那两个老太□□排的孩子,奈何却又病倒了,没见到人,听听女儿有什么想法也好。 “嗯,皓表哥和陈家表哥人都很好,再说大哥也在,大家都玩的挺高兴的。”摸着母亲越加没有肉的手,沈琪心疼的说:“母亲别操那么多的心了,好好养身子才要紧。” “我这身子,也就那样了,再说母亲也没操心别的,总要给我儿安排了好归宿我才放心。”拍了拍女儿的手,看了边上的李嬷嬷一眼,刘氏接着说;“我特意把人遣开了,也没外人,李嬷嬷也是从小看着你大的。说说吧,你自个儿是什么想法。” 咬咬唇,沈琪犹豫了一下才说;“以女儿看,他们两都非良配,母亲,我还小呢!” 听到沈琪这么说,刘氏眼睛一亮,面上也显出高兴和鼓励的神色:“哦?阿琪,继续说!” “陈家的内院,即使我是闺阁女子,也听说那里的美人,估摸着比宫里都要多。”陈明渝虽是个有才华的,但却是个风流才子,升迁的速度和他纳美的速度成正比。 “王家表哥的继母进门才一年多点,表哥就一个人独自来京城读书了,可扬州的书院也是半点不比京城里的差的。若是王伯父调回京城,表哥又该往哪里去呢?” “我儿长大了。”刘氏感慨了一句,就放心的让沈琪回房休息了。 在沈琪回去后,李嬷嬷给刘氏端了一杯蜂蜜水,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和她说话:“夫人,按今天穗儿说的,二夫人倒是很中意王家的孩子。”穗儿正是沈琪的贴身丫鬟。 “一个庶女,她有多少见识!没看到连璇儿都只和陈文渊玩吗。一个六岁的小丫头都比她有见识。”提起二夫人李氏,刘氏嘲讽的一笑,那漫不经心的口气,看来是完全看不上她的。“就算生母死了,王皓也是王家嫡长子,他就算是不娶也不会取个庶女的。”虽然沈家的二爷是养在嫡母身边的,也是入了宗谱的,但是到底如何,谁家不是心知肚明呢,况且李氏自己也是个庶女,他们的女孩,怎么可能有世家大族求娶去做嫡长媳呢! “那小姐......”虽然说得明白,但是自己小姐白天时似乎也对王皓很有好感。 “哪个闺女不爱俏呢?阿琪自己心里能明白,那就行了。”挥了挥手:“我倦了,下去吧,过些日子三弟和三弟妹就要回了,估计家里又有的热闹了。” 再热闹也热闹不到她这个寡嫂这边,她只要顾好自己女儿,到时候看戏就好了。 7、第 7 章 沈璇既然说自己的伤已经不碍事了,那没道理能出去玩却不能参加日常的请安,上课的。所以第二日一大早,便到了馨德院。 待众人坐定,才发现巧合的很,四位姑娘,都带了或浓或淡的黑眼圈。沈璇自己是再见老友陈文渊,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回忆当年往事到半夜。而沈家其他的三位姑娘,就不知道想的是什么了。 “前些日子我就说了,咱们大齐,重貌,重才,重风仪。沈家的女儿,若是空有美貌,肚内都是稻草的蠢物,那说出去可是要笑死人的。”老太太这么一说,底下的小辈赶忙站起回:“谢老太太教训,断不会如此的。” 点了点头,老太太接着说“都坐下吧,琪儿你一贯学的很好,我也放心。现在璇儿也六岁,h儿和秀儿也五岁了,都可以进学了。我已给林大家修书,等明年开春,就让她们都和你一道去锦绣书院,琪儿多看顾着妹妹些。” “是,老太太,琪儿会照顾好妹妹们的。”沈琪笑着答道。声音不高不低,笑容温暖真挚,大家嫡长女的气度从这一句答话里就体会的出了。 在大齐,就是女子也重才华,加之民风开放,所以各大州府都有女子书院。而京城的锦绣书院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家,非贵而不得进。锦绣书院的院长是当代音律大家林岚,正是明德书院院长林继业的亲妹妹,两人都出自世代书香的林家。林家老爷子在文人中的地位更是可比泰斗。 锦绣书院被各家贵人趋之若鹜除了它自身师资强大,无论是女四书,女戒,还是琴棋书画,女红算术,煮酒烹茶甚至连骑射都教,还都是请极尖端的师父来教授。 也是因为它是贵女们的社交圈最初的建立,在这里交好的,结仇的,可能都会影响女孩子的一生。毕竟女孩子们一般六岁进学,直到十一到十三岁订婚后才会结束学业,在家跟着母亲学习主持中馈,而大部分都会十四到十六岁嫁人。 也就是说,她们性格养成的最重要的七八年都会在书院度过。所以大齐风俗,家里男孩子娶亲,姐姐妹妹的意见往往也会被重点考虑,因为将娶进门的媳妇可能就是她们的同学,同窗多年,人品个性方面也会比较了解。 的向沈琪交代完,老太太严肃了脸色,转而向沈璇道:“璇儿,原本今年你就该去书院了的,却耽误了,还好你生日小,明年和妹妹们同去也算合适,虽然到明年开春还有些时日,可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明白吗?“其实说耽误,真相是原本的沈璇死活不愿意去书院,老太太把这原因一笔带过,也算是给了沈璇面子。不过看老太太的脸色,要是沈璇再敢不识好歹闹着不去,那是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是,祖母,璇儿明白,一定去书院,好好学。”乖乖的笑,故意嗲嗲的用更为亲昵的祖母而不是老太太。曾经也经过这么个年龄的最大好处,就是知道老人最吃哪一套。 果然听到沈璇这么回答,老太太原本严厉的表情就平缓了下来,嘴角勾起了笑纹,眼里也带出了温软的笑意:“嗯,大了一岁,璇儿也懂事了。” “祖母,我们也一会好好学的。”看着老太太高兴,坐在一旁的沈秀也甜甜笑着对老太太说。 “嗯。”不过老太太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表示。而被“们”代表了的沈h,明显不满的瞪了眼沈秀,连二太太都不着痕迹的看了沈秀一眼。 沈璇看着沈秀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有些沮丧的脸,拿起帕子遮住嘴角一抹笑。她的这位三妹妹,果然是还青涩啊,讨巧卖乖的本事还没练出呢!她沈璇可以撒娇叫祖母,却并不表示她沈秀也可以。 嫡庶的区别,像沈家这样的大世家,表面上可能看不出什么,可是它又融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扎在指尖的一根暗刺,看不见,但是每一次不经意的碰触,都会用疼痛提醒你它的存在。 就像是她们有着同样的供给,但是有什么难得的好东西,那绝对是先送到嫡女的房里的。就像她们有一样的丫鬟嬷嬷人数,但是庶女房里的就是挑剩下的。就像是她们的名字,嫡子嫡女是瑾,瑜,琪,璇,全是取的王子边的代表宝贵玉器的字,而庶子庶女却只能用仁,义,秀,雅。 虽然沈璇初见到沈秀时难掩恨意,但冷静下来后却没有报仇的打算。“我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当时就报了。”这句话来形容现在的沈璇还是很合适的,上辈子她的确有很多仇人。不过,沈璇不是软弱的小白花,也不是被害死的悲情蠢女人。笑到最后的人是她,她能端坐高堂,有儿孙给她办隆重的六十大寿,而她的仇人们,早已坟头荒草丛生,身化枯骨。 所以她只是好奇,当她今生决定走另一条道路时,她这只蝴蝶,能扇偏多少人的命运。就比如沈秀,被沈琪和沈h排挤的她上辈子以刻意和沈璇交好来提升自身的地位,而现在的沈璇却只愿意和她维持面子情,那么,沈秀又会怎么做呢? 而她自己,又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呢?当这重来的一生结束时,她是否能说一句:此生无憾呢? 捏了捏指尖,沈璇发现自己最近偶尔会走神,当她是老太太时,人生无聊的只能靠走神发呆打发时间,但自己现在是个小女孩,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而此时的话题已经进行到要准备什么束送到锦绣书院了。 “母亲,三弟他们要回来了,那安瑾和安义入学明德书院的事是不是也要先安排起来。”安瑾和安义都是三房的儿子,十岁的沈安瑾是沈璇的亲哥哥,而五岁的沈安义则是姨娘林氏的儿子。商量完女孩子们的事,李氏接着问,神色间有些隐晦的急切。 “不急,等他们回来,书院也快要放年假了,到明年开春时间还很充裕,现在就不必忙了,到时候让老三媳妇自个儿操心去吧!咱们也躲躲闲。”老太太温和的笑着看着二太太,就像是真的为能躲躲闲而高兴。 一听老太太说完,李氏虽脸色没什么变化,可抓着手绢的手却用力的指尖泛白。正坐在她对面的沈琪明显是看到了。在心里暗赞了一声“母亲果然聪明,虽不出门,却什么都能料到,二房和三房果然是要热闹了。”刚刚二夫人明显是在试探老太太,而老太太一句让老三媳妇自己操心,咱们躲躲闲。就说的很明白了,等三太太回来,家里就让她操心了。可二太太抓了三年的管家大权,又怎么甘心轻易放手呢? 沈琪又看了在座的其他人一眼,沈璇在快乐的吃着点心,沈h在把玩自己手上新戴着的金绞丝穿珍珠手链,都对刚才老太太和二夫人间打的机锋毫无所觉。而沈秀脸上却是一抹明悟一闪而逝,“这小娘养的,果然是最有心机的一个,和她那个娘一个摸样。”沈琪在心里冷哼一声,对沈秀的防备又深了一层。 喊了一个多月狼来了,哦!不是,是三爷来了,沈家三爷终于回来了,已经有小厮提前回来通报,已经下了码头,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家了。老太太三年没有见到儿子,思念心切,终于在后宅都等不住了,拉了全家老小,连一贯生病不出现的大太太都在,都迎到了前厅等待。要不是于礼不合,大概老太太都能跑到门口等了。当然,门口也是有人等的,二爷沈道辉和他十二岁的长子沈安瑜,七岁的次子沈安仁就在那里。 8、第 8 章 外放的官员回京,按惯例,是要先去吏部报备的,不过近年来这个规定宽松了不少。先回家,休整休整,第二天过去也是没什么大碍的。 所以沈道辉和儿子们等了没多久,就远远的看见沈道烨和沈安瑾策马而来,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几辆马车和成队的仆从们,则从偏门直接进去。人数不少,但是东西却不多,他们的物品早在前几天已经送回家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沈道烨一拉缰绳,停住马,翻身下马的动作利落,姿态优美。 “二哥,我回来了,家里这些年,多亏你照顾着,母亲可好。”看着三年不见的兄弟,沈道烨明显有些激动,快步向前大跨了两步,握住了也是跨步向前的沈道辉的手。 “都好,都好。”拍了拍弟弟的肩,沈道辉俺去了激动的神色,板回一张脸:“瘦了些。” “二伯安好。”跟在沈道烨后面的沈安瑾见自家老爹和二伯情绪都平稳了一些,才上前问安。 “嗯,三年不见,安瑾也大了,长高了。”沈道辉比划了一下沈安瑾的身高,有些欣慰的摸了摸胡子。当年还会奶声奶气撒娇的小孩,如今都到他肩膀高了。 这边叔侄在交流感情,那边沈安瑜和沈安仁也向沈道烨问过安了,不过沈安瑜正在眉飞色舞的和沈道烨说着话,而沈安仁则安静的站在一旁,头略略有些低着。 看着沈安仁的样子,沈道辉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收回了在他身上的视线,携了沈安瑾的手,转头说:“三弟,我们也快进去吧,母亲早念叨着你了。” 在沈道烨一行人往前厅的路上的时候,他的妻妾儿女们已经先一步在拜见老太太了。 沈道烨才三十出头,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和他二哥沈道辉的略有些冷硬的相貌不同,沈道烨容长脸,五官较为柔和,但是配上他的剑眉和挺拔的鼻子,可以说是刚刚好使的他柔和的五官不会显的过于秀气,加之身型修长挺拔,气质雍容,是个驾车上街都会有少女掷果的美男子。再加上外放三年,多有人情往来,所以他的妻妾也是沈家三兄弟里最多的一个。 沈家老大沈道灿已经去世,没有生育的妾室都被遣走了,目前只有一妻刘氏和沈秀的生母吴姨娘。沈道辉本人个性严谨,在女色上不太上心,也只有一妻李氏,两妾,沈安仁的生母芳姨娘和沈雅的生母贝姨娘。而沈道烨除了妻子周氏外,却还有姨娘李氏,刘氏,林氏,杨氏四人,通房丫头黄莺,白鹭两人。 沈璇伴着老太太正在前厅等着她爹娘,忽然传来一阵阵热闹嘈杂,远远看去,一个火红的身影带着一支锦绣队伍旖旎而来。看着这架势,沈璇就知道,她家娘亲到了。 果然,待人慢慢走近,只见打头的就是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少妇,她五官明丽,胸脯饱满,纤腰丰臀,身材极为健美妖娆。一身红底金丝织锦牡丹纹短袄,下着刺绣妆花孔雀纹红罗裙,头上侧挽着望仙髻,插了支镶红宝石金步摇,腰间除系的白底秀繁花薄纱带外别无配饰,更显得腰肢纤细。她身边跟着的一班也都是美人,但是却谁也压不下她如怒放玫瑰般热烈的美丽。 这位就是沈璇的母亲周氏周三娘了。周氏在娘家排行老三,所以就叫三娘,按她那位当镇北大将军的爷爷的原话;“咱们家不兴那些文绉绉的,男孩就大郎二郎的往下,女孩就大娘二娘的排,多省心。”所以周家杯具的大姐名字就叫周大娘,周家所有妹妹都无比庆幸自己投胎投的晚,没摊上这么个名字。 周三娘是个真正的将门虎女,她在西北长到十岁才回到京城,从小是在马背上长大,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随手撂倒三五个平常汉子是没什么问题的,一手软鞭使的尤其出色。据说这抹红色丽影是镇北军全军的梦中情人,当年她和沈家老三的婚事定下时,沈道烨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护卫贴身保护,就是这样还被盖了不下三次麻袋。 而目前沈道烨身边美人众多也和这位三娘有莫大的关系。作为正妻的她,于女人方面,极为放纵沈道烨,只要不是身份敏感或是有问题的蛇蝎美人,全都照单全收,而且待妾室极好,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的供着,山珍海味的养着。就她这样大方的态度,沈道烨只有这么几个妾室,都能算是他自己控制力好了。 当然,虽然妾室多,但是周氏在后院的控制力是绝对的,都能比的上军队的令行禁止。后院所有女人的生杀大权全在她手上,沈道烨也习惯了周氏帮他除去那些别有心机的女人。 他最爱的人不是周氏,但周氏却一定是他最信任和依重的人。就比如,他曾有个最贴心喜爱的丫头,周氏活活的打死了她,沈道烨知道后对周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贱婢犯了什么事!”这不是作态,而是沈道烨打心眼里认为只要是被周氏处理了的人,那肯定是有害的,犯错了的。这就是周氏的手段和魅力。 这回外出也是维持周氏一贯的大方风格,除了原本就有的刘,林,李三人,有多了个良妾杨氏和两通房。杨氏原本是一富商的庶女,后由沈道烨的上峰说媒,入了沈府成为姨娘。她纤弱温婉,说话从来轻声细语,容貌虽也是上等,但在一干美人中也并没有显的比别人高几分。她最出色的是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上去干净,纯粹,甚至带了些孩子气的天真,只要看到这双眼,能忍心伤害她的人就不多。 而通房黄莺白鹭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一样的美丽相貌,一样的婀娜身型,甚至是一样的甜美嗓音。她们最妙的地方,也就是她们唯一的不同处——两颗痣,姐姐黄莺的长在眉梢,妹妹白鹭的长在嘴角,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不同,却让她们两完全区分开来,姐姐风情万种,妩媚风流,而妹妹精灵可爱,甜美动人。 “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人终于是走到了,一行人随着周氏,给主位的老太太盈盈下拜,请安问好。也开始了别后三年的第一次面对面交流。 9、第 9 章 久别重逢,气氛自然温馨美好,在周氏和老太太聊了没几句后,男丁们就到了,互相见过礼后,只老太太抱着儿子又哭又笑,絮絮叨叨念着离情。女眷全部各回各院,三房还没安顿好呢,真正全家团聚的宴会被安排在了两天后。 等回来自家的正院庄怡院,周氏才一把抱住沈璇;“璇儿,娘亲这三年不在,委屈你了,告诉娘亲,底下伺候的没有不尽心的?娘亲给你做主。”看着都长高了一大截的宝贝女儿,周氏不顾形象的抱着她哭。 想当年,婆婆因为对她不满,硬是留下自己才三岁的幼女不让带走,说什么要好好把沈家的嫡女教养成一个名门淑女。名门淑女?那么喜欢淑女干嘛当年让儿子求取自己这个武将家的女儿,一边利用着周家在军中的势力,一边又要嫌弃自己才华不够,举止不够优雅,哪有这样的道理! 看着要有哭成孩子样趋势的母亲,沈璇连忙安慰;“娘,我可是沈家嫡女,我可是你的女儿,哪那么容易让人欺负,再说娘亲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哭,不哭。”哎!她这位娘亲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笑骂由心了。不过作为一个女人,能像她一样活的这么自我,可说是极大的幸运了。 “夫人,擦擦眼泪吧,现在咱们不是回来了吗,你以后想什么时候见璇儿就什么时候见,再也不用整日记挂着,该高兴啊。”林姨娘看着哭的全无形象的主母无奈的笑着递上了一方绣帕。 “嗯。”结果手帕擦了擦脸,周氏才对林姨娘说;“慧心,你也先回去吧,安义随我们走时才两岁,这回儿估计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咋到陌生的地方,怕是会不安,你也去看看。”沈安义正是林姨娘的儿子。 说完又对还站在一边的其他人说;“你们也都回去吧,收拾一下,晚间再带着孩子们一起都过来,老爷说了,全家聚聚,也认认人。” “谢夫人体恤,妾等告退。”几个美人齐齐的给周氏行了礼后,就带着各自的丫鬟婆子们回去自己院子里去了。三个新人也被着管事嬷嬷带到了她们被分配的住所。当然,按身份,资历的不同,她们住的地方也略有不同,这些暂时不再赘述。 “三娘,都安顿下了?”周氏刚打发了妾室们不久,眼眶还有些红的沈道烨就进来了。随口问了一句,也没太放心上,沈道烨对妻子的能力一向是放心的。现在重要的是:“璇儿,想爹爹了没有。”一把抱起女儿,亲昵的拿胡子刺她的脸。他的女儿啊,都三年不见了,想死了!当年要不是老娘压制着,他就是宁愿不带儿子也要带上宝贝女儿的。 “爹爹,璇儿每天都在想你呢!”上辈子的沈璇可是被老爹这副样子吓的僵住的。毕竟男人们不是都讲究威严老成的吗?不过现在嘛,伸手抱住老爹的脖子,响亮的回答,顺便扯扯有些刺人的胡子。 沈老爹被扯了胡子,还是笑的很开心,这说明女儿没有和他生疏啊。说起来父母和儿女也是有缘分的,沈道烨的儿女不少,但是他却偏偏和沈璇这个女儿特别的投缘,不过也可能是她来的太过艰难的缘故。周氏生下长子安瑾的时候,沈道烨正在随父兄出征,对于儿子的到来的确是充满男人后继有人的骄傲,但是那是还要打仗,他自己年纪也不大,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情感。 但是沈璇不同,因为在战场上受过伤,连太医都说,若是不好好调养,可能子嗣上会有些艰难,这种伤,对一个男人来说,特别是一个极年轻的只有一个长子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此后几年,他的确也一直没让任何女人生下孩子。 当沈道烨自己都有些绝望的时候,妻子竟然又怀上了,那时他已经回京当值,从有孕开始,直到沈璇生下来,全程陪伴,第一次感受孩子的胎动,第一次被孩子隔着肚皮踢,第一次像个傻瓜一样对没出生的孩子说话,第一次翻遍典籍的想名字。可以说是沈璇让他深刻体会到了当父亲的感觉。而自沈璇之后,他后院的女人们也不断传出有孕。所以对与这个女儿,沈道烨待她就和别的儿女格外的不同。 “璇儿,爹爹可是给你带了很多的礼物,要不要随爹爹去看看啊?”边问着,边和周氏点头示意一下,沈道烨就抱着沈璇往书房去。 “爹爹,我自己走。”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沈璇却说的不是很真心,多少年没有感受过父亲的怀抱了。还记得当年嫁给宣王世子时父亲抱着她时说的话;“要是那臭小子敢对你不好,就告诉爹,我帮你教训他。”而在后来父亲对她的宠爱也的确给她很大的依靠。不过她这个没出息的女儿,却一直让父母担心了。 “璇儿不喜欢爹了吗?都不要给爹抱了。”老爹,你这么一副委屈的表情和你的形象很不搭啊。 “璇儿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窝在父亲的怀里,随意的和他扯皮。 “那爹带的礼物都是给小孩子璇儿的,怎么办?”颠了颠怀里的说自己长大了的小丫头,沈道烨坏心的问。 “哦,那璇儿明天再长大好了。”趴在沈道烨的肩头,却忽然发现在回廊转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那里偷偷的看着她,虽然在她望过去时飞快的缩了回去,没能看清长相,但是那双眼里深沉的嫉妒,沈璇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人是谁?看身高,应该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家里的丫头们虽然都是七岁开始当值的,可是一般都是打打下手,应该不会在花园回廊出现。可沈家的主子们,也没有和这个人的年纪仿佛的。 努力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结果记忆里完全没有。“奇怪,到底是谁呢?” “什么是谁,璇儿?” “我是说,爹爹带的礼物不是给璇儿的还能给谁啊,所以为了不浪费,璇儿还是再当一天小孩子好了。”看着被自己逗的大笑的父亲,沈璇决定暂时先把那身影抛到脑后,以后再说。 10、第 10 章 从老爹那里回到自己院子,当然,顺便带回了三个装的满满的首饰匣子,不过看多了好东西,这些珠宝对于沈璇来说,不会比曾经在街边小摊上花个几十元人民币买下的让她喜爱。 但是父亲的这份心意还是让她感动的,毕竟一个男人外出回来,还记得给家里的女儿带礼物,这是件挺难的事。 回到自己院子,让绿浓伺候着换了身衣裳,也就差不多要去参加今晚的“家人见面会”了。她房多简单,她只是随口的和母亲提了一下,秦嬷嬷经常会不知道哪里去了,需要时都找不到人。既然你不愿意在我家女儿房里,那愿意的人还会少吗!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甚至周氏都不用问秦嬷嬷是不是真的不尽责,让主子不高兴了,那就是做奴婢的做的不好。况且她还是老太太的人,周氏早就不愿意把她放在自家女儿房里了。 已经是深秋了,天黑的早,等沈璇到时,院子里已经灯火辉煌,除了沈道烨和沈安瑾,其他人都到了。刘姨娘殷勤的迎了上来接下了沈璇的披风;“二姑娘来了,这会儿外面可是冷!快来烤烤火,可别冻着了。”刘姨娘原本是沈道烨的大丫鬟,后来成了通房丫鬟,在随沈道烨去上任的路上发现有孕,然后生下女儿沈贤,才被抬为了姨娘,但是她似乎还一直当自己是个丫鬟,从来都是姿态放的极低。 “刘姨娘,别忙了,我不冷。”看了一眼被一个嬷嬷抱着,乖乖的,只张着一双黑玉般的眼睛看着众人的三岁上下的小女孩,转头向母亲问:“这就是贤妹妹吧,我今儿个才第一次见她呢!真可爱。” “是啊,璇儿当姐姐了,可要和妹妹好好相处。”看着褪下腰间系着的一个玉玲珑逗沈贤玩的女儿,周氏笑着说。旁边的刘姨娘已经是一脸感动。 “二小姐还没见过安理吧。”旁边的李姨娘抱了坐在软榻上玩一只碧玉蝉的男孩过来。“安理,叫二姐姐。” 小孩皱着小眉头,似乎是被打断了玩耍在不高兴,被李姨娘又催了句,才略有些含糊的叫了声姐姐,又继续自己玩去了。 沈璇刚才把自己的玉玲珑送给了沈贤,但对沈安理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李氏虽然脸上看不出,但心里怎么想的,就难说了。 “二姐姐,我给你带来礼物回来哦。”等看这边略静下来了,沈安义才走过来拉了沈璇的手说话。不像是沈贤和沈安理,五岁的沈安义和沈璇还是处过一段时间的,再加上周氏和林姨娘感情好,他们小孩之间玩的也好。 “安义也给我带礼物了啊,是什么?不好玩的我可不要。”看着这个才五岁,就举止文雅,难掩早慧的孩子,沈璇也乐的和这个前世时关系最好的弟弟重新培养感情。 看着聊儿女聊的一团热乎的几个人,坐在一边的杨氏恨不得用她那长长的指甲把她们脸上得意的笑容撕碎,就像撕碎她手里的这方帕子一样。 “杨姐姐,尝尝这茶,不愧是京城呢,连茶都特别香。”白鹭挂着可爱的笑容,把一杯茶放到了杨姨娘的面前。 “这丫头,杨姐姐哪像我们这般没见识啊,一杯茶还巴巴的说嘴,“黄莺娇嗔的对妹妹轻斥道。 “哎呀,瞧我,就是没见识,自己没吃过就以为杨姐姐也没吃过了,哪里想到杨姐姐可是我们中的头一份呢!像是昨儿看见杨姐姐的流云轩,真是漂亮的我都不想走了。可惜有些小,不然咱们做伴多好啊!”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爱凑热闹啊,杨姐姐可一向都喜欢一个人请清净净的住的。”特意的加重了一个人。这两姐妹一人一句的,就连插话的时间都不给杨姨娘。 要说她们姐妹也不是毫无理由就对杨姨娘发难。原本在外时,也就她们三人是新人,原本该联合在一起抱团生存才对,可杨姨娘觉得自己是良妾,是富商家的女儿,身份可比两个歌女好多了,很是看不上这对姐妹。 沈道烨不是薄情的人,一般一月至少有十天是肯定宿在正房的,其他三个姨娘,也基本固定的会去个三四天,剩下的,就要看杨姨娘和两姐妹谁手段更好了。这一年多来,积怨已深。昨日分院子时,杨姨娘又以她是一个人,又爱清静,屋子小点没关系把虽小些,但离主院近风景又好的流云轩抢了。 这不,这会儿两姐妹看别人姨娘都有儿女傍身,她们也是姐妹两可以互相依靠,就只有杨姨娘是“一个人清静”的。这么好的机会,不刺上她几句,怎么甘心。 “你,你们......”眼眶渐渐有些红,杨姨娘似被欺负的小动物般可怜。 “三爷安,三少爷安。”外面传来仆人的问安声,杨姨娘用力的眨去了眼眶里蓄着的泪意,不在说话,乖乖的排到了众姨娘的身后,等着这个家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进来。 “三爷,瑾儿,你们可来了,就等着你们开席呢!”周氏迎了上去,嗔道。 “让夫人久等了,开席,开席。”爽朗一笑,沈道烨首先跨进了秋意厅。 “今晚高兴,你们也都坐下吧。”对着身后的妾室们吩咐了一句,周氏笑着在女主人位上坐下。“谢夫人。”姨娘们齐齐道谢后才在下首的几个位置落座。按规矩,她们就算是被主母赐座也应该是另开一席的座位,但是周氏一贯不太讲究这些,今晚又是家宴,儿子们也年岁不大,也就让她们都一起坐下了。 “你们主母一向待人好,在外面也都纵着你们,可现在回来了,你们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开席吧。”沈道烨淡淡了说了这么一句,就吩咐开席了。 坐在最外围的黄莺和白鹭各自交换了个眼神,三爷方才说话时,似乎是扫了她们一眼?难道那些带着警告意味的话,是对她们说的。又想起她们挤兑杨姨娘的话,两人不禁背上冒了一层冷汗。 ~~~~~~~~~~~~~~~~~~~~~~~~~~~~~~~~~~~~~~~~~~~~~~~~~~~~~~~~~~~~~~~~~~~~~~~~~~~~~~~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难得的团聚,即使的带些警告的话是也点到即止。随便的聊了些关于路途的趣闻和归家后的心情之类的话题。当菜全部摆上来的时候,作为大世家的沈家,一贯是提倡食不言寝不语的。所以正式动筷之后,反倒没有人在说话了。 沈璇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安静的吃饭的哥哥沈安瑾,自回来后沈安瑾没有和她单独的说过话,比起因为年龄相近而关系要好的沈安义,沈璇和这位亲哥哥倒是相处的很平淡。其实上辈子见到沈安瑾的时候,沈璇是有特意讨好过这位哥哥的。 毕竟即使是个现代人也是很明白在古代大家族里嫡长子所拥有的地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哥哥一直都态度比较冷淡,当时,因为一个穿越女那点隐藏的傲气,使得沈璇很快就停止了这种有点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的行为。而此后,一直到她出嫁为止,和这位哥哥的关系也没有升温。 所以当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沈璇其实还有些把不准要怎么处理他们间的关系。 可能是沈璇的眼神太过炙热的关系,沈安瑾似乎是感觉到了,微微侧头看向了他的这位妹妹。 习惯性的,见有人是视线过来,沈璇就露出了一个笑。结果倒是沈安瑾似乎被吓到一跳,飞快的转开头,把注意力完全投到面前的菜上了。 果然还是这样,沈璇略有些失望的撇撇嘴,果然她是和这位哥哥气场不和吗?想想还是算了吧,虽然还是希望兄妹间能处的好些,但是要是对方没有那个意愿的话,一个人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收回视线,沈璇也开始认真吃饭。可是没过多久,却点奇怪的感觉。一转头,却正好发现沈安瑾在偷偷的看自己。察觉自己看过去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了。要不是现在的沈璇身经百战,对于各种目光都很敏锐,还可能发现不了。 关注了一会儿,却又没有发现了。想了想,对这位有些陌生又有些奇怪的亲哥哥,沈璇决定还是先不管他了,她离这种年龄可是有很多年了啊,哎!老太婆不懂小年轻们的想法了啊。 除了这晚三房的家庭聚会之外,两天后的全府聚会听说也很融洽,为什么是听说呢?因为他们这些小孩子都在互相见过人后就被抱下去了,所以也不知道当晚大人们的话题。 可是,以沈璇多年宅斗的经验,从近日府里的一些微妙变化还是能猜想那晚的“大人话题”可能气氛不是那么和谐。 因为继李姨娘之后,老太太似乎又有意给沈道烨的妾室增加数量做点贡献,但是被周氏捷足先登了。在几天后给周氏请安时,原本是周氏丫鬟的水仙也成了沈道烨的房里人。而原本应该从二太太手里转回给周氏手里的管家大权,却不知原因的没有动静。 从这些变化里,能让沈璇明显的感受到,周氏和老太太间的暗战。要是这俩个人,都不是难相处的人,但是可能应了那句话,婆媳是天然的敌人。周氏自嫁到沈家,就和老太太摩擦不断,周氏又不是那种能委屈自己的小媳妇,所以这对婆媳也是时有交手的。像是三年前,沈璇被留在家里就是她们斗过一场之后的妥协,要知道,老太太原本是希望沈安瑾和沈璇一起留下的。 “夫人,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二太太还一直霸着家里,咱们就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说?”苏嬷嬷是周氏的奶嬷嬷,和她的丈夫周柱子是周氏最重要的心腹,周氏她们回京城时,苏嬷嬷陪着她丈夫留在任地,处理一些土地和铺面转手的事情,要知道这些东西要是急急出手可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所以他们就多待了一个多月。可一回来,才发现二太太迟迟的不归还掌家大权,苏嬷嬷怕自家小姐吃亏,这不,马上拉她开始密谈了。 “嬷嬷,我可是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日子呢,怎么,你就巴不得我忙的跟陀螺是的转个不停啊!”端着一杯茶,周氏悠闲的说道:“看看现在,多好,品茶,赏花,心情好了叫轻霞给我弹一曲,真是神仙似的快活日子呢。” 懒懒的半躺到贵妃榻上,周氏微眯着眼,对靠边坐着正在弹琵琶的丫鬟飞过去一眼,端的是风情万种:“轻霞,这曲子太软绵绵了,听着让人没劲儿,换一曲,就《十面埋伏》吧。” “是,夫人。”轻拨几下,调整了下调子,轻霞重新弹时,房里以是一片肃杀之音。 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虽心里还有些急,但是也只能站在一边等着她尽兴了。 一曲将终,“到底还是欠了些火候。”周氏轻叹。 “奴婢怕是一辈子都弹不出这欠了的几分火候了。真希望能早些跟了夫人,也见识下两军对阵的样子,没准就能弹的出韵味了。”轻霞有些遗憾的一叹。她是在周三娘回到京城才开始跟在她身边的。 “也不尽然,我原在西北混了这么些年,可还不是弹不了这首曲,倒是嫁了人后,许是不再想着每天跑出去疯玩了,反倒技艺精进了些。” “小姐,你......”苏嬷嬷心疼的低喊了声,自家小姐的话,她又如何不懂。这内宅的争斗,竟是比沙场对阵都更加险恶。 “嬷嬷,没什么好担心的二嫂也不过是想多得些银子,多安排的亲信罢了,银子,难道我会缺?亲信安排了,能用就用,不能用还不能换吗?最多明年开春,就算是我不说,老太太也会让她也会放手的。”有她名正言顺的伯爵夫人在,这家里的大权根本不可能让二夫人长久握着。不然沈家可是脸面全无了。今年还能勉强说是快到新年了,正是最忙的时候,怕她刚回京城,一时接手不了,让嫂子搭把手。可要是明年还是二夫人主事,那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了,老太太即使想打压她这个三媳妇,也不会拿家族声誉来开玩笑。 “嬷嬷,三爷和我说了,过些日子,赶在过年前,开一次祠堂。这几年我们在外,孩子们都没入族谱,这事要先办了。”稍坐起了身子,周氏看着苏嬷嬷道。轻霞已经放下了琵琶,正站在周氏后面,给她捏肩。 ”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同意把安理少爷记到你的名下,这世道,可没有主母有嫡子,庶子亲娘也活着,就把庶子记在嫡母名下的道理。“若说刚才苏嬷嬷还是有些担心,那这会儿可就是焦急了,就怕自家小姐,万事不经心,吃点亏也不计较。 ”嬷嬷,你跟着我多少年了,我是那任人欺负的主?”周氏眉眼全部展开,绽开了一抹笑,不同于一般的闺秀,这抹笑容极张扬,竟使得她有了一股凌厉的味道。 11、第 11 章 “可毕竟这是老太太的意思,若是老太太执意坚持,夫人也不好反对,不然这不孝的罪名套下来......”关于对安理的问题虽然苏嬷嬷还待问下去,但是明显周氏却不打算多说,而且没待她们继续说下去,外边就有丫鬟通报,说二姑娘过来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我们母女说说悄悄话。”在沈璇进门的时候,把房里所有人都赶出去了。 “娘,可算是想起女儿了,璇儿都快以为你都把我忘了。”看着苏嬷嬷她们走出去了,沈璇虽然疑惑与周氏怎么忽然传唤自己,但还是自然的抱着周氏的胳膊撒娇。 “璇儿,娘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把你一个娃娃,独自留下三年。”周氏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儿,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 “娘,璇儿大了,会照顾自己的。”她又不是真的小孩。 “璇儿,你还小呢,才六岁。璇儿,最近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知为什么,沈璇总觉的周氏温柔的笑容下,似乎还有浓浓的担心。虽然对于母亲的关注觉得有些温暖,但是也有些奇怪,怎么不去担心内宅的暗潮汹涌,反倒担心起她这个过的好好的女儿了。 “娘,有您在,谁敢让我不顺心啊。”开心的笑了笑,沈璇说到。 “嗯,前些日子,锦绣坊送来了今年最时兴的花样子,娘看了一些,很是不错,就让她们明日过来,你也多挑些,快要过年了,可要把璇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看着沈璇身上月白暗花云锦掐毛边上裳,外罩一件藕丝琵琶衿厚袍子下着紫缎素绒裙,虽也是格调高雅,但到底素了些,“璇儿小孩子家家的,正是穿鲜亮颜色的时候呢,今年流云红缎和桃花云雾锦都染得极为出色,正好给璇儿多做几件。” 沈璇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显是很高兴的样子:“嗯,谢谢娘,到时候做多了,娘可别嫌。”心里再把周氏的话过一遍,沈璇已是明白今日周氏为什么叫她过来了。她这位老妈,果然是不简单的,说是做衣裳,看不得女儿穿的太素,可实际应该是在担心她太过暮气吧。 她一个老太婆重生,许多时候还调试的不够好,这不,就被周氏察觉不不对来了。倒也不是周氏会怀疑女儿换人了什么的,应该是怕三年不见,女儿的性情被养坏了,所以周氏才会担心吧,毕竟,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早慧就已经不是什么好事了,更何况这早慧里还带着暮气。想上辈子刚穿时,周氏也只以为三年不见,孩子的个性有些变化而已,但这辈子的重生,竟然都严重到要单独谈话了,看来以后真该注意些了。 “苯娃,说什么话呢!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要计较几件衣裳不成。”周氏水葱般的指尖,轻轻的点了下沈璇的额头,嗔道。 “娘~~”略有些害羞的把头埋到了周氏的怀里。 “前些日子,你舅舅送了年礼过来,里面有一匹火红的小马驹,璇儿想学骑马不?”抱了女儿在怀里,周氏带点诱惑的语气问道。 “小马驹?”这下沈璇真是有些吃惊了,不是因为马,而是在她记忆里,这批小马是送给了安瑾学骑马用的,可现在周氏竟然问她要不要学? “对,毛色光亮的像天边的火烧云似的,璇儿一定会喜欢的。而且你哥哥要学骑马的,璇儿去不?”周氏继续不遗余力的诱惑。 “去,去,娘,我们说定了,小马送给璇儿。”沈璇两眼发亮的应下来。这次她是真的激动了,虽然书院也有骑射的课,但是参加这门课的女孩子并不多,沈家男人是出了几个武将,但女孩绝对是走的才女淑女路线的。她上辈子也和老太太说过想去上骑射课,却没被准许,没想都现在她娘竟然主动提起让她和哥哥一起学,真是太意外了。 看着女儿笑的明亮的脸,周氏才略略放下心来,再随意的聊了大半时辰,才放沈璇回去。 看着女儿开心的回去了,周氏刚才笑的温柔的脸才沉了下来,手里的茶盏发泄般的重重的放到旁边的矮几上。 周氏觉得胸膛里闷着一团火,烧的她直想做点什么来出气。才离开三年,她好好的女儿,竟被养的这般懂事。 懂事代表了什么,懂事就是经的事多了,才懂了。她周氏的女儿,可以傲气,可以骄纵,可以给人脸色看,可就是不能看人脸色。 不提周氏这里因为误会沈璇这几年被”虐待“了,怕她慧极必伤而决定转变对女儿的教育方针,让她多接触武事,活泼一下性情。就说沈璇刚得到了这么个好消息,正开心的回自己的院子,却又在花园岔路碰见了带着沈安理的李姨娘。 “二小姐安。这是从夫人那回吧?”李姨娘先迎来上来打招呼。 “嗯,姨娘和弟弟是从老太太那来吗?”李姨娘来的那条路,只通向老太太的馨德院。 “是,老太太说闷了,让咱们安理去陪着热闹热闹呢!”李姨娘凤眼微挑,神采飞扬,更把她原本八分的容貌衬出了十分姿色来。 看着沈璇看向安理手里的蜜蜡念珠,便笑着解释道;“这孩子就是爱玩,拉着老太太的念珠就不肯撒手了,这不,老太太没法子,就把念珠送他了。说是这念珠是般若寺的主持了空大师开光过的,给小孩子护身最好。” “那是老太太对咱们小辈的爱护呢。” “娘,我饿了。”正玩着的安理忽然开口道。 “那......二小姐,我就和安理先回了,小孩子禁不住饿。”李姨娘似是没发觉什么不对,还是一脸笑的和沈璇说道。 “嗯,那姨娘先回吧。”待走了几步,正擦肩而过时,沈璇又忽然回头,像是刚想起来般,对着李姨娘笑道;“安理弟弟的规矩,也要学起来了,都这般大了,再老是叫错人,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似乎没看见李姨娘瞬间僵住变得青白的脸色,沈璇笑笑的带着丫头们慢慢的走了。 12、第 12 章 在这个大宅院里,主人多,但是下人们更多。当家的太太们,得宠的姨娘们,各院的小姐们,甚至是掌权的嬷嬷丫鬟们,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可以说这座大宅院既充满了秘密,又没有秘密。 像是李姨娘和沈璇在花园里遇见的这一场,还没等沈璇回到自己院子里呢,周氏就连当时她们说话的语气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嬷嬷,去把这件事透给三爷知道,记住,别让三爷的人知道消息是从我们院里传出去的。” “是,夫人放心。”苏嬷嬷应道,“夫人,咱们又不出手?李姨娘这些日子,可是嚣张的没边了。除了在夫人面前还稍微有点规矩,出了夫人眼皮底下,这气焰,不知道的人都要以为她才是当家夫人了。而且今儿个,安理少爷这声“娘”,她竟然就敢那么妥妥的应下了,她是个什么东西,仗着老太太的宠,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出手?怎么出手?叫她过来立规矩,打发人过去训她一顿,还是真像璇儿说的那样,派个人过去教教安理的规矩。有什么用?膈应她我就不闹心了?”周氏略有些孩子气的撇了撇嘴;“和她计较,掉份!嬷嬷,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我要的不是争宠,那些小动作,我也不屑做。这次要记入族谱的事,三爷若是心里是明白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用我出手。若是他不明白了,我自然也有我的做法。”冷笑一声,周氏淡淡的说。 苏嬷嬷感到周氏露出的一点寒意,知道自家这位小姐是动了杀心了,她这位小姐,自小就是杀伐决断之人,她虽不会为了争宠而多造杀孽,但若是为了儿子嫡子的地位,也觉不会心慈手软。有些欣慰的看着自家小姐,苏嬷嬷安心的出去做事。不必瞎担心了,小姐自小就是有主意的,万事心里明白。 当每天都过着相似的日子,时间其实是过的很快的,一天又一天的向前推进,让人几乎感受不到它的流逝。当绿浓拿出了前些日子锦绣坊做好的新衣给沈璇挑选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了,今日就是给她的几个弟弟妹妹还有二房的沈雅入族谱的日子。 其他人都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沈安理,据说安理是老太太亲点的名字。只这名字,就够让人浮想联翩了,再加上李姨娘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虽是旁支远房,可毕竟要比其他姨娘尊贵些。 这些日子,沈府下人间最热门的流言就是老太太极为喜欢这位少爷,并要把他记到三太太名下,做嫡子养。据说是连三爷都是同意了的。这些流言传的有板有眼,在沈府极为风靡,要说还有谁不知道这个的,可能也就只有柴房的二傻子了吧。 “三小姐,您别担心,都是那些该烂了嘴巴的人胡说而已的。”一边给沈璇汇报府里的流言,一边义愤填膺的反驳的正是前些日子周氏给沈璇送过来的丫鬟之一,秦嬷嬷被打发了,沈璇身边只有绿浓一个大丫鬟在,其他小丫头也不顶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周氏就又送过来四个,沈璇挑了这个脸圆圆长着可爱娃娃脸的补了还有一个的大丫鬟空缺,改名叫红淡,其他三个就改名叫琥珀,琉璃,珊瑚作为二等丫鬟先放在院子里了。 上辈子的沈璇撵走秦嬷嬷是在两年后,那时的周氏也给她送过来四个丫头,当然就不是目前的这四人了。所以这些丫头对沈璇来说也都是陌生的,各自的性情和长处也都要重新的摸索。让红淡补了大丫鬟也不过是看周氏的意见。 “自打红淡姐姐来了,咱们屋里就热闹了好多。”绿浓又拿了件软毛织锦披风给已经装扮好的沈璇披上。 红淡见绿浓过来,自动就后退了一步,让出了沈璇身边的位置,虽然她比较年长一点,绿浓也叫她一声姐姐,但是她们也都心知肚明,在这房里,三小姐最倚重的还是绿浓。 “走吧,不早了,我们去正堂。”打开门就能感受到冬天的威力了,拢了拢披风,沈璇带了绿浓红淡往沈家平时无大事都不轻易使用的正厅弘德堂走去。虽然入族谱的仪式女眷参加不了,就连宗祠后进不去,但是在族长在族里长老和男丁见证下写完族谱还会到正堂宣布,所以家里各人都是必须先等在正堂的。 等到了弘德堂,基本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大家也都到了。作为名义上的嫡子嫡孙的沈道辉,沈道烨,沈安璧,沈安瑜和沈安瑾都是不在的,他们直接去祠堂了。 因为沈雅和沈贤都才是一岁左右的年纪,也没被抱过来,作为目前弘德堂里最年幼的沈安理就显的特别显眼,再加上这段日子里穿的沸沸扬扬的流言。使得投向他的各色目光也特别多。 刚进门,沈璇也是先把视线投向了沈安理,或许是因为李姨娘不在的缘故,在这样的场合,作为姨娘,当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他一个小小孩,被抱上宽大的椅子上坐着,显得有些不安。 堂中的众人虽然都是端着笑脸,但是气氛却很有些和外面寒冷空气相媲美的架势。沈璇去向各位长辈问过安后,也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旁边分别是沈琪和沈h,沈秀坐在最末位。 互相笑着打过招呼后,沈璇和沈琪并没有再说话。倒是一向不是很待见沈秀这个庶女的沈h这会儿可能是因为有些无聊,正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没过多久,老太太又吩咐人把沈安理抱过去了。周氏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完全不懂老太太的暗示般,大太太刘氏也是如此,她正不动声色的和两位弟媳妇闲聊。刘氏今日应该是特意打扮过了,有了脂粉的遮盖,她的脸色倒是看起来好了很多,但是一身净素的装扮和手腕上了显得太过空荡的羊脂玉镯,还是能明显感受了失去丈夫对这个女人所带来的伤害。 而二夫人养气的功力就差了很多,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是她那眼里明显的嘲讽和要看三房热闹的兴奋,只要是明眼人,就没有察觉不出的。果然,经过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和相对次一级的庶女的差距,在沈家三个儿媳中就能很明显看出来。 看着着满堂各色人的表现,已经知道结局的沈璇,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场翻拍的电影。剧情大概是差不多的,但是好像又有了微妙的不同,仔细感受,其实也不乏趣味。 在秦嬷嬷的离开,红淡四个完全不在记忆中的丫鬟的到来中,沈璇就已经明白,自己现在就是自己生命里最大的一只蝴蝶,虽然是重来,但是原本的轨迹也可能会因为一点点的小改变而完全不同。 而最近,她一直觉得很空虚,因为除了不再嫁给宣王世子和努力让曾经对她好的人过的幸福这两点,沈璇发现虽然刚重生时想的是自由,精彩的过这辈子,但是,岁月真是太残酷,它留下的痕迹不止在肉体还在灵魂。虽然现在拥有那么年轻的身体,可是却还是六十岁老太太的苍老心境。不想有大的改变,也不想报复那些曾经的仇人,更不期待爱情。也许,她今生最好的结局就是平稳安逸的过完吧。 相通此节,沈璇忽然觉得无尽悲凉,忽然其来的情绪像是冰冷的深海般要把她溺毙。直到此刻,沈璇才发现,她有重来的机会,但是,却没有重来的心情。 “礼,体也。言得事之体也。”家里的男人们也在录完族谱全都到了,沈璇见她爹嘴巴张张合合的在说着什么,可是声音似乎很遥远。她知道此时沈安理正式以沈安礼这个名字记进族谱,还知道他和他们,这里大部分人的未来。可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别人的未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内心翻滚着各种情绪,内里越是汹涌表面越是平静。安静的应对,安静的回房,安静的打发了所有丫鬟,,换上不起眼的衣服,拿上足够的银钱,翻窗,选的是那扇外面植满紫竹的窗子。在这座熟悉的宅院里挑人最少的小道,碰见有人过来就飞快隐藏,穿过花园,穿过回廊,走到最荒凉的春日院。在这里靠近墙角的水缸后,一个小小的洞口,在爬出去的时候,沈璇甚至记得脱下外袍免得弄脏。没错,这是一次逃亡,她就像分成了两个人,以最冷静周密的姿态做着最疯狂的事。 出了沈府,走过一条叫做永平的长街,就是京城里最繁华的东坊。虽然是冬日,但是东坊依旧人来人往,锦缎,丝绸,狐毛围脖,孔雀翎披风,往来交错间尽是富贵。快要过年了,今天的阳光特别的好,照的人们连脸上的笑容都温暖了几分,东坊一片生气勃勃的繁华。 而就是在这个冬日里难得温暖的日子里,谈笑着从墨香书坊出来的少年,就这样遇见了那个在街角迷路小猫般的女孩。脸上虽然一片空茫,却让人觉得,她似乎会随时会失声痛哭。 “沈二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被带出来玩和伺候的人走散了吗?”一叠声的询问。 沈璇有些迟钝的抬起头,被那个逆光中身影刺的有些眼睛疼。 13、第 13 章 “王爷?”待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恍惚间,那唤了千万遍的称呼也极其自然的溜出了口。 “嗯,什么?王爷?”沈璇的声音有些低,眼前的人分明是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啊,你见过我父王是吗?的确,我们是长的挺像的。说完还呵呵笑了一下。 竟然是他,齐修宇!为什么会在现在遇见他,怎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位宁王世子? 血缘的强大威力在齐家的男人们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张脸,和齐修涵,她上辈子的丈夫,起码有七层相象,乍然一看,脑子还有些恍惚的沈璇差点以为遇见的是齐修涵,所以才脱口而出一声“王爷”。但是,这个齐修宇明显是认识她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虽然情绪失控,但是当需要冷静用脑的时候,理智就能压下感性,甚至下意识的就能做出最好的反应来。装作戒备的样子,沈璇后退了一步,小心的问。 “在下齐修宇,是宁王府的,我们两府平日里也是多有交往的,姑娘有听家里的长辈说起过吗?我曾经在宜王府的赏花会上见过姑娘一面,不过姑娘可能没有看到在下。”齐修宇温柔的笑着说。 听他这么一讲,沈璇倒是想起来了,上辈子时,在婚后拜见各个皇亲的时候,齐修宇也曾经提过,在她很小的时候,曾见过她,原本以为只是玩笑,原来是真的见过吗。 “沈姑娘一个人在这东坊可不安全,若是不介意,我送你回去好吗?”齐修宇的笑脸,像是能在阳光下发光。说起来,他真是个很好看的少年。不过分美丽,不过分刚硬,也不过分凌厉,是那种一切搭配的刚刚好的自然大气的好看。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那么他就是属于那种谁都不会讨厌的,像吹过的风,像宁静的湖,像蔚蓝的天那样虽然不会让人惊艳,但绝对看着舒服的长相。 可是看见他这副摸样,沈璇就觉得自己憋着一股气,一股从上辈子憋到现在的气。真是相像,就像那个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都是这么温柔无害的模样,既心软,又老好人,而且还不是装的,是真的好人。别人哭一哭,就要去安慰,别人有困难,就要去帮忙。为了他这破脾气,她曾经受了多少委屈。 “介意,不用你送,我自己会回去。”板着脸,冷冷的回道。沈璇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实在太没大家风范了,可是这会儿还哪有心情管什么狗屁风范啊。原本就心情郁结,结果还看到了这张会让她更加郁结的脸,好想过去踹两脚。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虽然有些迁怒,但也不至于让她到无理取闹的地步。 被这么明显的嫌弃了,他的记忆中,好像还从没被人讨厌过,齐修宇噎了一下。然后好脾气的笑笑,“既然如此,那沈姑娘多加小心。”然后笑着走开了一些。 被这么一闹,沈璇道再没有那些伤春悲秋的心情了。看着东坊的繁华,反正都出来了,那就好好玩一下吧。 往对街的一家细点铺走去,感到齐修宇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这家伙,果然连脾气也很像。 齐修宇跟着那个小女孩在细点铺各色零嘴这个包一点,那个尝一下,或皱眉或微笑。噗!在吃到酸梅的时候还把一张笑脸皱成了包子样。在绸缎铺这个摸摸,那个看看,一脸新奇,不过大家小姐一般都会有铺子送上门让她们挑选,也难怪她新奇。 然后是书画铺,街角卖些木雕首饰的小摊,偶尔经过的卖糖葫芦的小贩,一路不紧不慢的游玩。直到天色渐晚了,沈家姑娘似乎也玩的有些累了,就招了停在路边的小轿子,在东坊有很多这样的可以临时租用的轿子,有可以坐人的和可以送货的两种,非常方便。 齐修宇一路跟着直到了沈府后门,看着这小丫头安全到了,才施施然的准备回家去。看着那她溜进门时狠狠的瞪他的那一眼,不禁失笑。这丫头,真是有趣,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讨厌自己,嗯!下次见到了再问问看吧。 可怜的他还不知道,有趣的沈家小姐想的是:”真倒霉,第一次出门就碰见这张脸,希望以后再也不会遇见就好了。决定了,以后有齐家男人出现的场合,全部自动退散。“ 人果然是需要偶尔放纵一下的,偷偷再遛回来的沈璇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七拐八拐,安全回房。很好,没有生疏,一直都没被发现。 ”小姐,起了吗?快要用晚膳了。”外面传来绿浓的声音。换回衣服的沈璇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拇指,很好,时间也掐的刚刚好。 “绿浓姐姐,进来吧。我起了。” “小姐,锦绣坊的骑装也送过来了,小姐看看,喜不喜欢。要是有不合适的,就让她们再改改。”绿浓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青皮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大红的骑装。 “现在拿来不是也不能穿,要到春天才能骑马。”随手翻了翻,果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店,款式和手工都是没的说的。”对了,虽然不能骑,也可以去看看,听说舅舅又给哥哥送来一批全身漆黑发亮的马驹,明天去看看,是我的红马漂亮还是哥哥的黑马漂亮。 “嗯。”绿浓高兴的点头;“虽然还没见到,但是一定是小姐的小红马比较漂亮,和这件衣服和搭。”看着自家小姐有些兴奋的笑脸,绿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先前回房的时候,小姐的脸色那么差,还把所有人赶出去,说是累了要休息,可把整院子人都担心死了。还好睡了一觉,好像就心情变好了。嗯,没准是因为早上起的早了,小姐没睡饱,才会脸色难看。 透过妆台的镜子,看着开始傻乐的绿浓和一脸放心了的其他人。沈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哎,还是要继续装啊,虽然以她的功力要混过别人是很容易,但是一直装小女孩,还是觉得有点累。 14、第 14 章 原本要看小马驹的计划到底是没有成行,因为第二天沈家的四位到能出门交际年龄的女孩全被三夫人带出去了。反正目前府里的事都让二夫人揽了,三夫人这个正经伯爵夫人反倒在年关这样的时刻意外的清闲。 而年关除了要忙碌的准备过年,从十一月开始到明年的四月也是京城贵人们很重要的社交季,因为要过年的缘故,很多外放在周边地区的官员会回到京城过年。而最重要的是各地的藩王全部都会聚集于京城。 按大齐的制度,藩王们对居住地会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永居京城,一般封地比较差或是极得圣宠的藩王会选择这种。而另一种是永居封地。藩王没有皇帝的特许是不允许外出随便溜达的。而选择居于封地的藩王,安例需要每年十一月份开始陆续进京过年,而在来年开春后才会回去封地。而来的时候是单身汉,回去的时候,往往就带着媳妇或是婚约了。 这也导致了大齐一向很重要的风俗,富贵之家喜欢在冬天定亲,在春天办婚事。从定亲到成亲双方一般都会有一年以上的时间来准备。若是在那年的春日选不出好日子的,会宁愿把婚礼推到下一年举行。对女人们来说,当不了春日新娘,总是会让人有些遗憾。最容易被人嘲笑的一种情况就是既不是春日新娘又定亲没满一年就匆匆举办婚礼的。 今日周氏要带女孩们去的是吴家举办的梅宴,而被坐在马车里的几个沈家姑娘八卦的吴家新娶的媳妇王氏就是这样的情况。她是于冬末和吴家三少爷定的亲,可在今年九月就嫁了过去,中间只隔了半年。 “如今京里都传疯了。都说王氏才隔了那么几天就嫁了,是要给吴三少爷冲喜来着。”沈h神秘兮兮的说。吴三少爷身体不好,在夏天的时候还差点熬不住暑气的事大家也都是有所耳闻的。 “冲喜?王氏也是大家,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家的女儿?”沈琪惊奇道,她过了年就十岁了,已经快到了可以相看定亲的年龄了,所以对这方面的话题比别的姐妹没都要敏感点。 “隐隐约约的听说,王家的这位女儿,是干女儿,其实是远房亲戚家的小姐。”沈秀接口道:“王家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好推了吴家的婚事,又不想让自家的女儿嫁给个病秧子,就认了个干的。” 听到沈秀这么说,沈璇略有些惊奇的看向她,没想到她这位三妹妹还是消息最灵通的一个。 “三姐的耳报神倒是多。”沈h看着沈秀笑道。 “是太太和姨娘说起来的时候,我正在旁边玩呢,就听了这么一耳朵。”沈秀神情略有些不安的解释道。 说着话,时间过的也快,渐渐的就感到马车在减速,然后慢慢的停了下来。车外随车的嬷嬷的声音响起;“到了地了,姑娘们。” 由最年长的沈琪先下,然后是沈璇,沈h,最后才是沈秀,女孩们一个个踩着包棉缎绣花脚踏轻盈的落地。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这是个很宽敞的院子,边上已经停了□□辆精致的马车,周氏的马车也在旁边,但是还有一辆给嬷嬷们乘的马车却不在这里,车夫们都有专人领着去外面休息了。院子的月亮门处有两个粗壮的嬷嬷守着看,过去以后就是吴宅的内院了。 单有这个停放马车的院子,就能看出吴家的富贵和底蕴,京城一向寸土寸金,特别是位于东坊和皇宫之间的豪华地段。新贵们即使有能力在这里买到一座宅院,但面积绝对大不了,一般来说有访客到,就会有专门的轿子来接待客人。而只有老牌贵族们才有宽敞的“停车位”。当然,还有更为宽敞华美的花园。 吴家就以有一大片的梅林而闻名,据说是当年□□皇帝特意为了吴皇后而种植,后来皇后去世之前曾说:“我一生最为钟爱梅花,最幸福快乐的日子也是在梅林里度过的,希望我娘家的女孩子们也有这样的福气。”后来□□就尊了她的遗院,把这梅林送给了吴家的女儿们。而现在,每年的冬天,吴家所举办的赏梅宴也都快变成贵族圈的定制活动了。 领路的丫鬟一边介绍着花园的景致,一边领着沈家众人往今天聚会的地点落梅亭走去。 “伯爵夫人,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今日你可是最晚的一个了,没说的,先罚酒三杯。”刚进落梅亭,就有一个年约三十的中年美妇笑着迎了上来。她就是目前吴家的当家夫人林氏,虽然已经快四十的年纪,但因为保养的极好,虽人到中年,但风韵犹存。着一件翠纹织锦的羽缎袍子和暗红的万字如意纹曳地裙,头上偏梳的反绾髻上应景的插了两支赤金红宝梅花钗,显得她很是端庄富贵,脸上带着爽朗的笑。 “姐姐这不是寒碜我吗,还伯爵夫人,那我可也叫姐姐侯爵夫人了?”周氏看来和这位是极为熟悉的,两人一开口就打趣上了。 “三娘你这张嘴呦!真是一点亏不吃,罢了罢了,我可说不过你,不过你怎么说,这罚酒还是要罚的。”说着招呼了跟着周氏的四个女孩:“你们沈家,可真是美人窝,这一个个的,都那么标志,来来,咱们去那边玩。”说着就牵了沈琪的手,领着她们上前,此时周氏在各个夫人的起哄下已经喝完了那三杯罚酒,上前领着她们拜见了一圈,又被亭里其他的女孩子拜见了,又是见面礼又是恭维的乱了好一阵才各自坐了下来。 整个落梅亭下都烧着地龙,因此很是温暖,又有三面都是里一层银红薄纱,外一层毛缎的设计,要看景了就可以把毛缎拉起。还有一面是可供进出的,只挂着纱帘。女孩子们并不和大人们合坐,而是另划了地方,全都摆上小矮桌,上面摆了些点心茶水。亭外另有一块地方盖了不大的避雪蓬,里面有仆人们在打理着烤肉。 因沈璇她们是最后到的,所以比较容易引起关注。这不,一坐下就有人走过来了。 15、第 15 章 来人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女,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笑容温和,看起来还是很讨人喜欢的。“阿琪,你可来了,从放了假,我们就没见过了呢。”看了这个是沈琪在锦绣书院的同学了。 “明珠,这几位是我的妹妹,二妹沈璇,三妹沈秀,四妹沈h。”沈琪指着三人一一介绍过去。然后又转头对沈璇她们说到:“这就是吴家的明珠小姐了,明珠功课极好,待来年你们也进了书院,可要多多请教她。” “阿琪,哪有你这么恭维人的,说的我都要脸红了。”吴明珠嘴上虽这样说,但是从她脸上的笑容看的出她对沈琪的好话还是很受用的。 “我们都没学过多少,到时候进了书院怕是什么都不懂,明珠姐姐可要多指点指点我们。”沈秀一贯嘴甜,今日也不例外,先说了几句功课,又夸了吴明珠的衣裳做工精细,头上的发簪样式新颖,没一会儿就把吴明珠哄的什么似的。 沈h有些轻蔑的看来沈秀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虽然看不惯沈秀对谁都巴结,但是她自己平时还是挺享受沈秀的讨好的,而且沈秀就和吴明月聊天也没忘了时不时的拉着姐妹进入话题。 陆陆续续的,有认识了一下别家的姑娘,随便的聊了聊吴家的景致,流行的衣服首饰,平日在家是的消遣。沈璇嫌话题无聊,就给说要去看梅花,给周氏报备了一下,带着绿浓红淡往梅林去了。 “小姐,这么多家的小姐都在呢,这么不和她们多聊聊?”绿浓小心的扶着沈璇,前两天都在下雪,虽然今日天晴了,但是地上还是有很厚的积雪,而红淡就拿着伞在旁边跟着。 “就是觉得有点闷,出来散散。”随手把暖手炉递给红淡,折下一支了梅花,这淡淡的冷香果然是让人心旷神怡,连着多天的郁气都轻了很多。 “小姐,小心冻着。”唠叨了一句,绿浓又小心的问道:“小姐是有什么心事吗?”边说边把沈璇往林子旁引,那里有个假山,上面有个小凉亭。这么冷的天,可不敢让小姐长久的呆在雪地里,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正好那个亭子周围也是围了棉缎的,应该也是吴家备好的歇脚地点,里面肯定有准备碳盆热茶等物。 “没有,就是想着开春就要进书院了,有些担心而已。绿浓姐姐,书院好玩吗?”沈璇随口找了个理由,她总不能说自己最近觉得人生毫无激情吧,那还不把绿浓吓死。 正当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正当她们走到假山下时,那凉亭里竟然传来了一阵琴声。沈璇只觉的有些耳熟,但是又想不起这是什么曲子。 红淡倒也是个机灵的,看见沈璇似乎没有上去打扰的意思,马上四下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假山内里别有乾坤。是被一条隐秘弯曲的小山洞完全打通的,由靠梅林的这边一直通向湖边,靠湖那边的一段被特意加宽了,放置了石桌石凳,应该是为了夏季观荷垂钓而准备的。 当然,现在沈璇发现这个位置用来听琴也很不错。红淡很是乖觉的把自己的披风垫到石凳上,又笑着把手炉塞回了沈璇手里,才在一边安静的站了。绿浓也不放心的重新拢了拢沈璇身上的红狐围脖和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又把自己的披风盖到她腿上,这才放心。因是她们处于山洞的避风处,并不很冷,沈璇也就没有没有拒绝两个丫鬟的好意。 在她们折腾了这一番的时候,上面弹琴的人一曲终了,有开始弹一首新曲了(1)。这次沈璇倒是听出来了,这首赫然就是会在十几年后闻名整个大齐的《香如故》,虽然曲调还有些微瑕疵,但是那宁静淡然又傲骨不屈的意境是完全能感受的出来了的。 那么,上面的那位难道就是大齐继锦绣书院的林岚大家之后,又一位被称为于琴艺上登峰造极的湘夫人? 这位湘夫人大概会在十三年后于一次冬日诗会上以一曲《香如故》而声名鹊起,因为她的一切都是一团迷雾,甚至没人知道她叫什么,所以最初人们就以香夫人称呼她,但是后来人们被她琴艺上的才华一再惊艳,很多名士才子都拜倒于她的琴音之下,觉得香夫人这个称号太过浓艳风尘,配不上如此大家,才渐渐改成了湘夫人。 那么,这个神秘的湘夫人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段出现在吴家呢? ”夫人,咱们还是回吧,没准待会儿太太她们就往这边来了。”沈璇听到了上面传来的说话声,看来这个地方不只是适合听琴。 “怎么,我这个三夫人就这么见不得人?”口气里有些自嘲。 “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自个儿。”丫鬟的声音已经带了点哽咽;“夫人,三少爷会好起来的,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若好了,只怕就瞧不上我这个夫人了。我一个偏房庶女,哪配的上堂堂吴家三少爷,你忘记王夫人说的了,就算是嫁来冲喜都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话虽听上去满是嘲讽和怨气,但说话的人却是语气颇为平和。看来上面的就是吴家新娶的三儿媳妇了,不过没想到冲喜的谣言竟然是真的。不过估计也只有这位刚嫁到吴家不就的新媳妇才不知道这假山别有洞天,不然怎么敢在这亭子里说话。 “若是表少爷在家......” “住口,焦尾,你的规矩呢!”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声打断了。 “算了,不谈这些,焦尾,你听我刚才的这首新曲如何?”谈到曲子,这位三夫人倒是很有几分兴致样子。 “奴婢觉着比前些日子做的曲子都要高一筹,听着让人心里很是宁静。”这随身的丫鬟跟着主人接触的久了,看来也颇有些见地了。 “宁静,是啊,我从没这么宁静过。想想现在这样也好,有吃有穿有人伺候,就算以后有什么事,吴家这样的大家也不会与我一个弱女子为难。那我就可以专心于琴艺,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无趣。”轻笑了声,接着是一阵收拾东西的声音传来,“走吧,咱们回去把这首曲子谱出来。” 而此时的沈璇却觉得那就轻飘飘的“那我就可以专心于琴艺,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无趣。”对她来说简直如醍醐灌顶。 她原本一直纠结于重生的意义,有觉得生活没有乐趣,又想到自己这辈子是不会再爱上谁了,那到了年龄,按着家族的意思,嫁人,搭伙过日子,继续宅斗,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未来完全没什么可期待的。 而此时吴三夫人的话却给她的人生指了另一条道路,一条类似林岚大家和后来湘夫人的道路。在某个领域,达到顶峰,受世人推崇,那么即使她不嫁人也不会带累家族其他女孩的名声,反而会被赞扬有名士风度。而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投入全部心血,也能使她的生活更加有趣些。 16、第 16 章 在立下人生目标之后,沈璇说面临的就是,要往哪个方向发展。在大齐,女人最为有名的就是诗词,戏曲,舞蹈和乐器,不用说,戏曲是第一个排除的,接着是舞蹈,几乎所有的舞蹈大家都是青楼名妓,再说沈璇对这两样兴趣也不大。 而不走剽窃路线的话,沈璇对自己与诗词上的天赋其实很不看好,毕竟她还带着现代人的烙印。乐器的话,她上辈子在古琴上还是有一定造诣的,毕竟这可算是是世家女子的必修技能了。怎么说呢,非常适合卖弄和装逼,那,要不,这辈子继续深造? 上面的那对主仆已经走了,沈璇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也从小山洞里出来。 此时又下起了小雪,但天色还是很明亮,一阵风吹起,成片的红梅映着雪繁华盛开,也有被吹落枝头的,那一片飘摇的雪里掺着依稀的红,随着风,上下翻飞,姿态妖娆,更兼有梅花暗香袭来。刚出得小山洞,眼睛一时还不太习惯外面的光亮,微微眯了眯,一睁开竟是这样如梦似幻的景致。沈璇忽然觉得自己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前尘往事如浮光而过,只定格于这一片美景,只定格于眼前。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她却觉得心中一片火热。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想把这一切留下。 沈璇的嘴角慢慢展开,脸上的表情也开始舒展,最后定格于一抹带着肆意的笑容,还有那晶亮的眼神。那有些失序的心跳,那微微颤抖的手,都在叫嚣着,绘画! 眼前的景致是很美好,可沈璇三世为人,也并不是没有看见比这更美丽的风景,或许这就是一种缘分,一种人与自然的缘分,偏偏在这里,偏偏在这时,一瞬间顿悟。 “走,我们回去。”沈璇踩着略为欢快的脚步,往回走去。 至到半路,不远出处有一行人嬉笑着走来。“二姐姐倒是手脚快,我们才出来说要折几支梅花回去插瓶,二姐姐这里都有收获了。”走到近前,沈h欢快的看着红淡手上的几支梅花笑着说。 “沈二姑娘,咱们都出来了,你一个人回去也是无趣,要不随着一起再逛逛,待会儿一起回去,咱们烤鹿肉吃,岂不美。”吴明珠放下原本挽着沈秀的手,笑着上前几步,挽了沈璇道。 “我阿璇就成了,叫什么沈二姑娘,听着都麻烦,我只管叫你明珠姐姐,可不要喊什么吴大姑娘,”沈璇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 吴明珠一呆,先前见面时这小姑娘可是不怎么说话的,不过又一想,可能是人家孩子初见时怕生,现在玩了一会儿,就放开了,又看着眼前这半弯着眼笑的明媚小脸,只觉的比自己最最喜爱的娃娃都可爱,让人都想抱在怀里捏捏揉揉了。 “阿璇,你先出来的,怕是人都没见全呢,来。”吴明珠牵了沈璇的手,往后走了两步,给她介绍这是尚书家千金,那是御史家姑娘,一圈下来,不一会儿,就都熟了。 沈璇看着站在比较外圈的依然是挂着笑脸的沈秀,隐秘的笑了笑。没错,她就是故意的,见沈秀故意巴结吴明珠,她就把吴明珠拉到自己身边。 随着她把自己放开了,那些恶趣味和坏心眼也回来了。上辈子沈秀对她做的事,虽然没打算要可以报复,但是偶尔欺负欺负一下她,沈璇还是很乐意干的。别说她欺负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就是小心眼,那又怎么样! 这边一帮丫头只带着嬷嬷和丫鬟出来,没大人在边上看着,就玩的特别欢快,一个个脸上红扑扑,眼神亮晶晶,看着倒是比红梅都要喜人几分。 那边夫人们在忙碌的年关能出来小聚一下,气氛也很是不错。不过她们当然不像孩子们,只是出来玩的。 “沈夫人,你们家几个小的,明年也要入学了吧。”郑御史的夫人满脸堆笑的问道,她是个长的很福气圆润的女人,笑起来更是可亲。 “是啊,送去书院让夫子们调/教,省的在家每日里闹的头疼。”啜饮了一口杯中用雪水泡的梅花茶,周氏道。 “我家那个也是,也就在外面看着乖巧,小孩子,就没有不闹的。”郑夫人叹道,接着又问;“大姑娘明年有十岁了吧,可还上书院?”挺郑夫人这么问,旁边的几个也暂停下谈话朝周氏看了过来。 “还上的,琪儿学的好,又乖巧,我家老太太还让她看着些底下几个不省心的呢!”周氏笑着说,眼里流露出几分满意。 郑夫人连周边几个夫人也都满意的笑了。 按大齐风俗,女主一般是定亲就不再去书院了,郑夫人其实就在在含蓄的问,沈琪可曾定亲,听到周氏的回答,她们自然就心里有数了。 其实这也是周氏带着几个女孩出来的重要目的,大嫂寡居,自然不好带着女儿到处走,但是沈琪到了年龄了,也不能不带出门,总要让一些合适的人家相看相看的。周氏把这事做了,自然就能卖大房一个好,也是尽她伯爵夫人的责任,对于在家里还是在贵族交际圈里的名声也都有好处,何乐不为呢!她可不像二嫂李氏,目光短浅,只懂抓权抓钱,毫无大家风范,要知道,真正的世家,钱权都是放在台面下的,表面上,看中的那是名声,是做派,是风骨。 吃吃喝喝玩玩,时间是过的很快的,要是中间再加上勾点心,斗点角,探探别家的底细,听听流行的八卦,从身上的装扮,笑容的弧度,言语里暗藏的机锋研究一下各家亲疏关系,朝里的动向,那就更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 这不,玩的很满足的小姑娘们和八卦的很满足的夫人们,各自捧了几支红梅做纪念品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因四个小姑娘都有些困倦,周氏就让先前被姑娘们嫌弃太烦,影响她们说悄悄话的随车的两个嬷嬷坐了回去,怕没人看着她们睡着了不小心着凉或是磕到头。为了不会太拥挤,沈璇就被抱到了周氏的马车里。 靠着娘亲软乎乎的身子,沈璇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正在半梦半醒时,忽然,马车一阵颠簸,把沈璇给颠醒了,外面隐隐传来喧哗哭喊声。 17、第 17 章 “怎么回事?”周氏见女儿被车的晃动惊醒,这会儿马车索性停了下来了,不悦吩咐吩咐丫鬟出去看看。 “璇儿被惊倒了?”轻拍着沈璇的被,周氏略有些担心的问。 “没呢!只是不知外面是什么事?”笑着让周氏不要担心,沈璇掀开了些车帘,向外看去。周氏看着她有些好奇的样子,也没阻止。 冬天日头短,此时已有些天色将晚,不过因为临近年关,今日又是赶集的日子,外面街上的人倒也不少。马车前几步的地方传来哭闹声,一个画着浓妆,扭着腰肢的妖娆女人正在对随车的侍卫低头道歉,而在她身后,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被两个大汉抓着,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颈脖,看不清样貌和神色,姿态柔弱可怜,宛如一只濒死的天鹅。她略有些暴露的衣着此时一片凌乱,应该先前奋力挣扎过。 看着情形,沈璇已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们的马车,目前所在的是一条叫安平道的大街,是东坊安平,永平,长平三道中茶楼,酒肆最多一条街,而安平道的一条支巷更是全京城都有名的销金窟,赌坊,青楼云集。 看前面的样子,应该是那个女孩从哪个青楼逃出被逮住了吧。 “夫人,没什么大事,就是从隔壁街逃出个女婢,冲撞了咱们的马车。”出去查看的嬷嬷看了看仍靠着窗口往外看的沈璇后,向周氏恭敬的回话道。这些老嬷嬷都是精乖的很,哪会在小姐面前说青楼逃妓这样的话,一句隔壁街的女婢,主母自然就明白了。 “嗯,既如此,就让侍卫们莫要再理会她们,走咱们的吧。” 没等嬷嬷出去吩咐,异变突起,原本那女孩似乎是放弃了一般不再挣扎的摸样,哪知是在等那两个抓住她大汉放松,此刻被她抓住了机会挣脱开来,正死命往沈璇她们所座的马车扑来。 “贵人,贵人,救救小女子吧,求贵人就救小女子,今生为奴为婢,来世结草衔环,定报贵人的恩情!”因侍卫被那妖艳女人拖住道歉,这女子又极为敏捷,竟然被她窜到了车前,俯跪在那里又哭又求,好不可怜。 沈璇原本还觉得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眼熟,旦看清了这女子的长相,脑里一阵灵光闪过,可不是熟吗,这分明就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事。 当时还处于穿越文影响阶段的她,看见这个扑马车求救的女子,马上脑补了一大片可怜女孩沦落青楼,被主角所救,从此有了个一心一意,重新耿耿这样的桥段。所以当时理所当然的,沈璇救了她,还把她当回家看她机灵有眼色,就改名叫红淡,和绿浓一起做了一等丫鬟。 这丫鬟也的确一直忠心耿耿,陪着她从小到大,陪着她出嫁,只不过后来太过忠心耿耿,都忠心到担心男主人后继无人上了,帮着沈秀费心费力,让她当上了姨娘,后又是在沈秀的推荐下自己上场替女主人分忧。“奴婢也是担心小姐,一直无所出,若我得一男半女,养在小姐膝下,总是好的。”这是她当年被发现怀孕后的的原话,听听,多么忠心为主的一个丫鬟啊! 真是奇妙,沈璇现在就有一种自己是站在别人命运的十字路口上的感觉,只不过,这次,她不想再浪费同情心再拉她一把而已。碰见这样的情况,若不是此人,沈璇还是会佩服她从青楼逃跑的机智和勇气,按她现在的做法,当然不会再随便把一个人收到身边做丫鬟,但是还是会乐意帮人一把,买下她送去沈家的丫鬟□□处或是送到庄子上都是可以的。但是既然是这个“旧故”,那么“娘亲,闹了这么一会儿了,我都饿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周氏看着女儿无趣的放下帘子,有些奄奄的拿着桌上的糕点吃,赶忙低喝到;“侍卫们都是干什么的,一点小状况,到现在还没打发吗。” 不料此时外面又有了新发展,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看这位姑娘这样子,我们家小姐实在不忍,既然贵府不打算插手,那她我们就买下了。”声音虽然好听,但那话里高高在上的味道却让人皱眉。 “多谢小姐善心,多谢小姐仁慈,谢谢,谢谢......"外面一叠声的道谢,还夹着头磕到地上的闷响。 ”走吧,你们也跟过来,拿钱,交割卖身契。”然后就是一声冷哼加一句:“为富不仁”。 “哎呦,是是,遇见了贵小姐,真是我们家桃花几辈子修的福气,我这个当妈妈的,也替她高兴,呵呵,高兴,哎!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家桃花啊。那可是又漂亮又灵巧......"老鸨的声音渐渐传远。 “谁家的,这么没规矩。”听到那句为富不仁,周氏狠狠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冷冷道;“去看看,是谁家怎么教出的既仁慈又善良的丫头。” 要说这事,原本就是一件路上出了状况的小事,无论是沈家帮或是不帮那个求情的桃花,都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那小姐若真只是好心,完全可以等沈家走了后再买下桃花,可偏偏要中途出来这么搅合,一对比,就真有几分沈家不是的味道了,再加上丫鬟那嚣张的样子,分明就是有意甩沈家的脸,或是完全没把沈家放在眼中,也难怪周氏如此生气。 打开帘子看了一下,嬷嬷小心回道;“夫人,看着像叶家的轿子。” “哦?和吴家姑娘同列贵妃位的叶家?”周氏眼一眯,轻轻的问道。 “看着是,那随车的嬷嬷奴婢曾见过,是叶四小姐的嬷嬷。” “嗯。”马车已经重新动起来了,周氏也不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到底是没有根基的外戚之家,凭着家里出来一个贵妃和一个长皇子就轻狂的没边了。像吴家这样有名的后族,出了三任皇后,其中一个还是开国皇后,历代都有女儿入后宫的人家都不敢随意得罪各个世家。真是不知深浅,以为一个皇长子就是未来的皇帝了吗。也不想想,虽然皇后无所出,但吴贵妃可也是生育有皇三子的。” 18、第 18 章 沈璇于马车的摇晃中觉得自己眼皮开始打架了,于睡意朦胧中想着:“不知道这位善良的叶四小姐得了忠心的桃花丫头,能演绎出这么样的精彩故事。” 不提回到家沈璇打发人去买画具的事,只说周氏这边,一回房就发现沈道烨已经等在那里了:“夫人,今日玩的可好?”笑容有点大的过分。 周氏绕着沈道烨转了一圈,边转边打量:“三爷今日这么这么高兴,这喜气都快要溢出来了,说说,也让我开心开心啊。”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三娘,今日吏部的文书下来了,我补了兵部尚书。”沈道烨即使平时在怎么端着,此时也是忍不住开怀大笑。 “真的,先前传出风声不是说是兵部侍郎吗?”周氏也是一脸惊喜。 “兵部尚书郑大人前两日得了急病,你不是还备了礼着人探望过的吗,原本以为无大碍的,哪知忽然却有些不好了,连太医都说,怕是该准备后事了。加之有御史参林侍郎家宅不稳并收受贿赂,皇上圣恩,就让我补了尚书职。”沈道烨摸着一把美虬,不无得意的说。 “来人,备酒,在让厨下炒几个小菜,我要好好陪三爷喝几杯。”周氏在沈道烨对面坐下,欢快的笑着吩咐下去。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看的见惯了的沈道烨都有些呆。 这边这对夫妻在高高兴兴喝酒庆祝,那边二房那对夫妻也是在喝酒,不过气氛就没有那么愉快了,原本夫妻两坐在一起,气氛还是不错的,但是沈道辉一句;“我看着三弟妹这些日子,家事也上手一些了,你找个时间把家里的钥匙给她吧。”就让李氏的脸黑了个彻底。 就算心里再不乐意,再把周氏骂个半死,她还是只能乖乖的答;“是,二爷,原本我也是想着尽快交割给弟妹的,只是老太太担心过年事情多,弟妹刚回来,一时接手不了,才让我先管着,忙过了这一段,也好让弟妹接的轻松些。” 看了李氏一眼,沈道辉也不再多说,只是道:“嗯,你心里有数就成。”他这位妻子,虽有时候脑子不太聪明,幸好还算听话。 按了按因为醉酒而有些疼的额角,被渴醒的沈道烨也没叫人,自己翻身下床,灌了一大杯水才觉的舒服多了,回到床上,看着睡沉的周氏,无奈摇头笑笑:这个三娘,说是帮自己庆祝要喝酒,结果喝的比自己还要多,还要醉。帮她掖了掖被角,沈道烨重新躺下,其实他知道,能升到尚书,不止是自己运气比较好,正好遇见老尚书病重,也是因为周将军在边境又打胜仗了,圣上这是在施恩呢。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咱家老娘对三娘不喜,有些伤脑筋的轻叹。 想起了昨日,当时录完族谱,沈道烨宣布了给儿子定的名字是沈按礼,老太太的脸马上就沉了下去。在众人退下后就把沈道烨给招到内室说话。 “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写信给你们,帮忙起了名字,这会儿你是说改就改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老太太重重的锤了下黄花梨雕花茶几。 “娘,做您的儿子,我自然该尽孝,不该违背与你,可如今儿子也是沈氏族长,嫡庶有别,他当不得“理”字。”沈道烨略有些无奈的说道。 “把他养在你的好三娘名下,不就当得了,你二哥不也是如此,养在我的名下,我当年有说过一句吗?”瞪着儿子,老太太觉得一阵的恐慌,这儿子,有了媳妇,就敢和当娘的顶嘴了。想到此,不由厉声怒道:“是不是你媳妇怂恿的你,让你不声不响的就录了“礼”字进族谱,想着事成定局了,我这老太婆也是无法。” “娘,二哥那不是当年姨娘刚生下他就难产去了吗!”因伺候的人都被遣出去了的,沈道烨亲自倒了杯水,放到老太太手里,赔笑道;“娘,你消消气,消消气,你要气坏了身子不是让儿子心疼吗?” 看着儿子又是倒水又是赔笑,还跑到背后给她揉起了肩膀,老太太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可嘴里还是不饶人;“怎么,你的意思是李姨娘活着碍你眼了,还是碍了哪儿人的眼。” “娘,哪能呢!不说她这么些年一直尽心伺候,就凭着娘你的面子,我也要厚待她几分啊。” “哼!”老太太总算是缓了下来。 “娘,安礼也是我的儿子,又一贯聪明伶俐,我哪能不疼爱他,可作嫡子养,非不愿,实不能尔,娘你想想,当年安璧过继来的时候,你,二哥,我,三人聚在一起想了多久,特特的挑的这个璧字,如今我又怎能就这样乱了规矩。”沈道烨接着说;“再说,娘你疼爱安礼,难道就不疼爱安瑾了,娘你也不愿孙儿为这事和您生分了不是?” “真不是周氏怂恿的你?”老太太还是不太相信。 “娘啊,这事她真没插嘴,就算了插嘴了,她懂什么啊儿子哪能挺她的啊,有事还是找娘拿主意稳妥不是。这件也是儿子想差了,想着既和二哥已经商量过了,就录上去了,好险也没出差错,我第一次录族谱,都悬着心呢。”趴在老太太的肩头,沈道烨亲昵的说道。 被儿子着带着点撒娇的语气一说,老太太彻底软下来了:“你啊!说什么自己相差了,分明是说我想差了不是?好好,你娘也不是个不讲理的,这事我没考虑周全,只想着李氏也是个不容易的,有觉得安礼这孩子不错,就想着给他个好身份,没想到我儿为难的地方。” “娘怎么样还不是都一心为的我,儿子明白着呢。”沈道烨又笑着给老太太剥了几个艳红的橘子,小心的把外面的白丝全去掉了,才递给老太太。 终于哄好了老太太,又陪着聊了好一会儿,沈道烨才出得门来。对着天空轻轻一叹,其实他这样做,也是真的为了李姨娘和安礼好。刚才他还有一个理由却是无法对老太太说出口的,若是真以“理”字入了族谱,这孩子,怕也就没命活到成年了。 不过,李姨娘最近也该淡着她点了,仗着老太太的宠爱,这般不知分寸,不懂天高地厚。做姨娘的可以争宠,但若是生出了和主母抗衡的心思,就不能再纵容了。 19、第 19 章 因马上就要过年了,职位交接就放在了明年,不过估摸着老尚书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但是怎么的也不好让他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临死前爬起来站完最后一班岗吧。所以虽然沈道烨被升为兵部尚书的旨意已经下了,但是目前他还是处于待业状态,不过这可不表示他是在家没事做,这段时日交际的增多使得他基本每次回府都是带着酒味的,不过沈道烨制止力不错,又因为身份的关系很少有人会狠灌他,倒是没有烂醉如泥的时候。 在府外虽然进入了交际的繁忙期,大但因为情况特殊,沈家倒是维持了低调。要不,你这边一摆宴席,那边就能让老尚书家的人想:你这是庆祝呢还是咒我们家老大人快死呢。所以沈道烨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摆了几桌,自家人围在一起说说好话,再把给下人的新年红包包的厚厚的,也算是自个儿偷着乐一回了。 虽然沈家没有大摆筵席,不过礼物倒是收了一大堆,亲戚的,世交的,同僚的,下属的,有些是随年礼一起送来,有些是特意把年礼加厚了几分,也有些是单独恭贺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交际圈里的人家全都是有所表示的。沈家也一改几年前老大死去的颓唐之气,又开始焕发勃勃生机。老二是从四品的归德中郎将,老三又一跃升任了正三品的兵部尚书,这也表示沈家算是正式回归了皇朝的权利中心。 外面再热闹,沈璇作为一个小女孩是没机会见到了,不过内宅的热闹倒是能亲身感受的,老三升官,外面送了如此多的礼物,若是正经的当家夫人不插手,再让二夫人处理,可就很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府库的钥匙就这样交回了周氏的手里。有了这开头,开春时由周氏接管各类事物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经过新年,沈家内部的权利交接也略有微澜的完成。忙碌了一个冬天,沈府上下都显得有些倦怠, 不过随着要准备家里的姑娘去书院的事,很快的仆人们又开始动起来了。要准备的束,要送的礼物,平时上下学的轿子安排,随行的侍卫和嬷嬷,要带的侍女,这些都要仔细思量。待一切就绪,终于要到上学的日子了,三个小姑娘还一大早被拎到老太太的馨德院,临时抱佛脚的再给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主题类似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听得本来就还没完全清醒的小姑娘们更是睡意朦胧,然后望向坐着淡定喝茶的沈琪,满眼佩服,过来人果然是不一样。同样是过来人的沈璇表示咱离这个时期太遥远了,都有一甲子时光了,又轮回了一次,早就忘了,所以此次也算新入学。 “好了,我也不多说了,用完早膳,就出发吧。”大半个时辰后,终于等到了老太太这么一句。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们迷迷糊糊的吃完饭又迷迷糊糊的被抱上了轿子,晃晃悠悠的往书院去了。 “二小姐,二小姐,到了。”被绿浓叫醒,沈璇眨了眨还有些迷蒙的眼,她昨晚,意外的失眠了,就像真的是个六岁,哦,已经过了年了,现在七岁了,就像真的七岁的小孩子那样,为了第一天上学而兴奋担心,真是太丢脸了。 拍拍还有些红的脸,下了轿向不远处的周氏走去,今日是入学第一天,由周氏亲自带着来书院。而在离锦绣坊不远处的明德书院,沈道烨也正领着沈安瑾和沈安义到了门口。 不过他们也都只是把孩子交到书院接待的书院仆人就回去了,束什么的,早已经提前送过来了,要交代的,要拉关系的也都在前段时间办妥。今日来送只是表示一下对这个事的重视而已。 不提明德书院,单看这个专门为了女学生准备的锦绣书院,它是一座中型的庄园,布局大气严谨。正门开的并不是很大,显的有点普通,就像是京城任何一个富贵人家的一样,朱红的大门,门口威猛的两只石狮子。只门楣上挂着的写了“锦绣书院”四个大字的匾额,才显出其特色来,不同于别家匾额都是疏朗大气的书法,这里的四字虽也是妙笔,但却是秀气中带着柔婉雅致。据说是山长林岚的手笔,看来这个山长不只是精通琴艺,在别的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 锦绣书院来接待的是个三十五上下的妇人,一身灰蓝棉袄和一袭暗蓝棉缎长裙,头上也只插了支万福纹银簪。虽然打扮的有些过于素净,但是脸上含笑,言语爽利,让人观之可亲。这位自称是马嬷嬷的女人看来还是比较好相处的。看着这位马嬷嬷,锦绣书院招了一些不愿改嫁又生计艰难的寡妇做帮工应该是确有其事了。 随着马嬷嬷进去书院大门,就见一个不大的前院,摆了些初绽绿意的盆栽,在这初春的时节让人眼前一亮。穿过前院,就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两面是精致的格子花窗,窗外种植了修竹,腊梅,蔷薇,木香等植物,仔细看这些窗格,竟没有两扇是一摸一样的,这倒有些像是江南的园林了。 三个女孩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沈h和沈秀大概是有些紧张,而沈璇是在想,重新开始上课,要选什么课程。绘画是一定要的,骑射也要学些,因为冬天的来临,那批被命名为胭脂的小马驹,沈璇还一直没有机会骑上去呢,琴原本就弹的不差,也不要荒废了。沈璇之所以如此伤脑筋,就是因为锦绣书院里的选择太多了。 这里的课程选择上相对男子们的书院,要自由的多,除了必修的《三字经》《诗经》《女戒》《女四书》等典籍,还有礼仪,女红,算筹外,其他的就没有过多的限制。就像山长林岚曾经说过的,女子除了有德,还要有才。所以书院也准备了很多其他的课程,像是琴棋书画,骑射,烹饪,泡茶,古玩鉴赏等,都可以选。 当然,要是什么都不选,也没人会强迫。但是若是其他闺秀都样样精通,谁又甘心自己什么都不会呢?再说每月都有考核,太过随意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一旦成绩垫底,那脸上可就不好看了。所以,即使管教的不是很严格,但锦绣书院里却学风甚好,这也是锦绣书院的独特风格。 一直随着马嬷嬷往里,就到了集合的大厅,因沈琪不是新生,就没进大厅,而是去她自己的课堂了。 而随行的丫鬟们也站在分岔口的另一位嬷嬷带往给她们准备的休息处,在那里她们会被教授一些书院的规则,各个课堂的分布,各个夫子的名讳,上哪类课程需要准备什么这些琐碎但必须知道的事情。沈璇看了她们离去的背影一眼,今天沈秀带的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大丫鬟,而是一个没见过的,说是名唤燕莲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沈璇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进入大厅,才看到它装饰的极为秀美,色彩倒是不多,但是都非常合适,里面已经有三四十人,有安静的站在那里的,也有一小堆一小堆轻轻说话的。 后来又陆续进来几人,沈璇她们再等了一炷香左右,才有一个极漂亮的女人进来,坐在大厅的上位,她其实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岁了,但是只要见到她的人,还是会觉得她极其漂亮,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和风韵,仿佛连眼角的细纹都是给她增添风情的。 “又是一年了,那些训诫的话我不愿多说,你们都是大齐朝能道的出姓名的世家的贵女,既来了锦绣书院,就不要给你们的家族丢脸。先习字半月,这段时间里,你们也可以各个课堂上去看看,半月后,就定下今年的功课安排吧。我会是你们的琴艺夫子。马嬷嬷,带她们去课室!”林岚说的并不多甚至语调轻缓,但是却很有一种威严。 听到林岚会担任她们的琴艺夫子,有很多人都开始两眼放光。沈璇想起上辈子学琴时,最初的启蒙夫子也是林岚,应该说书院里所有的孩子,只要选择了琴艺课的,启蒙都是由林岚来的,但是在一年后,就显有人能留下,她只会挑选有天赋,能吃苦的继续教学。而曾经的沈璇,也是属于没能被留下的大多数人,林岚给她的评语是:“太过聪明,却心不静。” 这批一共是四十八个学生,被分成了甲乙丙三个班级,是按抓阄分配的,但是马嬷嬷说这只是暂时的,会在一个月的考核后会重新进行分配。沈璇抽到的是乙班,而沈h和沈秀都是丙班,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失望,沈h还信誓旦旦的说了句;“这次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下个月后,我一定就在甲班了。”沈秀也在一旁点头。 沈璇她们被带到了一间门外标了个大大的“乙”字的课室,把她们送到,马嬷嬷就退下了,她还要带最后一批人去“丙”字号课室呢,简单了道了别,沈璇就看沈h和沈秀牵着手走了。 而这时夫子还没有到,然后不知是谁开始的,叽叽喳喳的四周都是类似于:”你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行几?爹爹在哪里任职?”这样的问话,在顺便看看哪个和哪个是有些亲戚关系的,哪个和哪个家里是不太对付的。 王家小姐觉得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就没有舒服过,原本在家里,她是唯一的嫡女,大家都要讨好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可是在这里却不同,互相上身份是没有很大的差别的,有很多的学生,比她出生都更为高贵,完全没人把她放在眼里,这巨大的落差,让她很难调整。而且,在家里只要玩就好了,可是,如今,每天都要被夫子给管着,这个该做,那个不该做,还有各种的功课要完成,上学真是太讨厌了。 毕竟都是五六岁的孩子,以上就是这一个月来新进书院的孩子们的普遍心理活动了。沈璇倒是不用为这个担心,但她却有更大的困扰。 20、第 20 章 沈璇不用为了赶不上功课而担心,但是功课太好了却是她这段时间最困扰的事,说起来可能会让人发笑,但这确是事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是有些做习惯的事,就算是刻意假装也装不出来,就像是习字课,虽然沈璇属于幼童的手还不够有力,虽然她已经努力的把字写的扭曲无力,写成狗爬式,但是她毕竟上辈子习字多年,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再怎么往废里写,花上九牛二虎之力,一对比其他人完全没学过的那大小错落,笔画扭曲,或是直接模糊成一堆黑色墨迹的字,沈璇的习字上还是被夫子画了一个个代表优秀的红圈。 哎,说起上,上辈子倒是没有这种烦恼,毕竟那时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毛笔字?不用说,完全不用掩饰的非常天然的丑!礼仪?站的还算直吧,坐的可能也端正,至于其他,不好意思,咱不了解啊!女红?哦,曾经做过十字绣来着。唯一能装装牛逼的,也只有算筹课了,毕竟受数学折磨那么多年嘛! 可是现在,一不注意就会好的过了,而且学习这种事,你第一次不好以后慢慢进步,但是要是慢慢的退步,那可就要被叫去喝茶沟通了。所以每次被授课的林夫子一脸捡到宝了,后继有人了的梦幻表情表扬,然后再享受着同班同学飕飕冷眼的时候,真是冰火两重天。 在就是礼仪课,这个比习字更不好假装。教授礼仪的有两位夫子,都是来头不小,一个是叫曼娘的三十多岁的妇人,她曾是十五年前名动天下,让无数仕子折腰拜服的谢婉的贴身大丫鬟,后来谢婉逝后,她几经辗转才被请到了锦绣书院任教。要是有人觉得她只是个丫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就大错特错。因着她主人的关系,就是当今圣上,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先说说她的主人谢婉,要形容谢婉此人,只“传奇”二字,作为传承数百年的世家的谢家女,她门第高贵,姿容秀美,琴棋书画都极为出色,尤善书,可说一字千金而难求。若只是如此,那她可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女加才女,可谢婉却推拒了所有世家大族优秀子弟的求亲,其中也包括了当今圣上,只为了坚守与已逝未婚夫的誓约。 因她未婚夫是战死沙场,她便在北狄再次入侵,国难当头时,凭着自己的影响力,募集巨额物资奔赴边关,最后城破之时,在北狄王子的屠城令下,原本在亲兵护卫下本可以逃脱的谢婉,却一身红衣抱琴一步步登上城楼。 与刀光血海中,只她傲骨天成,风华绝代,竟无一敌军对她挥刀。城头一曲《葬魂》更是千古绝唱。 曲终,谢婉以身殉城。 消息传回,举国皆哀。当时的大才子李梓裕一句“吾竟不如妇人乎?”使得当年超过一半的仕人弃笔从戎,更是激起了无数人热血。谢婉的死,可说是大齐和北狄战争的转折点,原本节节败退的大齐被激起血性,因投军人的增多和军费的增加,开始和北狄互有胜负,而此后,武将的地位也大大提高。 而今十几年过去了,可这个多才,深情,忠烈,在她最美丽的年纪以最动人心魄的方式死去的女子,还铭刻于那个时代所有人的心里。可说目前三十到四十岁的朝廷大员,皇室子弟,恐怕有超过八成的人都藏了一张或几张谢婉的画像,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凭着记忆绘制的。就连当今圣上,都有一间宫室,专门收藏谢婉的画像和她诗词,画作和极少数流出的绣品。而每到谢婉忌日,都不知有多少人要对月遥想佳人当年,彻夜无眠。更会有人去到边关谢婉殉葬的那座城,祭奠芳魂。 若是曼娘的来头不小是因为她旧主的关系,那么另一位,寡居的三公主,皇帝的亲妹妹,那就是自身不是简单人物了。不过这位三公主爱玩,爱热闹,爱开各种宴会,所以来授课的时间不多,一般都让她府里的一位宋姓女官替代的。 今日的课也是曼娘和宋女官一起上,教授的坐的仪态。在讲解了要点和示范了动作之后,就是让女孩子们自己各自坐下,然后两位夫子会一个个的纠正错误的或是不到位的地方。 诸如背不够挺直,太过僵硬,脚晃动了等问题纠正下来,检查沈璇她们所坐的左边一排的曼娘也逐渐走近了沈璇。而坐在沈璇前一位的的女孩,很巧合的,就是那日叫丫鬟带走了桃花的叶家四小姐,名唤叶仙儿,她不愧是美冠后宫的叶贵妃的娘家妹妹,这一屋子的女孩,若说谁容色第一,那叶仙儿当仁不让。此时她坐的笔直,把她那美丽的下巴扬的高高的。一脸鹤立鸡群的姿态。 曼娘终于到了叶仙儿面前,她先是点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然后轻声细语的说:“叶仙儿,坐的姿态标准,看来是认真听了,这很好。不过我们要的气质高华并不是指高傲,还需在练习揣摩。”把叶仙儿说的脸色先是欢喜后是不满的变。不过曼娘并没有再多说,而是走到了沈璇面前,打量了她几眼,然后点点头,说了声:“很好。”就要往下一位走,此时的叶仙儿脸色就完全黑了,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狠狠的瞪了沈璇一眼,然后对着曼娘一脸的质问;“沈璇明明坐的不够挺直,你为什么还说她很好。” 沈璇也在心里点头,她明明是故意坐的歪了些,怎么没被曼娘指出来。 曼娘也不因为受到质疑生气,而是温和的对叶仙儿笑笑,然后解释说;“我们最开始学习礼仪时,要一板一眼的学着做,但就像是习字一样,永远临帖的人不可能成为大家,礼仪也是如此,大家学好基础以后,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融入生活,融入身体,使得你无论做出什么动作,都会让人觉的浑然天成。沈璇就很有天赋,她虽坐歪了,但是看她的脚,是不是也配合着侧了一些,还有手的位置,也和正坐时放的不一样。所以她这个姿态,还是会让人觉得优美,并且不会失礼。”其实曼娘也一直觉得很奇怪,从上课至今,她几乎挑不出沈璇的错来,她的一举一动,即使是不合乎规范的也自有气度,就像她真的就是一举一动都是优美自然的,这样的姿态,曼娘自己都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也就曾经在谢家老夫人身上见过。 沈璇听到曼娘这样说,也不由在心里苦笑,看来曾经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了。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王妃,很多东西的确已经刻印下来了。她在习字和礼仪课上已经招了太多的嫉妒,即使女红课和算筹课只保持中等偏上的水准,也为她招来了很多嫉妒的眼神,特别是她旁边的这位叶仙儿。虽然沈璇不怕麻烦,可是应付这种小女孩的挑衅,总是觉得厌烦。 这不,一下课,身边的叶仙儿就走到沈璇面前,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沈璇,你别得意,哼,走着瞧。” “叶仙儿,你也就只有说说的本事了,你说你哪次赢过沈璇啊?”有些嘲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这位热衷于火上浇油的的是岭南王郡主齐岚,按身份来说虽然是齐岚最为尊贵,不过岭南王并不是得宠的宗室,不然也不会封地遥远了,所以也并不显的就比宠臣的女儿沈璇和宠妃的妹妹叶仙儿更有优势。而她最大的喜好就是挑拨叶仙儿和沈璇斗,自己在一边看好戏。因为她每次都能撩拨的恰到好处,所以使得叶仙儿单方面的对沈璇咬牙切齿,当然,叶仙儿和齐岚本身也水火不容。 “齐岚,我和沈璇的事,轮的到你插嘴,从没得过第一的人,说的自己多强一样,你小心下次月考回乙班去。”满脸高傲的一笑,叶仙儿狠狠的堵了回去。看着眼前姿容平常的齐岚,恶意一笑,叶仙儿刻意的充满暗示的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要是你,我还不屑比呢!” 齐岚明显是看懂了叶仙儿的眼神,马上气的脸色铁青,她的这副可以说只是端正的长相,在绝大多数都是美人的大家闺秀群里,连中等都算不上,这也一直是她心里的隐痛。 而在叶仙儿和齐岚在捉对厮杀时,沈璇早已经走开了,只是她一离开那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沈秀就走了过来,满脸担心愧疚的说;“二姐姐,刚才她们两又找你闹,我好担心你会吃亏,可是又帮不上忙,我真没用。”表情满分,语气真诚。沈璇不得不承认,她这位妹妹,进化了。要不是她有前世的惨痛教训,要不是刚才她无意中瞟了沈秀看好戏的眼神,可真会相信她了。 “哦,是吗?”笑笑的应了一声,抛下一句;“我等会儿要去上绘画课,先走了。”就径直往前去了。 看着潇洒离去的沈璇,沈秀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掩饰了眼里的气愤和不甘心。难得沈h那个笨蛋落在了乙班,可是沈璇却永远在她前面,她沈璇就是用永远这么冷淡而高高在上的姿态,压的她喘不过起来,说起沈家小姐,永远都没人记得她沈秀,就算她乖巧,就算她努力,她没日没夜的读书,习字,练习,总算是把沈h抛在了后头,可却好像怎么也追不上沈璇。而且,不论怎么讨好,都是一副我早就看透你了的恶心模样。 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此刻独自站在长长走道,显得有些阴沉的沈秀,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到了课室,在自己位置坐下的沈璇,看着还没有多少人的房间,有些发呆。要说沈璇的困扰,除了藏拙的艰难,和几个需要应付的麻烦人物,最主要就是来自于教授绘画的夫子,虽然她也是小有名气,教的也认真,但是对沈璇来说,这是完全不够。很多时候,虽然自己的努力很重要,但是若是找不准方向的时候,一个领路人,他可能把你带往一条光明的捷径,也可能把你带往一条漫长的艰难道路。 沈璇给自己的目标是一代大家,以这位夫子平庸的能力,显然没有达到沈璇对于她启蒙人的要求。虽然可以自学,沈家也有足够的精品可以给她参考临摹,可是,沈璇还是觉得,很多经验,并不是她这个没有学过画的人可以自行揣摩出来的。只正式开始学习的这半个多月,她就累积了很多问题,而即使是这些初学者的问题,夫子也无法完全解答。 沈璇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个更好的老师,可是,画艺大家很少会长期停留于同一个地方,并且大都性格高傲,想要找到他们,并拜入门下,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虽然夫子不好,不过教些基础倒也勉强能行,以后再看看吧,她再回家和老爹提一下,沈道烨总是交游广阔的多,没准有什么好人选。 21、第 21 章 难得的休沐日,沈璇原本都是在周氏那里消磨了一个上午,和她沟通沟通感情,顺便看看宅斗大戏调剂一下心情的。 因为沈家的按规矩,男人们的书房,妾室是不能随意闯入的,所以一碰上休沐日,一院的娇花就特别的爱往周氏这里跑,然后找各种话题,东家长西家短,尽力的磨蹭到中午,再以伺候周氏的名义留下,因为沈道烨在家的话,无论晚上会去哪个妾室的房里,午饭总是在周氏这里吃的,而那些比较不受宠的姨娘们,也是只有借此机会才能见到他了,只要见到了人,那到时候就是各凭本事了,而最近出现在周氏院子里最多的人,就要数渐渐露失宠迹象的李姨娘了。 李姨娘完全没想到,原本那么好的情况,老太太的支持,三爷的疼爱,有个聪明的宝贝儿子,而且这儿子还有个嫡子专用的名字,只要入了族谱,没准哪天周氏有个不好,这沈家的夫人可能就是她了。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先是在入族谱的仪式上,她儿子由好好的沈安理改成了沈安礼,虽然叫起来时完全一样的,但是意义却是天差地别,然后,老太太待她也不若以前那么热情,反而是又喜欢上了那个小贱人杨氏,连连夸她懂得伺候人,又单纯美好弱稚子,赏赐三天两头的搬到杨氏的院子。而最大的打击是,连三爷都没有以前那么宠爱她了,像是上个月,整整一个月,只在她房里宿了一晚,连两个通房得到的宠爱都比她多。面对这样的情况,李姨娘又如何能不着急。 虽然知道周氏院中最近是好戏连台,不过今天,因想着绘画老师的事,沈璇倒是没去周氏那里,而是早早的就跑到了沈道烨的书房。这里是妾室们的禁地,但是女儿的到来还是很让沈道烨欣喜的。 “爹爹在吗?”看着站在书房门口的来福,沈璇仰头问。 “璇儿怎么想起来爹这里了。”听见外面女儿的声音,沈道烨亲自出来开了门,一把把沈璇抱起揉着她的头问。 “因为璇儿有事求爹爹,所以让人炖了汤来讨好爹爹啊!”天真的眨着眼,沈璇抱着自沈道烨的脖子,伏在他耳边低声说。 “爹爹的小傻瓜。”被宝贝女儿这么直白的收买逗笑了,沈道烨颠着她佯怒道;“原来璇儿不是想爹爹了来看,是有事求爹爹,哎,爹爹伤心了。求什么都不答应。” “啊!没有,没有,刚才不算,璇儿是好久没有见到爹爹了,好想爹爹,才特意带了吃的来看的。”装作说错话了的慌张摸样,沈璇赶忙改口。说起来,每次见到沈道烨,她都会显得的别的幼稚,故意的撒娇耍赖,闹他,烦他,就像自己就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尽情的享受着父亲的疼爱。就是在周氏面前,她都没有那么放的开,可是在沈道烨面前,却会不知觉的就开始低龄化。 被抱进的书房,沈璇才发现竟然沈安瑾和沈安义都在。下了地,乖乖的跑过去互相见了礼,沈安义还背着另外两人对她眨了眨右眼,做出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不料沈安瑾正好转过来看到了他这么副样子,使的沈安义惊的马上垂首做乖宝宝状。看的沈璇在旁边偷笑不已。不过此时她也没有再错过沈安瑾眼里划过的羡慕,那么,这位哥哥,难道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吗?故意的冲着沈安瑾绽开一抹大大的笑,果然就见他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应的眼神开始游移了一下,然后才对着沈璇笑了一下,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自然。 因不知道还有着两兄弟在,沈璇带来的汤和点心就有些不够,不过能在家主身边伺候的,都不是笨蛋,来福除了接过绿浓手里的小食盒,又找人去了小厨房补了写糕点,才一起送上来,见吃的都摆好了,沈道烨坐下温和的对三个孩子说“都坐下吧,璇儿,要不要和爹爹一起?”拍拍身边的位置。 “嗯,”用力的点点头,原本沈道烨要来抱她上去凳子的,却被站在沈璇身边的沈安瑾抢先了一步。 “谢谢哥。”看到妹妹的笑脸,听到甜甜的道谢,又感到手里似乎还残留的软乎乎暖呼呼的感觉,安瑾少年再一次不知所措了。 又一次的在心里偷笑,沈璇发现这位前世没有好好相处的兄长大人,似乎出乎意料的可爱。 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被取去了油,滤的的清清的,又加了香菇,红枣等物炖的喷香的鸡汤,沈道烨满意而享受的眯起了眼;“璇儿,你院里小厨房的手艺不错。” “爹爹,这可是照着女儿说的炖的。”鸡汤的确是照沈璇说的炖的,因为记得沈道烨不爱油腻,还特意让厨房的去了油的。 “那,先前璇儿说讨好了爹爹有事求,说说看,什么事?”此时,沈道烨英俊的脸上完全是打趣的表情。 “爹爹,女儿想学画。”抬头认真的看着沈道烨的眼,带着有些慎重的表情说到。 边上的沈安瑾和沈安义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沈璇如此坚定认真的样子,都带来些惊奇的看着她。 “璇儿,我记的,锦绣书院里是有夫子教授绘画的。”沈道烨当然听懂了沈璇要的是什么,但是,他一贯认为学习是一件和严谨的事情,他不会因为对沈璇宠爱就在这方面放纵她,他必须确定沈璇的态度。 “可是,我不希望自己只是学会,只是成为一个画师,父亲,虽然我还年幼,但是,我是认真的。我希望自己能像林岚大家那样。”此时的沈道烨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沈璇虽然因为自身特殊的情况没什么大感觉,但是旁边的沈安瑾和沈安义却是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是因为对林岚大家的崇拜吗?那为什么不去学琴呢?”沈道烨仔细观察着女儿的表情。 “不,是因为喜欢画,”看着书房墙壁上挂着的前代著名大家子墨先生的《春游图明湖图》,沈璇说道;“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画出这样的画。” “璇儿的愿望,爹爹当然会为你达成。”沈道烨浑身的压迫瞬间一松,带着宠溺欣慰的看这女儿笑道;“要是以后璇儿常常给爹爹送好吃的,爹爹给璇儿找起老师来也会更加卖力的。” “那璇儿每次休沐都给爹爹送好吃的来。”虽然肯定沈道烨会答应,不过他真的答应了,沈璇还是觉得有些兴奋,既然他承诺的这么快,没准是身边就有认识的合适的人,可以当她的老师的。 吃完了东西,又谈完了沈璇的事,父子三人也要继续考教功课了,这这方面,沈家对男子的要求要比女子严格的多,沈璇也不好继续逗留打扰他们,就携了丫鬟们回自己的留毓院了。 不过等她回了自己院子,才发现有人已经等她许久了。 22、第 22 章 刚回院子,琥珀就迎了上来,想沈璇行礼后说:”二小姐,李姨娘早早的就过来了,等了有一会儿了,奴婢们奉了茶,请她在偏厅稍待。”琥珀是三个二等丫鬟里最机灵的一个,故沈璇安排了她平日里负责待客,传话,打探些消息。 “哦,李姨娘可有说是有什么事。”不紧不慢的往自己房间走去,现下虽然还是春天,不过天气有些转暖了,一路由书房慢行回来,还是出了些薄汗,需要回房打理一下。 “回小姐,李姨娘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是前段时日得了闲,给小姐做了双鞋子,今日天气好,就给小姐送过来了。”琥珀回完话还撇了撇嘴,显然对李姨娘这个借口很是不屑。 “咱们小姐的鞋子还要她操心!小心操心太多想出满头白发来。”扶着沈璇的红淡也接口道。沈璇平日的衣物,绿浓渐渐的分给了红淡打理,李姨娘这莫名其妙的一送鞋子,不就是踩她的地盘吗。 “红淡,我当初实在是给你起错了名字,该叫你红辣椒才合适。”沈璇打趣道,惹笑了周围一圈的丫鬟。连一贯沉稳的绿浓都在说;“以后就直接叫红辣椒了。”红淡这丫头相处久了才发现是这么个敢说敢做的泼辣个性,现在在沈璇的院子里也有几分威信了。 笑闹了一回,重新打理了一下,换了一件半新的常服,沈璇才款款往偏厅而去。 李姨娘听见外面的声音,又见帘子被掀开了,连忙站了起来,恭敬的笑着迎向进来的沈璇。她今天虽然也是妆容精致,打扮入时,但眼里的却没了前段时间的神采飞扬,而是带了些丧气和焦灼。“二小姐回来了,玩的可开心,我见今日天气好,就想把前几日做的一双鞋给二小姐送来,”说着抖开了一旁用蓝绸布细细包了的鞋子,“二小姐看看,可还喜欢?” 绿浓上前接了下来,沈璇就着绿浓的手看了一眼,用的是极好的缎子,上面绣了水浮莲蜻蜓,配色鲜亮,那蜻蜓薄纱似的翅膀都被绣的活灵活现,沈璇赞了句:“李姨娘手艺真好。” “二小姐喜欢就好,反正我也得闲,改日再给你做个荷包吧,女孩子就是不能少了这些精细物件。”李姨娘讨好的说完,后面的红淡就听得险些连脸都扭了,内心在咆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都委屈自家小姐了,连个精细荷包都不给带了。” “那就多谢姨娘了。”又聊了几句,见李姨娘还是没打算说明来意,沈璇也没心情和她在这耗费时间,故作困倦的揉了揉眼,绿浓极有眼色的马上上前来问;“先前为了给三爷准备吃食,早早的起了,小姐可是困了。”说完还为难的看了一眼李姨娘。 “二小姐还给三爷送吃食了?真是孝顺,既困了,快快去休息吧,你还是小孩子家家的,可少不得觉。对了,安礼老念着你这姐姐呢,二小姐得空了可要过来玩。”李姨娘见了绿浓的作态,痛快的站起告辞。言语温柔亲切。 “嗯,好。琥珀,帮我送送姨娘。”笑着吩咐了琥珀送李姨娘出去。 “小姐,你说李姨娘今日等了这么大半天,又巴结讨好,又送东西的,原本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小姐,可除了让您多去她那和安礼少爷玩这样的客套话,别的什么都没说,她到底打的什么注意?”站在一边的红淡一脸疑惑的道。 “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姿态。”沈璇可真是觉的有些困了的,留下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回房休息了。 李姨娘做了这个姿态,而明显她希望能看到她这个示弱的姿态的人也看懂了,可是,周氏到底接不接收她的示好和示弱,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就在当天下午,杨姨娘立规矩时忽然昏倒,后被查出了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现在哪有人还记得李姨娘啊,所有关注的目光在在这位新宠身上呢。 杨姨娘那里是春风得意,可在不久之后,李姨娘这里渐渐的身体却有些不好了,原本是一场在春寒时节受的风,大夫也看了,药也喝了,别的也没大碍却一直咳嗽,缠绵不去。她身上有疾,沈道烨自然是不能歇在她房里的,就是沈安礼,都一直由奶娘给照顾着,只是白日里偶尔才抱去给李姨娘看一眼,还不能太接近,免得孩子小小的,过了病气。 而老太太,也似乎在一次花园偶遇后,忽然的发现了杨姨娘有多么的清新可人,纯稚天然。时不时的打发丫鬟给杨姨娘赏赐些吃食,补品,衣料首饰。周氏就更是大度,直接的就免了杨姨娘的每日请安,让她别的什么的不用担心,只需每日好好养着,然后给沈家再添个大胖小子就行。有上面两位这么一发话,杨姨娘顿时就炙手可热起来。 不过内宅里向来如此,不管怎么样,谁得宠,谁失宠,只要周氏还好好的,自然就影响不到沈璇,她还是过她悠闲自在的小日子。这不,春日正好,书院里的一帮学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因为春季踏青的日子来了。 每年春夏秋冬四季,春秋两季里锦绣书院会和明德书院一起举办盛大的出游活动,是这两个书院的传统。全大齐的各地的书院也都有类似的传统。一方面是为了给平时紧张学习的学生们放松一下,另一方面,也未必就没有给那些适龄的孩子们一个相看的机会,这样的意思在。 今年的出游,地点选在了京郊望仙山下。望仙山由山顶一座形态妙曼若仙做抬头望天状的山峰而得名,此山并不是很高,只要一个多时辰就能登顶,山道平缓又风景秀丽,且山下地势平坦广阔,有一个望仙湖嵌于其中,是难得的依山傍水的好风水,加之“望仙”二字取得好,使得京城富贵人家的别庄也多建于此。 沈家就在离望仙湖不远处有做叫湖光山色的别庄,在出游的几一天,行李,奴仆,护卫就都准备妥当了,庄子也收拾的干净整齐,这次不知是家里的少爷小姐们,老太太发话了,在家窝了一个冬天,闷了,要和孙子孙女们一起出门松快松快,所以带了三房的太太们,都要一起来住段时日。 而这次的出行,以大房准备的尤其的精心,沈琪已经十岁了,虽还没有媒婆上门,但是京里已经有些人家隐约的放出了风声试探。久不出门的大太太这次也更了来,就是也想掌掌眼,看有没有什么合适人可为女儿良配。再说沈安璧也十一了,虽还有些早,可要有合适的哪家姑娘,也可以先看看,继子不是亲儿子,媳妇尤其要谨慎的选,早个两三年细细的挑也不为过。 23、补全 “一辆,两辆......啊,你看那辆,车上的挡布比娘过年时扯的做衣服的布都还要漂亮啊。”京郊的官道旁,两个附近庄户家的小儿正在兴奋的一辆一辆数过去的马车,这些天从京城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的马车,装饰精美华丽,附近的孩子们能窝在路边看上大半天。“狗娃,这都是今天的第二十辆马车了,这些马,真是威武,要是能骑骑就好了。”脸上还挂着鼻涕的小童羡慕的望着那些马车队这他旁边的同伴说道。 “小豆子,我偷偷和你说哦,没准咱还真能骑骑这些大马。”被叫做狗娃的小童滴溜溜转着他那机灵的大眼,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掩不住得意的笑。 “真的?你骗人!”小豆子明显不相信。 “骗你我就是田里的癞□□,我爹说了,咱们主家这次也来京郊别院了,我爹管着别院的马厩呢!那里所有的马还有马车,都归我爹管。”狗娃用手比了个大大的手势,昂着头说。 “好厉害!”听狗娃这么说,小豆子又想起狗娃他爹因为给京里当大官的沈家干活,在整个村里都是排的上号的体面人物,顿时一脸崇拜的看向狗娃,好想他已经骑在那些高头大马上了。 狗娃他们口中的沈家正是沈璇她们家,这次书院虽只安排了一日的出游时间,但假却放了十日。前两年沈家死了老大,老三又在外地当值,家里人也没什么心情来游玩,这座位于近郊的别庄虽然一直有人打理,但是也有四年左右没有主人来使用了。 这次老太太发话了,在家里住腻了,乘着春光好要在这庄子里小住,正好少爷小姐们有这几日假期,当然也是要住在这里陪着。 下了马车,沈璇和一干丫鬟被别庄里的看守的妇人小心的引到了这几天要住的院子。 “二小姐,快请进,您的院子早早的就收拾好了,就等着二小姐来呢。”这位带路的妇人把要弯的极低,满脸的恭敬谄媚,小心的引着沈璇及一众丫鬟到收拾好了的房间“二小姐您看看,若觉得哪不合意,奴婢马上叫人来改改。”说完使劲的从院子里的粗使丫鬟里拉出了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女孩;”这是奴婢家的三丫头,二小姐和几位姑娘若是要人跑腿,尽可以吩咐她,三丫儿从小在庄子里长,对这片熟的很。“ 沈璇看着眼前的院子,并不是很宽敞,只有她沈府里的留毓院一半左右大,也并不是精致秀美,但是胜在天然质朴。那院子东面的两棵桃树,此时正是花开烂漫的时节,风吹过,淡粉的桃花瓣摇曳散落,香满衣襟。桃树下摆着石桌石凳,都不是规矩的形态,一派妙趣自然,只可惜都被擦洗的非常干净,要是在桌上,凳上,地上再积了一层枯枝落花,那可真有山中无日月,一梦已千年的意境了。 若说院子东面是被桃花的粉红色占据的话,那西面就是迎春的地盘了,一整面墙的墙头都是黄色迎春花,极为热烈,繁花似锦这个词倒像是完全为这样的情景而创了。上辈子因为各种巧合,沈璇从没来过这座别庄,只听沈秀说起过,说是一座破旧的庄子,她也就没什么兴致了。看着有些斑驳的青石板路,手滑过那些漆色黯淡的梁柱,沈璇挑起一束被风吹到前额的发,轻轻一笑,要说破旧,也没错。不过这种时光沉淀下来的韵味,这种天然去雕饰的清新,不愧于它湖光山色这样别致的名字。 这边沈璇打量完了院子,那边绿浓也向那妇人了解完了一些基本的情况。“嗯,先退下吧,若有要使唤人的,自会让三丫去叫你。”绿浓拿了一角银子赏了这妇人,打发了她先下去,引了沈璇进屋歇下,又亲自在院中转了一圈,看没什么不妥,才放心回去服侍。 “绿浓,别忙了,也只是暂住几日而已。”看着在外面把小丫头们指使的团团转还不够,回来屋子,又忙着把床单,被子,靠垫什么的全都换上在家里常用的,又插花,焚香,煮茶的忙和,一副要来个大改造的架势的绿浓,沈璇总算是看不下去了。 “小姐,就是只一日也要让你住的舒服才是啊。”虽然自家小姐不挑剔,可做人奴婢的也不能因为自家小姐好伺候就偷懒。 “好了,这些先放放,和我说说往年的出游都是怎么样的。”其实对这些,沈璇是再了解不过了的,这会儿问,也只是转移绿浓的注意力而已。或许是受了以前在现代生活的影响,沈璇一向没那些大家小姐那么穷讲究的习惯。 “对了,这么重要的是我怎么就忘了,小姐,听人说,每年山长都会出题,大都是写诗,在所有诗里排出高低来,又准备了好些彩头,奖励给写出好诗词的人。”绿浓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好像也有些公子小姐提前让人准备好的。”说完还有些犹豫的看了沈璇一眼。 “那小姐,咱们要不要也......”红淡听到这里,也在一旁接着话。 “我才去书院几天啊,就算是写诗也轮不上我们啊,担心什么。”看着两个丫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样子,沈璇失笑。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若是别家小姐都让人写了诗词,就小姐没有,那可怎么办。”说到这,红淡忽然一拍脑袋,略有些大声的道:“小姐,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还不小心听见二夫人身边的晴雨和晴云再说二爷的门客,诗词什么的,准是二夫人为了四小姐去请二爷的门客写诗去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要不奴婢去夫人那问问?”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就有些急的绿浓更急了,仿佛就看见自己小姐写不出诗出了丑似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绿浓对沈璇没信心,她这样进学才两个多月的,能写出诗才是怪事呢。可不管 怪不怪的,绿浓可是听人说过的,要是别人都能作出来,即便知道都是私下请了代笔的,可没 作出的人也是要大大丢脸,现在一听二夫人都为沈h安排好了,她自然第一个也就想到自家夫 人了。 “傻瓜,虽说这样的聚会,请代笔写好应景的诗词,应付一下是惯例,可这个惯例可不包括我们这样刚入学的,大家字都写不端正呢,若是以一□□爬式的烂字,默了一看就是代笔的好诗词,那才是大大的丢脸呢。”虽说代笔是惯例,不过这个惯例也是有规矩的,那就是用的只可以是那些泛泛的普通作品,大家心照不宣,毕竟谁都不是随时能有好灵感好诗才的。可若是拿了一首别人的惊采绝艳的佳作,那就是人品卑劣的抄袭剽窃了。这样师德败坏的事一被发现,在讲究名望的大齐来说,那就是彻底的跌落尘埃,再无翻身之日。 不过听绿浓这么一说,若是二太太因为不了解此中详情,真的让人写了诗给沈h,到时候她再那么一显摆,那就闹大笑话了。“哎,应该没那么傻吧?”沈璇喃喃低语。 休息了一晚,枕着花香入眠,沈璇睡的特别好,一大早就被绿浓拉起来打扮也很有精神,整整弄了一个时辰,才装扮完成。因是出游的打扮,就以轻便为主,但是无论是头上用来束发的丝涤尾端系着的小金铃,还是宽宽的绣满桃花的腰带都别具特色。 “走吧,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去,然后就可以动身出门了。”对着镜子里自己笑了笑,沈璇带了今天跟出去伺候的绿浓和红淡往老太太的正房走去。 24、第 24 章 “小姐,小姐,怎么晃神了?昨夜没有休息好吗?”被绿浓轻摇着拉回了飘散在回忆里的思绪,沈璇看了看马车外似乎与前次并无二致的美丽风光,感受着从车窗口吹进来的暖风,拿起了放在一旁装饰精美的青铜小手镜。镜里的容貌比两年前张开了许多,现在九岁的她,也从一个孩童开始往一个少女的过渡。 “没什么,只是想起两年前,书院的春游也是在这里,现在看来,景色变化也不大。”笑拈起一片云糕,轻咬了一口。 “小姐,前年时,你说年纪小不用做什么准备,可今年,若是山长出题,小姐再以无所得推脱,就不好了。”绿浓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她有隐隐听到书院里有流言说沈家二小姐无才,只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了。 “我的确是不擅诗词,那也没办法啊!”摊摊手,沈璇一脸无奈状。 “小姐......” 不理会绿浓的抗议,沈璇兀自继续出神。要说这两年时光,也就这么无风无浪的过来了。沈琪在两年前那次连老太太都出动了的春游之后被说亲给了谢家的嫡次子,谢家目前在朝廷上有些没落,只一个谢太爷还担任国子监祭酒,但是谢家门第高贵,底蕴深厚。再说谢家次子谢斌才名在外,沈琪结的这门亲,倒也是门当户对。自定亲后,沈琪就不再书院读书了,这次的春游,自然也没有来。这次的春游也是老太太带着二房三房的女眷们都随着出门了。因为按年级,九岁的沈璇,八岁的沈h,沈秀,她们的的婚事,也开始要被提上沈家女眷们的日程了。 每次的出游,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书院都只负责组织,并搭建了暂时供休息的芦棚,而食物,酒水,仆人和安全防卫则是轮流由一些大家族提供,这些的开销对于大家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但是却是一种荣耀的体现,所以这负担花销的名额也一贯都是各个家族争抢的目标。而今年因为抢到名额的是两宫贵妃的娘家吴家和叶家,所以倒显得有些特别的意味。 皇后无子,又缠绵病榻多年,早就有名无实,宫中一直是吴叶两位贵妃掌权,吴家底蕴深厚,但叶贵妃更受宠爱,且无论是叶贵妃所处的长子还是吴贵妃所出的三子,都渐渐长大,朝中也开始有了再起波澜的迹象。 不过朝廷的事情虽然和家族对外的态度有关,却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大家面子情还是要过的去的。不过也有例外就是了,比如这个一看见沈璇她们到了,就一脸娇柔的走过来的叶四小姐。 “沈璇,你来了,今日山长准备的第一名的彩头可是一副吴道子的美人图哦,你不是很喜欢画画吗,可要好好表现。”叶仙儿一上来就亲密的拉住沈璇的手,“那副画可是原本宫中的珍藏呢,我姐姐听说咱们要出来玩,就想起了她自己以前参加的诗会,一定要添个彩头,才把那美人图给山长送了过去。”叶仙儿这里说的姐姐当然是指也贵妃,不过听她这么说,那圣上是在诗会邂逅叶贵妃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了。 “璇儿,你和朋友玩,我先去那边了。”沈安瑾对叶仙儿拱手为礼后,带着沈安义往沈安璧那边走去。 “哎,听说你兄弟们可都是才子呢,可惜你......” “可惜你那美人图,今天之后就要归我的。”看着眼前故作姿态的叶仙儿,沈璇也不恼,只轻飘飘的抛出这么一句。 用力甩开挽着沈璇的手,“哼,做梦,今天可不是让你来背经史文章的。”书院里的考试一直都没超过沈璇是叶仙儿心里的一大根刺,还好沈璇不擅诗词,让她可以在这方面找回一口气。”沈璇,等我赢得了美人图,若你求求我,没准本小姐心情一好,会把它借你看上几眼也说不定。” “是吗?那我要不要说拭目以待啊?”微挑了挑嘴角,不再理会叶仙儿,故意的绕过她往湖边走去,那里被摆放一排的矮桌,摆了酒水和食物。有些饿了,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至于有些被气的跳脚的人,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璇儿,你来了,哎?你妹妹们呢?”眼前这个连走路似乎都带着蹦跳的欢快节奏的是沈璇这两年在书院的好友之一,欧珍。 “刚才遇见了叶仙儿,和她聊了几句,妹妹们先去玩了。”笑着牵了欧珍的手“我们去湖边吧,风华怎么还没来。”她口中的风华姓夏,是工部侍郎的小女儿。 “风华今天不来了,上次说的时候,你偷偷睡着了,才没听到。她们家正在给她议亲呢。”欧珍笑着戳了一下沈璇的头才道。 “才不是睡着,我那时闭目养神了。”和这些小女孩相处的久了,沈璇觉得自己的心态也越来越年轻了。 “是吗?原来沈小姐闭目养神就像是小猪一样,叫都叫不醒,还流口水的啊,哎,我这孤陋寡闻的算是见识了。” 两人一边嬉闹玩笑,一边悠闲的赏景。直到看见人群都向一个方向聚集。 “璇儿,看来山长要出题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欧珍原本就爱热闹,看着那边的动向拉着沈璇就匆匆跑过去了。 众人聚集的地方搭建了个不大的台子,此时明德书院的山长就站在上面,摸了摸他那把山羊胡,开口说道”“今年的题目,锦绣书院的山长出的是以‘花’为题,赋诗一首,而老夫近日听闻边疆又有不稳,所以今日的题目是‘战’。笔墨纸砚都已备好,两柱香后,有所得者就把作品上交,和往年一样,书院也准备了一些小小的彩头添兴,所有不参加的学生,可折花一枝,放于认为好的作品前。花多者胜。” 题目一出,下面一圈的人就开始苦思冥想起来,有些自也不去取笔墨,当场就吟了出来。而那些取笔墨把诗写下的,要么是对自己极有自信,要么是吟出后朋友们都觉的是难得佳句的。现场一片热闹景象。 “哟,沈璇,怎么,今年又要无所得了。”原本还和欧珍兴致勃勃的到处观看的沈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叶仙儿,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不得不说,欧珍这句真是说出了沈璇的心声。 “王兄要选哪个题目写,哎,看我糊涂的,王兄如此人才,当然是要旬花’题才应时应景应人啊。哈哈哈!”沈璇原本不想回头应对叶仙儿的挑衅,哪知后面却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让她很好奇,还有哪个倒霉孩子,更她一样被人挑衅了,不,听着那话,似乎比挑衅更严重些,那位王兄,分明是被调/戏嘛! 25、第 25 章 “怎么,沈璇,你要逃跑吗?原来沈家的女儿就是只知道逃跑的胆小鬼!”衣袖被人用力一拉,沈璇就是不想理睬她都不行了,一回头,果然见叶仙儿柳眉倒竖,一脸挑衅。 “我就是不擅诗词,你又当如何?”一挥衣袖,脚下轻旋,衣袂裙摆临风而动,此时的沈璇浑身都是一种迫人的气势,逼得叶仙儿不得不放开手踉跄的倒退一步。“你既要“战”,那便“战”,绿浓,去抱我我的琴来。”她可以容忍叶仙儿的挑衅,但若她挑衅的是沈家的名望,作为沈家的女儿,便只能迎战。 山长出的题目是战,但是没有说一定要做诗,虽然沈璇还记的一些很经典的边塞诗,但是她不打算再剽窃别的东西来成就自己,不是自己的,毕竟不得长久,不像上辈子的薄有名声,这辈子她的目标可是大家,那就更不能让自己有江郎才尽的一天,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人不擅诗词的印象。 而此时又不合适画画,而且目前她的画,也还需要在精进。那么用琴就是最合适的了,在这方面,她虽然天赋有些不够,但是技艺却是没话说的。怎么说都练了几十年了。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没过一会儿绿浓就把琴拿过来了,而另一边几个士子间的争执似乎也有升级的迹象。 沈璇也没有再去准备琴桌,而是席地盘膝而坐,琴就置于膝上。一串滑音调试之后,出来的是一段平和轻柔的前奏,琴声悠扬,渐渐的人们都开始往这一块聚集。 “王皓,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这张脸了......"话音未落,尾音就被沈璇这边的琴声忽然一个急转拔高给掩盖了。琴声由平和转为急促,节奏铿锵有力,神秘而紧张,若金石交击又似鼓角声声。场内众人仿若身处沙场,见将军青锋寒芒,千军列阵而来。 合着琴音而起的是一声剑出龙吟,那边王皓已经持剑而起,和着琴声舞动。若沈璇的琴声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压迫的话,那加入王皓的剑,就是杀伐之气尽显。此时的王皓,哪还是那个绝美少年,分明是一把剑,一把刚刚铸就,急欲以血为祭的绝世名剑。琴声再转,沙场之上,号角齐鸣两军厮杀,血流成河,将军终于得胜凯旋,但原本磅礴欢庆的曲调却被古琴奏出了几分苍凉。战后,不止有得胜的将军,也有埋骨异乡永远无法回来的深闺梦里人。 曲终,剑止。 面对如此一曲,其他人都显得情绪有些激动,很多士子都是紧握双拳,一副热血沸腾状,但是作为直接承受王皓刚才凌厉杀气的那几个纨绔同窗,已经是眼神呆滞,浑身发抖了。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传来,由人群中走出四个英俊男子,长相都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有血缘关系,出声的正是打头的年约十七八岁的男子,相较于其他三人的温和,他的气质略显刚硬;“好一曲《将军令》,好一舞《将军令》,让孤都热血澎湃,恨不能持剑挥师踏平西北,卫我大齐,纵血染疆场也百死不悔。两位技艺都如初上佳,今日的魁首,可是要让人选不出来了。” “大哥说的没错,沈小姐的琴艺和王公子的剑术,实是让人拜服。早先就听明珠表妹说过,沈家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位少年还只是十四五的年纪,但与人交往的手段却是毫不青涩,一脸和煦的笑容,眼神真挚,语调温柔,再顺便通过大家都熟识的人,拉一拉彼此的关系,让人想对他不心生好感都难。此人正是当朝三皇子齐修哲,而最先发话,被他称为大哥的男子,当然就是当今的大皇子齐修康。 虽然这两位都是重量级的人物,但是沈璇第一眼看到的却并不是他们,应该说,她现在处于和那个人再一次相见的冲击中。那个她前世的丈夫,现在的宣王世子齐修涵。 看着眼前不知为什么像是没看见两位皇子而在看着齐修涵发呆的沈璇,齐修宇上前一步,挡住了沈璇的视线,故意用略高的声音道:“二小姐,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被这么一打岔,沈璇马上回过神来,感激的向其修宇看了一眼,向着眼前四人行礼;“拜见大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宣王世子,宁王世子安好。”果然再怎么决定放下,这样毫无准备的忽然见到了齐修涵,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平静,但是,按了按现在跳动的平稳冷静的心脏,很好,再大的冲击也仅仅限于第一面而已。再深深的看了齐修涵一样,沈璇暗叹一声,不知心里是欢喜还是失落,原本再浓厚的感情,果然如今也只剩下无悲无喜而已。再见面,她也终于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修宇认识沈二姑娘?”听其齐修宇和沈璇打招呼的话,三皇子好奇的问。而大皇子此时已经和王皓聊上了。 “几年前,曾经见过。”想起那个在街角迷路小猫样的女孩,此时已经是个美丽少女了,齐修宇不由的表情有些怀念。 “沈二小姐,刚才,王皓失礼了。”看来王皓并没有和大皇子深交的打算,客套了几句,就借口要像沈小姐道歉结束了话题。刚才他被挑衅的心中抑郁,借着沈璇的琴,故意用剑意和杀气教训了那几人一顿,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是这样忽然跳出来,毕竟是不礼貌。 看着眼前退去凌厉,笑着拱手弯腰道歉的王皓,沈璇为唯一的感觉就是不愧为大齐第一美男子,不管什么动作被他做出来都是风姿过人。 “王公子过虑了,能见识到王公子的剑术,沈璇幸甚,又怎会有怪罪之心呢。” “今日的确是幸运,对了,听说沈二小姐和仙儿小姨有点误会,能否能孤一个面子,大家揭过?”大皇子拉着叶仙儿笑着对沈璇说道,虽然话里是询问的意思,但语气却不知觉的带出了命令的意味。 叶仙儿是大皇子生母的亲妹妹,虽然他按照身份其实不用喊叶仙儿姨,但是为了密切于母族的关系,大皇子对母家的亲戚一向是按照亲戚礼仪结交的,所以虽然叶仙儿还比他小了好几岁,他还是叫了声小姨。 “大皇子严重了,只是我们闹着玩呢!”俏皮一笑,沈璇像是完全忘了叶仙儿刚才的挑衅似的。不过间虽然端着笑,但吗,明显还是带着不服气的耶仙儿,沈璇觉得,她以后还和叶仙儿闹着玩的次数,可能不会少。 “二姐,你们这儿好热闹啊!”一阵娇柔嗓音响起,一身粉红纱裙的沈秀楚楚动人摇曳走来。 看着走过来的沈秀故作不知的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沈璇淡笑着给她介绍后,就见她一脸惊讶的给这几位皇亲国戚见礼。笑容甜美,礼仪无可挑剔,更加之学问也不差,沈秀很快就和着几位聊开了,特别是齐修涵,沈秀似乎对他最有好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他说话,当然,也不排除这几人中,齐修涵脾气最好的原因。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少女过来加入了这个圈子,看着谈笑间自有一股风流魅力的沈秀,沈璇趁着大家没注意,悄悄的开溜了。 一帮麻烦人物,她可没兴趣把大好时光用来和他们周旋。像是欧珍那个机灵鬼,就早在大皇子他们四人走过来时,就先溜走了,此时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 “沈二姑娘。”齐修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沈家二小姐悄悄离开的时候,自己就不自觉的跟了上来,就像刚才的时候,明明王皓的剑舞的更为精彩,但是他的眼睛却只停留在那个抚琴的女孩身上,只觉得那低垂的眼,那微微抿起的唇,那被风吹起的发,那快速拨动的指,都有一种难言的吸引力,让他转不开眼睛。 “世子殿下,有事吗?”看着叫住自己又不说话,只是笑得的有些腼腆的齐修宇,沈璇疑惑的问。 “叫我齐修宇就可以了,沈姑娘是林岚大家的弟子吗?刚才的《将军令》,姑娘似乎在最后一段略有改动,我一向很喜欢这首曲子,所以想来请教一下姑娘改动的部分。” 沈璇能感到,齐修宇刚才分明不是想说这个的,怎么忽然开始请教起琴曲来了,不过人家都放低姿态说请教了,她也不好推,只好敷衍着。 “不,我天分不够,还没资格当林岚大家的弟子呢!这琴曲也不是我改动的,只是听人这么谈过。”其实这说的是她上辈子的事,这辈子沈璇并没有特别去要拜入林岚门下。揭过这个,又给齐修宇讲起琴曲里的一些变动。 “......就是这样,在这里稍微改了一点......然后......”等讲解完,就待告辞。 不过话没出口,就被齐修宇问;“沈姑娘,我让你觉得讨厌吗?”不得不得不说,这问话实在是直接,听上去很不符合齐修宇这样看起来有些温吞温和的人。 “是啊,讨厌。”沈璇的回答更是一击必杀。 26、第 26 章 “呵呵!”看着齐修宇因为她说的讨厌而忽然僵掉的脸,毫无疑问,沈璇被娱乐到了。“我讨厌这张脸,但不讨厌你这个人。"沈璇觉的自己碰上齐修宇就变的意外的直爽。可能是因为当年那个一路偷偷的护送她回家的少年一直留在记忆里的缘故吧。 “这个,我该说我很高兴吗?哎,原本还一直以为自己算是长的不错的,原来以前都是我自视太高了吗!”以为沈璇是在开玩笑,齐修宇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脸上装出深受打击的样子说。不过其实沈璇这话再认真不过了。 “璇儿。”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轻唤,一回头,就见沈安瑾正在朝自己走来,宽袍广袖,深蓝的锦缎上的暗绣在阳光下若水面偶尔被风吹起的微澜,这两年沈安瑾长高了很多,已经很有些翩翩少年的样子了。 “哥,你不是说要和朋友上山去的”怎么这会儿还在?沈璇看着沈安瑾疑惑的问。 沈安瑾先前正要和朋友去爬望仙山,却听听人说什么沈家小姐和叶家小姐斗琴,又说和王家公子合奏了一曲,还有什么被两位皇子赞赏之类,乱七八糟的一堆,害的他担心的不行,就急匆匆的回来找妹妹,这会儿见她好像和人聊的还不错的样子才放心下来,, “修宇,怎么你也在这?”并没有回答沈璇的话,沈安瑾走近看才发现,刚刚和沈璇说话的正是好友齐修宇,不过虽然是好友,但是,看他看着自家妹妹的眼神,未免有些太过热烈了,错开一步,挡在了沈璇前面。 “沈小姐琴艺卓越,我来拜师求艺啊。”轻笑着,齐修宇似乎是没看见沈安瑾的戒备,半开玩笑的说着。 听齐修宇这么说,沈安瑾倒是放了一半的心,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友,于琴道上极为痴迷,自己妹妹的琴,他也听过几次,虽还算不上天籁之音,但是胜在技艺纯熟,手法独特,有时还会对琴曲细节处做些小修改,别具特色,齐修宇会这样也不奇怪。 看沈安瑾这么护犊子的样子,齐修宇也不是那不知趣的人,当下和沈安瑾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不打扰你们兄妹了,对了,半月后,我家有个花会,不知沈少爷和沈小姐可否赏光?”齐修宇故作恭敬的长身而揖,殷切邀请。 不得不说,这是个让人很难拒绝的人,他不管什么时候看开都是诚意十足,嘴角的笑总是恰到好处的让人心生好感,眼里的温柔笑意不止是女人,怕就是男人都不忍说出让他不开心的话吧。 沈安瑾看了一眼妹妹,见她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哥哥的这位朋友,还挺有趣的。”看着潇洒的转身走远的挺直背影,沈璇把眼眯成了月牙弯。 “还有趣,说说,怎么回事,今天怎么闹了这么一出?我远远的就听人在议论纷纷。”沈安瑾宠溺的在妹妹头上轻敲了下。 “哪有什么事啊,不过是陪小女孩闹着玩而已”看着一贯严谨的哥哥现在对自己是越来越放松了,沈璇在心里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对于叶仙儿一直在找璇儿麻烦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听闻过,但是,沈安瑾轻叹一声,“她毕竟是皇后的亲妹。不过,要是闹的太过分,咱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你自己把握吧,于小处让让那也就罢了,但是,别让自己吃亏了。”知道妹妹一向通透,沈安瑾也不多说。 “哥,你是十几岁不是几十岁啊,唠叨鬼。”关系好了以后的坏处就是她这位哥哥越来越唠叨,总是对自己放心不下。 “好啦,不说你了,去玩吧,我和几个朋友约好去爬望仙峰,去吗?” “你妹妹我可是智者,所以,我去湖边了,爬山这种体力活,还是哥哥你自己去吧。”往湖边走了几步。 听见沈安瑾忽然说:“要是看见漂亮的花,我给你带回来,璇儿这次给做几个荷包好不好?”去年沈安瑾带回几株自己去挖来的野兰,颇有野趣,沈璇极为喜欢,仔细在自己的院子里围了个小花圃,还一连画了好几副画,拿了其中比较满意的几张做图样,做了几个扇套给父亲和哥哥,把这两人给美得不行。据说她老爹还特意拿着去同僚那小小的炫耀了下。这不,今年就被惦记上了。 “你要荷包,家里有的是技艺精巧的丫鬟们,还偏偏惦记我的,没听人说吗,二小姐可是个懒散的,一个绣帕就要做大半个月呢!” “别说大半个月,大半年也等得。”看着妹妹娇俏的笑脸,又想起了已经于家中准备婚事的沈琪,沈琪嫁了后,接着就该轮到璇儿了。沈安瑾忽然莫名的就觉得心里有些酸,我这么好的妹妹,也不知以后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不得不说他们不愧是兄妹,沈璇此时在想也是自己这两年越和哥哥接触的多,越觉的这实在是个好男人,大气端方,虽说有时候显得有些严谨了,但是这对男人来说也是优点。不知道以后的嫂子是不是原来的那一个,真就有福气。要是的话,也快要能能见到了吧。 两兄妹默默感慨了一番,才各自走开。沈璇往湖边去的路上见到两位皇子一位世子那一堆,这会儿已经摆了矮桌出来落座了。隐隐听见沈秀的说话声传来,她似乎和齐修涵还有周围几个贵女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要说沈家女儿们,论交际的能力,沈秀是最强的,沈琪骄傲,沈h娇蛮,而自己则过于冷淡,其他的现在都年纪还小。只沈秀,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手腕也愈加炉火纯青,若她有心相交,基本没人能拒绝她的示好。而且很多时候,她好似有种微妙的的直觉,总是能很快的判断出谁才是她该结交的。就像这次,论身份,当然是两位皇子更高些,若说好相处,除大皇子外,其他三人都是一副温和脸。而沈秀一开始的目标却只是齐修涵。若说她能一眼就看出只齐修涵是个烂好人,而三皇子狐狸,齐修宇腹黑,沈璇是怎么都不信的,沈秀还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就是沈璇自己,也是因为参考了前世时候对他们的传闻,才对这几位的个性琢磨出了点。 “这次,没有我做你的拦路石和踏脚石,沈秀,你能走到哪一步呢?”目前她们都已经九岁了,也许家里在沈琪嫁了以后就要开始考虑她的婚事。随着渐渐的长大,沈璇也越加的开始烦躁不安。 她原本就是打算扬名以削弱不嫁对一个家族造成的负面影响。这在理论上是行得同的,她前世时也有一些女子沉迷于琴道,香道,书道等等技艺而终身不嫁。虽然会惹些非议,但是却还算宽容。这两年虽然她一直努力磨练自己的画技,但是除了因为融入了一些西方画的三维立体画法和后世一些构图使得画风比较奇特,真正于画道精髓却还离的很远。父亲当年为她请的也是当世都有名的画师陆浩,陆师对她的画评价就是闺阁之作,太过取巧而失掉了本心。可是有时候即使知道自己的错误,想要改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难道要她这辈子,还是会嫁给某一个家里挑选的合适的丈夫,然后继续过那种三妻四妾,勾心斗角的日子。 沈璇发现,真是因为重生,知道的太多,这在某些时候是好事,可是也让她对于未来更为忧虑,好像无论走那条路都是错的。因为想到这些,一直到回家,沈璇的心情都没有好转。而一回房就听身边的丫鬟说今日夫人大怒,打了好几个嬷嬷丫鬟,并把一个内院的管事给赶了出去的消息,这内院不断的风波更是让她的坏心情雪上加霜。 而此时的沈璇更不会预料到,她很快就将连自我纠结忧虑未来这样的时间都没有了,因为很多时候,人生不是心想事成的,最佳选择总是欠奉。有时候,不是你要走那条道路,而是你的脚下只有这一条路。 27、第 27 章 原本沈璇只是以为周氏的发怒是因为内院的争斗,但是哪知道正是因为事情是牵扯到她的身上周氏才会大怒。 她今日心情不佳,连最后因为那曲《将军令》而被山长评为对“战”这个主题发挥最佳,而得到的那副美人图都没心情关注,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些丫鬟婆子被惩罚的八卦。也只是在回自己院子里更换衣服,顺便才听了一耳朵关于今日周氏大怒的话。 原本她还是不放在心上的,照例外出回家去周氏那里请安,却发现院子里的气氛格外的阴沉,一进去,就见连沈道烨都坐在那,只是脸上不辨喜怒。 看见女儿进来,周氏挥手遣下了所有服侍的下人。看着眼前这个场面,沈璇哪里还猜不到这次的事怕是和自己有关,可是她有什么事值得周氏如此动怒,连沈道烨这个当家主人都惊动了,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却又不是生她的气。 “爹,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和女儿有关的吧?”定了定心,挥散了那略有些烦闷的心绪,沈璇肯定的问道。 待周氏黑着脸解释了一番才知道,“我的画作,流出去了?”闺阁之作往外流传可是可大可小的,要是是经过人口流出去的诗词,只要不是什么内容不健康的,那是好事,还能博得点才名。可要是流出去的是写了落在实处的字画笔迹,或是衣衫荷包绣帕等物,那就绝不是好事,一个弄不好,对女子的名声就大大有损。 “你父亲今日有暇,就去了集宝斋,哪知在那看见了你的一副画作。”周氏忧心的往沈道烨处看了一眼,这个一贯从容的女人,遇见这样事关女儿的大事,也不知觉的依赖夫君能有什么好办法。” “陆师就曾说过,璇儿你的画作技法独特,虽是未曾署名的,但是只要见过你画的人,十有八九都能看的出来。我打听了,集宝斋一共收了四幅画,已经有两幅卖出了,因不是名家之作,要价也不高,伙计并没有多注意买家是谁,怕是追不回来了。”沈道烨虽也是为这事忧心,但是看上去却比周氏要平静的多。 “女儿的笔墨字画一贯都是琉璃在打理,她虽不机灵,却是个尽责的,怎么会……”想起琉璃,这丫头虽然是辜负了琉璃这么个通透的名字,为人有些木讷,但却也是最为一板一眼守规矩的人,要说琉璃把她的画给卖了出去,沈璇还真是不信,况且收拾了内院这么些人,周氏也没有动琉璃的意思,可见这事于她无关,可这要不是琉璃,又有谁能偷拿了她的画。 听周氏解释了一番,沈璇才知道,拿的那些,都是是一些她放在一边不甚满意的平时习作,她学画这么多年,基本每日都会画一些,就算是有时只拿了笔画个花卉小样。不像很多成名的大师,不满意的作品往往都会烧掉,沈璇自觉自己还只是学习阶段,所以大部分的习作都是留存下来以便翻看自省。这个习惯从她初学画就一直保留下来,而且也是她自己和琉璃交代,习作每两到三月收拾一次就好。两三月的时间,她留存下来的画作也起码有几十张。少了几张的确不易引起人注意。 而偷画的就是她院子里的一个洒扫的粗使丫头,这丫头的父亲要还赌债,原是要把她卖去青楼的。当然,这话周氏并没有和沈璇直说,青楼这种词可不是大家小姐该听的,可这么俗烂的情节,只听周氏的话风,沈璇自己也就能猜出来了。 继续说这事,这小丫鬟的娘死拦活拦的,才没让她陷入火坑,而是托了个在沈家做工的表姐的人情,把她卖在了沈家。可她爹死性不改,不到一年就又欠下大笔的钱,这次没女儿卖了,儿子比他还混混,没法卖,只好卖老婆了。这消息一被当这丫鬟知道,就一直想着能凑点钱好救母亲,可她自己的月俸大半都要孝敬介绍她入府的表姨,再说一个粗使丫鬟的月俸也还不了她爹的债啊。 沈家富贵,好东西也多,奈何她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机会,但是小丫头也不知是听说的,好字画也是很能卖很多钱的,又想起自家小姐那堆积如山的习作,就想着小姐的画那么好看,可这些反正时候一到也是被压库房的,那她偷偷的那几张去卖了,应该……也无大碍的吧。 原本这些粗使丫头也进不了书房,可正好沈璇和大丫鬟们都去了别院,正好周氏想着春天到了,很多冬天用的物件也该换下来了,就让管事的嬷嬷就想着乘沈璇不在,好好的拾掇拾掇屋子。不知怎么的就让这小丫鬟给混进书房,还顺利的偷了画,又托人传回了家里,被她那个赌鬼爹给送进了集宝当铺死当。而最后被放在集宝斋出售。直到巧合的被沈道烨发现。 要说这事从偷到被发现,也就五日多点的时间,可偏偏就倒霉的不知被谁先买去了两张。 “现在也只能尽力追查是谁买去的那两幅画,然后想办法购回了。”沈道烨看着忧心的妻子轻抚着周氏的背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流出的那两幅都是春景图,想来妨碍不大。” “爹爹,那两幅画,是不是不易追回?”听着父母解释了一通又安慰了一通,沈璇问道。 沈道烨看着女儿皱着眉,便拉了沈璇到面前,揉着她发说:“璇儿以后小心些就是,难道区区两幅画,就能怀里我沈家女儿的名声不成,我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不必担心,有你爹爹在呢。” 忽然灵光一闪;“爹爹,若我们反其道而行呢?” “哦?怎么说?”看着女儿忽然自信满满笑着的样子,沈道烨被沈璇这么一点,也明白沈璇的注意了,不过他还是故作不知的让沈璇自己说。摸着胡子,沈道烨得意的想他这女儿从小聪明,这会儿看来,于事不乱,还有急智,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 “爹爹不是都知道了吗!”看着沈道烨开始悠闲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沈璇就知道他是猜出自己的主意了。 “哎呀,你们父女两,卖什么关子啊。”倒是还没明白过来的周氏急了,给了一人一个白眼,催道。 “娘,若是哪个人得了一位小姐的绣帕,那或许会被人误会这位小姐和那人私相授受,可若是一人买了一位绣娘的帕子,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璇儿,走,咱们去画作里挑上一些出来,我晚些拿到府里的书画铺子去。对了,把你那副兰花图也拿上。”他可是想要璇儿的兰花图很久了,正好乘了此次机会。 “爹爹,哪有你这样的。”那副兰花图是沈璇的得意之作,自从用来做绣样给沈道烨做了个扇套后,她老爹就一直想把这幅兰花图摆去书房继续显摆。 “三爷,等等,你拿璇儿的画去铺子里的时候,别标价,就说让买家随缘,若是能说出画的缺点,那就分文不取。”周氏对着兴致颇高的沈道烨补充她的注意。 “妙极妙极,果然还是夫人心细。” 有了主意,沈璇也就不为此事的外部影响而担心,但是这事也未免太过凑巧了,一切看来都是巧合,可这些巧合,但凡有一步没有扣住,这事也不会发生。凭着沈璇前世的经验,直觉的感到这个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单纯。 而明显,周氏也是这样觉得的,原先她最先想的是解决这个麻烦,也没有细查,等有了解决方法,就都把心思放在了这事情是不是就是个巧合,还是背后有人在操作上。 沈璇虽然有能力,可她一个姑娘家,这种还牵扯到外院的调查显然是不适合做的,也就没有再细查这件事,而只是把自己的院子里的人又筛了一遍。 先不说需要慢慢打理的内宅诸事,刚解决了一桩麻烦事的第二日,沈璇就收到的三份礼物,让沈璇觉的,她以后的麻烦或许会更大。 28、第 28 章 沈璇觉得自己近日是不是正霉星高照,今日照例的去书院上了半天课,灌了一满耳朵的羡慕嫉妒恨各种酸话,无非就是沈二小姐琴技高超,平时竟不声不响,这会儿可是一鸣惊人了之类的。也有说叶仙儿挑衅不成反倒成就了别人的。反正都是大家贵女,太难听的话是不会说出口的,沈璇也就当没有听到了。 这种事,也不算大事,当事人不回应,过个两天也就淡了。反正每年出游,夺魁出风头的人,总是要在她们舌头底下滚两天的。当然,今年除了对沈璇羡慕嫉妒恨的,更多人是在讨论王皓的,带着粉红泡泡的背景,一脸梦幻表情的讨论。估摸着当时看到王皓舞剑的,不心儿怦怦跳的小姑娘那就没有。 沈璇甚者都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过段时间家里有花会,到时候,也请她哥哥的朋友一起出席。而据说,王皓是她哥哥的同班,哎,春天到了嘛,花会总是特别多的。 终于到下了学,照例和几个较为交好的道了别,沈璇和沈h,沈秀就书院偏门等着自己家的马车过来。期间沈h各种酸话不计其数。 一回到家,就见红淡有些匆忙的进来。脸上虽是平常表情,但眼里却是有一种努力克制了还掩不去的喜气。 “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看着红淡这副样子,正在给沈璇顺发的绿浓问道。 沈璇见红淡没开口,只拿眼看着房里的小丫鬟们,也知道可能是什么不方便让她们听的话,就挥手让她们先下去了。 看着房里只剩三人了,红淡才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原本极力克制的平静脸色变成了欣喜的笑容。语调欢快的说:“小姐不是原本让我看着点失窃的事的后续吗,今儿我就想着问问管事的王嬷嬷,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可巧在花园子里遇见外门管事沈忠媳妇,她她悄悄和我说了,今日,有三家往咱们府里送了礼。”说到这里,红淡又故意停了一下。沈璇平日好相处,也偶尔和丫鬟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所以她院里的丫鬟们也都放得开些,更别说红淡本就是院里的大丫鬟,所以平日里相处逗乐也就随意些。 见沈璇和绿浓都没什么焦急的神色,红淡不由有些失望;“小姐你都一点不好奇的。” “小姐即使不问,你能憋的住。”绿浓看着红淡故意做出的这副样子,也被逗乐了“快说吧,到底是什么礼,平日别说三份礼,就是三十份也没见你这样的。” “沈忠媳妇告诉我。大皇子府上,齐王府上,还有王家,今儿个一大早就有礼过来,别的都是按例的,就送小姐你的是特特另分出来的。”昨日出游红淡可也是看到了的,那三个,都是一等一的美少年,更加上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齐王世子,还一个是王家的嫡长子,哪个和自己小姐都般配。昨日才见,几日就都巴巴的送礼过来,这里面有什么意思,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听红淡这么一说,沈璇心里不由一惊。大皇子?和他搭上边可没什么好处,别人不知道,只看见这位身份显贵,但是她这个重生的,可是清楚的很,大皇子的下场可不怎么美好,连带着一些和他交好的家族,在新皇登基后都受到了清洗。 “小姐,你怎么了?”红淡看到自家小姐听到她打听到的消息,非但没有高兴的样子,好像还有些不悦,明明那三个的确都是良配啊,小姐为什么不开心? “只是普通的走礼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我有些头疼,想休息会儿,你们先下去吧。”打发了两人。沈璇揉了揉头,再小榻上靠着,陷入沉思。 自古在皇子间站队,就都是一场豪赌,胜了未必就能位居高位,但是输了,那就绝没有好下场。上辈子的时候,沈家并没有加入皇子间的斗争,所以从当今圣上到新皇登基,虽没有大功劳,也是一路平稳的过来的。按说昨日,自己和大皇子并没有太多交集,他这会就巴巴的送礼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能搭上沈家这条线,若是能娶到自己这个沈家嫡女,周老将军的外孙女,那无论是朝中势力还是军中势力都能牵上线了。 不要说沈璇想的多,不这么想,难道还真相信大皇子是普通的走礼,或对自己一见钟情开始追求?那才是大齐朝最大的笑话了。 “这位,似乎很有些不择手段,要是让叶贵妃在皇上那吹了枕边风,来个赐婚什么的,那就糟糕了。”想到此处,沈璇连忙翻身坐起,“来人,为我更衣,再去看看,父亲是否回府了。” 在沈璇还没有见到沈道烨前,她就被周氏给着人传到了正房。不过和沈璇不同,周氏看起来也心情不错,是啊,要是不知道以后的危机,自家适婚的姑娘多几个高条件的追求者,那家当娘的都会心情不错的。 所以一看见沈璇跨进来,周氏就拿稀罕的,带了打趣的眼光把她周身大量了一番,然后把女儿搂到怀里,口中还念叨着:“我家姑娘果然是一等一的人品相貌,哎呦,眼看着大了,以后也不知道便宜的谁。” “娘啊,您今儿个是唱的哪一出啊,搞的和街角卖豆腐的大婶似的。上次我在轿子里就听见她是这么和她家豆腐西施说的。”沈璇明白,现在家里可能也就父亲有那个眼光能明白她的担心,所以在母亲面前,还是暂时放下心思。 “这孩子,说什么呢!”轻拍了沈璇一下,周氏放开她道;“这不是忽然发现自家闺女长大了嘛。看看,一场出游,就巴巴的有人送礼来了。”周氏朝着桌上的三份礼单努努嘴。 “娘,你胡说什么呢!”沈璇一副小女儿害羞的娇态。其实心里对自己万分吐槽,老黄瓜刷了绿漆之后,就变得装嫩无压力了。 “璇儿,今日既有这事,你年岁也差不多了,娘也就跟你说个大实话。眼看着你琪姐姐的婚事定了下来了,接下来就是你了。虽说都是要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和咱们家相合的,大体上也就那么几家,这个由不得你。但是咱大齐也不忌讳未婚男女的来往,你是娘的心尖子,那几家里到底要嫁哪家,也总要你自己乐意爹娘才能放心。” “娘,人家只是寻常走礼,未必就有什么心思啊,哎呀,看时辰爹爹也快回来了,我去问问看卖画的事。”沈璇说的是实话,不过看在周氏的眼里就是女儿脸皮薄,害羞了。也不多说,任由她退下了。 “嬷嬷,你说说,这三家都怎么样?”苏嬷嬷一向深的周氏信任,且当年是她娘的陪嫁丫头,眼光和见识都不是一般嬷嬷可比的。 看着周氏问了,她身边的苏嬷嬷才笑的说:“本这些没有我说话的份,不过既然夫人问了,那我这点小想法也就和夫人叨叨。不过依着我看,大皇子虽是身份最为尊贵的,可尊贵也有尊贵的坏处,莫说现在是龙是蛟都还没定,就算是真龙,这后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王公子人品家世倒是没的挑的,只是王夫人是继室,又有儿子,这以后怕是不好相处。再说这三份礼,也就王公子的这份看着最像是寻常亲戚间的来往。齐王世子,看着倒还好。不过依着小姐的条件,能选的人又何止是三家呢!夫人床头边各自里不是还放了厚厚的一本册子。” “我这不是挑花眼了吗!这人选虽多,可要挑个可心的来配璇儿,又是千难万难。咱们大齐又讲究个早定婚的,也就这两年可以再仔细选选,若是过了十一,就有些晚了,订婚后怎么的也要再留个三五年的才显的出女儿的尊贵啊。”不过苏嬷嬷也的确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一家女万家求的她虽然高兴,但是要真开始挑,就觉得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 “夫人这是太疼小姐,才看着谁都觉得配不上呢。以前夫人未出阁时,老夫人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说这人选虽多,可看着那个都觉得不是十全十美。” “哦?娘也有这样的时候?”听着苏嬷嬷提起自己的娘亲,周氏不由好奇的问道,在她心里,她娘虽是个外表温柔的,其实性子可是一向果决的很。 “别说是老夫人了,就是当年老将军为着夫人您的婚事,也是特意找人去秘查了姑爷的人品的,我们几个老嬷嬷都说,老将军就差没把姑爷抓来亲自拷问了,夫人还记得不,当年姑爷可是狠狠吃了些亏的,这要没老将军纵着,那帮小子敢这么大胆。” 听着苏嬷嬷提起当年的事,周氏忍不住的笑,笑着笑着,眼里又含了泪;“现在战事又起,也不知爹爹和哥哥姐夫们怎么样了。” “夫人也不要太忧心了,这大齐,谁人不知咱老将军百战百胜,再说上次老夫人有信来,不是说老将军打算要告老了吗,到时候回了京城,夫人也可以常回去探看。” “嗯,我也只盼着他们都能平安。”拿着帕子按去了眼角的泪,周氏拿起桌上礼单里大皇子的那一份翻看;“看来璇儿的婚事,我也要快些定了,我的女儿,可不是给人当踏脚石的。”虽说刚才问苏嬷嬷是问三人,但是周氏压根就没考虑过大皇子,大皇子要娶的可不是沈璇,他是要娶沈家呢。 29、第 29 章 “哐。”又是一声碎裂声传出,听着里面每传出一声声脆响,外面缩着身子候在那里的丫鬟们就要抖上一抖。今日叶仙儿刚回到家就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然后这房间里的瓷器就糟了秧,这会儿怕是也没几件东西能留下了。 此刻房里,摔东西摔的筋疲力尽的叶仙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椅子都有好几张被踢到=倒了,在还算整齐的床上坐下,她也不管满地的狼籍。“沈璇,沈璇,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手握拳重重的捶在床板上。叶仙儿一张美丽的小脸扭曲,眼里闪着阴冷的火焰,若说她原本和沈璇一再相争只是小女孩的斗气的话,看她现在的表情,怕是真是的恨的咬牙切齿了。 她今日原本是出门参加一个闺秀间的小聚会,可是却听见人说,现在京城里最热门的流言怕就是大皇子喜欢上了沈家的二姑娘,正在想尽办法苦苦追求,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原本前几天叶仙儿就听人说,大皇子往沈家给沈璇那个贱人送了礼物,她当时就跑去质问了大皇子,明明知道沈璇是自己的最讨厌的人,竟然还要给她送礼。 还记的当时大皇子说的是:“小姨,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和沈家小姐年岁相当,又在同一个书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的太僵了也没有好处,再说上次母妃不是还说了你了,要是和闺秀们好好相处,吗?那天挑衅是你不对,不过你是我小姨,我总是护着你的。如今我给沈家送礼,想必沈小姐不会不给这个面子,以后你们就好好相处,也免得母妃担心。”叶仙儿当时只以为大皇子是为了自己担心,才出面想修复她和沈璇之间的关系,虽然叶仙儿觉得没这个必要,但是既然大皇子能为自己这么做,她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今天她却听着人说,大皇子跑到了沈家开的书墨香,花了两千多两,买了两幅署名璇玑的人画。这沈璇署名璇玑,在自家书画古董铺子里卖画作的事,叶仙儿前段时间有听闻过。 所以今天才会回家大发雷霆。 要知道沈道烨把女儿画作放在自家铺子里出售,这原本就是为了怕万一那两幅不知被谁买去的画会再以后带来麻烦。可不能弄巧成拙反让让女儿传出汲汲营营贪财的名声。所以就搞出了什么价钱随缘,让买家看着给。或是给画作提一句中肯的意见就可以的拿走十两银的这些手段,倒很是为署名璇玑的沈璇得了写好名声。 要知道春闱即将要举行,全国的读书人都齐聚京城赶考。书墨香本就是容易吸引读书人的眼光。在加上有这个热闹,来的人就更多了。听说还有拮据的举子特意跑到书墨香去给沈璇画作提意见以期得到那赠银的。 不过书画这种东西,哪有个定论的,所以倒是经常能看到有一圈人围着璇玑的画作评论,说什么的都有,这个人觉的是缺点的地方,没准另一个人就觉得是妙笔。且读书人清高,若不是实在拮据大部分都是不愿要着十两赠银的。人家不要银子,店家也好好的奉上一份好笔墨,在加上一句祝愿高中的话。不知是璇玑的画,就是书墨香的名声都跟着涨了一大截。沈家这回也算是名利双收了。 话题转回叶仙儿,他可以不管沈家得到什么好处,可是当大皇子也搀和进去,还闹得如今众人议论纷纷说大皇子怕是喜欢沈家姑娘。这叶仙儿哪还忍的下怒火。 没错,叶仙儿虽是大皇子的亲姑姑,但是她是叶家的幼女,就是大皇子都要比她长几岁,他们从小一起玩,大皇子也一向对她好,如今的叶仙儿如今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时候,大皇子又是一表人才,虽知不该,可她还是偷偷的爱慕了。 叶仙儿自己也知道,这种感情不但是毫无结果的,而且万万不能让人知道,就是她自己,也最好是连想都不要想。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有意的减少了进宫的次数。可是她不想去想却不代表不存在,恰恰是在叶仙儿痛苦的刻意疏远大皇子的时期,却传出大皇子爱慕沈璇的流言。对叶仙儿来说,就像是沈璇是乘着这段时间有意的插足一样,虽然这样的想法是彻底的迁怒,但是谁叫恋爱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的呢。而且大皇子却对沈璇的大现献殷勤,更是让叶仙儿又怒又痛,原本她将就讲沈璇作为自己最大的对手,如今,沈璇果然“抢走”了她喜欢的人,那种由竞争而来的厌恶也就直接变成了恨意。 “我的不到了,沈璇,别以为你就有机会得到。”低着头,叶仙儿的眼神一阵晦暗,嘴里低低呢喃了这么一句后,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带着点骄傲笑容的美丽脸庞,理了理因为大动作的摔打而有些凌乱的衣袖,开了房门,从人的走了出去。除了那残破的满地碎瓷的房间,谁都看不出她曾经那么歇斯底里。 大皇子的行动,若说对叶仙儿是刺激,那对沈璇绝对算的上是打击了,因为前世和大皇子根本没有交集,虽然那天他送礼物过来沈璇就有所警惕,原本也想着要提醒一下父亲,但是后来隐约的感到母亲周氏对大皇子的不喜,又试探到沈道烨完全没有把她嫁给皇子想法,也就放心下来。 况且大皇子原本的王妃还在那好好的呢,所以沈璇也只以为,可能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大皇子是想借此看看沈家是否能够拉拢,现在沈家当家明显没什么兴趣,他自然也就会放弃了。 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是太低估男人追逐权力的野心和越是难以得到就越是要不择手段到手的劣根性。一不小心,就让事情开始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沈璇此时手里正读着的一封信就是陈文渊着人送过来的,三四年的时间,使得当时红包一个的沈文渊越来越像沈璇前世印象中的那个死爱臭美,极度重视姿容的家伙靠拢了,或许人之间的相处真的是存在缘分和气场的,就像是她和陈文渊,重生一次,相遇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但是他们还是自然的成了好友。 而这次的信就是陈文渊因为外面的流言,担心沈璇一个女孩,家里很多事都不会和她说,而他自己已经会被父兄带着学习做事了,也更容易接触到一些消息。所以一是担心沈璇会心情不好来安慰的,更重要的是告诉她为什么大皇子会如此迫不及待。他在信里写道:“父亲说,三皇子齐修哲和谢家嫡女开始议亲,无论是当今圣上,吴贵妃还是谢家,似乎都对亲事非常满意,可能年后就会正式定亲……”这门亲事,看上去的确是三赢的局面。 对谢家来说,传承千年,底蕴深厚,但这两代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正是迫切需要有点新刺激来让家族发展,比如成为后族,而对三皇子来说,吴贵妃的吴家本就比叶贵妃的叶家强势,现在再联合谢家,那么三皇子的砝码就要比大皇子重的多了,况且虽然大皇子占长,但是朝中的势力对于母妃是吴氏的三皇子感情上更为亲近,谁让叶家只是靠叶贵妃而上来的暴发户家族呢。 而对皇上来说,这可能就是他做的决断,在两个儿子的争斗尚未你死我活之前,就提上来一个,压下去另一个,免得骨肉相残,朝堂动荡。若是在安稳的时期,皇帝也许还会在拖几年,但是现在边关不稳,要是内里再不稳,那大齐危矣。 可是这个三赢的局面是要以大皇子的彻底失败做代价的,这个代价,大皇子和叶家又如何肯付。 “哼,他们倒是算计的好,可别忘了我可是长子,自古嫡长嫡长,无嫡自然立长,他一个三皇子,有什么资格和我争。”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大皇子齐修康听着幕僚关于三皇子和谢家女的婚事带来的后果的分析,一脸的阴沉。“若是谢家女儿出了点什么事……”要干掉老三不容易,对付一个闺阁千金,还不是手到擒来。 “殿下,如今那两边都已经谈妥,谢家总有女儿可以嫁的,如今之计,阻止已经无用,殿下只能再自己身上加重砝码,才有一抗之力。三皇子比殿下年幼,就算定亲也是殿下先订,若是能娶到沈家的女儿,周老将军的孙女,没准陛下会对三皇子的亲事另有安排也说不定。”摸着山羊胡的幕僚微眯着眼说道,看着大皇子一副定不下心的焦躁模样,心里微微失望。 “明夏先生是说,若我娶了沈家女,父皇就不会让老三再娶到谢家女?” “陛下心思莫测,我也不好说,但以目前来看,陛下分明是要打破您和三皇子之间的平衡,要让你们一强一弱无法相争。至于这谁强谁弱。两个都是儿子,对陛下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在陛下的心里,许是还更喜爱大皇子些。”做人手下的,该捧的时候还是要捧一下的。 “可恨沈家如此不识抬举,一再推拒孤的好意,哼,这次孤就要让她推无可推。” 这日下学,沈家的小姐们照例等着家里马车来接。却迎面走过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抱了一个大大的琴盒,到了沈璇的面前几步出停下请安。 “小人请三位沈小姐安。”声音尖细甚至带了些柔媚,在看他的身形和光洁的脸,明显就是宫里的。 也不用沈璇使眼色,绿浓就迎了上去,“这位小公公,不知有何事劳驾您跑一趟?” “小人是大皇子殿下的随侍,今日殿下有暇去东市,哪知正正好碰见这把琴,殿下说了,曾有幸听了沈二小姐弹奏一曲,真是天籁之音,今日就碰见了绿绮这把绝世名琴,可不就是冥冥中这琴要借着殿下的手到沈小姐的手中吗,所以当下就买下让小人给沈小姐送过来了。也请二小姐不要推辞,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小太监笑的一脸可亲的就要把琴往绿浓手里递。 碰见这样的事,若不是沈璇养气的功力好,都快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虽然大齐民风开放,可私相授受总是有损声誉的,前些天沈璇才为了大皇子高调的一掷千金买了她的画儿烦恼,那是就很有些隐隐约约的流言了,沈家虽极力压制,但抵不住有人不断散布。这会儿倒好,大皇子竟然直接当众玩了这么一招。 况且要是大皇子送的是别的什么,还能装傻推脱一下,可偏偏是送琴,“琴”同“情”音,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即使这样,硬要遮掩,勉强拐成知音什么的也面上好看些。最狠的是他送的竟然是绿绮,绿绮那是什么琴,司马相如给卓文君弹《凤求凰》就是用的这把琴。 这要是在现代来说,一男的送了一女的礼物,女的可以装傻说;“哎呀,真是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快到了。”要是送的玫瑰,给它死掰成;“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啊,知道我没人追,特意买了玫瑰安慰我。”可要人家直白的送钻戒,那还有啥好说的,做决定吧。 在书院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大皇子给自己送了这把琴,这要是接了,那真是有满身的嘴都说不清楚了。就是不接,大皇子既然摆出这样的姿态,怎么可能没有后招,而不管怎么样,流言都要不坐实了。 这种当众求爱的事情,在大齐平其实不算是奇事。可一般会遇见这种情况的绝大多数都是青楼名妓。大家贵女也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这几十年也就出了个谢婉,那是让京城大半适龄贵族少年都疯狂追逐的人物,剩下的一小半那也不是不想,而是自认不够资格。 可现在沈璇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她这辈子不像上辈子那么高调,而是打算在合适的时候,以画扬名,原本因为画作失窃事件被迫走提前出了第一步。她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的画作虽然被陆师评为闺阁之作,但是因为独特,所以必然引发争议,那就会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事实也是如此。虽然还出来了大皇子买画的插曲,但是大体上还是成功了的。 沈璇原本的计划的是先扬名,然后说服父母,往江南向目前最富盛名的吴墨吴大家求艺。既可避开大皇子又可多给自己些时间。若是在这两年能有所突破,那就还有后路可走。若是不行,就是为了家族名声,也要找个人嫁了。到时候,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事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以父母对她的宠爱,找个简单些的人家总是能够的。即使嫁人,只要不爱,寄情书画,一生也能平和宁静。 可现在,沈璇仿若能听见自己平静未来轰然崩塌的声音。 沈璇现在在这个圈子里的印象还只是个比较出色的小姑娘,和当年的谢婉,那是完全没法比的。那大皇子玩的这招,就会对她的名声有极大的负面影响,对方毕竟是大皇子,还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他这么闹了一出,很多和沈家家世相当的人家,肯定会对娶沈璇有所顾忌,毕竟,和皇子或是未来皇帝抢女人,还是很有风险的。 甚至,可以说,此时的沈璇,能选择的几乎只有两条路,接受,然后被安排嫁给大皇子,再成全一段《凤求凰》的佳话,你好我好大家好。当然,这个“好“的后果是卷入一场必输的皇子争斗,被家族抛弃。若是别人,加上沈家这个砝码,可能还有一搏之力,可大皇子如此人品,沈家即使是牺牲了沈璇也是不会参与进去的,一个女儿和一个家族的延续,沈道烨肯定清楚其中的取舍。拒绝,大皇子丢脸,而沈璇基本上也被毁了一半了,还要带累了沈家的名声。两个选择,两难。 虽思虑众多,但其实心念电转,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这边这么一闹,周围有是书院的下学时间,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沈璇往旁边一扫,就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狠狠的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赌一赌吧。” 下定了决心,沈璇就上前一步,从容的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琴,然后笑着朗声道;“都说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不过下面也有一句,遇知音则无处不弹耶。” 说着就转了个身,席地而坐。对着前面不远处的人展颜而笑,弹起了那首古曲,那首使得绿绮琴名声大噪的《凤求凰》。 30、第 30 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和着缠绵琴曲而吟的声音清越嘹亮,真若雏凤之鸣。美若娇花的少女,皎如璧玉的少年,合着一曲《凤求凰》,于眼波流转间,深挚默契。这原本人来人往的书院门口,此时却是仿若时间停止。所有人都被拉入了一种莫名的气场,只是安静的站着,听着。 一曲即罢,沈璇也只默默起身,登上家里的马车,等的众人回过神来,就只见那把被孤零零被放在地上的绿绮,还有沈家已经走远的马车。待要寻另一个人,却发现王皓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而此时的现场,就如炸开了锅,平日里再严厉的教养也抑制不了一帮少年男女们激动八卦的心情。 先是大皇子借送琴当众表白,这原本已经够惊人的了,哪知那收到琴的沈家小姐却是完全不顾大皇子的脸面,对着王家公子弹了《凤求凰》。这是不就是赤果果的拒绝加表明心迹吗。更惊悚的是那近年来越来越冷冽的王皓竟然还配合着吟了那么一首深情缠绵的情诗。也就是说,大皇子啊,这儿没你事了,没看见人家两人早琴瑟和鸣了吗!真是戏台子上演的都没有这么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两男争一女?一脚踏两船?或是第三者插足?各种版本被众人脑补演绎。不过大致的舆论都是人两人早看对眼了,证据就是春日出游的那曲《将军令》。然后大皇子强势插足。而今天的事就是三人复杂关系的大爆发? “来人,把这个孽女给我绑了,拉去祠堂前跪着。”沈璇一回家,见到的就是周氏铁青的脸和拉去祠堂罚跪的惩罚。苦笑一声,看来消息比她想象中走的要快嘛。 天色渐暗,沈璇跪在祠堂前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了,青石板磨砺的疼痛也渐渐的麻木,腿僵的就像不是自己的,在僵麻中,又夹杂了刺痛和地面侵入的寒气,其中滋味,真是不亲历不能体会的“美妙”。 仰望着眼前因跪着看而显得特别巍峨的祠堂,那高高悬挂的“沈氏宗祠”四字,大气庄重。家族,在古代这么多年,她最深刻体会到的就是这两字,这是一个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子一怒能诛灭九族的的时代。若说现代烙印在她骨子里的是“自由”,那前世融入她血液的就是“家族”。 家族对女人们的羁绊其实要比男人们更加深刻,因为时代让女人们无能为力,她们在夫家的尊荣需要强大的娘家撑腰,她们在娘家的体面需要夫家的荣耀维持。沈璇自身一直享受着煊赫家族带来的体面奢侈的生活,也见多了那些因为父亲,丈夫,儿子,或者仅仅是某个远亲的牵连而从金尊玉贵瞬间沦落的悲惨女人们。 所以她决不能让沈氏卷入一场凶险万分的夺嫡之争。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家族做后盾的落魄皇妃。而沈璇更不知道若是她体面的拒绝了大皇子,那他会不会又另有对策。所以那一瞬间,她和命运打了一个赌,赌注是自己一生,当然,这个赌无论输赢,大皇子都算是废掉了,这是沈璇为自己讨的代价。而这个赌的关键就是王皓。赌他对自己有特别的好感,赌他会陪自己演这么一场戏。一切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沈璇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无力过,若是王皓拒绝了,那京城最大的笑柄就不是大皇子,而是她沈璇了。 不过沈璇不过可不是凭着冲动去做毫无把握的事的人,她至少有七层的把握。因为那日被送来的礼物,说起来,那日送的礼,王皓的是最轻的,而且给她的和给其他姐妹的基本没有区别,只有一样,多了一本画册,江南目前最出名的画师们合编的一本画册。 并不是非常珍贵,和大皇子和齐王世子送的绝版琴谱比起来,能是能被比到坑里去了。可能偏偏这本画册就是她曾经和陈文渊提过的想要买,但是京城断货很久了的那本。据沈璇所知,王皓和陈文海相交莫逆,和陈文渊也关系很好。而且在陈文渊最近的来信中,“不小心”提前王皓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大多是夸赞的话,甚至再上次给她说说两位皇子相争这样严肃的话题的时候,还能带上一句王大人快要进京,据说是要准备给王皓说亲了这样的八卦。 而今天大皇子送琴时,自己偶尔瞥到的王皓眼里压抑着的怒火也绝不会是幻像。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仿若有火焰在燃烧,有愤怒有压抑有心痛和担心。所以,虽然可能是她卑鄙的利用了少年最初的心动,但是,“谁叫你是我目前最佳的选择了呢!谁叫我是这么自私的女人呢!而且上辈子你可一直是一个人,这次我也把自己赌给你了,扯平了。”在王皓配合她的时候,沈璇就清楚,王沈两家是势必要两家的联姻了的。 今夜沈家主宅的灯火一夜未熄,而沈家尊贵的二小姐在冷风中在祠堂前跪了一夜。待天明时,沈家平静如昔,所有风波好像都被淹没在了黑夜里。 “哈哈哈……”关上书房的门,遣走所有下人,一贯温文如玉的三皇子捂着肚子趴在书桌上笑的浑身无力。 “殿下。”书房隔间的门被推开,来人无奈的轻唤。 “书愚,……哈哈,让我再笑会儿.”原本想说的话被笑意压下了。 谢书愚纵容的看着眼前笑的形象全无的齐修哲,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吧,缓缓气。大皇子的事就那么好笑。” “难道不好笑,依我看,近五十年都不会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了。这都要谢谢书愚你当时拦着我,没让我插手这件事,不然哪有这样精彩的一场好戏可看。”当时大皇子爱慕追求沈小姐的流言满城风传,他也真担心沈家会半推半就就这么被老大勾搭上手了,原本是想着在背后压一压的。 “我当时是说了除非圣上下旨,不然沈家小姐即使当姑子也绝不会嫁给大皇子这样的话。但是,连我也没想到这位沈二小姐会这么狠,这么绝。” “是啊,原本老大来了这么一出,也算是好计,若是沈小姐接受,那他就拉到了一个强大的妻族,若是沈小姐不接受,他虽会失掉点脸面,但是沈家必会私下给他些好处。可现在被沈小姐反将一军,那岂止是打脸,那就是把老大的脸扔在烂泥里踩啊。就是这样了,还会被人说活该,谁叫他硬要去人家一对之间插足呢。” “所以要恭喜殿下了,若说原本大皇子还有和你一争之力,那现在……”,谢书愚轻叹:“沈璇和王皓这次算是把大皇子得罪死了,除非沈家和王家愿意放弃他们向大皇子请罪,不然这两家就算是和大皇子彻底决裂了。而沈家和王家就是为了自家的脸面,也是绝不会牺牲嫡子嫡女的。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彻底把大殿下打下去,免得他有机会日后报复。”这当娘的是从寒门小户出来的,养的大皇子也不知事,他太低估世家的骄傲了,用这样的手段,他根本就没可能会娶到沈家小姐,他们世家虽是依附于皇权,但是皇权又何尝不是要靠着世家的支持,若是这样的手段就能让人屈服,以后还不是来哪个人都能使上这么一招了,那世家的颜面何存。 “前些天听说王子墨携全家进京述职,殿下等着吧,过不了几天估计就会传出沈家和王家本就有意定亲的消息,而这次王大人夫妇提前进京就是来和沈家协商儿女的婚事。”说着说着谢书愚不由满脸赞叹;“若是王沈真的定亲,那沈小姐和王皓做的这些也都会被说成是真性情,而大殿下就彻底沦为别人爱情故事里的丑角,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沈家小姐真是算无遗策。”一面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一面把逼迫她的大皇子算计到死。 谢书愚猜得没错,在王子墨大人进京后,王沈两家就很快的定下了儿女亲事。而在京城里开始流传着一段关于凤求凰的唯美爱情故事,那相遇时眼波交会的心动,那琴剑合鸣的默契,那许许多多连当事人都未知的缠绵悱恻。当然,其中的大皇子被无限淡化了。 而沈璇的那些出格行为似乎也都没人看见了,都只道,沈家小姐琴画双绝,敢爱敢恨,真性情,颇有名士遗风。而现在京城中若哪个少女不会弹一曲《凤求凰》,哪个士子不会吟两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那简直是不好意思出门参加聚会的。 不过,别以为这样沈璇的日子就好过了,这件事,王沈两家面子里子都赚尽了,虽是大皇子有所图谋在先,可人家到底是皇子。 “皇上,沈家如此做,置我皇家的脸面于何地,难道嫁给我皇儿还委屈了她沈家小姐不成,就是不愿,难道不能好好说,我儿一片真心,如今竟落到成为满城笑柄,皇上要我我儿做主啊。”叶贵妃本就姿容绝色,此时星眸含泪,凄凄哭诉,更有一番别样美态。 “爱妃,这人家已经说亲,皇儿当众表白,人家小姐年幼,被吓到了,赶忙的像未婚夫表明心迹,虽鲁莽了些,可朕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去治她的罪啊。”把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楼在怀里温声安慰。不过虽然嘴里如此说,但是若说看着儿子被如此下了面子,要说皇帝心里就没点气,那就完全是假话了。 “什么说了亲,明明是他们私情在先,订亲事在后,现在却拿这番话来糊弄,皇上,呜,呜......"叶贵妃扑入皇帝怀中,哭的连身子都有些抖,愈发的可怜可爱了。 “爱妃,别哭,别哭,今日下面人递来消息,沈家把他们家那位胆大妄为的女儿送入流云庵苦修了,只她一人,连丫鬟都不给带,说是要为长辈祈福三年。王家今日向朕请命,让王皓今年春闱后就去边关历练。朕让他由普通兵丁做起,给爱妃和皇儿出气。好不好。”也只能如此了,这对一贯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小姐已经是非常严厉的重罚了。 既然两家做出了这个姿态,他也不好再追究,难道还能为了给儿子找回脸面真的杀了他们不成。况且,若大皇子真的能娶到沈璇,他这个皇帝才该是最忧心的人。原本他属意老三,是因为老三更有气度,也更能容人,母家虽强,却有分寸。而老大有些太过急功近利且与叶家过于密切。而现在看来,做事只凭冲动,心机不够,连一个小女孩都能弄得他灰头土脸,日后又如何于那些老狐狸斗,现在这样也好,总是和心爱女人生的儿子,日后给他挑块好封地,保他个富贵闲王吧。 皇帝陛下,其实真不是你儿子太蠢,而是他的对手是个披了萝莉皮的老太婆啊。可怜的大皇子还不知道他在他老子的心目中直接出局了,还打算生命不止奋斗不息,这不,叶贵妃哭诉了这么久,肉戏上来了。 “皇上,臣妾也不是那不讲理的胡搅蛮缠之人,只是,只是......臣妾是担心皇儿的婚事啊!”我儿子这会儿可是丢大脸了,你当老爹的不能给找回场子,重要给点好处吧。 “爱妃放心,朕自不会亏待皇儿的。”等风头过了,给找个漂亮温柔,身份体面,嫁妆丰厚的媳妇吧。 叶贵妃自然没想到皇帝完全不考虑给大皇子增加政治筹码了,而只想着让他做富贵闲王了,听着他承诺会给挑个好的,也暂时放下心了,微抬头,用还梨花带泪的脸给了皇帝一个甜蜜的笑容,心满意足的依偎进他怀里。 而此时,似乎整个皇朝的人都忘记了,这天下,其实还有一位二皇子的。 “阿皓,你此去西北,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聚。”望江楼上,陈文海看着临窗远眺的友人,轻轻叹息;“阿皓,值得吗?” “文海,你明知这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我不得不走。就是没有这件事,我在京城也待不久的。”饮尽杯中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说起来倒是委屈沈小姐背了这个罪名。” “若不是她,你就算不在京城,也不一定就要去西北,王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里在打仗,知不知道你去了可能没命回来的。”重重的拍一掌拍在桌上,陈文海死死的盯着王皓说道。 “不,就是没这件事,也是西北。在父亲到京城前,王义就给我写过一封信,说父亲打算送我去军中历练。文海你一直觉的是沈小姐连累了我,可其实,怕是我利用了她才是真的,毕竟,西北有她外祖周老将军在,那里,没准比京城要安全的多。” “如此宠妾灭妻......" “文海说的太严重的,我娘是病死的,再说她也不是妾,是继室,有儿子的继室。”再次饮尽杯中酒,王皓放下酒杯,拿手撑着脑袋。唔,今天似乎喝的有些多了。 “王皓,你就不能对你自己的性命上点心。”看着眼前人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陈文海觉得自己十几年的修养都要崩溃了,恨不能抓起他狠揍一顿。 “也不过是些下毒暗杀的老手段,随手打发了也不怎么麻烦。再说去西北也挺好的,连这些都不用再费心打发了。哎,没准以后我还能混个大将军什么的也不一定。” “若是你有心,那女人怎么能是你的对手,王皓,你我相识多年,我竟一点都不知道,你在乎的是什么。” “和一个女人做对手,赢了的奖励是背上王家这么一个大包袱,文海,你说我有这么傻?你该恭喜我才是,到西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快意恩仇,心情不好了还能去蛮人那边放个火,屠个城什么的。多痛快。” “你......"被王皓这么一说,陈文海觉得自己噎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这人一旦私下相处,扒下了一贯的翩翩佳公子的皮,就每次都把他气的恨不能绝交。“王皓,你说要沈小姐看见你这副模样,还能对你弹《凤求凰》" “刚才你不是还说人家连累了我。这会儿就替人不值了!不过说起来,还我是占了大便宜了,要是按什么父母之命,没准我这辈子也没指望能娶到夫人了,更别说是像沈小姐这样一看就知道长大了是个美人的。”嘴里这样自嘲着,不过王皓在心里轻问;“若你看见我这样子,是否还会对我弹一曲《凤求凰》,还是,在那天那样的情况下,其实是谁都没关系,我,只是运气比较好,凑巧了而已。” “有什么话要给她吗?”看着眼前虽是笑着,却显的有些落寞的好友,陈文海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不是去庵堂静修了?文渊还能和她联系?”王皓微挑了挑眉,秀丽的脸上笑的有些危险:“你就不怕我嫉妒?”想想还真是有些嫉妒,这两人,好像从小就交好,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位沈家小姐就对陈文渊特别好,他们一圈人在,她就偏偏只和陈文渊两个人在一边嘀嘀咕咕聊的开心,其他人,也就只能得到她一点眼神余光。别人都道她琴艺高超,可就陈文渊明白她最喜欢的是画画,想起上次送礼,还要去问陈文渊她的喜好,王皓就觉得有些憋屈。而现在,他们都订婚了,他竟然还要成文渊那小子传递消息吗! “......"再担心你,我就是傻瓜。“去吧,去吧,去祸害西北蛮人去。我回了,明天就不去送你了,有空写信回来吧。” 看着陈文海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王皓想着;“这家伙,明天不肯来送我,是怕到时候哭了有损形象吧。”有友如此,也不虚此生了。 王皓即将去往西北,而沈璇早他一个月就被送进了流云庵,只带着一个装了换洗衣物的小箱子,一些笔墨纸砚,乘一辆青油小马车。身边服侍的人一个也无。流云庵可算是沈家的家庙,曾经是收容孀居的沈家女眷的地方,不过已经多年没有送人去。现在更像是个普通的庵堂,只是有家族提供供奉,也不接待外客而已。 原本按沈道烨的意思,是让沈璇在家闭门思过。但是老夫人坚持若沈璇在家,势必会影响到姐妹的婚事,连着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这个意思,沈道烨虽然是父亲,可也是沈氏的族长,能做的也只是把庵堂由都是犯了错的沈家女眷去的过庵改成了已经多年没用,只留了几个老尼看门的流云庵,然后好好的修整了一番。对外虽是说不准女儿带服侍的人过去,但其实已经在庵里安排好了人手照顾。只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小姐,贫尼了因,是流云庵的主持,给小姐安排的房子后院,我带小姐去看看。”这位叫了因的尼姑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年纪,有些干瘦,虽是笑着,却让人觉的不太有人气,嘴里说着客气话,却能感到只是敷衍。 这是一个对生活绝望,了无生趣的女人。沈璇看见她的第一眼,就下了这样的判断。来的时候,她打听过,原本流云庵只有十来个四五十岁的尼姑,都是些沈家无子的妾室。而现今出现在庵堂的十几二十几较为年轻的小尼姑,其实都是沈道烨特意安排进来伺候她的婢女。 流云庵被沈道烨改了格局,在原本的后院另外隔出了个院子,沈璇和那些被安排进来照顾她的女尼都住在这个院子,有院门可以上锁,也有独立的厨房,有些像园中园。 “看来要在这里坐牢一段时间了,我该庆幸硬件还不错吗!”看着眼前的一切,说不感动是假的,沈道烨对她,真是极为疼宠的。就连她被送来前,傻父亲还抱着她说先在这里过上段时间,等过了风头就接她出去,到时候不拘是往哪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上三年再回京城也就是了。 世人总是容易遗忘,过完整个春天,原本闹的沸沸扬扬的凤求凰事件,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了。主角都不在了,提了有什么意思。沈璇被送到庵堂为长辈祈福三年,王皓在春闱后启程去往西北边关,大皇子则到江南督造行宫。 “原本约好的赏花会,你终究是没来,在你的故事里,我甚至连路人都算不上。可是,明明,是我最先发现你的。”看着窗外褪去了娇嫩而变的浓重的绿色,春天已经过去了。宁王世子齐修宇,只有他贴身的侍从才察觉到主人似乎变的越发的沉静,有时是一人抚琴,有时只看着那两幅兰花图发呆,或是整晚整晚的不睡,一幅一幅的画着仕女图,画完就烧掉。 “世子,宣王世子派人来说,落莲湖荷花开的正好,明日世子可有兴致一起去泛舟。”看着窗外,又一次的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被随侍梧桐打断。 “替我回了吧,就说最近暑气重,我有些不适。” “是。”梧桐正想退下,却又被叫住。 “等等,听说修涵最近和沈家三小姐四小姐常一起出去游玩,明日她们也去?” 梧桐有些讶异的看了自家世子一眼,才回道;“是,世子,还有刘公子,郑公子,李小姐,叶小姐,苏小姐......都会去。”作为一个好下人,有时候就要不该问的,别问。 “知道了,去问下时间,就说我会准时到的。”挥了挥手,打发的梧桐下去,齐修宇又拿起了笔,重新铺开一张纸,画起了烂熟于心的那张仕女图。 31、第 31 章 落莲湖位于城北那片,并不大,原本是前朝公主的私园里的一部分,但是这座园林在大齐□□率兵入城被烧毁了,只剩断垣残壁和这不大的湖。大齐刚立国时,也没精力去打理这块地方。哪知道荒废多年后,那湖里原本种这的荷花却是成片成片的繁衍起来,每到夏天都是美不胜收。后先帝着人把这一片整理了出来,也没再充作谁的私院,而是任京城百姓游玩,并赐名落莲湖。 今日因为有众多的贵族子弟相约来游湖,所以事前是清场过的。并不是闯入者格杀勿论的那种,而是在几条直通落莲湖的道路上派人守着,有人来就把他们打发走的那种不完全清场。齐修宇到的不算早,等他登上船,基本人也都到齐了。 “修宇,过来坐。”齐修涵坐在主位向着齐修宇招呼道。这次游湖正是由他打头的。 环视一周,发现沈家的两位小姐正坐在离主位不远处,看来齐修涵和她们交好的传言是真的了。原本他以为沈家少爷也会到场,不过这会儿一看,倒是都没有来。 待齐修宇在他旁边坐下,齐修涵就笑着打趣道:”修宇你再不出门,我都要不认识你,每次去贴邀你,梧桐都说你在读书,怎么,咱们的宁王世子是要考个状元不成?” “春日倦怠,夏日炎炎,不如一梦。”矮几上摆着应景的荷花糕,淡粉的颜色,做得精致可爱,捏起一个咬了一口,齐修宇有些懒洋洋的朝着齐修涵说道。 “你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发懒的时候。今日对着这满湖妖娆,可有兴致弹奏一曲,临水抚琴,最是美妙不过。”齐修涵刚说完,坐在他近处的沈秀就笑着接口道;“早就听说宁王殿下琴艺高绝,难道今日竟有幸能听到?那真是我等的福气了。” “有沈二小姐珠玉在前,我可不敢再三小姐面前献丑呢!”他回来,原本就是为了打听一下沈璇的消息,现在听沈秀说起琴,正好顺水推舟把话题转过去。 听到齐修宇这么说,沈秀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放在桌下的手已经捏起来了,而在她旁边的沈h就更为明显些,笑容僵了一下。她们原本就一直被沈璇压在下面,现在难得她被家里送去庵堂了,这两位可是觉得连天都蓝了一些了,哪知道沈璇即使不在,还会不断的有人提起她,真是可恨。 这其中的微妙表情和动作,不管是齐修宇还是齐修涵都没有察觉,但是坐在她们不远出的叶仙儿带着的一个侍女却看的清清楚楚。而且她更在沈秀身后的侍女里发现了一位熟人。 说起来,人的缘分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不管是好的缘分还是孽缘。有些注定要有所纠缠的人,即使错过了第一步,也会画个弧线,再回来。比如叶仙儿现在的这位贴身侍女。她若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是会在被花楼老板抓捕是碰见沈璇,然后被她救下,最后改名红淡,作为沈璇的陪嫁丫头。然后就是和沈秀合谋。上演一场宅斗大戏。 而这辈子,沈璇对于她视而不见,而使得她反倒被叶仙儿救下了,而红淡也另有其人。按理她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偏偏这位也当真是手段了得。没用几年,就压下了无数的家生子而被叶仙儿改名桃香,一跃成为叶仙儿身边最得信任的大丫鬟。能如此迅速上位,和她善于察言观色又“忠心耿耿”是分不开的。 要说叶仙儿最近最懊恼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沈璇得了大皇子的喜爱,却又不屑一顾,使得大皇子声名大损,即使是叶家都受到了影响。而沈璇这个罪魁祸首却一句轻飘飘的祈福就被轻轻放过了。如今更是连人都看不见,叶仙儿这满腔的怒火也无从发泄。 作为一个善于猜度主人心意的忠仆,桃香此时看见了会更得倚重的机会,心里马上就盘算开了,就等着机会向主人献计。 不说这里一个小丫鬟的心思盘算,那边齐修宇今日能来参加游湖本就是为了能在沈璇的妹妹们口里打听一些消息。外面流传的都是沈二小姐为长辈祈福三年的话,可具体的就没有了。比如是在哪里?这三年过年过节是否会归家?往细了说,可有人跟去照料? “在自家的庵堂里呢!......不接待外客......二姐姐说了,是去祈福又不是去享福,怎好劳师动众呢,庵里衣食都会准备,不曾带丫鬟们去......"沈h和沈秀虽不愿多提却架不住齐修宇有心打听,不多时能是她们知道的消息就都被挖出来了。不过齐修宇也是人精,当然不会让她们察觉他是刻意在打听。于沈h和沈秀看来,也只不过是这位宁王世子好奇心略重些而已。 一次游湖,要出风头的出风头,要探听消息的探听消息,要找机会的找机会。愉快的一天,大家满载而归。 “来人,给我拖出去,掌嘴。”叶仙儿又一次的情绪暴躁,因为远在江南的大皇子捎信和礼物回来了,给她的一看就是让管家按制准备的,一同捎回的还有大皇子和江南的名门贵女打的火热的消息。“该死的沈璇,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在这里饱受相思之苦,又眼看着心爱的人就要喜欢别人了。后面这句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陷入偏执的女人,完全是不会考虑到就是没有这个也会有那个,反正依着身份,不管是哪个,就是不会是她叶仙儿。叶仙儿把自己背德罪恶和单恋的痛苦,全都化成了对沈璇的恨意。 “小姐,奴婢看到那天沈三小姐带的一个婢女,倒是个熟人。”机会,愿意往上爬的人总是能找到机会的,酝酿许久之后,桃香终于选了这个时机,把话说出了口。她一直一直记得,当年她那么拼命的逃出来那个肮脏的地方,豁出一切的冲到沈家的马车前面求救,而那些自诩仁慈的贵女们,却连掀开帘子看她一眼都不屑,她差一点,就会重新回到那个地方,万劫不复。那时的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做人上人,总有一天,也要让那些所谓的贵女们尝尝她心里的绝望滋味。 32、第 32 章 “咚~,咚~”悠扬的钟声每日准时响起,昭示的一天的开始,于晨钟声中醒来,在暮鼓后安眠,着的是素服,熏的是檀香,食不闻肉味。对一个大家小姐来说,本应是清苦的生活,但是沈璇却觉得自己从没有那么轻松安宁过。 生活中似乎只有读书和作画,别的全都不用在乎。她房间的临着一面巴掌大的小湖,稀疏的发了些野长的荷花。这些荷花成了沈璇这个夏天最大的乐趣所在。从它们还只是肥嫩的荷叶时,她就在画它们,画完还能顺手的摘下几朵,自己动手,在小厨房里熬荷叶粥吃。 然后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娇怯,大片大片的墨色渲染,只小小的一处,粉嫩的红,看的人心里发软的怜爱。然后是渐渐盛开,湖里越来越热闹。沈璇甚至能每天都去折下新鲜的几支来,或插瓶,或用来做些小食。这个夏天似乎连梦里都是荷香。待到全部盛开,又看着她们渐渐衰败。 和着残荷听着秋雨时,沈璇画的荷花图,已经能装下整整三大箱了。画了整整一个夏天的荷花,捎去给陆师看时,挑剔的老师给了一句;“总算是能静下心来了。”这样的话。 外面的风雨都被隔绝在了外面,沈璇甚至都不知道,外面曾有一批混混乘夜想要入流云庵偷盗,却被沈道烨安排的人手全部打断了腿抓走的事。 “老爷,那些人都交代了,他们都是西北因战乱逃来的流民。原本是乞讨和做些粗活度日。是一个中年管事样子的人,给了他们一百两银,说是流云庵本是,恩,本是……” “接着说。”沈道烨看着眼前回报的人冷声道。 “说流云庵本是暗门子,里面有人不长眼的□□,得罪了一些夫人,她们想要给个教训。那位管事模样的人让那些流民闯进去,里面财物可以随他们拿,只一样,看见带发就是流云庵里的头牌了,好好教训教训,事后会再给他们两百两银子。” “该死。”就是沈道烨养气功力再好也被气的面色铁青,拳头重重的砸在书桌上,手背上青筋毕露。“问出后头是什么人了吗?” “是,在他们原定接头的日子,属下提了流民头领出去,带了咱们的人过去,对方的确送钱过来了,按他们事前越好的,给了一支小姐常带的玉钗,对方就顺利把余钱付了。” “这么顺利?”沈道烨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是,属下跟着那位管事往下查,他原是叶家冀州一处小庄的管事,刚托了关系调回京城,打了一顿就什么都说了。那位管事刚回京城,急着巴结,后来叶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和他接触,说的也是流云庵里的私娼得罪了也小姐,让不拘怎么样,找几个人给教训一顿。他以为这是寻到了好机会,就急巴巴的找了几个流民去做了。属下找上他时,他还只以为流云庵是暗门子。”就是因为如此,调查的过程如此轻易也就说的通了,原本他们去接头的时候还做好了对方会灭口的准备,哪知道对方只是顺顺利利的交钱后交代了几句让离开京城的话就罢了。逮住了人,只打了几拳,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叶家和大皇子方面没人参与?就这么简单?她们又是如何得知流云庵的位置?这地方虽不算机密,可多年没人过去了,知道的人客不多。若说叶家插手了,倒是一查就能查到,可一个出门都要一帮人跟着的小姐,她从何处知道,况且,一个大家小姐,如何编的出庵堂是暗门子,私娼这样的借口来,她一个小丫头,这些怕是连听都没听过。” 被沈道烨这么一问,回报之人也没有被问住,他们都是沈家养起来专门做调查,渗透,暗杀这样见不光的事的死士,若是连这么一个小女孩设的局都查不透,那真是可以去自杀了。“叶小姐身边的这个丫鬟,曾在青楼养了一段时日,后在梳拢前逃出,当街撞上了夫人和小姐,后被叶小姐带回去了。”看了看沈道烨平静下来不辨喜怒的脸,来人接着说道;“属下查出那个叫桃香的丫鬟前段时间和咱们府里三小姐的贴身婢女来往过几次。”怎么说都是自家小姐的大丫鬟,内院的事,他们却是不好再随意出手,谁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既然有疑,就去查,不用顾忌内院,只一条,这件事我要它清楚明白。” “是。” “退下吧。首尾都处理干净些。叶家那个丫鬟,留着不要动她。让咱们在叶家的人,盯着些。”毕竟这次的事,没什么损伤,他也不好对叶仙儿出手,但是自家女儿差点可能遭遇到的事还是让沈道烨一想起就怒不可遏。还好当时因为大量流民逃进京城,担心女儿在流云庵那里不安全,想着有备无患,特意调了几个人去保护,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但是目前沈道烨不对叶仙儿出手不表示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这会儿他倒想要看看,桃香这条毒蛇,叶仙儿是不是能养的住,还是会在哪天就会被一口咬死。 燕莲缩在床上,紧紧的抱住自己不断发抖的身子,牙狠狠的咬在唇上,她怕一个放松,那崩溃的尖叫就会冲口而出。 今日一大早,有仆妇在湖里发现了失踪了两天的燕草的尸体,她去偷偷的看了一眼,整个人都被泡涨了,变的面目全非,那双妩媚的杏眼,瞪的大大的,都快要突出眼眶了,仿若厉鬼般可怖。谁都说燕草是晚上过湖时不小心滑下去淹死了。只她明白,不可能那么巧,绝不会那么巧的。燕草一定是被“处理”了。 若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习惯性的小心,习惯性的把自己给摘出来,那么,这次死的人,一定是她而不是燕草。 沈家这段时间的风波,她一直看在眼里,而陪着沈秀在书院时,叶仙儿对沈璇的嫉妒她也看在眼里,甚至她还看出了叶仙儿对大皇子掩饰着的感情。燕莲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似乎自小就有这种特别的能力,仿若能猜透人心一般,只要她想知道,就很少有人能不被她看透。 她本为复仇而来,前些时日,看着沈家一连串的变故,燕莲真是觉的自己做梦都能笑醒,最好沈家能和大皇子,叶家死磕上,斗的两败俱伤才好。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不动声色的过去了。原本还在懊恼着,不知道等下次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可燕草提起的在外面和叶仙儿的丫鬟频频相遇让她又看见了复仇的曙光,叶仙儿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一定会不甘心的,她,估摸着是想要做些什么了。 不过燕莲一直知道,先保护好了自己才能图后计,所以她看着燕草被收买,不过燕草那个傻丫头,连打探消息都不会。反被她猜出叶仙儿是想要知道沈璇被困的庵堂在哪里,然后又劳心劳力的打探到了消息,故意的透露给燕草知道。真是从没感觉燕草是个这么蠢的,简直比上次那个被她三言两语就勾的跑去偷画的小丫头还要蠢。 就在燕莲还在想着叶仙儿会这么对付沈璇,最好能找人坏了她名声,或是直接杀了她,那沈家又会如何报复叶家呢?可猛然间,燕草就失踪了。然后就是那面目狰狞的尸体。 虽想着复仇,可燕莲从没有那么真切的直面死亡,她忽然惊醒,沈家是几百年的世家,有的是让人无声无息消失的办法,既然燕草已经死了,那她离危险也已经很近了。 “不能被发现,不能死,我还不能死。爹娘,哥哥,姐姐,你们要保佑我,一定要保佑我。”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燕莲嘴里一直喃喃低语。 33、第 33 章 要说燕莲本也是个官家小姐,是临近边关一郡守家的幼女,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可是忽然就有一天,兵临城下,他父亲带着全家由偏门撤退,当然,实情是弃城而逃。连郡守都逃了,士兵们又哪有抵抗的士气,溃败,城破,全城尽屠。 数万百姓的性命,总要有人扛。逃逸的郡守倒霉的遇见带兵来援的沈家兄弟,若是他们能多撑半日,就能等来救援,偏偏……. 若按律法处理,郡守和家里男丁都是斩首的罪行,而女眷或可逃得一命。 可沈家兄弟所帅军队,大部分都是西北子弟组成的精兵,那破掉的城,是他们里有些人的家,那被屠尽的百姓里,或许就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他们不眠不休的急行军,磨穿了鞋,磨破了脚,吃饭都是随意塞两口干粮。就是希望能,能赶得及,希望这拿剑的手染满血腥是为了能保护那些心里最重要的人。 哪能不给他们个交代,那汹涌的怒火,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所以,郡守全家连带一起逃出的家仆,全部格杀当场,甚至郡守本人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父亲那一声声的惨叫,总是在午夜时,于梦里徘徊不去。全家,只有她一人,为了捡一颗掉落于草丛中的珠子,没有被当场格杀。而事后被士兵们发现吓傻的她,因为逃难而被母亲换上的旧衣,也只被认为是那个仆人的孩子,所以没有被杀掉。但是,却被一个人,扔在那,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被扔在烧着全家人尸体的地方,看着他们,那曾经鲜活的亲人,慢慢的变成灰烬。 从那天起,抛弃曾经的名字,曾经的身份,只为复仇而存在。当他一路辗转流亡来到京城时,那领军的沈家兄弟里的大哥战死沙场了,但是,沈道烨还在,沈家还在。 卖自己,去离仇人最近的地方去,燕莲还记得那天,沈道烨刚回到了京城,她偷偷的进去内院,想要看一眼,不然,她觉得自己都快忘记仇人是长什么样的了。可是,和她记忆里那个下令杀掉了全家的恶魔完全不同,他抱着他的女儿,笑的那么温暖,那么好看。 就像她的父亲,曾经也是那样抱着她,温柔的看着她撒娇,外出回家,必定给她带回礼物。那一刻,对着那个被沈道烨抱在怀里的女孩,她是那么嫉妒,那么恨,无理由的,比恨沈道烨更加的恨她。恨她能笑的这么幸福。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全部毁掉。”反复的回忆过去,回忆仇恨,燕莲眼里的恐惧渐渐的散去,最后只剩坚定。她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没什么好害怕。 燕莲不害怕,并不表示别人也是这样。桃香原本拿了叶仙儿给的五百两,找了个刚回京,不了解情况又急着巴结的小管事,如此这般的一说,又给了四百两银子,那管事又能得实惠,有能傍上叶家最得宠爱的小姐这棵大树,哪还有不愿意的。可如今,两天前他来回话,说事情都已经办妥。原本她们还在等着看沈家的笑话,可笑话没看到,倒是听说这个管事喝醉酒,在护城河里溺死了。可一那青楼酒肆离着护城可远的很,二那管事也没半夜不睡去护城河吹冷风的道理。就偏偏的淹死了,在办了那事之后。 沈家一直不动声色,桃香不知道管事是不是真的找人去坏了沈璇的清白,可他现在死了,这是明摆着的,这是不是沈家的报复?更可怕的是,她打听到燕草也死了,也是淹死的。那么,是不是真的被发现了,下一个是谁,是不是就是她桃香。一想到自己可能再某一个深夜,被人按入冰冷的湖水里,挣扎着死去,桃香就感到毛骨悚然。现在的她,不要说去水边,就是洗漱都会觉的害怕。她也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家小姐,但是叶仙儿却觉得是她想多了,一点都没有在意。 不说那些做了亏心事而心神不宁的人,只说沈璇这里,沈道烨因为心有余悸,除了把贴身丫鬟绿浓和红淡给沈璇送去之外,还特意问周氏要了一个她由西北陪来的一个寡妇。她善武,比周氏要大整整十岁,长的比一般男子都要高挑,力气也大,娘家和夫家都是世代的军户,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也是善骑射,能耍的一手好鞭子,周氏的耍鞭的功夫就是向她学的。 这位叫洛娘的寡妇,原本是周氏身边的武艺教习兼护卫,后年岁到了,去嫁了人,哪想到连孩子都还没得,丈夫就战死了。夫家嫌弃她克夫,她就又回来伺候周氏了,但因她是寡妇,不愿意往人前凑,就管着周氏在京郊的一个庄子。这次沈道烨能想起也是因为她武艺好,又没牵挂,让她在沈璇名下挂个奶嬷嬷的身份,那是在合适不过了。 原本沈道烨见不得周氏舞刀弄枪的,这回儿到了自己女儿,倒是不在意了。至于王皓怎么看?若是那臭小子敢嫌弃我的女儿,就打断他狗腿! “绿浓,还有多久。”此时天空晴朗,太阳不烈,秋风吹着也很舒爽,本该是个让人心情很好的天气。若是能再泡壶好茶,读卷好书,那真是再幸福不过了。但是,在这个本该再幸福不过的日子,沈璇却在树荫下,扎着马步,扎的双腿发抖。 “女侠什么,果然无聊时候做做梦就好。”前前世,那少女时代受电视剧影响,仗剑江湖的梦想,在这个天气晴好,却被迫扎马步的午后,彻底破灭。 “小姐,快了,在一盏茶工夫,就可以休息了。”绿浓看着自家小姐抖啊抖的腿,接着说;“小姐,红淡去做你最喜欢的桂花糕了,小姐再坚持一会儿。等时间到了,那边估摸也也能吃了。” 沈璇内牛满面,拿吃的来安慰,我难道看上去像吃货吗?而且,两辈子都走的文艺路线,这会儿,继前两年老娘给开了骑射课后,老爹不知道现在受了什么刺激,还要求习武了。扎马步?你就不怕把我扎成罗圈腿吗? 吐槽归吐槽,马步还是要继续,因为沈道烨诱惑她,若是学的好,再在流云庵待个一年半载后,就秘密送她去江南。还告诉她,听说当今画坛,最德高望重也是最神秘的东野居士就在扬州隐居。 34、第 34 章 江南,江南.这两字总是如水波般,温柔的荡漾在梦里。 很久很久以前,沈璇的家乡就是在江南的一个小城市里。空气里总是潮气,冬天太过湿冷,当时所有的抱怨,当再想起是,却都是思念。 再到江南,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的隔世,几十年了,总算是又一次来到这烟雨迷蒙中。 一身月白儒衫,黑亮的发只用一支青玉簪松松的挽着。十二岁的沈璇,正是雌雄莫变的年龄,又加上学武两年多,动作间多了份力度和英姿飒爽。穿上男装,倒是个翩翩美少年了。 在流云庵,沈璇足足待满了三年,不是沈道烨不想让她出来,而是大皇子对这件事意料之外的关注,在南方督造行宫狠狠的捞了一大笔后回京,还时不时的盯着沈家。也就是如此,才让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沈道烨决心送女儿来扬州,不然在京城参加社交,总会遇见大皇子,指不定他还会做出什么事呢。 好在大皇子的婚事也定了,是蜀中巨富万家的女儿,万家是当年最早跟着□□的家族之一,后大齐立国,被封了个安乐王,万家自愿不要任何封地和钱财赏赐,只要一个安乐王的虚衔世袭。万家子弟出仕的少,经商的多,但是他们却资助大批贫穷的士子,所以在民间声望还是很高的。 对大皇子来说,这门亲事虽然政治资本不高,但是的确是既体面有实惠的。沈家也是想着,他成亲之后,应该不会再找茬了。 “小姐……”开口就被瞪了一眼,绿浓连忙改口:“少爷,前面不远出就是码头了,咱们总算是要到了。”朝外面张望的着,绿浓一脸兴奋的说着。 “红淡还在外面呢。”这几年一直在庵堂,地方小,人也少,按规矩还不能食荤腥,虽然她们有偷偷的祸害池塘里的鱼,偶尔也让采买带些肉进来,但是毕竟是庵堂,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不说这两丫头就是沈璇自己也被憋坏了。 绿浓沉稳些,红淡就是在船上也不愿意带着舱里,老往外跑,想起她们几人一出庵堂,就狠狠的吃了一顿大鱼大肉,结果第二日全吃坏肚子的事,沈璇就不禁想笑。 “去叫红淡回来,收拾收拾,准备要下船了。”把手里的一卷书放回藤箱里,沈璇伸了个懒腰,吩咐道。 “小姐,注意仪态。”温柔的声音传来,沈璇听着却是连忙端正坐好。 来人是周氏给她的又一个嬷嬷,姓陈,专门教导礼仪。这些规矩礼仪,沈璇本是学的极好的,但是三年来,都不用出门见客,又被有些大咧咧的洛嬷嬷教习武艺,就难免有些放松了,特别是在人后。被周氏发现后就给了她陈嬷嬷,并不是为了教,只是把沈璇那根放松了的弦紧紧。 “陈嬷嬷来了,快靠岸了,可有看见咱们在扬州的人?”转移话题,马上转移话题。 “小姐这副打扮,哎。”皱着眉,看着一身男装的自家小姐,虽然在路上时被说服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出声唠叨几句。 “陈嬷嬷,不说都说好了嘛,东野居士那边,都是男弟子,我虽不是和他们一起学,但是穿男装毕竟方便些。”没错,这次她来扬州除了避开大皇子,最主要的还是,向东野居士学艺。沈道烨几年前就查出东野居士在扬州隐居,这三年沈璇在流云庵除了学了点粗浅武艺外,长进最大的就是她的画艺,连陆师都赞“心境日渐圆满”。 东野居士是陆师一位至交好友的亲长,陆师就辗转把沈璇的画向东野居士请教,再加上沈道烨的作用,倒是让她这次来扬州能有机会向东野居士学习。当然,只是学习,她已经拜在陆师名下,不可能再拜一个老师。 在陈嬷嬷还念叨着“怕是把小姐性子养野了。”这样的话时,红淡和洛嬷嬷也进来了。 “怕什么,要我说,小姐还柔弱了些,这娇滴滴的模样,到了边关,可怎么办。”看着陈嬷嬷又在念叨着规矩规矩的,洛嬷嬷插嘴道。 “谁说小姐要去边关了,咱们家娇养的小姐,可不能去那地方风吹日晒的。”一听洛嬷嬷这么说,陈嬷嬷马上像护犊子的母鸡,急了。 “眼看着过几年就要成亲了,王将军在边关,小姐难道还在京里守空房不成……”洛嬷嬷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嬷嬷急急的拉出去了。陈嬷嬷可真被她这几句话给惹恼了;“你说的是什么话,这是能在没出阁的小姐面前说的话,规矩,你的规矩呢?再说没准到小姐出阁时,王将军就凯旋了……” 看着两个嬷嬷又这样对呛着出去,船舱里的三人都是“噗嗤”一下笑出声。 “两位嬷嬷,真是,要单一个人时,看着都是很可靠的模样,哪知两人这一放在一处,这笑话就是一出一出的。”红淡揉着自己笑的痛的肚子,脸上表情还有些扭曲的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嬷嬷们到是都替小姐着想。”沈璇刚才笑的有些呛到,绿浓轻抚她的背接口道。 “少爷,少爷,又叫小姐,下次再叫小姐就让陈嬷嬷罚你学规矩,洛嬷嬷罚你扎马步。” “小姐还没忘记马步呢?当时小姐为了不扎马步,还特意翻了本医术,去和洛嬷嬷说,扎马步会成罗圈腿,被洛嬷嬷多罚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三年,她们几个人在庵堂那个清净地方住着,彼此感情倒是深了很多,这两丫鬟有时也会打趣打趣沈璇。特别是比较泼辣些的红淡。 “不过,没想到王公子短短三年,就靠军功升到了偏将。洛嬷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仗断断续续打了这么些年,还是不见停。小姐以后怕是真会嫁去边关。”玩笑完,绿浓有些担忧的看着沈璇。自家小姐哪能受的了边关那地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靠岸了,咱们下船。”看着两个都显的有些忧心的丫鬟,沈璇在心里默默的说,还好离京快,若是被他们两个知道,王皓不只是升到了偏将,还流传出了杀人不眨眼的嗜血修罗的名声,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现在还是初期,以后更离谱的,像是修罗将军每顿都要拿蛮人心脏下饭或是修罗将军喝的酒都是血红血红的,那是拿战俘的血酿起来的这样的流言都有。真好奇到时候别人看着自己这个修罗将军未婚妻会是什么脸色。沈璇有些恶趣味的想着。 35、第 35 章 下了船,来接沈璇一行人的是负责沈家扬州生意的大管事和沈家一房并没有出五服的偏枝。 这房的老太爷是沈道烨他老太爷的庶弟。分家之后一直经商,最后落户扬州,做的是丝绸的买卖,靠着沈氏这棵大树,也算是安稳的过来了这么些年,如今在扬州乃至江南也是数的上的富贵人家。每年送往京城的年礼就数他们家最厚,除此之外,私下里,他们的生意给每代袭爵的那家一成干股,也是从老太爷时期就传下来了的。 沈璇一个女孩,来扬州总不能自己独居,沈道烨就把沈璇托付给了他们家。要说其实沈璇能在江南的日子也不久,在京城过完中秋出发,如今到了扬州,已经是快到十月了,而大皇子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成婚后按例就会去往封地。满打满算,沈璇住在扬州也只有半年左右。 “叶管事,你是说,爹他写信来说不用收拾别院,让我暂居扬州沈家?”听着眼前管事的回话,沈璇暗暗咬牙。她就说这次老爹怎么这么放心,就让她带着几个丫鬟嬷嬷就放她轻轻松松的来扬州了,原来后招在这儿呢。 “是,小姐。”低着头,叶管事恭敬的回答,顿了一下,又问;“绫罗园的大少爷带着下人已经在等接小姐过府,不知小姐意下如何。”扬州沈家主要做的绸缎生意,盖有一座极为奢豪的园林,绫罗园。那位沈老太爷的自号就是绫罗园主。而叶管事此时为了和京城沈家做出区别,就特意叫了沈家大少爷为绫罗园大少爷。 “待我换身衣服吧。”暗恨,亏的她还为了能女扮男装和陈嬷嬷磨了很久,没想到完全是无用功。 扬州沈家,对沈璇的到来,虽然完全是超高规格的贵客待遇。但是应该是沈道烨事先交代过,他们对外并不张扬,只说是亲戚家的女儿,来小住一段时间。给沈璇安排的院子是绫罗园里最精致的繁锦院,繁锦院还有一些翻修的痕迹,特意在离院子不远的墙上开了通向外面的侧门,看来是为了方便沈璇一行人出入。沈璇一住下,就有内院的管事把分派到繁锦院里伺候的四个大丫鬟的卖身契给沈璇送来了。 “他们家倒是乖觉。”看着放在桌上的卖身契,陈嬷嬷满意的笑着说。 “人家对咱们尊重,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事先不知道是暂住沈家,陈嬷嬷,麻烦你去打听一下沈家的情况,咱们也好备礼。”今日天色本就不早了,沈家对外又要说自己是普通的亲戚,所以也没有大肆准备,只去见了当家的大太太,就住进了繁锦院。但是明日,一定会有接风宴。 “绿浓,给东野居士的礼物先去拿出来,我想尽早去拜访。”她是来学艺的,不是来围困于另一个沈家,所以沈璇目前也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房客,并没有心情多和沈家的夫人小姐们多接触。 “小姐,给东野居士的礼都是另放的,小姐放心,您什么时候要都是可以的。”绿浓在沈璇身边服侍多年,做这些事情已经很是滴水不漏了。 “小姐,那四个沈家给的丫鬟,可以见见?” “不见了,我有些累了,明日在说吧。”她们四人之于沈璇的作用也就是类似向导吧,沈璇根本没打算真让她们贴身伺候,更别说是带这四个丫鬟回去了,既然现在她们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到时候自己回京了,把卖身契还给她们也就是了。 “小姐,刚才叶管事给了我几封京里的来信,由驿站快马过来的,倒是比咱们快了几日到了。”绿浓拿了几封信交给沈璇。红淡在一边笑的很是意味深长的样子,还不断拿眼看沈璇。 沈璇一接过信,看见第一封就是写着沈璇亲启,看那字一贯凌厉张扬,力透纸背的样子,也就知道是谁写的了。也难怪红淡会笑成这样,为着王皓一直一月一封信寄来,她已经被这两个丫头打趣过很多次了。 这三年多,寄来的信也渐渐的能积起来也能装满一个小匣子了。想起第一次时,她拆了陈文渊的信,发现里面还装了一封王皓的信件时,还被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那时的王皓刚到边关,并没有什么情意绵绵的甜言蜜语,信里只写了一路的风景,边关于京城迥然不同的风俗,由一个世家贵公子变成一个兵丁身份装换时的艰难,还有一些生活趣事。信写的很长,也真挚平淡,就像是两个好友间的通信。也就是那时,她才想着:“或许她不会爱上王皓,但是,这样一个男人,要喜欢上他,肯定不难,嫁给他,应该也不错吧。” 要是沈璇看到被她认为是很不错的男人王皓,此时满脸冷厉的样子,即使是以她几辈子的见识,估计也会被吓到。 边关的血与火,似乎把当年那个京城贵公子的软弱和微笑完全洗去了,虽然还是那张连女人看了都会自卑的脸,虽然还是那动人心魄的美丽,但是眉梢眼角已经蒙上了凌厉危险。若是以前王皓的笑容能让看到的人头脑发晕的话,那么现在的他的笑,就是能让人看的背冒冷汗,瑟瑟发抖。 “将军,蛮人的敢死队上来了。”站在城头,王皓看着传令兵口中的“敢死队”。 绝望的眼神,破烂的衣着,被后面拿着□□像赶鸭子一样赶着往前去死的人们。那些原本属于大齐的百姓。 驱赶俘虏在最前线,消耗掉大齐军队的陷阱,箭支,还有士气,这就是蛮人最常用的伎俩。“射箭。”仿佛没有看见那些绝望的人们一般,王皓冷酷的下令。 城墙上的老兵们已经被磨砺的心硬如铁,即使心在滴血,还是要射出手中的箭,新兵们大都面露不忍,手下的动作也迟缓很多。 “若是守不住这里,下次就是你出现在下面。”狠狠的踹了旁边一个眼里还带着泪意的新兵一脚:“射箭,战后没死去领二十军棍。” 随着敢死队被消耗完,蛮人的先头部队也开始了攻城。 入秋后,气候一日比一日寒冷,到了冬天,西北就会停战,在滴水成冰的时节,蛮人一般不会再组织大规模的战斗,所以秋季就要劫掠更多的物资,以防度不多寒冷的冬天。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攻城了。 面对如此频繁的战斗守着这个葫芦口要塞的这支王皓带着的军队也一日比一日更加疲惫。 “报,将军,北门告急。”脸上还带着血的传令兵登上城楼,跑到王皓面前急报。 “调东门丙字队增援北门。”冷静的下着命令,此时的王皓就像一台最精密的机器,摒弃个人的情感。纵观全局,精密计算,以最小的损失换的最大的胜利。 36、第 36 章 整整一天一夜,蛮人的攻势才渐渐缓了下来。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折损四成以上,粮草倒是还足够,但是箭支只勉强能再撑住两次攻城了。”他们在这个葫芦口守着这座安定城已经十一天,形势一天比一天更为严峻。蛮人打仗一向都是以劫掠为主,依靠骑兵的优势,往驻守薄弱之地,速攻,得了物资就撤退。可这次竟然一副势要拿下安定城的架势。 “侯刺来报,此次攻城的是蛮人的塔木木部,他们被路达部偷袭,丢失了大片肥沃的草场还有过冬的粮食和羊群。”所以才一定要攻下安定城。 安定城是个边关的小型城市,因为后方是一个葫芦形的平原,所以也被当地人叫做葫芦口,虽然因为连年征战,葫芦平原原本的百姓已经有很多迁入卧龙关以内,但是毕竟故土难离的人也很多,且此地盛产好木料,皮毛和珍贵草药,为了高额的利润,还是有很多商人愿意冒险前来。所以葫芦平原也算是西北关外难得的繁华之地。 塔木木族原本的打算是强攻下安定城,依靠的安定城中原本的粮草,再在葫芦平原劫掠一番,整个冬天就可以很舒服的在安定城度过。他们倒也不指望一直占领这个小型的要塞。不过不管是对蛮人还是大齐来说,冬季都不是适合征战的季节,特别是大齐军队,更是如此。所以即使他们会不放弃安定城,但是一个冬季的暂时失守,还是能忍受的。 不过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本以为倾全族之力,少则三四日,多六七日,定是能攻下来。却不幸遇到王皓带兵巡关路过安定城,结果包围时把这位连他的五百亲兵一起给围住了。结果如今攻了十一天,损失惨重,却还是还是没能拿下安定城。 “既是被迫迁离原来的驻地,那塔木木部的族人和辎重应该也在不远处。”听着侯刺的回报,王皓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是,将军,塔木木部族人扎营在后方,快马奔袭不到一日即可到达。” 听的侯刺如此说,王皓不禁挑起了嘴角;“既然来来,那就别想走了。传我的令下去,整军,咱们去他们后方夜袭。” “将军,是否太过冒险。”安定城城主上前一步道。“再坚守几日,援军就会到了。”城主也知道,若是自己守城,这安定城怕是几天前就已经破了,而目前虽支持的有些艰难,可等到援军应该不是问题。虽然相信王皓的能力,但在他看来,实在不必去冒险。 “就是因为援军将至,无后顾之忧,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看这天气,这应该是入冬前的最后一仗了,若是能吃下塔木木部,诸君可都能换顶帽子带了。况且,塔木木部虽不算大部落,但蛮人可是有将全部身家都随身携带的习惯的,这次,他们举族来袭,王帐里应该也很有些好东西吧,塔木木部把我们围困多日,你们就不想着向他们讨回点损失?”名利权势,说起来虽然俗气,但是确实最好的诱惑砝码。若是等的援军,至多一个无功无过,想升官发财,不好意思,下次赶早。而若是冒险拼一把,大齐对蛮人的作战一贯都是防守居多,若是有拿下一个部落的功绩,那就想王皓说的,很可能往上升一升,换顶帽子戴戴了。况且,还有那些财宝。 “拼了,将军,都听你的,你让俺们怎么做,俺们就怎么做。”被煽动的热血上涌的汉子们,此时一个个都向豺狼一样两眼发绿,巴不得马上冲去塔木木部的后方,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顺便也填充一下自己的口袋。 “不必人多,大力,我给你一支五百人的精骑兵,咱们也用一下蛮人的老伎俩,速攻,你们只管杀人,放火,抢劫。他们听到消息一定会回援,遇到主力就退,然后按着一日三餐的去拜访咱们的老朋友,若是你兴致好了,就给加些点心,宵夜。在援军到了总攻之前,给我慢慢的磨,磨的他们半死。”笑的一脸温柔和煦的王皓,说话的语气真挚的似乎真是要使人去拜访老朋友。让得令的骑兵队长牛大力唰的背上就下来了一层白毛汗。黑,太黑了,赶紧想想,以前有没不小心得罪过将军,有就快点去磕头赔罪,免得哪天怎么死都不知道。 议定计划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带着一贯的从容回到房间,也不卸甲就直接的躺在了床上。即使表现的再从容,再杀伐决断,王皓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背负着责任和几万人的性命,双手染满鲜血,总有觉的累得时候。 躺了一会儿,睁开眼,手摸索着在胸口,贴近心脏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不用于一般绣了花鸟虫鱼的香囊,这个上边绣的是一层叠一层的繁复纹路,有些像字。仔细看,才能分辨出,那是平安符上的花纹,一个个秩序的缠绕交叠,都要分辨不出到底有几个平安纹了。 不过王皓知道,是九十九个,在这个只有二指宽,三指长的小小香囊里,包含了一分希望他久久平安的心意。 当年以顺水推舟居多的婚事,如今想来,可能是自己一辈子最大的幸运。想着那个如今正在自己老家扬州的女子,不知她现在可好,是不是有去好好游玩一下扬州城呢?那些美好的存在于儿时记忆里的地方,她如今正在那里,每次这样想着,都会让人觉得温暖。轻轻的有吧香囊塞回胸口,重新坐了起来,到书桌前,磨好墨,让笔吃的饱饱的,摊开一张纸,开始写下又一封信。虽然信一直在写,但是从被指派了巡边的任务后,一直在卧龙关外一个又一个小城辗转,信已经很久没能寄出了。 “等过了年,她就十三岁了吧!”想到此,王皓莫名的觉得脸上有些热。写好信,封好,仔细的和前面几封放在一起,王皓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躺着了会儿,终究是太过疲惫而入睡了,“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明年,可以回京吗?”在意识迷蒙中,这样模糊的想着。 巧合的是,此时远在扬州的沈璇,也正在想着王皓,虽然那并不是对爱人的思念而是对朋友的担心。王皓的信已经几个月没来了。不知道他是否平安。说起来,沈璇一直对王皓都是有些愧疚的,虽然他上辈子也是去了边关,但是那是十八岁,而这辈子因为自己的关系,他去的那年是十六岁,她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王皓。 出于一些愧疚,她对王皓也更加上心些,况且三年来书信往来,也足够他们成为挚友。所以像是平安符,四季衣服,鞋子这些零碎的物件,沈璇也都愿意花心思为他准备。 这些落到别人的眼里,倒是沈璇对王皓这个未婚夫情根深种了,比如她的贴身侍女们。 “小姐,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边关到江南,路途遥远,耽搁了也是有的,再说以前王公子不是也说过,有时候两军交战,就不方便写信了。”绿浓看着自家小姐对着信发呆,就劝道;“再说王公子是在周老将军的帐下,老将军可是小姐的亲姥爷,怎么会不看顾着些呢!” “我知道。”心里知道应该是不会有事的,毕竟人家的战斗力摆在那里呢,只不过......有些想多了罢了。 “小姐,东野居士不是也说了,小姐画技纯熟,现在也只是欠了历练,要不咱们出去逛逛,见识见识,也让小姐散散心。听闻扬州还是王公子的家乡呢。”看着沈璇兴致不高的样子,红淡也在一旁出着注意,试图让她提起精神来。 “都入冬了,哪还有什么可逛的。”天气冷了,沈璇就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出门。 “小姐,正是入冬了,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外面才热闹啊!我昨日还听人说有一支南边来的商队,带来了很多好东西,有那么长那么长的象牙雕的船。”红淡有些兴奋的用手比了个长度。“还有一些打造的极为精致的银器,上面镶了各色的宝石,京里都难得一见的呢!还有染的很特别的布料。小姐今年不再京里过年,去看看,也好让人带些特别的年礼过去啊。” 看着红淡说的一脸兴奋,两眼放光的样子,就是沈璇也被她勾起了些兴致;“那就去看看吧,看你的样子,都要流口水了。” 37、第 37 章 既决定出门,沈璇也便换上男装,带了两个丫鬟并两个小厮,给大太太留了话,从偏门出去。 因身份的关系,加上沈璇身边还跟着两个老成的嬷嬷,沈家对她的事一贯是不怎么插手的,去东野居室那学画也好,出门也好,男装也好,只要带上了这几个沈家特意调派过来的会武的小厮,要怎么样,都就随沈璇高兴。 要说起来,即使是上辈子当了王府老太君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么自由,还好沈璇自控能力还不错,天气又转冷了,才没有在扬州玩疯掉。 不过从家里的来信里的口风猜测,父亲特意的安排她来扬州学艺,又对她如此放纵,怕是也有补偿的心思在里头。王家方面,似乎是希望能提早成亲,毕竟王皓已经十九了,但是对沈璇来说,十二岁,还有些太过年幼,要知道,沈琪。如今十六了,她的亲事是定在明年五月。 据沈璇估计,最晚后年开春,在她十四岁时,怕是就要嫁。 先把心事放下,就像是红淡说得,因要临近过年了,扬州街头果然是非常热闹,特意先到了奇货居,那里除了传统的古玩字画外,也贩卖一些异国的特别器物。 随意的看了看,东西也都算是上好的,只还配不上货居在扬州的偌大名声。 “掌柜的,还有更好些的吗?”随意的挑了几样式样新颖的,这些若平时自带倒是还不错了,若是作为年礼还不足些。 奇货居这样的地方,自然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小二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沈璇一行人进门,马上就是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呼的。而且拿出的也都是做工精美的钗寰居多,明显是看出沈璇是女人身了。听沈璇还要更好的,更是乐了,这回,真是碰见大主顾了。赶忙的吩咐小二,压箱底的好货色都给送上来了。 “咦,这件倒是不错。”沈璇拿在手里的是一个很有些不起眼的佩饰,用的乌沉沉的木料雕琢而成,粗看就像块木头疙瘩。只有识货的人才能看出,这乌沉沉的木料竟是百年以上的沉香木,木佩上面的雕刻带着明显的西南少数民族特色的纹饰,沈璇曾在一本异域志上见过,是一种代表平安的纹饰,这种纹饰只有他们的神庙祭师才会雕刻,每个雕有这个纹饰的物品,都是受到过祭师七七四十九日祝福加持的。这个送给王皓倒是很合适,既别致又不张扬,还寓意好。 “请问,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在沈璇还拿着木佩看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娇怯怯的柔软女声。一回头,才发现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长的极柔美,配上怯生生的表情和娇柔的嗓音,对男子来说,应该很有杀伤力,不过可惜了,沈璇不是男子,而是恰恰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类型的。 “抱歉,这块木佩,我已经要买下了。”冷淡的答了这么一句,直接把手里的木佩连着刚才挑的几件饰物,让掌柜的包起来结账。 “我,我只是想看一看。”似乎是被沈璇的冷淡伤到了,女孩声音里有略微的颤抖。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道理,人家只是要看一看,你犯得着这个态度吗?”但凡柔弱的花儿旁边,总是会跟着护花使者的,这不,马上就有人跳出来了;“杨小姐,别怕,若你喜欢,我们就埋下来。” “掌柜的,两倍的价,这块木佩我们要了。”一脸高傲的样子,像是迫不及待开屏的孔雀,可惜了这人还算不错的长相。 “林公子,让给他吧,我没关系的。”虽是劝说的话,但一句让给他,倒显得是沈璇无礼相争了。 “这位姑娘这话说的好笑的了,明明是我家公子先看上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你让的了。”红淡冷笑一声道,自己小姐当然是不能去和这样的货色吵架的,太掉份了,但是自家小姐也不是能给人随便欺负的。 “这男子的配饰……”杨小姐这话冲口而出,马上又收住了口,看来又是一个看透沈璇女扮男装的。小小年纪,眼光倒是不错,像她旁边那林公子,就傻愣愣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小姐也说了,这是男子的配饰,不是正合我家少爷用。”又是红淡回的话,还特别在小姐和我家少爷这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自己都说了是男子的配饰了,你一女的和一男的抢个什么劲儿。 “我家表哥在边关,据说这木佩是平安符,所以......”咬了咬唇,杨小姐带着些乞求的眼神看向沈璇。 “专柜的,我家少爷让你结账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看戏吗?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敢这样说话?”看着佳人委屈的都快掉泪了,林公子立马暴躁了。 “红淡,愈发纵的你没规矩了,是不是?”轻飘飘的说了红淡一句,也不理旁边一委屈一生气的两人,直接拿出了一块玉佩给掌柜的;“掌柜拿了这块玉佩,直接去沈家铺子上支银子可好?”这里的沈家钱庄,自然不是指扬州的沈家,而是指她自己家开在扬州的钱庄。 “一个小小的商户,就敢如此嚣张。你……”旁边的这位林公子一直被沈璇忽视的彻底,一听是沈家,又立马来劲了,显然,他误会沈璇是指的扬州沈家了。 掌柜的看到玉佩,却是一惊,听林公子这么说,也顾不上失礼,马上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自然是好!东胜门沈家钱庄的声誉,小的哪还有信不过的。”扬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东胜门的沈家钱庄,后头站着的是京城里的沈家,而西德门的绸缎庄,才是扬州沈家的产业。掌柜的故意这样提醒,只因为这林公子,是扬州知府家的小儿子,也不好就让他在自己的铺子里这样得罪人。 没理会这一男一女精彩的变脸,既买好了东西,就施施然的带人走了,从头至尾,把这两人忽视的彻底,也就给了一句话搭两个眼神。 悠闲的逛着热闹的扬州街头,听着后头两个叽叽喳喳的讨论这家铺子的丝绸,那家铺子的胭脂,刚才那有些不愉快的遭遇,早散做浮云了。 “少爷,看那边,好热闹。”这两个丫头跟着她外出的次数多了,现在已经很习惯在她换上男装的时候叫少爷了。 顺着红淡指着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个卖艺的班子,那个在表演的小姑娘软功练的极好,整个人如若无骨般的缩在一个小小的桶里,惹来边上围着的一阵阵的叫好。 “走,我们去那儿看。”沈璇看着卖艺班子那挤着好些人,就指了边上一个还不错的酒楼,在那里的二楼应该能看的更清楚些,况且时将近午,也该用点饭食了。 一进门,就见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小二,可有靠窗的雅座,看的见外面卖艺班子的。”绿浓上前一步在沈璇面前拦下了过于热情的小二,温声问道。 “有,有,客官楼上请,二楼有个雅座正正对着下面的卖艺班子,包管客官看的清清楚楚。”小二边说着边把三人往楼上领。 “小二,上壶好茶,捡一些拿手的小菜先上几样,再烦你跑个腿,去街头那家点心铺子买些桂花糕,核桃酥,四喜果子。楼下跟来的小厮也给上一桌好菜。”绿浓对小二说完,就看向沈璇,等着看自家小姐有没有别的吩咐。 沈璇点了点头,看小二接了绿浓下绿浓给的一个小银锭子,笑得愈加的见牙不见眼。 推开窗,果然向小二说得,视野很好,底下几步处就是卖艺的班子。 “这可真是巧!”看着楼下正打算进门的几人,沈璇笑着说道。 38、第 38 章 是很巧,刚刚在奇货居见过,这会儿又遇上了,楼下进来的正是杨小姐林公子,除此之外又有几个看打扮也是世家公子样子的,一并的走了进来。 “小二,要个靠窗的雅座。”林公子的声音依然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从楼梯那传来。 “今日难的之源兄和杨小姐肯赏光去我家铺子,这是蓬荜生辉。杨小姐刚刚可有看重什么可心的?” “有一个木佩倒是精巧,难的寓意也好,只不过……有另一人也看中了,我也不好与人相争。”杨小姐笑着说道。洪公子见她对那个被人抢走的木佩还很有些遗憾的样子,为讨佳人欢心,马上承诺道;“杨小姐不必介怀,我回去就问问掌柜的,若是货还没送出,就让他找个借口推了就是了,倒时陪个更精巧贵重的,想来那位客人也是不会见怪的。” “哪好这样的,我一点小心思,倒叫洪公子见笑了。”羞怯的笑笑,杨小姐嘴里虽推脱着,眼里却是欢喜的。 被这么欢喜还带了些崇拜的眼神一看,洪公子当下就决定,即使是货已经送出了,也要追回才不枉杨小姐的信任啊。又想着当时和杨小姐一起的林公子,竟然如此无用,一个小东西都买不到手,顿时更觉神清气爽。 “小姐?”要不要先去把买的东西拿过来,绿浓可是看自家小姐挺中意那木佩的。要真中途被人截走了,总是不美。 “不必担心,奇货居必会按时送来的。”菜已经上了一些,示意绿浓红淡也一起坐下。在流云庵的这几年,她们之间虽说是主仆,却也带了些姐妹情,再说两人一贯懂分寸忠心懂分寸,沈璇也就待她们不同一般丫鬟。 那边刚说完人家闲话,有打算把人家买了的东西吞掉的杨小姐,一转过楼梯口就捡到了当事人,即使脸皮再厚,也觉的有些燥热。不过还是维持住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挑了个离沈璇她们最远的位置坐下。随行的护花使者们虽然对杨小姐刚才还在说要靠窗看看下面的表演,这会儿又选了个靠墙的位置有些奇怪,不过,美人嘛!就是喜好不定也是很可爱的。 倒是林公子因为知道沈璇一行是京城沈家的人,几次欲过去巴结,只是没有好借口而作罢。 不过无论他们是什么心情,对沈璇来说总是没什么影响的。此时她正往窗外看的有些入了神。 因近年关,街上熙熙攘攘,扬州是个富饶的城市,街上行人的脸上大都带着平和的满足。忙碌了一年,存下了些钱,给家里的女人扯块布作件新衣服,上次家里的小子丫头看着街角的芝麻糖挪不开脚,这次就包几块回去甜甜他们的嘴。看着那质朴的中年男人抱了块花布,又买了几块芝麻糖,沈璇愉快的脑部着。 看有对面馄饨铺子里的母子,七八岁的小孩子,不好好吃饭,却盯着拿在母亲手里的糖葫芦流口水,惹得母亲狠瞪了他好几眼,却又抵不住他那可怜巴巴的馋样,还是褪下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送到了儿子嘴里。 还有那街边挑着绒花的少女,从书寮里出来迫不及待翻看手里那本好书而撞到人的书生,买了几斤肉还要顺手拿几块姜的精明妇人。世情百态,如此生动,重生以来,虽然是不自觉的,但是沈璇总是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什么,她以一种老人历经沧桑的淡漠心态过着平淡的日子,可是在这个午后,看着这繁华的扬州街头,她却像是忽然的进入了一种空灵的顿悟,一种莫名而来的汹涌蜕变。不知道有多久了,从来没有的热情,面上维持这平静,内里却翻滚着火焰。 “我们回去。”连刚上来的菜都没有吃一口,沈璇第一次打破她世家贵女的淡定从容,匆匆的往回赶。她急切的想要把这样的感觉留下,那种身体里好像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的感觉。 “绿浓姐姐,小姐还是没有开门吗?都快一天一夜了!”看着绿浓手里托盘上的饭食,又是没有动过,从昨日匆匆的回到沈家,小姐就把她们全都赶了出来,只说了,不要进去打扰。昨夜小姐房里的灯就亮了一夜,今日早午两顿饭也都没有吃。 “没有,陈嬷嬷和洛嬷嬷也都忧心的不行,刚才还在说,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小姐再不出来就要硬闯进去了,现在都在小姐房门口守着呢?” “那我去备水,等会儿小姐定是要先洗漱的。”别说是嬷嬷们,连她红淡都想闯进去了,这么折腾,小姐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以前在流云庵的时候,沈璇也有忽然把自己关进房作画,谁都不让进去的时候,几个伺候的丫鬟嬷嬷虽是知道,但是这次时间实在是才就了,又不眠不吃的,还是把她们担心的不行。 “嗯,那你去吧,小姐久未进食,这些饭菜怕是不好克化,我去小厨房给小姐熬碗银耳莲子百合粥去。”绿浓看了看小厨房准备的饭菜,游戏诶不满的皱了皱眉,决定还是自己亲手熬碗粥更好。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红淡都备好了水,绿浓的银耳莲子百合粥也在偏房里拿小火炉温着,闭了一日一夜的房门总算死被打开了。 出来的沈璇平日里的一双美目此时有些水肿,还带了些血丝,脸色憔悴,但却眼里却亮着光有一种飞扬的神采,一贯平淡恬静的她仿佛被点亮了般的鲜活起来,嘴角的笑也极真切。 “小姐,你可算是出来了,担心死我们了。小姐可有不适,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等在门外的几人见沈璇虽然疲累憔悴,但是却诡异的精神很好的样子,但是有些吓到了。 “别担心,我很好,从来没有这样好过呢!”灿然一笑,沈璇朝着板着脸的陈嬷嬷;“嬷嬷,我好饿,可有吃的?还有,昨日没洗漱,身上都要长虫子了。”说完还带了些讨好的笑笑,毕竟让她们担心了那么就,而且平日里也就陈嬷嬷对她管教的比较严格。 “女孩子家的身体,最是要好好保养的,小姐这样,老奴可要没脸面回去见三爷和夫人了。”沉这脸说了这么一句,又见自家小姐难得的一副小孩子做错了事卖乖的样子,陈嬷嬷也不忍心再责备,只好转头对绿浓红淡吩咐:“红淡,去准备东西,给小姐沐浴,绿浓,把粥拿上来吧。” “还是嬷嬷最疼我。”勉强咽下了一个哈欠,沈璇也就回房等着洗个澡,吃点东西再好好的睡上一觉。此时,她也是真的累了,从昨日在看到世情百态,忽然顿悟,到匆匆赶回然后就是一直在作画。这么劳心劳力的下来,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再累也是值得的,虽然还没有完全画完,但是沈璇也能知道,这次怕是一个很大的突破。而且不知是画艺上的,也有自己的心境上的。怎么说呢,应该是一种真正活过来了,想要享受新生的一切。那种对生命的激情,似乎又回来了。 既然前世的爱恨都已抛弃,那么也要不再端着虚妄的高高在上,像是先知般的看待这周围的人,好像他们都是照着既定的轨迹行走的程序。要知道环境不变,历史不变,人心会变,这一世,不是已经有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吗?沈璇很庆幸,这个道理是她自己悟通而不是由伤害的疼痛教导她的。 时间匆匆,自由的日子也快要过完,京里已经传来消息,大姐沈琪的婚礼在即,她也好回去了,此次来扬州,不仅能的名动天下的东野居士的指点,还能自我突破,也算是不虚此行。但是在离开了将近四年后,又要重新回归大家族繁杂的交际圈,沈璇不禁觉得有些厌烦。特别是听到大皇子夫妇向皇上请了恩旨,准备明年再去封地的消息。 要是可能,还真想在扬州再待上些日子,可她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连沈琪的婚礼都不参加吧!要真这样,那估计是更离谱的流言都能传出来了。 就现在这样,上次陈文渊还来信说起,因大皇子的婚礼,他们曾今的那段又被翻出来讲,现在京里对沈家二小姐的猜测,更是莫测,有出家说,重病说,幽禁说,暗杀说,私奔说等十几种版本,极大的丰富了无聊女眷们的精神生活。 而沈璇就怀疑,其中怕是有很多是有心人特意放出来败坏她和沈家名声的。 39、第 39 章 懒洋洋的靠在船舷,手里把玩的正是那块沉香木佩。“嬷嬷,扬州的事,打听怎么样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家的祖宅就在扬州,很多王氏族人也是世代居于此。自打一到扬州城,沈璇就给了两个嬷嬷一个任务,细细的打听王家的消息。陈嬷嬷负责向沈府的丫鬟婆子,出门交际时遇到的其他家族的仆妇打探,而洛嬷嬷为人爽直,又有武艺在身,就负责往外接触那些街面上的地保闲汉,听一些市井流言。 “小姐,我和洛嬷嬷收集的一些消息,都已经整理成册了,小姐可细细翻看,最好是在船上这段时间就背下,到了京城,烧掉就是了。不过,嬷嬷多一句嘴,王公子的继母,怕不是简单人物。” 陈嬷嬷会这么觉得不奇怪,可竟然连一贯神经大条的洛嬷嬷都在旁边点头,沈璇倒是好奇这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这两位探消息的嬷嬷都觉得她不是简单人物。 “哦,这倒是有趣了,两位嬷嬷的眼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上了,这位,到底是怎么个不简单法,我倒是开始好奇了!”这位当然不是简单人,前世时,她嫁入王家为续弦,不过两三年,就让王皓独自一人到京城求学,而在王大人带着这位夫人来了京城后,一年都不到,王皓又巧合的往西北从军了,然后,那位声名赫赫的王将军,在边关平定后,截然一身会扬州老家,直到他死去,都无娶妻,也都没有与其父继母再碰面。 若是别人,一个苛待前妻之子的名声早就落下了。可这位继夫人杨氏却还一直名声极好,曾今当上王妃沈璇和她有几面之缘,对她的印象也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并且,王大人对这位继夫人的深情恩爱也是很惹得当时一众贵妇羡慕的。一个继母,能让她经营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要说没有几分本事,打死沈璇也不信。 “小姐,据说这位杨氏原是王大人的青梅竹马,自小的感情,长辈也是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婚事的,可天有不测风云,杨家卷入党争,败了。后来由王老大人做主,娶进了李家的小姐,李家小姐嫁入王家后两年没有身孕。又传这位小姐个性高傲,不太得王家长辈欢心。”陈嬷嬷先开口说。 听陈嬷嬷说道这里,旁边的洛嬷嬷也开口了:“市井之中,提起这位王大人原配李夫人的倒是极少,可杨夫人的,说起她,倒都是赞的。说是当年李氏无所出,王老夫人就有意让杨氏为二房。杨氏却是个有骨气的,说是她愿一辈子不嫁,那是为的她自己的情,可杨家也是传承百多年的大家族,绝没有做嫡女的给人做妾的道理。”洛嬷嬷说道这里脸上带出些不屑来。 “若真如此,也不枉了他们杨家百多年的名声,洛嬷嬷何以是这个表情。”沈璇看着洛嬷嬷问道。 洛嬷嬷冷哼一声接着说:“要这杨氏真能向她说的那样,倒是个让人佩服的,可她是在王大人成亲后也是一直都没有的王大人断了来往的。再说二房也不算是妾,她连二房都不当,又不愿嫁人,就那么纠缠不清,还有脸说什么杨氏的名声面子。 这事在扬州城里很是喧闹了一阵,不知内情的人还都说杨氏虽败,但杨家的风骨未失。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要让李夫人如何自处。果然,后来李夫人生下王皓公子后,没几年就去了。而王大人就坚持娶了杨氏为填房。此后,外面的传言是杨氏无论相夫教子还是操持后院,都是极为妥帖,是扬州城有名的贤妇。现在若是问起,连知道李夫人的人都不多了。” “所以我们两都说这不是个简单人物,如此手段,小姐以后要千万当心。我在内宅也是多年了,原本想着小姐还小,不必拿这些事来污了小姐的耳朵,可看现在这样,小姐怕是会早嫁,不学也不行了。以后这些事,我会好好的和小姐说道说道的。”陈嬷嬷慈爱的抚了抚沈璇的头. 她虽跟在二小姐身边不久,但小姐是个讨人喜欢的,三老爷既然让她们跟在了小姐身边,她和洛嬷嬷又都是孤寡一人的,那必是要作为小姐陪嫁的,又怎么能忍心看自家小姐以后吃亏。要知道,她以后虽然也能在一旁多做提点,可很多事,要自己明白了才是真的明白了,不然,那些心机手段,真是防不胜防。可怜小姐这些年,都是待在庵堂里,那些个肮脏事,怕是见都没有见过。 这边洛嬷嬷看着沈璇听了她们俩的话,只看着江心,面无表情,以为她是再担心自己的未来。又忍不住劝:“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要我说,有个做继母的婆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不管怎么说,丈夫总归是能和你一条心。而且以后若这是闹出来什么事情来,别人也不会只一味拿不孝的名头来压。只这一条,就是大好处。再说小姐可是沈家的女儿,谅她也不敢做过分了伤到两家的情谊。” “嬷嬷,边关还没平定呢!。”在沈璇看来,到时候一起去边境,可比在京城快活。 被这么一说,两位嬷嬷倒是更担心了,原本没人提起,她们都忘了,这位王公子,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的,都传了杀人如麻,这……原本一个好好的贵公子,和那些粗鲁汉子混的久了,这会儿还不知是个什么脾性呢! 除了因为过度担心而一路上不断的给沈璇讲宅斗实例的陈嬷嬷让沈璇有些抓狂,恨不能给她说说更为高级的“那宫里的故事”外,这一路还是非常愉快的。 特别是那副被暂时命名为《年前》的突破之作已经完成最后的收尾,整幅画构图饱满,线条流畅华美,因为作画时几乎是一种空灵的状态,倒是不知觉的运用了三点透视,场景更显逼真,笔墨浓淡控制得宜又使得它不是意境,加之人物气韵生动,人们的平和欣喜和对生活的热情期盼似乎都扑面而来。就算是说这是幅大师级的作品,也不为过了。 在和东野居士告别时,也难得的被他赞了声:“后生可畏。” 在船上空闲的时候,沈璇也是经常画画来打发时间,虽比不上《年前》,但是和以前的作品相比,的确是更上了一个层次。 春暖花开,正是最多大齐女子们出嫁的季节,半路停靠补给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送嫁的队伍,欢快的鼓乐喧闹的仿佛连空气里都带着喜气。 “小姐,绿浓姐姐,你们看外面,好热闹!”红淡兴致勃勃的隔着半开的菱花格子窗往外张望。 “又到了这个时候了啊!”看着眼前这两个出落的越加美丽的丫头,沈璇朝她们招了招手;“过来坐下,红淡,你今年是十五了,绿浓是十六,我没记错吧?” 两人又不是傻子,听沈璇这么问,估摸着也知道她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了,脸上都泛出了些霞色。 “那……关于以后的婚事,你们有什么打算没,和我说说。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你们在我身边那么久,我也不希望到时候委屈了你们。”要是一般的十来岁的未嫁小姐,怕是说到这个话题,自己也要害羞死了,不过沈璇前世嫁出去的丫鬟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倒是习以为常的很。只是为了掩饰,也作出了点羞色而已。 听着自家小姐果然是说的自己的婚事,两人都涨红了脸,红淡的性子毕竟要大方泼辣些,倒是先开了口。 “小姐~”有些害羞的低叫了声,红淡转头又往窗外送嫁的队伍看了一眼;“一切都凭小姐做主,只是,总要披回嫁衣。”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几不可闻了。“不管怎么样,小姐可要留我在你身边才行。”这话倒是说的大声了。 “绿浓呢?” 绿浓安静了一会才开口;“我自小就在小姐身边,自是要伺候小姐一辈的。其实一年前回府的那几日,夫人问过奴婢,愿不愿意当小姐的陪嫁丫鬟,我拒了。我虽小,经的事也少,可也能看的出来,无论哪家都是一样的,小姐的时候再忠心的陪嫁丫鬟,当了通房,当了姨娘,就有自个儿的想头了。我还想着,自个儿到死的时候,能对自个儿说:这辈子都没负了小姐,也想着小姐能记挂着我,得空了想起还能赞一声:‘绿浓是个好的’。”说着说着,倒是泣不成声了。 沈璇也知道,绿浓这么激动,怕也是有她娘的原因。绿浓娘原本也是一家富户的小姐的贴身丫鬟,深得信任,后来小姐嫁了,丫鬟也成了姑爷的通房,再后来,就是争宠,被发卖。她也算是好命的,辗转的被卖到了沈家,做了浆洗娘子,因有些姿色,被当时年届三十的沈管事看上,给娶进门,后来才有了绿浓。这段往事,也一直是后院一些丫鬟婆子攻击绿浓娘的首要弱点。 要说对这俩个丫鬟的选择,沈璇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一个说要披一回嫁衣,一个说要维持一辈子的主仆情分,看来是都没有当通房或是姨娘的想法。而且都是不愿外嫁的意思,那到时候无论是在自己陪嫁庄子上选个妥当的管事嫁了,还是配给王家的管事,都是合适的。至于绿浓上辈子嫁的那个管事,人是不错,就是命薄,这辈子,沈璇自然不会再考虑他。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心中也有数了,若是看上了哪个合适的,也不要害羞,和我说,总要帮你们安排妥帖,才不辜负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看着两人都带了点惊奇的看着自己,沈璇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就忘了自己现在的年龄,说的话有些老成的过分了。 “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故意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纯真的看着她们,一边又摆出了点疑惑的样子,低喃道:“我记得那天沈老夫人是这么说的啊,难道不对?” 两人这才想起,在扬州是的确是遇见过沈老夫人给身边的大丫鬟配人,当时小姐和她们都在场了。 “小姐别光顾着说我们,我可听陈嬷嬷说了,小姐的婚事,怕就是在明年了呢!王公子可是咱们大齐的第一美男子呢!和小姐是佳偶天成,到时候一定是琴瑟和鸣,还可再弹一曲《凤求凰》”红淡毕竟是个泼辣性子,今儿个被自家小姐弄得不知脸红了几次,这会儿又没有外人,也就开口打趣打趣自家小姐,最后也给弄出个大红脸。 “绿浓,你看红淡,快给我挠她痒痒,看她还敢不敢胡说。” “哎呀,风有些大,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看着自家小姐被红淡逗的在船舱里追着她跑,要挠她痒痒,绿浓笑了笑拿起手上的绣活,就当没听见自家小姐喊她做帮手的话了。 真是的,弄得她又是脸红心跳又是哭的,被红淡逗个两句也算活该了。小孩子,由她们闹腾去。等回了京城,这么自由的日子,也是不会再有了。 40、第 40 章 在船上摇晃了一个多月,才回到了京城,看着码头上负手而立的安瑾,沈璇的泪忽然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在外多么的逍遥自由,可是这会儿真真切切的回来了,看见了哥哥,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思念家人。 回了家,先去拜见了老太太,一家的女眷都在那里了,乱哄哄的一起抱着哭一场笑一场,又传了丫头打了水净了面,才算是能好好得坐下说话。 “璇儿,看着已经是大姑娘了,上次只匆匆一见,都没来及细看呢,就被你爹给送去了扬州。 哎,总归是……吃一堑长一智吧!只有吃了亏,碰了壁,才能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老太太其实对沈璇那么高调的拒绝一个皇子的婚事,又和王皓传出私情颇为不满,可总归是自家的孙女,又因为这些事被迫离家多年,这会儿再多的不满,也是化作了心疼。 “母亲,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璇儿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吗?母亲您看,璇儿看着张开了,越发的像三叔了。”说话的是大夫人,这些年,可能是因为丧夫的伤痛终是被时间冲淡了,女儿又是喜事将近,这回看来倒是比前几年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好许多,虽然还是瘦,但是好歹气色还行。 周氏略有感激的往大夫人那里看了一眼,对着她笑了笑。周氏知道,老太太一贯疼爱儿子,大嫂在这时候特意提璇儿长的像爹,那老太太多少会更喜爱些。四年前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怕自家的女儿被沈璇的事牵连,所以对送沈璇去庵堂思过的是也是一力促成的,现今沈琪定下的亲事稳稳的,没几个月就要嫁了,大夫人当然也就不介意的卖些人情,也可打消些三房对当年事情的芥蒂。毕竟她女儿就是出嫁了,也是要靠着娘家的。 “是啊,二妹妹这几年,可是越发的漂亮了。”沈琪也附合这大夫人笑着说道。其实说到漂亮,已经十七岁,正处于女子最美丽年华的沈琪,明艳动人,由带着大家女子的端方贵气,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其他的女孩,毕竟年纪还小些。 “母亲和姐姐说的是呢!都听人说南方的水养人,果然是这样!老太太,,您说是不是?”看来这些年,沈秀也没少努力,原本这样有大夫人和沈琪在的场合,她一般都是不发话的,现在这样,应该是这几年在嫡母那还是比较讨好的。而且和老太太说话的语气也比以前要亲昵很多,而且老太太也笑着应了她的话了。 “果然,手腕越来越好了。”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沈璇面上温婉恭敬又不失亲昵的和人应对着,暗里仔细的观察个人的表情,说的话,在揣测这几年家里的各人的变化,顺便把以前对她们的看法给更新一下。也调整一下人际关系表。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影响,她总是对沈秀的各种情况特别敏感一些。要说起来,沈家的女儿中,境况最差的就可算是沈秀了。 沈琪虽然失去了父亲,母亲还有外祖家的关系都还在,而且她怎么说都是沈家的嫡长女,无论是老太太还是沈家现在的当家沈三爷都不会让她嫁的不好,就是嫁人以后,只要不是她自身出了什么问题,沈家也会一直是她的靠山,并且以后沈璧这个哥哥即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是会帮衬她的。而且据沈璇前世所知,大夫人可是把她自己的嫁妆还有一些大老爷留下的东西,大部分都给沈琪做了嫁妆了,这女子嫁妆丰厚,日子总是要过的舒服的多的. 而沈璇和沈h也都是嫡女,而且都有父母兄弟在,也不需要太过为未来担心,就是同为庶女的沈雅,就是沈家二奶奶不上心,沈二爷总会给自己的女儿打算一番的。而只有沈秀,她是庶女,又死了爹,生母姨娘曾经是大奶奶的劲敌,本身除了讨好男人,也没别的本事,更没有多少钱财,沈秀基本一切都要靠自己谋划,若她是个心平的,倒还好,可她偏偏心高,上辈子就是对大奶奶要给她订的一位家资普通的秀才万般看不上,才爬上了世子姐夫的床。 而按这辈子沈璇探到的一些消息,或许沈秀和齐修涵还真是有缘,也或是沈秀多年的靠近终于有了成果,他们目前似乎很有些两情相悦的样子,只是按沈秀的身份,怎么也是不够格当宣王府的世子妃的,只不知到时候会如何收场。 一边走神一边聊天,虽然觉得二太太今天似乎有些太安静了,不过先前见面时没看到沈h,纹了才知道是这几天沈h有些身体不适,可能二太太她也只是在担心女儿,所以没什么心情陪着说话。 一帮人终于混到老太太有些累了,才各自告退回去了。沈璇的大家闺秀生活也重新开始了。而且远没有曾经那么轻松,因为在她要回房时,周氏已经说了,让她休息几天后开始和沈琪一起学习管家,虽然这项技能沈璇早已经修炼满级,奈何她现在套的是新手号,总要重新点亮技能才行,还不能给人看出她对这个事情其实毫无压力,需要各种装。 不过,当务之急,几年不在家,院子里留守的下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投了别人的,需要重新观察考验,还有因主人不在而松散了规矩也要重新立起来。也幸好有陈嬷嬷这个老手在,很多事情都可以交给她做。 而在沈璇忙乱的重新适应京城的日子时,又有一个重大消息传来,秋末时王皓一场大胜,把一个蛮人部落的王族一网打尽,这是这几年难得的大胜,所以朝廷要玩场隆重的献俘游戏来激励士气,冬天时因北地苦寒,不便行路,所以这会儿开春了才把人给押解入京。 据可靠消息回报,大概一个半月后,押解俘虏的队伍就能到京城了。而还没等王皓回京,王家的茶会帖子就先放到了沈璇的妆台上,而听红淡打听到的消息,这个茶会,大皇子妃和叶仙儿也都会参加。沈璇都不知道该为王家的这位继夫人,能在突破重重绯闻影响下而拉拢到这两位的手段喝彩,还是为自己这次茶会将会面临的精彩大戏而头痛了。 ”其实,我的目标只是酱油党,你们不要逼我凶残啊!”头痛的某人拿着手里的烫手山芋默默吐槽。 41、第 41 章 “璇儿,这些都是给你的陪嫁庄子和铺子去年的账册,学习管家,就由这些人手吧,以后你自己也好有数。”周氏把桌上放着的一叠账册推到沈璇面前,温声道。 “这么多?”略略一看,账册有九本之多,也就是说,她的陪嫁,只算庄子和铺子就有九处。虽然公侯之家的陪嫁一贯都是很丰厚的,但这也未免太多了些吧? “你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的,从小就是犯小人,三灾八难的,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宝贝一样在娘手里捧着长大的,就你,在我跟前的日子也统共就没几年。 以前和三爷外任时,我想你了,就告诉自己,快回去了快回去了。又想着,以后一定多留你几年,不到十七,谁也别想把我的宝贝女儿娶走,可如今……”说到这里,一贯坚强的周氏也是眼泪不断落下,女儿被送进庵堂那样的地方三年,又一个小孩子家孤零零的在扬州一年,这才回来,可又要早嫁,也许明年,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舍得。 “娘,我一辈子不嫁,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窝在母亲暖暖的怀里,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说什么傻话呢,娘可不耐烦一辈子被你这粘糖粘着。再说你不嫁,王公子可怎么办呦!”轻拍了一下女儿的背,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周氏看着因提起王皓而有些害羞样子的女儿,把自己的不舍压了压,笑着打趣了一句。 在周氏看来,自家女儿是和王皓两情相悦的,前些日子关于王皓凶残嗜杀的名声传来时,她原也有些担心,特意写信回了西北向父亲和哥哥们打听。都说王皓是个好的,她也就能放心把女儿嫁过去。这会儿听沈璇说一辈子不嫁的话,也就当是玩笑,她哪知道,其实这才是女儿心里最真的想法,只是目前一切已成定局,也只能当玩笑话来说说了。 “娘,就不能多留女儿几年吗?我还小呢!” “哎,娘何尝不想多留你几年,可王家公子年纪大了。”看着虽然出落的更加水灵,但脸上还有些未消的婴儿肥的女儿,周氏心里还有后半句话没说,王皓这年纪,她若是硬要把女儿留到十六七岁再嫁,那王家就能光明正大的给他添通房,要是一个不好,弄出个庶长子什么的,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番考量,以沈璇的通透又如何能不知。不过对于未来,她也早给自己做好了打算,若王皓真是个好的,那夫妻和睦,执手到老也是人生美事。若他是个像上辈子齐修涵那样的,她也不过当自己换个地方生活罢了,到时候还能更专心钻研画技呢。 要说这辈子做的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当年立下成为一个画艺大家的目标,虽然当时是希望以盛名来逃避成亲。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条已经被迫作废。但是这么多年下了,她是真的觉得,画道一途,路漫漫其修远兮,值得花一生去追求极致,所以也不怕以后的人生无所寄托。 “好了,璇儿,不要再撒娇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管家的事,要尽快上手。“推了还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去旁边的椅子上做好,周氏拿了账册开始说:”这三处是在西北,这处是五十亩的良田,这处是一百亩的林地,还有这处是皮货行。京郊有一处带三十亩田的温泉庄子,东坊的那家书画坊和离的不远的一处绸缎庄子也是陪给你的,王家的老家在扬州,你爹给你在那也准备了一个带五十亩的水田的小庄子,西德门那里的一个铺面和东胜门那里的一套小院。” ,“娘,西北那边的定是你的陪嫁,怎好给我。”古代女人的陪嫁,一般可是不轻易动的,虽然嫁女时当娘的多少会从自己的陪嫁里补贴些,但是这也太多了。 “傻丫头,我只有你们两个,不给你们给谁,放心,也不是都给你的,你哥那份我也给他留着呢。这些在西北,虽都是好地,毕竟路途遥远,打理起来也多有不便,原先我还打算把这些卖掉换成京城附近的,哪知道现在那么巧,王皓在西北,正好都给了你,娘也省心些了。”温柔的摸了摸沈璇的头,周氏接着说:“我的陪嫁,有几房也是从西北陪过来的,正好也给你带上,他们地头熟,你到时候去了那边用着也方便。” “娘,外公和舅舅们也都在那里呢,娘不用为我担心的。”看着周氏什么都为她想到了,就怕她受了委屈的样子,沈璇心里不禁有些难过,也不知什么的,她几辈子都是亲缘浅,在父母身边的日子都是没几年。 一日日时间就在母女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私房话,一边传授管家窍门间过去了。 这天阳关明媚,天气晴好,正是王家开茶会的日子,沈琪婚事在即不出门,像沈璇这样订婚了的原本也是不去的,不过因为主办的是王家,那就有另当别说了,沈h还是托病,不过据□□消息,沈h似乎的被李氏管在院子里不许外出,原因目前不明。 而沈璇靠着那点点的“先知”优势,是明白沈h因为和今科的探花郎两情相悦,而这位探花家门虽富,却是经商的,在大齐不轻贱商人,但是一般的商家门第,还是远远高攀不上沈家的。何况李氏对沈h抱有很高的期待,自然是极力反对,反对不成就变成了强硬阻止,而对外一律说是沈h身体不适,沈璇按回忆上辈子的时间,现在这事情,应该就连她二伯沈道辉都不知道。 因为在沈道辉知道之后,虽然李氏不愿意,但是还是在沈道辉的做主下把沈h定给了这位刘平安刘探花。要说上辈子,其实沈家的女儿中最好命的就是沈h,刘平安本身是个好脾气的,家里门第又差沈家一截,沈h嫁过去,婆家也只有讨好没有为难的。 沈琪和沈h都不出席,所以今日去茶会的人,就是沈璇,沈秀,还有沈璇目前七岁的庶妹沈贤。而二房的沈雅虽然已经五岁今年也开始进学,按理可以去参加交际了。但李氏也发了话,有些太小,就不用带去了。 “二姐姐,听说这次大皇子妃也会去!”路途无聊,所以更要聊天,坐上马车不久,沈秀就开口了,不过一开口就带刺。要说四年前的沈秀对待姐妹们的态度都是讨好的话,现在的沈秀,对这沈琪还是一贯的讨好,对沈璇私下说话就常常话里有话。而目前还没看到她和沈h相处,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嗯,据说郑家小姐也会去。”沈璇口里的郑家就是在沈道烨的前任做兵部尚书的那个,他们家虽然郑尚书郑老大人去了,可在五个儿子有三个都身居要职,其他族人也是有出息的多,就是在贵族圈也算是门第高贵的,而郑小姐郑墨颖正是郑家的嫡长女。也是宣王府给沈道涵内定的未婚妻。 简单来说,目前的沈秀压不过,扳不倒的情敌。 “你……”被沈璇这么一说,任是沈秀再能维持,也脸上一阵红了又白。 “我这么了?三妹妹!“无辜的眼神。要说现在的沈璇,真是压抑不住的心中暗爽,那郑墨颖可不是简单人物。 沈璇曾经说过,她前世最大的敌人沈秀还算不上,那是因为,这个郑墨颖,当仁不让的排了第一位。 家世好,漂亮聪明有才气,温柔体贴人,更加之深情不悔。一个多么完美的女人,若这样一个女人,即使你成亲了还深深的爱着你,怕是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吧!不过作为这个男人的妻子,那就是一场大灾难了。想着想着沈璇忽然发现,上辈子的郑墨颖和这辈子即将见到的王夫人杨氏真是极为相像。区别就是王皓的亲娘在这样一位女人面前没有撑住,去了。而上辈子的自己撑住了,所以去了的人是郑墨颖。 而现在,无论郑墨颖还是沈秀,都和她没多大关系了,但是她们还是宿命的看上了同一个男人,导致沈璇有一种自己不要的垃圾被讨厌的人拣去当宝,还为此打的头破血流的微妙暗爽。 这一场大戏,真是相当值得期待啊!只是怕是没机会看完全场。 42、补完 “二姐姐,三姐姐,这次厨房新制的炼乳香糕真是好好吃,姐姐们尝尝看。”坐在一边的沈贤看着两位姐姐间的气氛好像有些诡异,连忙推了推桌上的一盘点心,笑着给一人递了一块。 沈璇笑着道了声谢接过,真是,她这么大人了,倒让家里的妹妹来给她们和稀泥了,今日,果然是有些情绪太过亢奋了。平复了下,也没再和沈秀斗嘴,只吃了点小点心,就安静的闭目养神,听着沈秀和沈贤在聊些京城里流行的首饰,花样子什么的。 王家在京城的宅院离沈家还是有一段路的,摇摇晃晃中,在沈璇都快要睡着了时,总算是到了。 不过也是巧,刚进门没多久,就碰见了郑墨颖,郑墨颖原本就是长相甜美,今日那条浅粉色撒花掐腰的裙穿再身上更是若着三月的春风般能清新可人了。 “这位是……沈璇小姐?”一碰面,见到走在沈秀前面的,马上就知道这是沈家藏了四年的二小姐了,马上笑着打招呼。见沈璇有些疑惑的样子,又道:“我叫郑墨颖,家父是户部侍郎,比沈二小姐你要小一岁,前些年一直随父亲在山西任上,二小姐怕是没见过我呢!叫二小姐怪生疏的,我叫你沈姐姐可好?”说着说着又是一笑。 “要说我们只差了一岁呢,我就不占墨颖你便宜了,叫我沈璇或是璇儿就好了。”上前一步轻轻的握住郑墨颖的手,沈璇带点调皮的说道。语气友好中还带了点亲昵,不过被叫姐姐什么的,还是回掉了,想起曾今,就觉得姐姐妹妹这样的叫法,被一些特定的人用处来,真是让人觉得无比腻味。 和沈璇打过招呼后,郑墨颖又和沈贤聊了两句,然后重点就都在沈秀身上了,外人开来,两人个手挽着手,满脸笑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倒是会觉的这两个小姑娘怕是闺中密友了,但仔细听她们说的。 “秀儿妹妹,前些天宣王府的宴会妹妹怎么没来呢?可热闹了。而且王妃又和气又慈祥。” “墨颖妹妹怕是记错日子了,我是五月生的,比妹妹要大三个多月呢!哎呀,真可惜宴会那天我病了,没能去。那天的热闹我也听修函哥哥,哦不是,是世子殿下,我也听世子爷提起过,听的我直心痒痒的。” “哎呀,错过了心痒痒也是没办法了,不过王妃说了,到夏天时还会办个诗会,到时候我一定让王妃给秀儿你送帖子去。” “哪个劳墨颖你费心啊,其实世子殿下也说了,那宴会人数众多,看着热闹,其实到失了些意趣,过些天,邀三五好友来个小聚才是惬意呢!” …… 一路听着这两人的叽叽喳喳,被引到客厅时,已经有好些人在了,不过大多都是生面孔,像沈璇沈秀一般年纪的,大都已经是定亲了在家里学习管家而不太出来参加这些交际。而因王夫人毕竟在京城时间不久,又因为她是填房的身份,可能还没能打入顶级贵妇人的交际圈子,因而这次的来客,倒是以年轻的夫人居多。 杨氏坐在女主人位,她暗年龄算,应该是有三十五左右了的,但是显然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穿一件湖绿色春衫,于端庄中带着股温柔宁静。她的眼生的极美,真可说是眉目含情,若春水荡漾。不过在见过礼抬起头的一瞬间,被沈璇捕捉到了极快闪过的一丝厉芒。 “沈小姐们来了,快入座吧!”杨氏笑着邀了沈家姐妹入座,又特别的对沈璇说道:“听说璇儿由扬州刚回来,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里可真是好地方呢!璇儿在那玩的可开心?” “是,扬州的风景极为秀丽,我都有些流连忘返了呢!在扬州时经常听各位夫人们提起杨姨,都是赞不绝口的,而且她们都对杨姨非常想念呢。”沈璇开口叫杨姨时,杨氏脸上的温柔的笑脸没有变,但是沈璇就是有一种和微妙的感觉,她对这个称呼很不高兴。可是依着沈璇是王皓未婚妻的身份,若是开口叫夫人,那就太疏远了,叫母亲?她还没嫁过来呢,按说称姨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按下心里的疑惑不提,继续和杨氏寒暄。 “说起来,我也几年未回去了,在京里也是甚为想念我那些老姐妹呢,现在这时节,扬州的琼花怕是也快开了吧!”轻轻的一声叹息,杨氏本就是美人,此时脸上再带了些忧愁思念,更是娇花般惹人爱怜。 “虽不能让杨姨看见扬州的琼花,不过我是个贪吃的,倒是带了好些的扬州牛皮糖回来呢,不知可否解一解杨姨的思乡之情!”沈璇笑着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一摸,果然是摸出了块牛皮糖来,还真就递给了杨氏。 “哎呀,哎呀,看看杨姐姐,一见到沈家小姐,这眼里啊,就完全没有我们了。” “对呀,这吃了人家的糖,可不只是甜了嘴,怕是心里都是甜的很呢!”开口的是坐在右侧的两位夫人,不过沈璇对她们没什么印象。 她们这么一开口,倒是热闹了,女孩们不好意思说话,那些小媳妇们倒是一个个的都打趣着说这两人以后当了婆媳怕是感情要比母女还要好之类的,她们见到说的沈璇羞满脸通红,急急的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了,又是一阵阵的笑。 沈璇是直到出了门,还能听见后边厅里杨氏的说话声:“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以为都像我们一样是一张老脸了,还这么打趣人家。” “呵呵,看看,看看,这还没当婆婆呢,就已经护上了,惹的我都羡慕沈家小姐的福气了,哎呀,我怎么就不晚生个十年八年的。” …… 沈璇是借口更衣出来的,不过王家的小丫鬟倒是机灵,问了沈璇见她没那个意思,就把她带到了花园,给指了几处开的极好的花,又说了些这个花园改建时的几件趣事,慢悠悠的边赏景边带路,直到了一出挂着“落雁汀”的水榭里。 落雁汀里立着些伺候的丫鬟,围了纱幔,又有好些小矮桌,放了瓜果点心等物,看来今日的茶会是在这里开了。 果然一进去,下丫鬟就开口了:“沈小姐可先在这里歇歇,这儿是今日茶会的正地方,夫人会在这里煮茶待客,这会儿应是正带着厅里的夫人小姐们往这边来了。沈小姐稍待,奴婢去端茶来。”小丫鬟向沈璇福了福。因原本计划是杨氏亲自煮茶的,而沈璇是被提早带过来的,这会儿厅里虽放了些水果点心,但是没有茶水。 “嗯,劳烦你了。”沈璇对着小丫鬟笑着点了点头,后边跟着的绿浓又上前给她塞了个玉坠子:“拿着玩吧。”小丫鬟喜笑这收了退下了。 “小姐,这杨夫人,看来是个好相处的。”看看周围伺候的丫鬟都离着有一段距离,应该挺不到她们说话,绿浓在沈璇边上轻声的说。 “是啊,看来是个好相处的。”沈璇也是笑着回道,不过她心里很是清楚,杨氏是的的确确只是“看来”好相处而已。 43、第 43 章 只是这“好相处”的未来婆婆,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呢,就舍得下好料了。 刚才在厅里的茶水,她刚喝进口,就马上觉的有些不太对。那茶是扬州有名的魁龙珠,魁龙珠取龙井之味、魁针之色、珠兰之香,茶色清澈,别具芳香,入口柔和。可问题就是出来这珠兰之香上,在扬州时,沈璇就经常喝这茶,对它的口感和香味都极为熟悉,也正因为是熟悉,才发现,刚刚那茶,香味虽然和她曾今喝的极为相似,但是,还要浓上半分,而且有一丝极淡的甜香混于其中。 若不是过去几个月她都是喝的魁龙珠,若不是她原本就对杨氏心有防备,更重要的是,若不是她恰好对这加了调味的茶味比对魁龙珠的味道更为熟悉,那么,她这会儿已经中招了。 没错,她恰好知道,而且非常熟悉这加味了的茶香,因为上辈子,她就曾经长期的喝这茶来调理身体。那时她因为生产身体大有亏损,多少太医都说她怕是极难再又身孕,可她后来偏偏还是儿女成群了,都是因为这茶。 那时在云南任职的陈文渊知道了她的情况,特意托人带回了一瓶花汁,说是他救了一位居住于密林深处的一个民族的长老,这花汁就是他给的。在他们的民族里,成婚的妇人就会饮用一些加了花汁的水,可保养身体,利于生育,而且这花汁带了点兰香和甜味,所以很受那个民族的女人们喜欢。而当她们不想再要更多的孩子了,就会燃那种植物的根制的香,或是直接食用那植物的根,都有绝育的效果,而饮用的花汁越多,花根的绝育效果就越强,需要的量也越少。 沈璇可不相信,杨氏是那么好心的要帮她保养身体。 而且,刚才厅里面杨氏的那一番作态,今天过后,估计京里又会有杨氏极为和气,待未来媳妇如亲女的传言了。 “小姐。”站在旁边的绿浓见那些夫人小姐们都移步过来了,忙低声提醒自己不知为什么又有些发呆的小姐。 来的人里,那个穿着白玉兰散花纱衣,腰上系一条撒花薄罗红纱带,只是简简单单的打扮了,却更显出貌美如仙的,不是叶仙儿又是哪个。而在她旁边的那位,梳的整齐的天鸾簪上插了两根雕花红宝金簪,上身是一件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下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真是好一番富贵繁华的样子,看来就是大皇子妃了。 “沈璇,四年不见,我对你可是甚为想念呢,刚才没见到你,还有些遗憾,原来是先躲到这儿了。再不见你,我都要以为你真出家了呢。”互相见过,分宾主落座,叶仙儿和沈璇原本就是地位相当,所以座位也就是隔壁,一坐下,叶仙儿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挑衅。 “不劳叶小姐挂心。”,这次见的人里,也就叶仙儿最没生疏感了,因为四年不见,档次完全没有提高,还是这样。 恶意的笑了笑,叶仙儿对着坐在上首的大皇子妃说道:“大皇子妃上次不是还问起过大皇子书房里的那架琴吗,这不,这会儿见到琴的主人了。沈家小姐的琴艺,当年可是被大皇子盛赞的呢。” 听着叶仙儿的话,沈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位,不是和大皇子关系一向很好的,就算是要挑拨自己和大皇子妃的关系,也不用说这话啊,这不是让人想起大皇子当年大失面子的事吗? 沈璇哪知道,叶仙儿这会儿对大皇子也是又爱又恨,前年,大皇子不顾她的意愿,和叶家商谈把她订给了临淄王,临淄王虽然在宗室里还是比较说的上话的,可是为人风流也是出了名的,而且男女不忌,叶仙儿本就喜欢大皇子,哪能容忍这样的背叛,所以这心里爱恨交加的拉扯使得她平时行事更加不管不顾。 “很早就听说沈小姐琴艺高超,连大皇子也说仰慕小姐的琴艺,每次想起小姐弹的《将军令》,都恨不能奔赴边关卫我大齐呢!”大皇子妃倒是个厉害的,把叶仙儿那暧昧不清的话这么一转,就转成仰慕琴艺加大皇子忧心国事了。 “大皇子妃怕是不知道,沈璇小姐最出名不是《将军令》,而是《凤求凰》呢!”叶仙儿显然不想让这个话题这样轻轻揭过。 “我知道啊。”看着叶仙儿回了句,又转头对着杨氏说:“沈小姐和府里公子合了一曲《凤求凰》,当年我就是在千里之外也知道那时京里要是哪个姑娘不会弹这首曲子,都不好意思出门了呢。我虽没见过令公子,也听过他在西北的威名呢,这真是郎才女貌一段佳话。”轻笑着向杨氏道了声恭喜,又说:“不久后令公子就要回京了吧,说是还会献上这次大胜的俘虏,真是英雄出少年……”大皇子妃巴拉巴拉的把王皓一顿好夸,献俘又是最近的热门话题,这样荣耀的事,即使是女人们也是很感兴趣的,话题马上就歪到那里去了。 而此时的沈璇倒是轻松了,只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就可以应付过去了。 看大皇子妃应付的驾轻就熟的样子,这样的状况怕是没少遇到。往叶仙儿那边暗暗的瞄一眼,手握的那么紧,怕是掌心都要给掐出血来了。哎,何必呢,屡败屡战,还老是挑上不是和她同段位的对手越级挑战,不自量力,哪能不被秒。 不过,看这个状况,京里重新流行起来的关于几年前《凤求凰》的流言就不是大皇子一系忽然脑残了放出来的消息,那么,会是谁呢?难道是三皇子?还是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二皇子,不过,按时间推测,二皇子也快要出来了吧,毕竟自三皇子和谢家定亲以后,在朝里的势力越发的膨胀了。 因为大皇子妃挑起的这个话题,茶会倒是开始无比热闹,有讨论这次献俘流程的,有计划着到时候去队伍经过的路边的酒楼那里包间房好好看看的,也有说到了那天该穿什么衣服的。 热闹起来了也就好应付了,饶是如此,结束时沈璇觉得这疲惫也能赶上她通宵画画了。而临走时,杨氏又拉着沈璇说了好些话,而且果然是很热情的送了一大包魁龙珠还有一味据说王皓很喜欢的熏香给了沈璇。 44、第 44 章 “琥珀,今日用这香。”看着正在添香的琥珀,沈璇拿了那日杨氏送的香,递给琥珀。 “是,小姐。”添好后就一会,一阵淡淡的泛着甜味的花香就飘散开了,“小姐,这是什么香,很好闻啊!”琥珀自认为对香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今日这香,却是以前没有闻过的。 “咦?”这香气?走进熏香炉,再仔细的闻了闻,原本以为是用于配合绝育的花根制的香,可这香味,怎么是花汁的香。“绿浓,泡杯茶来,用那日杨姨送的魁龙珠。” “是,小姐。” 仔细的品了品这茶,没错,也是加了些花汁的,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无论是茶还是香,都是加了能调养女人身体的花汁,而不是她原来所想的,一个是花汁,一个是花根。 “总不至于是味道太相近,送错熏香了吧?”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嬷嬷你问为什么要送都是花汁制成的茶和香啊!呵呵,这样不是很好吗,我这个未来婆婆这么为媳妇打算,早早的就想着调理她的身体。” 杨氏看着还是一脸疑问的贴身嬷嬷笑的更加温柔:“不过啊,年轻的女孩子,常常会不懂的保护自已,一个不小心,失掉了第一个孩子,这样的事,也是很多的吧。你说,她若是因为流产而伤了身体,以后子嗣艰难,那可怎么办呢?” “夫人的意思是,让她早早的怀上孩子,然后等她失了孩子时,再用那根,夫人果然高明,这样,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咱们真是片叶不沾身。连那香都不用特意送过去,谁叫咱们的大少爷,的确是最爱那个熏香呢,就和他死了的短命娘一样。” “嬷嬷,噤声,是不是我越发的纵的你不知身份了。”听到这里,杨氏厉声低喝。 “是,是,老奴知错了,夫人息怒。”被杨氏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黄嬷嬷感觉自己背上都下来了一层冷汗,连忙的躬身请罪。 “嬷嬷,没有下次。“真是越老越糊涂,越发的不知分寸。 “老爷。”外面传来丫鬟们的问安声,门帘被掀开,进来的王之墨脸上带着兴奋的欣喜进来:“夫人,皓儿写信来了,三日后就会到了。” 杨氏亲自捧了茶递给王之墨,轻笑的打趣道:“看老爷高兴的样子,哎,在皓儿面前时就是恨不得把脸冰住才好,若是儿子知道你背后是这副摸样,怕是都会吓一跳呢!我说你呀,有时也该对皓儿温和些,整天的摆着你的严父样,弄的儿子都不和你亲了。” “自古严父慈母,有你这慈母在,我若再不管束着他些,哼!那孽障都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嘴里虽是说着责骂的话,眼里倒是带着满意欣喜。 “我还不知道你,嘴硬心软的,这次皓儿回来,像皇上讨个情,就别回西北了吧,战场毕竟危险。”杨氏试探的问道,有些紧张的等着王之墨的回答。 “慈母多败儿,现在西北正是用人之际,哪能说回来就回来。而且,他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跟着周老将军多学几年,没有坏处。以后重要担得起王家这担子的。” 听到这,杨氏虽脸上不动声色,手里的端着的茶,倒是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澜。 “籍儿呢?可回来了?”王之墨口中的籍儿就是杨氏的亲子,王籍。 “回了,在书房呢!”提前王籍,杨氏是脸上眼里都是满满的疼爱笑意。 “嗯,我去看看他功课.” 皓儿也给籍儿捎了信,去书房给他,这小儿子估摸着又是会高兴的又叫又跳了。王之墨摸了摸他那把保养的极好的美虬,极为得意的自己的两个儿子感情好。 献俘的那天,真个京城仿佛是一锅烧开的水般的沸腾起来了。甚至还有很多人是从京城周边地区,几天几夜赶路来围观的。 禁卫军早早的就清出了队伍会通过的街道,不过街道虽然是清出来了,但是道旁的店铺,酒楼什么的可是不清场的。早早的,那里就挤满了人。一张张兴奋的脸,不停的往城门口的方向张望。 这也算是几十年都难得的盛事了,沈家有一家的茶楼就是在街边的,所以这天二楼就没有对外开放,全都是自家人。家里除了老太太年岁大了,没来赶这个热闹,就连久不出门的大夫人都来了。 因为献俘队伍的主将是周氏的亲哥哥周勇,而副将就是王皓,一个是舅爷,一个是未来的姑爷。沈家这样全家出动,倒也不算是太过。 随着外面一波一波传来的喧闹声,一大队人马也开始进城,没有京城禁卫军那样的鲜衣亮甲,这对从西北来的军队,铺面而来的是凌厉杀气,那种从尸山血海里出来染上的煞气即使是他们已经刻意的收敛了,还是看的人胆寒。所以就有一个很诡异的状况,在他们没到近前是,那欢呼声是能震聋人耳朵,而队伍到了面前了,就变的一片寂静了。 靠着窗,看到的王皓虽脸上比几年前略多了些棱角,但是那张脸还是能美的让整个京城的女人黯然失色,但是无论是眼神,气势还是动作,都变的更加锐利锋芒,若曾经的他还会因为多年世家子的教育而更多的显现出一种从容的君子之风的话,现在那的他就是属于温和的那面也已经退去,连美丽中都是带着妖异的危险。 看到这样的王皓,沈璇倒是觉有有些奇怪,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有通信,就是几天前,她还收到过王皓的来信。信里的他,似乎和现在看到的他,差异有些过大了。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过也不必太多担心,他在信里提过,会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若是边关安稳的话,可能会在明年之后在回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想到两家人议定的婚期,她当然也知道他留下这么久就是为了明年的婚礼。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肯定会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在问一下也就是了。 “王公子,看起来,变了很多。”变的很可怕的样子,沈琪有些同情的飞快看了沈璇一眼,低声的说道。 “二姐姐饿婚期是定在明年三月吧!到时候会和王公子去边关吗?都说边关苦寒,这……”原本一直对沈璇怀着深深嫉妒的沈秀,这会儿心里倒是觉得非常舒畅,虽然家世好,看着又是个有出息的,还长相俊美,可没那个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俊美到把自己比下去的,而且嫁给那么一个看上去就很危险的人,还要远离家乡去西北那种地方,也不知能活几年。有想起这些都是自己这位二姐姐自己招的,沈秀那句自罪孽不可活都不知道念叨几次了。 “做将军的,要领着那么些人刀光剑影的拼杀,在属下面前没些威严哪能行,璇儿别看你舅舅那样,小时候最疼我的就是他。”周氏看见这样的未来女婿,心里也是有些担心,但她毕竟见的多了,也怕女儿心里真生了顾忌,连忙拿了自己哥哥周勇来说事。 “娘,我这我哪还有不明白的,我的那批爱马还是当年舅舅送的呢!”看着这满屋子的人,都或多或少往自己身上投了点同情的眼神,沈璇真是哭笑不得,难道王皓看起来,就那么像人间凶器,嫁给他等于嫁了阎王爷? 45、第 45 章 原本沈璇以为既然王皓已经回京城了,那要了解一下他这忽然的变化还是很容易的,可直到沈h被二伯做主给许配给刘平安了,沈秀也铁板钉钉是宣王府的侧妃了,甚至连沈琪的婚礼都过了,他们楞是只远远的碰见过几次,连话都没有说上。再接着,他们的婚事都已经提上日程了,要开始避讳了。再见面,就显的很有些不妥当了。 这次的论功行赏,王皓被封了正四品下的折冲都尉,以他的年龄来说,这正四品的位置,真是有些太高了,可架不住人家功劳也大,而且武将的官职,不像文官一年一年的熬资历,他们中的某些人,往往一场大仗之后,就能连跳几级。所以这次的王皓虽然惹眼,倒也没有因的朝中官员不满嫉妒的地步。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系列的程序走下来,也就很快的到了迎亲的正日子了。又是升官又是大婚的,王沈两家的婚事就办的特别的热闹。 出嫁当日,沈璇坐在闺房,看着满目灿烂的红色,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恍惚。她,真是要嫁人了吗?王皓,说起来,他们当面交谈的次数都没超过一个手的,可在今天,就要嫁他为妻了? “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啊!”琉璃看着自己小姐满脸赞叹。因绿浓和红淡在前几个月已经都出嫁了,一个嫁的是沈璇陪嫁铺子的沈管事的儿子沈文,一个嫁了陪嫁庄子管事沈福寿,所以现在都不在身边,而是会到时候和她们的夫家一起陪嫁过去。而琉璃,琥珀,珊瑚,又加了个玛瑙都提为了沈璇的一等丫头,并四个小丫头吉祥,如意,平安,长乐共八人,就是沈璇的陪嫁丫头了。 已经十四岁的沈璇,因自小调养的好,单看身体,也还是一副少女的娇美摸样了,再加上父母都是长的极好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沈璇的这张脸,也就越发的动人起来,不过她最吸引人的,还是这一身温柔澄净的气质,有一种洗去繁华后的宁静,特别是那双眼,平时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若是她愿意温柔的看着你,对着你绽开笑颜,那真是会让人打心里的觉得幸福。 此时的沈璇,带着些羞涩,期待和忐忑,又是凤冠霞帔盛装打扮,倒是一别往日,多了写艳色无双的味道来,也难怪和她常年相处的丫鬟们都会觉的眼前一亮。时辰还未到,被全福夫人梳好了头,穿好了衣服,剩下的时间也就是等待了。 坐在马上,听着鼓乐队沿途吹打,看着路边站满围观的人群,领着仪仗队和花轿向着沈府而去的王皓,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显得有些傻气的笑。王皓身后还有八个男傧,有他的好友陈家两兄弟,也有王家近亲子弟,还有军中同僚,而最特别的那个,是宁王世子齐修宇。为什么说他特别,因为其他的男傧,都是王皓请的,而只有他,是自动送上门的。王皓也不是不知道,齐修宇对着沈璇,有不一样的感情。不过,就算是最后的仁慈,给他一个最后的告别吧! 对齐修宇来说,这的确也是一个最后的告别仪式了,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那最初的一点心动,能维持这么久,而且就像是一坛酒,越酿越浓。或许沈璇都不知道,或许他在沈璇的心里连朋友都算不上,可是,那年站在街角哭泣的孩子,那个琴艺卓绝的少女。其实说起来,就算是加上最开始,也只是三面之缘。可是,就是爱上了,有什么办法。 看着平时就是刻意笑着也带着刀锋般凌冽的王皓,此时却笑的那么傻,齐修宇只能对自己说,这是能给她幸福的人吧,他一定是能给她幸福的人。我这么放在心里珍爱的人,若是你过的不幸福,我要怎么办呢? “小姐,到了,到了,王公子在门外了,少爷们正拦着不让进门呢!”一脸兴奋的跑进来的吉祥气喘吁吁的说。 “快去,再探,再探。”玛瑙是一等丫鬟里年纪最小的,也最沉不住气。 “是。”匆匆灌了一大口水,吉祥又飞快的跑了出去了。 “催妆诗,写催妆诗了。”这会儿跑进来的就是如意了。 “写的什么?”在场的好几人异口同声的问。 “没,没听到。”有些傻眼的如意发现自己跑太快,没听到写什么诗就回来了“我再去。”话音刚落,人已经在门外了。 又过了一会儿。这次是两个丫鬟一起跑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摇头晃脑的背,先是吉祥背了一首: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等吉祥一停下,如意马上接上去背第二首: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 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娘。”没什么心思听丫鬟们闹,沈璇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失序,果然成亲这种事,即使是第二次了,这紧张还是一点都不会少。当一看到掀帘进来的周氏,叫了声娘,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璇儿,别哭,哭了不吉利。今天你大喜的日子,该高兴呢。”握着女儿的手,嘴里劝着,可周氏自己也是红了眼眶。“嫁了人就长大了,要懂事了,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夫君,礼让弟妹,恭顺谦和,明白吗!” “娘,女儿明白,女儿定不会辜负爹娘教导。”强忍了泪,听着外面叫吉时到,看着周氏拿起了红盖头,下一秒,世界就只剩下眼前的一片红,低下头也只能看见自己的脚。 被扶出了门,跨了马鞍,上了花轿,然后就是一路喧闹,一路摇晃。还有些没回过神的时候,又被引着下了花轿,跨了火盆拜了猪枳和炉灶,接着在正堂站定后,响亮的“一拜天地!”响起,拜了一下,“二拜高堂!”转个身,又拜一下,最后“夫妻交拜!”又转个身,还是拜。 一路拜来,身上的礼服头上的凤冠又都沉重的很,到最后被送入洞房坐下时,沈璇都觉得要不是自己体力不错,这会儿都要昏倒了。 男左女右的坐好后,就是一阵丁零当啷的响,缚这彩条刻有“长命富贵”的六铢钱纷纷撒下,有很多还打到了身上,还好喜服厚,倒是不疼。 又是一阵热闹后,慢慢的,喜房的人才说着祝福的话,慢慢的都出去了。不过出去了一群,又进来了一群,还是口中叫着:“戏妇,戏妇,”的一群难搞损友。 “我先出去一会儿。”王皓低声的嘱咐了一声,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没一会儿,倒是把这一群闹腾这要戏妇的都弄出去了。 “小姐,很累了吗?”琉璃在旁边轻轻的问。 “还好。”就是凤冠重的快压断脖子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王皓才重新进来,接着流程倒是快了,掀盖头,喝合卺酒,被伺候着吃了半生的以后饺子,回答了关于生不生的尴尬问题,喜娘和丫鬟们就识趣的全部撤退了,瞬间,房里就只剩下两个新人。 46、第二卷:边城烽火 一切婚礼的程序都已经走完,只剩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步——洞房,此时两人并肩坐在床上,一时都没有动静。空气里有些暧昧,有些尴尬在流淌,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那个,我,我叫王皓。”听着王皓忽然冒出的这一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沈璇忽然觉的那些紧张都被笑意给不知挤哪里去了。 微转过头,看着王皓一脸懊恼的样子。“噗!”实在是忍不住笑,这人,真是太可爱了。 原本在紧张的人,若是见到有人比自己更加紧张,自己反倒就平静下来了,沈璇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看着平时气势十足的王皓,现在别扭的好像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纯情模样,她反倒有逗人家的心情了。 所以,接着王皓的话,她也故意说:“我叫沈璇。” 然后,就看见那张白皙的脸,忽的红成了一片。 “色不迷人人自迷”脑中忽然跳出的这句话,让沈璇一脸黑线,但是……真的好贴切啊!王皓本就长的好看,平日里都是靠他那一身的凌厉气势撑着,才使得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心动不敢行动,而此时,那身气势收了起来,反倒很有些青涩少年的感觉,况且灯下看美人,于烛火摇曳里更是有一种朦胧梦幻的感觉,倒看的沈璇有些蠢蠢欲动了:又往旁边瞄了一眼,心里暗叹:“如此美少年,好想扑倒啊。” 王皓毕竟是王皓,而不是只会害羞的纯白小羊,在心里默默的懊恼了一番自己的手足无措,使劲的捏了捏床沿,拿出当日独身直袭蛮人王帐的气势来,转过头看着沈璇道:“璇儿,先梳洗吧。”刚才那傻瓜一样的自我介绍,就当完全没有那么回事了。 “好。”沈璇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还以为他鼓气鼓了这么久,会直接说咱们就寝呢! 走到妆台前,正要拆去头上的凤冠,王皓倒是很自觉的接手了。那么重一顶凤冠,固定的又极牢固,沈璇自己倒真是不好弄,看他来帮忙,也没有拒绝,只是冲着镜子对王皓带了些感激的笑了笑。王皓一边手上轻轻的拆着她的凤冠,一边回了她一个笑。两人于镜中视线交汇,又飞快避开。 王皓的手微微的颤了下,抓在他手里的发就不禁被握的紧了些,感到头上一阵抽痛的沈璇轻轻皱了皱眉。 “我弄疼你了?”看到沈璇皱眉,手里的动作就更小心了些。 “没有,没关系的,快些拆吧,今天压了一天的这个,好像脖子都要断掉了。” 两人虽然刚才气氛有些古怪,到底是通信过那么些年的,虽然见面次数极少,但是也算是对彼此颇为了解的。这回互相说了几句话,交换了几个笑容,也都放开了一些。 沈璇在把玩着手里的梳子,一把只有一半的梳子,上面雕刻的鸳鸯栩栩如生。 凤冠终于被拆下放好,王皓又试探的轻轻去揉沈璇僵硬的肩颈,见她只是低了下去头,并没有避开,脸上的笑就更大了几分,手里触着颈脖滑腻温热的肌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比第一次上战场时更为激越。 这样的亲昵,其实上辈子沈璇经历的不少,但是,果然还是不一样的,重新的从小孩长大,年轻的身体,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人,淡淡的暧昧,小心的试探,偶尔看过来的眼神,原本她以为王皓只是对自己比较欣赏,但是现在看来,至少是喜欢的,很喜欢。少年热烈的情感还没有学会去如何隐藏,从眉眼间的欢喜温情里泄露,真挚的让人怦然心动。 这么多年的通信,情谊在岁月里慢慢累积,就像沈璇一样,原本只是被迫选一条相对好走些的路罢了,但是,现在,不是也觉得,若是能和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吗!当然,前提是两个人的一辈子。 想到信,就又想到当日他进城时沈家的女眷们一致看向自己的同情眼神,当时还想着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变的和与她通信是截然不同,后来一直没有机会问。 “王皓,前些日子,又发生什么事吗?你献俘进城的那会儿。”微微侧开的身,避过他一直帮她揉着肩颈的手,回过头,认真的看的王皓的眼。 “嗯?怎么了?”手变的空荡荡的了,有些失落。“璇儿,喊我阿皓吧。” “嗯,阿皓。”低低的喊了声,接着回答问题:“也没什么,就是……府里好些丫头看到你都被吓住了呢!”手里拿了梳子,慢慢的顺着头发。 “那,你也被吓住了?”王皓仔细的看着沈璇的神色。 “那倒是没有,就是有些奇怪,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西北兵将悍勇,我年轻,总要端着些才能镇的住他们。”说着还故意板起了一张脸示意。 而沈璇就自动在年轻后面再脑补了貌美,的确,王皓这样的长相,不摆出些气势了,很难让手下信服。若是王皓的属下知道他们就这样被套上不好□□的兵痞子这样的头衔,一定会冤的哭死,要知道,在这位将军的手下,他们可是比绵羊还要乖巧啊,让往东绝不往西,让撵狗绝不偷鸡。 又聊了一会,两人不自觉的再拖这时间,等到头发都放下了,洗漱也都做好了,连衣服都换上了宽松亵衣。可以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进入正题了。 原本轻松下来的两人,又开始尴尬了。 “安歇吧!”王皓的手轻轻的握着沈璇的,手很热,掌心还带了点汗,却不会让人觉的难受。 “嗯。”被轻推着倒在床上,看着绣了精致百子图的红纱帐落下,外面点着的龙凤烛透进来些微光,并不明亮,只堪堪能使靠的极近的两人看见彼此。 意外的,王皓动作生涩,但他是个比想象中更为温柔的男人,亲吻,抚摸都温存而小心。衣衫渐褪,肌肤相触的温暖使得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沈璇稍仰起了头,看着伏在她上方的王皓,他的眼灿若星辰般的亮,专注的看着沈璇的样子,就像是这辈子都只能看见她一个人般。世间,怕是没有女人能不被这样的眼神迷惑吧,就算是活了不止一辈子的沈璇,也不能。 王皓看着温驯的躺在他身下的人,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呆,仿佛被迷惑了似的神情。这时候的王皓倒是有些感谢他自己这副总是带来麻烦的容貌了,总还是有些用处不是? 他们之间,虽然有着故事般美好的开始,虽然最先表白的是沈璇,但是王皓知道,那只是她不得已,原本一开始,就是他自己也只是漫不经心的顺水推舟而已。但是,这么多年的通信,她写的杂记,她画的画,她做的衣物,她求的平安符,她学武崴了脚,她做了新的菜,她半夜起来等花开,她……在每月一次的信里,渐渐的熟悉,渐渐的无话不谈,渐渐她的存在变的越来越重要。 “你呢?你是否和我一样?”在心里问着,低头吻上那粉嫩的唇,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轻轻厮磨,抱了她暖软的身子在怀里,听着她细细的喘息,移开了唇,游移在脸颊,颈脖,耳边,互相交颈拥抱的姿态,和大红绣被上的鸳鸯如出一辙。 红烛渐熄,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睡的沉沉的沈璇,王皓拢了拢大红锦被,盖住了她带着浅绯吻痕的肩膀,也闭目睡去。 第二日天刚亮,沈璇就醒了,虽然昨晚很累,但是生理时钟可不管你累不累,该什么时候醒还是什么时候醒。感到自己此时正□□的窝在某个也是□□的人的怀里,沈璇忙抬头看,要是他没醒就先把自己从人家的“囚牢”里弄出来。 但是,明显的,生理时钟很准时的不知是沈璇,她一抬头就见到王皓笑着看着她。也不知他这样看多久了。这回他倒又不害羞了,完全不顾两人现在这样的状况,还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又拉了拉,还揉揉头发,又蹭蹭脸的,故意一副刚睡醒的迷糊样。 “放开,我要穿衣服了。”拿手指戳了戳人肩膀:“等会儿就要去正房像父亲母亲请安了。” “不用在意那些,我们再睡会儿吧。“ ”王皓。”拉长了些语调,一副你在这样我就生气了的架势。 “真的,还早呢,至少还能在睡一个时辰的,你不睡,我们来聊天?”继续抱着人不放,璇儿抱起来真是舒服。 “那,父亲母亲有什么忌讳没有?今日,我们是要先去给娘亲请安吧?”这里的娘亲自然指的是王皓已经过世的亲娘。 听着沈璇提起亲娘,王皓心里倒是真的感动欢喜,他娘过世多年了,难为沈璇还能想着先去给她进香请安。“世家的规矩,那家都是差不多的,这你不用担心。只一点,小心着些杨氏。” 有些吃惊的看着王皓,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直白的提醒她小心杨氏。 王皓还以为她有些吓到,又揉了揉沈璇的头,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也在京城不不了多久,你以前不是说想去西北看看吗!那里倒是省心,就是艰苦些,到时候委屈你了.” “继母她......"虽然早知道王皓和杨氏肯定关系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看王皓防备的样子,杨氏估计也没少对他出手 “晚些和你细说吧!反正她是不会在面上为难的,只是其他方面,你要自己心中有数。”王皓轻叹了声道。 想到杨氏送的茶和香,沈璇不由心中暗道:“我还真是早就有数了。”原本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王皓对这位继母的态度,没想到王皓是明知道那位危险,却还是有些要自己忍了的样子。可是,按说他又不是这么软弱委屈自己的人啊! 47、第 47 章 “少爷,少夫人,该起了。”天色渐亮,琉璃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敲了敲门,开始叫起。 “进来吧。”里面传出的是王皓的声音,一帮丫鬟鱼贯而入,才发现这对新婚夫妇都已经穿好衣服了。 沈璇坐在妆台前等着人过来梳妆打理,刚才丫鬟们进来时,她就感觉到王皓的气息变了,虽然没有进城那天那么凌厉危险,但是还是压迫感十足。这会儿随着琉璃珊瑚进来的两个脸生的丫鬟应该是王皓的贴身侍女,看她们都是容貌妍丽,身姿妙曼,应该还有另一种“贴身”的意思,可是这会儿,这两个压根不敢靠近王皓。 不得不说,看见这个样子,沈璇是在心里暗爽的,所以投桃报李的挥退了正要在她盘好的发髻上装饰发簪的珊瑚,而是拉了王皓坐下,自己亲手打理他的头发。 给男人束发这种事,她还真是第一次做,身边一贯都是有丫鬟服侍,就是给自己梳发都是在有兴致的时候学盘发式的时候做过极少的几次,所以这会儿倒是难得的笨手笨脚了。 加冠的时候,手一松,又一次的,一缕发滑了下去。看着王皓一脸似笑非笑由着她折腾的样子,还有房里丫鬟们暧昧忍笑的表情,饶是沈璇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脸。 “好啦好啦,我就是手笨,让珊瑚给你束。”掀桌,扮什么贤惠啊,丢脸了吧。 正想甩手不干,人家倒还不乐意了:“哪有半途而废的,时间还早呢,多练练,以后,也由你帮我束发,可好?” “喂喂,你干嘛笑得这么灿烂啊,□□犯规啊。”沈璇脸上还是一脸淡定,心里却是不停吐槽。这会儿忽然发现,她似乎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人。为什么在世家公子的温润和军人的铁血冷厉下,好像还有点流氓腹黑属性。 又手忙脚乱的好一会,总算是让他那头发都乖乖的束了一个白玉云纹蝙蝠冠里了,沈璇又拿出了上次在扬州买的一直没机会送给王皓的木佩给他系在腰上。 “咦,这个倒是别致。”粗看不觉得,但是细看很符合他的品味。 “据说上面的是乞平安的纹饰,你若喜欢,就多戴戴吧。”沈璇边说着边拿了支雕牡丹头的金簪在头上比了一下,转头看看,又觉得不是很合适。 “用这支?”一支温润半透的榴花蝠纹红玉簪被递到了沈璇面前,王皓见沈璇点头,也不交给她,自己就寻了位置帮她插好了。 看两人的架势,倒显得满屋子的丫鬟都是多余的了。打点好了,并没有往正屋去,而是被王皓带到了一个小佛堂。 “璇儿,母亲的牌位在扬州老家,我离开扬州时,带了母亲生前供奉的观音像,也就像母亲在身边了。”王皓说的平静,但是幼年亡母,少年离家,能陪伴身边的也只有母亲生前供奉的佛像,其中的心酸伤感就是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能体会几分。 和王皓一起跪下时,沈璇喃喃低语道:“娘,我叫沈璇,是王皓的新婚妻子,您放心,我今后会好好照顾他的,也请您和菩萨保佑他平安喜乐。” 旁边的王皓,也是在默念什么的样子,应该是在给母亲介绍自己的新婚妻子。 然后拿出了一对洁白温润的玉镯:“这是娘以前说过,要给未来儿媳的。”沈璇双手接过,又恭敬的磕了个头:“谢谢娘。”两人又上了香,沈璇给她的这位正经婆婆烧了回礼,做工极好的全套衣服鞋袜,两人才离开小佛堂。 而出来时,沈璇觉得王皓看她的眼神,似乎比原本更加的温情欣喜些。 一路款款而行,到了正屋,稍待了一会儿,王之墨和杨氏就到了,一起来的还有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应该就是杨氏的亲子王籍了。 小正太正处于可爱的年龄,带了点婴儿肥,五官长的极好,特别是眼睛,和王皓的很像,都是有点上挑的桃花眼,沈璇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公公,果然,眼睛是遗传他的。王籍不像王皓的长相,带了点柔美的味道,他长大后,应该会有张很帅气的脸。 王籍一看见王皓进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沈璇因为站在王皓身边,也顺便的被小正太给附赠了笑脸一个。看的出,他是很想上来和哥哥说说话的样子,但是又因为今日是新夫妇拜见父母祖宗的大日子,不敢造次,所以克制着自己乖乖的坐着,只有些眼巴巴的看着王皓。 王皓看起来也和这位弟弟关系不错的样子,见他小狗般巴望着自己时,还特意安抚的冲他笑了笑。 地上厚厚的蒲团早就准备好了,无论是王之墨还是杨氏,看起来都很是欢喜满意。沈璇和王皓端了丫鬟捧上的茶,在王之墨面前跪下,“父亲大人,请喝茶。” “嗯。”王之墨一贯是端着严父的架子的,这会儿也没多话,只嘱咐了王皓几句成家了就该立业,应当担起责任,不可再肆意轻狂之类的话就端了茶,轻泯了一口放下。又放了两个厚厚的红包,一对羊脂玉龙凤佩。 到杨氏时,因为她是继妻,王皓倒是不用再行跪拜大礼,只要拱手为礼就可以了,所以只沈璇跪下后敬了茶。 杨氏温柔笑着说了要相夫教子,为王家开枝散叶的话,也给了两个红包,并一对羊脂白玉鸳鸯簪。 这家人的品味倒是意外的相似,送的全是羊脂白玉的。 让丫鬟收好了,沈璇又拿了亲手做的全套衣服鞋袜敬献给公婆,还有给王籍的两个扇套,这见面的仪式才算是完成了。幸亏了王家祖宅在扬州,一些亲戚也都在那边,这新婚头天的礼仪才能过的这么轻松。 这个流程走下来,父严母慈,兄友弟爱,婆媳和睦,要是外人看来,王家正可谓是超典范的和睦自家了,就是连王之墨和王籍怕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在整个过程中,王之墨完全没有提起过王皓的亲娘,也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只是不想提。 而沈璇也在心里暗叹,杨氏的表面功夫,真是做的滴水不漏,笑容要多真挚有多真挚,眼神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若她真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即使是有先前王皓的提醒,估计也会觉得是他自己想多了,这位继母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可是,刚刚在小佛堂时,她分明闻到了那很熟悉的香气,问了王皓,他说这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香,叫做枯荣。所以她死后,佛堂里也没有换成礼佛常用檀香,而是用的枯荣。 沈璇讽刺一笑,不就是枯荣吗,对女人来说,花是荣,根是枯,多么形象。不同于杨氏送给自己的花汁做的香,仔细的分辨,这佛堂里点的正是花根的香,也不知这香,曾经被那个可怜的女人点了多少年了。她能生下王皓,可能都算是个奇迹了。 要说有些事知道了结果,其实过程就要好推断的多。比如杨氏送给自己的看上去好处很多的香和茶,排除那些善意的可能,那么真相就是杨氏希望自己快些怀孕,有孕的女人。当然不能跟去西北那样条件艰苦的地方,不然这位“好婆婆”还不心疼死。而只要自己被留下,在她掌控多年的王家内宅,一个有孕的新媳妇,那生死还不是由这位“好婆婆”说了算。 至于王皓的亲娘,曾经的多年不孕,一定是和那位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她的早逝,不知是不是也是有人动了手脚。 48、第 48 章 “奴婢回来伺候小姐了,小姐可好?”她此时站在沈璇面前的红淡已经作了妇人打扮,因都是新婚不久,脸上带了些新妇人的羞涩与娇美,倒比做姑娘时更漂亮了几分。 而和红淡差不多时日出嫁的绿浓,此时应该已经在去西北的路上了。虽然这两个丫头都是从小伺候着她的,但是绿浓毕竟在她身边时日更加久些,性格也更为沉稳,而且还有上辈子的影响在,所以要比较起来,沈璇还是更加的信任倚重绿浓些。 因王皓能在京城带着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沈璇就先打发了绿浓和她的丈夫沈福寿去西北,打理她在那边的嫁妆产业,并熟悉下当地的情况,也免得到时候去了会两眼一抹黑。 而红淡就先回来沈璇身边伺候,她初嫁到王家,正需要红淡这样泼辣又善于交际的。而就算到时侯去了西北,留红淡下来看家也能弹压的住,京城的几间铺子也会交给她丈夫沈文。沈文有能力有为人圆滑,应该能打点的好,而且有娘家人看着,也不怕他会太过聪明圆滑而有什么别的想头。 “都好,红淡你也是面色不差,看来是和沈文处了不错?”看着红淡神情起色都很不错的样子,沈璇也放心了,随意的聊了几句又接着吩咐:“红淡,洛嬷嬷说是有些想念故土了,就和你绿浓姐姐一起去西北,陈嬷嬷前些日子又总说有些精神不济,咱们这院子的事,你就先管起来,也带带底下这些小的。” “是小姐。奴婢一定会给收拾的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咱们院里有什么不规矩,不干净的,”红淡嘴里应着,眼却是特意的看了眼平安,长乐还有王家备下的明柳,柔絮四人。 沈璇身边的丫鬟,一贯都是漂亮的,但是着四人,又是漂亮中的特别漂亮,让人看了就知道这是准备什么用的。 没错,沈璇身边重新填上来的几个,其他都是做心腹培养的,只平安和长乐,是老太太给她准备的预备通房。周氏本来没有想要给沈璇带通房丫鬟的打算的,她自己虽是不忌沈道烨有其他的女人,并且也觉的那些妾室的存在实在是有些无关紧要。但是轮到了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总是能希望女儿能比自己更加的幸福一些。 若男人实在要偷腥,那要管也管不住,,可若是他没表示,也很没有必要准备好了现成的放到他面前。不过显然老太太不是这么想的,总觉的握住了全家老少的家生子更加的安全可信,要是以后让别人做了姨娘通房,还不如自己抬举了家生的丫鬟,所以见了周氏准备的人后,就直接拨了自己房里伺候的两个二等丫鬟改了名字一起给了沈璇。 而明柳和柔絮,应该是杨氏按规矩,给王皓准备的在婚前那段时间用的。原本这样的丫鬟,在嫡妻进门后,自然就是抬成通房。不过看来王皓并没有收用她们,而且对她们极不待见的模样,而且可能她们曾经有什么行动已经被王皓打击过了,所以这两位在新婚头天的时候甚至都不敢上前伺候。 而现在这四人,被红淡带了些凶残意味的眼神一打量,平安和长乐只是低了低头,而明柳和柔絮就是直接缩了缩肩膀,向后退了一小步。 “好了,都退下吧,红淡,琉璃陪我去园子里走走,怪闷的。”有个套了和善皮的继母婆婆的好处就是,她表面上是极为和气温柔慈祥的。绝不会有什么刁难的举动,像是整天立规矩这样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不但如此,新婚第一天杨氏好的恨不得连晨昏定省都让沈璇不要去了。不过沈璇当然不会在这样的地方授人以柄。不过问安以后的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还是很不错的。 “琉璃,明日回门礼的礼单,管家送过来了吗?”拨开垂下的柳条,看着上面新绽的嫩芽,沈璇随意的问。 “回夫人,管家上午送了一张过来,后来大爷说要再添几样,管家就说,晚些会再重新送张单子过来。”照琉璃来看,原本备下的回门礼就够厚了的,但是大爷竟然还说要添一些,看来自家小姐很得姑爷喜爱。 “嗯,晚些送来了拿来我看看。”看着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王家,沈璇心里也不是不佩服杨氏的,不只是管家的能力,从宅院的摆设,杨氏的打扮,还有几次接触的言谈举止,杨氏不仅有手段,而且博学聪明,又不像大多数美貌聪明的女人那样锋芒毕露。宅斗一向只有胜负没有对错,若她不是和杨氏站在了相对的立场,这样一个女人倒是也值得一交。不过,世上没有如果。 “红淡,咱们初来乍到的,去和府里的老人们多聊聊,也好请教些经验。”虽然是陈年旧事,但是去查,总能知道些端倪吧。 “是,夫人。”红淡点头应道。 “嫂子好。”王籍下学正好碰见随意逛着的沈璇,连忙过来躬身问好。 “小叔安好,这是刚下学?”看着王籍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跟着他的小厮捧着文房四宝,沈璇笑笑的问道。 “嫂子不必客气,随着哥哥叫我籍儿就是。哥哥今日出去了?”小正太左右望望,没见他哥的声影,显得微微有些失望的样子。 “是,说是出去和旧友小聚,午膳时分即归,籍儿若要见夫君,可下晌过来,他定是在的。” “好……”欢快的应下后,又觉的不太好意思,这还是人家的新婚呢,“会不会太过打扰?” “怎么会呢!籍儿尽管过来,昨日见过之后,夫君一直和我提起籍儿了,还说前些天淘换到了一把极锋利的匕首,还没机会给你,籍儿下晌过来正好看看。“ “真的!哥哥和嫂子提起我了?”王籍听见自家哥哥不仅和嫂子提起自己,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更是两眼发亮,满脸的开心兴奋。 “是啊,所以,若籍儿不过来,你哥哥就要思念成灾!”轻笑着打趣。 看着眼前的嫂子,阳光在她温柔的笑脸上跳跃,浑身是一种温和舒适的气场,王籍前段时间因为最喜欢的哥哥要娶妻的那点隐秘的不悦和醋意都消失不见了。这样的嫂子,应该是能让哥哥幸福的吧! 这个也正是陈文海作为王皓好友的期待。 还是在常聚的望江楼。“你这样子,看来是和沈家小姐相处的很是不错了?”陈文海看着王皓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我们可是京城最有名天作之合的一对,自然是不错。”不同于在沈璇面前的温柔,此时懒懒喝酒的王皓语气里倒很有些自嘲的味道。 “咦?我听你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啊!怎么,沈家小姐不合你心意?“陈文海有些疑惑的看着王皓,前段时间,还对成亲的事甚为期待的,这么这会儿才新婚第二天,就说这话? “不是人家不合我心意,怕是我不合她心意才是。”王皓轻叹,虽然璇儿表现的完美无缺,但是,他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怕还是没有走人她的心中。以前他总是对自己的敏锐甚为自傲,但此时,却不禁有些讨厌这种敏锐了。 “又是你的感觉?”陈文海屈指敲了敲桌面:“我们这些人,能夫妻相敬如宾就是幸事了,今日见你和嫂子,就差蜜里调油了,你竟然还说这话,王皓啊王皓,你不知道这样会招人恨吗!” “不早了,我回去了,你慢慢恨吧。”或许真是自己期待太多了,可是,对于她,他总是不自觉的觉的不满足。 陈文海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位总是漫不经心好友怕是已经陷下去了。 49、第 49 章 初夏带了丝微凉的夜色里,在月色的清辉笼罩下,那些白日里华美的大宅似乎也带了些温柔的意味,沈璇和王皓的院落位于王家大宅的东面。是王家除了正堂外最好的院子。环境优雅,格局大气,虽然装饰不多,但是都极有品味。而且院子里还有一个不小的花园,并有个水潭和主花园里的小湖水道相通。 而此时的王皓就在潭边抚琴,虽然穿越了多年,但是沈璇很多时候还是会觉的很神奇,这些古代的贵公子们,很多时候,总觉的他们无所不能,真是样样皆通,样样皆精。除了君子六艺外,就比如沈璇知道的,陈文渊精于香道,齐修宇迷恋琴艺,齐修涵善烹茶,而她的父亲,哥哥,还有丈夫。沈道烨会酿酒,粗通岐黄,沈安瑾相马的本事在世家公子圈里还是比较出名的,而王皓的则是剑术无双,武力值超高。此时听王皓弹琴,明显他的琴艺也是很不错的。 沈璇不停的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混乱,可是,还是没用。 月下弹琴,多么风雅浪漫,可此时的沈璇远远看着那个衣袂在拂动中优雅翻飞仿若谪仙的人,从没有那么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是那个用兵奇诡,心狠手辣的修罗将军,那温柔琴音里暗含的杀意,让她只是远远听到就已经冷汗湿重衫。 今日是大齐隆佑四十二年六月初五,若有后世人翻看史书,一定能看到这么一句:“齐隆佑四十二年,蛮无道,侵夺岐、丰之地“。若再有仔细的人,或许还能看到这么一句:“二皇子修昭嗣于后”。 在史书里,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甚至都不足三十字,但是对当下的大齐来说,这两件事,所爆发的能量,若一个不小心,就能使整个大齐崩分离析。 事情还是要从去年开始说起,那时一场大胜,大齐本以为以此震慑边疆,能得几年安宁。不想,西北持续大旱,今春滴雨未降。蛮人本就是逐水草而居,在严酷的冬季过去后,原本是复苏季节的春天,却因大旱而使得生存更加的艰难。 在生存压力之下,一向散居的各个部落开始组成联盟,集结了号称五十万的大军,兵临城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五日连夺下七座城池,其中还有驻守重兵的崎城和丰城。七城驻将全部战死,首当其冲的安平城和反抗最为持久激烈的岐城被全城尽屠。而岐城的守将正是周老将军的小儿子,沈璇的小舅舅周诚。 而原本西北大旱时,就有流言传出,说是因为皇后失道无子,此乃天罚。西北战败的消息传来时,一时间废后的言论更是尘嚣直上。若此事说没有周家和谢家插手,那就是傻子也不会信。 但哪知道结果却是一向缠绵病榻,似乎已经被家族放弃了的司马皇后不但没有被废还有了一个“儿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司马氏,不愧是最顶级的门阀世家,一到关键时刻,就显出了他们的能量来。但是此事也使得司马氏和背后支持三皇子的谢氏这两个在大齐最具实力的两个家族几乎要正门相抗。 不同于当时叶家和周家的对抗,皇帝能随意的抬一方,压一方。现在的情况,即使以帝王之尊,也无力压制。此时若不是因为边关不稳,怕是朝中就已经是乱起来了。 在这一年,内忧外患同时压向这个建国已经快两百年的皇朝,而前路—茫茫。 而对于沈璇来说,她是重生一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这两件事她都是知晓的,但是无论是哪一件,她都无能为力,她不是没在王皓面前暗示过今年大旱,西北怕是会不稳,可是,不用她说,西北的守将早就有这个担忧了,王皓也接到消息,要求他提前回西北。 她回娘家向周氏打听消息,周氏也说,西北已经增兵严防。而就算是知道自己小舅舅曾经战死在崎城,可沈璇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没用,周诚驻守崎城多年,难道周老将军还能因为危险把他换下来不成?周家在军队里的地位,不就是因为周氏子弟悍不畏死才换来的吗?军功,从来都是人命堆积起来的。 就算是西北兵将做好了十二分的防备,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蛮人这次可说是倾巢来犯,虽说五十万说的有些夸大,那是包含了一些家属和后勤的,但是精兵也绝对超过三十万。更有头领扎达海,穆图和等人是蛮人中难得的知兵之人,一旦发动就势如破竹。 当收到消息时,沈璇第一时间就回了娘家,见一贯坚强明朗的母亲几次哭的昏厥过去,周诚这位兄长和周氏的年龄最为接近,小时候相处的时间也多,感情也好,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呓语着哥哥曾教她骑马,哥哥把欺负她的臭小子们压在泥地里很揍,哥哥最爱吃她做的烤鸡。沈璇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这时候,节哀什么的,那都是屁话,至亲离去,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而回到家时,就是王皓一直在潭边弹琴,自上午收到消息起,一直在弹琴,从白天弹到了深夜,琴声也从澎湃激越杀气腾腾到越来越温柔和煦,但是也越来越有压迫感,越来越危险。 今天是他们新婚的第十七天,明日,王皓会快马赶回西北,前世的嫁入宣王府的她,对西北事件的影响就只有母亲的悲伤和担心,还有一场场或胜或拜的战事的传言,而如今的她,则将要直面这些残酷烽火。 虽然原本大家都知道她是会随着王皓一起北上的,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是以为西北会平静几年的,就是连她自己,多方探听到西北的严防死守,也以为历史可能改变。沈璇自嘲的笑笑,在今天之前还把主要心思放在杨氏身上的自己是多么天真。 战况严峻的如今,其实无论是沈家人还是王家人都在劝她不要去,即使是原本在西北的一些军人家眷,也有一些被护送回京了。可是她如何能不去,虽然可能做不了什么,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蝴蝶掉自己的性命。但是若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王皓走向自己的命运,成就不世威名,辞官回乡,壮年早逝,她做不到。 深吸了口气,顶着压迫感一步步往王皓走去,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一直以为那些武侠小说里什么杀意如刀锋般划过肌肤,那样的描写,那都是乱说的。可是此时,才发现,这样的描写,再贴切不过了。 强迫着让有些发抖的双脚一步步向前,待走到近了,才看到,王皓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一步踏出,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琴声戛然而止。 50、第 50 章 被握住了手,王皓顿住,然后侧过头来看着沈璇,眼神冰冷。然后似乎是回过了神,眼里的冷意才褪了下去。在他侧头时,沈璇看的分明,他的眼角带了些湿意。 “我吓到你了。”看着沈璇面色苍白的样子,王皓有些担心的问。 沈璇摇了摇头,这样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是正常的。“回房休息吧,爹说你明天就要启程了。” “璇儿,我们才新婚,我……”安慰的话说不出口,他们成亲才半个多月,他就要匆匆奔赴战场。 沈璇并没有搭话,而只是携了王皓的手往房里走去。因为王皓的情绪不稳,她先前已经让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了,整个院子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待回了房,让王皓坐了,沈璇拿了些伤药帮他敷手。 “蛮人虽强势,但不堪久战,西北军毕竟也是久战之军,你不必太过担心。”沉默了良久的王皓忽然看着沈璇说道。 “我知道。”手里的动作没停,沈璇轻轻应着。 “璇儿,岳母大人一定很伤心,你可过去多陪陪她,若是不耐烦在城中住,我在城郊还有一座精致不错的偏庄,你可偶尔过去小住,我会禀明父亲的。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才能放心。” “没什么好不放心,我们原本的计划不就是我陪你一起去的吗!现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听到这话,王皓猛然抬头盯着沈璇,似乎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又垂下眼,说道:“璇儿,你不明白,西北的情况,比你想象中的更为险峻。到时候我定是顾不上你的,留在京城。”语气里带了些不容置疑。 “那又怎么样呢?”一向走温婉路线的沈璇却忽然站了起来,笑的妖媚的坐在了王皓的腿上,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阿皓,你这是没有把握吗?那,你若是战败,我就陪你殉城,好不好?你说这样,我们也算成就一段佳话吧!” “璇儿!”带着怒气和警告的声音。听她轻言自己的生死,莫名的生气。 被王皓忽然收紧的怀抱勒的有点疼,沈璇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去用力的戳了戳他下意识环住他腰的手,示意王皓放松一点:“你弄疼我了。”语气带了些撒娇,就像他们现在只是在夫妻调情而不是商讨事关生死的话题。 “岳母大人已经极为伤心,你忍心再让她为你的担忧。”看着妻子带了坚定的眼神,王皓只好抬了岳母大人出来。 “娘已经同意了,娘本就是在西北长大,现在也没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好,娘说了,只要我带好护卫,就不拦我。”下午周氏稍缓过来时,就问的沈璇,是不是还要随着去西北。果然是知女莫若母。见沈璇点头,沉默了很久,后来却是什么阻拦的话都没说,只嘱咐一定要带上护卫。倒是沈道烨极为生气,可又知道女儿虽平时看着温柔,却和她娘一样个性极为倔强,好说歹说的劝,到底还是没能劝住。也只能沉默叹气。 “过些时日,和运输辎重粮草的队伍后头过去吧,到时候留在云城。”云城是边塞第一大城,也是最重要的最后的一个要塞,若是云城也失守了,那就真是随时面临亡国之境了。 “阿皓,你明日就要启程了,我们早些休息吧!”看着王皓还是有些阴郁的脸,沈璇微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若是一个女人有心诱惑他,恰巧这个女人又是心爱的人,那基本上是没可能能逃的开,就是一向意志坚定的王皓,也不例外。 这一夜的两人,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疯狂的缠绵,那些压抑在心里的感情和悲伤,全部痛快淋漓的发泄。 躺在床上,极累,但却又极清醒。挪动了下自己有些发软的手脚,趴在了王皓身上,看着他熟睡中还皱着眉的面容,对比前些天,偶尔看到的他带了些满足安宁的睡颜,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沈璇伸出手把玩着他柔软的垂在枕边的发,又换了个姿势,把耳朵贴在了他心口,听着“咚,咚,咚”的沉稳心跳。 怎么办呢?王皓,似乎是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好的人,好到,都有些情不自禁了。“我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加喜欢你了,所以,绝对不允许你比我先死。”对着沉睡的他低喃着,在胸口烙下一个吻。 看着眼前越发单调的风景,沈璇焉焉的放下了车帘,在京城滞留了差不多两个月她到底还是上路了,有别于王皓只带了一些亲兵,策马狂奔的赶路。她是按着完按着王皓的吩咐,细细的打点好了行装,带着丫鬟仆从还有王家沈家准备的护卫,跟在朝廷运送粮草的辎重队伍后面往西北而去。 虽然已经尽量保证安全舒适,但是对于这具被养的过于娇气的身体而言,这样的旅途,还是非常疲惫的。特别时节已经入夏,而且越往西北,沿路就越干燥荒凉。 途中也有遇到一些看到一些村庄,但是有很多都已经是荒村了,据说是因为干旱和战事又起,居民内迁流亡,这些村庄也就废弃了。 51、新年快乐 “夫人,周伯来说,今晚怕是走不到宿头了,前面的队伍已经停下了,我们也要再稍赶一阵子,到前面的荒村歇了,就是委屈小姐了。”周伯是一位老兵,曾是周老将军麾下的,只因战时伤了手臂,才退了下来。他家里人都被杀光了,一个人无着无落的,就被周老将军安排着在一座庄子里当个小管事,后来随了周氏来京城,可人老了,总想着和要落叶归根,即使现在的西北绝不是什么能落叶归根的好地方,周伯还是主动请缨了跟着沈璇,一路打点安排。 “没什么委屈的,我这样的还委屈,那些难民真是不用活了。”天气有些燥热,沈璇又有些心情不畅,这说起话来,就很有些情绪。 琉璃看这这些天自家夫人都情绪不高的样子,也不禁有些担心,可她虽说跟着夫人有些年头了,其实近身伺候的时间极少,也只最近,绿浓姐姐和红淡姐姐都嫁了,她们四个小些的才被提了上了,如今两位姐姐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她就是想问问也找不到人。 轻手轻脚的端了杯用了些薄荷叶泡的茶:“夫人,先喝口茶消消暑气吧。” “放着吧。”沈璇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越发的不好,可是,实在是形式太过严峻,即使她知道这场仗是会胜的,可是现在由哪些西北逃过来的难民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一条比一条的让人忧心。 蛮人用五日连下了七城后,虽然遭到了大齐军队的强力抵抗,可还是在这两个月间在夺五城,现在大齐在西北的四分之一土地,都是在蛮人手中了。并且他们还没有要罢手的意思。那些流民的话里,激进的甚至都带出了些亡国的意味。而因为流民的增多,一路上越发的不平静,他们变成了乞丐,匪盗,山贼滋扰地方,一些稍偏些的村镇都深受其害。而一直没有缓解的干旱也使得这一切严峻的形式雪上加霜,在上个落脚的村子,沈璇就曾见到须发花白的老人看着干裂的土地哭着;“天欲亡我!” “小姐,到地了。”琥珀见车渐渐慢了下来,掀开帘子看了才发现已经入了荒村了。运送辎重的军队因为人数众多,并不来挤这小小的村落,而是自己安营,起灶做饭,周伯选的这落脚点离他们的营帐还是比较近的,就在他们警戒距离的边上,都能远远的看见军队里升起的炊烟。 要不是沈璇的身份,还有王沈两家都事先打过招呼,这个距离是决不能让人一路这样跟着的。毕竟粮草可是重中之重。因为沿途不稳,所以虽然就沈璇一行只有五十来人。但其中护卫就占了四十多个。而贴身伺候的人,沈璇这次是带了机灵的琉璃和老实忠心的琥珀。倒是粗使的带的人比较多,一共有六个,并不像京里那样,粗使的用的都是小丫头,这带的六人都是健壮的仆妇。 虽是夏天,毕竟天色已晚,掀了车帘下来,比起车里的闷气,外面倒是很有几分凉爽的感觉。环顾四周,沈璇发现她们目前站在的是个还算不错四合院,至少房屋只是因为主人的离去而显得凌乱,而没有缺墙少瓦的破败。进去屋子,甚至还有一些比较陈旧的大件家具在,看来屋子主人真是离开的非常匆忙。 “夫人,您先坐会儿,马上就可以收拾出来地方休息了。”琉璃擦干净了座椅,又放上了一个织锦百花软垫,才笑着扶了沈璇坐下。琥珀已经进去房子的主卧室收拾了。今天倒是运气极好,卧室里的床都是好好的。只用打水擦洗一番,再垫上自家带的被褥铺盖就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相比前些日子,落脚点太过破败只能在车里凑合一晚的时候,今日真是太幸运了。 `````````````````````````````````````````````````````````````````````````````` 微微皱着眉,轻轻的扫了周围一眼,沈璇总觉的好像有总微妙的不协,但是,又没发现什么不对的。也只以为自己最近太过疲惫,精神不济的缘故,就只让人嘱咐了护卫经心一些,也就略过不提。 带一切准备妥当,简单的用了晚膳,稍作梳洗也就睡下了。出门在外,就被指望还有热水洗澡这种事,或许再往边城方向走,就要连喝的水都要艰难起来了。 “夫人,要服一丸净心丹吗?”夜已深,今晚值夜的琉璃却听见自家夫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极不安稳的样子,不由披了衣服起来拿了丸药问道。 夫人最近都心绪不宁的,让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有些担心。 “不用,去睡吧,明日还要赶路。”打发了琉璃下去,沈璇揉了揉有些胀的太阳穴,盯着床帐沉思。 这次出门,虽最主要是希望能凭着自己的某些先知到时候能帮上王皓一把。但是也未免不是避杨氏锋芒。杨氏她在王家经营多年,公爹又无妾室,使她不需要把精力放在宅斗上,所以王家的内宅可以说是完全的掌控在她手中。 沈璇初来乍到,想要千日防贼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说王皓离开后他们居住的院子里熏香味道微妙的变化,他们的小花园新种植的几株艳丽夹竹桃,唇脂里增色的红花汁,厨房送来隐约相冲的饮食。 杨氏在王家内院的作为简直是肆无忌惮,更主要的是,她把自己防守的很好,所有的暗招即使不是滴水不漏也都是可以用一时疏忽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的。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简直是钝刀割肉,不用你马上死,只是你总有一天是要死的。并且死了也白死。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对,先避开才是上策。 虽然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王皓大胜之后是回扬州定居了的。可那条老路,王皓是无妻无子更没继承家业。这样的路,可不是沈璇要走的。再说,杨氏拿了诸般手段对付她,作为一个自认为心眼很小的女人,沈璇完全不想放过她。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为几年后做些打算,难免有些用脑过度。 再说,京城里的烦心事,还不止于此,上次她回去和娘家人辞别的时候,发现沈安璧对自家安瑾哥哥的态度有些微妙,他作为大房继子,前些年一直安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现在有了别的想头,若是真是闹起来,虽然沈璇相信他不是自家老爹和哥哥的对手,但与沈家来说,总是不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琪和沈秀都嫁的好,增长了沈安璧的野心,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没错,沈秀也要嫁了,比前世好很多,这次是名正言顺的王府侧妃,并且是虽然比正室年幼但是却先入王府的侧妃。 而王妃毫无意外是郑墨颖,原本按身份来说,沈秀虽然也能争取到侧妃的位置,但是绝无可能会先于正妻进门,但是现在经常形式不明,朝廷中有以司徒家为首的二皇子派,有以谢家为首的三皇子派,也有一批中立的以皇帝马首是瞻。总的来说,帝派的实力是最强的,但是又不足以压下二皇子派和三皇子派。 皇帝也算是玩火差点自焚的典范了,他当时虽然属意三皇子为储君人选,但是见到大皇子被压下去了,朝中三皇子的势力越来越大,又开始担心自己帝位不稳,正好遇见三皇子派也野心勃勃的想把以皇后无子的理由把皇后拉下来,给三皇子弄个嫡子的名号。皇帝就很顺手的推了一贯不被承认,于皇室中也是隐形人的二皇子出来过继给皇后跟三皇子打擂台。哪知道玩平衡这招也是要看人玩的,皇帝段数不够,没斗过那些世家的老狐狸,反倒被架空了部分权利。 还好目前有外敌,实权的武将基本都没有参与党派的争斗,所以三派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以攘外为先,不过也是各自在积蓄朝中的力量。 而郑墨颖的爹户部侍郎已经摆明了是二皇子一方的人,宣王府为了表明不参加党争的立场,就先定了中立派的沈家的女儿先进门,特意打压郑家的女儿。 回忆到此,沈璇忽然苦笑,上辈子王府忽然弃了原本的候选人郑墨颖而立了自己为世子妃,不会也是这个原因吧! 52、元宵快乐 胡思乱想了一番,听着外面越刮越猛的风声,沈璇也就这么办迷糊的对付过去了一夜。晚上没睡好的关系,一早起来就很有些精神不济。 “哎,委屈夫人了,这一路,夫人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琉璃看着这家主子眼下隐隐的青色有些心疼的按摩着沈璇的额角,帮她解乏。 沈璇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是有些疲惫的样子,不禁自嘲道:“以前在家时真是被照顾的太好了,养的一身娇惯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夫人你要是不娇惯,别人倒要说太太养的不好了呢!”因为沈璇已经出嫁,丫鬟们对周氏的称呼也从夫人升级成太太了,在王家仆人们也改口叫杨氏太太。 正说着话,琥珀也托着早膳进来了,因随行的仆妇手艺实在是不这么样,所以沈璇的膳食一直是琥珀做的,别看她平时沉默寡言的,但是烧出来的东西倒是很有些火候的。 因这几日沈璇都胃口不佳,琥珀今日就熬了懦懦的白粥,加上几样或爽口或口味带些酸辣的小菜并一碟三菇素菜包子,看上去简单,到显得有些质朴的吸引力。 “夫人,这些虽粗糙些,却是极开胃的,夫人尝尝可吃的惯。若是不惯,我在于夫人下碗面?”东西放上来的,琥珀又不禁有些忐忑。 闻着粥和包子的香味,平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吃东西,一碗粥也要熬出百般的花样来,就这样白粥包子的,倒是不知多少年没有尝过了。 夹起包子咬了一小口,看着那个小小的缺口,有点神思恍惚。想着曾今一边大口的啃着肉包子一边骑车赶在最后一分钟冲进去校门的日子,遥远的连记忆中属于自己的那张脸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不过一定会有天真的眼神和自由的笑容吧。 “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琉璃最后连个字没有说出口就停了下来,因为夫人忽然又笑的很灿烂美丽,从来没有过的张扬笑容。 “只是昨晚有点没睡好,眼睛不舒服罢了,琥珀,这些我很喜欢,以后也经常做些吧!” “是,夫人。”琥珀的应的特别响脆,她知道自己一直比别人笨,比别人呆,也不会讨人喜欢,难得夫人竟然满意她做的这么粗糙小食,以后定要多学几手,让夫人吃的更开心些。 “夫人。”吃完早膳后,原本想要让人打理一些就启程,却不想有个仆妇脚步忙乱,脸上带了些焦虑的进来:“夫人,用万早膳后,好些侍卫都闹了肚子,还有周管事和其他人也是如此,就奴婢没事,就赶忙来报。” “什么?”琉璃惊呼一声,又连忙捂了自己的嘴巴。绿浓姐姐早先就说她灵巧是灵巧,就是不够沉稳,果然,一经事就露怯了,别说夫人还坐的稳稳的,就是平时显得笨笨的琥珀都不她镇定。 “怎么回事,他们可有大碍?是吃着什么东西了?全部人就我们四人没事?”沈璇看着人问道。 那仆妇见主人问的条理清楚,也稳了稳回道:“禀夫人,并无大碍,周管事说,怕是今日做早膳时用的水有些不洁,咱们自家也带了些水,到时候熬些药大家喝了也就是了,我也是因为今早吃的是夫人和两位姑娘赏下的,才没事。不过其他人今日要上路怕是有些勉强。” “琥珀,我们今日的早膳不是用这里的水做的?” “是,小姐,我看着那水里好些泥沙,怕小姐喝不惯,用的是前些日子下的那场雨积存下来的水。” 天气越来越干旱,所以一路上但凡遇到水源或是下雨的时候,他们都会把存水的几个大桶装满。今日落脚处有水源,侍卫他们的用水自然是在水源里用,只有琥珀见那水夹杂了些腐草泥沙的,怕沈璇不惯,所以只用来洗漱,吃的还是存下来的那些水。她们两个贴身伺候的也是跟着沈璇饮食,才没有事。 “那就和周伯说一声,今日暂不启程吧,前面的护送军队行的慢,我们明日赶一些也就是了。”既然出来意外走不了,那也是没有办法,传下话让他们今日都喝了药好好休息后一行人也就暂时停留在了这个小荒村里。 而离开此处不远的九峰山里,有一伙人正在为了沈璇她们的暂时停留而庆祝。 “老大果然好计策,一点点的药,让他们全成了软脚虾了,哈哈哈!”一个留着大把络腮胡的粗矮拿了碗酒敬着坐在上首的那个魁梧大汉,语气讨好而谄媚。 那大汉听了这话,也咧嘴大笑着一口干了碗中酒。这两人,一个叫做刘虎,一个叫做刘豹,虽然名字想象,不过并不是亲兄弟,只是逃难途中遇到,臭味相投,就结拜了一起落草,纠集了一伙人干起了这劫道的勾当,盘踞在这九峰山。 如今世道不稳,也没有官府的来抓捕他们,正好这九峰山下的小村庄里青壮年大部分都迁移了。他们就杀光了余下的那些,让村子作出半荒废的样子,引得路人暂住,一旦遇到有肥羊或是有女子的队伍在此落脚,就下的山来作上一票。 这次他们也是早早的就盯上了沈璇她们的队伍,足足十几辆马车,拉车的马又都是上好的,看着就是大富人家的样子,但护卫并不算多,只是仗着前面有军队而已,是极肥又极好宰杀的羊羔,只要把羊羔和猎狗分开的话。 所以早上才有了沈璇她们全队人都吃坏了肚子这一出。 “哈哈,大哥,你这招妙计一出,这肥羊就势必要耽误行程,前面那些军队可就护不住他们了。 才三十来人的护卫,也敢从我们上下过,真是不知死活,送上们的肥羊。”络腮胡的刘豹转了转眼睛□□道:“大哥,你可没看见,那两个丫头,水灵成什么样了,还有那小媳妇,虽是带着帷帽,可那身段,真是看着都销魂。嘿嘿,没想到我刘豹也能尝尝也富人家的小姐的滋味。老大要是看得中,不如就娶了当压寨夫人?” “得了,老二,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些就得手后在说吧。石头说那些车夫也是有武的样子,这护卫可就不止三十几个了。” “嗨,大哥,你就别瞎担心了。就算那些车夫全加上,就算把那娇滴滴的美人儿也给加上,他们就五十来人,这总不会错吧,咱们寨子里小二百条汉子,这也不错吧,还能拿不下他们?” “得得,看把你急的,通知下去,今晚子时动手。干完这票,咱们兄弟们这一年就不用愁了。”刘虎其实也没怎么把这几十人的护卫放在眼里,话里的口气就像是那十几车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一般。 53、第 53 章 毕竟是个大行动,当夜,九峰山的山贼机会是全寨出动。他们在天擦黑时就远远的埋伏在小荒村两里开外的避风处,并派出侯刺不停的打探。 “大哥,一切正常,肥羊们都睡了,只留了两个守夜的还是两只瞌睡虫。他们一路跟着军队走的,安稳惯了,这会儿怕是还当这世道是太平盛世呢!”去打探的是个小石头的瘦小汉子,他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在手上,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眼睛这个深夜里散发这狼一样的凶残光芒,脸上带了混合着讽刺,轻视和贪婪的复杂表情。 “都睡了?这么早?”老大王虎有些疑惑的问。 “大哥,你忘了我们早上给他们的招待了,拉了一天,这会儿他们肯定都成软脚虾了。早些睡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明天还要赶路呢!”王豹一向看不管王虎婆婆妈妈的性子,老是疑神疑鬼的,婆娘一样,若不是王虎功夫高出他许多,这寨子的老大也轮不到他当。 “老二,谨慎些总是好的,我总觉得今儿个这事有些太顺当了。”太过心想事成,有时候未必是好事。不过跟这伙看见女人钱财就把脑子都不知丢哪里了泥腿子讲道理也是白瞎。不过王虎又想着以自己的武功,就算出了什么状况想要处理也不是太难的事,这会儿机会难得,他先前也潜近那小荒村探了一探,单看那帮忙熬药的仆妇穿的衣料都比一般富人家的要更好,就知道劫了这次,有了钱,打点下关系,弄些武器来,这才能算是真正立下脚了. 以后来投奔的人也多,等寨子大了,再想做些什么也方便。不论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去,都会有番大造化,王虎细细考虑这以后的美好前景,一贯冷静理智的他也不禁有些热血上涌起来。先前心里隐约的那点担心,就不知被抛到哪里去了。 “大哥,快子时了,我们是不是动手?”虽是夏夜,并不会觉得冷,但是埋伏在这野外,杂草繁盛,蚊虫凶猛,这一呆就是两个多时辰,滋味可不好受,王豹见王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下命令,就提醒道。 “嗯,是杀不多了。”应了一声,王虎稍稍提高了声音:“兄弟们,咱们也不是干第一票了,旁的我也不多说,按寨子的规矩,咱们向来是论功行赏的,女人留下,男人全杀光,得到的财物明日回去再分。走,出发。” 王虎一挥手,便带头向小荒村潜去,就像他说的,这帮山贼虽还不算老手,但是也不是没见过血的毛孩子。近二百人,却是除了轻微的脚步其他声音一丝也无,就像草原上的狼群,无声的朝目标扑去,等着咬断猎物的咽喉。那手里紧握的兵刃在月光下闪着寒芒。 屋子里没有点灯,连窗户都关的紧紧的,漆黑一片。沈璇只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的笔直,于黑暗中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抿着,对外面的厮杀声仿若未闻。除了拿着茶杯的手有点抖外,毫无异样。 不过门窗关的再结实也隔断不了外面传来的兵刃交接的声音,惊马嘶叫的声音,受伤濒死惨叫的声音,脚步慌乱的逃窜的声音,还有那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这一切都昭示了这个夜晚的血色淋漓。 厮杀惨叫直维持了一个多时辰才停止,外面自然有侍卫们处理,琉璃和琥珀也随着周伯进了沈璇的房间,琉璃拿着灯笼照过去,见夫人脸上一一片不辨喜怒的淡漠,她也不多话,只忙忙的去点上了烛火,见屋子里亮堂了些才有一种由地狱又重回人间的庆幸。 向前先前她们几个在房间里抱成一团,听着外面的声响发抖,吓的六魂无主的,心里就更是对夫人不要任何人作陪,只一人呆在这房间里感到奇怪又佩服。 “周伯,侍卫们可有伤亡?”又就着那在手里被紧紧握了一晚的茶杯喝下了一口冷茶,沈璇涩声问道。 “咱们先前就有准备,又做了那么些陷阱,那些山贼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并不很难对付,就是那山贼;老大武功奇高,伤了咱们两人,好险都不重。”周管事恭敬的回道,又把拿在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放到了沈璇面前:“夫人,这是在山贼老大身上搜出来的。那些山贼,逃了一些,被当场格杀的有八十六人还有三十七人弃械被俘了,该如何处置,还有要请夫人示下。” 就着烛火,沈璇看到这是个做工极好的荷包,不过有些陈旧,那雄鹰的绣样也略微有些毛躁,看来是有人经常用手抚摸的关系,这应该是那山贼老大的心爱之物,不过若是一个普通的荷包,周伯定是不会特意递上来的。虽然有些好奇里面放着什么,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可问过那些山贼,他们寨子在哪里,共有多少人?” “回夫人,具那些人说他们寨子就在这附近的九峰山上,今晚来的人就是全部了。”周伯低垂着头等着回话,不过自家夫人并没有马上做出决定。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夫人有些低哑的声音传来,语气中还带了点微不可察的颤抖:“全部处理掉吧,那寨子,带些人去烧掉,若是有财物,就给侍卫们分了。再给他们每人三十两银子的赏,就说是我请他们的酒钱,受伤了的那两个,给一百两,让他们好好养伤。” 周伯心里一惊,这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若让他来做,也必然不会比这更好。原本还想着夫人毕竟是个女人,怕是会心慈手软,他来的路上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劝说了,没想到……果然是周老将军的外孙女,杀伐决断,这样的性子,就是到了西北他也能更放心些。 “都出去了,我想静一静。”有些疲惫的开口,等有些被吓呆了的两个侍女随着周伯出去了,沈璇才起身,走到床边,重重的躺了下去,此时她也无心在去看那山贼的荷包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一切,等明日再说吧。 今晚,终于结束了!还好,一切顺利。 她从前些日子听说这一带山贼横行时就不断谋划,不断犹豫,终于在这个小荒村落脚时发现这个村子不简单,应该就是山贼的诱饵时才下定了决心,又当日就派了人去打探情况,知道山贼目前还不到两百人,虽然自家的护卫人数只有四五十人,但这些护卫都是王沈两家能以一敌十的顶尖高手,要拿下那些乌合之众问题不大,而且将计就计,有心算无心胜算更大,才故意装作被山贼下药,耽搁了路程滞留一夜。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把这些山贼一锅端。 可能周伯和侍卫们只是以为是自己这个深闺妇人一时间正义感泛滥,反正顺手,也就由着自己了,可只有沈璇知道,这伙山贼以后会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 54、第 54 章 要说这伙山贼,原本只是个二三十人的小寨子,又出在几个郡县交接的九峰山上,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虽然对这条道上的过往行人多有劫掠,但是一直无人管制。直到西北边乱又起,乱民多了,才渐渐的发展到了近两百人,不过此时也并不是大患。 而只有沈璇才知道,这二十来人能发展到两百人,更会扩张了两千人,两万人。他们可以劫掠单身的旅人,就能劫掠小型商队,劫掠大商团,甚至是劫军粮。 大概在三年后,九峰山山贼震动整个朝局,在西北战况最危急之时,在将要取胜之时,却有一大批粮草在半途被劫,使得花了三年得来的胜利成了笑话,因为粮草不足而无法派兵追击,蛮人虽然拜了,却不伤根本,逃回了草原深处休整。后来大齐又花了四年多的时间,才使得这场仗正式结束,签下了修好的合约。 多少人曾感叹,若没有这些山贼,大齐能乘胜追击直捣黄龙,那接下来的四年就全然不必在打仗了的。 别人是没有机会,而沈璇不同,她其实很早就在打着这个注意,就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她原本的想法,是告诉家里一声或是对王皓提个醒,让朝廷来处理这帮祸害,毕竟她一个妇人,虽带了这么高手护卫上路,可以还是要以安全稳妥为要。可在她入住那个小荒村时,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屋内的摆设太规整了,灰尘也只有薄薄的一层,正值夏日,正是草木繁盛之时,可台阶上连地衣苔藓都极少,明显是经常有人来往的地方,却一定要做出荒村的样子。在一联系路上的来的□□,哪还有什么想不到的。这村子,应该就是山贼们的诱饵和前哨站了。 当时沈璇还在想,那些人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这队人,又跟着军队,又自带了护卫,当时想要让琉璃去和周伯说,让侍卫多防备一些也就罢了,哪知道周伯就先找了来,说是这村子不妥当,又说村里能打水的那口井里面下了药了。 一听周伯这么说,沈璇当时简直是气乐了,那些山贼还真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她想着迟些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是要早早的送上门来了。派了人去打探了山贼的实力,发现她的侍卫们能稳稳的拿下他们,他们要送死,她也不介意送上一程,也免了以后的麻烦。 虽都是打好了的主意,不过直接面对时还是有些受不住,当晚虽然累的狠了,但是睡的却极为不稳,梦里还是还都是厮杀惨叫的声音。 沈璇这样还算是好的,第二日就基本上缓了过来。琉璃琥珀她们一连三四日都有些呆呆的,看来是惊住了。 大量了一眼不但恢复了正常,还显得沉稳干练了很多的两个侍女,沈璇也只爱心里暗暗佩服周伯的本事,也不只他和这两个小丫头说了什么,谈过话后,这两人竟然就都好了。 想知道这里,又想起了那也周伯从山贼首领那里搜出来,特意送到她手里的那个荷包。 周伯后来也只回禀,这个荷包上的绣法,是蛮人那边常用的,和大齐并不一样,怕是什么要紧东西也不可知,所以也不敢打开,一切要请夫人决断。 “老狐狸!”想起周伯那日的神色,沈璇看着手里的荷包不禁笑骂一句。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有些事情,的确知道的太多没有好处,就比如真的个荷包。就连是她,打开看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再人前,就是拿也不会拿出来。 里面的东西,往轻了说,只是半张纸,一个小铁牌,可那半张纸,却是不知道哪个城的地形图的一半,而那小铁牌,上边是一张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鬼面。若是没有猜错,那定是哪个蛮人部落的图腾。而那个死了的山贼首领,十有八九是个蛮人的细作。 这件事牵涉重大,看来只有到了以后让王皓决断。 “夫人,我们是不是过午就能到瓜城了?”看着外面的一片荒凉,琉璃脸带期待的问。 “既然昨日周伯这么说了,应该是能到的,到时后前面的军队应该也是要休整一番的,我们估摸着也能在瓜城停留两三日。”车上无聊,沈璇被琉璃打断了思绪也就不再多想,反而颇有兴致的陪她闲聊。 “夫人,原府里走过西北的管事都说,瓜城就是最后一站好地了,一出了瓜城,那就是真正的穷乡僻壤荒无人烟?”一贯话不多的琥珀都脸带惊疑的问。 “是啊,宿头只有官造的驿站,还都是极简陋的,现在又是这样干旱的时节,这剩下的十几二十天的路途走下去,我们这伙儿啊,估摸着就和那些石雕没什么两样了,又干又沙。”就是现在,也是满身的尘土,出了车走上几步路再回来,身上就能抖出一层的沙子来。 “按我说,这满京城的个个都说自己是贤惠的,可哪有哪个像夫人这样重情重义的,这千里迢迢的,也只有夫人能跟着过去。那些该撕了嘴的,也不怕以后下拔舌地狱。”说着说着琉璃就想到了她们离开时的一场冲突,知道自己夫人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所以也没什么顾忌的说了出来。 “看琉璃你这样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于叶仙儿向来不和的,谁管她的婢女说了什么,倒是那天琥珀是实在是吓了我一跳,竟就那么冲出去扇了她们两巴掌。”不过原本她还在考虑要带谁过去西北,那天的事,倒是让她直接决定带上琉璃琥珀这两个了。 说起来也不是大事,她既然决定离京,按这礼数,总要开个宴会,告知一下各家相熟的夫人小姐。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竟然正巧在后花园遇见叶仙儿的两个侍女说什么“一日都离不开男人,巴巴的就跟了去之类的。”并没有指名道姓说的是谁。 琉璃倒是机灵的当时就开口:“你们小姐的事,也是你们这样当丫鬟的可以妄议论的吗,真是不忠至极。”因为当时叶仙儿正准备要去大皇子的封地游玩几日,而她的未婚夫龚御史家的大少爷也正巧游历到了大皇子封地附近。 别人是不知晓内情,但是要是叶仙儿自己听到这话,那就是歪打正着,诛心的很了,因为她去不是为了未婚夫而是为了大皇子。 而琥珀就更是干脆,不声不响直接上去扇了那两个侍女,后来也被沈璇说的作为主人家,要为各位来的小姐的名声负责,听不得这样不干不净的话给圆了过去。 “当时叶小姐气的脸都青了,我还以为琥珀要糟糕呢,她竟就这么走了!”琉璃拍了拍心口道。 “定是她自知理亏。”琥珀倒是一脸无畏的样子。 “谁知道她怎么想,不过,琥珀你这傻大胆的性子也要改一些,要真惹了不该惹的,我也救不得你。” “是,夫人”嘴上应的好,表情也恭顺,眼里却带着倔强。 哎,这个琥珀,忠心是忠心,就是有些太呆愚了些。不过有些呆的用着放心。 “夫人,到瓜城了,如今出入查的严,咱们带的东西有些多,估摸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京城。”车停了下来,外面周伯的声音响起。 “无妨,那就多等等。”战争时期,查检的严些也是正常,沈璇已经习惯一路走来越接近边关越加严密的检查了,若不是她是官家夫人,出来时又有家里办的高规格的路引,她带了这十几车的东西,此行就是进出城的打点怕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入得城后,才发现瓜城比想象中要繁华的多,因为这座城市不但是通往西北的边城,也是往西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掀开车帘,外面虽然也是黄沙漫漫,但是空气中弥漫着醇酒和香料混合的奇异香味。琵琶声声入耳,还能看见街边酒肆里,衣着暴露的胡女在跳着妖娆热烈的胡旋舞。路上时不时的骆驼对经过,各色人种混杂,各种语言交织。 “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呆呆的琥珀张着嘴呐呐的说道。不过这简直是说出了沈璇的心声,她一向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多识广的,可这回儿,也觉得自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和京城完全不同,和江南也完全不同,苍凉和繁华混杂,混乱中又自成失序,真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55、第 55 章 在旅费充足的时候,当然是要吃好睡好并且享受好。目前的沈璇正好是个属于缺了什么也不缺钱的人群。所以此刻,她正在瓜城最大的客栈最好的厢房,研究着墙上色彩艳丽,异域风情浓厚的挂毯。 这一路往西北走,路途上多有不便,她已经多日未有动画笔了,今日忽然见到这挂毯,虽不是画作,但是用色大胆却又和谐,布局流畅,不禁见猎心喜。又想起若是沿着丝绸之路一直往西的话,应该会到敦煌吧?不过沈璇也不知道现在的敦煌是不是还是那个她知道的画满壁画,收纳无数文化瑰宝的敦煌,毕竟这个世界虽和曾今读过的历史有相似,可不同的地方更多。 “夫人,先吃些东西吧,这挂毯,若夫人喜欢,咱们就是买一些带上又何妨,没的为了这些饿着自己肚子的。”琉璃见自家夫人对这么挂毯很有些入迷的模样,就上前劝道。 “我不过就是多日未有作画,看见这个有些手痒罢了。先前听小二的说的天花乱坠的,正好我也尝尝这瓜城的美食。”这家店的小二,若她是店主,定要给小二包厚厚的赏钱,真是口才太好了,超级销售员啊。 “夫人也听到了?”先前她下去问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或是特色菜上一些来,小二的那张嘴,真是光听她说就能把人肚子说饿了。 “自然是听到了,这家客栈的小二可是请着了,这嘴巧的。”沈璇笑着往桌边走。 就见桌上摆了酥脆的胡饼,香味浓郁的羊汤,满满的一盆烤肉并一大碗的驼蹄羹。东西种类并不多,却架不住都是用了大碗装了,此时已经是摆了满满一桌。 “这里的碗,实在是大,夫人您看,若换了咱们自带的碗,是不是都能装的下三碗不止了。”琥珀扶了沈璇在桌前坐下,又问:“夫人可要用些酒,掌柜了说他们店里的葡萄酒和三勒浆都是极好的。” “那就让他们拿些三勒浆来,你们也坐下吧,这一大桌子,只我一人吃,可就没劲了。”此时天热,沈璇先前从楼下上来时扫过一眼大堂,此时他们喝葡萄酒并没有加冰的习惯,也可能是没有这个条件,不管如何,她对喝温的葡萄酒可敬谢不敏,还是尝尝三勒浆吧。 “是,多谢夫人。”琉璃琥珀一起应了,又让外面的小二上了一壶酒,三人都坐下慢慢的吃起来。 吃完随意在房里转了两圈,听着楼下的热闹喧嚣就更显无聊了,可沈璇也知道,如今暂留此地,又没有当家的男人在,她一个女眷出去逛街什么的就很有些不合适了,也只好忍耐。 再又被一阵琵琶声勾的有些蠢蠢欲动后,终于:“琉璃,去外面吩咐周伯一声,让他找两个舞跳的好的胡姬来。”自己不方便出去,总能叫人来,不但能看看歌舞,还能绘几张美人图。 周伯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不一会儿就进来了三个舞娘,都着了艳红色的宽摆长裙,袖摆颇长,裙上装饰了白色飘带,身上带的饰品颇多,走动起来丁零当啷的银铃脆响。三人中一人拿着手鼓,一人系了腰鼓,还一人抱着五弦琵琶。都是白皙皮肤,五官立体。 进得门来,三人折腰拜见之后,沈璇就让她们随意的跳一段,抱着琵琶的那个席地而坐,落指就是一段激越的舞曲,另两人踩着旋律变舞动了起来,看着眼前急速旋转仿若两朵盛开红莲的舞姬倒是让沈璇想起了白居易的两句诗:“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u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果然是非常形象。 跳舞跳的香汗淋漓后,沈璇又折腾着她们摆出各种妙曼姿态供他作画,直到这三人眼里都满含着:“我想休息。”这样的浓烈乞求时,才放过了她们。 “这脚环倒是别致。”她们三人自进门就是赤着脚的,沈璇看的就是抱琵琶的那个舞姬,白皙小巧的脚踝处,松松的套了个脚环,环体略宽,应该是金质或是镀金的,上面透雕的一只飞鹰,鹰的眼睛处装饰了两颗小小的绿宝石,更显得栩栩如生。“我很喜欢这是脚环,不知可否割爱卖于我。”沈璇笑着说道。 “能的夫人看重,便是这脚环也该觉得它的福气,奴可不能断了它的前程啊!不然以后这脚环就是戴在奴的脚上也该是要怨恨奴了。”那舞姬忙忙的把脚环退下,话又说的极为生动有趣,声音还带着娇糯可人,真乃尤物。 “琉璃,今日的舞我很喜欢,嘱咐周伯多给些赏银,还有那个脚环的钱,带她们出去吧。” 等着三个舞姬都出去了,琥珀这把清洁过的脚环用一块丝帕垫着呈给了沈璇。 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沈璇才吩咐道:“琥珀,去和周伯说一声,让他使人探探那三个胡姬,还有,我要知道这个脚环的来历。”这些舞姬的东西,很多都是有些来历不清白的,她一个大家夫人,也不好问出口,问了也不一定就得到真话,所以也只好麻烦点打听。 “是,夫人。”琥珀好处就是听得命令就会去认真执行,从不多嘴。 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并不知是好运还是霉运的好像又撞见什么秘密了,沈璇这一天可说是满足于疲惫交织,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这会儿又是高床软枕的,很快就有些意识模糊的睡过去了。 睡到半夜,感觉有些口渴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却被房间里那极轻微的衣衫摩擦声给惊的一身冷汗,房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到底是谁,难道是那个飞鹰脚环背后的人?他怎么能怎么轻易的潜入自己的房间,外面隔间的琥珀琉璃呢?周伯和侍卫们呢?他是来干什么,杀人灭口吗?一时间沈璇脑子里各种念头纷乱成一团,不过虽然被吓的不轻,她的身体还是直觉的装睡,而不是尖叫或一跃而起。 感觉黑暗中的那人又往床边走了两步,沈璇装作梦中翻身的样子,侧了侧身子,手却是探到了枕头底下,那里放了一把匕首,一把雕刻精美像是件玩器,却锋利的能瞬间夺命的匕首,这是王皓离京前给的,自得到这把匕首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 终于,那人已经到了床前,似乎想要俯下身的样子,沈璇毕竟也是和洛嬷嬷学过几年的,有点身手,反应能力也不错,此时手里的匕首已经出鞘,于黑暗中划过一道流光,往来人的身上狠狠的划过去。 但是很显然,这样三脚猫的功夫,完全没用,她刚出手,手腕就被握住了。 56、第 56 章 沈璇一匕首划过去,人却是往相反方向翻,想要屋内一片黑暗,她翻身避开后未必没有机会,但是哪知道刚动手就被抓了,,连着身体被来人轻轻一带就滚到了他怀里。 “璇儿,你这迎接,未免也太热情了些!”耳边熟悉的嗓音响起。轻暖的气息随着话说喷在耳边,于暗夜中造成浓浓的暧昧气氛。 不过显然这次女主角对这气氛接收不良,“混账,王皓,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恨恨的抽回被握住的手腕,用力的把人推开,沈璇的话里怒火腾腾。她这次真的是被吓到了,这会儿心跳还失序呢。想想还不解气,又把人扯回来,重重的捶了几下。 “呵呵。”略带暗哑的低低笑声响起,一把又把人抱回怀里,还有些幼稚的轻轻摇晃;“别气,别气,我给你道歉,道歉!原本想要给你给惊喜的,哪知你这么警醒。以前你写信时说和洛嬷嬷学了几招,我还当是开玩笑的,现在看来学的还是不错的。”血腥杀戮经历的多了,像这样能抱着喜欢的人在怀里,随意的聊天,这样平淡的事情也变得分外的珍贵起来。而且,璇儿总是温柔,从容,优雅,第一次见到这样明显生气的样子,竟然分外可爱。 混蛋,道歉有这样没诚意的吗?“哼!你这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功夫好呢。” “我的功夫,自然是好的。”回答很正经,语气很调戏。作为一个在军中多年的人,就算他原本再怎么贵公子,也会被染成了套着贵公子皮的流氓的。 不过就这种程度,想要让沈璇满脸通红羞不可抑什么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完全当没听懂王皓话里的暗示,而是直接问:“你怎么会到瓜城,是来接应粮草的。” “嗯,原本这批粮草是运到凉城,不过现在要运往沧城。”不过王皓没说出口的是即使粮草改道,原本也不需要他这个层次的军官过来押运,这个差事是他看目前前线两军在几场大战后,都需要休整,战事不吃紧而特意向周老将军求来的。等运完粮草,他又要投入战场,那时怕是就算璇儿近在咫尺他也无法抽出时间相处。 “我这次只负责护送,粮草交接的事军需官会接手,所以会有两天的空暇,璇儿想不想逛一逛瓜城。”脱掉鞋子,仰躺在床上,又把人抱回来,盖好被子,王皓语带轻松的开始闲聊。 “这瓜城如此特别,我自然是想好好游玩一番的。”被抱着趴在他身上,沈璇也拿放在他胸口的手垫着下巴和他说话。眼睛开始习惯了黑暗,也能模糊的看到一些,王皓此时半闭着眼睛,有些懒懒的样子。 “怎么头冠也没拆?”王皓在进屋前应该粗略的梳洗过了,衣服都换好了寝服,但头上的金绞丝的发冠却没有下。沈璇仰起身子,去把床边的窗子推开了些,让月关洒进来,今晚的月色很不错,一开窗就基本能清晰视物了。她就着半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像虫子一样往上蠕动了几下,直到手能够到他发冠了,才停了下来,三五下的就把那绞丝冠给除了下来,放在在床头一边。此间王皓就一直随她动作,只是在沈璇轻轻的给他按揉太阳穴时发出了几声舒适的轻哼。 “舒服了还会哼哼,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是不停。揉了几下见他舒服了,索性披衣坐了起来,让王皓把头枕在自己的大腿处,给他仔细的按揉头部的穴道。 按完了原本还想买一送一给揉揉肩膀,不过这人的肩膀竟然僵硬的让人完全无法下力。“别忙了,你这半夜的被我闹醒,不累?”被老婆温柔贴心了一番的某人心满意足,开始心疼会不会累坏人了,很自觉的把脑袋给挪开,然后又一次习惯性动作的把人抱回怀里。 沈璇有些黑线,感觉自己特像安慰小孩子睡觉的熊娃娃,一有空档就会被他给抱回去。 “对了,阿皓,我有东西给你看。”忽然想起正事,沈璇微侧过头对着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的王皓说。 “明日再看吧!”护送的队伍还要到明日才能到达,他连夜策马而来,先前并不觉得,现在静了下来,又有软玉温香在怀,倒是感到有几分疲惫了。 沈璇原本是想和王皓商量一下山贼和荷包和胡姬的脚环这件事的,但是转念一想,的确也没必要急于一时,也就不再提了。 翻了个身,王皓的手从沈璇的衣服下摆探进去,轻抚着她背部柔滑的肌肤,虽然有几分疲惫,但是他们新婚后就分别了这几个月,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且原本就美丽的沈璇在柔和的月光下更是诱惑力加成百分百,嗯,此点加成对王皓也适用。 所以,夫妻两人好像是互相的被彼此的美□□惑了。新婚小别,月色迷蒙,气氛满点,连灯都是现成的拉掉了的,不干点河蟹的事,那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啊! 河蟹爬过,王皓真是有些累了,轻轻吻了吻沈璇的额头,唇角,在她耳边有些模糊的低喃着:“我很想你……”之类的,不一会儿就熟睡了,倒是沈璇先前已经睡过一觉了,被他那么一闹,虽然体力不支,但是意识却还处于一种激情后有点飘忽,有点亢奋的状态。 感觉被他抱的有些紧,稍稍使了点劲,才把自己的手从他怀里抽了出来。不过好像是自新婚夜开始,王皓就喜欢抱着她睡,所以多少也习惯一些了,分别了几个月,现在被这样抱着,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暖暖的幸福。 绣着飞鹰的荷包,透雕着飞鹰的脚环,一块小小的鬼面铁牌,半张地图。王皓已经看着桌上这些东西一个多时辰了,他就那么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只盯着这些东西看,从沈璇把这些东西给他,并仔细说了来历,他就仿佛把自己变成了一尊雕像。 沈璇此时跪坐在一张矮桌边,她正在拿着一支细细的紫毫笔,在一张白绢上慢慢的勾画,笔锋流畅如水般的流转,白绢上的人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正是把自己当成了雕像的王皓。 沈璇动作优雅的勾出了衣摆最后一丝褶皱,把笔轻轻架回笔架。 王皓终于被湘妃竹的笔杆和青玉笔架磕碰出的轻响拉回思绪,他转头看着沈璇铺于矮桌上的那副画,带些无奈纵容的笑:“璇儿倒是能自得其乐。” “阿皓你这样一动不动的发呆,不正是大好的机会,如玉美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画的。” “如玉美人?璇儿这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说着一个闪身,在沈璇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在她面前了,手里拿着的真是刚被架到笔架上的那支笔:“璇儿,你说我该怎么好好妆点你呢?”加重了语气在‘好好妆点’四字上,那笔已经是逼近沈璇的脸了。 “停,停,我指的是君子如玉的意思,你可别误会。”沈璇边笑着强辩边闪躲着王皓手里的那支笔,奈何不论她把头转向哪个方向都避不开那笔的如影随形。 “你再转头,我可不知道到时候画出来的是什么了。” 额心一凉,第一笔已经落下,沈璇也只好不动,免得真被涂抹的满脸墨迹。上午的阳光还不是很烈,透过纸糊的格子窗,在房间里斑驳成了华丽的光影,空气中的飞灰轻轻浮动,在两人身上晕染出了迷蒙光晕。两人相对隔着矮桌相对跪坐,相隔不到半臂,近的能看清彼此间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王皓一手托在沈璇的下巴,另一手拿着笔慢慢描画,两人时不时眼神相撞又闪开,彼此都是嘴角含笑眉眼柔和,几可入画。 “好了,看看。”放下笔,长手一伸,捞起妆台上的一面小巧铜镜放在沈璇面前。微微歪着头,眼神专注,神情期待。看的沈璇想大叫一声卖萌可耻! 把眼神从王皓身上落在面前的铜镜上,看着镜里自己的额间勾画着一朵半绽墨莲,眼若秋波,两靥生霞,沈璇连忙抢过铜镜,镜面朝下的搁放在桌上。 “如玉美人,小生可否有幸邀你一游瓜城。”王皓笑着把明显有些害羞的沈璇拉起,往门外走去。果然王皓对先前沈璇用的如玉美人这个称呼还是比较怨念的。 而那原本摆在桌上的几样东西早不知什么时候被王皓收入怀里了,而他们夫妻两也都默契不在提起这些。 57、王皓番外 策马飞奔,看着前方,仿佛已经能看见瓜城巍峨的城墙。想到她正在那里,就不禁驱动□□的马,跑的快些更快些。从没有过的期待,从没有过的温柔心情,王皓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清的人,他从小就聪明,在大人们都以为他还是懵懂幼儿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记事,在大人们都以为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其实他很多事都明白。 就像他明白他美丽的母亲为什么一日比一日的更加虚弱忧伤,就像他明白他父亲为什么极少在母亲的院子里过夜,偶尔的探望也言辞敷衍,来去匆匆。 母亲终于还是把自己逼到了绝境,那时候他看着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母亲,心里竟觉的无悲无喜,这样的平淡心情让当时还年幼的自己极为恐慌。难道他真是一个如此冷心冷情的一个人吗? 无论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母亲临死前的那句:“阿皓,你好好照顾……自己,娘怕是无……法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娶妻生子了,以后娶了妻子,好……好好爱她,好好待她。”就像烙印般的印在了心上。就算是渐渐长大,他也偶尔会梦到,梦到当时母亲是用多么温柔期待多么伤心绝望的神情说着那句话:“以后娶了妻子,好好爱她,好好待她。”对于他的母亲,这么一句话,或许是道尽了她一生的心酸遗憾。 可是,他却连恨父亲都不能,因为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应该说,他的父亲,对谁来说都是很好的。他是个很好的儿子,很好的父亲,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家主,甚至是个很好的丈夫,只是,是对另一个女人来说很好的丈夫。 当年,他为了当一个好儿子,而被迫放弃了心爱的女人而娶了母亲,可是,也只是无法爱上而已,只是冷淡而相敬如宾而已。这样的日子,无数的女人可以过的很好,可是他的母亲却一年一年,慢慢的让自己虚弱而死。小时候,不是不怪他们,可是,又能怪他们什么呢?怪父亲不爱母亲吗?怪母亲爱上父亲吗?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外出习武几年归家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笑的那么温柔满足,那仿佛由内而外快意溢出的幸福,是和母亲相处时从没有的。那个女人,杨氏,是个看上去很好的女人,温柔细致,对于他这个前妻留下的儿子也关怀备至。她生的那个孩子,他的弟弟王籍,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爱闹,爱笑,喜欢整天跟在自己身边,软软的叫着哥哥。被籍儿赖在怀里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很温暖,一种血脉相连的温暖。 所以即使母亲的痕迹被渐渐抹去,母亲的亲信渐渐都或贬或离开,即使杨氏在他的院子里安插越来越多的眼线。他都容忍,继母对嫡子的防备,这很正常,不是吗? 即使杨氏开始手段百出,即使他遇到越来越多的意外,王皓也只是离家入京求学的避开。这些手段对他来说不算难应付,可是,若是拆穿,父亲和籍儿情何以堪。他不是不知道杨氏的心思,做母亲的,总是希望能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儿子,越多越好。 对他来说,以后让籍儿继承王家,也没什么不好。 很多时候,王皓都觉得自己的心,是不是都要不会跳动了,无论什么事,他总是觉得怎么样都是可以的,愤怒,悲伤,开心,幸福,虽然无论怎么样的情绪,在需要时他都能表现的很好,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那些只是表象而已,很多事情,在他心里,掀起的只有微澜而已,所有的情绪反应都愈加平淡, 就是璇儿,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姑娘有些有趣而已,一点兴趣,一点欣赏,一点顺水推舟,这才是他们被全京城人称颂的情缘的真相。 不过,既然已经是未婚妻,他还是希望,自己能遵从母亲的遗愿,好好的待她。而此后几年不间断的通行,也让他越加的了解这个女子,开始习惯被她关怀这着,担心着,穿她寄来的衣物,贴身放着她求的平安符,按着她的嘱咐照顾自己的身体,那时的他想着,他应该是可以不辜负母亲的遗愿了。 及至成亲,看着盖头掀起,那张在烛光摇曳中的笑脸,忽然的心跳失序。像个傻瓜一样的语无伦次,明明相交多年了,竟然还能说出:“我叫王皓。”这样的傻话,而且居然还结巴了。 那时看着她眼里的戏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脸上发热。看着她晶亮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会想起了在军营里,闲暇时候那些人聚在一起讲的那些荤素不忌的笑话,然后不知是脸上发热,似乎连身上也发热了。 从来没有那样的手足无措和尴尬,原本要说安歇的话,到了口里不知怎么的就换成了梳洗,说完不禁大大送了一口气。听着她软软的回答好,看着她坐在妆台前,华美的凤冠,灿烂的礼服,“这个人,以后会陪着自己一辈子”忽然就有了这样的实感。 她的凤冠,他希望能亲手卸下,她的礼服,他希望能亲手褪下。这样想着,不知觉的就上前帮忙了,他们与镜中眼神交汇,相对微笑。没人知道自己要多克制才没有失态的拥她入怀,他比璇儿年长的多,按大齐贵女们成婚的年龄算,他的璇儿,还没长大呢,所以,不能太过鲁莽免的吓到她。看着璇儿把玩着鸳鸯梳,神情温柔,他想璇儿对他也是期待的吧。 所以,借着按揉她僵硬的肩颈小心翼翼的接触,陪着她聊天,故意逗她开心。直到自己容貌的吸引力,就故意的对着她笑,看着她那瞬间的发呆,心里就莫名的开心。 以前这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以前总是让他不喜,可是,若是璇儿喜欢的话,其实想想也没有那么讨厌的。 王皓总觉得,自己够冷静,或者说很多时候,太过冷静而到冷淡了。可是,对着璇儿却无法克制,其实,他原本是没有打算在新婚也圆房的,在婚前,岳父大人也曾暗示过,璇儿年岁还小,圆房可以再等两年。 可是,亲吻,抚摸,看着躺在身下的人,完全无法压抑,身体前所未有的躁动,他只能尽量的温柔,却无法让自己什么都不做。抱她在怀里,占有她,埋入她的身体,亲密的不留一丝缝隙,在喘息,摇摆和汗水中沉溺,分享疼痛和快乐。 很多时候,王皓都想着,他是不是太过迷恋这个女人了,迷恋着她的温柔,迷恋着在她身边的舒适,迷恋着她的博学才华,迷恋着她给与的微笑,迷恋着和她的心意相投,也迷恋着她的身体。所以,在边关告急的时候,明知道该拒绝她的跟随,却还是默许。因为在私心里,他还是希望她能在自己身边。 至交陈文渊就曾经说过,他成亲后似乎有人气多了,这点,王皓觉得自己无法否认。 就像如今,运粮的护卫队,其实根本不用他带队,可他还是向周老将军要了这个任务。而原本他该在明日和卫队一起京城,可此刻,他却在月下向着瓜城策马狂奔,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58、第 58 章 这次他们出门,特意的无论是小厮还是丫鬟都没有带,就只是两个人,像一对最平常的夫妻一样,一起做一些最平常的事。 两人并肩着走,又都是着的宽袍大袖,所以即使和衣袖下的手牵着也没人能看得到。 “我们现在去哪里?”拉了拉王皓的手,沈璇问道。 “跟我来。”笑了笑,王皓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沈璇往前走。 这一天,王皓带着沈璇几乎逛遍了瓜城,某条小巷深处特别美味的羊肉羹,某个酒肆里整个瓜城最绚丽的舞蹈,某家首饰铺里别具异域风味的钗环,甚至王皓还特意去给沈璇挑选了匹强健雪白的骆驼,两人一起骑着骆驼去看了戈壁的夕阳…… 然后第二日,王皓就回到军队里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特别是沈璇给了他那几样颇为可疑的东西之后。此时的他正在瓜城外临时的军帐中,仔细的看着桌上羊皮绘制的地形图。粮草交接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人去做,他要负责的,只是路线的制定和沿路的安全。 “将军,你找我。”掀开营帘进来的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穿一身青衫,看上去很有几分英俊的青年文士。 此人正是王皓的军师幕僚崔以放,原本这次护送的任务极为简单,根本用不上他更来,但是这位为了能看到自己将军的八卦,还是硬跟了来,毕竟一个让自家将军愿意跑来运送粮草的女人,可让他这心里好奇的跟八只猫用爪子轻挠般的痒痒。 “嗯,看看这些。”从怀里把那几样东西拿出,放在崔以放面前。而此时的王皓,神情严肃,眼神冰冷,哪里还有一分在沈璇面前温柔又带了些孩子气的样子。 崔以放一看到那飞鹰的图案和鬼面的铁牌就皱起了眉头,再拿着这那半张图仔细一看,不自觉的就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这不是沧城吗!这些东西如何得来。”没错,这张图真是如今的军事重地,沧城的地图,不但是地图,上面的一些暗记,虽不完全,但是分明就是沧城的军事部署地点。 “地图,铁牌和荷包出自一伙山贼手里,这脚环,是一个胡人舞姬的,据那个舞姬透露,这个是她在一个客商那里得到的赏赐。”脚环的来历,周伯着人查了就直接回禀了王皓,舞姬没有说谎,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比较昂贵的赏赐而已,而那个客商估计也不是脚环的原主人,因为没有一个细作会把重要的信物所以赏人的。但是客商已经离开瓜城,虽然已经派人继续追查,但不知何时才会有确切的消息。 “他们有细作潜入咱们大齐并不奇怪,扮作山贼伺机而动也属正常,但是这份地图,却不是随便能到手的东西。非我军中高层,绝拿不到此物。”摸着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崔以放接着说:“如今开战在即,先不说这图如何流出,单就说这目前只有半张,那另外半张呢?若是在蛮人手里,我们就要大大不妙了。”就算军队的部署可以改动,可城池里那里有箭垛那里有塔楼,那里开了密道暗门,那里设置暗哨却是无法更改的,此图流出,必成大患。 “所以我要你暂留瓜城,秘密追查此事,我回去和周老将军商量对策。”如果说这地图是一时之忧,那么军中高晨可能存在的内奸就是长远的祸患,不拔除,如何安心出兵。 “是,将军。”崔以放见王皓收起来这些东西,就知道正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所以刚才还表现的沉稳睿智的人立马就换了一张贼兮兮的笑脸。 “将军,阿皓,怎么说我们都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多年,情比兄弟,弟妹到了瓜城,怎么的我也该去认识认识了。” “崔以放,你可以退下了。”看都不看眼前笑的猥琐的人一眼,王皓冷淡的说。 “喂,要不要这么小气。” “……”继续研究地图的人完全没空搭理眼前之人。 “你不带我去,我还不会自己去。”小声嘀咕。 “此事事关重大,现在就出发。”太闲的人就是要多给点事做。 “……”。欺负人! 不论王皓这边怎么处理,反正沈璇把东西交给他后,也就表示自己从这件事情上脱开手去了,这样的军国大事,后续的发展不是她能帮的上忙的,她也就不再多想。只管自己的队伍补充好后边一路的需要的各种物资。在运送粮草的队伍被交接完毕重新启程后,继续安稳的跟在他们后头前进。不过她的目的地还是凉城,而不是此次粮草的目的地沧城。 要说沈璇这里继续着偶尔有点惊喜刺激但是是基本平淡无聊的旅途,那京城里就真可谓是生命不止,争斗不息。 59、第 59 章 时序步入夏日,官宦之家向来是有午后小睡的习惯的,所以每日这段时间丫鬟小厮也都空闲了下来,不过若是当主子的没心情睡觉,贴身伺候的自然也是不得闲的。 就比如若锦,虽是作为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工资高福利好地位也不低,可是高收益代表也要有高付出,小丫鬟们可以偷个小懒,像她这样的贴身大丫鬟,只要做主人的有需要,就要随时在主子身边候着,此时若锦见杨氏只看着从边城来的信发呆,脸上表情虽不算难看,眼里却带出冷意,就拿了把精致的绢扇,给杨氏轻轻的扇凉,边扇边说:“算算日子,夫人也该到地方了。太太,夫人还年轻,又是呆在那么远的地方,带的人也少,很多事难免不周全,太太何不派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过去,那也是太太帮衬小辈的慈悲。” “糊涂,她们才出去几天,她那边刚到地方,我这边又巴巴的送人过去,不说北边现在烽烟四起,去的人能不能到那边府上,就是一路顺利,你是让这满京的人说我没成算故意折腾的伤财伤力呢,还是让她们说我别有心机的往媳妇那边插人呢?” “到底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奴婢老子娘常说,你这丫头,若是能学到太太万一,以后就够你受用一辈子子了,可惜奴婢愚笨,跟在太太身边这么些年,还是连皮毛都没学到啊!”若锦满脸懊恼可惜又带了些赞叹崇拜的说道。 其实杨氏说的这些,她也未尝没有想到,可是若说心计手段,若锦也自知别说是自家太太,就是和太太身边其他的嬷嬷丫鬟比,自己也多有不如的,索性就让人觉得自己不够心机,她能在夫人身边稳稳当贴身大丫鬟,就是因为不聪明,但是够忠心,会说话,做事也勤快。况且一个聪明的主人,很多时候,是不需要身边的人太聪明的,憨厚勤快些反倒更讨喜。 果然,杨氏被若锦这么一捧,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过一想到因为一场大战,原本的算计全部落空,原本挺老爷说过,那贱种能在京里留半年的,以枯荣香的药效,加上他们新婚燕尔,准是能让沈璇怀上孩子,而她有孩子后王皓也定是要回西北的。到时候不管是不甚流产还是一尸两命不是都有自己说了算,可偏偏……这会儿是鞭长莫及了。 有想到在沈璇还在京的两个月,她的院子也是水泼不进的,无论什么手段使出来,对那边都向是微风吹过似的,毫无用处也毫无反应,杨氏又不由懊恼自己有些沉不住气,出手太早打草惊蛇了,本应该把好婆婆的戏再多演一段时间的,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就有这样的手段。她就觉得自己胸口堵着一股气出不来,憋闷的慌。 现在也枯荣香了,想到枯荣杨氏又不由得意于自己走的这步妙棋,现在沈璇对自己起了防备,自己送的那加了保养效果花汁的香定是不会再用了,可她当时送香时也没说谎,王皓的确是惯用这种香的,沈璇她不信谁也不会不信自己的丈夫,可王皓用的香,偏偏都是加了绝育效用的花根制成了。 若锦站在一边看着杨氏脸上平静,但眼里却是慑人的阴冷,不由的在着有些闷热的天气大了个冷颤,后来又见她渐渐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才捡了些王籍少爷趣事来讨好。 “好了,你这张嘴,倒是越发抹了蜜般的甜了,只是有些事,也别老是嘴快,也该多想想再说。再没几个月就嫁人了,虽你是我身边出去的,自己也别太不经心。”这话里就很有些提点的意思了,除了多年的主仆情分外,更重要的是若锦嫁的人是王家在京城一个大管事朱赞的儿子,杨氏在扬州经营多年,那边几乎全都是他的人了,而京城这边是初来乍到,很多管事使起来不像在扬州时那么得力,所以这两年就见杨氏身边丫鬟的婚事特别的频繁,配的大都是掌管要害职位的人家。 也正因为如此,说起太太身边丫鬟,府里那些小丫头们就没有不羡慕的。不得不说,杨氏收买人心的手段,的确是不低的。 “哎,你说咱们姑爷也是在京城这么多年了,怎么倒是就没有好好收服了家里这些大管事呢?到这会儿咱们小姐和姑爷都不再京城,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落到太太的网里。”珊瑚刚从外面的小花园里听到一堆小丫鬟围在那里羡慕嫉妒恨的讨论着太太身边的人都嫁的好。 “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落到网里,你当你说的是蜘蛛呢!”红淡听了珊瑚的抱怨噗嗤一下的笑出了声,不过她这像是告诫的话,其实更毒。 这也是这几个月被杨氏给打压的狠了,亏她当时在小姐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给小姐守好后方,哪知那杨氏果然是手段了得,如今她们在这府里,很不好打开局面。不过正因为如此,倒是激起红淡的好胜心了,想她这么些年,交际收集消息向来是无往而不利的,怎么能就这么被难住了呢!“就是蜘蛛我也要破了那网。” “啊?红淡姐姐,什么蜘蛛,什么网的?”珊瑚看着神神叨叨的红淡一脸迷惘。 “没,我是说太太身边的丫鬟们都嫁了才好,免得到时候咱们姑爷凯旋了,那些蜘蛛精结网结到了咱们院子。”红淡这么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前些日在她回了一趟沈府里,那边就是给结网结到少爷床上的丫鬟折腾的不轻。 沈家花园太湖石垒成的假山下,小丫鬟们正藏在凉凉的石洞里避暑,顺便八卦八卦解解闷。 “你们听说了没,前些天燕莲姐姐被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我听大房的姐姐们说,要是她生下儿子,一定能被提成姨娘。”一个梳着双环,看着也就八九岁的小丫头神神秘秘的趴在小姐妹的身上,低声的说着她得到的最新消息。 “真的,那燕莲姐姐可是享福了,姨娘可是每月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还顿顿有肉吃。”另一个小丫头也是满脸羡慕,对于这些穷人家被卖做女婢的孩子来说,能有肉吃的生活,那就是该使劲羡慕的好日子了。 “什么姨娘,苏家小姐都还没进门呢,她一个妾都算不上的通房就先怀上了,还姨娘?做梦!” 另一个稍年长些,约莫十岁左右的粉衣丫鬟一脸不屑的说道,粉色是沈家二等丫鬟的衣服颜色,比两个挨在一起蓝衣的三等丫鬟,她明显权威的多。 不过能让她说的如此不客气,自然也是有别的原因的,这丫鬟和燕莲一样,原本都是三小姐沈秀的侍女,不过燕莲是大丫鬟,二她只是二等的,而如今燕莲眼看着就是姨娘了,而她还是二等的,这心里,就不知道有多酸,巴不得燕莲不好呢。 “只要能生出儿子,苏小姐进了门,不是一样要给燕莲姐姐抬位分?” “要我说,她这孩子还不定能不能生下来呢!苏小姐可是咱们大夫人母亲那边的嫡出小姐,夫人能委屈她一进门就给人做便宜娘?再说了,若是女孩还好些,若是出来个庶长子,先不说大夫人,苏家能乐意?“况且安璧少爷又是嗣子的身份,这句话她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可是,燕莲原本是三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安璧少爷都能为了她特意去求了大太太,要了她过去,这会儿又哪里会别开不管呢,”哥哥要了妹妹房里的丫鬟,这可不是体面的是事,大太太不是还是给了他了! “一个通房和一个有孩子的通房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稍微年长些的丫鬟不屑的瞥了一眼无知的小丫头们一眼,看着她们崇拜的眼神心里的虚荣被狠狠的满足了。 小丫头们在这边闲话,却不知在她们口中轻飘飘的漫不经心的谈资,于有些人来说,就是生死之间。 燕莲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因为那里平日里水润的红唇此时被她自己咬的唇鲜血淋漓,可是这么一点点的疼痛,于她如今的痛苦比起来,简直是微不可查的。腹部的疼痛已经到了极致,她感到了有什么正在脱离,她甚至能感受了随着这无尽的痛苦一起流逝的不仅是自己那不被期待的孩子,还有自己心中仅剩的那一点点柔软。安璧少爷,安璧少爷......你真的放弃我们的孩子了吗? 模模糊糊中,她甚至在想,这是不是报应,是被杀死的全家人在地府对她的诅咒,因为她竟然想放下仇恨,就这样,随着那个对着她笑,摘花给她的男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自我安慰说不是自己不想报仇,而是一个丫鬟,又能拿沈家这么样呢?自我安慰说我爱上的那个男人只是沈家的嗣子,他不是沈家人。 可是如今,一碗堕胎药,把那温情面纱狠狠撕开,让她痛的鲜血淋漓。“现在不只是我全家的性命,还有我孩儿的性命,沈家,有我燕莲一天,我就要你们兄弟阅墙,家破人亡,你们全都不得好死。”这是用她死去孩子发下的最刻骨铭心的誓言,这是用沈家的骨肉发下的恶毒诅咒。 因为沈秀命运的改变,她身边的燕莲的命运也开始改变,上辈子的燕莲可完全没有搭上沈安璧的机会,所以即使是重生的沈璇,对条已经失去理智,潜藏择人而噬的毒蛇,也是毫无所知的。目前的她,正是心情不错的时候,因为经过了长途跋涉一路风尘,终于到地方了。 60、第 60 章 “到了,终于到了,没想到我还能有回来的一天!”回到这座曾用生命和鲜血守护的城,回到这座埋葬了青春,健康,袍泽和挚友的城。即使是一贯周全冷静的周伯,看到凉城那熟悉的高耸宽厚的城墙,也是激动的泪流满面,一样抑制不住情绪的还有几个西北出身的护卫。此时的他们全都有些颤抖的来到墙根下,跪下虔诚的亲吻这片土地,伏在斑驳的城墙上失声痛哭。 他们那样的心情,沈璇觉的自己或许一辈子也感受不到,不过却很能理解,若是她自己能有机会回到现代的那个家,恐怕就不只是失声痛哭而已了。拿出手帕擦了擦不小心流出的泪水,沈璇努力去把自己从这种不可能实现的妄念里□□。开始仔细观察这凉城。 其实凉城在大齐的国家版图上的名字并不叫凉城,而是云城,取其地势高,远远望去,仿若建于云中之意,不过熟悉西北的大部分人都习惯叫它凉城,和沧城合称为沧凉之地。只看这两个名字,也应该能想象出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凉城不比瓜城,瓜城虽然也气候不好,但是那是个商贸重城,是交通要道,繁华度那是没的说的。 而凉城不一样,它虽然也是大城,甚至比瓜城更大,但是这座城市,它是一座要塞,是军事重地,整座城都透出股威严和冷峻。和沈璇以前见过的所有城市都不一样,它用大块的岩石堆砌而成的极厚极高的城墙,而且还是分了两层的,外城墙上到处都是箭孔,刀斧砍痕,火烧烟熏的焦黑斑块,疑似浸泡了过多鲜血而变成暗红的泥土,还有那长的特别茂盛的野草。 “那些草根不会是红色的吧!”被自己乱七八糟的想象吓的打了个冷颤的沈璇看到周伯他们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连忙吩咐准备入城。 过了长长的城门道,见到的里面那个城墙墙体上就要干净很多,虽然也有刀斧划痕,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夫人,凉城从没被攻破过,从凉城建成到今三百多年间,大大小小百多次战役,就是能进入外城门打到内城墙也仅仅只有四回。”见沈璇在看着内城墙上的刀痕,周伯过来低低的述说,口吻虽然平淡,但话语里的自豪骄傲却明显的很。 “的确是座巍峨雄城,就是我这样的妇人,看了都是心情激越。只是见这城墙就仿佛能见到你们当年浴血奋战的英姿!听说当年就是外祖守的这座城?” “夫人太过谬赞了,都已经是老朽之躯了。不过当年……那场仗打的那才叫一个难……后来老将军就说……”虽说的是夫人谬赞,看周伯笑的一脸怀念摸着山羊胡的样子,看来对于有人能听听他的当年勇还是很受用的。 查验后进得城来,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城的军士随处可见,每个人都眼神犀利面色冷峻,就是城里普通的居民,看上去也比别地的要彪悍几分。 沈璇还没来得及回马车里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喊道:“夫人,你们总算是到了,一路可平稳。”过来的正是绿浓的丈夫沈福寿。沈福寿身材魁梧样貌虽普通,却眼神清正,典型的一副老实人的长相,不过能让沈璇把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嫁给他,又让他主管西北的产业,就能知道他不只是个老实人。 沈璇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打个招呼就登上了马车,沈福寿在外面请了安又说:“家里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洛嬷嬷和奴才家的早十天前就开始说,许是夫人这两日就要到了,可算是把夫人给盼来了!” “前些日子人心惶惶的,你们在这里可一切都好。”虽然这蛮人还没有打到凉城,但是做主人的,问候一声也是应有之义。 “回夫人,一切都好,除了前些日子来了一些流民,乱过一阵子,凉城一直很平稳。” “如此就好。” 马车晃悠了大概半个时辰才渐渐停了下来。外面又传来沈富贵的声音:“夫人,这是到大门了。” 示意琉璃琉璃揭开些帘子,沈璇看到两扇黑漆大门已经大开,漆色簇新发亮。大门门楣上挂了四合居三个大字,一看就是王皓的手笔。也不知他取的是八卦里天和地和人和己和之意还是因为这是个四合院就直接取名四合了。 由门往里看就是个中间雕福四角饰以梅兰竹菊的影壁。进了正门,下来马车换成小轿继续往里,又过了垂花门才是内院,沈富贵一路随轿而行,直到进了二门里,见洛嬷嬷和绿浓带了一帮丫鬟婆子迎了上来才恭敬的告退。 “夫人……”绿浓一上来就磕头见礼,激动的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自小在沈璇身边伺候,还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久。洛嬷嬷虽持重些,但也是两眼通红。 “快起来,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琉璃,去,把你绿浓姐姐扶起来。”沈璇毕竟经的事多,情绪也控制的好,但是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又看到绿浓已经盘成妇人髻的头发,故意打趣道:“哎呀,刚才说错了,以后咱们叫绿浓就要叫富贵家的了。听听,咱们沈管家这名字起的多好!” 被她这么一说,一众因就被重逢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头倒是都笑了,就是绿浓被说的两霞通红:“这么久不见,哪有做夫人的刚见面就打趣人的。” 洛嬷嬷和绿浓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称心如意,此时的沈璇软软的泡在热水里,绿浓正在给她擦背。 “绿浓,这宅子里原本伺候的有几人,你给我大致说说,也省的我这个做主母的见他们前对他们一无所知。”趴在大浴池的边沿上,沈璇一脸的似睡非睡,被伺候的舒服的像一只晒着太阳的懒猫,不过别看她这副样子,可头脑却没被这些热水给泡糊涂的,她初来,必须尽快接手家里的一切。 “我们来时,这宅子才两个看门房,几个护院和粗使的再加上一个厨娘。连个体面些的丫头都没有呢。听门房张老头说,这是爷新买的宅子,说是爷原本一直是住在军营里的,要回去和夫人成亲前一年才在这里买里这座宅子,又颇花心思的动土改造的弄了七八个月,直到回京前才找了些人照看屋子。伺候的人说是等夫人来了自己挑合意的。”绿浓含笑说道。 “他倒是舒舒服服的当甩手展柜了。”沈璇娇嗔一句,脸上却带出了掩不住的温柔神情来。王皓虽没明说,这信任看重的意思可是摆的明明白白。现在想想,嫁给王皓除了有个继母需要防备着,她的日子真是过的极为省心的。不论是小妾通房还是有暧昧关系的丫鬟,一概没有,深受宠信的管家奶娘,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兄弟姑嫂,还是没有。而且王皓本身不止长相俊美又能温柔体贴还知情识趣,他们夫妻也相处和睦……想着想着,沈璇倏然一惊,她怎么想起王皓来就是一堆的满意满足。 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沉入了水里,放空思绪,直到上面绿浓有些担心的叫了几声了才冒出水来。然后带点无奈,带点甜蜜的承认,她的确是陷下去了。 “夫人,刚刚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绿浓游些担心的看着沈璇,可是看那表情,又不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好了,没事,别瞎担心,我就是一时性子上来了憋气玩呢!”泡了差不多了,也就起身让绿浓擦干了伺候着穿上衣服。“对了,绿浓,既然阿皓没准备什么人手,那你让富贵明儿个就去联系城里的牙婆,这次我带来的人也不多,还是要先买些人才能把支应的起来。” “是,夫人。”绿浓点头示意记下了,又扶了沈璇坐下开始打理她的一头长发:“夫人,咱们再这边的庄子铺子的管事,您什么时候见见?” “先不忙,咱们这边安定下来了再说,反正也不是三五个月的暂住。” “是。” 因战乱的关系,流离失所卖身为奴的人要比往年更多的多,况且也有很多为了安全而迁往内地的富贵人家,属意最近凉城的牙婆们手里的资源那还是相当多的。听说是京里来的大户人家要采买小厮奴婢,一个个都争抢这要做成这笔生意,沈富贵挑了其中风评信誉最好的三家让带人进去给夫人挑选。 这么一耽搁,到沈璇真正选人的时候就已经是她们到了凉城的第三天了。这天的四合居因为这些牙婆的到来显得格外的热闹。 61、据说没显示出来,再发一遍 自从被买下就一直没有主人入住的四合居终于迎来了它的女主人,这在大量的富贵人家都内迁的如今,也算事件稀罕事。而且三日前那家的车队入城时也有很多人看见,那押车的护卫一个个衣甲鲜亮,而且以凉城人个个都练过几手的眼光看,那些护卫还都是高手,又有些人还能在里面发现一两张熟面孔,那不是曾经周老将军麾下的军士吗! 三天时间,对于很大程度上是靠人脉和信息吃饭的牙婆来说,能让她们知道的都已经被打听清楚了,比如那户人家姓王,来的人是传说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王皓王将军的新婚妻子,凉城人说到杀人不眨眼,那是带着满脸崇敬意的。又有消息,那女主人不但是王皓的妻子,还是周老将军的外孙女儿,瞬时,将门虎女形象深入人心。 据不可考的小道消息,王皓将军被号称修罗,身高八尺,面目凶恶狰狞,眼似铜铃,嘴阔额方,一口利牙,白森森的能闪出冷光来。而且力大无穷,战场上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一刀挥出,砍下蛮人头颅一片。 而这位将门虎女的夫人,听说也是武艺高超,至于长相,有说你看周老将军和几位周将军,这位夫人的长相一定是比较,嗯……雄壮的。但是也有人反驳:狗屁,你不知道就别胡说,俺当年有幸能见到城外跑马的周家小姐一面,那叫个美哦,俺活了这四十几年,就没看到过有比当年周小姐更美的女人,这位王家夫人既然是周小姐的女儿,长的也定是不差的。 且不说关于长相的讨论正确答案是哪一种,有一点大家还是一致认定的,那就是这位夫人一定是能耍的动大刀,能舞得起一手好鞭法,重点是得罪了她,那是别想有好果子吃的。所以说,不得不佩服一下,沈璇同志彪悍的娘亲还有她大姨二姨,给凉城人民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就是她们三个都已经出嫁多年,现在一有引子,那回忆就如潮水啊!如此汹涌! 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母亲连累,已经被定位为母老虎的沈璇正端坐四合居正堂,等着几个牙婆被领进来。 “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挑到合心的,可惜夫人们都在几个月前迁回老家了,我们来时正是晚了一步,不然也不用这样麻烦了。”站在沈璇身边的洛嬷嬷看着她吩咐了个小丫头出去唤牙婆,不由感叹道。洛嬷嬷口中的夫人们,指的是沈璇的几个舅母,原本她们也都是随夫在西北落脚的,但是此次战争开始后,朝廷却下了恩旨,说为了安全计,让护送周家所有女眷和孩子回去益州老家。 表面说的好听,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为周家在这片地方势力太大了,朝廷内部又因为储位之争而不稳,皇帝这是留着周家老小做人质呢,不过毕竟周家看上去一向是安分的,而且这还是靠他们出力的时候,所以也不能做的太过分,所以才让周家家眷回益州老家而不是入京。 结合前世王皓在西北越来越响亮的战无不胜的名声,和平步青云的晋升速度,就很容易看出,是皇帝特意扶持他和周家相互制衡。不过应该也是周家顺势而为的,自古武将得好下场的少,可沈璇记忆里,上辈子时她外公以老朽请辞,又舍周家子弟而荐了王皓为统领西北的大将军,果然周家到她死的时候都一路平稳。而当时的王皓也是干脆,平了西北就跑回扬州教书去了,所以这两任西北大将军都算是善始善终。再以后,签下了和平条约后,大将军的职位也就去掉了。 “哎!“只是这辈子,已经有很多的地方发生了改变,也不知后路如何。希望,是往好的方向法发展,若是能早几年结束战事,免百姓流离之苦,也不枉上天给的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夫人可别再叹气了,老话说,叹一口气会老三年呢!夫人再叹下去,可就要成老婆婆了。”绿浓见看着沈璇面上隐有郁色,就特意说话逗趣。这些话要是别人来说,就一些逾矩了,不过绿浓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说是主仆,何尝又不是姐妹,自然是不同于别人。 “绿浓姐姐!”这是孩提时的称呼,沈璇已经多年没叫过了,这会儿被绿浓打趣她要成老婆婆了,就故意的叫了姐姐。 “两个坏丫头,都嫁人了,还孩子一样。待会儿那些小丫头选进来,可都要叫绿浓你姑姑了,这会儿就是装,也要装出稳重样来啊!”洛嬷嬷也笑着说道。 “洛嬷嬷就会偏帮小姐……” 这边在气氛轻松了聊天,那边候在垂花门外的赵钱孙三位牙婆可就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她们都安静的站着,等着内院的通知,而每人身后都站着十来个小则七八岁,大则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正焦急等待的赵婆子见到自己身后有几个女孩在那探头探脑的往垂花门里看,旁边的孙大娘已经眼含鄙视的撇过来好几次了,不由低声怒道:“都给我警醒着点,这可是难得的好人家,你们若是谁不经心,怀了我赵婆子的名声,该明儿我就把你们送到春风阁给艳娘好好相看相看。”听她这么一吓,那几个偷看的女孩马上低下了头,鹌鹑般的瑟缩的站好了。就是其他原本就安静站着的,此时也是尽量让自己站的再规矩端正一些。 “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赵姐姐何必吓她们,看这一个个的,脸都吓白了,让王夫人看见了,怕是会不喜呢!”她们三个都是在这凉城做同一个行当,即使是口头上刺一下对手,也是乐意的。不过她们很快就都不说话,并把脸上的表情调整到最和气真挚,因为正有个粉衣蓝裙小丫鬟往这边走来,正是来人传她们进去了:“几位大娘,我们夫人唤你们进去呢,这边请。” 一路走到正堂前的院子里,见这家的夫人已经在堂前的廊下坐着了,和传言中相去甚远,长的的确也是漂亮,可看上去竟是平和温柔的性子。让脑补了小辣椒,胭脂马之类形象的三位牙婆大跌眼镜。 待一番请安问好过后。 “劳烦三位大娘走这一趟,请坐下喝杯茶,这些丫头,也让我们先认认人。”绿浓指了人搬出三张矮凳在边上,让三位牙婆坐,又让人给上了茶,就转头对地下站着的三十来个女孩们说:“由左边打头的开始,你们叫什么,会做什么,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大致说说。” 一圈自我介绍下来,沈璇先挑出了十二个年纪较大些,看上去也比较结实有力的做了三等的粗使丫鬟,虽然现在这座宅院只有她一个主人,但是花园总要有人看顾,庭院也要人打扫,没住人的房间也需要维护,而且也不能保证这些人都是好的,到时候可能还要让牙婆领回去几个,所以十二个人真不算多。 接下来选的就是培养了以后近身伺候的丫鬟,虽然她现在身边有洛嬷嬷。绿浓,琉璃,琥珀四人,但是也不知会在这里几年,总要先放些人□□着,免得要用时凑不出手。 “你,你,你……”沈璇一气把先前看着还算合适的六个人点了出来,都是不满十岁的小丫头片子,“你们以后跟着沈姑姑。”沈璇指着绿浓道。 “是。夫人”六人对着沈璇一福,应道,虽然动作和声音都不齐,但也看得出,送来之前应该是被牙婆给粗略的教过了的。 原本这人都挑好了,剩下的这些没挑上的自然就打发跟着牙婆回去了,但是这时,却忽然冲出个丫头跪倒了沈璇面前,口里说着:“夫人,把我留下吧,我有力气,我什么都能干的,夫人,求你把我也留下吧!“边说还一边不停的磕头。 在场的人全被吓了一跳,领着她来的钱牙婆更是脸色黑了白,白了青的调色盘般,并且赶忙的起身,就要上来把那丫头扯开,口里还带了写惶恐的语气说道:“夫人请见谅,是老婆子没调/教好,夫人,老婆子手下的别个可不是这样的,夫人见谅……”钱婆子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神能化成剑,把这不懂规矩的丫头给千刀万剐了,今天真是把一辈子的脸面声誉都被这贱丫头丢光了。以后若是穿出去,她钱婆婆手底下出来的人,没被选上,就会死皮赖脸的跪在主家面前又是求又是磕头的,谁还乐意找她做这买卖。 “无碍。”看这这一幕,沈璇倒是有些兴趣了,挥挥手打发了钱牙婆回去坐下,才看向这个自荐的女孩。 其实她对这女孩倒是又是印象的,十一二的年纪,一张脸长的挺不错的,就是有些瘦,瘦了就显的眼睛特别大,特别明亮。自我介绍时既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又不会显的聪明外露。给人的感觉也比较老实肯干。一句话,这看着就是个得力丫鬟的好苗子。 可沈璇偏偏就没有选她,因为她流民,沈璇这次选的所有人。都是世居凉城或是凉城附近人家的女儿,全是往上三四代都有籍可查的。 “你为什么非要留下?要买人的可不就我这儿一家“ “夫人,我,我不想被买去那地方,我就是死也不能去那地方。”说着还小心而胆怯的看了钱牙婆一眼。 钱牙婆气的满脸通红就要上来分辨,她虽这样吓唬过这些丫头,可实在不是那种把好好的女孩子往青楼送的黑心肠的牙婆。不过钱牙婆最后还是咬牙忍住坐在那里没说话。她到底还是有几分见识的,若这会儿和这贱丫头掰扯起来,那就更丢脸了,现在只要等主家的决定就行了。 “哦,倒是有几分骨气,说说,都会些什么。”沈璇走会椅子边施施然坐下,看着那还跪着的丫头似笑非笑。 “割草喂猪,砍柴做饭,做衣服绣花都会的。”说的都是寻常农家的活计。 ”哦~会的挺多的,可你会的,别人也都会,我又为什么要用你?对了,识字吗?”像是忽然想起的又顺嘴那么一问。 听沈璇问是不是识字,这女孩一脸惨白的低声回道:“不,不识。”然后又重重了磕了个头:“夫人,我会学的,我阿娘都说我学东西很快的。” “好了,既然你如此有心,那就留下吧。”沈璇又笑着看了那女孩一眼,就那样清清淡淡的一眼,却看得女孩后背冷汗湿了一片。不过脸上却显出了狂喜的表现,不断的道着谢。 “好了,别急着谢,若是你不和我心意,还是要让钱婆婆领回去了,以后你就改名叫枫茄,也跟着你沈姑姑学。”又转头对着已经站到一边的那六个说:“你们就叫冬葵,木香,泽兰,空青,苏叶,辛夷吧。” 打发了这一批女孩下去,又让三个牙婆去找账房结账。接着就是见沈富贵领来的六个人,都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这些是沈富贵挑的小厮,因现在王家只有沈璇一个主人,再加上这些男孩年纪也还算不大,所以就破了些规矩,带他们去给主家磕个头,也是让沈璇这个做夫人的再把一下关的意思。 这一见,倒是让沈璇感慨,今儿个是撞到什么日子了,惊喜那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62、第 62 章 “见过夫人。”隔着半透的屏风,沈富贵带着小厮们进来见礼,看着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半大孩子,一个个的紧张低垂着头站着。 照例是一番姓名籍贯的自我介绍,待听到那个站在左边第四个的说的是姓黑,名山,桐县白水村人时。饶是一贯淡定的沈璇都不禁脸僵了僵,这是要闹哪样啊!选女仆选出个疑似细作的,行,不过一个小丫头,哭着喊着的要留下,那就留下好了。 可选小厮选出员王皓的麾下猛将,这算是个啥事啊!难道要她说,“原来壮士就是传说中的白水黑山,真是久仰大名,只是你走错路了,我家相公还等着和你组个凶残二人组呢,你咋跑我这儿应聘小厮来了?” “将军在军中无人伺候也是不便,我想挑两人过去,你们可有愿意的?”无论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显出了几分瘦小的少年,是不是曾经那个号称王皓军中第一猛将的白水黑山,先把人送过起再说,毕竟若他是锥子,总会出头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愿意,毕竟虽然这个时代武人地位虽然还不错,但是现在战事频繁,从军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个倒是沈璇白担心了,不像先前选的丫头们,很多都是清白人家出来,他们这些男孩,都是属于奴籍的,奴籍出来的男孩参军不像平民,他们是入的下军,又称奴军,奴军一般是由流放的罪犯和入了奴籍又没有主家的人家子弟组成,地位最低,危险最大,简单说就是炮灰军,所以这些人家一般都在军队招募前把除长子之外的男孩卖入有需要的人家当奴仆小厮,也免的他们白白送死,而长子是律法规定,必须入军,一旦发现逃逸则全家获罪。 而现在沈璇说的送他们去将军身边当小厮又不同,这样他们就是属于有主家奴,又是近前伺候,这样的人,论前途,就是比低级的军官都要好一些。 果然,沈璇这话一问出来,这六人就齐齐拜下,都说愿意。既然愿意,这事也就好打办了,挑了这个黑山并另一个叫柱子的,让沈总管找人送过去。剩下四个看上去也都还不错,沈璇也都主做留下了。 “拿着,夫人说了,虽是时间有些赶,可你们也是入了咱们家籍的,这么远路去伺候将军,这几身衣裳两双好鞋总要给准备的,这不,让我给你们送了了。”琉璃把手里的两个包裹塞给了眼前这两个看着有些呆气的小子。“去了军中,好好伺候,别仗着咱们家将军脾气好就不经心啊!” “谢谢姐姐,我们一定好好伺候。“柱子讨好的笑着,又小心的摸了摸露出包裹的一片衣料:”姐姐,这样好的衣服,我以前还从没有过呢。” “好了好了,去吧!你们好好干,以后若得了军功,去了奴籍封个六品五品的也不是不可能。” “些姐姐吉言,谢姐姐吉言。”听琉璃这么一说,柱子满脸笑的道谢,就是一直闭着嘴木讷的黑山眼里也显出憧憬感激的声色来。 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琉璃道了声一路平安后也就转回内院去了,今日这参事,只是送点东西,原本她是要打发个新来的小丫头送来就好了,不过琉璃一贯机灵,她是知道的,原本夫人根本没有给将军送小厮的打算,可现在却忽然把这两个人送过去了,既然他们能的夫人另眼相看,没准是有出现的,跑趟路,说几句好话又费不了什么事,可若是他们以后真能有出息,现在能交好一下,可不就是笔划算买卖! “琉璃亲自去给那两小子送东西了?”夏日将过,不过天气还是很炎热,沈璇也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不想动。 “是,这小妮子,鬼精鬼精的。”绿浓轻轻摇着羽扇给沈璇扇凉。“夫人,咱们府里这些天个整理的差不多了,要不要看看庄子和铺子的账本。” “今年这都快入秋了,还是滴雨未下的,林地倒是简单,田地那边怕是没什么收成了,和沈总管说一声,今年的租就免了,若是有生活艰难的,也帮衬一把。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冬天前稳下来,若是不能,皮货行那里怕是也难有好收益了。这些倒都是不打紧的,只是这天要再旱下去,蛮人那边怕只有拼死一搏这条路可走了。” “谁说不是呢,夫人,您别嫌我话多,可这会儿多少人家都往京里迁呢,夫人安安稳稳在京城多好,这地方,太阳又烈,风沙又大,任谁住个几年都成焦糊卷子模样了。若是平稳的年岁倒是还好,至少和将军能在一处,可现在过来了将军在沧城,夫人在这儿,这相隔两地,哎!” “你还不知道我?”斜睨了绿浓一眼,沈璇随手抓了本书翻开看。 “我自然是知道夫人喜欢这儿天高地阔,自由自在的,可这时机也太不对了。”若不是在战前就被打发来了这儿,战事起时她又不在夫人身边阻止不了,她一定是要劝夫人不过来的,实在是太危险了。前几个月不断的听到这个城破了,那个城屠了,没想到夫人还传信来说要过来,她急巴巴的写信去说这儿危险,千言万语的让夫人别过来,可信还没到夫人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凉城坚固着呢!” “就算凉城坚固,可若夫人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城在坚固也是没用。”绿浓有些赌气的说道。 “哦?”沈璇自然知道绿浓说的是什么,她们主仆相处多年,也只有绿浓能贴心贴肺的心里有什么都不瞒着,她在沈璇面前一贯的作风就是够忠诚,够坦荡,就说先前她说的自己不该来凉城的话,一则的确为了自己着想,可惧怕凉城危险这样的心思,也是摊的明明白白。而且在知道沈璇势必要在凉城待下去就马上放开了别的心思,转而考虑眼前。 “夫人明知那枫茄不太对,她和夫人说不识字,手上却有长年握笔留下的茧子。”这么些年,绿浓也算是练出来了,那枫茄,连她能看出对,可夫人偏偏留下她。 “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什么大浪,就是不对才要放在眼前看着才是。”慢悠悠的又翻了一页书,在绿浓的扇凉里有些昏昏欲睡。 63、第 63 章 “将军,这次查到了东西还真是了不得啊。”崔以放摇着洁白的羽扇进到军帐,悠悠然的在王皓面前放下了几张用特殊手法折叠的情报纸;“这些是后续查到的。” “周老将军那里送去了吗?”快速的看完,王皓皱着眉问道。 “一收到就送过去了,毕竟这些事的根子在那边,我们总不好越权处理。”虽然没有更确切的证据,但是由上次的半张地图和那个飞鹰标志顺藤摸瓜摸到的证据却都是隐晦的指向了周老将军的副将,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副将通敌卖国。 “将军,我们要不要继续插手?我们这次调查的时候,李大将军那边似乎也有些察觉了。”军中势力复杂,虽然以周老将军首的周家是西北军方的最主要势力,不过也不是一家独大。李将军就是朝廷扶植起来牵制周家的,而王皓虽然是周老将军的外孙女婿,原本也应该是周家方面的人,但是他行事太过狠决,和越年老越倾向于柔和手段的周老将军大相径庭,反而比较像李大将军,所以最后算是军中算是两不相帮的中立方。 不过近年一直有战事,特别是这次蛮人大军压境,对外战斗的艰难使得军中隐隐的派系争斗被压制到了最低点,总体的气氛还是团结互助相互友爱的。 “等周老将军那边的意思,不过十有八九还是要我们这边出手的,毕竟是亲近副将,老将军那边估计是不好查。”调查自己的亲信副将,难免会因为主观原因而有所偏颇,具体操作也不方便,反倒不如让别人来查能旁观者清。 “阿皓,又是家信?”正事谈完,崔以放眨着眼笑的一脸猥琐的看向先前进军帐时王皓正看着的那封信,信口的封压处用朱砂勾了一朵雅致的重瓣菡萏,繁复华丽,一看就知道是那位原本的沈小姐,现在的沈夫人的手笔。这样的信,自王皓刚来军中就几乎每月都会出现一封,封口处总是勾画着各种应时应节的花鸟虫鱼。 王皓拿起笔快速的写了一张小短签递给崔以放:“以放,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二妞?罗山镇?”崔以放挑了挑眉:“罗山镇现在可是个废镇了,我记得当时回报的消息这个镇被尽屠了的。户籍资料也都被一把火烧了,哪里还查的出,就算户籍还在,一个女孩,也不一定入籍。怎么忽然要查这么一个人?” “这个自称从罗山镇逃出来的女孩哭着喊着要做我家的丫鬟。”王皓眼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明明知道有问题,璇儿还非要留下,还说什么西北太无聊留下当个乐子好了,没准以后还有用。 “哦,这倒是有趣,一个认识她的人呢都死光了的幸存者,哭着喊着要做你家的丫鬟!也不知是那方的手段,这露的漏子也未免太大了。怎么?嫂子想留下她。“ “说是既然碰见有心人了,不如留下这个,免得什么时候又混进去别的不知道的。”看上去这手法的确疏落,以璇儿的聪明应该没有大碍吧? 可是,真的没有大碍吗? 奔跑奔跑,一路奔跑。沈璇双手倒缚的被扔在急速奔驰的马车里,一路的颠簸不平使得她时不时的就撞上坚硬的车身,她尽力的放软身体,贴靠在车璧上,在疼痛和晕眩里保留冷静和理智。 “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下场。”感受着被绑着的手愈加的酸痛,沈璇自嘲苦笑。枉她先前还得意于自己这次算无遗策,今朝就被人掳走前路不明。 舔了舔唇,这几天只吃了两个干馒头,喝了很少的一点水,嘴唇已经干的开裂了。感觉马车似乎逐渐的减缓了速度,也不知是目的地到了还是又一次的中途停靠。终于,车停了下来,帘子被一把扯开,外面一片漠漠黄沙已经是天□□晚,透过车帘遥望,长河落日的景象壮美的惊心动魄。 “呵呵,夫人,这景致美吧,美就多看看,没准明天就看不到了呢!”枫茄把沈璇扯下马车,在她耳边声音甜蜜的威胁。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不是那十一二岁小女孩的摸样了,虽然身形依旧看上去娇小,也瘦,但是不容错认的这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成年女人,脸部轮廓也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显得成熟很多,在配上原本就漂亮的眼睛,倒是比十一二岁的相貌要漂亮。不过此时那双那里明显的恶意就不是那么是人愉快了。枫茄见沈璇轻飘飘的瞟过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就想看见沙漠里随地的一粒沙,随后又只一脸平静的看着远方,这样的眼神比对她完全无视还要让人生气,这心里就跟火烧一般,直恨不得能扒下她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看来眼前这个表情扭曲的女人,沈璇也不开口,不过在自己的脑内剧场里,倒是血腥暴力剧又一次上演,黑沈璇狠狠的把白沈璇抽到了墙角:“叫你自大,叫你自大,吃到苦头了吧!” 白沈璇无限委屈:“尼玛,你看看,看看这女人现在这副活生生的嫉妒老女人摸样,我活了两辈子也只当易容术缩骨功是武侠世界专属的呢,谁知道这女人竟然今日童颜,明日□□换装换的毫无压力啊,这不是作弊嘛。” “就她那柴火身材还□□呢"黑沈璇不屑道。 ”没错,没错,童颜□□什么的的确太夸奖她了。” 或许是脑补小剧场导致表情太过诡异,枫茄,不,应该说是茹日娜不知怎么的又一次的被激怒。“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的甩了过来,沈璇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迅速的浮起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说,我把你切成一份份的,再整整齐齐的缝好了扔在这里,你的王大将军看见了会怎么样,是伤心欲绝呢,还是无所谓的给自己再找个漂亮女人。”茹日娜漂亮的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享受着捕猎者对猎物的玩弄带来的快感。 不过沈璇可算不上什么称职的猎物:“阿皓会不会续娶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要是我真的死了,那些俘虏们,也就只好一起陪葬了。你说阿皓会怎么对付他们呢,腰斩?五马分尸?啊!或者是——千刀万剐?”沈璇语调轻快的说着各种酷刑,脸上依然是温柔清淡的表情,仿若在秀美的花园谈论着哪株花儿开的更为美丽。 “啪!”又是一个耳光,很好,两边脸平衡了。 “你最好祈祷你有换回我们部落里勇士们的价值,不然......"被气的发抖的茹日娜看着沈璇的眼光真是恨不能刮肉剔骨,可是再怎么样,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样甩了几个耳光出出气,毕竟现在她还有利用价值,要做什么也要等用这个女人把部落里的人换回来再说。 茹日娜扯了沈璇手上的绳子绑在骆驼上,又把一些物资卸下也绑在骆驼上,弃了马车继续赶路,看着那个原本衣着精致养尊处优的大家夫人此时满身尘土跌跌撞撞跟在她后面走路,而自己舒舒服服的骑着骆驼,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愉悦,那几个月给她当丫鬟使的气,倒是去了一大半了。 不过转眼又想起那些兵败死去的族人们和被捕后生死未卜的主人,就不禁把骆驼赶的更快了些。要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使了阴谋诡计,天神的勇士们怎么会败。茹日娜到现在都不太清楚,为什么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她的主人得到了敌军大将王皓的妻子到了凉城的消息,因为她曾学过的缩骨功和易容术,就混进去当丫鬟打探消息。 其实本来是没指望在一个后院女人身上能得到多大的情报,但是有如天助般,自己却在偷看王皓寄的家信那发现了一些隐晦的军情,把消息传回给主人,果然一连打了好一场的胜仗。可是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最大的一场决战时,不知怎么的却消息错误,使得军队大败,被堵在那小小的通幽峡,几乎大半人马都被巨石火箭杀死,最后竟然连主人都被俘虏了。也幸好自己得到消息比较快,她当时马上就掳了这个女人出来,现在才有谈判救回主人的筹码。 绕绕转转的走了半个多时辰,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原本就是快要入冬的时节,又到了晚上,气温开始变的极低。体力大量的透支,干渴,饥饿,寒冷,沈璇都已经不知道是自己在行走还是被前面的骆驼拖着在走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接近死亡,就是上辈子正在死亡的时候,也是在高床软枕的在睡梦中死去了,并没有现在这样,强烈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的流逝,“阿皓......” 等被热汤由昏迷中唤醒,才发现自己裹着厚厚的兽皮躺在火堆边,茹日娜见沈璇醒来了,冷哼一声放下手里喂了一半的热汤坐到一边去吃属于自己的熏肉和汤去了,要不是需要留着沈璇的命来做交易,她才不会那么好心。真不愧是大家小姐,才走这么点路就一副快死的样子,折腾起来都不够劲道。 沈璇用力的撑起虚软无力的身体靠在巨石砌成的墙体上,顶着边上不断传来的恶意眼神,抖着手捧起被放在眼前的肉汤还有一个沾了沙土的干馒头,慢慢的吃起来。因为先前已经被饿了好几天了,也不敢狼吞虎咽,再说以她两辈子的教养,就算再怎么饿也做不出狼吞虎咽这样的事,每一口咬紧嘴里的馒头都咀嚼到极细再咽下,汤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早已经吃完的茹日娜已经再边上冷哼三四次了,不过到底是怕这么个人质真的死了,除了冷哼,也没再有其他的举动,最后好像是要眼不见为净,索性裹了兽皮在火堆边睡去了,也没有再绑住沈璇,这样寒冷的沙漠夜晚,她相信只要沈璇还没有傻掉,是不会逃走的,至于防备?笑话,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难道还能做出什么反抗不成,老实说,一路上没见她哭哭啼啼的求饶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 终于把到手的食物吃完,多日未进食的肚子有点胀痛,不过谁知道下顿还有没有的吃,撑点就撑点吧。沈璇轻轻的移动了一下,使得自己更靠近火堆,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兽皮,虽然已经是裹的不留一点缝隙了,还是觉得夜晚的寒冷一阵阵的透进来,冷到骨头里。 对面的茹日娜似乎已经睡熟了,眼前是跳跃着的火光,一时间,把这些烧旺的柴火扔到茹日娜身上的冲动几乎不可遏制,她现在没有防备,裹着易燃的兽皮,只要把她烧死了,这里有足够的物资,还有三头骆驼,而且先前也听她说过,已经写信约阿皓在这里交换俘虏,沈璇相信自己等到王皓的人过来是没有问题的。慢慢的,沈璇的手探出了兽皮,靠近了火堆...... “呼!啊!”外面一阵尖利的风声呼啸而过,神鬼夜哭般的声音惊的沈璇打了一个冷颤,迅速的把那冻的通红的手收回了兽皮里。 “别冲动!别冲动!”干裂的嘴唇开合这,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茹日娜既然能这样把自己悄无声息的劫出来,那就不是会这样随随便便被一点柴火给解决掉的。微微侧开了身体,不在看着对面,闭上眼睛回想整件事情,在收下枫茄之后,原本一再的试探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是偶尔一次却发现和阿皓的通信的信件有被拆开的痕迹,在封口勾画的各种图案里留下暗语后阿皓传来的消息是通过上次的地图和飞鹰标志已经找到军中的暗线,拷问得到的消息是这个细作是蛮人犬戎部落的人。 原本按照王皓的意思,马上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可是当时沈璇却提出将计就计,双方战争相持不下,既然有这么个突破口,干嘛不用,而且这样一个小丫头,平时使人监视危险性也不大。 后来是故意的放了隐晦的军情在信里让敌军方面上当,然后在最主要的一场战役中发布错误消息,设下陷阱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茹日娜本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身手极好的高手,而且细作的信息往来明显比她和王皓的通信要快的多。茹日娜接到军队战败的消息之后就直接杀了监视她的两个丫鬟和一个侍卫劫持了沈璇一路逃亡。半路还能有余力给王皓送信要求用沈璇交换她的主人和部落同胞。 而这里,估计就是交换的地点了,因为若是再往前走,就要到沙漠深处了。睁开眼,沈璇把有些发烫的额头抵到了冰冷粗粝的石墙上。 “这是?”靠的近了才发现,这些墙体虽然被侵蚀的非常严重,但是却还能隐约看见一些曾今精美的壁画,仔细看了,像是狩猎祭祀图,祭祀的神看上去像一头狼,只是它有两个脑袋。这个房间屋顶开的极高,支撑的十根柱子已经倒了两根,东边里有一块地方明显的高出来,看整个房间的规制,那里以前可能是个祭坛或者王座的座基。那么这里,以前是个沙漠中的王国吗?不知道茹日娜是偶尔发现了这里,还是这个地方和她原本就有些关联。 “阿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犬戎的王储!你不会不知道吧,若是私自放了他,追究起来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崔以放指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横躺在马车里昏迷的大汉对王皓低吼。 “难道让我看着璇儿去死。”王皓随手拨开了崔以放挡在前面的身体:“再说若不是有那封信,我们也不知道他就是王储莽达。” “王皓!你这是纵虎归山,况且,现在是你能离开的时候吗?”战争以大胜结束,估计蛮人这十几二十年都没有能力再发动大规模的入侵了,再说此次周老将军战场上受流箭所伤,眼看着西北的势力就要洗牌了,此时俘虏一个最大部落的王储,那是一场怎么样的功劳,没人会不清楚。 “让开。没了山他还能是虎?那些军功,谁爱争谁争去,我来西北本也不是为军功来的。” “阿皓,大丈夫何患无妻。”崔以放放软了声音劝道。他们同僚多年,崔以放也看多了王皓的冷酷无情,实在难以理解他这么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反倒扮起情痴来了。 “你不懂!以放,让开,今夜我是一定要走的。按路程算,七日内应该就能回来,军中事物劳你多担待。” 这是崔以放第一次听见他这个将军讲这样的软和话,可他宁愿自己没有听到,因为——无法拒绝。 默默的转过身去,没看见,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64、第 64 章 手按在剑柄上,冷冷的看着一团漆黑处:“谁在那里?出来。”刚出军营没多久,王皓就觉得有些不对,自己似乎是被人跟踪了。 磨磨蹭蹭的,在漆黑的阴影处走出一个瘦小的声音,新月的光芒极为微弱,但是以王皓的好眼里还是看清了这人正是沈璇给他送过来的小厮黑山,不过他现在可不是小厮,而是他军中一员得力大将了,这小子看着瘦小,那一身的力气,就是寻常三五个大汉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 “将军,俺,俺都听到了。”在王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的逼视下,就是经历了残酷的沙场,如今手上也不知道挂了多少条人命的黑山也觉得有些腿软:“将军,俺能跟你去不,夫人对俺有恩,俺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将军,你带上俺也好就是帮手,就是不要帮手,俺也能给你赶车。”赶快说出自己的意思,再被将军这么看下去,他都要撑不住了。明明将军那么好看,可这么看上去就那么可怕呢?老实人心里又一次的浮上了这样的疑惑。 王皓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虽显得有些畏缩,但眼神却是认真而清正:“上来吧!”他并不是死板的人,能多个帮手,璇儿的危险也能少一分。 不提王皓这边一路急赶,沈璇那里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糟糕。虽然她原本身体还算不错,但是这么一路的折腾下来,又是饥寒交迫,刚到这个废弃古城的时候就有些发热,到了第二天已经是发展成高烧了。身上不断的冒冷汗,再怎么裹紧兽皮都觉得冷。 若这么身体的不适还勉强能够忍受的话,第二日入夜后也赶到了这个古城的四个大汉就给她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们应该是和茹日娜同一系统的细作,但是明显彼此没有见过面,因为刚碰面的时候,这几人是又核信物,又对暗号的好一番折腾。 若是昨夜沈璇还有一点点杀掉茹日娜然后自己逃掉的可能的话,那如今是完全想都不要想了,不知逃脱的指望没有掉了,自身的安全更是进一步的受到了威胁。茹日娜毕竟是个女子,在不能杀掉她的前提下,她再怎么折腾,也就是让沈璇受些苦头而已。所以沈璇可以无视她,可以挑衅她,因为知道她能做的事“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可这几个人不同,他们看上去都像西北一带极为普通的大汉,但是即使沈璇发烧头晕也没有忽视他们刚进入这个大殿时那冰冷平静宛若死水的眼神。当时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们是不只是细作也是死士,在这些人眼里,不是是别人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也是无所谓的。 若一个人眼里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那么要么他极致冷静一切都不在乎,要么就极度放纵。 “老大,你说那什么修罗王真会来救这个女人,虽然是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可再美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那个被叫做老三的人满眼毫不掩饰的欲念,盯着缩在墙角因为身体不适而更显得楚楚可怜的沈璇。 “老三,别给我打什么歪主意,救了主子,回去部落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警告你,这个,不能动。”被叫做老大冷着脸说,声音不高不低,也不见有什么特别情绪在里面,但老三听他这么说了,却是收敛了很多,至少那冰冷粘腻的眼神已经收回去了,只是嘴里还在低声抱怨:“部落里那些一个个五大三粗,比老子还像男人呢,白送都没兴致。” “啪!”一道鞭影夹带这风声擦过老三的鼻尖落在他正正落在他脚尖前的地上,仰起了一阵沙尘。茹日娜收起手里的鞭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转身拿了酒囊灌了了一大口酒。 “哈哈,老三,叫你乱说话,看看,得罪人了吧!要我说这些娇滴滴风一吹就倒的女人有什么滋味,还是咱们部落里的够呛够辣。”坐在茹日娜对面的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比其它都要年轻些,却被叫做老二的男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大笑。边笑着还一把拿过茹日娜手里的酒囊,就着刚才她喝过的地方,也灌了一大口。 “哈哈,是,是,是我老三不对,咱部落不是还有茹日娜这样的美人嘛!以前那是咱没碰到过,算我老三没见识。”老三刻意谄媚的语气里加了浓浓的调笑:“不过,他妈的,老三我的就算女人没有百八十个那大个对折的数总是有的,可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那还真是没尝过,这修罗王的女人,不知道是啥滋味!” “那王皓虽说是咱敌人,但怎么说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老三,我和大哥一样的话,这个女人,不许你动。”一直沉默这没有说话的老四也开口了。 “什么王皓不王皓的,他这次来,难道咱还会让他活着回去。汉子都死了,这女人还能留着,” “就是要杀,那也要全须全尾的杀了,我老四还会给他们夫妻挖个坑,好好的埋了。” “假好心,穷讲究......" 沈璇有些焦躁的闭着眼睛听着那边愈加喧闹的声音,把身体更往兽皮里缩进去,连真个脸也都埋了进去。那个老三自看到她开始就眼里含着深重的欲念,若不是那个老大还有老四在压制着,她现在的处境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可如今肉在在砧板上,又能如何呢,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似乎对杀了阿皓这件事信心十足。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都是他们夫妻这次绝无生路。 原本沈璇一直等着王皓快些来救她,此刻却是希望他不要来了。不要因为我的愚蠢而给你带来危险,可她却又如此的明白,那个傻瓜,他是一定会来的,不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更因为他......爱我。 没错,她虽然以前还不是很确定自己对王皓的感情,却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王皓的是爱着她的,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少,虽然这个傻瓜从来没有说过爱。可他看见自己时会不自觉的微笑,会眼睛发光,会下意识的追逐者自己的身影,拥抱的时候满足的像抱着全世界。若说不一般的人生阅历给了她什么最大的好处,那就是生活的经验和对人心的洞悉,而最大的坏处就是太过保护自己,受过了伤,就下意识的学会了给自己留有余地。所以,才会这这样的时刻才发现爱。不知道由何时而起,由时间累积而成的感情,平时不露痕迹,待到发觉时,已是汹涌满溢。 借着皮毛的掩盖,手摸到了怀里的尖锐坚硬,有一种抓住最后稻草的安心。这是她被茹日娜劫持是小心藏起的,一只小小的尖利的副钗,不太起眼,但是无论是用来杀人或是,自杀,相信它都是能够胜任的。 她沈璇,从不是什么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这些人不知道,她也是学过武的,女子力弱,当时她学的两套功夫,一套是强身健体的,而另一套就是杀人自杀的技巧。 强身健体的那套是洛嬷嬷教的,而另一套则是由她的母亲周氏亲授,她还记得当时母亲说:“璇儿,这套武功只有三招,一招诱敌,一招杀敌,若没有成功,那第三招就是自杀的招数。边疆危险,这是你祖父当年特意为了我们几个女儿创的。如今我就把它传给你。娘相信你是用不到的,不过是娘的一点念想,想把这三招能一直传下去,咱也弄个传家武艺,而且只传女不穿男。”沈璇知道周氏是怨念周老将军没有把那套周家祖传的刀法传给她,还说什么只传男不传女,所以偏偏也要弄个传女不传男的名头,当时只是半开玩笑的一件事,没想到如今怕是真要用上了。 隔着衣服握住坚锐的钗,勉强让自己沉入睡眠,不论怎么样,也要先让身体好起来,虽然她现在的状况比表现出来半死不活的样子的要好,但是也还是虚软无力,现在也只希望在阿皓到之前,能恢复体力。 65、第 65 章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的流逝,沈璇被带到这个古城的大殿已经有三天了,而这第三天,眼看就要过完,日已西坠。到了今天,茹日娜和四人组都显的有些焦躁,这样的心情估计和在深夜里等楼上掉下另一只鞋子很有些相似,而这只鞋子,终于也快要落下了,因为负责今日出去侦察的老三一脸兴奋的回来,言道已经远远的看到王皓赶着车往这边来了。 五人对视一眼,互相打个眼色,那老四身影一闪就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老三抢先了茹日娜一步走了沈璇身边,半搂着把她劫持住,嘿嘿笑着拿了一把匕首在她身上到处比划。不过沈璇似乎的太过虚弱的缘故,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虚弱的反抗对一个大汉来说轻飘的像是挠痒一般,而且似乎是气怒攻心,脸色一阵潮红之后就瘫软的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慢了一步的茹日娜站在旁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心里暗骂:这个色鬼,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着女人,而且一个半昏迷,等下就要死了的女人,也亏得他有兴致。又见老三虽然是在暗暗沾便宜但是刀锋一直不离沈璇颈项,心脏等命门处,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夕阳透过古城被岁月风化侵蚀而成的孔洞,斜斜的照进这个残破的大殿,今日的风又特别的大,黄沙弥漫,那些本就不甚清晰的壁画在光影斑驳和沙土迷蒙里更显的光怪陆离。整个大殿飘荡着躁动和不安,一触即发的危险气场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里。王皓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进到这个大殿的,踏着落日的余晖,于猎猎狂风中他慢慢走来,金红的光芒在他玄色的身形边漫出模糊的剪影,所有表情都藏逆光的阴影里。 待到他完全进入了大殿,众人才第一次看清这个提起名字都能让西北抖上三抖,出来名的冷酷无情的嗜血将军竟然是这么一副好相貌,不是目若朗星,眉飞入鬓这样俊朗的好看,而是一张有些男生女相的美人脸,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袭普通黑衣,就能把此处的断垣残壁,落日风沙站成一副绝美的画。 在场几人连最为沉稳的老大都呆了一瞬,若不是沈璇还被劫持,在他们慌神的时候,就够王皓的剑吻上颈项了。 王皓拎着犬戎王储进来是就见到这么一幕,璇儿正被劫持着,脸色惨白,嘴唇开裂,看到自己时眼里闪过闪亮的光芒。但明显只是强撑着,因为她嘴唇微动,看口型明显是叫了“阿皓”但是声音却完全听不见。而劫持这她的那个男人,先是满眼惊艳□□的看着自己,后回过神又故意挑衅的拿匕首在璇儿脸上滑动。 王皓的握紧了腰侧的剑,若没有衣衫阻隔就能看到,他的手上因为太过用力已经青筋毕露:“不可饶恕,他放在心上那么小心翼翼呵护的人,如今竟然是这般奄奄一息的摸样,不只是这些人,连自己也不可饶恕:王皓,你是多么无能,竟然连心爱的人都不能好好保护。 不过自责是以后的事,现在要做的是救回璇儿,然后把这些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王皓,把我们主人送过来,不然这个女人,马上让她血溅五步。”站在最前面的大哥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越来越冰冷,杀气越来越重,先前那一瞬的迷思早不知被抛那里去了,此时他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那血腥杀气,而王皓原本拎着自己主子的手改为了掐着他的喉咙半提着,主人应该是被喂了什么药,一直昏迷着,但是脸色却因为呼吸困难开始变得青白。这个时候还是先把主人救到手,免得真这么被掐死了。 “先把我夫人放了。”王皓的视线只放在沈璇身上,相比在场几人死盯着他,他简直是对他们视若无物。 “你先把主人放了,不然......”茹日娜一鞭子抽在沈璇面前的地上,虽然语未尽,但是什么意思傻瓜都明白了。 “喂,你小心些。”老三此时还劫持着沈璇呢,茹日娜那一鞭扬起的尘土也难免落了一大半到他身上。 “小子,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们主人,别的长的一副女人样就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惹恼了老子,让你和你家婆娘一起去做对鬼鸳鸯。”老三盯着王皓的脸猥琐的笑:“你这样的绝世美人,若是肯费了武功伺候老子,老子都是能考虑放你们夫妻一条命的。” 老三如此不知轻重的话,在场的其他人就是和他一伙的都觉得丢脸的皱起了眉头。 “哦!是吗?”王皓放软了声音轻轻说,带了些低哑诱惑的声音游丝般绕过人耳际,让听到人就仿佛被一片羽毛轻轻的挠到心头。说完他缓缓的勾起嘴角,带起了一抹含着三份清冷七分危险的笑意,那样的笑容,有一种让人明知危险还要沉溺的冲动。而原本就耀目的容颜更是仿若被点亮般的灼灼生辉。 最为好色的老三已经看呆掉了。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原本一直被认为虚弱到半昏迷的沈璇手上金光一闪,重重的拍上了老三的胸口,就着反作用力向侧面滚了几滚就滚出了三米开外,反应过来的茹日娜跨上一步一鞭子甩过去,打在沈璇腰背处发出“啪”的一闷响,虽然这鞭伤了沈璇,她却已经来不及把人重新抓回手中了。 因为在沈璇动手时一直专注于她的王皓在收到暗示后也同时发难,手里掐着的犬戎王储狠狠的往老大的方向甩去,自己则一剑快若流星般向挡在他和沈璇前面的老二急刺,凭着只攻不守肩膀生受的老二那一刀,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在老二颈项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然后赶到沈璇面前帮她挡下了茹日娜的第二鞭。 在此电光火石间,细作们老二被抹了脖子绝无生路,老三胸口正正的插入了一支闪烁着华美光芒的金钗,眼看着也是活不成了。藏在暗处的老四不止为什么还没有出来。而王皓虽说也肩膀重伤,但是他以战斗力来说,对付剩下的茹日娜和老大并不算大问题。 至此时,形式完全逆转。 老大扶着那王储和茹日娜对视一眼,两人站到一起警戒的盯着王皓。 “我们要的人,都已经到手了,今日就此别过。”老大最终还是觉得事不可为,能一招就杀了老二的人,他实在是没信心可以拿下,再说主人也已经救回来了,最主要目标已经达成,还是就此罢手比较好。 “阿皓,他们还,还有一个人藏起来了。”沈璇虽然先前是有些在装虚弱,但是一番动作也的确耗完了她最后的体力,况且还被茹日娜抽了那一鞭,此时完全无力的被王皓抱在了怀里,连说话都是强撑着一口气,说的气若游丝,说完就彻底的昏迷过去了。 “老四,出来吧,咱们走。”老大一听沈璇连他们最后的底牌都掀出来了,终于把最后的那一点小心思放下,招呼走人。 “想走,想的容易。”王皓话音刚落,老四就被暗中潜入的黑山甩了出来。“黑山,帮我照看夫人一会儿。”把沈璇轻轻的靠在墙边,王皓提剑往仅剩的两人走过去...... 66、第 66 章 沈璇觉得头很重,好像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耳边不断说话,却又听不清楚,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璇儿,璇儿,来喝点水。”一阵甘甜顺着喉咙而下,只是,实在是太冷了,冷的整个人一个哆嗦,倒是清醒过来。 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昏迷了很久,但是此时她正被王皓抱在怀里坐在马车上,那应该只是短时间的昏厥。只是...... 沈璇连忙撑起身来,一时不查拉扯到腰背上的伤口,被疼的呲牙咧嘴,不过闻见王皓身上那么重的血腥味,她也顾不了自己的这点小伤口了。 “璇儿,快躺下,不知道你身上有伤吗,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看着沈璇脸上痛的一阵扭曲,王皓脸色难看的说道,语气近乎呵斥。 “王皓,闻闻你自己身上,你是想把自己血放光是不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他只有肩膀受了一刀的,可如今虽然天还黑着,她看不清楚具体伤势,可只闻这满车厢味道,还有刚才坐起时摸到的粘腻感觉,她就知道王皓身上有好几个出血量很大的伤口,而且还是没有好好包扎的那种。混蛋,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 不理会“我没事,不都是我的血。”这样无力的辩解,摸到火折子点亮了车内小矮桌上的蜡烛,因为王皓穿的是黑衣,就着蜡烛的光也看不太清楚具体伤势:“衣服脱掉。”沈璇寒着脸道。 第一次看见沈璇这个样子,王皓倒是一愣,然后就笑开了,也不说话,只是笑着除掉了衣物。 他身上除了肩膀处,还有前胸,手臂各一条伤口,伤口较长,但幸好不深,也有一道鞭痕,只是擦破了皮,最严重的是后背一个伤口,解开绷带,那是个用匕首刺入而成的伤口,皮肉翻卷狰狞。 马车上本就备有烈酒伤药等物,沈璇小心清理了伤口后有给他细细的包扎好了,又在一个包袱里翻出干净衣服给王皓换上。 期间王皓一直安静的由着他折腾,见她忙完了,才又握了那双还沾了写血迹的手,就要把人拉回怀里。只是知道他胸口有伤,沈璇哪里还会再靠进去。 “车里颠簸,你靠我没伤到那边就是了。”没有伤到的那只手还是强硬的把人拉回怀里去了,璇儿背上还有伤,怎能靠在坚硬的车壁上。 “若不是我太过自以为是......”沈璇有些愧疚的低声说。 “若不是你留下了这个犬戎细作,又配合我把那些亦真亦假的消息给他们传过去,我们也没法赢的这么快,按原先的预计,若是蛮人方面不退兵,这仗至少要打三五年。璇儿,你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笨蛋。安慰人的谎话都不知道说的真一些。”沈璇低声抱怨,感到头顶被王皓用下巴缓缓磨蹭,不知为什么,眼泪就这么成串落下,擦都擦不尽:“虽然你.....你就是个笨蛋,但是,我还是爱你。”带着哽咽抽泣的声音模糊不清。 当然,以王大将军的耳力,他还是能听的很清楚的,“璇儿!”一脸的惊喜莫名:“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混蛋,明明听见了,你以为表白什么的,很有趣吗:“没听见就算了,我困了,要睡了。”把发烫的脸整个埋起来。 害羞着害羞着,就真的想睡了,到意识开始朦胧时:“我也爱你,璇儿!”耳边传来低语。 等到了第二天,沈璇看着马车后头跟着的骆驼上竟然还绑着犬戎王储,茹日娜,老大竟然还有那个老三,不由非常惊奇,这几人都昏迷着,除了那个王储,其他人都面目全非,特别是那个老三,沈璇不小心看见他裆部一团浓重的血迹,这个位置的伤,估计这位以后是再也感受不到蛋疼了。也许这家伙会更乐意当时被自己一钗给戳死也说不定。 ”这家伙怎么没死,你后背那道伤口就是他刺的!”沈璇向扶着她的王皓问道。 “金钗毕竟质地软了些。”或许他下次该送给璇儿几支能够防身的钗。 “哎?”竟然是这样乌龙的理由,原来金器用来做武器那就是个废啊!不过阿皓竟然把这几个都活捉了,难怪搞的身上都是伤,毕竟这几个即使武功不及阿皓,但是拼死一战的话,当然又不一样。不过之后沈璇也对原本想着报复回来的事决口不提了,到了军中,为了他们藏着的秘密,他们怕是会被拷问的生不如死。 虽然他们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但是王皓是主帅,擅离职守本就触犯了军纪,也就不敢慢行,一路都是快马加鞭往回赶,还好这次除了用来交换的王储完整带回,还有三个细作做赠品,这个擅离职守也能用去执行机要军情搪塞过去,也就不必太过担心。 回到凉城时再月黑风高时,沈璇又被王皓悄悄的送回了房里,然后没有停留的连夜往军营而去。 而洛嬷嬷和绿浓几个也不愧是沈璇带了这么些年的心腹,当夜她被劫持后,洛嬷嬷除了派人给王皓送信后就马上宣布夫人被刺客惊吓到了,需要静养,大家夫人这血腥场景吓到,这一养养个十天半月也是正常。沈璇被劫的消息除了几个心腹,消息那是没有漏出去一点点。这样的安排,往好了说,人回来了,那就是病愈,往坏了说,就算沈璇有个好歹,救不回来,也可以推说病逝,名声上总是无碍的。 “夫人,你可担心死老奴了,这些日子,我这心里,就没一棵安稳的,还好回来了,还好回来了,以后再不许做这样危险的事儿了,也都怪我,夫人还年轻,不懂事儿,我就该多劝这些,哪能由着夫人的性子,都怪我......"沈璇听着洛嬷嬷第一百零一遍的唠叨,一遍唠叨一遍抹眼泪,旁边还有绿浓,琉璃,琥珀几个边点头边陪哭的,真是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可人家一片真意,一片忠心,有担惊受怕了这么些日子,她也不好不体谅。索性把脸大半都埋进枕头里。 洛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家夫人洁白如玉的脊背一道刺眼的鞭痕,虽然伤口已经收口结痂了,但若是以后留下了疤那可如何是好,又想还好只是鞭痕,没受其他委屈,也幸好劫走夫人的是个女刺客。不得不说,还好洛嬷嬷还不知道后来又多了四个危险大汉,不然即使是平安回来,估计沈璇以后往房门口塔一步都能被她盯的死死的。 在洛嬷嬷和丫鬟们研究各种祛疤良药的日子里,悠闲而平稳的动冬天慢慢的过去,外面曾有一场怎样的细作彻底清查,沈璇是不知道了,大军和蛮人遗部多次的小规模交战,也被隔绝在了园外,第二年,那些被占的城池就开始陆续的收回来了,而直到第三年开春时,才在一片欢欣沸腾中她听到了蛮人投降请求议和的消息,这样的军国大事,具体如何一个内宅妇人是不会知道的,就是军中,打完仗的后续关于议和这些事也和他们关系不大,自然有京里派专人来谈判。 磨磨蹭蹭到一切尘埃落定已近是秋叶飘零的时节了,和双方议和的消息一起的还有军中势力更迭的圣旨。她外祖父自去年最大那场仗里受了伤身体就差些了。人是见不到的,但作为外孙女,沈璇写过信去问候,也搜罗了一些可能有用的药材。王皓倒是特意说过,不必太过担心。 到底周老将军在今年还是递了折子:说是身体不好,年岁也大了,乞骸骨。年老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圣上猜忌,激流勇退吧。果然皇帝对于周家经营多年的西北也是不放心的,乞骸骨的折子很快就准了,不过对如此大功的老将,也总要有个交代,一个忠勇侯,一个靖平伯的爵位,一个公主下嫁给周家嫡次孙,也算是风光体面了。然后就是大舅舅调任两江总督,一番折腾,周家在西北军中的势力算是被打散大半了。 而和上辈子一样的,接任西北军方最高长官的果然是王皓,因军功,也被封了个安定伯的爵位,而他此时都还不到二十五岁,算起来,倒是比前世提前了好些年。 此后一年,王皓终于可以不住军营了,他们在西北的这个家,总算是有男主人了。正在他们盘算着,也许这个家还需要再添上几个小包子热闹一下的时候,京里倒是热闹大发了。 一件彻底颠覆沈璇前生所知大势的事发生了。 67、第 67 章 自从蛮人打败以后,西北也终于有了安稳的日子。四合居里有了主人,这两年自然也慢慢的布置了起来,虽没有京里住宅的富丽堂皇,也不及江南水乡的纤巧优雅,但胜在舒适天然。 粗石的台阶疏疏的种了些沿阶草,于石缝里娇怯怯的露出几点绿意,还沾染了些晨露,实在是青翠可爱。不过这些小草虽然可爱,却容易不小心滑脚,沈璇不禁多分了一分心在脚下。 “最是一年春好时,这冬天一过去,真是看什么都可爱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一连下了几场雨,难得今日晴好,沈璇在房里闷了几天,终于能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出来感受春光明媚。今日她一袭勾桃花薄罗衫配紫绡绣蝶千纱裙,几支犹带晨露的碧桃被偏挽在堕马髻上,在加一对青玉琉璃雕花耳坠子,打扮简单却清艳之极。 “要我说啊,不是冬天过了看什么都可爱,是因为将军把咱们西北平定了,这太平盛世的,人也活的舒畅可爱了。”泽兰笑盈盈的扶着沈璇陪着说话,见今日沈璇心情颇好,就凑趣的不轻不重拍了个马屁,果然提起将军,夫人的脸上笑容就更明丽了几分。她和冬葵,空青,苏叶也跟了沈璇差不多了两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前段时间都提成了二等丫鬟,只可惜了当时被刺客杀死的木香,辛夷,枫茄没能等到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当时的事,除了沈璇身边的几个亲信,真相再无人得知,这些小丫鬟,当然谁也想不到枫茄就是那个刺客,只当木香,辛夷,枫茄她们三人是一起被杀害的。她们虽是买断了终身的,但是后来沈璇还是给她们家人送了一大笔银子,就说是谢她们忠心护主,也就是因为这个,让家里上上下下对这个女主人的忠心度又大大升了一个档次,特别是和她们同一批进来的丫鬟小厮们。 又因为沈璇一贯是只要伺候的人守好本分,她就是极好相处又出手大方的,她身边的丫鬟们也就显得鲜活的多。这不,见泽兰讨了好,空青也不甘示弱:“要说将军,那真是咱们西北百姓的大救星呢,奴婢娘上次来的时候就说了,村里说要给将军立长生祠呢!村里人知道奴婢是将军府里伺候,哪个不高看一眼,都是沾了将军和夫人的福气。” “没规矩,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还长生祠呢,再说下去倒愈发的没边了。”府里人对阿皓有崇敬之心是好的,可这些自夸的话说的太多就未免让人觉得轻狂了。“走,咱们去前面,前些天不是说琴房已经建好了吗,今儿个去试试,”沈璇慢步往前。 泽兰见空青讨好不成反而讨了嫌,偏开头隐隐一笑。夫人现在屋子里的大丫鬟只有琉璃姐姐和琥珀姐姐两个,自前些日子偶尔听绿浓姑姑和夫人说她们两个年纪也差不多了,是不是从下面提两个上来先带着,她们四个就都上了心,只是不知最后会是哪两个上去。 泽兰边想着边慢慢走,还要注意沈璇这边,这一小段路真是一心多用,倒是觉得没走怎么就到了。 眼前新造的琴房建在一片竹林边,屋子不大,整间用大块石头砌成,屋子下面还埋了一口大缸,这石屋隔间里还悬挂了铜钟,听说这样造起来的琴房在里面弹琴,琴声通透不散,最是绝妙。这些是不是真的泽兰是不知道的,但是要说将军对夫人的好,那真是满府里没人不明白的,像是这间琴房还有那莲花池边的画室,就是因为夫人喜欢偶尔弹琴作画,将军特意自己画了图找能工巧匠建的。 别说是这些丫鬟,这里连沈璇都是第一次来,碎石小路,竹林石屋,阳光斑驳,风声絮语,推门而入只见墙上挂一古琴,蚕丝为弦,犀角为钮,漆光尽退,琴身斑驳而木色深暗,极是古朴典雅。净手后抱下来放到琴台上,折身跪坐下,伸手轻轻拨弹,琴声清越若凤鸣,王皓的品味那真是没的说的,他也一贯比较喜欢在这些风雅实物上下功夫。 很多时候沈璇就越觉得他前世的时候,会放弃在西北的权势,放弃王家当家人的身份辞官跑回扬州老家教书,应该并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心之所致。 说到底,这就是个任性的家伙,他可以上战场热血拼杀,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最终的目标毫不顾忌人命和自己的名声,也可以在战后的现在把公务基本都推给下属处理,自己琴棋书画诗酒花的逍遥。王皓的骨子里,他不像一个军人,也不像一个官员,而更像是个诗人,像是个隐士。忠于自己的心和情感,活的肆意纯粹。 “说穿了,不过是个大孩子吧!”想着想着,不由的轻笑出声,又觉得自己这样其实也挺傻的,手里不紧不慢的弹着《春江花月夜》虽然不应时也不应景,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开心就好。 可原本这是个美好的清晨,弹弹琴逛逛花园,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午间的菜色,却在一曲未了时,绿浓就急匆匆的来叫人。她现在是沈璇房里的大姑姑,这原本应该是小丫鬟的事,可今天偏偏是她亲自来。 “夫人,将军说有急事。”绿浓伏在沈璇耳边说:“怕真是有什么大事,将军的脸色很不好,”虽然王皓在外面有修罗王的称号,但是现在毕竟不打仗了,又是在家里,一般是会温和很多。再说他的冷脸绿浓跟了沈璇这么久,看的多了,多多少少也习惯了一些,现在能让她说一句脸色很不好,那就是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事了。 匆匆赶回上房,进了内间就见王皓坐在临窗的炕上,皱着眉头不知道再想什么,见沈璇进来了马上挥手让房里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不是一大早和崔大人登山赏春去了的吗?”沈璇捧这茶盏笑问,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赏个春能赏的脸色冷凝的回来,而且看现在的时辰,不要说登山,怕是山脚都没到就往回走。 “刚刚得到的消息,皇上禅位了,二皇子着日登基。” 王皓的话音刚落,沈璇就马上不能这么淡定了:“什么,皇上禅位于二皇子!”手里端着的雨过天青小茶盏失手落下,因地上铺了厚厚的长毛羊绒地毯,茶盏倒是没有碎掉,只那残茶把上好的羊绒污了好大一块,在一片洁白里倒更显面目可憎。 “确定是二皇子,没有听错吗?不是三皇子?”沈璇苍白着脸,一叠声的问。此时她的心里,一句翻江倒海都不足以形容其震惊,二皇子?怎么可能是二皇子? “怎么可能在这么重要的消息上出错。”王皓见沈璇白这一张脸的样子,走过去把她揽到了怀里:“别担心,虽然沈安璧和三皇子那边有些牵扯,但到底他是大房的,又是过继的晚辈,于岳父大人的影响不大的,于沈家的影响也有限。” “你说沈安璧和三皇子有牵连?”原本就处于震惊状态的沈璇,听到王皓这么说,猛然回头盯着他问。 “你不知道这件事?”王皓原本以为她是担心家里因为沈安璧和三皇子交好而受到牵连,但是怎么璇儿又像是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样子,那刚才何以如此震惊? “不知道,按爹爹的意思,咱们这样的人家,何必拿家族的未来来搏一时一朝的富贵,沈家一贯是不参合皇子之间的事的,没想到沈安璧竟然去和三皇子交好!”前世皇帝明明是立的三皇子为太子,也没有禅让什么的,太子是今上死后即位的,而且前世也没有沈安璧和三皇子交好一说。 沈安璧是怎样先不管,可为何连天下大势都改变了。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真有那么大的影响?还是说这其实是个平行空间,命运的丝线错综复杂,某一时刻某个不一样的念头,就可能让终点截然不同。这么一想心里倒是松下来了,不同才好,要是命运既定她就该哭了,至于谁当皇帝,这和她又有这么关系呢。 看着王皓还有些疑惑的眼神,沈璇靠着他低低解释:“爹爹的来信曾经隐约提到过,三皇子一系的势力在朝中大涨,眼看着立他为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怎么转眼间就是二皇子要登基了?”这些都是真话,就算沈璇不是重生的,就按今生的一切推断,二皇子的机会也是远远低于三皇子的。 “怕就是因为三皇子的呼声太高,所以二皇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逼宫了。”王皓附在沈璇耳边轻轻的说。皇帝正当壮年,而前先前连太子都不立,怎么可能说禅让就禅让,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自己其中的猫腻。而能让皇帝下禅位诏书的,也只有用武力威胁的兵谏了。 王皓先前脸色皱眉也是因为他作为西北军队的统帅手握重兵,此时他的立场就变的重要而危险。兵谏的来皇位的帝王,往往最害怕的就是别人也用这招来对付他。 而沈璇凭着上辈子的身份地位,她还知道一些宫闱隐秘。二皇子的母亲,是宫里乐司里的一个舞姬。舞姬们不像是嫔妃,她们其实并不算是皇帝的女人,因为有必要的时候,歌姬舞姬会被皇帝用来招待或赠送大臣或是友邦。而被皇帝一夜宠信耍了手段有了孩子的那个舞姬虽然在二皇子生下后被封了嫔,但是皇帝明显不待见她的心机和曾今舞姬的身份,所以对这个女人是一直冷落的。而这位舞姬也是大胆,深宫寂寞下竟然敢和人私通,被发现后自然难逃一死,而二皇子的身份也变的暧昧起来。 皇帝开始怀疑这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要说杀了他,毕竟这个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可若他不是自己儿子呢?难道让一个野种享受属于皇子的尊荣,两厢一拉扯,皇帝索性就当没有这孩子,不杀他,也不把他当儿子,直接无视了。及至二皇子子,因为和皇帝极为相像的长相而被洗清了可能是野种的嫌疑,又被无子皇后一派拉出来当旗子,大家才知道原来还有二皇子的存在。 前世的时候,登基的是三皇子,所以才有这些消息流传出来,这样的丑闻实在是对感和自己挣位的二皇子一个最好的打击,而今生是二皇子快要登基了,这些隐秘怕是会被永远尘封了。不过由二皇子的经历想想,他能做出逼宫夺位的事,其实也能理解。 深宫里一个没有母亲且血统存疑的孩子如何挣扎的才能活下来,没有经历过的人,绝难体会。而经过了那些低到尘埃里的日子,他有如何能忍受自己失败后再回去那样的日子或是连命都没有呢!仔细回忆,上辈子好像因为西北战事的吃紧,各地的守备军还有京城的禁卫营都送了抽调了大批的人到西北军营,所以那时候二皇子和支持皇后二皇子一派的司马家是有心无力?而如今西北战事结束的比较快,用的也一直是西北军,并没有从京城禁卫抽调人马,所以在三皇子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二皇子就直接动手了? 虽然这些都是推测,但是沈璇觉得其中可能应该还是很高的,如今事情已成定局,王皓在西北握有全国数量最大最精锐的部队,甚至若他支持三皇子直接出兵“讨伐逆贼,拨乱反正”的话,成功的可能跟还是挺大的,所以这时候王皓的态度就尤为重要,这估计也是他今日脸色这么差这么烦恼的原因。 沈璇这么一猜,倒是十有八九都被她猜中了,王皓自得到后其实已经跟幕僚商议过,按幕僚他们的意思都是按兵不动,但是王皓自己,却有些犹豫。当然他还没脑抽到犹豫要不要帮三皇子一把,他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军权交出去。虽然幕僚们都不是很支持这样的想法,但他以前和沈璇写信时基本无话不谈,虽然这是外面男人是事情,他却习惯的回家想听听妻子的想法。 “阿皓,既然都有消息到咱们这里了,京里怕是大事已定了吧。其实你自己不是也已经有主意了吗!”若是同意幕僚们按兵不动的法子,他就不必再这么一脸严肃的回家和自己谈了。”再说你前些日在不是还嫌这边公务太过繁忙,春日风沙太大,酒过烈失了香醇,想赏花却满目杂草。”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沈璇乘机吐槽,这家伙一闲下来就变的娇惯了,也不想想自己打仗时席地而睡,吃粗糙干粮喝泥浆水的日子。 “没错,没错,我当时本不是为权势而来,又何必为了权势而赖着不走呢!咱们回京恭贺皇帝陛下登基去,到时候把这摊子甩了,岂不是一身轻松。我如今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奈何就是战场刀剑无眼落下一身伤病啊,只能卸甲归田回乡养老去了。”王皓这会儿倒是越说越高兴了,抱着沈璇直接歪倒在炕上的大迎枕那,沈璇倒是被他忽然的往后倒吓一跳,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肚子,见躺稳了,就直接招呼了王皓几下粉拳:“毛毛躁躁的,都吓到我了。” 王皓只当那几下是按摩松筋骨了,抱着人就顺手散了沈璇的发髻,抓了一缕在手里把玩着:“璇儿,你上次不是还说喜欢扬州吗,其实除了扬州老家,我在苏杭也有别庄,到时候我们可以到处换着住,等闲下来了,还可去看看各地风光,我看你的山水画的总不及园景花鸟好,就是没亲历过的缘故,就该出去多走走的。” “噗!”看王皓由原本的一脸冷凝严肃到现在这副似乎脸都在发光的样子,沈璇趴在他胸口不禁笑出了声:“若是让人看见咱们一贯冷脸的大将军现在这副样子,阿皓你的形象可就毁了哦。”伸出手指刮了几下王皓的脸,嗯~皮肤这么好!真嫉妒,她自我感觉自己这几天皮肤都变粗糙了,都怪他,再用力戳几下。 “谁耐烦理那些人。”王皓有些不耐烦的冷哼,顺便把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拉下来,握住捏捏揉揉。他长的太好,从小投在他身上的各种眼光就特别多,以前他是温文中带着疏离的贵公子面具,后来从军了就索性一直冷着脸,在加上冷漠气质和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血腥气,别人自然不敢靠近,幸而他还有至交好友,有倾心相许的妻子,不必一直挂着面具过活。 “哎,若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就好了,可惜到时候新皇登基,不论他心里怎么想,总是要做做样子的,你既要把兵权交出去,他总要做的面上好看的。不说官居一品,也总要封个高位的。”再说以阿皓的能力,又年轻,新皇登基总要人做事,能不能放过这个劳力也还难说。 “璇儿,我和你说过吗?我小时候曾和我娘说过不要当官,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代大儒。”因为当官的父亲总是借口太忙而没有时间陪伴妻儿,他当时总是很羡慕他启蒙先生家的幸福温馨。这些事情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想起过了,后来娘死了,后来自己不耐烦继母的手段百出,孤身一人到京城求学,一天天的,越来越冷漠,少时的想望也不知抛哪里了。 难怪上辈子也是将军不当直接回家教书去了,虽然那时候他教的是行军布阵,和大儒实在是关系不大。“大儒?你能不能当大儒我是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是一定要你教的。”沈璇在他胸口撑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68、第 68 章 “哦?谁啊?”王皓带了些好奇的问着,并不是太经心的模样,但是看着沈璇脸上越发甜蜜幸福的笑容他忽然的灵光一闪,然后就是整个人都僵硬了,眼里带着忐忑和巨大的惊喜看向沈璇:“璇儿,孩子,你是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你有了?有我们的孩子了?”他看上去极想伸手去摸摸沈璇的肚子去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又紧张的不敢动弹,这时王皓完全忘记了,就是有孩子他现在去摸肚子也是摸不出什么来的。 “阿皓你真聪明。”沈璇轻点了一下王皓的额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又把自己的手伸过去给他,刚才这个笨蛋只想着要不要去摸摸肚子,完全忘记自己其实还是会一点粗浅医术的,是不是怀孕了,把一下脉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然后呢?然后就是某个家伙自己把脉确认了他们的宝贝已经两个多月大了,而且一切都好,就这样还不放心,王皓小心的把人扶起来,自己开始在放进里转圈:“我于医术实在说不上精通,受伤包扎什么的还好说,这喜脉以前只在书里看过,真的上手摸这也是头一次。”说着又忽然有点脸色发白:“我先前忽然靠下去不是惊到你了吗?不行不行,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失去理智的准爸爸,真是这个世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了。 待到请来的两个凉城有名的妇科圣手皆称夫人身体很好,只要一直好好调养,这胎是很稳的,王皓才放下了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怕是在孩子没有好好的生出来之前是放不下了。 夫人孩子身体没问题,就又有别的问题让人忧愁了,王皓用极轻的力道小心的摸着沈璇还是很平坦的肚子,眼里都是担心:“从凉城到京里,路途遥远不说还不好走,你现在是双身子了,这一路要是受不住怎么办。”可又一想,要是等生完孩子再回去,那路上一大一小岂不是要更加辛苦。他既然决定要交回兵权了,就像璇儿说的,皇上就算为了做的好看,也会尽快封个高位让他赴任的。 “等新皇要登基的明旨过来,你再写至休的折子,然后京城那边传回旨意到这里,总要三四个月的,到时候我的月份大了,路上小心些慢慢走,总没什么大碍的。”他们虽先前戏言要回去贺新皇登基,不过不算不想干了,也总要给老板打个报告不是,还要等他批复同意,擅离职守可是大罪。而这边路途遥远,路上几个来回,时间是一定来不及的既然来不及,那就索性不用赶了。 朝廷关于新皇登基的明旨是在大半个月后才到的,随着传旨太监回去的,还有王皓致仕的折子,新登基的正熙皇帝倒是有耐心,还玩了一受三推四请的,说是西北实在离不了将军,若将军身体不堪繁忙公务,那朕就给你找个帮手,致休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拜托,你继任者都送过来了,还假客气什么,没办法,又快马往京城送去折子,大意是:实在不是我不想给皇帝陛下你尽忠,奈何前几年打仗时受伤颇重,现在那些暗伤旧伤都发出来了,一副我内伤了,我半死不活了,强烈要求更换工作岗位或下岗修养的架势。 这一番折腾终于给批示下来了:既然你说你身体实在不好,皇帝陛下我也不是那不体贴下属的人,领兵这样的辛苦差事就不要干了,给你调回京城,反正你军事上熟悉,那就当个兵部尚书吧! 虽然现在结果是出来了,可多了中间那一番转折,到如今沈璇已经快要八个月了,按时间算,要是现在启程,那这个孩子百分百是要生在路上,他们哪敢冒这样的风险,自然是要待到孩子生下,昨晚月子一切平安了王皓才回去,借口也是现成的,公务交接嘛!至于沈璇和孩子,就更要多留一段时间了,总要等孩子过了六个月才能启程。 “哎,你说要没有没中间多跑那一趟,现在我们都已经回京了。”轻轻抚摸着已经很大了的肚子,沈璇向站在旁边给她递手趴的绿浓说道。当时告诉阿皓怀孕了的时候还是春天呢,现在都入秋了。 “要我说,夫人晚些回去未必不好呢。”绿浓挨近了沈璇身边低声说:“若是回到了京城,夫人又有孕在身,将军身边没人伺候,到时候若是老夫人送了人来,到底不好推。再说奴婢虽当时直接过来西北,没有在王家待过,但是也听琉璃那丫头说起过那位杨氏老夫人,到底不是亲娘,巴望着咱们家将军不好,对着夫人也是面慈心狠。虽说夫人来时留了红淡在那边经营,可到底自己出来这么些年,到时候回去了,房里还不知道这么样呢,女人生孩子本就险,若是要在那样让人不放心的地方生,那就是险上加险了。像现在这样夫人生下小少爷再回去,那岂不是更好。” 这还没出来呢,你们就一个个的小少爷小少爷的叫上了,若她是个女孩,可该生气了。” “夫人这肚子,看着就像是小少爷。” 说着说着绿浓便见自家夫人“哎呦”叫一声,却原来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在哪里练拳脚呢,看着肚子时不时的鼓出来一小块地方,主仆两人都不禁笑了。 ”看,小少爷自己都应了呢!最近倒是越发的爱动了,一定是个健壮的。 “这小东西,先几个月还好,这两月可没少折腾我,真是个来讨债的小冤家。”口里虽这么说,这看着肚子的眼神却是不知有多温柔。 “夫人还真别说,小少爷这样的可算是乖巧了的呢,也就多动动,奴婢怀了小石头那时候,真是吃什么吐什么,生生的给磨去半条命了。”绿浓说的就是她和沈管事去年刚得的长子,娶了名字叫沈磊,小名就小石头小石头的叫着了。 “要说起来我还真是挺像生个女孩的。”要是像阿皓的话一定很漂亮。 “总要有儿有女才算好,夫人和将军都年轻,又感情好,有的是时间多生几个呢,不过这第一胎还是生个哥哥好,以后可以照顾妹妹。像以前安瑾少爷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尽想着给夫人你留。” “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前些日子娘寄信过来不是说平裕周岁宴时抓了一只笔,把爹爹乐的不行。我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哥哥当年的也是抓的笔呢!”沈平裕就是沈安瑾的嫡长子,也是沈家的嫡长孙。 “平裕少爷以后也定像舅爷一样是个有出息的。” 两人正这样有一句没没一句的闲聊这,琉璃就掀了帘子进来了,先向沈璇行了一礼:“夫人,您吩咐的铺子和庄子的管事都来了,正在外边偏厅候着。" “嗯,走吧,扶我去偏厅。”沈璇被绿浓扶起来,略有些笨拙的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虽说清理核对账目,敲打管事原本不是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做的事,无奈何他们过不了几个月就要走了,走前总要把这些事打点妥当,况且沈璇想着她以后怕是不会再来西北了。 她两年多前乘着这里还是乱哄哄的,很多人都要出手家财往内迁,那时候这些田亩铺子可真能说是跌破底线的跳楼价了,沈璇是知道西北一定能平的,这样的大便宜,怎么可能不沾,就很是以低价买进了大量的田亩和铺子。 到现在西北安定下来了,又开了和蛮人的互市,虽说凉城不能和经过丝绸之路的瓜城比,但也越发的繁华起来,那些前两年买进的东西算算,价格都是翻了好几翻。虽然留着更加增值,可他们人回京城了,俗话说,人走茶凉,田庄什么的留着不便打理反而麻烦,索性就大半卖掉,只留下上好的一些。 铺子当然是不卖的,以上辈子知道的,这次议和之后,未来几十年这里就再没有大的战事了,这片地方又是盛产上好药材和皮毛,蛮人对丝绸茶叶这些东西的需求也大,以后会愈加的繁盛起来,这些铺子可都是能下金蛋的。不过现在沈璇没精力也没那么多的掌柜来打理,所以除了几间买卖药材和皮货的还有茶庄和绸缎庄留下人打理,其他的也都租出去省时省心。 这次要出手的田庄和铺子比较多,当然要有充足的时间,所以这会儿才会招了各个管事的来盘点。也是最后离开前再核查一下各个管事的意思。若有刁滑不忠的也好趁早踢出去。 69、第 69 章 西北冷的早,现在虽还是九月,过了正午这段时间就出门就颇有些凉意了,沈璇如今又是双身子,底下人自然伺候的更加精细些。这不,一掀开帘子出来,空青就忙忙的拿了新作的榴花双红薄锦披风来给沈璇披上了。自怀了孩子后,这些新做的衣物就大都是石榴,百子,婴戏这些,也算是讨个好寓意。 慢慢的走到偏厅,隔断的屏风早已经架好了,管事听有丫鬟通报夫人到了,又见屏风后端茶递水的一阵忙,都连忙站起来请安。 其实沈璇今日要见的管事不止是自己嫁妆田地铺子和后来新买产业的那些管事,还有前段时间王皓给的属于他的一些产业的管事。倒不是以前王皓不信任她,而是因为他名下的一些产业实在是有些复杂,有朝廷的赏赐,有下属富户的孝敬,更多的是战利品,前两年又一直在打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财产. 而且这人一向不太看重这些黄白之物,按沈璇的话来说就是一身贵公子的臭脾气,嫌弃这些俗。现在要回京了,这些东西总要弄出来的,一部分运往京城一部分送回扬州老家,总要有些安排。索性一次性的全部整理出来,把账本交给自家夫人后直接做甩手掌柜了。 当时粗看过账本,沈璇还真是被账面上那些奇珍异宝和那两百多万两的巨额财产吓了一跳,不过想想他在西北这么些年,打过这么多仗,这些还真不算多。那些蛮人生活状况是不好,土地和气候不适宜农作物生长,但是不表示他们没钱啊,不说那些珍稀的皮毛,药材,他们那里可是有一座金矿,王皓整锅端掉的蛮人部落都有好几个了,要是他有心敛财,还不止这么些呢?要不怎么说战争财好发呢。 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么一大笔财产,他自己又是无心打理的,却干净的出乎意料。她前世怎么说也是在宣王府里当了几十年家的人,也自认为御下有道,也很知道些下人管事们的那些绕绕弯弯,一个个的都要往上爬,还不是为了地位,为了利益。就是她如今在西北的产业,也多多少少给了管事们一些灰□□域的,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了线又是真有能力的人,稍微贪点,她还是能容忍的。可王皓这个万事不管的家伙,怎么手底下的管事就能那么干净呢?难道是这些管事合起来做了假账,只有账面干净? 这坐下了一番寒暄问答下来,却见原本管着王皓产业的几个管事那是规矩的再不能规矩的,办事也经心,问了什么也都能回的清楚,说到那些账面的物品,他们还特特的请了沈璇派人和他们一起打理,完全是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正大光明样子,倒是沈璇自己一个稍远些的嫁妆铺子里的一个管事,报上来的帐很有些猫腻,被她敲打了一番,有撤掉了主管的职位。 过后几日,很多东西开始重新核对造册装箱,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以次充好之类的事情。这么一对比,沈璇倒是有些小郁闷了,任哪个人自己一番努力却比不上那些一点没付出的都会有些小别扭的,更别说她还处于超别扭的孕期。 “绿浓,你说说,阿皓手下那些管事什么就能清白的白莲花一般,平日里也没见他管这些事情的。我这么忙上忙下的,倒成了瞎折腾了。”想想还是不服气,找人念叨念叨。 |“将军的还不是夫人的,这钥匙账本哪一样不是在夫人手上,偏这管事还分出你我来了?”绿浓端了杯香味扑鼻的红枣茶给沈璇。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些奇怪罢了。” “这事儿奴婢倒是知道些因由,虽不一定全中,可大半那是逃不离的。”坐在矮墩子上真给沈璇捏着腿的空青抬头笑道。其实原本沈璇是没什么让人捏肩捶腿的习惯的,若是身体僵硬,她更愿意去略耍几下洛嬷嬷教的养身健体的招式。或是取散散步什么的,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大家女人平日里真是运动量太少了,这样其实于身体是很没有好处的。不过她现在属于特殊时期,越接近临盆,腿部就浮肿的越厉害,还偶尔会抽筋,有人捏捏,倒是好受很多。 不过也不敢太久,见差不多了就示意空青住手了,一面又让人小心的扶起,在房间里慢慢的散几步:“什么缘由,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典故不成?”侧着头像空青好奇的问。 “这个还真是有典故的,夫人和绿浓姐姐来的晚,不想奴婢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知道的清楚,那还是将军刚当上将军时候的事呢!奴婢那会儿听村里人说起过,说是有那黑了心肝的军需官,偷卖粮草不说,还把好好的棉衣取了一些好棉出来换成旧棉絮和芦花的,也有在军粮里掺杂陈粮霉米的。当时将军查起这件事,一气的砍了三五十个脑袋,那血......" “住嘴,胡咧咧什么,这些话是夫人现在听得的?”空青说的眉飞色舞,讲书一般,只是只讲到一半就被绿浓厉声喝止了,然后又狠狠的瞪了空青一眼。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也不顾忌这夫人还怀着小少爷呢,就嘴上没把门的又是人头又是血的,要是吓到夫人怎么办,就是夫人胆大,一点没被吓到的意思,也怕会冲煞到孩子啊。 安慰的轻拍了拍绿浓扶着她的手:“没事,我是那一点胆量都没有听到这些就会被吓到的人吗?宝宝也不会被吓到的,我们的哪会这样胆小。”又转头对真正被吓到了的空青说:“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典故,难怪那些管事们一点点手脚不敢做,怕就是被这件事摄住了。不过你也别道听途说的就随意夸大,什么三五十人的,我可不信真有那么多。”就算将在外,自主权还是比较大的,可若是说王皓随便的就砍掉三五十个军官,他还真没那么大权力,一听就是以讹传讹越传越夸大。 夫人怎么知道自己夸大了的,原本还想着把将军说的更威武些讨好夫人,没想到先是被沈璇姑姑一顿训,接着又被夫人敲打了一番:“是,夫人,奴婢知错了。”空青有些蔫蔫的回道。 沈璇看着她这样微微摇了摇头,这空青平时做事勤快,人也机灵,就是太喜欢打探消息说些各家长短的话,若只是这样倒还好,以前红淡也是八面玲珑消息灵通的很,她原本也有培养这丫头的意思,但是坏就坏在她不像红淡那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璇可没想着以后自家的人去套别人情报,情报没套来倒是让底露了出去,再说空青传的那些消息也多经她自己再加工了的。 这样的丫头,如今这四合居她一个人说了算,放在身边当个解闷的倒是还行,可回京去那就是个麻烦,沈璇可没指望她出来几年回去以后那位继母大人就能变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了。算了,这些不得用的,还是在这里找个好些的人家给嫁了吧,也全了一场主仆情分。 这边沈璇正在盘算了到底带谁回去,不带回去的又配了谁比较妥当,那边王皓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70、第 70 章 王皓难得在人前带了几分笑意,看起来是心情极好的,他手里拿了一个檀木盒子,一进屋就超斜靠在软榻走去。 “累不累?宝宝今天乖吗?”手上的檀木盒子先放在了旁边矮几上,王皓现在已经习惯经常把手放在沈璇肚子上和宝宝打招呼,每天睡觉前也会读一小段文章给宝宝听。 “刚刚还在闹腾呢!这会儿倒是安静了,可能睡着了吧?”沈璇自己也伸手轻轻抚摸腹部:“刚才进来来的时候一脸高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好事?” “你看看这个”王皓拿了放在一边的檀木盒子示意沈璇打开。 “哦?什么好东西?”看了王皓脸上略带了几分得意的笑容,沈璇就着他的手打开了盒子:“真漂亮!”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块不大的玉佩,正适合挂在颈脖处。这块玉佩被雕成双鱼合抱成圆的样子,却又不会让人想起太极,而是嘴对着嘴,尾绕着尾,别有一番相濡以沫,缠绵悱恻。整块双鱼玉佩通体润白油亮,触手微温,只一线红随着双鱼鱼尾之势缠绕,倒像是有一条红线把这两条鱼由鱼尾处连接在了一起。 “咦?”沈璇拿着玉佩仔细看:“阿皓,这是你雕的!”前些日子她就看到过王皓在拿一些玉料练习雕刻,当时还以为这只是他的又一样风雅消遣而已,可现在看到这块技法已趋于成熟的作品,哪还有不知道他那时就是为了这块玉佩在练习。 于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一块极品玉料,极品雕刻又样式可心的玉佩也只不过是一块比较喜欢的玉佩而已,可若是这是出自亲手制作,那意义自然是大不一样的的。 “这是早前在破了犬戎王帐时得到的,据说是块古玉料,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制作成型,我看到后就想拿来雕个双鱼佩,小生手法粗陋,只望博小姐一笑。”一副话本上穷书生讨好大家小姐的标准台词。 “噗!”看他一番作态,乐的沈璇笑倒在他怀里:“你这若还是手法粗陋,那些被你祸害掉的玉料不是要在哪个角落哭死了。”说实话,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他本身的艺术修养就很高,这玉佩双鱼姿态缠绕颇有妙趣,寓意又好,且王皓是长期练剑的,手上有力也能很好的控制力道,又有充足的玉料练了好一段时间,这块玉佩算的上是上好佳作了。 “阿皓,谢谢你,我很喜欢。”沈璇看着王皓的眼睛认真的说。你如此的把我放在心上,我又如何能不喜欢。 “我帮你带上。”看着妻子认真的表情和炙热的闪闪发亮的眼神,王皓的耳尖慢慢的爬上了一丝红色,连忙低头拿起玉佩转到沈璇后面替她带上。 这是?害羞了?嗯?怎么自己也有些脸上发烫!沈璇,镇定,镇定!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学什么年轻人,玩的就是心跳。 一手握住王皓放在她肩上的手,一手放在肚皮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隐约的心跳,人生若此,妇复何求。 一个孩子,你拥有他的感觉是很美好,但是想要见到他,就必须把他给生出来,这就有点不太美好了。 “啊,唔!”别误会,这不是什么不河蟹的声音,而是...... “热水,在多拿点热水进来。夫人,用力点,再用力点,小少爷就快出来了。”产婆一边鼓励一边用力的推着沈璇的肚子帮助生产。 虽然痛,但是沈璇的状态其实还好,她还有力气,也知道什么时候该用力,毕竟上辈子她也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但是即使如此她此时生产时的痛还是让她想骂娘,除此外要是能狠狠的揍王皓几拳就更好了。嗯,别怪沈璇她暴力,大概所有生产中痛的死去活来的准妈妈都会有这种心情的。 当然,那个快要当爹的家伙此时也绝不比沈璇好受,不说产房外的地皮都快要被不断转圈的他磨下来一层了,就是挡在门口的几个在每次自家夫人痛叫出声时都是压力山大,因为她们必须组成人墙防止将军大人闯进去。那可是攻无不克的将军大人的,能把他阻于门外,这种微妙的成就感让几个丫头更加卖力。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琥珀端了又一盆血水出来,就这小小一盆血水,让经历过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的王皓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夫人怎么样了,还没生下来?”赶快拦了琥珀询问。 “大人,镇定,产婆说夫人很好,小少爷就快出来了。”经过几年的历练,琥珀的木讷寡言倒是变成了稳重从容,她还是话很少,但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而且对于愚忠的人来说,她眼里的主人一向只有一个。 匆匆说完琥珀也不管继续转圈的王皓,倒了血水又打了更多干净的热水又进去,被挡在外面的王皓只能心里七上八下的,眼巴巴的看着别人进进出出。不是说门口几个身娇力弱的小丫头就能挡住他了,可即使他和产婆说他什么架势没见过,还怕小小产房的冲煞不成! 可洛嬷嬷毫不客气的一句:“就是大人不怕冲煞,以大人这样进去也是添乱。”就坚决的把他绝之门外了。王皓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确不冷静,进去也是添乱,可一听见沈璇的压抑着的痛呼,他又忍不住想闯进去,被丫鬟们挡住了又想起自己不该进去,如此循环。 也不知道继续痛了多久,随着产婆的指示,沈璇又一次的用力:“啊!”随着一阵最猛烈的剧痛,感觉那折腾了许久的孩子终于划出去了,然后就是一阵解脱般的空虚和筋疲力尽。耳里模模糊糊的是产房里的热闹沸腾。 “生了!生了!是个漂亮的小少爷!母子平安!”那声母子平安叫的尤为响亮,话音未落外面的王皓就推开堵门的丫鬟们一阵风般的刮了进来。 “啪。”杨氏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摔在了黄嬷嬷的脚下,黄嬷嬷惊的整个人微微一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记得嬷嬷你和我说,他们离京后给那边送去的,都是王皓惯用的香?”杨氏语调轻柔,可那惯用两字却难免露出了几丝牙咬切齿的味道。原本她为了能在沈璇生产时把她除掉,所以一直给她用的是加了利于身体的花汁的枯荣香,后来沈璇随了王皓去往西北,她自然没那么好心,还给他们调养身体,所以送去的是王皓惯用的那种,加了让女子绝育的枯荣根的香。 前两年果然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她倒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可到了今年一切都不顺心起来,先是王皓那个贱种越爬越高,竟然还封了伯爵,皇帝也是糊涂了,哪有让儿子的爵位超过父亲的道理。然后传来的消息就没有一条顺心的,先是被升到兵部尚书,要回京了,接着竟然就是沈璇有孕的消息。她怎么可能有孕,自己本以为她早已经不能生产了的。 虽然这个女人看上去挺聪明,在京城时自己的一些手段也只大都让她避开了,可这枯荣香是她埋了几十年的暗旗,那是是王皓自幼就习惯的香味——属于他母亲的香味,他怎么可能不再用?若他在用,沈璇又如何能避开? 原本她有了孩子,她还只以为是她中毒不深,这孩子就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可今日竟然收到西北来信,生了个儿子,母子均安。而且按寄信的时间算,王皓这一两月就要回京了,沈璇据说是要等孩子过了六个月稍大些才上路,那也最多四五个月后也会回来。 想到老爷见到这封信时那满脸的笑容,那即将见到长子长孙的满满期待,那神情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反复插入她的心。就是这样,她还要挂着比老爷更加欢畅的笑,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欢喜。 “母子均安!怎么可能母子均安!”杨氏怒极狠狠的握拳,因为太用力竟然把小指上特意养起来的纤长指甲都给折断了,十指连心,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更加烦躁。这种让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让她极为不喜,心里像是一阵火在闷烧,烧的她五脏六腑都郁气的发疼。 “冷静,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别自乱阵脚。”杨氏尽力克制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能让一个死的无声无息,就能让第二个去的自然安宁。现在最要做的不是发火而是好好想想后路要怎么走。” “对了。”杨氏忽然灵光一闪。 71、第 71 章 杨氏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再过了一遍,发现可行性还是挺大的。就是不成功,对自己也是毫无坏处,还能得个好名声,脸上的表情就好看了很多。 “黄嬷嬷,嫂子不是前些日子说想要给如贤再看户人家,如慧也快该定亲的年纪了吗,我想着在京城里,要找户好人家总比扬州容易些,她们怎么说都是我亲侄女,我这个做姑姑的能帮忙的也总要帮,等开春了就把她们接过来住几个月吧,有什么好人家也能相看相看。” “到底是夫人疼她们,哎,要说如贤小姐原本定的林公子也是顶好的人品,家里也好,可谁能想到他偏偏是个如此福薄的,一场风寒就去了,可怜了如贤小姐白白被带累了名声。”黄嬷嬷不知道夫人为什么看上去又心情转好了,而且像没事人般的有心情操心娘家侄女的婚事了,不过她一个下人,自然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要说先前夫人也打算过把如贤小姐给大少爷,可都还没开口呢,大少爷就定下了沈家小姐了,夫人的打算也只好歇下了。 想到这里黄嬷嬷心里一惊,难道夫人还想把如贤小姐和大少爷凑成一对?可转念一想,如贤小姐虽然没成亲就死了未婚夫,名声上一些妨碍,但到底是杨家的嫡女,也没给人做妾的道理。就说夫人自己,当年就是坚决不给老爷当二房,那杨家嫡女绝不为妾的宣言可是掷地有声的,那时候杨家的境况可比现在差多了,如今也不可能打自己的脸把娘家侄女一顶小轿抬进门,就是夫人想,杨家长辈也是不会答应的。 正在黄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杨氏又发话了:“府里也好些年没买人了,这次大爷他们一家都从西北回来,又有一个孩子要照顾,如贤她们来也要人伺候,府里怕是会人手不够,你明日找陈牙婆来,让她带些可心的来让我挑挑。我们大爷如此人品,一般丫鬟去伺候他怕是越发的被比的不能见人了,记住,和陈牙婆说,要带漂亮的来。” 杨氏转了转手里的黄嬷嬷新捧上来的茶盏,又温声说道:“前些日子,不是有好些官员都坏了事吗,听说有很多大家小姐都要被发卖了,哎!都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如今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让人不落忍。告诉陈牙婆,若是她那里有,就都带进来吧,若是在咱们家,就算是做丫鬟,也总比堕落于风尘或不知流落何方要好的多。” “夫人真是大慈大悲。”黄嬷嬷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个马屁,果然杨氏脸上的表情更好了。 大慈大悲的那还是什么,那是观世音菩萨,被暗指观世音菩萨,她哪有不高兴:“就你会说好话,我可不敢和菩萨比。” “夫人的恩德,对那些落难的小姐来说,可不是就如菩萨般的恩同再造!” “好了好了,也别再这里给我歌功颂德了,大爷他们不久要回来了,他们那院子多年没有主人的,底下人怕是要懈怠些,你也给我多盯着些,免得有那胆大包天的,做不好分内事不说还要惹得主人糟心。” “是,夫人,老奴哪敢怠慢了大爷,大爷院子里放的都是顶顶机灵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陈嬷嬷和红淡还有几个一等二等的丫鬟,都是少夫人娘家带来的。”说起来黄嬷嬷也不得不佩服少夫人的手段,离开了好几年,底下人愣是一个都没被挖过来,倒是她们原先放在那院子里的人先如今有好几个都不如原先那么好使唤了,不过这样的话她也不敢和夫人说,夫人这些年越发的喜怒无常,也比以前更沉不住气,说了也只是让她生气,于事无补,还是自己在想想办法吧。 “知道了,真是没用,一个老婆子几个小丫头就把你给难住了?”杨氏训了几句,又想到黄嬷嬷到底是伺候自己多年了:“那些丫头年纪也大了,给该嫁人了,算了,算了,等买了新人再说。”杨氏马上就想到把她们这些绊脚石都打发出去算了,转念又想到这些人的卖身契应该都是在沈璇的手中的,她就算是王家的当家主母也不能私自把她们卖了。当然要是一定要把她们嫁了她还是有这个权利的,可媳妇不在家,做婆婆的把她的侍女随便嫁人了,传出去于名声上实在不好听,特别是她还是继母,也只有慢慢打算了。 先不说这边的十八般武艺齐出。那边王皓的行程一拖再拖也终于定下了出行的日子。 “五日后出发吗?”沈璇刚出月子不久,自我感觉还是处于一只猪的状态,可她要喂奶,也不能不补充足够的营养,所以对即将到来的几个月的分离倒是没有太大的排斥,这段时间应该能让多少她恢复些了吧。 "小景,你娘有了你就不要爹了,看看,爹要一个人回京她都不在乎了。”王皓熟练的抱起躺在摇床里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安静的到处看的儿子抱怨。 宝宝被王皓起名叫王景昭,因为沈璇对前前世曾经一个很喜欢的动漫人物的怀念,也因为很巧的,这小子右眼角下也有一颗泪痣,所以一直被沈璇小景小景的叫着,算是对难得残留下来的过去世界的一点纪念还有对这个宝贝儿子的期望吧!希望这孩子也能成长为那样优秀的人。听惯了,王皓自然也就随着妻子这样叫了。 这小子虽然还不到两个月,但是被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像个玉娃娃一般,他并没有特别的像父母中的哪一个,双方的特点都遗传了一些,五官脸型都非常好看,但并不像王皓那样漂亮的让女人都有些压力,平时还需要冷着一张脸放出些气势来抵挡那些关注过多的目光。 王景昭的长相则是天生的有些清冷,不止长相,性格也是如此,虽然还是个包子,但是就是能在他身上看出几分凌然冷淡的感觉。不像王皓和沈璇,他们两个在外人面前是各种装,一个装冰山贵公子一个装温和淡然大小姐,但是其实内里的性子来说,沈璇有些腹黑恶趣味,王皓有些任性孩子气,小景的个性曾让沈璇这个当娘的也很奇怪,毕竟她自己这样的特殊情况,没准儿子也是类似的呢? 因为这孩子平时就是醒着也很少哭闹,最喜欢的就是睁着黑亮亮的眼睛到处看,安静的不行。不过沈璇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婴儿了,仔细观察之后就能发现儿子的确是原装的,他大概真的就是天生的个性比较冷淡了。 就像此刻,被王皓抱着各种摆弄,也一直乖乖的不哭不闹,还是沈璇看不下去,把小眉头有些皱起的小景从王皓手里抱了过来轻轻摇晃的哄他,小景在母亲软软暖暖的怀里被摇的舒服了,眉头就舒展开了,眼睛也半眯上了,一副享受的样子。 “璇儿你果然心里只有儿子了。” “你都好意思和儿子吃醋!阿皓你说小景这个性到底像谁。他的奶娘丫鬟们照理也是和他从出生就处来一起,到现在了,愣是除了必要的吃喝方便,就宁愿躺在他的小床上,也抱都不愿意给她们抱一下,”这孩子说乖是真的很乖,可也一点也不必其他闹腾的省心,因为他除了父母,其他人抱他都会一脸不高兴,不舒服,各种不爽的表情。他也不怎么哭,但是那受了大委屈的小表情就能让人心疼死,所以照顾宝贝儿子的工作,基本都是沈璇自己来做的,有时也会抓王皓搭把手。 “倒是听奶娘说过我小时候也不太愿意随便给人抱,不过也没这小子这么挑人的,你也别老惯着他,别累到自己。”王皓坐在床边戳了戳小景软软的脸颊说。 “嗯,你把大部分人都留给我,没关系吗?”把那在儿子脸上作乱的手给拨开,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老是把儿子当玩具一样玩。 “有什么关系,难道还有不怕死毛贼的赶来拦我的路不成?”他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路上小心些,还有,回京了更要小心些。” “嗯?璇儿你话里有话啊。” “前些天京里又送了一批东西过来,你惯用的香也有一大盒。”说到这里,再不必多说王皓也明白了,那香其实在西北平定后不久,他回四合居住时沈璇就和他说过,这个香和她曾经闻到过的一种不利于妇人身体的植物的根茎的味道很像。 沈璇既然提起了这个疑点,王皓自然是派人把这香的来历给查了个一清二楚,不只如此,由此往前想,他的亲生母亲生前是长年用这个的,若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点。可虽然他对当年的事心里有了疑惑,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查也不是那么容易,在派了些人回扬州老家找寻他母亲身边的一些老人后,这件事就被他们暂且搁下了。 现在提起这个东西,就又想起在京里还有一个继母在虎视眈眈,的确是该小心些的。 “以前她对我出手,因着父亲和籍儿的关系,我一向都不愿和她太过计较,可看起来倒是让她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说到这里,王皓眼里闪的寒光,他可以为了父亲弟弟不与这个女人计较,也就可以为了保护妻子儿子把这个威胁除去,更何况现在才发现,他的母亲,很可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害死的,这个仇,他不可能不报。 只是,父亲深爱她多年,她又是籍儿的亲生母亲。要想处理这个女人,真是不太好办。 72、第 72 章 不管好办不好办,这样的糟心事如今也没到办的时候。不过倒是有一场喜事要在王皓离开前办了。 琉璃这丫头也算是种善因的善果,她曾今在黑山还是小厮刚要被送去军中的时候顺手的给他们准备了写日常衣物,也没因为自己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而态度轻慢,而是好言好语的送了他们出去。这与琉璃来说只是顺嘴的一两句祝福话,可与那踏上血腥战场的少年来说,就是一段温暖的记忆和一份坚持的理由。 如今的黑山也算功成名就了,虽然因为历史的一些改变,他可能没办法坐到像前世那样的高位,但是他又不知道,对一个军奴出生的来说,一个五品的偏将已经能让他全家脱籍光宗耀祖了。这不,就又想起了那个曾对他说:“去吧!你们好好干,以后若得了军功,去了奴籍封个六品五品的也不是不可能。”的美丽少女。心里的想望就如野草般的蔓延,又得了消息,将军一家过些时日就要回京了,更坐不住,便小心的支支吾吾的朝王皓说了求娶的心意。 对琉璃来说,她原本一直以为自己会配个对夫人还算得用的管事,慢慢熬,熬成得用的管家娘子这辈子也就顶天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如何能不抓住,自然是应了。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虽然时间有些紧张,但是双方的意思都是早点办,在王皓去京城之前把亲事办了。 “夫人,奴婢以后不能再在您跟前伺候了。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琉璃一身大红嫁衣,眼睛红红的跪在沈璇面前。 “好了,别哭了,这是喜事,看你哭成这样,眼睛和桃子一样,好好一张脸都哭丑了。”沈璇朝绿浓打了个眼色,绿浓忙把先前准备好的一个匣子抱了上来;“女人出嫁没点压箱底的东西可不成,你父母在京里,也来不了这儿参加你的婚礼,这些就算是我帮他们置办下的。”匣子里一片金银闪耀。 “夫人,我的嫁妆都是您置办的,怎么还好再拿这些。”琉璃心里明白,就是她在京城里,父母能给的嫁妆也不及夫人给的十之一二,她家毕竟是有三个哥哥的。 “你们伺候我一场,都是一样的,我总要好好的安排了你们才不枉主仆一场。以前绿浓红淡如此,现在你如此,以后嫁出去的也是如此。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这么一点财物,对她自己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这些嫁出去的丫鬟来说,就是在夫家的底气,就像沈璇自己说的,主仆一场她自然不会让底下的人没着落。况且和气大方讲感情的主人,自然更能得到下人的忠心。收买人心这样的事,不是一时一刻的事,而是要一直让人知道,跟着你有肉吃。看着满屋子丫鬟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么些东西实在是太值了。 “夫人,夫人,琉璃不愿离了夫人,琉璃不嫁了,就伺候夫人一辈子。” “别说傻话了,你若不嫁我可没法向新郎官交代,去吧,去让补一下妆,时间差不多了。”挥手让小丫鬟扶琉璃下去,又放了其他人让她们也能去凑凑热闹后,沈璇有些疲倦的靠在软榻上思量着还有剩下几个丫鬟的事。 空青有些不知轻重,东葵小心机太多,甚至有几次她都发现这丫头看阿皓的眼神有些不太对,这两个是必不会带回去的。过两天看看有没什么适合的人,都给一笔厚些的嫁妆打发出去好了。琥珀年纪也差不多了,这两年也越发的得用,现在琉璃嫁的好,也不能亏待了她,等回京城再看看有什么好人家吧!还有留在京里的几人,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都忠心。 “夫人,少爷醒了。”奶娘顺娘温柔的抱着小景走了进来。她已经很习惯少爷一醒来就找娘了,不过每次看见少爷那极不愿意给她抱的小眼神,还是心碎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儿子眼巴巴望着她的样子,沈璇连忙把这软乎乎的小家伙接过手来;“你这粘人的小东西。”捏了捏衣服,见穿的还厚实,又把一根手指伸进小景的袖筒里,手指马上被一只小小的手给抓住了,手里抓着娘亲的手指,小景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下来了,他现在还没到表情丰富的时候,所以沈璇一般也都是看是不是皱着眉头,是不是抿着小嘴,是不是眼泪汪汪的来判断儿子的心情。 “小景,娘读书给你听,好不好。”沈璇抱着儿子斜靠着,温润柔和的嗓音慢慢的读着一本新到的游记。即使以后不会有这样的记忆,但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声音也就是这样一日日的融入孩子的感知里。 日子在有了个孩子挂怀之后就变的更是飞速的流逝,想想她送王皓出凉城都有四个个多月了,小景眼看着也要满六个月,她也开始要整理行装回京城了。再不回去,她家夫君估计就要被各色美人淹没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京城里一个个的都当她是死的啊,下到下属,中到继母,上到新上任的皇帝陛下,一个个的都对她家夫君的和河蟹生活关注了起来,好像不送几个美人就不足以联络感情。 红淡来信说家里添了很多美人丫鬟,有俩个还曾是官家小姐,又有如花似玉的表小姐住了进来,听说是老夫人要在京城给她们找户好人家。嗯,老夫人自然指的就是杨氏,有了小景这个小包子,其他人当然集体升了一档了。 继母一向乐意给他们挖点坑,添点麻烦,这沈璇很清楚,王皓横空出世,强势登陆兵部尚书一职,下属想要讨好按惯例送美人也能理解. 但是,皇帝陛下你是不是太无聊了啊,人家家里只有一个老婆没有妾室跟你有毛线关系了,你就这么无聊的要以充实臣子家庭后宅为己任,我沈璇是和你有仇呢,还是有仇呢! 73、第 73 章 要说皇帝怎么忽然想到要给王皓送几个美女调剂心情,这就不得不说到他这个皇位是来自先皇的禅让,而先皇禅让皇位的由来是什么呢,据新皇的官方发言来说,就是蛮人不堪战败,心里积怨难消,所以千里迢迢派人来京暗杀,先皇很不幸的受了重伤,已经不堪负担国事了,所以写下禅位后就一直在养伤,旁人轻易不得见。而在随后的抓捕刺客的过程中,三皇子一派的部分死忠份子莫名其妙的就都和那神秘的刺客扯上了关系,就连三皇子都难逃嫌疑,因为三皇子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些是真是假,其中隐秘谁还会追究。哈!不过是一句话,成王败寇。 这场刺杀禅让风波的真相为何,只要不是脑子太差的,都能猜到几分。但是除了那位大喊着;“竖子囚父杀弟,逼宫夺位,天道昭昭必有所报。”后在金銮殿触柱而亡的吴大人,其他的人都选择了闭嘴。就是有不想闭嘴的,也被闭嘴了。 不过当今的皇位来的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这件事,不说朝廷大臣,就是在野的有识之士也是心里有几分明白的,对着这样的状况,新皇在一面强硬的处理反对派的同时,对于原来的二皇子一脉当然也是有所回报的,就是那些中立的官员也是手段柔和的拉拢。 而王皓作为自愿放弃西北兵权的将领,回京之后自然是的到了新皇的盛情接待的,甚至还准备了一场迟来的庆功宴,庆西北平定,国家安宁。 宫廷宴会嘛,还是这种打着庆祝名号的宴会,歌舞助兴那是少不了的,事情的起源还得说起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宜王,他是属于早早的夺嫡战争中失败了那位,当二皇子和三皇子闹得凶的时候他正在封地悠闲度日呢,虽然于他本人可能并不是那么乐意。而先如今,除开官方说法失踪的三皇子,当朝的皇子就只有两位,一位是当今,另一位就是他了。 新皇如今是还总被人以:这家伙杀了他弟弟这样的眼神看。好吧,就是没人敢那么大胆光明正大的用这样的眼神看皇帝,但是私底下里臣子挑挑眉,勾勾嘴,隐秘的对一下眼,那总是可是的,人人心中都有一本帐,就是你是皇帝,你干了这些事,就是没人说也不代表没人知道。 人总是这样,哪里有缺陷了总是狠狠的想要再哪里给补上,处于这样状态的新皇,对着宜王的态度,那真是比亲哥都亲哥,赏赐,封地,财物全不吝啬。在登基大典后还给来贺喜的大皇子特意的新建了一座宜王府,让他能一直在京城居住。什么,你说这是皇帝忌讳大皇子,不让人回去,要不大皇子在封地能当土皇帝,其实更逍遥?哎呀!人生嘛!想的乐观点才能过的快乐啊! 先不论理由为何吧,至少表面上来说,新皇对宜王那是非常宠信的。有宴会什么的,也是绝漏不了他的。 回想当年,大皇子在夺嫡战争中被早早的踢下台,虽说不能全怪沈璇和王皓,可他们是大皇子失去威信的导火线那总是没错的。虽时隔多年,可当初让王皓去西北本是惩罚,是给宜王的一个交代,宜王也不只一次的想他能被蛮人乱刀砍死。可王皓偏偏不但安然无恙还功成名就,如今仇人相见,让宜王如何能忍得下。 因为先前皇帝发话了,不用拘束,这场宴会是要君臣同乐。所以来赴宴的各位大臣们也并没有着朝服,地点是放在御花园的烟波湖边,湖心亭水榭里伶人们已经奏起了曼妙的曲子,皇帝没到,现场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 王皓一袭青鸦长衫,一顶青玉冠,腰间也不过一块木佩,这样暗色而素净的装扮,却更显得他面目姣好,或许是家庭幸福又不用上战场的关系,他不若前几年那么杀气凌冽又冰寒逼人,竟是又恢复了少时那种虽然看上去高傲冷淡但是也彬彬有礼的状态,只是随着年岁增长,比起那时要稳重从容些,更显魅力了,这些日子京城盛传的王家郎君为大齐第一美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这位现如今是名草有主了,但是去亲友家拜访时也总有小姐丫鬟躲着偷看的。 而每次若是王皓或是沈璇又引起话题的话,倒霉的那个人就是原来的大皇子,现今的宜王了。因为他总是在他们凤求凰的唯美爱情故事里作为配角丑角被一再提起。这也就很能解释虽然宜王知道王皓目前正炙手可热,但是当看见王皓还是忍不下的要上前挑衅。 “呦,多年不见,王皓你风采依然,看来没怎么经这西北的风霜啊,还是这么美貌动人。”宜王这话不可谓不恶毒,王皓一个靠军功上来的新晋兵部尚书,说他没经历西北风霜,又提什么美貌动人,若不明事理的人听到,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有的挖掘了。 “宜王你也是风采依然。”王皓轻轻飘过去一眼,然后飞快的收回了视线,就像多看一眼都嫌不耐烦般,然后不冷不热意味不明的回了这么一句,直接绕过宜王往前入席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对于存心挑衅的人来说,不是你和他针锋相对,而是不理不睬的无视态度更叫人憋气,这是一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胜利者的姿态。宜王稍微心情就是如此,看着王皓安然落座的身影恨的咬牙切齿,看旁边其他官员偶尔看过来的眼神总有一种他们是在心里嘲笑他的感觉。 “啪啪啪”三声静鞭的响声总算是解了宜王这时的尴尬,众人山呼万岁,皇帝陛下一番制式开场白之后又特意表彰了一番西北众军士的功绩,宴会才正式开始。除了喝酒看歌舞的,下面大臣们也开始低低叙话。 ”阿皓你什么时候去兵部?”陈文海低声问道。他年前已经继任了户部尚书,前线的粮草物资全赖他在朝中调度有方,那场大胜,不止是前线的军事,负责后方调度的他们也是多有赏赐。陈文海于王皓少年相交,虽多年不见,但是交情却是不减半分。 “不急,我可是远道而来,一路风尘,总要休整些时日,再说兵部可不等着人干活。”兵部的左右侍郎一个是司徒家的人,是曾经的二皇子派,如今皇帝的心腹,还有一个李侍郎也是在兵部经营多年,他王皓从不打无把握的仗,现在就算现在急匆匆上任估计也只是个被架空的尚书,不如静观其变况且皇上的态度也至关重要,他调任自己到兵部,是真的有用自己的意思,还是只为了一个不亏待功臣的名声,若是后者就简单了,随便混过这一两年,到时候上折子致休也就是了,若是前者可能稍麻烦些,不过他总是要走的,这朝中纷争,他才刚回就能觉出些暗潮汹涌,实在是让人腻烦,不如外面的天广地阔清风明月。 “听说刚才宜王找你麻烦了?”陈文海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他如今可是深得圣宠的,当年的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放下。”深得圣宠几个字被陈文海说的别有意味,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帝对宜王,那是不得不盛宠。 “他是不该放下,以如今看来,当年的事我们对他那可是恩大于仇的。”以宜王那脑子,若是也参加了夺嫡,如今十有八九是要没命的,说起来他和璇儿堪堪也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你啊,你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着这么无赖的时候。”陈文海自然听出了王皓是在暗指什么,不禁扶桌闷笑。 “陈爱卿何事如此愉悦,不如也说来于朕听听?”皇帝本就对王皓关注的比较多,这会儿自然也看见一向以端方君子示人的陈文海,这会儿竟笑的有些不顾形象,不由好奇问道。 陈文海当下端正了表情:“王大人讲了见西北的趣事,臣听着有趣,倒是失态了,望皇上恕罪。” 皇帝陛下挑了挑眉,看向王皓:“哦?趣事?” “只是日常小事而已,臣是说起臣在西北时打断了一条拦路恶犬的腿,哪知正因为如此,那犬没有随猎人去捕猎,那次猎户正好遇上了一只熊瞎子,跟着去的另一条猎犬就不幸丢掉了性命,所以臣说按理那恶犬还要谢谢臣救了它一命呢!实在算不上多么有趣。”说完王皓一脸平淡无辜,像是完全不了解这么一件小事为什么能引人发笑一般。 “倒也意味深长,看来陈爱卿是悟到了?”皇帝也不再管臣子们玩笑间打的机锋:“王爱卿看着这舞如何,这是宫里舞姬特意去向胡姬们请教后又改编的。” “的确是别有风情。”皇帝问了,自然不可能说你这些舞姬跳的没有胡姬们那么原汁原味,只是这随口的一个夸奖马上就被人钻了漏洞。 “看来王大人是很喜欢她们了,皇上不若割爱?臣听说王大人家后院多年都是一枝独秀,看来是河东狮凶猛了,若是以皇上的名义赏下美妾数人,也算是皇上帮了王大人一把了。”宜王本着给仇人制造麻烦,毁坏名声,没困难要上,有困难更要上的原则再次发话,一副我真是好人,我多为你着想的架势。 “哦!既如此,那朕也不是吝啬之人,场上四位就赐予王爱卿了。”皇帝在上首笑盈盈的发话了,对赏赐臣下美人这种活,做皇帝的一向爱干,要知道赏美人可比赏官位,赏金银要便宜的多,而且还能光明正大的放几双眼睛进去,实在是投入少回报多,经济又实惠,所以即使知道宜王和王皓之间矛盾由来已久,这次宜王也不会忽然转了性子,但是皇帝还是愉快的顺水推舟了。 74、第 74 章 “臣谢皇上厚赐,不过,臣自认为不是宠妾灭妻之人,请皇上收回成命。”王皓上前一步跪倒推辞。这些女人带回去,他的安生日子就要长翅膀飞走了,再说他有璇儿就足够了,又没纳她们的心,何必给自己还有璇儿找不痛快。 “哈哈,王爱卿不必担忧,她们虽是朕所赐,不过爱卿当一般姬妾即可,也不必过分优待。” “既如此,臣妻尚在西北未归,纳妾向来是当家主母之事,臣一个大男人向来实在不知该将她们如何安置,臣恳请请皇上收回成命。”再次叩首推辞。这个看着就是有些敷衍的理由,明显就是不想要而随口说的。 但是偏偏这理由说起来很是冠冕堂皇,但王皓这一推二推的,皇帝虽脸色未变,但心里难免有些不悦。刚想说:那让她们等你家夫人回京了再纳也无妨,就听见一声轻笑。 “呵呵,皇上恕罪,实在是众位不知内情,方才宜王一番话,河东狮那句倒是有理的,今日王大人他若带回几个如花似玉的舞姬,明日夫人还会不会回京可就难说了。”陈文海向皇上俯身一拜,带了些友人间的轻松调笑道:“再说自古有言,贤妻美妾,这一般的美人,王大人怕是还看不上眼呢,又岂会为了她们得罪娇妻。” 陈文海这话一出,在座的眼神全都直接往王皓脸上而去,看他一眼,再转头往哪边上站着的四人美人看一眼,这一对比,才发现那四人的确是算不上什么美妾了。 “哈哈哈,是朕眼拙了,是朕眼拙了。”听着陈文海这一番话,又这么两厢一对比,上首的皇帝拍着腿哈哈大笑,又看王皓窘迫的都红了脸了,正冲着沈文海死瞪了,偏偏陈文海还是一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正经样子。看两个臣子这番摸样,原先的那点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不过笑过之后还忍不住加了这么几句:“王爱卿想要寻得一美妾,的确非易事啊!也罢,朕也不说送你侍妾了,不过朕这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你刚回京,家里伺候的怕是也会人手不足,她们就算是朕送给你和你家夫人的奴婢了。就当她们是普通奴婢,若是伺候的不好,要送要卖也都由爱卿随意。” “臣谢主隆恩。”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还有不应下的道理,都说了送卖随意了,死扛的那才是傻瓜呢。也还好由侍妾变成了侍婢,真有不妥,处理起来也方便的多。不过陈文海这家伙,真是帮忙都帮的让人生气,不就是前天喝完了他珍藏的梅花酿嘛,至于这么小气?虽然那梅花酿是最后一坛了。 沈璇一封封读了来信,看信上说的热闹非常。特别是红淡的来信,透着一股子凶狠劲儿,简直是恨不得在她没有回去前就把那四个美貌侍婢一人套一麻袋扔护城河里去。 放下信件,沈璇抱起在她旁边刚刚睡醒,还带了几分迷糊的宝贝儿子:“小景,看看你爹,娘都没没回去呢,他倒好,先给我弄了个河东狮的名头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快点回去好好骂他一顿?” “啊,啊。”小景像是听懂了似的啊了两声,又伸出了软乎乎小手,抓住了沈璇的一根手指,用力的握住,握住后还带了些得意的小身子左右扭动起来。 沈璇轻轻的抽动,竟然没能把手指抽回来:“嬷嬷你看,小景力气越来越大了,捏的很紧呢,最近也越发的爱动弹了,性子似乎也比刚出生那会儿活泼些。” “那是咱们少爷身子骨健壮呢,这还不到六个月,我瞧着比别人家七八月的孩子都要长的好,而且自生下来后,也一直是健健康康的,也不哭不闹,夫人实在是手气好。”洛嬷嬷取了个小金铃铛轻轻摇着,看着自家少爷支楞起耳朵,黑黑的眼珠子随着铃铛灵活的转动,笑的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她一生无子,现在老了老了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少爷让她抱抱,心里的遗憾多少也去掉了几分。 “嬷嬷咱们准备准备也该回京了,那里现如今是热闹的不行呢,小景身子好,我们带上几个大夫,一路慢行也就是了。” “哎!”洛嬷嬷愉快的答应着:“夫人也是该回去了,那些骚蹄子,小狐狸精,回去后看我洛嬷嬷怎么收拾他们,也幸好咱们家大爷心里明白,当即的就想法子拒了,不然家里进来几个圣上赐下的侍妾,这日子可就糟心了。” 小景出生后,王家所有人的称呼都上涨了一级,只是每次沈璇听人叫王皓大爷,总有些憋不住的笑:“嬷嬷你还夸他,都不看这会儿都把我的名声糟蹋成什么样了。”沈璇嗔道,脸上倒是没有点不悦的样子。 “夫人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哪家郎君就能顶着惧内的名头把好好的美人往外推的。也就只有咱们家大爷了。要我说啊,这女子能当河东狮,能当母老虎,那未必不是幸福,那是因为家里男人爱着她,敬重她,才能心甘情愿被辖制住了,担了个惧内的名头。” “你们就会帮他说好话。好了,嬷嬷帮我吩咐下去,选个宜出行的日子,咱们动身回去。”待洛嬷嬷出去了,沈璇又拿起心看了一遍,红淡在信里说,那些丫鬟里有一个还是她曾见过的,一个前五品官家的嫡出小姐。又想到王皓信里提过一句的吴大人在金殿触柱而亡,不由一声叹息。 随着吴大人的死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吴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一个堂堂的侯爵府,瞬间崩分离析,而他的那一支是彻底的凋零了,出过皇后的吴家,出过无数宠妃的吴家,朝廷高官无数的吴家,三皇子的舅家吴家,这样几百年的望族,虽因果断弃子而没有被连根拔起,但是也明显的沉寂下来。这就是夺嫡战争的残酷,一子错,就要用家族几百上千的人命陪葬。 覆巢之下,无论是那个笑靥暖暖的少女,那个琴艺卓绝的新妇,还是那个爽利强干的主母,她们的命运,都不知会飘零何方。 在同情她们的同时,沈璇也强烈的庆幸,幸好皇帝好像没有追究沈安璧曾打算投靠三皇子。不过皇帝的大度可能和沈家识趣也有关系,像她娘亲的来信里就有说,沈家前些日在分家了。对外的说法是孙子辈也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家族越加庞大,也到了该分支繁衍的时候了。所以老太太发话,她老了,也不知道能再活多久,趁她还没闭眼,就帮他们兄弟分家了吧,也免得死后记挂。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其实是因为沈安璧的不安分,沈家才不得不如此,一则做出这个姿态,向皇帝表明,倾向三皇子的只是沈安璧这个晚辈,并不是整个沈家的决定。二则若是皇帝一定要追究,那就是弃卒保车。 “哎呀!”沈璇正心思电转分析各条信息,忽然耳朵一阵锐痛。她今日带的是红珊瑚小米珠耳串,红艳艳的几条小珠串流苏般垂下特别好看。小宝宝一向是特别容易被鲜艳色彩给吸引的。小景原本是乖乖的被抱着,就算今天娘亲没有用柔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话,也没有很舒服的轻轻摇晃,他也没有闹。但是奈何那晃一下,又晃一下的不知什么东西太勾人太显眼啊。这不,小手一抓,沈璇就杯具了。 “痛,痛,小景乖,放开,放开娘亲拿别的给你玩。”沈璇歪下头,旁边伺候的丫鬟连忙上前轻握住小景的手,不让他再扯动。可这小家伙还以为大家正和他玩呢,越发的高兴了,扯着耳串的手怎么哄都不放,最后还是由丫鬟小心的把耳串取下来才让沈璇脱身。 看着手里捏着耳串挥动,笑的一脸无辜无齿的自家儿子,捏了帕子擦了擦刚才被痛出来的一点泪花,沈璇的手轻轻的往儿子的小屁屁上招呼:“小坏蛋,就知道欺负娘,打屁屁。”滑溜溜又弹性十足,手感真是太好了。 小坏蛋也不知道自己正被他娘把嫩豆腐都给吃光了,还光顾着玩呢。沈璇眼睛一转,脸上笑的有几分奸诈的把儿子趴在那只很受小家伙喜欢的小狐狸布偶上,露出粉嫩嫩的小屁屁。然后转到书桌后,拿起笔几下就把一副婴戏图画的惟妙惟肖,特别强调了光屁股。画完后就放在了案边的一个大匣子里,那里已经有厚厚一叠的小家伙的“成长实录”。 回到软榻边上抱起正咬着狐狸耳朵流口水的小家伙:“小笨蛋,这个不能吃。小景,娘帮你攒着这些图,等你以后长大了再给你看,你说好不好。嗯?” 想着以后长成了翩翩美少年的儿子看到这些图时候的表情,沈璇前所未有的的愉悦起来。 “侧妃娘娘,世子爷也去世子妃那里了。”春花头低低的埋下,带了十二分的恭敬小心的说。 不过这次侧妃倒是没有发脾气,而是幽幽叹道:“你说,这人怎么就会差那么多呢?她比我美貌还是比我聪明,凭什么我向往的一切她就唾手可得,而我就是费尽心机,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娘娘,世子爷还是念着娘娘的,虽然世子妃在名分上压了娘娘一头,可其他的,娘娘哪点也没有不如她。”春花小心劝道。 “你以为我说她?我用的找羡慕她?”沈秀冷笑一声:“退下。” “娘娘......" “我说了,退下。”看着春花下心退下,沈秀更觉气闷,是啊,世子妃的确除了名分什么都不比她高,可就是因着名分,是要她一句话,自己手下的四个大丫鬟,就只能□□花,夏花,秋花,冬花这样的名字。这是明摆着要恶心自己,打自己的脸,可能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还要俯身拜谢。 而且即使以前她的待遇是持平王妃的,可如今沈家分家了,他们大房,那是被沈家作为弃子了,出嫁的女人,若是没有了强有力的娘家,这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实在是难说。早知如此,就不该听那个女人蛊惑去一起劝说沈安璧支持三皇子,只是现如今,后悔也晚了。 可大家都是沈家子孙,为何就要他们大房的牺牲,就为了二房三房的荣华富贵。沈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又想到先前听院子里丫鬟在传的,王家郎君为了妻子,连圣上赏赐的美人都拒了。凭什么,凭什么她沈璇就能从小压她一头,就是嫁人了也过的比她好,既有儿子,又能独霸丈夫宠爱:“沈璇,你知道吗,我被你比的就像是个笑话。你让我如何甘心!”低低自言在房间里飘渺回荡,语气里的怨恨让人听了心里发寒。 75、第三卷:岁月静好 选了个宜出行的好日子,沈璇一行人,带了众多护卫,慢悠悠慢悠悠的往京城而去。原本差不多两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三个多月才到。 连小景都由软体动物进化成半直立动物了,现在他已经能自己坐的稳稳当当,偶尔心情好了,甚至就用婴儿语自说自话一下,小景差不多七个月时就能发出类似于“巴巴,麻麻。”这样的音,可惜这个时代叫父母那是叫爹娘的,终于能体会为什么现代是很多国家关于父母的称呼都有些相似了。不过虽然沈璇的期待没有被达成,洛嬷嬷却是高兴的不行,因为她一直执着的认为哪个类似“麻麻”的音其实是在叫“嬷嬷”。 这把沈璇刺激的不行,反正路途也无聊,有空就逮着儿子练说话,前些见总算是听到了小景叫了一声“娘”,那发音虽然含糊,可也把沈璇乐的不行,可惜就叫了那么一声小家伙又不肯开口了。 因是要走几个月的,沈璇她的马车收拾的很是舒适,也够宽敞,按着去西北时对路途的隐约记忆,她们应该再过两三天就能到京城了,所以整队人马都显得有些亢奋。 “小景,叫娘,娘!叫了就给你小狐狸哦。”沈璇照例是坐在微微有些起伏摇晃的马车上逗儿子,这个无良的家伙把小景一直最喜欢的狐狸布偶给抢走了放在小景够不到的地方,逗着他喊娘。 小景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小狐狸在不远处,可就是够不着;“啊,啊,啊呜......"冲他娘挥手示意,我要小狐狸,给我拿过来了啊。 ”小景叫了娘才能你玩。来和娘学。娘!”边说边还抱起小狐狸摇晃了几下,然后又在儿子期待的眼神中放下了,就是不给他。 小景转头看看小狐狸,又看看笑的一脸温柔,但是就是不把小狐狸给自己的娘亲大人,扁了扁嘴,顺溜的躺了下来,一滚,二滚的就滚到了沈璇的身边,一把抓了小狐狸的耳朵,露出个得意的笑,又拉着沈璇的手啊呜啊呜的求抱。 “小子,你明明是什么都知道呢,就是不肯开口叫人,是不是?”抱了小景在怀里,顺手拍了拍他软乎乎的小屁股:“小懒鬼,明明会爬了,还非用滚的!” “小少爷真是聪明。”陪车的绿浓也被小景这一番动作逗的直笑:“哪像我们家那小子,呆呆愣愣的,你让他走直线他就不带拐弯的。” “你上次抱来是,我就看小石头壮实的很,虎头虎脑的可爱,性子简单些怕什么,性子简单的人心思少,日子才能过的舒服呢!以后等小景大些进学了,你把你们家小石头也带来,跟着先生学几年自然就明理通达了。” “多谢夫人。”绿浓满是欣喜的应了,又接着说:“哎,当初就不该小石头小石头的叫他,我家小子那脑袋,真是呆的就更石头一样,我也没指望我家小子多大出息了,只他身子骨好,也有力气,以后也让他习些拳脚,也不算全无用处了。” 说完又转向小景道:“若以后谁惹咱们家小少爷不高兴了,就让石头打他,好不好?” 小景竟然还啊啊的应了两声。 “哈哈,那小景咱们以后啊,就身穿大红绣花袍,一年四季摇着金骨扇,身边跟三五恶仆,每日招摇过市,看见那家美貌娘子了,就上前调戏一番,让人家小娘子给你笑一个,她若不笑啊,你就给她笑一个。这日子过的,可不知有多逍遥。”沈璇越说越是笑的不行。 “看看,哪有夫人这样当娘的,把咱们芝兰玉树的小少爷,说的和街上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一般。” “还芝兰玉树呢,就他这白胖团子样!”捏了捏那软乎乎的小胖脸,沈璇轻笑道。小景习惯性的就伸出手捏住了沈璇的手指:“凉。”忽然的这么叫了一声,虽然发音不准,不过还是能听出他是在叫娘,喜得沈璇抱住他直亲亲,只可惜这小子叫了一声后由不肯在开口了。这里正闹着,忽然外面一阵响动,马车就停了下来。 “丫鬟们说儿子已经会爬会叫人了?”帘子被迫不及待的掀开,露出了王皓带着惊喜的脸。 “阿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再京郊驿站外接的。”沈璇惊喜的看着利落上得车来的王皓,他们原本心里越好是在京郊见面的,哪知道他会跑出来这么远,这会儿离京都还有两三日的路程呢。 “最近并无大事,我向皇上告了假出来散散。”结果越散越远,一散就散到这儿了。王皓边答话边熟练的抱起儿子:“小景都这么大了。”又用手掂了掂:“重了不少。乖,叫爹。” 不过小景明显不认得人了,小手使劲的推着王皓,整个人斜着身子的往沈璇的方向扑,一副娘啊,快救我的架势,挣脱不开后还使劲的往王皓身上拍了好几下。 拍的王皓直乐:“看着是个小胖团长,力气倒是不小啊。” “好了,别欺负儿子了。”沈璇把还在张牙舞爪呀呀抗议的儿子抱了回来:“我教了他两三个月,也才只听见他叫过两声。” 王皓在沈璇身边坐下,把妻儿一并揽到怀里,两人都没再说话,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温情。 本是两三日的行程,慢慢的走,途中又经过一处风景秀丽之地,耽搁了一天,竟又花了五日才回到京城。到底是血浓于水,只这五天,小景就和他爹飞快的熟悉起来了,心情好时,也愿意赏脸给抱一会儿。 待回到家,沈璇环顾四周,只感到说不出的陌生,她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住多久,后几个月,还是住的百般防备的,回到这个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回家的感觉。按着规矩拜见了父母,做公公的也没什么话好和媳妇多聊的,干脆的把家里男丁,顺带了话都不会说的小包子一只,全都提溜到书房去了。看着他对着小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也或许王皓王籍两兄弟才是顺带的。剩下的,终于是女眷们的战场了。 “总算是回来了,看着你们平安回来,我悬了这么些年的心,可总算放下了。”杨氏坐在上首慈爱温和的说。脸上眼里都是欣喜,似乎他们的回来对她来说真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刚才对王皓也是关怀备至,给小景的见面礼也是极重,外人看来,就是亲生的母亲也不会做的比她更好了。 “媳妇不孝,这么些年都不曾在母亲面前尽孝。以后啊,我若日日粘着母亲,母亲可别嫌我烦。”论起演技,沈璇自然也是不差的,甜蜜娇嗔的就像面对亲娘一样,恭敬中又带了自然亲昵。 “我哪有嫌你烦的道理,家里两个都是小子,我可一向盼着有个女儿的,你虽说是我媳妇,我也是当你是我女儿看的。只怕你以后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陪着,陪着玩,可记不得我老太婆了。” “看母亲说的,有您这么年轻的老太婆的吗?我若和您一起出去,别人一准儿说我们是姐妹来着。”姐妹什么的奉承话,真是说都说烂掉了,偏偏上了年纪的女人都爱听:“对了,母亲说的漂亮小姑娘可是杨家表妹?大爷说三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正在我们家做客,母亲也不要小气的藏着啊,也让我见见。”原本在西北时,红淡来信说是两个,可如今阿皓又说过,是来了三个,还带一个表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都要见的,索性今天全都见见吧。 “原本我想着你们一路辛苦,先休息几日养养才好,既然你急着见,那边见见。”说完杨氏转头吩咐候在一边的小丫鬟:“去请表小姐们过来,和她们的嫂子见见面,以后大家一处玩热闹。” “是,老夫人。”丫鬟恭敬的行礼下去了。沈璇瞟到听见老夫人这个称呼时,杨氏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漂移。也是,讨厌的前妻之子有儿子了,而自己因为这个孩子被迫的称呼上加了个老字,有点岁数的女人,对这个字总是特别的敏感的,这个方面,沈璇曾经可是深有体会的,这也难怪以杨氏的定力都因为这一声有些破功。 若是他们还在西北,仆人们含糊些喊杨氏夫人也未尝不可,可如今他们回家了为了区别,以后满院子的人都会老夫人老夫人的叫杨氏,而她听一次就等于提醒她一次,你已经老了,想到杨氏每次听到这个的心情,沈璇对将要应付的三位所谓的表小姐的不耐烦都减低了几分。 “老夫人,夫人,表小姐们到了。”没等多久,方才去传话的丫鬟就回来了。 76、第 76 章 帘子被掀开,娉娉袅袅的进来三个少女,打头的十六七岁,一身樱红散花广袖衫,外面一件素雅的云纹褶纱罩衣,再配一条曳地长裙,纤腰素束,愈发显得玲珑有致,真是既娇俏又别有风情。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看着有些面熟,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曾在扬州城有两面之缘的那位娇小姐吗,只是现在她张开了,原本脸上那怯怯的表情也淡了很多,变成了娇柔和风致楚楚,沈璇才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她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装忘记,或者是因为沈璇当时穿的是男装,所以根本没认出来,反正也是一副初次见面的样子。 而跟在她后面的两个姑娘都是十二三的模样,左边那个是这三人里长的最好,那竹青的薄绸衫,衣摆袖口绣的白玉兰清雅别致,配上月白云烟纹留仙裙,真是神仙妃子般,只是表情有些淡淡的。 而右边那个倒是看上去讨喜的很,大红的百花飞蝶锦衣和银纹绣百蝶裙,黑黑的一双大眼特别有神,未语先笑,露出两个酒窝,能让人甜到心里去。 三人一同上的前来给杨氏和沈璇道了万福 ,杨氏笑着介绍那年纪略大些的是她大哥的嫡女杨如贤,那长相讨喜的是他们家的庶女杨如慧,而最漂亮的那个这是杨氏庶妹的嫡女高佳薇,几人互相见过了礼,沈璇又摘下头上那支凤衔红宝赤金钗给了杨若嫣,褪下了腕上和那钗是一套的一个金绞丝缠红宝镯子给了杨若湘,在就是腰间那块平品相极好的雕兰花翡翠玉佩给了高佳薇。 沈璇心里暗叹,还好知道今日可能会见到她们,早上梳妆时特意的自己当珠宝展示柜似的往身上堆首饰,才能这样小叮当般一拿一样。 初次见面,沈璇又是远归,也就没有多聊,稍坐了会儿,约好有空再一起玩,也就散了。其中又有高佳薇向杨氏告罪,说她母亲去上香未回,今日就不能来来。 杨氏对她这位妹妹看来没什么好感,就连一贯温柔的面具都不爱套了,提起她时语气很淡。这倒是使得沈璇对这位有了些好奇。 不过不久之后她就会为了此时的好奇后悔了,那位她该叫一声姨母的人,实在是极品的一般人扛不住。不得不说,作为她的女儿,高佳薇能长成这样的确是不容易。 不过这些是后话,现如今她们各自向杨氏告退后就回了自己院子,高佳薇踏进房门就看到她母亲已经坐在临窗的榻上等着她了。 ”娘,你不是去上香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对着自己亲娘,她倒是不显得在人前那样的清冷。 “我这不是听说你表嫂回来了,特意赶回来的嘛,哪知道还是晚了一步,我这刚到,丫头们就说姐姐那边你们也散了。”高杨氏在女儿身上扫了一眼,马上就看到了她新挂在腰间的翡翠玉佩;“呦,这可是好东西啊,今日得的见面礼?”说着就站起身来摘了那玉佩细细抚摸翻看;“看看的颜色和水头,一般人就是想买都不一定寻到到呢!你表嫂倒是大方,我就说了,当将军的人都有钱。” “娘喜欢就收着好了。”高佳薇有些不耐烦的说。 “你这叫什么话啊,说的像是娘要你的东西似的,只是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这样的好东西,我怕你不小心弄丢了,先替你存着,等你以后出嫁了再给做陪嫁呢。”高杨氏又把玉佩对着天光正正反反的看了一番,瞧着那碧色透亮的一汪,心里更是欢喜,那了个荷包小心的装了又翻出个红木小匣子给锁了进去,才又有空搭理女儿:“你也上点心,娘是不会害你的,你表哥你也是见过一面的,如此玉郎,你娘我活了这么些年也就见了这么一个呢,有得圣上看重,有家财万贯的,婆婆又是亲姨母,这样好的人家,你上哪里寻去。” “我不要,我一个嫡女,给人当小妾也算是寻到好人家了?这些日子姑妈也带我们出去了几次,我都听说了,当年表哥表嫂一曲《凤求凰》定亲可是名动京城的,他们感情深厚的,我上赶着给人当小妾姨娘,这都算什么事啊。”高佳薇脸上带了几分怒容直接拒绝,当时她们进京时若她知道她娘是打着让她给表哥当姨娘的念头,压根就不会来。 “你担心什么,要知道有《凤求凰》就有《白头吟》,这男人嘛,有哪个真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年轻的时候再喜爱,也经不住岁月。多少的情分也一日日家长里短的磨没了,我儿年轻貌美,又性子可人,他哪有不爱的道理。”那些情啊爱啊,都是虚的,女人就是要乘着年轻貌美,生个儿子,在多攒些钱财在自己手里,才能下半辈子无忧。不过这些话,现在还不能和女儿说。 “可是,表哥不是连皇上赏的美人都没要吗?” “傻女儿,谁说没要的,那如花似玉的四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在后院里住着呢!你表哥他只是不要她们当侍妾,不愿给她们这个名分而已,要知道皇上赐的美人,当了妾,以后生了儿子,主母辖制不住她们,这后院就可能不安稳了。现在这样,给的是婢女的名分,就省心的多,可说是说婢女,这家里的婢女,但凡老爷少爷们想要,哪有不得手的。” “那,那若表哥真是这样的人呢,我就是嫁了他也没什么意思。” “意思,堂堂的兵部尚书大人,圣上亲封的伯爵还配不上你了,你还要有什么意思?啊!”听着女儿这么冥顽不灵的,高杨氏拍桌怒道。 “娘......" "我跟你说,和你表嫂好好相处,有空也在你表哥面前露露面,你在不听话就别叫我娘。”话出口高杨氏似乎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就放缓了语气继续苦口婆心:“你想想家里,咱们家只是商户人家,到底是低了那些官宦人家一层,你爹又是那个样子,哪能替你好好考虑,想想你三姐。为了三千两银子的聘礼,你爹就忍心把她嫁去给一个半百老头当填房,你这样貌美,以后怕是更不知会如何呢。”高杨氏说的好像那个极力怂恿把庶女嫁去当填房的人不是她一般,又像是选择性失忆的忘记了那三千两银子可是有一大半都在她的私房里。 “娘,别说了,容女儿想想吧,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高佳薇也没等高杨氏答应就匆匆的往内室去了。 “想想,好好想想知不知道,佳薇,娘还能害你不成。”高杨氏冲着女儿的背影高声道。 77、回娘家 沈璇刚回到自己院里,丫鬟婆子又是见礼折腾了好一番,过的了这么几年,沈璇房里伺候的也多少变动了一些,两个嬷嬷,陈嬷嬷还是伺候她,洛嬷嬷已经是专门被派去照顾小景了,绿浓红淡倒是这些年倒是一直得用,西北很多事都是绿浓帮忙打理,而京城的一些消息和府里动静也全靠红淡传递。所以她们也一直是沈璇房里最为倚重的管事姑姑。 而原本的四个大丫鬟,琉璃嫁在了西北,琥珀被王皓曾今的亲兵现在的管事林木求娶,沈璇已经答应了他们的婚事,留在京城的玛瑙家里给她说了亲事,当时沈璇虽人不在京城,也是好好给了卖身契和嫁妆银子让她体面的嫁出去的。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珊瑚了,不过这些大丫鬟们向来是不愁嫁的,相信很快也也会有人求娶到她面前了。在西北买进的那批丫鬟,倒是只有苏叶一人被沈璇带回了京城,她和琥珀一起也被沈璇给了小景。 所以说沈璇房里的四大丫鬟现在是只珊瑚还在,其他都空出来了。四个二等丫鬟吉祥,如意,平安,喜乐里平安和喜乐也被沈璇给了儿子。吉祥,如意则是提了上来作为大丫鬟,毕竟她现在刚回来,就算是她们都是她娘家带来的陪嫁,收买人心这样的事,也总是要做的。至于是不是还是忠心,看着就是了,她自己身边的人总是可以慢慢再挑,可以再□□,可儿子身边的人必须是知根知底可信任的。 不过这样一来,嬷嬷可能不需要再补齐,但是丫鬟们总不能不要,沈璇身边大丫鬟只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快要出嫁的年龄了,二等丫鬟的名额索性是全空出来了,这可是一大块肥肉,府里各路人马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当然这是后话。 “夫人,您回来前就有好些人过来打听过咱们院子里是不是人手不狗,厨房的周大娘和管二门的林嫂也都透出想让家里的丫头过来的意思。这两个地方都是家宅里的重点地方,所以红淡也就特意的提了一下。这么些她呆在京城也不是什么都没干的,至少王家有点脸面的内院管事都混了个熟,各人的性情能力也比较了解,谁和谁交好,谁和谁是亲戚,谁和谁是有矛盾不相往来的这种种门道也都摸了透,这会儿边帮这着沈璇打扇,边叙叙的说这着这些 “那就让她们把人送过来,先补到三等丫头那儿看看吧。” 她们并没有谈多久,王皓就进来了,后面跟着抱着小景的顺娘,小包子明显不高兴的样子,小脸皱皱的。一看见沈璇就咦咦啊啊的要往她身上扑。 “这是怎么了,哦,哦,不哭,小景不委屈哦。”沈璇抱着小景轻轻的颠晃着,看着他直往自己怀里钻,小肉手还不停的扒拉自己的衣襟,看样子是饿坏了。连忙微侧开身子,拉下衣服给他喂奶。 “他这是饿了?”走几步靠过去,看着儿子凶猛的吃相,王皓有些好奇的问。先前在书房逗着逗着就开始发脾气,奶娘怎么都哄不好,才不得不给抱回来,原来是饿了吗。 “小坏蛋越大越挑剔,懂得认人后就不愿意让顺娘喂了。”一边给还在用力吃饭的小景拍背顺顺,一边给杵在眼前一点不知道避讳的男人一个白眼:“转过去。” 王皓挑眉笑笑,又看了小景一眼,倒是乖乖转过身起去了,只不过这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臭小子,以后和你算账。” 等到小景吃完奶,夫妻俩又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逗着他从这边爬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的折腾,总是这小祖宗累得昏昏欲睡了才乖乖被奶娘抱了下去。 “对了,阿皓你后日有空吗?”沈璇看着王皓问道。 “是要回去沈府一趟吗?”和父母这么些年没见,璇儿应也是非常想想念:“上次我先回来时怀宁就念叨过你这宝贝妹妹什么时候能到,这要是再不早些陪你回去,我怕是就要被大舅哥和岳父大人狠揍一顿了。”怀宁就是沈安瑾的字。 “我可没那么招人待见,他们这是急着见小景呢。娘都来信说了,我这个女儿回不回都没差,宝贝外孙是一定要抱给她看看的。”话是这么说,只是那笑弯了的眉眼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心里不知道在怎么高兴呢。 王皓笑而不语的摇头轻叹,女人的口是心非啊! 到了第三日,沈璇一家三口携各色的西北特产和精心备下的礼物装了整整两大车,并带了所有沈家陪嫁来的丫鬟浩浩荡荡的回娘家探亲去了,帖子是两天前就已经送过去的,沈家老太太发话了,让嫁出去的女儿也都回来聚聚,也是兄弟姐妹间的情分。所有这日不止是沈璇他们三人,就是沈家几个已经出嫁的女儿,除了随丈夫外放了的大姑娘沈琪,其他的也都带了夫君孩子一起回去了。 男客自然是在向沈老太太请过安后就被引到外院招待,而所有的女眷就聚在了老太太院子的正堂前。算起来沈家三房一共六个女儿,现如今也只有最小的三房的沈雅还待字闺中,其他几个都嫁了,说起来沈家的女儿都嫁的挺好的,除开不在的沈琪不说,现在在堂上的几人,沈璇是王家嫡长媳,如今更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沈秀是宣王侧妃,沈h夫家是豪富之家,虽和有爵人家是比不了,但是她丈夫是个出息的,当年是探花郎,如今也是正四品的散骑常侍了,可说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沈贤嫁的是书香传世的萧家次子萧远,虽是续弦,但是那去了的正妻只留下一个女孩,萧远也才二十八岁,他虽没出仕,但是在书画上边的造诣极高,于文人中也很有声望。 一屋子的女人,闹哄哄的一番又是见礼又是抹泪又是叙离情的,等全都坐下后,每个人或真或假的都是眼眶红红,脸上带着既欣喜又伤感的表情。 沈璇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三个陌生女人,刚才见礼的时候介绍了,这三人就是沈家的孙子辈媳妇,那个鹅蛋脸上带着可亲的笑容,秀丽端庄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大嫂冯氏。二房长子沈安瑜的妻子陈氏也是走的端庄路线,她也是三人中长的最艳丽漂亮的,不过陈氏的笑容就不像冯氏那么多,可能就是因为需要板着脸才能压一压她那过于艳丽的容貌。沈安璧的妻子苏氏看着就是温驯体贴的那种女人,只不知为什么,那些笑容那些开心,看着都有些勉强。 78、第 78 章 沈璇又扫了一眼苏氏,她为何会如此,沈璇虽不知道具体的,但总也能猜到几分。在新皇登基前沈安璧本就有站错队的迹象,皇上现在虽看起来的不追究的样子了,但难保以后不会翻出旧账,他虽然是过继的,可名头上来说到底是沈家的长房嫡子,若他有个好歹,对于沈家来说多少也会受到牵连。 而沈璇回娘家前也听到了些风声,说沈家各房孙辈也都陆续成家,如今这样一大家子的住在一起,到显得有些拥挤了,况且老太太也年岁已大,年前大病一场后自觉天年将尽,想要乘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给儿子们分好家。 能在京里官场混的,哪个不是明眼人,谁都知道,这住房拥挤也好,这天年将尽先为儿子分家避免以后的麻烦也好,虽都不假,但是真正的理由却弃卒保车,不使得沈安璧的站队错误有机会连累到整个沈家的前程。 想来这些日子大房在沈家的地位也越发的尴尬,就连先前沈璇进门时,沈家别的兄弟姐妹都来见过了,却偏偏只沈安璧没有出现。也难怪苏氏连表面的欢喜都装不住。 再看向自己的娘亲,刚才初见时母女就忍不住抱着哭了一场,此时周氏还眼角泛着红,带着些泪意,也正仔细的打量几年没见的女儿,应还没机会坐下来母女好好的单独说会儿话,所以眼里就带了些急切,这满满的担心牵挂藏在了眼里。 而沈璇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还好母亲看起来气色很不多,也没见老,想是日子过的还算舒心的。 “璇儿出嫁后,都多少年没见了,当年任性的小丫头,如今也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沈老太太轻叹唤回了沈璇全放在母亲身上的注意力。只见老太太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眼里还含着泪花。其实几年不见,改变的又何止是沈璇呢,老太太和以前相比,明显的消瘦了很多,今日看来是特意的装扮了的,可还是明显精神不济的样子,走路也不爽利了,一直有丫鬟在身边小心的扶着。不过性情上倒是比以前恬淡的多,完全是祥和慈爱的摸样。 “我这些年一直在西北,不能在老太太,太太们面前尽孝,实在是心有不安,如今看着老太太康泰,倒是放心了许多。西北那里别的没有,补品药材倒是极好的,我这几年也收了一些,老太太使了大夫调些温补身子的药,每日里进些,也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片心意。”看着以前高高在上的老太太如今消瘦虚弱的样子,虽没有极深的感情,到底也是自家的长辈,沈璇心里也是不好受。 “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说起来咱们家也是四世同堂了,我自己的身体也自己清楚,也是时候到了,昨晚还梦见老侯爷了,他一贯性子急,等了这么些年,怕是都不耐烦了。”老太太这话说的温柔而伤感,就是没有不甘,看着都有几分期待的摸样了。 沈璇看着老太太这样说,心里一惊,按说上了年岁的老人,一般都比较忌讳寿数,天年这样的话题。如今老太太当着全家的面就这样直言,又是如此神态,倒真的像是有几分预见了一般。 老太太这么一说,下面坐着的晚辈们自然是“老太太身体健旺,定会长命百岁”,或是“家里的小郎君们将来娶妻还等着老太太给掌掌眼”之类的一车车往外倒。 “好好好,我知道你们的孝心,不过今儿个,我可没功夫管那几个皮猴了,我啊!就等着好好抱抱我的重外孙们呢!快去前院看看,他们一帮子大男人,哪会照顾孩子,将景昭和承泰抱过来吧,先前都没让我好好瞅瞅就被那两个着急的外公给抢走了,怎么的也要让我这眼神不好的老太婆仔细看看啊!”老太太笑着吩咐身边立着的一个丫头全前院抱人。而她口中的承泰,自然就是沈h的儿子,如今都快要三虚岁了,正是可爱的时候。 吩咐完了,老太太又转向沈贤:“贤姐儿,最近可还好,有没什么不舒服的,奶娘和伺候的丫鬟婆子可都配下了。”沈贤如今已经有了差不多六个月的身孕,所以老太太才有此一问。 “劳老太太一直挂心,上次家里送来的安胎药极好,这孩子也是个乖巧的,一直没怎么闹我,倒没有多大不适。奶娘丫鬟什么的娘也都早早的备下了。”沈贤笑着答道,脸上是满满的幸福表情,而且她口中的娘显然不是指她的嫡母而是她的婆婆萧家的太太。能用娘这个称呼,看来这对婆媳的关系也是很不错的。 “嗯,你婆婆一贯是个能干体贴的,这也是你的福气。”老太太肃了肃脸上的表情接着说:“你们做姑娘时,家里一直是精心教养,到了该婚配的时候,长辈们也是各门各户的仔细相看,就为了给你们找门好亲事,选的也都是你们自个儿心甘情愿的人。如今你们也都出嫁了,这日子过的好过的坏,就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只是你们既然是沈家的女儿,也就不能给沈家蒙羞,孝顺长辈,打理家事,开枝散叶,相夫教子这些都是女人的责任,你们要牢记在心,切记不可为了细枝末叶而忘了根本。都记住了!” 老太太这一番训话下来,在坐的无论是媳妇还是女儿,都是恭恭敬敬肃立着回了声:“记住了。” 至于老太太这番话是在敲打谁,单看沈秀有些难看的脸色就知道了。况且如今沈家已经出嫁的女儿,也就只有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而且,宣王府上王妃和侧妃的争斗,虽没闹得众人皆知,可也影影绰绰的传了一些出来。 不过这堂上有些僵硬的气氛很快的就被奶娘抱进来的连个粉嫩可爱的小包子打破了。小景较为认人,一看见自家娘亲,就在奶娘的怀里待不住了,一个劲的试图往沈璇身上扑,连老太太要抱都没给抱成,实在是没人忍心见他一幅憋着嘴,黝黑的眼里眼泪汪汪打转的委屈模样,赶忙的就把这粘人小子送回沈璇怀里了。承泰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谁抱他都是一副笑模样,说话奶声奶气小嘴巴巴的极为伶俐,逗得一屋子的女人都乐呵呵的笑。 怀着孕的沈贤正是母性最为勃发的时候,她虽不方便抱孩子,倒也是就这奶娘的手好好的抚摸了一番。应有两个孩子在,堂上的女人们的话题也渐渐的转向育儿经方面去了。 只有安坐着的沈秀,看看那装木头人的自家嫂子,又看看二房三房的一块儿聊的热闹,打量着姐妹们,也一个个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衣袖下的手,就忍不住的松了有紧,紧了又松。 79、第 79 章 在堂上唠嗑了家常,交流了近况,又一大家子人分男女开了两大桌好好了用了一顿饭,热闹了一番,终于有时间各自回各房,出嫁的女儿也能和做母亲的好好叙叙。 “璇儿这几年过的可好?姑爷对你可好?在西北可见到你的外公和舅舅们?他们可好?”周氏轻抚着女儿依然柔滑细腻的脸庞一开口就是一大串的问题。要说这些年,也就是她是个万事想的开的,要摊上个心思纤细的,父亲,兄弟,女儿女婿全在那西北兵乱之地,非给愁死不可。平日里总是克制的自己不去多想,现如今看见人好好的在眼前了,反倒后怕担忧起来了。 |“娘,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不好的吗?”沈璇半歪着身子靠向周氏,依然像个女孩般的撒娇:“你就别操心了,我一切都好,阿皓对我也好,女儿在西北时虽没见过外公舅舅们,但是也是知道的,他们也都好,如今西北平了,以后也不用刀头舔血的过日子了。” “是啊,如今也是太平了,只可惜......”周氏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拿了帕子按住了眼里滑下的泪。可沈璇知道,她叹息的是那些死去了的周家儿郎们,那是她的至亲兄弟,记忆力鲜活的笑容,说没就没了,而她作为一个出嫁了的女子,甚至连去坟头上柱香都做不到。而新皇也是鸟尽弓藏,虽给周家人以厚赐好和爵位,但是实权却是没有了的。 “娘,你可别哭了,要是爹知道我一回来就招您伤心,可要拿起大棍子敢我出去了。”看真周氏情绪有些不高,沈璇赶忙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分散注意力,又贴近周氏的耳边轻声说:“外公年已长,舅舅们也是满身旧伤,沉寂一段时间未必不是好事,娘可要知道有个词叫功高盖主,在数堂哥们都是出息的,皇上总有用到他们的时候,娘就不要多操心了。” 周氏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意,她原本是有些为娘家不平,那么大的功劳,最后也就些赏赐了财物和虚爵,听女儿这么一说,倒是想开了,也就把那点不忿伤心收起,伸手点了点女儿白嫩的额头打趣道:“出去几年,倒是越发有见识了。不过璇儿你出嫁后也是愈发会撒娇了,可见女婿对你的确是好的,倒是把你养得愈发的孩子气了。” 轻轻抚这沈璇如缎顺滑而微凉的发,周氏似带了些叹息的感慨:“要说当初,我其实心里是并不怎么中意王皓那孩子的,男生女相,毕竟有些不美,再说与你比,他岁数略大些,我当时就想着,若是在你嫁过去前他就有了可心的女人,可要怎么办?那年他回来成亲,看他满身煞气,我又担心着若是他在边关见多生死,变得性情暴戾,你嫁过去可不是要受苦!要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看你们如今的样子,一直以来倒都是我平白担心了。” “娘你从没说过这些!”沈璇有些惊讶的看向周氏,她从没想过以周氏这样爽利的的个性,竟也会这样心思百转的操心,如今听她这样平淡的道来,更是体会到这一片慈母之心。 “傻孩子,那时候哪能和你说这个呢!”拍了拍沈璇的背,示意她坐好:“不过虽然你们夫妻感情好,该经心的你还是要经心,听说自你们回来后,家里就热闹的很,一个两个三个的,现在王家院子里都开始美人扎堆了?” “要说美人,娘你见过比阿皓还漂亮的。” “果然是被宠坏了,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周氏嘴里笑骂着,脸上倒是一片认同的样子:“别岔开话题,娘和你说正经的呢。” “美人不美人的,有什么关系,是丫鬟的,就给我好好的安心伺候,要是做不好,卖掉就是了,若是求出嫁的什么亲戚表妹的,我做嫂子的就把她们好好的嫁出去,还给添份嫁妆,有什么值得操心的。”沈璇口里漫不经心的说着,心里又忍不住的加了一句,就算王皓有了别的什么想法,做个贤良大度的当家主母,她又不是做不到。不过,真要有那么一天,那她的身份,也就只是当家当家主母了。就像......上辈子!” “你心里有主意就好,说起来自小你就懂事明白,倒也不用我这个做娘的多操心。”周氏看着沈璇忽然有些黯淡冷漠的脸色,以为是女儿不愿提这样的话题,也就点到即止。 这边母女在说贴己话,那边书房里的门关的紧紧地,整个院子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被打发出去了,只沈道烨的两个心腹守在了院门口。沈道烨,沈安瑾和王皓在书房里整整待了快两个时辰,至于谈的什么,那就没第四个人知道了。 只知道在这次探亲之后,沈家聚齐了族老,分了家,此后在行事上也越发低调了,而沈家的孙辈已经入了官场的,也在一年内陆续的求了外放的差事,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谈。 这次回娘家,本就是打算要过夜的,沈璇虽出嫁了,她的院子还是留着的,平时也都有小丫鬟们打扫,现在倒也不用再腾出地方。踏日暮走进这个熟悉的院子,沈璇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挥退了要上前开门的吉祥,“吱呀”一声,沈璇轻轻的推开了她未嫁时的闺房,倒是不妨王皓正站在墙边看上面挂着的一副沈璇的旧作,听见了开门声便回过头来,勾起一抹笑:“回来了。”夕阳斜斜照进,半明半灭的愈发显得王皓眼神深邃,笑容温柔。 只这三个字,不知为何,沈璇却觉得自己鼻子酸胀,眼眶泛红,泪意忽如其来。 看着妻子这样的表情,王皓倒是楞了一下,转头便若有所悟的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自扶了沈璇的肩,与临窗的榻前坐下,也没有多说话,只抱着人,肩并着肩,头挨着头,一起看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慢慢落下。 81、更新 听见吉祥说表小姐们过来了,沈璇喝下了热热的茶水,微微揉了揉了额角道:“哦?她们倒是有心,请到花厅好好招待,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吉祥出去准备,如意就扶了沈璇重新梳妆,沈璇是一贯不爱在脸上头上折腾太多,所以也是只抹了点唇脂,在头上盘着的元宝髻上左右加了对镶碧玉赤金流苏扣。 沈璇虽说都嫁人好几年,连儿子都生了,但那是因为人家成婚早的缘故,真论起年岁来,她连二十都还没到呢!若在现代,绝对是粉嫩的少女一枚,现在又梳了这么个显嫩的元宝髻。一踏进待客花厅,倒是显得左边上首坐着的往妩媚方向打扮的杨如贤更年长些。 见沈璇进来了,坐着的三人都连忙站了起来打招呼问安。 “表妹们快别客气了,都坐下吧!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可招待的,只有这些小点心做的还凑合,你们可吃的惯。” “这样精致的茶点,看着像是仿着南方的口味,可却比我们在扬州吃的更精致美味,就这样的还说凑合,那我们平日吃的可都是粗糙的无法入口了。“沈如贤温婉的笑着说,只这明显夸奖的话,却是怎么听都几分的不对味儿。 “表妹你喜欢便好,你们也来了有些日子,吃的住的玩的可都适应。我自己也是刚回家,院子里乱糟糟的,光光整理也花了大工夫,倒是怠慢表妹们了。”沈璇笑笑的开口。 “我们来之前姨母就全打理好了,倒是全没有不适应的。也叨扰了表哥陪着出去逛了逛这京城,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京城果然不愧这天下最繁华之地,真是让人流连忘返。”依然是杨如贤开口。 “我们冒昧来访,可有打扰嫂子的清净。”旁边坐着的杨如慧听着自家姐姐一直说着些意有所指的话,许是觉得与大家闺秀的面子实在是有些过不去,就马上接口转移了话题。 “怎么会呢!”除了这么一句,沈璇便没有说更多的客气话,更别提一般的类似:“你们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或是:“你们这样美貌的妹妹们可是我平日里盼都盼不来呢!”之类的套话。这话一说,就是她的笑容再温柔和气,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来的冒昧,不受欢迎了。 说起来,沈璇是真不待见这几位,这世上的妻子,怕也没有会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丈夫的女人待见的。况且家里这样的情况,沈璇和杨氏这个继母婆婆,本也就只是维持表面,内里还不知道怎么的你死我活呢,她自然也没有讨好这几个表妹的必要。 要说自古各种人际关系难处理,其中最难的之一就是婆媳关系了,不过那是也是在双方或其中一方想要维持比较好的关系的前提下的。而像她们这样的,其实更好处理,表面上,婆婆担不起不慈恶毒后母的名声,媳妇也担不起不贤不孝的名声,所以相处起来,任谁都会说这对婆媳感情好的和亲母女也不差多少了。而私底下,就看谁手段更高,直接不自损又能干掉对方就是最终目标。 沈璇在西北多年,难免就养出了些任性,况她也有任性的资本,今日沈璇本就没什么精神,又要来招待不速之客,这心里的不快这会儿就难免的带出来了一些。 杨如慧哪知道自己想缓和气氛的话,却把气氛搞的更僵了,一时间虽然还是一脸甜美的笑容,可笑看上去怎么都有点僵的样子。杨如贤更是面上划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不过到底来者是客,也不能让场面真的就僵住,之后几人又不咸不淡的说聊了京城风物,江南美景。杨如贤虽最为年长,却是显得最沉不住气的,有几次都把话题往王皓身上带。相比之下,杨如慧就含蓄了很多,全然是天真甜美的做派,她又会说话,无论是奉承还是讨好,都是不着痕迹的让人心生愉悦,如此以来,几人探话的氛围倒是不错的。 待试探的差不多了,三人也就借口天色不早告辞了。望着姿态优美走出院门的三个人,沈璇露出了抹感兴趣的笑。 这三人,杨如贤许是年龄有些大,又定下过亲事的关系,显得最为焦躁,也最势在必得。杨如慧明显还在徘徊不定的观望,而三人中,就属高佳薇的态度最有趣,从进门到走人,她几乎就是见礼的时候和告辞的时候说过几句话,中途闲聊什么的,只有在明确问道她的时候才会回答,那回答还是不冷不热的让人接不下去,虽她初见时给人的影响就是极为美丽,有些高傲,但是应该也不至于高傲到连话都不屑说了的地步。若说她完全没别的想法,看她那个娘的表现,又不像。 而此时这位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杨氏的房里:“姐姐,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巴巴的把我们都倒腾到京城了,又一直不给个准信的,我如花似玉的姑娘可耽误不起的。”高杨氏一边毫不客气的吃吃喝喝,一边嘴里不断抱怨,一嘴两用毫不吃力。 “我自然是会尽力为她们三个寻门好亲事的,可妹妹你自己要精心些,不然也是丢了你家姑娘的脸面。”一贯对人好声好气的杨氏皱着眉,说的话也是毫不留情。 “我怎么了,不就是往你们家账房支取了那么几两银子,这也还不是姐姐你催的急,我离家匆忙没带够盘缠吗!只是临时收紧借用一些罢了,姐姐你家大业大的,就这么点银子就心疼了,呜......这还是姐妹呢,为了一点银子就这样下我的脸。”高杨氏又是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完全忘了当时是她自己听到消息说姐姐请了大哥的两个女儿到京城小住又知道她那位继子由西北回来了,自以为看破了姐姐的小心思,就非要带着女儿一起跟了过来,为此还得了大哥大嫂好几天的冷脸。 “够了,再闹就给我回扬州去。用用你的脑子,你当我说的是银子?”虽然这位贪婪的蠢货妹妹支取的大笔银子也的确是让杨氏心疼“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你有时没有的往王皓面前去了几次了。” “姐姐当我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不成,我怎么说也算是他姨妈,遇见了多聊几句怎么了。”高杨氏不满了耷拉下眉眼。 “多聊几句,十句了有五句说你家姑娘美丽可人,又要抱怨如今姑娘大了亲事不好找,你这心思,当人家瞎了眼看不出吗?人家既看出来了,也没个反应,你到不要脸皮,还巴上去一次又一次的。”杨氏狠狠的看了这个不成器的庶妹一眼,从小就是个撒泼耍赖样样都能来的,哪一点像个大家闺秀,那样的性子偏偏却在家里得父亲的宠,就是她自己,为着脸面也极少去招惹这样的浑人。要说未嫁以前倒还是能在人前装上几分,如今却愈发的没脸没皮了。 “哎呦!我......”眼看着这位又要哭闹起来,杨氏连忙挥手打断:“你给我打住,我那媳妇刚回来自然免不了去各家走动,就是我们王家,也是要好好的请一些世交家的女眷过来聚聚的,到时候让佳薇她们跟着一起见见,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没着落的,你也给我安分些。” “呦!感情姐姐请我们过来,不是为你家里得这个。”说着拿手指了指王皓他们的院子:“反倒真是要给几个丫头找门好亲事?算了,姐姐你既这么说,我就信,要说能好好当个正妻,我也不想委屈我家丫头成了姨娘,反正只要我家佳薇嫁的好,我也不打听姐姐你肚里九曲十八弯的怎么绕,只一条,姐姐你也是自小就知道我的,我这脸面可不及姐姐脸面金贵。”要说就是装的再好,自小一起长大的,那还有谁不知道谁,高杨氏也知道自己不及她这位姐姐聪明有心计,但是有一点,她能豁出去脸。 有句话说的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很多时候,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这么一袭话,杨氏简直要被气了个倒仰,可一时间却也只能看着她这庶妹略有些得意的摇晃着出门,临走了还把博古架上一对翡翠雕就得翠鸟拿去“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