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妍女》 媒婆宁妈的存在背景 《夜来妍女》这部连载是零四年开始的,中间因种种原因,停过。零五下半年才腾出手来专做这部。算起来,写了快有两年。 最近突然头脑发热,想要扯一扯题外话。如同公牛发情,狂起来就没道理可讲。恰好也可趁起机会,跟喜欢本书的读者解解本书几个疑惑所在。我青梅竹马时代的秘友晓莲(用流行的说法那是红颜知己。问题是这个曾经多么牵人心扉的动人术语已经让人用得太滥。为避免自己的脸起鸡皮疙瘩,建议诸君学我,不用为妙,以抛弃此术语为荣)。前几天晓莲加班加点(其实她恨透了菊三七,她之所以坚持看完。按她的说法因为那是我写的。出汗!),一边看着现有章节,一边拿起一堆既带毛又含刺的问题摔到我面前来,要我老实作答。 我这人怕女人提问,偏偏那晓莲又是直性子人,喜欢对我的作品“挑三捡四”。想到什么问什么,捡到什么说什么。动不动还臭我一把哩。她常为能一眼洞穿我的主人公而得意,我常为她能一眼洞穿我的主人公而生气。是以,俺有心躲她,专门弄了几篇“扯”,在这里先摆着。她旦有问题,我方可好整以暇,一句:“这个么,你去看本书相关——“扯嘿,一句话就打发了,真省事! 说干就干。 媒婆宁妈在本书中,不仅仅是媒婆了,还担当了一个拉皮条的角色。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好处捞,没有不给办的事。 乡下人的婚姻,说得难听点,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买卖婚姻。 就目前的行情,男方须得钱包里至少揣上数万块现金,否则你休想在这块春花秋月的土地上娶个女人过日。 特别是上世纪末的**十年代,大多数人家,都是欠着一屁股的债务操办喜事。那时候,喜洋洋只不过是表面的,节日般的笑容也是假的。愁苦才是骨子里的东西。一双男女结了婚,开头的好几年不是享受什么婚姻的甜蜜、家的温暖,而是拼命地赚钱,躲避债主上门。他们背着沉重的包袱生活。什么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说起来好听,但是不实用。在乡下,恋爱成双的男女绝对是寥若晨星。 记得跟夏蝉讨论过爱情这个给人希望的老古董。古往今来铁打的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品尝到爱情的滋味。爱情在乡下,任何年代都是一件人人向往而难得的嗜侈品,一个传说。所以媒婆在乡下,永远不用担心失业。 《金瓶梅》里的王婆,可说是媒婆职业的领军人物和模范代表。 开篇第二回“俏潘娘帘下留情老王婆茶坊说技”中,说到王婆“便是积年通殷勤,做媒婆,做卖婆,做牙婆,又会收小的,也会抱腰,又善放刁。端的看不出这婆子的本事来。但见:开言欺陆贾,出口胜隋何。只鸾孤凤,霎时间交仗成双;寡妇鳏男,一席话搬唆摆对……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软语调和,女似麻姑须乱性。藏头露尾,窜掇淑女害相思;送暖偷寒,调弄嫦娥偷汉子。” 这话一点不夸张。下面王婆说合西门庆和潘金莲勾搭变鸳鸯一节,听其说技,真个大开了眼界。看其稳打稳扎,一步一个脚印,且步步都有退路的风流技术。可以说集中了这个老女人非同一般的智慧机巧,其察言观色之功,对火候之把握,对人性和人心之洞察,令人叹为观止。一个好口碑的现代媒婆同样少不了王婆一样的技术。 不过有一种惊人的例外。这个例外用不着媒婆粉墨登场。这个例外,对于呆惯了都市里的人来说,甚至是不可思议的。 这就是“换婚”了。 换婚当然不可能发生在富人家里。它是穷人家的专利。不论电视上的农民如何增收,增收了多少,那丰收后的笑容多么欣慰。我们仍然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穷苦的人家永远不在少数。他们穷很大程度上并非城里人自以为是的懒惰。他们大多勤劳持家,可是不管他们如何折腾,就是富不起来。上天有时候真的瞎了一只眼。人家本来就够穷了,通常不是突然地让人家得一场大病,就是放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做这个人家的爹或者妈,或者儿子。要么就让人家生得奇丑,出去找不到工作……他们真的很背时,一生不走运。什么好事都躲得他远远的。 “屋漏偏逢下雨”这句老话包含的辛酸真是数不胜数。他们往往费上比一般人多于几倍的劲头去创造生活,但是他们的生活就是好不起来。永远处于贫困线上不能自拔。对于这个,相信只要在红砖厂干过的人,一定会有同感。 “男大当婚”么,再怎么穷,老婆是绝不能少的。在这个关口,女性,又是女性来充当垫背的牺牲品。这件牺牲品就是这个讨不起老婆的待婚青年的姐姐或妹妹。换婚能否成功,还有取决于另外一个条件,那便是另一户同样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家。恰好这一家子也有一个讨不起老婆的待婚青年,并且这个待婚青年也有姐姐或者妹妹。那么好。就像王婆那句经典的口头禅:“这光便有七分了”。其实这个不能说成是巧合,在乡下要找到这种符合条件的对接不是一件难事。他们的婚事是世上最冷清的婚事。什么彩礼操办喜事,一律免掉。双方搭配成两双,同去领了结婚证,便大功告成,过起无人喝彩的小日子来。 但是有意外。九十年代我们地方上就有两户换婚的人家,本来说好把两家的妹妹对换,各当对方哥哥的老婆去。不想其中一方不知是心软还是没有把握好,等到自己的妹妹做了另一方老大的老婆以后,这另一方的妹妹却成功逃脱了这桩婚姻。一直躲在他乡打工,至今不敢回老家来。这一方后悔却是晚矣,生米已煮成熟饭,早成人家床上的人了。自己的哥哥却还是光棍一条。气得掉眼泪,要寻死。 不过话说回来,到新世纪,此类换婚悲剧在我们老家地方已经绝迹。过去的已经过去。好在中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善忘,明明是巨痛才过,这边早忘得一干二净的。如若动不动就真抹脖子上吊,恐怕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挤了。对不对?拿我老家地方上的人来说,因那块毗连粤省,每家都有正当壮年的子女出去打工。平时在外挣钱养家,逢年过节回乡团聚。倒也符合当下生存法则。古老的那种“你耕田来我织布”的农耕社会已渐渐地远离我们。一幅全新的农家乐生活活色生香展现在我们眼皮底下。 他们就像候鸟一样,男的担起养家人的顶梁柱角色,终年在外,年末方归。女的则忙于生儿育女。农活大多撂给上一辈的中老年人。如果一家子人大多在外挣钱,家里经济允许的话,索性将名下的责任田贱价出租(所谓贱价,便是等夏收秋收时,租田户象征性向田主人交纳几十斤谷子)。女的等腾得出手时,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幼儿往老人怀里一塞,也出外闯荡去了,与丈夫同甘共苦。所以现在的乡下,不少孩子只跟爷爷奶奶亲,对生身母亲倒很生疏得不得了。这是外话了。 社会在开放,经济在发展,甭去抱怨投错娘胎。只要你四肢齐全,又不会太笨,又不至好吃懒做、大手大脚,多流汗、不省力,凭一技之长,再穷总不至连讨老婆的钱都攒不到了。 当然,一个人若是缺胳膊少腿,大难临身,或者运气太差,什么花钱消灾的事都找上自个,处处背时。摔了跤坏了车,生了病丢钱包,屋一漏下大雨,真所谓干什么,什么不成,要什么,什么没有。那就真的——只能跌脚大呼一声“我的老天爷啊!”了。 扯七扯八,真是扯蛋。好在人生本就不过如此。在下也不以为大罪过了。本篇就扯到这里。下面还有第二扯 新书《风月儒将》已上传 山子以前一直写都市长篇题材,前面三部均出了全本。虽一直不温不火,却也自得其乐。(《和冷血少妇》是唯一太监的作品,停写原因已在该书作品相关里专门列出,此处不赘) 本着顺应时代潮流、紧跟读者步伐之精神,山子已转入异世大陆长篇奇幻作品创作中。《风月儒将》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天马行空、自由写意的一部书。本书写的是野性多多、痞味些些,性喜钻研《孙子兵法》大吊书袋的乐天派——秀才巢天的风花雪月、叱咤风云#183;#183;#183;#183;#183;#183; 巢天是生来不知父母的私生子,吃百家饭长大,吃尽苦头。十一岁时以科考第一名的成绩考中秀才,斩获“神童”美誉。哪知,从此后,野性多多、痞味些些的秀才巢天——这个喜欢钻研《孙子兵法》,大吊书袋的乐天派接二连三背运,科场连连败北。偏偏梦中情人又来挖苦、鄙视,秀才彻底失去活下去的信心,爬上一株杜鹃王,含恨上吊,不慎跌入异时空——孔雀大陆上闭关锁国、贫苦积弱的江南帝国。 这个年代的江南帝国正逐渐地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殖民地国家,周边大陆的强国势力纷纷以暴力进场,企图将地大物博的江南帝国瓜分掉。这些强盗所到处烧杀抢掠、奸淫践踏,无恶不作。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年春天,江南帝国天都杜鹃王神殿内的巨树杜鹃开花了!这应了千年前帝国缔造者“杜鹃一开,否极泰来”的神秘预言。女皇采纳当朝国师天能建议,秘密派出貌美如花的五大女尊潜入民间,全力寻找一个来自天朝大陆的秀才。 谁能令神殿里的能量壁发生感应,那么,谁就是当之无愧的江南帝国拯救者! 五大女尊找到秀才巢天没?区区一个秀才,真的有本事成为江南帝国寄予厚望的救世主吗?秀才巢天在这个腥风血雨的世界里站得住脚吗?期间又有着什么样的艳遇和风月? 《风月儒将》已上传,只等审过。保证每日更新,绝不太监。请新老读者多多:) 第一章 别墅里的私人服务员 一个闷热的中午,菊三七怀里抱着个大西瓜,酸腰软腿,歪回家里。进门,一边花盆落的数只花蝶拍翅紧走。三七回顾留恋,神思一荡,意思是好好的,干嘛走呢?因无聊,摇那花蕾儿。扭头去看浴门响处,就见母亲笑眯眯地喊他:“三七,你女同学来了。” 进房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是梦中情人倩莲。她端坐在红木沙发上。倩莲从一本书上,抬头,笑着,看他一眼。眼皮一搭,低眉不语。 三七傻在那里,不眨眼,盯着倩莲看。那莲,穿着雪白的吊带连衣裙,雪白袜子,雪白的运动鞋。她真白呀! “好你三七,不认得我啦。” “倩莲,你好。” “去你的。来这一套,酸死了。” 三七房里,装着两台风扇,他赶着把另外一台,打开来。一时间,他的房子里,空气对流,像河中涟漪样一波,又一波,呼呼作响。泥鳅样在房子里,绕来绕去。绕到莲的身上,她乌黑的头发,柔柔地慢飘。她的裙一颤一颤。 三七从冰凉的水缸里,抱起西瓜,切开来,留出一小半,另一大半,他切成一瓣一瓣的。房子里,两个人大快朵颐。 此时此刻,两人心中微妙,他们曾经那么熟,如今,反而拘束起来。一个只假装边看书,暗拿眼角,瞟着另一个。另一个,一边大口咬,一边眼里发呆,看着转个不住的风扇。 “三七,你过来!” 莲突地娇喝一声,吓他一跳。菊三七懦懦地,蹭前去。 “你坐这。” 菊三七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莲身旁,莲拿起一本画册。 “这是什么?” 三七大惊,全身出汗,六神忙乱。他赶着去夺。夺过来,做贼样,放入一只旅行箱里锁了。他看见莲红着脸,一片红嫩盯着他。盯一件怪物似的。她蛮口道,“三七,你不正经.你王八蛋!” “你都看了?” “呸!我才不像你。” 莲娇嗔,嘴里骂着。突然,三不知地跑过来,把门一关,叭地在三七腮上,印个香吻,然后,蝶儿样跳开去,坐到沙发上,看着三七,霸道一笑。三七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身上,暴着颗粒出汗。只觉被女孩吻过的腮上,凉凉的。莲通红着脸,突地夺门而去。奔到街上,奔到一颗枫树荫里,停足。她出着汗,回头望。她以为三七会追上来,结果,现实证明她在做梦,她十分懊恼。她把短发一摔,搭上一辆开往城里的小巴,绝尘而去。 炎炎夏日,日照很长。中午,男人女人都特别思睡。唯三七例外,他从不睡午觉。他去河里漂泊。 烈日下,农家稻子金黄。甘蔗都长得很好。今年风调雨顺,无旱无灾。朱容基执政时,每年逼人背驼的税也渐渐减了。农家吉祥。 远远地,就听崔老板的鱼塘又行人工喷水了。他的鱼塘每天都要用喷水机人工喷水。把水往半空洒,哗哗地落下来。像一个工厂样,热闹,气派。据说,行此法,鱼才活得欢,长得快。如果哪日,没有了崔老板的弄水声,这里生气就会锐减,寂寞就会多起来。那崔老板夫妻档极其地勤劳,又养鱼又养鸡,都上规模。自己还开着一辆货车。镇日忙个陀螺仪一样。这样的忙人不先富起来,才是不正常。多嘴的人说,他家存款上了六位数的。 河边小道,被绿草红花夹得细细。拉人裤腿。只见,芭蕉叶粗,鸟影频渡。鲜美果树如乳累垂。三七突地烦恼起来。心里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只是太难得。比如,这一刻他就想要个老婆。可是囊中羞涩,谁肯下嫁呢?想要的,得不到,不恼才怪。他见无人,一伸手,摘下一根墨绿的大黄瓜。找个清泉漂凉,巨口吃起来。吃完,扒掉衣服,纵身一跳。三不知河里一声蛮响,接着,浮出一个人来,一动不动漂着。一个人,被一种柔软的东西轻轻托着,是很舒服的。夜里,他常做一个被柔软东西托起来的好梦。梦里有莲。人生得一个对自己死心踏地的女人,这才算有味。 他在水里累了。爬上岸来,穿衣,往树荫下一歪,睡去。 菊三七睁眼醒目,吓得三魂出窍。原来,他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几乎就在他鼻子上面。 鼻子上面的眼睛见下面的眼睛突地大睁,也一惊不小。“哎呀”,细叫,如弹簧样跳起。三七识得是崔老板老婆娥子。 娥子穿着洗旧的牛仔裤,上着一件男人样式的短袖T恤,蓬蓬松松,倒也显得大方。蛾子长腿,大屁股,细腰,隆胸。可惜,她的脸很丑,坏就坏在眼睛一只大,一只小。两颊生着许多雀斑娥子是干惯粗活,懒于妆扮的女人。平时,一头短发鸡窝样,三五天不洗。干得枯草样。她太忙了。看她一双粗糙的大手就知道。见她走在街上,总是行色匆匆,像有人追上来似。她把笑都忘了。印象中,三七从未见她笑过的。她手里拿着一根绿豆冰棒,放到嘴里舔,砸。三七喉咙里吞起口水来。见他喉节滑动,娥子把冰棒向他嘴里一塞。严肃地吩咐:“今晚十点,你到我家来。”不等三七哼声,她钻入一排黄瓜苗,不见了。三七神色,微微不安,心里七上八下。今晚,要出事不成?有时他眼皮蹦跳。觉得这个下午,长于一月,甚于一年。 九点半,他打扮利索,皮鞋擦得乌亮。悄悄地,从后院溜出来。尽管有怕,但娥子是个女人。一个以勤劳致富的女人,会把他怎样呢? 娥子的家,靠近镇子下游地面。小镇就这么大,去她家并不远。路上,蛙声刮耳。天上,星星点点。很黑。他不打手电,用不着,小镇他太熟了。娥子住着一栋三层的气派洋楼。墙都贴了瓷,院墙盖得有模有样,缠着牵牛花的藤。三七平生,从未去过她家里。跟她非亲非故,三七年轻,不是一代人。当然,主要还是三七脾气,不爱串门。后院那边,几米远的地方,是她家的鸡舍。仍然听得鸡声格格。 锡色铁大门上,有扇小门,是虚掩的。推一下,“咣”地拖着尾音发响。楼上,娥子奔出来,招呼他:“三七,把暗锁锁上。上二楼来!”他遵命,上了锁。回头,一只大狼犬被铁链子栓在狗舍一旁,见了生人,跑不过来,只是恶恶地吠叫。三七捏着一把汗,一声不吭地上楼。楼上灯很亮,绿绿的。走廊上,屋子里,都是镶瓷地板,里面很凉爽。他进到客厅里,天花板上,阔叶风扇猛旋,呼呼作响。三七规规矩矩,站在一边。那娥子正在厨房里炒菜。她就这么忙,夜里十点了才吃饭。 看情景,只她一个人在家。三七打量起客厅里的陈设来。通常应有的沙发、大彩电等他都想得到。只有里头,一面墙整个的落地长窗他想不到,着实叫三七开了眼界。那玻璃长窗上,都垂着巨大的细滑窗帘。那窗帘,在风里吹着,一波接一波地摇曳。墙都刷得雪白,地板闪着光,太干净了。他这才想起,忘了脱鞋,遂忙不迭退出来,换上门口摆的室用拖鞋。二十九英寸大彩电开着,他就坐下来,边看。 娥子把脸伸进来,看着他,说:“三七”他回头,见她穿着一袭乌黑的连衣裙,半透明的,细滑的,应该是丝质。现在,她腰间系一条碎花围裙,她满头大汗。细瞧,她脖子上的汗水都往她乳沟流去。娥子说:“在我这里,你随便一点。” 娥子再次出现时,碎花围裙已被解释了。胸口的衣服湿了一片,和肌肤贴紧。她弄了一桌子佳肴,开银麦啤酒,请三七喝。她自己也喝。她面上一喜,端起高脚酒杯,说:“我本来也喝几口,太忙,忘了。今晚须得一醉。”她见三七想开口,连忙制止,说:“不用说话,只管喝!” 于是,你来,我往,三瓶精装银麦,喝空在一边。彩电里,已是静音播放,画面里的人玩偶样,一动一动。娥子不想有别的声音撕扰。她胃口出奇地好,喜吃大块地粉蒸肉。她每日劳动多,出汗多,闲不住,因此,不用担心发胖。只是她不喝鸡汤。鸡汤都让给三七。二人无语,美美吃喝。 三七沉不住气了,问:“娥子嫂,你请我来,有什么要吩咐?” “叫娥子。叫姐也行。” “娥子姐。” 娥子霸道一笑,三七看到一排雪白的牙齿。三七暗叹,别看这女人长得不漂亮,牙齿却这么好。只是可惜,她笑得太少了。一口好牙都给埋没了。一个女人再丑,到了晚上,总有一样可爱的地方。特别是喝了酒的女人,在灯下,照出一抹晕红,凭添一样醉态。真真别有风韵呢。 娥子用餐巾纸擦过嘴,摇了摇短发,脱口说:“三七,你想不想赚钱?” 三七更是脱口而出:“想。” “想。我请你做我的私人服务员,你肯不肯?” 三七一错愕,摇头:“我笨手笨脚,又是男的,不方便。你何不找个女的?” 娥子莞尔,道:“你是男的我才找你。你是人,我也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三七垂首,表示默许。 “你每晚九点,到我这里来,陪我吃一顿饭。然后,服侍我一个小时。每小时付你五十元。” 三七睁大眼,问:“怎么做才叫服侍。要是你不满意怎么办。” 娥子又淡然一笑,道:“这一个小时你归我使唤,当然,你要态度好,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不给钱。”说完,看着三七,又是一笑。 “请说具体一点。” 娥子不笑了,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比如,帮我洗洗头,捶捶肩,按摩按摩。意思是放松。我每天腰酸腿痛的。” “好吧。我肯。” 娥子又交代了一句:“我老公是开夜车的。每晚凌晨回家。你每次来,不用走大门,走后院,门是开的。” “你家的狗恶。” 娥子坏笑着,道:“你怕了?只要你不干坏事,它就不咬你。嘻嘻。说着玩。我每晚拿链子锁了它。咬不到你的。” 三七又问:“服侍你多久,说个期限。” 娥子右手支颐,翻了翻眼白,看着天花板上滚动的风扇,突回过头来说:“说不定,但一年半载是肯定要的。说不定你干得好,我让你服侍到老呢。” 不等三七吱声,她敛容,接着道:“这事保密,你要保证绝不传得人知道。” “我不会跟人说嘴的。放心。” 二人秘密地商议一番,告成。娥子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她再出来时,时钟指向十点半多几分。 娥子家的浴室宽敞,一面墙上,镶着三尺长二尺宽的梳妆镜。有一张沙发躺椅,发廊里用的样式。浴缸是双人用的。三七打来水,冲洗浴室地板。娥子从内室拿来换洗轻衣,见到地板滑亮无尘,赞许地扫一眼三七。然后赤足,躺椅上,松松垮垮地躺下。她整个身体铺开,双眼闭了。三七先去厨房倒热水,卖力地提一桶上来,冲温。变作两桶满的,清冽冽在绿灯下打着旋涡。 第二章 我有这么难看么 “我的脚痒,你先洗脚。” 三七应声,把她双足放入一只脚盆里,倒水进去。向足上抹了一把沐浴露。蹲点轻轻地揉搓,娥子的足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白嫩。她的脚跟她两只手一样,交叉着粗糙的纹路。十只足甲只有一个是好的,其余九只全部染疾,一片灰白,就是俗称的“灰指甲”。 突听躺椅上的娥子,格格轻笑,身上花枝,乱乱地颤动。 “三七,挠得我好痒。” 三七不挠了。开始洗头,先在脖上围一条干毛巾。把发濡湿,抹洗发水,干洗。登时,妇人发上冒起雪白的泡沫,三七学着发廊妹那一套,轮翻着抓、挠、按、揉几个指上动作,在妇人头上下功夫。起先,他手上有点笨拙,妇人嚷痛时,方惊觉,自己指甲太长。遂找来剪,将长甲剪了。洗完头,三七已是满头大汗。这侍候人的活儿,好辛苦呢。一边,心里七上八下,怕有不慎,把客人弄痛了。一边,手脚忙乱,怕有怠慢,露出破绽。 三七初入门,难免手嫩。娥子见他干得卖力,为她跑进跑出,体谅他。娥子关门洗澡时,三七疲惫地歪倒沙发上,风扇下面,闭目歇息。一个全身紧张的人,不论做任何事,精力再好,事情再容易。他的元气都难免在紧张之中,消耗怠尽。今夜的三七便是如此。这么近距离地侍候一个女人,平生从未有过。他太紧张了。赚钱是很辛苦的。 娥子从浴室款步而出,穿着一件细吊带的大花艳色连衣裙。绝滑绝软,黑底,绝红牡丹乱开。什么样的女人都是衣服穿出来的。这时,娥子雍容华贵,活脱一个艳女。听见脚步,三七迎上。他笑着,只是不太自然,像粟子样生硬。毕竟,无可笑却非笑不可,对他,还是头次。 妇人面朝下,卧到平坦的凉椅上,臀部曲线流畅、悦目。三七不敢乱看。照着吩咐在她背上轻轻捶打。再去肩上捏一捏。又来背上捶打。他手里浸了一遍山草驱湿油,妇人说,这样,沾到身上,背上,凉丝丝的,很好过,解压。 客厅里,唱片在放歌,尽酒廊小夜曲,温吞吞甜腻腻。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脸埋冰枕里。有时,忍不住呻吟一声。 黑夜里,三七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回家。口袋里装着一张五十元的绿票子。生平第一次赚钱,兴奋不已。这钱先攒着,等有了数目,他要给母亲买一条高档的连衣裙。成年累月,见母亲穿着廉价的便宜货。什么时候,让她也风光风光。 翌日,又是丽日夏浓,他夜里要上班,再无法凌晨三四点爬起帮父亲杀猪。父亲只他一个儿,因此也不逼勒。 三七养精蓄锐,大白天睡上几个小时,他也不脸红了。黄昏,把一身上下洗得干净、通透。又去市上买了许多口香糖,嘴里忙乎起来。 他怕有异味,让娥子恶心。 这第二晚上,宛然前夜。只是今晚他从后门悄悄进入,很安全,不用领受狗吠。 他伏侍娥子,心里沉着下来,心静自然凉.因此少出了汗。娥子待他,古道热肠。美酒佳肴,让三七大饱口福。 今晚,女人沐浴出来,又是另一番面貌。她穿着粉红如桃的及膝连衣裙。鼻子闻去,闻得她今夜洒了香水。三七自己穿着大红的背心,大红的大短裤。胸肌鼓起来。粗壮的手臂呈古铜色。他阔肩、宽腰。这是一个男人的硬件了。男人有了这两件,走到哪女人都刮目相看。 窗外,狂风突起,大树呼喊。窗帘旋舞。三七一跃弹起,赶紧关门闭户。娥子仍卧于凉榻,如入无人之境。 风一过,天气骤然凉了。三七继续捶背。灯下女人,怡然作态,似在梦里吟哦。突地腰肢一扭,身下竹榻吱吱作响。又一扭,裙下粉白大腿偶作交缠,如同鸳鸯交颈。娥子藏着脸,吐气如兰,说:“三七,我腰下面,痒。” 三七嚅嚅地哼一声,“知道了。”仍旧捶背。 “三七,痒,你帮我看看。” 三七大窘,红脸.推道:“我不能看。” 女人生气,嗔怪:“除了我这脸.我其它的是不是很难看。” 三七还是那话:“娥子姐,我不能看。” “我这么难看么?都没人要我。” 三七脑子里嗡地一响,突结结巴巴:“你你老公…。”一串哭声连同几个字飘然入耳:“他家的人怪我不能生孩子。他不要我了。我和他早已分居。其实这事十有**是他自己身上有蹊跷呢.” 三七默然,怪道这么多年,见不到娥子好好地笑一声.一时,客厅里再无响动。三七垂首沉思。 三七仍然呆立,睁眼,茫然地看一样什么东西。突地吭吭哧哧说:“娥子姐,对不起,我不能做这种事。我走了。”大步流星地下楼,看见满天的星星眨呀眨的,菊三七松了一口气。 凌晨四五点,她绝早起来了,嘴里哼着曲儿她自信自己可以俘虏菊三七。她从大衣橱里翻出值钱衣物,梳洗打扮。跑进跑出,活在期待中的女人,是不会疲倦的。 娥子开始吃早餐了。不吃早餐的女人老得快。容颜憔悴起来,不堪入目。她订了一份牛奶,还自己下厨**蛋羹。然后,精神抖擞,去鸡舍巡逻。 雄鸡唱晓,天空才发白。 她搬谷子,拌饲料。花了早晨几个钟头,喂饱了大大小小几百只鸡。她每天一一给它们相面,遇到耷头耷脑、趴着不动的,立刻隔离,对症下药。长期以来,她在鸡群中混,成了半个兽医。 上午,她跑到闹市里,采购了大堆的好菜好肉、新鲜水果。从服饰店发现中意的裙子、内衣,立刻掏腰包。她面上,笑意盈盈,熟人打趣:“喝蜜啦。赚啦。”娥子又是神秘一笑。掉头时,那些人都在背后窃窃私语。她竖着两耳,所幸并未听到对她有害的闲言杂碎。 有人议论,有人注意,对女人而言是好事。她才不管那许多。 她还有一池活鱼。 胡乱吞下几口冰镇饮料,她赶着去田里割草。草是自己种的。然后,大把大把撒到塘里。塘里还撒饲料。水里的鱼,得了吃的,都活蹦乱跳,成双成对地戏水。玩皮点,嗖地窜出水面,然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看得娥子心花怒放。 临了,发动抽水机喷水。碎银般雪花花的水射起老高,哗哗乱响,传到很远的地方。娥子一身湿汗回家时,已是午晌一点了。肚里饿得咕咕叫。先从冰箱里拿出西瓜来,贪吃一顿。然后,系围裙,开风扇,去做饭。她着崔老板去市上采购…买各样饲料、谷子、兽药等。这两口子像忙一个公司样,倒也各司职守。 婚姻虽已名存实亡,钱还得接着赚。那崔老板恨心撇了娥子,搬到三楼去睡。每日也不回家用餐。两人碰了面不再叫名字。除了赚钱的事,其它绝不多来一句。 有时很晚了,就见那崔老板带着个野女人回家来鬼混。把娥子气得胳膊发软。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已不是自己老公了。她和他早就不是一家人了。离婚是迟早的事。 娥子是市里有名的劳模,她的大型鸡舍是有市里某主任下来挂点的。那主任等着升官,因此一旦知道娥子两口子嚷着要散伙,慌了手脚,真要离了,娥子的养鸡厂就会停办。这可万万使不得。不然心血白费了。 这个养鸡厂可是在他的亲切关怀下冒出头来的。是他的政治业绩。州里的领导都亲自来参观过的。还上了电视,登过报纸。娥子就是再有魄力,另立山头重来,并形成规模,不知是多少年的事呢。因此,这主任从中插了一手。暗示崔老板,若要闹离婚,那也只能等到两年以后。婚姻实在无法挽回的话,两个人先分居,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把鸡厂的事业坚持下去。 崔老板和娥子尊命照办了。 却是这样一个连饿鬼也睡得沉的下午,本来波澜不惊,慵懒无骨。三七那宰猪为业的父亲突地从几米高的阁楼上,凌空摔到地面。他像一包重麻袋直冲冲地,跌落。顿时,鲜血淋漓,昏死过去。三七妈在浴室里冲凉,准备服侍男人上床,美美睡个回笼觉。那一声惨叫,她听得明白。二十年的夫妻,同吃同睡。男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能认个毫厘不差。忧心如焚的妇人,无闲工夫穿戴齐整。裸着上身,一路大跑,跑到睡房侧室。瞧地下,只叫得一声:“三七!”身子一软,不省人事。 三七比母亲抢先了一步,母亲绝倒之时,他已领着三五邻舍箭一般飞来。三七匆匆找到一件衣服给母亲穿上,几个人又是掐又是捏,还朝脸子上泼冷水,救得苏醒。菊母哇地哭号。许久,救护车才驰到。手忙脚乱,一副担架,把只落一口气儿的菊父搬上车。朝镇医院疾驰。院长见伤者只落一口气,不敢接活。争分夺秒地送去市第一医院,市第一医院凑了十几位主任医师,当诊断得伤者内脏皆已挪位,大腿主骨大面积粉碎。都知此人快要踏进黄泉路了。他们急急地把伤者全身上下包扎得严实。对不起,医院硬件设备不足。还另请高明吧。推荐州第一人民医院。于是,昼夜兼程,送往州城。 短短几天里,三七家一万多积蓄,难于抵挡销金窟胃口,转瞬化为乌有。菊母求遍了亲戚,方凑得五千元。简直杯水车薪。亲戚见菊家主心骨已倒,又风传得救活希望缈茫,都不肯借大数给这个女人。医院方考虑到与经济挂钩,又有大量欠帐无法收回的现实。只得行铁面无私法,甭管什么人命关天,一律先催钱。声明再不交足钱,立刻停药,中止手术。钱到了,什么都好说。 黄昏,残阳染红人面。三七丧魂落魄,从州城风尘仆仆赶回家中,饿着肚子睡去。这已是菊三七生命中第二次低潮。短短几天里,五万元的债窟窿压得他不能呼吸。 第三章 香港游客 他生命中头一次沉重打击发生在一九九二年。 这事从头说起。菊三七出生的镇子是一座古镇,古镇保存了许多明代建筑,原汗原味。像是有人亲手安排了一遍,那巍峨的古祠堂、古民宅全都错落有致。绝不乱来。奇妙无比地构成一个阴阳八卦图案。当然,这个是专家眼睛雪亮,得出的妙论。古镇数百年风雨不倒。奇的是,它居然安安稳稳地逃过了文革浩劫。当年那些乱打乱砸、到处抓人的疯子对古镇有一种本能的惧怕。但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为何惧怕,未敢动得古镇一根汗毛。原因何在,不得而知。也许冥冥中,苍天保佑,使得人间处处有奇迹。 有一天,镇上三不知来了几个考古专家。这些专家,个个鹤发童颜,耳聪目明,绝非等闲之辈。他们隐姓埋名,不辞辛苦,头戴遮阳帽踏上古镇每一个角落。然后,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影踪。 不久,古镇突然热闹起来,许多城里的先生小姐到这里旅游观光。九0年的镇长苦于本地天然资源贫乏,无力振兴经济。正为无能为百姓造福深深苦恼呢。赶巧这一天是镇长“微服私访”的日子,那镇长愁眉苦脸,像一个落魄青年,独自在古镇街头逛。蓦地看见这些操一口国语的观光客,在令人头脑失灵的严酷夏季,都戴着雪也似的遮阳帽,戴着防紫外钱的墨镜。一个劲地对着头顶的建筑物指指点点,有时惊叹,有时咂嘴。这为百姓担忧的镇长一时好奇,悄悄地尾随。 突地听见观光客一鲜衣女郎,居然“OK!”一声,然后就是一串叽哩咕噜的东西脱口而出。流利地讲起他不懂的英语来。还有一对夫妇,满口说的都是难懂的广东白话。难不成是香港佬?尾随十人团的镇长情不自禁,嘴里突地蹦出一串哈哈大笑。十人团顿然驻足,其中一妇人,一半白话一半国语,上前问:“这位大哥,你笑我们吗?我们有什么不对劲吗?”镇长忙拱手告扰,一迭声道歉:“对不起,不是笑你们,你们是小镇贵客,欢迎都来不及呢。说了不怕你笑话,昨夜我老婆咯肢我,猛地想起来,因此失笑。各位海涵!”十人团听了,个个绝倒。一老头道:“有意思!这小镇怪得有意思。小镇里的人也有意思。瞧见了吧,老婆你说没意思,这不是意思么?我的意思是,说没意思的人自己才没意思。老夫本想意思意思,推荐你来,哪知你不懂意思。白糟蹋好山水,唉,真没意思!” 镇长灵机一动,忙乱中掉头回府。他像未卜先知一样,一声令下,立刻召集一套班子,召开一次扩大会议。手下一班人刚刚从中午慵懒的睡梦中惊醒,今儿见这个镇党委书记兼镇长两权集一身的头头容光焕发,两眼雪亮。纳闷之间,不由得精神一振。等到镇长唾沫横飞,雄辩滔滔完毕,顿时间,会场群雄激昂,满口称绝。一时炸开了锅。一致同意本镇打出旅游品牌。镇长大手一挥:“这次我们要放响炮!不能开哑炮。如若放哑炮!我…我就是乌龟!王八蛋!”一句话未完,下面所有的嘴都忍不住张了开来,个个绝倒。镇长自知一时漏嘴,连忙举杯喝茶。亏得镇长为人随和,因此无事。 他们说干就干,一边是政府斥资,一边是向各家各户摊派集资。不二年,古镇面貌焕然一新。镇里还一级一级向上面申报。这事具体由副镇长抓。最后报到省里,省里派下专家审核验收。一举成功,小镇继县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之后,摇身一变,最后成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只因镇里舍得花钱,从此小镇就在各种旅游册子上风光露面了。最令人称奇的是,镇长欣然采纳了本镇一个文人的创意。为吸引游客,本镇每年定期搞一次翻跟头大赛。为这事镇长特特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最后商定,每年的春节,本镇举行一次全国性的翻跟头大赛。同时对提供创意的文人某某发个五千块的红包,以示嘉奖。 首届翻跟头大赛一等奖奖金只有三千元。因为名声在外头,不是很响亮,当年来参赛的选手主要是本地土鳖。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省里来了一大批观光客,还有记者来拍照,报上电视上发了相关报道。一时间也声名大噪。大赛原则上系自愿报名,前半年经淘汰赛,确定选手名额。后半年请专人领着业余集训、苦练。 菊三七生命中头一次重大打击便由此事起。三七从小调皮捣蛋,倒也无师自通,能耍得几个连环跟头。那年,他暗里喜欢的一个女生叫倩莲的,怂恿三七去参赛。 三七为博红颜一乐,欣然同意了。 第四章 走光·婵 那是一个闷热的仲夏。一大早,三七带着倩莲,双双骑辆自行车赶回自己老家。都说翻跟头选拔赛要开场了,慕名而来的乡亲把擂台周匝,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怎的,那天,挤在台前的女人特别多,个个穿得既薄又少。这三七正当如火如荼的青春期,赶巧,比赛前夜,他梦遗了。一时间没有换洗亵裤,那天他下面只穿着一条大短裤来参赛。这条大短裤,去年穿了一整夏,裤头已经松了。 三七上着一件短袖T恤,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等待上场。身后一个妇女,无意间贴到他背上来。贴得他体内的血液,顿然沸腾.一转眼,轮到三七上场。他忧伤地听见,一边几个不怕羞地妇女窃窃地说笑戏谑,说他呢:“哟,他下边。”这话,菊三七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羞怒交集。他紫胀着脸耍起跟头来。谁翻得多,谁就胜出。他真倒霉呀!他心中发恨,本想替自己争口气。翻到第六个跟头时,不想用力过猛,大短裤又松了裤头,因此,在他凌空一转之际,三不知从他臀部滑脱了。这还不算,好似求之不得一样,竟从他双脚飘然而去。最后空荡荡地落到木地板上。三七惯性之下,一时没法刹车,光着身子翻了一个慢的,才告停。 他傻了。傻了的是三七。一刹那,台下静得简直可以听见蚂蚁的脚步。 突然之间,又像晴天一个霹雳,台下突地炸开了锅。巨大的哄笑声骤然响起,响彻云霄。他看见,台下几乎所有的嘴都张了开来。一排一排的牙齿个个看得分明。一些蛮子唯恐天下不乱,猛吹口哨,扇风点火。一边尖声嚷嚷.活像一股魔力淘空了他的脑袋,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下台来的。 菊三七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抱头大哭。 三七自在人前走光丢脸,一直抬不起头做人。他每去街上,立刻就有人喊:“快来看!那脱裤子的人来了!” 三七总要出去。一个人不论如何抱窝不出,避不见人。有一天他总要出来的。他要去超市采购。他要去理发中心打理自己。他会生病,因此还要出入药店。他当然还要去挣钱。面包绝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给他。 镇上,一个叫婵的女人待他十分之好。她是湖南塔峰人。二十七嫁到镇里来。男人是珠海某染印厂一花样设计师。后来自己立了个山头单干。发了横财。在镇上盖着当地屈指可数的豪华别墅。 街头青年三个五个调笑三七,婵撞上了,她会挺身而出。帮他解围,常常害得自己一身臊。她却初衷不改,依然固我,护着三七。 三七学会喝酒了。偷偷地,一喝就是许多。他总算明白了世上为何有这许多酒鬼。原来喝个烂醉的感觉那么地好,飘飘然。特别是喝醉了的人可以干许多清醒时不敢下手的事。如果他干了,人们会说,那是因为他喝醉了。因此既往不咎。 问题是倩莲。从那以后,倩莲就再不跟他讲话了。这女孩看到他就闹脸红,躲得他远远的。好似三七害了脓疮,得了麻风,欠了人二十年都还不清的债。三七喜欢莲,是他夜里梦中相思的对象,是他未来老婆的模样。他要用一生去爱一个像倩莲这样出色的女子。 只是,世上不如意事常十之**。想要倩莲回心转意,就好比要一条活鱼儿去水里淹死一样难。三七的心冷了。 几年后考大学。三七考得一塌糊涂。倩莲红运当头,金榜题名地考入福建厦门大学。三七的希望就更其地缈茫。他索性躲进家中,足不出户。只是睡和吃。只是吃和睡。父亲要他趁着年轻,学一门挣钱的手艺吃饭,他不干。人羞辱他,破口大骂,使激将法。全不管用。 第五章 葡萄架下 百无聊赖之中,三七翻动起自己数十幅藏画来。当中有本六十页的大开本画册,一直是他眼中宝物。此是镇上一个默默无闻的业余画家,为报答菊三七一饭之恩,恭手相赠与的。菊三七手上数十幅藏画,全系此君所赐。 这个叫做捧花生的业余画家,原本有家有室。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想当画家。他说干就干,后来越发痴迷。竟连好端端的畜牧站副站长的工作也辞掉,终日涂涂画画。结果他妻离子散,穷愁僚倒。常常顿饭不继,饿得满脸菜色。 菊三七跟他隔壁近邻,每天背着家人,去看他画画。见他揭不开锅,便偷偷摸摸从自己家里盛饭给他吃。捧花生便和菊三七做了忘年交,并自然而然地成为捧花生的“后勤部长”。 真是人生难料,菊三七升高中那一年,捧花生积劳成疾,突地一病不起。临终前,捧花生将一大摞得意之作,悉数送给菊三七。他抽出当中一本大开本的画册作了郑重交代。他要三七发誓,娶妻成家之前,绝不能打开来看。 这本画册共六十页,捧花生殁后的二三年,菊三七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誓言。他将画册束之高阁。应当说,实乃是三七忘了自己曾发过的誓,忘了那本神秘画册。 所谓不背叛,其实就是遗忘。遗忘才能做到坚贞。 菊三七在这段生涯最最王八蛋的日子,突地想起自己当年的誓言。他不能自已,大胆地打开了这本画册! 这一打开,顿时间,菊三七两手颤颤地抖起来,面部肌肉也一蹦一跳地发颤。他大瞪着眼,看得心惊肉跳。 画册里,每一页系油画系列,逼真传神。画中女人毛发尽现,便跟摄影无二。里头香风扑面,满眼冰肌雪肤,而且个个显得臃容华贵。背景是宫殿般豪华的别墅。真真风含情,花含笑,温柔乡里美人俏。 菊三七如获至宝,惊喜不已。他一页一页翻了下去。最后六页更其地惊心动魄,为菊三七平生所未见,一时也难于尽述。 但菊三七看了精神大振,兴奋不已。 一旦从画中发现这个世界是那么可爱,他快刀斩乱麻,一举结束了这段王八蛋生涯。他从寂寞乏味的房子里走出来。他想去挣钱了。他知道,一个男人有了钱,才能讨老婆。 他大声地跟父亲跟母亲讲,只等暑热一过,他就出去学一门种果树的手艺。他的目标是到乡下去承包山地,开发一座农场。 自从生活有了目标,菊三七每日精神抖擞,凌晨三四点起床,帮父亲杀猪、卖肉、打下手。下午,他出去河里游水。他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谁想,父亲骤然地倒下了。菊三七才二十一岁,无法面对这种残局。他从州城回家,一夜之间变成一个落魄青年。他切了一个大瓜,猛吃海嚼,一整个瓜全被他吞下肚里。就好比吞下了数不清的愤懑、迷惘。一旦恨起来,就只有张嘴,到处咬东西了。三七肚皮饱得鼓起来。突然间睡意袭来,他倒头便睡得死死。 睁眼,已是花荫寂寂的夜晚。菊三七猛地跳下床,去浴室冲了个凉。刷牙修面,穿着大红的大短裤、大红的短袖衫出门,他想出来透一口气。 月光,夏夜的月光分外地明朗,也分外地热闹。河岸,蛙声呱呱作响。 三七穿过鬼影憧憧的后巷,钻到一个葡萄架下。他不经意地一摇,陡见一地斑驳的月影一动一动地全乱了。他两眼旷远地望着远方,白天,那边是葱郁的田野山庄。如今一派朦胧。 突地听见墙头里面,三不知地传来妇人的呻吟。三七贴耳细听,原来,一对男女正幽会呢。男的突地说话了:“你从前的男人不是画画的么?”女的接茬道:“你不要在我面前提那王八!那王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突然地就去涂涂画画的,把我们母女俩丢一边不管。” 这一听,三七脑子里轰地一响。原来,那女的正是捧花生前妻妍。三七咬牙发恨,这妇人特毒了!人家生前僚倒,都已不在人世了,这样子咒他! 什么‘把我们母女俩丢一边不管’,真是放屁!那捧花生在世时,妍闹着离了婚。捧花生心善,把自己名下的一栋楼房和一个小店,一古脑儿全给了这个女人。他自己住进与三七家紧邻的老砖房里,一心作画,艰难度日。真是好心不得好报。 捧花生一直是三七的偶像。居然亲耳听到有人肆无忌惮,羞辱他崇拜的人。真是忍无可忍。他差点就攀过墙去,把那妇人痛打一顿呢。但听男的喘喘地道:“妍,你手里…手里总留着他几幅画吧?可否拿出来让我欣赏欣赏?”妇人兀自哼哼唧唧,腻声道:“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可看的?” 男的道:“你先告诉我你手上有没有?”妇人不屑:“我又不是收破烂的,要那玩意儿干嘛?吃不得喝不得。若有,我早一把火烧了!” 男的吃惊道:“真个没有?别哄我!”妇人忙发誓:“我平白地哄你作什么?!” 男的不乐道:“你这妇人家真没见识!那画可值钱呢。我告诉你,我广州的舅舅跟一个收画的香港佬是熟人。那香港佬对你前夫的画着了迷。舅舅托我将你前夫的遗作整理出来,卖一幅那一价钱,说出来吓晕你!” 妇人连忙屏声敛气,催道:“多少?”男的冷哼两声,突地一个声音吼了出来:“一两万!”妇人听了,发出另外一种叫声:“一两万?就那破纸值一两万?我不信!”男的气馁:“就知道你不信。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只一件,你要找得出捧花生的画来,你有多少我收多少,每幅付你八千块!” 一句话落下,四周顿然地沉寂,许久不见动静。 妇人猛地想起什么来,嫩声道:“我那王八,确实画了不少。只是他死前我一直都不在他身边。去那破房子里收他遗物时,也没见有什么画呀?当时我还纳闷呢。”男的只是叹气。女的突又高声:“我想起来了!我那王八在世时,跟隔壁菊家浑小子交好。我听得人传那浑小子有段日子常给王八送饭!”男的忙问:“菊家?是不是叫菊三七的?”女的道:“就是他了。我猜他手里一定藏着王八许多画!” “嘿,真是天意!这些天菊家乱了,人都不在。明晚,我带个人先上他家搜搜去!” 在墙后偷听的菊三七越听越傻,那些人怎么这样子贪婪无耻啊。他倒抽一口冷气,鹤步走出几米,突地两臂一架,掉头就蹬蹬蹬,拼了命往家跑。 第六章 菊家夜乱 三七吊着魂儿,慌慌地跑回家。他抢着进到自己的卧房,开灯反锁了门,又嗖地拉实窗帘,觉得安全了。他才轻手轻脚,床底下挪出一只阔大的密码箱。他额头汗粒暴出,按出记忆里的那串数字,一揭箱盖。捧花生赠他的画安然无恙。 于是大松一口气。 箱子里的几十幅画,约有一半是用带轴的现成画纸画成的。另一半需用镜框装裱。如今都被三七卷在箱子里收着。 你们这些鸟人,想打这批画的主意,没门!人在画在,除非先取三七性命!三七这么想着。他提起密码箱,悄悄地潜入母亲房里来。闭了门才开灯,把箱子往母亲床底下一塞。屋子里转了两转,低头一沉吟,觉得不妥。母亲的卧房在前边,跟院门离得近。全家数这间房最不安全了。 他突然冲出房,从仓库里搜出一把牛头镐来,开了路灯,院门紧闭,蹑手蹑脚移开院角的数盆菊花,抡搞头挖起来。等挖出一个深坑,旁边堆起一座小山。三七全身都已汗湿,两臂酸溜溜地只是抽筋。他把箱子放进坑里,密实地埋了。然后把一盆一盆的菊花盖到上面。终于大功告成,三七拍了拍手。 他正要收工,突地望向无垠的天空,这一望他傻眼了。不对呀,要是这天下起大雨来。他的画不就完蛋了么?三七身子一瘫,气得歪倒地上。直埋怨自家怎么就缺个心眼。 喘了一会,又爬起来,挪掉菊花。扒出泥土里的密码箱,萎靡把好好的一个坑添了,把菊花复位。提起密码箱,七倒八歪,摸回屋内,一屁股坐到红木沙发上牛喘。原来,守着一件值钱宝物,日子这样地难过。藏宝的人怕偷怕抢,每天东躲西藏,提心吊胆。怕是难得睡个安稳觉吧? 三七出去撒尿回屋,手里多了一把牛头镐。他振作精神,想挑室内什么地方挖个坑。自家睡的卧房肯定行不通。他想起了客厅,客厅是除了大院,全家最露的地方,看起来最不安全。但最不安全同时就是最安全。 三七心头一喜,大步流星来到客厅。弯着腰把靠壁放的一张红木沙发移一边。抡起镐头,水泥地板震得他两手钻心痛。所幸他家地板已存在许多年,看去都已老化了。有的地方早已沙化变软。但就是这一层水泥硬壳,费了三七九牛二虎之力。他找来钎条和一把放山炮用的数十斤重锤。举锤往地下打桩。他手上磨得起血泡。等揭去差不多宽的一层水泥和垫底的鹅卵石,已是子夜时分。 三七也不气馁,一鼓作气,把底下松软的红土挖出来,切成一个四方的坑,放箱子下去比了比。觉得妥了。巴巴地又去找来油纸薄膜垫上,放入密码箱,添土。他还跺脚把土踩得严实,又往来院里搬水泥砖,一一压在面上。最后仍把红木沙发复归原位。他还找来鞋呀木头呀之类零七八碎,一古脑儿塞到沙发底下去。清理了多余的水泥块,将地板打扫一遍。 藏好了宝,已经是凌晨三点。院外夜漏沉沉,天上,下弦月刚刚西坠,数十星子眨着眼儿。 菊三七拖着松垮垮的身子,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到房里,倒头便睡。 天蒙蒙亮时,三七突地睁眼,猛地跳起来。快!快!快去看画还在不在!他一双血红的眼许久都睁不开来。他去到客厅里,放脸去瞧沙发下面。还好,没人动过。于是倒床又睡。 菊三七醒转时,看表,吓一跳,午晌一点了。窗外,热浪冲天,正是炎夏。三七肚里,饿得咕咕直叫。他起床,又走去客厅看了一回。简单梳洗过,懒得下厨,就去街上小餐馆里,买了一客三元的快餐和一个哈密瓜,回来狼吞虎咽。 想起今晚,就在今晚,有雅贼要密谋来家,做偷偷摸摸的勾当。要来偷画。三七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他们夜里几点来,几个人来。但三七不怕,干嘛怕那起鸟人呢? 三七盘算好每一步。头一步,他要安安稳稳地睡个白日觉。好夜来跟贼人磨工夫。二一步,把手提灯充足电,准备好铁棍。一想铁棍不行,若他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把贼人打出脑浆来,不闯下大祸了?找跟木棍吧,木棍既可把人打得晕倒,又不至于把人打坏。到时他会高声喊起来。三一步,最好不要反锁大门。贼人若是翻墙而入,回头见行踪败露,抱头鼠窜时,大门虚掩,他们好有退路。若不给退路,贼人急了,见他势单力薄,反扑上来,倒打一耙。就大大失算了。 一一地算好了路数,三七就睡下了。只等夜来,只等偷画的人上门。 今夜,今夜在菊家,将是一个什么样疯狂又凶狠的夜呢? 第七章 媒婆 夏日午晌,最是宁静。再美的人都睡了。三七裸着古铜色长身材,昂着睡得死猪样。一台阔叶风扇照着床头,只顾乱吹。 突地,好似有人从远处,不住喊:“三七!三七!”,又有人推他,摇他手臂,弄得他七颠八倒。三七正要发怒。猛地一睁眼,看见一张妇人的脸。三七突地打一个滚,坐起来再看。方识得是梧桐坡的婚嫁媒人宁妈。宁妈是个几十年的寡妇,今年五十岁,一张面活像磨石打磨过,光滑滑的。逢人就是三分笑,一双凤眼灯泡样,明晃晃只是亮。一双眼老在人身上,溜上溜下。人身上穿什么,戴什么,骨头硬不硬,派头大不大,一概逃不过她火眼金睛。这个妇人是远近著名的人物,一生阅人无数,常为人作嫁衣裳。做撮合山惯了的,专靠这个打牙祭,糊弄几个钱花。宁妈穷了这些年,如今儿子在珠海做生意,发了。现今在那边买着整套的房子,讨了老婆,生的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崽儿,在那边好过。宁妈过不惯广东佬的日子,仍旧守着老家独一个,度自己有名有姓的媒体岁月。 宁妈穿件无袖的薄纱花衣,看着三七嘻嘻的笑,笑得眼没缝儿。没人请自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啪”地赶走肉臂上一只苍蝇。妇人笑笑地道:“三七,睡得好觉。哎呀,一不留神,三七变老大个男子汉了。当年你还穿着开裆裤街上跑!一不留神,瞧身上膘子长得,啧啧,一条一条,满身滚。三七,不是宁妈说瞎话,你也是个红屁股的二条尾公蟋子,快斗的!”这宁妈自己一张嘴在屋里唱独角戏,没头没尾品风说雨。听得三七不停地眨眼。三七问:“宁妈,您有事?” “三七,这几天把你愁坏了吧?唉,换了我妇道人家,不吊两回脖子才怪。还是三七经得霜打。不怕,宁妈帮你挣大钱。挣大钱,你想不想?”说着,两只眼在三七身上溜个不住,最后落在三七嘴上。三七一吐,吐出一个字来。 “想。” “想。我指你一条明路。如今一个有钱的女人出来寻欢,要个得力又可靠的。找到我,赶着我给法子。我三不知就答应了。这不趁着天热,巷子里没人走来。你只消陪陪她,解得她寂寞。再没你事了。一回付你二百块,还管一顿好酒好肉。”宁妈说着,裤子里掏出两张老人头,拿在手上晃。 三七摇头道:“这事我做不得。” “呀呀,怎么做不得。又不是要你杀人放火!都什么年代了,你迂什么。如今是笑贫不笑娼。电视里的女人都穿那么一点点,人家半点不脸红。人家是穿得越少越挣钱。这事成了,两边都美,你呢,得了风流还趁钱。她呢,了了大事,从此过太平日子。三七,你总不能见死不救!还有一件,你爸,现住着医院朝不保夕,什么地方不花钱。总不能让你爸活活等死呀,对不对?好好想想哟。” 三七脑子里嗡地一响。失声道:“我爸?我爸?“一回头:”宁妈,我答应你。” 宁妈一拍大腿,笑嘻嘻道:“这就对了。料准了三七不缺心眼的。果然爽快!不过,这事天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捅出去!” 三七收了钱,让宁妈先行,自己冲了个澡,抄后巷,悄悄走到宁妈家来。宁妈家就在古镇出口,离得近。不一会三七就从她家小门进去。妇人早在客厅里摆好一桌好肉好菜,等在家里。见到三七,得了宝也似。堆下笑,连忙招呼:“三七,坐!坐!先吃一顿饱的,好办事!”三七无悲无喜,客位里坐下来。头上,一只阔叶吊扇旋下怡人的凉风来。三七喝了一大碗酒煮鸡蛋,吃下去三碗米饭,把桌上一盘清炖王八、一盘红烧鸡肉、一盘鲤鱼、一盆猪肝汤、一盘青菜等都动过了。正吃呢,一边的宁妈三不知地咳了一声。就见三七背后,一面墙上,原来挖着个窗台,窗台上放着七零八碎。妙的是,窗台里头镶嵌的木板是活动的。闻得咳嗽,这块木板自己移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来。一只眼向客厅里看过来。是一张女人的脸!这一切,三七都不知道。等会,他要陪的女人,此刻就在密室里等他呢。 第九章 不用知道我是谁 三七酒足饭饱。见放了筷子,宁妈立刻趁过来。冲他丢个眼色,小声吩咐:“三七,你打这门里进去。记得把门闩好哟!我这就收拾碗筷去。”这妇人笑着捧着一摞碗筷,三步五步进厨房去了。三七发现她两耳朵都穿着金耳环。见无人,走到密室门前,迟疑地立了一会。把眼去看自己身上,又把鼻子自己闻了闻腋下。然后咳嗽一声。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三七睁大眼看,里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宛然万丈深渊,深不知底。三七突然害怕起来,想逃。就在这时,一个脆嫩的声音喊住了他。就像是一个睡醒的妇人,刚睁开眼,两手板得棍直,伸懒腰时说的私房话:“三七,进来呀。”这声音魔力四射,男人遇着,无法抗拒。 三七上了闩,身不由主,循着女人的声音,一路摸去。原来,这间密室中间,还隔着一堵厚墙,一边开着小门挂着帘子。三七掀帘摸去。进到内室,被人蒙住眼睛也似,实在不辨东西。又去摸墙上,指望找到电灯开关。结果摸空,那墙上都吊着一层绵软的帐幔。外面光线再贼,也休想入得内室。 三七正瞎子摸象呢,突地背后发出“扑哧”一笑,有人道:“嘻嘻,我在这里。”三七猛地转身,迈出一步。冷不防脚下什么东西一绊他,三七“哎呀”向前跌倒,两手重重地撑到一块软东西上。一摸是一张冰凉的草席,下面原来是贼厚的席梦思床。三七把脚踢了踢,踢着一只高跟凉鞋。原来罪魁便是这只凉鞋,惊得他出汗。 渐渐地,他鼻子里闻到女人身上的香味了。把手往凉席上抓去,抓着一条滑溜溜的大腿。三七心里突突地只顾跳。那条腿凉凉的,弹性十足。三七趁前一步,顺着大腿往上摸去,摸着一段不着一丝的细腰。昏暗中,一团雪白如蛇扭动,妇人“嘤咛”地娇喘起来。两腿交缠,一夹夹住三七手臂。黑地里一只手把他轻轻一拉,拉他上床。 三七赫然地躺在妇人怀里了。两团尤物紧紧地贴着他颈部。贴得三七胸口咚咚直跳,全身火炭一般热起来,说不出的安慰。滚作一团。 三七尽力盘桓,把尘世抛到脑后。身上汗粒汩汩地暴出。终于情极而泄,双双花憔柳困。 三七倒下来睡,妇人犹抱着他不放。睡了一会,三七挣脱妇人甜臂,起来穿裤子。妇人突地捉住他一只手,塞他一捆钱。恋恋恋不舍地道:“三七,谢谢你。知道你急钱,这是我一点心意,不多。你拿去。”三七接了,突地小声问道:“你是谁。”妇人一笑,“三七,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那我走了。” “三七,保重。”三七应声下地,他的大短裤没有蔸,他便把钱塞到贴肉的裤衩内。走出来,看太阳地里,刺得他眼花。陡眼看见宁妈坐在荫下脚盆里洗衣。三七招呼一声,仍旧从她家后门出来。回到家里,三七搜出藏的一捆钱,数了数有三千元呢。这妇人出手如此大方!只可惜不知道她是谁。 不知怎的,三七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背着人做这种事,他不知对不对。他心里的价值观根本无法衡量它。随着父亲轰然倒地,家中负债累累,三七的命运就已从手中脱溜,变成没缰的野马,他再也无法掌握它。 从此一身已如飘萍,随波逐流,再不容他多想。先挣钱救活父亲要紧。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 他猛地往床上一扑,埋头痛哭起来。只是,再多再真的眼泪,没法洗得掉他如堕地狱般的孤独,也没法洗得掉心头一段直穿未来的恐惧。 他就不再哭了。哭有什么用。一个男的,哭哭啼啼,实在不像话呢。蟋蟀掉到洗发水里,横竖是个死。不如就死中求生。赶紧睡个好觉,今夜,他还要对付一伙歹人呢。 第十章 姐弟情浓 十#183;姐弟情谊 一入夜,镇子背后,满河的青蛙和纺织娘子都欢叫起来。月亮也出来了,像一盏世界的明灯朗朗地吊在夜空。 菊三七家的院子里,树影斑驳,花荫寂寂。今夜,三七也不开灯,故意把院门打开一缝。操了一根竹杆,钻到浴室里藏起来。把浴室门露着一条缝,一只眼盯着门口。 等了许久。不由得哈欠连连。大约晚九时,他等的人来了! 一道黑影倏地从门缝里,飘飘地溜入。那黑影把门一关,身子靠在门上。先是纹丝不动,把眼四下里溜个不住,探听虚实。三七大气不敢出,等得那道黑影蹑手蹑脚,三不知走来时,三七一跃而起,举着杆子冲出来。嘴里喊:“抓贼啦!冲啊!” 三七大张声势地冲到跟前,不妨那黑影居然立着不逃。也不作声,一点也不怕他。三七就懵了,“三七,你搞什么鬼?” 来者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娥子!三七倒抽一口冷气,大事不妙矣!见娥子生气。他讷讷地道:“娥子姐,我不知道是你!” 娥子暗暗一喝:“进屋里说话!” 把她引进卧房,开灯,屋子里猛地一亮,刺得他睁不开眼。又开电扇,把风口对着娥子吹,吹起她胸脯高高的。娥子突地一推他,狠狠道:“说!你是不是成心要搞臭我!瞧你刚才嚷的!你嚷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一顿奚落,像一盆水一样,劈头盖脸地泼下来。三七低头:“我家确实有贼上门,我认错了。不是你!” 娥子冷哼一声,撇嘴道:“哟,我都成个贼了。你抓我去派出所啊!” 几句话听得三七十分地扎耳朵,但他忍声吞气,道:“娥子姐,你误会了我。” 娥子打断他,“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说着,泪眼巴巴地盯着三七的嘴。三七点头地道:“我不干了。” 娥子听见,火冒三丈,举手一掴,三七脸上一声脆响。娥子突着眼瞪了他许长时间,猛地吊头,扬长而去。 菊三七万念俱灰。怎么也弄不明白,娥子怎么突然就翻了脸。她在他心目中,曾经那样地完美无暇。他心里最后一道栅栏垮掉了。他打算离家出走,出去流浪。 走前,他鬼使神差打了一个电话。 他打给婵。婵接到三七的电话居然十分地惊喜。她一连三遍地叫道:“三七,三七,三七原来是你!”这么甜甜地一叫,都叫到三七心坎里了。他鼻子里一抽,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婵温柔地追问:“三七,你怎么了?”不问还好,她一问,涌上眼眶的泪水更其地滔滔不绝。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所有说不得的苦,一齐涌上心头。他“哇”地大哭起来。 “婵姐,我…我,我想去死!” 婵听他哭了一会,吐气如兰地:“三七,可别干傻事!你有什么难处,对姐姐说,姐姐帮你!”顿了一顿,吩咐:“三七,这么着,你到巷子里那葡萄架下等我。我找你有事。” 菊三七擦干眼泪,情绪稳多了。他穿着大红的大短裤、大红的背心,穿上皮鞋。踏着朗朗的月光,赶着去葡萄架,等婵。 他刚靠到葡萄架下一根木桩子上,听见那绿墙里头又躲着一男一女在说话。女的埋怨道:“负心的贼!越发小气了。三百块钱能干什么?” 男的急道:“我的美人儿,你不是不知道,我家财政大权抓在黄脸婆手里。就这三百,还是我偷出来的呢!” 辨声音仍是前夜那对男女。女的是妍。男的操口鸭公噪子。三七听着这声音耳熟,就是想不起是谁来。只听妍不乐道:“我呸!给你甜头儿,你还装牙痛!没良心!你老婆卖服装,你自己倒卖着许多钨砂锡砂什么的。家中富得流油。” 男的求道:“我的可意人儿,,生意场上的苦经你不懂,钱哪有这么容易嫌的。今年,钨砂锡砂大跌价。我把货都堆着不敢出手。赔本啊。山上那等淘金的,把货提到家门口我还不敢要哩。” 说着,把手摸入妇人怀里,抓得两个累垂的尤物滚来滚去。弄得妇人气喘起来,粉颈一软,歪倒男的肩头。喘着道:“你说的话,我一字不信!你私房钱多着哩。” 男的道:“你这狐狸精,真拿你没法。也罢,下次五百。以后再不下跌了。当年,谁叫我只看上你这狐狸精呢!”妍呻吟道:“当年,我身边围着那么多的男人,走马灯样排长队呢。你不是夸我会攒钱嘛。” “我喜欢你啊。妍,不要把甜抹到人家鼻子上,舔不着。你给了我吧!” 男的一跪。妍嫩声道:“你手上有戒指,把你戒指戴到我手上。”男的道:“我这戒指是假货。不值钱!” “不值钱我也要。再小气,我就走了。”男的推不过,只得拿起她兰指,把戒指戴上。女人娇喘地:“前日,你说过要去菊家找画,找了没有?” 男的道:“这事说不得,昨一大早,不知撞了什么邪门。下楼梯时一脚踏空,浑球样滚下来,把手跌坏了。我手上还缠着纱布呢。等手好了再去。” 妍突地催道:“你快点!只怕有人来。” “我就喜欢你。把我魂都勾走了。” 妍听了骂:“负心贼,越发说出好的来了。下面草搁得我屁股疼!” 完了,一哄而散。 菊三七在葡萄架下等了许久,不见婵踪影。也幸亏她没来,不然听见里面的勾当,不知多难为情呢。这葡萄架是个是非窠,日后少来为妙。只是里面的一对男女如此不堪,他们贼心不死。把菊三七都恨死了。也活该老天报应,把那男子摔下楼梯来。若是有一日,让他从高楼坠下跌个半死才好。 菊三七估量着婵不会来了,兴许她给什么绊住了。来不得。他走到月亮地里,原路回家。 才走了几步,突地背后跑得脚步响。一回头,朗朗的月光下,看见来人头上长发飘荡,迎前去,果然是婵。婵跑得气喘吁吁。婵穿着雪白的紧身背心,下面大概是一条牛仔裤。 “三七,你等累了吧。” “婵姐,我不累。” “我婆婆刚刚从广东回来,办点事。因此绊住了。一时脱不了身。对不起,三七。” 三七哽咽地:“姐,不要说对不起。你一直帮我。我不知怎么报答你。” 婵举手一摸三七的头,笑道:“傻气,谁要你报答?三七,这是一万元钱。你爸的病还等着你去治哩。”说着,一捆钱塞到三七手里。“你先拿去用。我手里一时也只有这么多了。嘻嘻,这是我私房钱呢。” “婵姐,我…?” 婵把发一摔,放出香来。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是劝你一句,三七,你还年轻,别老去寻死觅活什么的。一个人年岁越长,烦恼就越多。三七,要有思想准备哦。” “知道了。”三七点一点头,低着头说:“我有一个请求。” 婵一笑,温柔道:“你说。” “你认我做干弟弟。” 婵“扑哧”一笑,“我早就把你当我弟弟啦。以后,不管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我永远是你姐姐。” 三七听了,欢喜地抓耳挠腮。嘴一咧傻笑起来。姐弟俩拥抱了一下,以示庆祝。 “哎哟,三七,我该回去了。我婆婆盯得我好紧哩。每个月都会突然地夜里赶回来。你想想,广东到老家那么远。”婵低首走着,突又回头,喊一句:“三七,有事你打我手机。” 三七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心里亮堂堂。他兴奋过度,一夜念着婵的好。为了婵姐这番情意,他要好好地活下去。他要去挣钱还债、养家。 第十一章 湿润的女人 次日,三七绝早起来。突地手痒痒地,潇洒地翻了三五个跟头。猛地想起当年自己在擂台赛上出丑,不由得面上一热。起身去开大门。凉丝丝的晓风从门缝里荡进来。三七正要把头钻到口里吹风,不妨一段肥腴的身体一闪进来。把三七一惊,原来又是前日找上门来的宁妈。 宁妈立刻变做一张笑脸,把嘴凑到三七耳畔,小声道:“三七,你的生意又来啦。还是前日那个。想是喜欢上我家三七啦。今早上走来要跟你…”说着把两个拇指对在一起动,做打架样儿。宁妈嘻嘻一笑,往三七手里塞了两张老人头。补一句:“赶紧刷个牙,你来。”说着,一路碎步悄悄地走回家去。 三七喊住宁妈:“问你个话,那买家是谁呀?” 宁妈嘴里嘘气,把手放在一起拍动着。牛眼直眨地道:“哎呀,三七,这个我可不能讲。主儿交待得紧。我要是说了,皮会被她剐了哩。”顿了顿,笑起来:“这个主儿可不是一般人家。她家男人前几年是个有为的倒爷。这个人胆大,一个人跑到绥芬河搞倒卖,跟俄国佬做生意。发啦!人家说,这倒爷回来时,肩上扛着一麻袋的票子。这辈子都花不完。没功夫跟你刮噪了,你快来!” 颠颠地走出几步,三七又喊:“宁妈,过来!” 宁妈就倒回来,“又有什么事呀。” 三七把拇指往食指上一捻一捻,低声问:“你做一回牵头,赚多少?” 妇人一拍手:“哎呀,三七,这个你就多问了。还用说嘛,你得大头,我得小头。老娘辛辛苦苦到处跑,才得个百来块花销。这年头,钱不好赚哩!“都走到门口了,嘴里还唠唠叨叨,没口地卖穷。两耳串的金耳环黄橙橙地只是乱晃。 三七梳洗一番,悄悄地走到宁妈家来。跟上次一样,又是顿好吃好喝。三七吃得肚圆,喝得酒浓。轻车熟路钻入密室,那席梦思床上,一团雪白朦朦胧胧地横陈着。妇人莺声细细地跟他说起话来:“嘻嘻,三七,我又来了。心里想你。”说着,把三七揽入怀中,把一只香乳喂到嘴里,让他吮咂。妇人粉颈直扯起来,娇喘细细。一只手扯下三七裤子,到处摸他。嫩声道:“三七,不知怎的,那日跟了你一场,心里只是念着你。三七,我丢不下你了。怎么办呀?”三七无语,盖住她双唇。妇人要说话,复把三七的嘴按到胸口,道:“我家里那个,从俄罗斯混回来的。有一样癖好我想起来就怕,每个星期有两次他把自个关起来。关起来干什么我也不想传出去。我没法和他处了。再处下去就发疯了。三七,我的苦真个说不得呢。”说着吩咐:“三七,妇人这一身就交给你一个。你多多费心。咱俩乐一乐。” 三七低声问她:“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妇人一笑,嗔道:“瞧你,都睡上一张床了,还见外。你问吧。” “宁妈得了你多少钱?” “我每次给她八百,说好你俩五五分成的。款待你吃酒的费用在里头出。怎么,她每次给你多少?”三七本不想说,实在不愿她蒙在鼓里。忍不住,就说了:“每次她给我二百。” 妇人低声骂道:“这老娘们,也太贪了。!嘻嘻,也罢,人老了就贪钱。下次我直接给她四百就行了。以前的一笔勾销。你也不用去说穿。你说呢。”三七快出气地道:“你说得是。” “三七。” “嗯?” “嘻嘻,还亏得宁妈呢。不然我怎么和你相会。还记得好几年前,你在擂台上出丑,那么多人笑你。我好狠呢。三七,那回你也是,怎么不穿条内裤上场呀。让你平白地受了这么多委屈。我都心疼不过来!” 三七把手搂着她细腰,接道:“那回活该我倒霉呢。没一条换洗的,偏裤头又松了。说到底还是家里穷。这事发生了,我好几年都抬不起来过。我还死过一回,没死成。” “三七,你还年轻,没活够呢。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你要经得霜打。别作贱自己。答应我!” 三七回道:“你说得是。” “你有事,就跟我说。我帮你。对了,我告诉你小名。我叫香香。只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容貌。我长得不够漂亮呢。” “香香姐,我不嫌你丑。你心好。” 香香突地哼哼唧唧地。喘道:“三七,这一生我都不会让你看到我。呜呜,你答应我嘛。” “我不看你就是了。” “你累了吧,”说着吊过身子,让三七坐下,正面坐在身上。乌发打着三七的脸,害痒。香香突地把头伏到他肩上,哭道:“三七,我爱你!你就这么抱着我,死了也值!”三七刚要回应,香香红唇一盖他,悠悠地道:“你不用说什么。只要我爱你就够了。”两人交接做一处,贴得紧密,化做一个人,真是说不出的美气。香香的眼泪掉到他胸口,一滴一滴。 “三七,” “嗯? “你爸这场病,家里欠了多少?” “这个你甭管!我自己慢慢挣钱。会好起来的。” 香香生气,“我偏要管!你说,欠了多少?” 三七不想给她负担,就撒谎说:“有一两万呢!” “你骗我!何止这个数。你爸跌得这么重。” “我总不能瞎扯。一两万都压得我直不起腰来。” “嗯,我就相信你吧。下回,我一次性带来。不用你还。我私房钱多着呢。存在银行里都要烂了哩。” “香,我不能白用你的。我要自己挣。” 香香一捏他嘴巴,狠道:“又来了。我的就是你的。你不收,你不收,我就死给你看!” “别吓我啊。我收,还不成!” 香香又飘起来。胸口两团在他身上溜上溜下。好不甜美。 “三七,有一天你会腻了我。” “香,你别瞎想。好吗。我这一生都报答你不完,怎能腻你?你什么时候要我。随叫随到!” “只怕你口头不似心头。” “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看我行动好了。你也有对付我的法子呀。比如一次少给我一点。我缺钱用,保管你栓得我牢。” 香香手指戳他鼻梁,笑骂道:“真是个鬼!恐怕我要死在你手里呢。”停了一停,猛地一笑:“先治你爸的伤要紧!我下次会带足钱。等到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去死。”突地又改了口:“嘻嘻,说着玩的。我才不去死呢!我爱死你了,小冤家!”用力一推他,三七仰面倒下,两人缠绵许久,方情极而泄。香香抱着他不放。直睡到晌午,才肯放他起来。这次香香给了他五千。三七闻得她身上发出淡淡的牛奶香。可能是常用牛奶浴吧。 三七手上已凑齐了两万。下午他要赶去州城。不知伤痕累累的父亲救过来没有? 第十二章 别开灯! 十二#183;别开灯 到了医院,三七把一个装钱的皮包交给母亲。看见母亲头上,几天内就生出白发来,她一双眼睛哭得核桃样肿。又看父亲,横倒病床,全身缠着白布,鼻孔插着许多管子。至今昏迷不醒。想起“植物人”这字眼,三七全身打颤,哗哗哗,眼里流下泪来。 母亲把他揪到一个无人处,厉声责问:“三七,这么多钱哪弄来的?” 三七麻木地答:“问人借来的。” 妇人突地掴了儿子一记,“你也学会骗人了。我拼着老脸到处给人下跪,才凑得五千块。你一个后生条子,能走不能飞,谁肯借你这么大一笔钱?!三七,说谎话的就不是我儿子!你交代,这钱是不是你偷的?” 一双眼死死盯着不放。三七还是那话:“问人借来的!”说完,拔步就走。母亲背后哭着喊他,他不理。跑到街上站亭,上了一辆无人售票车,转到汽车站搭小巴,沮丧落魄地回到家来,倒床便睡。 夜里八点,他打着哈欠下床。突地软作一团,一屁股坐到地下,半天不想起来。家中债台高筑,花得多进项少,逆差越来越大。他面对不了,只觉眼前黑得一片。为了这事他气喘得紧。 终于起来,无神无采地到外逛。菊三七累了,踏着月色回家。这才看见月亮那么地圆,月光汹涌地笼罩着夜色,那么地美。从河里荡过来清爽的晚风,四野蛙声刮耳,虫声鼎沸。三七心里,一块老大的石头落了地,他转过街角,隐隐约约地看见自家大院门口停着一辆轿车。 三七脑子里嗡地一响,三步并作两步,抄后院,悄悄地打小门里闪入,四下看究竟。只见院子里树影斑驳,月光朗照。并无任何动静。细瞧院门仍关得紧,应该是别的什么人把他家做了停车场了吧。三七不放心,走去客厅里沙发底下看自己藏的宝。安然无恙。再说了,这世界上有谁把车开到人家家门口去作案的呀? 他自笑自嘲地,到卧房里,拿换洗衣物洗澡,走到门口,突地听见有人说话:“三七,别开灯。是我,香香!”三七出了一身冷汗,本能地把手电往床头一照,照见一个着小衣的细腰女人。见手电照来,忙不迭地把面遮住不让看见。香香滚倒床头撒起娇来:“呜呜,三七,说好了一生不准看我的,你不守信用!你欺负我!” 三七一笑:“香姐,我没有看你呀。你吓我一跳。”说着把手电灭了。黑地里摸入房里。香香嫩声地:“我全身汗湿了,我要你陪我冲个凉!”三七应声去浴室里备下温水。他家有一个巨大的木浴桶,跳进去深得外头只看得到一个头。 他关了灯,进到卧房,摸了一把脸,对香香说:“水我备好了。” 香香嫩哼一声,柔弱地说:“你抱我去。”三七就去抱她,她纤手勾住他脖子,身上撞到三七胸口,凉丝丝。一下一下撞得三七胸口突跳。在月光地里,三七见她乌发,长长的垂下来,晃动着。她把脸躲到自己身上,一拱一拱,用唇亲吻着他一片肌肤。她身上仍然飘散出牛奶香。 “三七,你抱着我,我好幸福呢。如果我死了,还是你抱着我,去到一个花香鸟语的温柔乡把我葬了。要么去西藏,你把我放到雪山上。多好啊。” 三七突地在月亮地里停下脚步,兀自沉吟。香香一拱他,嗔道:“三七,你怎么不说话。” “噢,但愿如此。” “哼,什么但愿如此啊。到时你不溜之大吉才怪呢。”停了一下,又一笑说:“嘻嘻,我知道我的三七不会。我的三七会守着我。”爱怜地拍拍三七下巴。 三七折进黑暗的浴室,摸索着沿着大浴桶的木台阶上去,小心地把香香臀部放到桶沿,扶着香香下去。女人下到浴桶里,欢喜地大呼小叫:“你家的浴桶这么大啊。” 三七替毛巾下去,备好香皂,女人在里头催他了:“快下来呀,三七,我给你洗。”三七赤膊滑入,把香皂替到她手里。女人接了问:“洗澡怎么不用沐浴露呢?” 三七沉郁地说:“非常时期,我要节省一点。” “对不起,我忘了。”香香轻柔地,在他一身上下抹起来。一会用手绕到背后去轻轻挠背,一会抱得紧密,用胸部两团搓他。二人惺惺相惜,分外珍爱。如同鸳鸯戏水一般,真是尘世从未有过的快乐。 “三七,你叫我小名。” “香香。” “你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我也丢不下你!”三七牛喘地说话。女人如蛇扭动,一遍又一遍叫着三七的名字。她呼射而出的热气撩着三七脖子,丝丝地发痒。 洗完澡,两人回到卧房,缠绵许久。黑暗中香香穿戴停妥,恋恋不舍地道了别,走出屋子。不久,三七就听见他家院门口,传来轿车发动的声音。原来,那是香香的车。三七找开关摁亮了灯,猛地看见红木茶几上,堆着两捆钱!看得人眼睛发亮。 香香说到做到,果然不食言。这次,她给他带来了两万元。 三七双眼掉下泪来。 翌日一早,三七包着揣着票子,搭车赶到州城来。他把钱交割到母亲手里,看了一眼失去知觉的父亲。他就回来了。 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他倒床便睡。想起以往,家里顿顿热饭热菜,母亲忙进忙出,给他洗衣,热水,做饭,动辄上街,买来许多时鲜果物给他吃。在他耳旁唠叨,嫌他夜里睡觉太晚,埋怨他怎么蹬被子了。天气季节有什么变化,母亲总会及时地劝他添件衣物出去。他干了什么活,总怕他累着了。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给他。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家中流年不利。三七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三七不会做饭,每餐都去街上买快餐了事。他每天吃一顿瓜。这个季节的西瓜,对人是绝好的滋补品。既可充饥,又可养颜。 只是今夜,婵突如其来打的一个电话,又一次打破了菊三七的人生格局。 第十三章 受伤的女人 婵一句话无,在电话里痛放哭声,其悲戚状难于三言两语形容,三七阅历不算深,女人哭泣却见得不少。但只今夜婵的悲恸听得他肝肠寸断。突地,三七耳朵一竖,听见电话那头有个男人在扯脖乱跳,他对婵大放厥词。那人没口地叫嚷:“你哭啊喊啊。喊破天我也不怕!臭女人,也不睁眼瞧瞧爷们是谁。吃饱了管起爷们闲事来了。” 突然地,一片吭哧吭哧传来。大概两人在争夺话筒。话筒因剧烈晃动发出噪音。突地又是一声男人的断喝:“把话筒给我!娘们,你给什么相好打电话?”婵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大概是男的踢了她一脚。接着,话筒就啪地挂断了。一个粗暴蛮横的小世界像活动画面样,在三七面前生生翻滚。原来婵的婚姻不和谐。三七空自握着听筒,此时只有盲音传来。他眼里出火。那叫崔文明的,平常回家了,戴幅眼镜壳子满街大摇大摆的,面相生得斯文,原来也是人中一恶。家庭暴力的模范人物。 三七心念一转,不顾一切,奔婵的豪华洋楼而来。他要替婵姐出出气。 不知怎的,今晚的月亮不好,一头钻到云团里去,许久不出来。 夜色迷蒙,没有一丝风。空气里仿佛传扬着果实爆裂的声音。崔家院门已关得铁桶也似。亏得崔家院墙不高,墙脚还堆着红砖,像是专门备好给翻墙的人做踏脚用。三七溜了一眼左右,见巷道里无人,退后数步,拉开架势,猛地跑动,跃上砖堆,借势一跨就骑上了墙头。墙里头是一丛扶疏的湘妃竹。两只蛤蟆在竹里面巨口呱叫。三七笨拙地一跳,不慎踏中一块突起的怪石,弄得三七右脚发麻。 看见崔家窗子里灯火辉煌,婵姐悲戚的哭声,落叶样飘来。三七大步流星,故意踩得地蹬蹬发响。他闷头闯进崔家客厅,陡眼里见婵屈腿跌坐地板上,长发一颤一颤,面上布满泪痕。崔文明架起二郎腿,坐在红木沙发上,把头抬得老高。迷缝着近视眼,正在大声命令她站起来,蛮口地叫:“还不给我起来!老子要喝奶,泡奶给我喝。我饶了你!” 有人闯入他都不知道。 闯进来的人指关节“噼’地一响,鼓突起眼,走到崔文明跟前,“啪”地一声巨响。这个耳光真个脆。像是点燃了麻雷子。痛得那人哇叫起来。颊上现的指印血般红。猛地瞪眼看,还没看清是谁,早被一只手揪着衣领,三不知一扯他。还架出脚使绊子,这崔文明被一股大力一拉,脚下复一绊,结果一个蛤蟆趴摔倒地上,痛得呻吟不止。 三七抬腿踢了一脚,才算解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人:“***!胆敢整我姐姐,什么东西。”一回头,原来是婵在拉他。婵恳求道:“三七,我没事。你走吧。你回去。” 婵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门外拉,弄得三七十分尴尬,进退两难。他红着脸道:“姐,我替你出口恶气。” “三七,姐求求你,你还是走吧。” 两人拉拉扯扯,乱到门口,那崔文明早已跳了起来。他手指着三七鼻梁大骂:“好啊!我说这娘们相好是谁。原来是杀猪佬的儿子呀!真是老天离了日头,竟有这等事。”猛攻地一跃扑上来。三七一闪身,那近视眼扑了空,驼着背朝前跌着跑,跑得老远才稳住身子。那样子滑稽死了。 三七大声分辨:“崔文明,别冤枉好人!我是她弟弟。她是我姐。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崔文明扶正了眼镜,嘴一咧:“嘿嘿,什么都没有?你的话猪才信!” 三七正要发怒,婵立刻撞上来拉他走,还用手捂他的嘴,不让说话。只剩下近视眼在背后乱叫:“姓菊的!你勾引我老婆。我和你没完!” 三七听见这句,火通地冒上来。一把摔脱婵,回头扑向近视眼。转眼间,就见两个男人扭打在一块了。一个掐脖子,一个下面拿脚乱踢。突地双双一倒,两张嘴吭哧吭哧,滚做一团。 婵大哭着尖叫:“别打了。别打啦!” 三七喘得几乎不能呼吸,只觉身上汗水如雨暴出。这时,他成功地将近视眼骑在身下。一只手掐着他脖子。掐得近视眼像热天里的狗样大张着嘴出气。不料近视眼脖上汗水太浓,像泥鳅样抓得打滑。猛地吃他一扯,竟被他扯脱了手。近视眼趁势张嘴,咬中三七手肘,只听得痛叫一声。三七弹簧样跳起来,看手上,鲜血淋漓。 婵走过来,哭着问:“三七,你怎么了?你哪里痛?” 三七赶忙把手往背后一藏,握住出血的伤口。不让婵看见。婵打开大门,拉开三七,说:“三七,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三七扯脖子喊起来:“姓崔的,你乱扣我姐帽子。你敢对她怎么样,下次找你算帐!”婵见吵得响了。决然地关了大门。 三七也就不作声了。看了看四下里,花荫寂寂。幸亏婵的洋楼是一幢独楼。最近的邻居也有几丈远。不然,这场混战不知要引得多少人竖起双耳呢。 三七抄小路,踏着无风的夜色,忍痛回家转。灯下看手上的伤口,生生被那人撕下一块肉哩!三七往伤口上敷了一把烟丝,用纱布缠紧。歪在沙发上休息。真是防不胜防,居然连嘴也用上了。生平头一次,遇到一个用嘴咬人的男人。 三七一夜不能入眠,替婵担惊受怕。他不知道,这一闹,会不会使得婵雪上加霜?他是不是做错了? 第十四章 新欢 十四 深更半夜时,房里的电话蓦地尖叫起来。三七弹起,第一个想到婵,她那悲戚哀怨的娇弱样子。想起来心里一揪一揪。黑暗中摸着听筒,婵殷切地问他:“三七,你的伤怎样了?” 三七这才察觉手肘还隐隐作痛呢。他出声一笑:“不过破了一块皮,很快就好。”说着又笑了两个。 突然间两个人都不开口了。三七有话问她,就不知怎样措辞。怕一个话引子就勾出她眼泪来。 良久,婵突又开口了:“我有点怕,你过来陪陪我。”她的声音像是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沉淀。凝重如陈年老酒。三七应声,开灯穿好衣服,打着手电出了门。看天上月亮,早已脱身出来,只是样子蛋黄也似,打着一圈子月晕在灰青色的天空中艰苦奋斗。在小巷子里,他眼一错,脚三不知踩着一个坑,摔跤了。爬起来走到婵家的大门前,发现是虚掩的。就进去,一个洁白的影子猛地扑向他。扑到他怀里。鼻子里闻到清幽的香味,一大把的长发飘散在他脸上。婵抱着他,不出声地流眼泪。 三七红着眼劝:“婵姐,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婵放了他怀抱,理顺头发。朦胧中淡然一笑,道:“三七,进屋吧。他刚刚走,回珠海去了。” 说着在前引路,请三七沙发上坐下。客厅里荧光灯十分地辉煌,明镜一般。二十九英寸大彩电还开着,放着全天候频道。婵穿着宽松的吊带睡裙,她从冰箱里端出一盘子一瓣瓣的西瓜来。她自己不吃,她点燃了一支烟。 许是习惯了动荡不安的日子,婵举止优雅从容,少有多余的动作。 “三七,你爸的伤怎么样了?”婵问他,突地掐灭烟,坐到他身边来,拿起他手肘看。失声地道:“哎哟,那臭男人,好狠毒,看把你这里咬成什么样子了。”她奔入内室,许久拿来一个药瓶和纱布。 勒逼三七说:“我给你上药粉,天热怕发炎呢。” 三七推辞说:“不用大惊小怪,我弄了一些烟丝上去。”说着闪过一个笑影。 婵不肯罢休,神色凝重,命令他:“三七,在我家里,你要听我的!”三七推不过,让她拆下纱布来,看见那烟丝在伤口上和血瘀混作一团,凝成一块血疤了。婵见拆不得,不放心地另外敷了些粉红药末,拿纱布缠了才罢。三七顿觉创口散发出丝丝凉意。 “看不出他这么霸道,对女人下手。” “我想跟他离,只是舍不得孩子。”说起儿子满满,婵脸上,顿现一片母性的光辉。一转眼,婵蓦地跳起来,提着裙子奔二楼去。三七一侧耳,原来二楼的满满梦里哭起来。哭了两下便停了。很快听到她下楼的脚步。 “嘻嘻,满满做恶梦呢。” 三七问:“满满几岁了?” “差三个月六岁。你还没回答我呢。” “噢,他他还没有醒过来。” 婵深深地叹一口气,摸摸一头的长发,拿眼来盯三七。悠悠道;“跌得好重。” “他要是变个植物人,我一家就完蛋了。” 三七眼睛一死,鼓突着,看红木茶几上怒放的塑料花。婵坐到他身边,摸摸他的手,嫩嫩地说:“别想得太多,三七。” 三七愁眉苦脸,一叹:“不想不行啊。” “我在城南开的一家超市前天开始营业了。投了也有十多万吧。三七,等姐赚了钱,一定帮你。” 三七把眼一睁,半信半疑地道:“姐,原来那家超市是你搞的?呵呵,那日我在车上看到,花花绿绿的三角旗子从楼顶长长地垂挂到地。放的那鞭炮响。可惜未能一睹你的风采!” “那日打你电话,你不在家。” “婵姐,说实话,你已帮得我够多。我不会向你伸手了。我自己能挣钱的。” 婵猛地瞪他一眼,气道:“三七,我是不是你姐。” “这还用说。” “那你怎么当着自己人讲外人话呢。” 三七说不过她,就不说了,笑笑地看她一眼。他心里美滋滋的,仰身靠着沙发。婵一点不避嫌,轻轻地把头靠到他肩上,闭眼睛。她已经累了。极快地,三七听见她香甜的呼吸传来,还有吊扇呼呼的凉风吹拂着脸颊。 毕竟,夜色将尽,夜色是那样温柔。菊三七沉沉地睡去。 他醒来时,天色已破晓。婵靠着他左臂睡了一觉,如今发现左臂血液不畅,因而麻痹,一时动弹不得。三七苦着脸隐忍许久方活动自如了。猛地一拍脑瓜,埋怨怎么就三不知地在她家过了一夜呢。让不知情的人发现,不知要讹传成什么样。这会儿婵正在楼上跟宝贝儿子嬉戏打闹,她忘情地格格娇笑呢。 回想起昨夜,一场撕打、闹嚷,浓郁的血腥味枉自在什么地方飘荡。这一切犹历历在目。不管怎样,他总算替她出了一口恶气。从此以往,量那眼镜也不敢这样嚣张了。菊三七不由地得意自己虎勇犹在。 真个弹指一挥间,转眼旧梦西沉,新的一日即将冉冉升起。 他鹤步离了客厅,打她家后院小门悄悄地溜出来。兴许是年轻吧,几乎是每个清晨,他下面都会三不知地挺拔起来。有时弄得他枉自烦恼,假如男人和女人压根就没有肉欲,会不会更好。 三七低着头急急赶路,鞋上打满露水。走到那遮天蔽日的葡萄架下时,猛地跳出一个挡路的人来!三七抬头一看,脑子里嗡嗡作响。真个冤家路窄,娥子穿着一条乌溜溜的半透明连衣裙,笑脸截住了他。她两腿叉在路中央。 “恭喜呀,三七,又找着新读耍吭矗颐嵌际悄隳辶说模彼底虐研α骋皇眨穸竦刎嗨谎邸S炙担骸澳愀藜夷巧Щ跬盗思富亓耍坷鲜到淮? 三七也不看她,抬脚从她一边跨过去。娥子突地横过肉肉的手臂,笑着道:“没交代问题就想溜了?嘻嘻,我娥子不光是个挣钱能手,劳动模范,还是一只大大的喇叭筒呢!我放的广播,不知多少人要竖直了耳朵听呢。” 三七皱着眉,一时进退两难。早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不跟她巴结了。他突地冲这个女人一笑,低声下气地道:“呵呵,娥子姐,我起了个大早,去河边散了一回步回来。根本不是你说的那回事。” 娥子鼻子里哼一声,嘴一撇:“哟哟,你几时玩起雅兴来了?你骗得过别人也骗不着我,我亲眼见你打她家小门里溜出来!说!偷了几回了?” “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冤枉好人。” “嘻嘻,冤枉好人?三七真是个大好人呀!我们都是凶神恶煞了。哈哈。”这个女人张大嘴大笑两声,笑得三七心头一颤一颤。娥子突地收直了腿,把臀一扭,吊转身子,边走边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说是吧?我也不勉强你。哼!我只消轻松一抖。菊三七!有你好果子吃罗!” 此时,天色微明,路上不见个人影。三七引颈喊起来:“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嘛?” 娥子一扭一扭地倒了回来,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她摸了一把三七的脸,简慢地耳语:“识趣的,就老老实实跟我走!”说着肥臀一拱,朝自家走去。 婵姐的婚姻原本就让她愁肠百结,痛苦不堪。如若节外生枝,害她卷入一桩莫须有的桃色新闻里,岂不雪上加霜了?三七一时间别无他法,只得跟上去。女人若是发起狠来,药性比七步倒还甚呢。三七这么想着,越发烦恼起来。就不知那娥子要兴什么风起什么浪。 不知什么时候,院墙上那株结瓜藤已攀得老长了,碧绿碧绿的,闪着晶莹的露水。菊三七再一次踏入了这扇小门。 娥子长腰身站直在院子里,面朝一株大白杨,扬声吩咐:“把门关了,插好。” 听见小门上锁的声音,娥子转身,一头钻入荫下一个小间里,招招手,叫三七:“进来吧。” 三七进去,原来里面堆满了娥子乡下买的大把稻草。不知何故,小间地板居然镶了瓷砖。这里光线阴暗。娥子突地出手,霸道一推他。三七倒在一把稻草上。刚要挣扎,看见娥子早已扑上来,双臂搂住他脖子,温柔宛转地耳语:“三七,你是我的!”说着大手毫不忌讳地来身上乱扯。菊三七气起来,把娥子翻倒地上。气恨恨地走了。 丢下那娥子躺在草堆上掉泪呢。 第十五章 戴面具的女人 十五#183;戴面具的女人 菊三七腰部又酸且痛,花憔柳困。他歪着脑袋回家转。 蓦地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那车上烙印着火红的红十字。三七发了疯地跑入院子,跑进父母睡的房子。差点跟两个走出来的男子撞个正着。看那男子,面色凝重,步子很急。 三七闪入房里,看见那个浑身缠在纱布里的人,直挺挺地横在床上。一眼看去,就跟一截木头一般,没有任何生机。母亲坐在床头,瞪着死鱼样的眼睛发呆。 三七进来,她看都不看。她眼下面两只眼袋肿起,松垮垮地下垂,几滴眼泪猴在上面。 三七突地转身,大步走到院子,意思是招呼司机坐下来歇一歇,喝口水。可当他走出去,门口的面包车已冒起一团白烟,吊头,绝尘而去。 三七于是转回屋里,他一头雾水,挑出手指放到父亲鼻前一探,父亲还在呼吸!三七大惊莫名,摇母亲手臂:“妈,爸还活着,怎么运回来了?!”说着嘴里突地怪叫一声,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一只迟钝的手慢悠悠地放到三七头上,摸了摸。一句话从她牙缝里崩出来,仿佛是从某个遥不可及的荒漠地带发出来的:“三七,医院里的人跟妈说,他就是好了多半是个植物人。你知道什么是植物人吧?植物人就是活着的死人。妈见不得你爸活着受死罪。干脆妈便去求那些人。把他运回家算了。”妇人说着深深地唉气,好似大病初愈的样子。 她慢吞吞地把一张单子举到面前。三七瞪眼一瞧,心头小鹿咚咚直跳。一个天文数字搞得他晕头转向,不辨南北。那是一张五万多元的欠款单! 五万八千一百八十三元!对菊三七而言,这个数字足以让他两手发颤,两足筛糠,牙齿打战。 三七又去看父亲,原来鼻子里插的许多插管当然全都拔掉了。嘴角的纱布洇湿得一片,是他嘴里溢出来的有色液体,发出一股恶臭的味道,渐渐地,在屋子里弥漫。 挨到夜里,父亲鼻子里的呼吸突然牛喘样,粗重起来。母亲哀哀地坐在床头,一步也不肯离开。她紧握着父亲的手,大声地哭泣。三七备好热饭热菜,她一筷子不动。 眼看着死亡之神就要降临,收去父亲的生命。父亲犹在抵抗,到凌晨时分,他的嘴大张,喘得越发响了。相隔几间房子的地方,满耳都是他的喘声在回荡。 中午,母亲吃了几瓣西瓜。吃完接着哭。挨到夜里,父亲的鼻子里就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凌晨一点,这个牛喘了两天两夜的男人突地双眼大睁,猛地面上绽了一个笑容。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然后再也听不到他任何声响了。 他死了。 房子里传来另外一种声音,尖利地划破星空。那是母亲嘶哑的哭喊。乱了几天,三七家里多了一个骨灰盒。 带回骨灰盒,极度劳累的母亲也一病不起了。急得三七如同被人放到热锅里翻炒一般。他直言不讳地向香香借了八千元钱,忙着把母亲送去医院。 救护车都开到家门口了。这个妇人死活不肯,她两只手如同铁钩一般,死死勾住大床架子不放。几条大汉拉不动。三七跪下来求,几个亲戚苦口婆心地劝,均不凑效。乱了许久,救护车最终空手而去。 母亲嘱咐说:“三七,妈丢不下他孤单,我要过那边陪他去。你好自为之吧。妈一万个对不起你,扔下这么大的债窟窿等着你去填。”从此再不说话。罐她药汁,死死咬着牙不喝。请小诊所里的医生过来打点滴,她把针头拔掉。 一个星期后,即八月中秋当晚,这个女人如愿以偿,腿一蹬,到另外一个世界直奔自己的男人团圆去了。 菊三七在二十二岁这一年,成了没爹没妈的孤儿。 秋天一到,地上便铺满了落叶。果子都熟了,农家忙着当年的丰收。田野里,明镜般的天空下,一派繁忙景象。菊三七一向变得抱窝不出。那晚三七自母亲的坟地里回家转,吃惊地发现家里窃贼刚刚来过。他睡的卧房,横七竖八,乱作一团。所幸窃贼并不曾染指客厅。从此三七越发小心谨慎,无事不离家门一步。 婵和香香都很担心他。也许,眼下只有这两个女人心甘情愿地不断给他关爱了。这个秋天,香香说服菊三七,去她大哥的果园里做一年实习生。预备来年立个山头,开发农场。还是在夜里,香香开着私家车来接他。三七简单收拾了一个牛仔包,另外提出一个藏着他半生秘密的大箱子,车上放好。一把铁锁锁了大门。这一锁,意谓着他新的人生开始了。 菊三七一头钻进车里,吓得怪叫一声。原来,握着方向盘的香香脸上戴着一张鬼面具! 第十六章 你会想我吗 十六#183;你会想我吗? 鬼面具里头吃吃一笑,“别怕,三七。我是你的香香!”说着腰上动了一下,特意把披肩长发挪到胸口,遮挡了半边脸。三七从旁看去,不是狰狞可怖相了。 车子在夜间的水泥公路滑动,那种轻松,那种滑溜之下发出的轻响,大快人心。车里,唱机传来甜腻的酒廊小夜曲。菊三七摇下一边的玻璃窗,任凭晚风扑面。他正襟危坐,像一颗树样沉默无语。车窗外,乌溜溜的黑,白天那里尽皆浓荫翠盖。偶尔,可以见到屁股闪光的萤火虫从一边掠过。飘来桂花香。菊三七不由深深地呼吸一口这喷鼻香的空气。车灯的光反照到驾驶室,照见香香雪白肉嫩的手臂。今夜,她身上穿着一条赛鸦黑的细吊带紧身连衣裙。她**上飘发的香水味,三七闻熟了的。香香只用夏奈儿香水,十年如一日。 她突地吩咐三七:“许久没见你笑呢。我要你笑!你出声地笑一个我听听!”她脖子一动不动,犹自紧盯着车灯下不停奔跑着的路面。三七极不自然地,喉咙里发出一串“呵呵”来。 香香撒娇地奚落道:“不及格,再来一次!” 竖起耳朵细听,出乎意料,这次没有听到她所期待的笑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跳入路边草丛里,停了。香香熄灭了车灯。一刹那,驾驶室漆黑一团。菊三七的手被另一只摸过来的手捉住。香香吐气如兰,细声问:“三七,你不好吗?” 许久不闻动静,她爱怜地抚摸起三七的手。仿佛握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她静等着三七回应。突地,只听得怪叫一声,三七喉咙里出响,哭起来了。 “呜呜,我家没啦!” 车里的女人呆了一会,伸手一揽,抱他到怀里,自己跟着哽咽起来,悠悠地劝道:“三七,别哭。你不是有我吗,我就是你的家!”女人悠悠地说着话,她的话像星星眨眼一样轻柔。又像一颗熟透的萝卜从泥里拔出时的小小脆响,饱含着离忧。 柔情似水的女人,一言九鼎。缩短地伏在女人怀中的菊三七,很快地,平息如一池静水。只是,说不出道不明的一种愁绪,春蚕一样在吐丝,把香香和三七牢裹。 女人伸手褪去线条形的肩带,黑地里拉过三七的手,牵引地摸她胸口两团,娇喘起来。她细喘地问:“三七,你要我吗?” 三七也不应,把脸凑到她胸口,文弱地拱着。女人迎上去,低语:“三七,我这个月例假还没有完,身上不方便。就在外面喂你一顿吧。”女人吃吃一笑,“好痒呢,瞧你这馋猫!” 菊三七浪蝶一样疯狂起来。他二话不说,打开车门,揽腰抱起娇喘微微的香香,下车,带上车门。溜到一处隐蔽的草丛里,三七轻轻放平女人,平行地横在一边。肌肤触碰着夜间的嫩草,凉丝丝的。突地,香香胸部大幅度地一起一伏,**直立。 “你们这些臭男人,就喜欢丰满的女人。为了这个,人家付出了好多心血呢!”香香犹在莺声燕语。 “我怕胖,平时像肉呀鱼呀让人长膘的东西我很少碰,只是看着过眼瘾。三七,你摸我的腰,是不是更细一点了?”三七就坐起来,大张爪子,握她腰上。说了一句:“细一点了。” 香香惊喜地弹坐起,问:“真的?!”猛地一扑,按住三七热吻,盘桓许长时间。 回到车上,三七情绪大好。话茬多起来:“香姐,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他叫兰朝歌。也是热心肠的男人。不足之处就是脾气臭了点。你放心,有我招呼着,他不会向你使蛮的。” “大嫂呢?” 香香一愣,失声地重复他:“大嫂?噢,我大哥是个怪人。他一直是个独身主义者。” 三七有点不明白,直截了当地问:“那谁来照顾他?” “他多年雇着乡下来的一个保姆,跟我一般年纪的妇人。我们叫她细细。” 车子继续行驶,距离朝歌农场越发近了。 座上,香香的手机猛地尖叫起来。香香一开,手机里是一个男人的沙哑语。挂了机,香香把车开停到路旁,熄灭车灯,把玩着手机沉吟,许久不语。三七握住女人一只手,女人叹气,身子歪斜地伏到他身上。 “三七,我有一个星期要去上海出差。这一个星期你见不到我。你会想我吗?” 三七脆声答:“我会!” 女人一抓他的手,道:“我也会!”突地坐起来,把三七拖下车门,拉他到僻静处。激情飞扬地扑倒三七,滚做一团。喘息地道:“索性给你解解馋吧。一个星期太长啦!想起来我就受不了。”说着云情水意一般,一片痴迷在他身上洒爱。身体震荡着。 身边长草,压倒了一大片。头上,星星满天。树林里,有风吹过。这里的夜色好美! 第十七章 自虐的男人 十八 香香的家安在城东区,河畔别墅群落里,靠边一栋。城区主干道拐进,一抬眼,就看个分明。河岸上,垂柳依依。高压钠灯幽蓝的光拥抱下来,把一个夜服侍得分外幽寂。 她驾车归来。已是凌晨时分。客厅里,陡地亮起荧煌的灯。灯下,脸上未见丝毫倦怠,反而容光焕发。嘴角挂着甜笑。卫生间里撒尿出来,美美松一口气。 突地听见二楼一片乱响,她笑容一收,铁青起来。知道贵又关到私人单房里摔东西了。这男人,摔东西过瘾。像女人例假样准时。他每星期两次关到专用房里,去禁闭室禁闭一样,折腾大半夜。 然后满头大汗,笑逐颜开,走出来。活像刚刚从极乐世界走了一遭。 开始,每次把香香吓得心惊肉跳。长此以往,害她得了神经衰弱,动辄头痛欲裂。她一个大活人,日益憔悴下去,镇日家萎靡不振。贵体谅做妻子的苦处,每次“例假”汹涌来时,便撺掇守活寡的香香外出,找乐子。 从有了三七,她的病渐渐轻了,症状消失。贵这一样绝密**。许多年了。只有她做妻子的一人晓得。 最近,一种负罪感攫住了灵魂。背着贵和另一个人订交,她就觉得自己是荡妇一个,心底深处,不由得自轻自贱。夜里,恶梦频繁,不能解脱。 今夜,她铁了心肠,要和贵摊牌了。贵说什么求什么,甚至跟从前样下跪满口地挽留一生。也绝不心软。 她施然上楼,拖鞋踏到台阶上,轻轻地响。 猛地,生生地一声钝响。活像一堵墙轰然倒塌。接着一声痛叫!分明是贵的叫喊。她心里一揪,不忍卒听。胸口鹿撞地狂跳起来。不一时,只听得怦地一响,禁闭室的门洞开。香香把眼一睁,陡地看见里头滚出一个人来。他是贵! 这个男人自己捆牢自己,五花大绑。只见幽深的走廊里,一具**一直地滚过来。口里嗷嗷地叫着,呻吟着。 香香平生头一次见他在禁闭室以外撒野,一时,都看得呆了。走廊里吊灯一亮之际,满地滚的人来到了她裙下。她发现男人一刹那间的平息,顿然,四目相对。地下仰望她的脸,大汗淋漓。突地大嘴一张,咧出讨好的笑来。身体朝她腿上一猴。嘶哑地求她:“香香,我的好香香!你打我!” 香香大惊地喊:“打你?!” “对!你打我,使劲踢我!大脚踩我!” 香香眼一瞪,涨红了脸,别转了脸。悠悠地说:“你别做梦了。我一个女人家,从没打过人。”地下的**朝她脚上又是一猴。她后退两步。男人撵上来,低声下气地求她:“香香,你打我就是帮我!快呀!你踩我一脚!” 几句话把香香吓得步步后退。又看地上的男人浑身颤抖,一刹那她心软了。她闭上眼睛,不想却无助地落下泪来。她退到哪里,贵就滚到哪里。形影不离地粘她,一迭声地哀求。 看见墙角横着一根鞭子。贵血红的双眼蓦地一亮,大叫:“你抽我!快呀,女人,我要你抽我!”终于,她一狠心,摔了摔长发。曲膝抓起鞭子,猛一扬,“嗖”地脆响,不偏不倚抽到他身上。只听得一声怪叫。 叫声中跑出一串话来:“我好舒服!真是享受!”香香闭上眼睛,扬起鞭子,猛抽一气。抽得男人哇哇乱叫。她受不了了,突地扔了鞭子,奔入卧房,埋脸大哭。 她哭了许久。突地闻到一股沐浴露的幽香,一抬头,她看到一个满面带笑的男人。那是贵。他刚刚从浴室出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神清气爽,头发梳洗得油光闪亮。穿着多可凉料子的睡裤,一片雪白站在她面前。 贵笑笑地吩咐:“香香,洗澡水我给你备好了。你去洗吧。” 她面无表情地盯了男人一会,一声不吭,慵懒无骨,摇下楼去了。 卧房里,贵大撒把地床上一躺,带着满足地微笑,呼呼睡去。 第十九章 离婚的女人 香香穿着睡袍上楼,头上,裹一面毛巾。去卧房的梳妆台前坐下来,对镜理发。挑指从木梳上,扯脱一小撮乌黑的断发。盯盯地瞧许久。卸妆的女人,原形毕露。她一眼见到镜子里脸上的笑纹。不由地惊恐万状。难不成这么快老了么? 灯下,掉头看男人嫩滑的脸。肉肉的,尽是肥的,油光满面。那里,睡着一个叫她不安的灵魂。细数从前,贵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制造着血腥。真个不堪回首,想起来后怕。香香和衣上床,心潮起伏,大睁着眸子看夜。有时,她盯着墙头张挂的大幅结婚照,清点过去。 我不是他的物品。我是一个女人。活着就该好好地爱一次。 贵,打头你和我便是有名无实。亲戚朋友都蒙在鼓里。埋怨我不会生孩子。贵,香香也算仁至义尽了。多年一直未向任何一个你识得的人透露你的一丝一毫。 我要和你分手了。 她拿定主意,一直想下去,睁眼乱想,直到黎明时分。 身边的男人板起腰身,双臂猛地一举,张嘴便是一个哈欠。他醒了。 这个男人突地一滚,滚下床去。身上肥肉颠动着,一骨碌爬起,曲膝向香香跪下来。把肥大的头一低,求她:“香香,不要离开我!” 她猛地错愕,乱着乌发,一屁股坐起来。瞪瞪地问:“贵,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你?!” 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良久只是不语。香香的脸如同霜打一般,挂着无限的忧愁。落花流水一样,她神思刹那间乱了。贵声音一下低了八度,他说话了:“你一夜未睡,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 女人傻傻地问:“我想什么?说说看。” “你你想和我离婚!” 男人猛地抬头,不眨眼盯她。眼眶里,竟有眼泪扑簌簌地下落。香香逃一般把眼别开。哀怨地说一句:“贵,你就放了我吧。我受不了这种日子。”她的头痛起来,那种一揪一揪的阵痛撕扯着。如同挖肉一般。她双手猛地去抓头发。长长的黑黑的发铺上了脸,软垂下去。把脸盖得密密实实。那张脸,她最爱最疼的人菊三七,至今未识得。 这时,只见地下的男人一抽一抽地泣哭。把香香的心都哭碎了。让他哭,这回千万不能心软呀。 贵仍不放弃,突地扬声喊起来:“香香,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在外面的事我这一生都会看不见。你可以去找相好!”说着,屏声敛气。盯着她躲在发缝里的红嘴看。 发缝里吐气如兰,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就不体谅我呢?贵,我不是荡妇!怎么可以同时跟两个男人?!”说着,嫩滑的劲骨梗一下,补一句:“我做不到!” “没指望了,你是铁了心了。” “对。我是铁了心了。” 贵颓丧立起,转身下楼。这时,窗外市嚣传来。香香侧耳听了听,楼下寂寂。兴许贵早已出门去.她起来梳洗打扮。简单地收拾了一个有脚的旅行箱。今日要远行的。 她坐在马桶上撒尿,打开手机按三七的号码。嘴里激动地叫三七 “三七,昨晚睡得好?” “香,我睡得很好。” 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好呀!你这死鬼!你把我抛到脑后,一点都不想我!” 那三七自知漏嘴,不再语言,结巴了一下,话到嘴边,即刻又咽回去。香香急了,嫩声追问:“你怎么不说话?哑了?” “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等一会就出发,去州城搭飞机。”突地把嗓门一低,轻轻地告诉:“三七,一个好消息,我要离婚了。” “噢” 她哭起来,劈头盖脸地来一句:“死三七!我自由了,你不乐意?!” “我一千个一万个乐意呢。”说着,为了叫她验收自己快活无比,连忙出声地笑了一个。 “三七,你待我是不是真的?” “香,我说什么你才相信呢?我等你。你说过你是三七的家。香,我要回家。”听了粲然一笑,笑笑地骂:”死鬼,量你也不敢耍我!” “我是鬼,你是精!”女人假嗔地回道:”去你的!”突又嘻嘻一笑,把发摔乱,正色交待:“三七,你耐心等几天吧。过几天我这个家就是你的了,随你怎么睡.”停顿一会,突地撒娇,蛮口地说:“你吻我!” 三七从手机那边,叭地脆响,连连咂嘴。她听了,喝蜜一般,满心欢喜。意气风发,把花内裤扯回身上,一边站起来,放下裙子。这个女人另外一种生活粉墨登场了。 第二十章 整个儿交付给了女人 秋天的早晨,甚是冰凉。黄叶乱落,都打着湿润的夜露,死在地下。远处赫地腾起野烟,大撒把地飘来。 菊三七绝早起,望见窗外柚子树那墨绿,眼就大了。那柚树成片成片,一望无际。 三不知地走入林子,树上都吊着大个的柚子,如乳累垂。举手去摸,冰凉冰凉的。突地见一只黑溜溜的大狼狗,嘴里吭哧吭哧,绿着狗眼,凶相地来撵三七。 吓得三七金命水命跑不迭。跑到门口,三不知和门里出现的一个人猛地一撞。三七惊魂甫定,哇哩哇啦大叫。一边两人都拔地倒了。睁眼一瞧,原来是个陌生的妇女。那脸长得俊样,只是这会子有气,拉得很长,逊色不少。三七连忙堆笑赔礼。地上爬起来,女人也不觑他。拍一把臀,冷冷地吩咐:“早餐在桌上,吃完你来。”说着,云飞般走了。 这女人急性子,挺精干呢。相她背影,她也不高不胖。小小巧巧。乌发都盘成髻,插个蝶形夹子,死死团住后脑勺上。露出赛雪的一段脖子来。便见她抬手一招,叫声:“狗狗!”,那凶悍的东西登时温顺如羊,摇尾巴猴上去,跟着去了。 这个女人是细细吗? 菊三七不多想,看桌上,放着一只盛满粥的海盆、一碟酸菜、一碟花生米、一碗金黄的鸡蛋羹,却也丰盛。三七刷牙修面,放怀吃喝。饱了,三七往前边走,左顾右盼地来到一个大院。陡地听到杀猪样的叫声,响得一片。 就见院子里停着一辆装猪的大卡车,车厢被一个阔大的铁笼子代替。几十头白胖的小猪已经笼在车上,都昂着头,齐声乱叫。一边走出闷罐子兰朝歌来,此时他脸上汗湿得往下滴水。身上穿着连鞋的吊带防水装。两只铁碓也似大手上,脏得一片。三七迎上去,懦懦地叫:“兰叔。”那兰叔点一下头,就去扭水笼头洗手。 几只大狗绕着卡车来回巡逻,有时猛地吼一声,吓他一跳。只见一个腰间挎手机的大肚汉和送早餐的盘发女人凑在一块,手里正数钱。盘发女人手里拿着个计算器。嘴里说着什么,突地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齐整好牙。把三七看呆了。 看她把一沓百元大钞接在手,细细地点了两遍。突地两人进屋,三七朝里一探头,原来在验钞机上验钞哩。女人找了零。笑容可掬地送出大肚汉来。登时,卡车发动,吊了个头,轰隆地开走了。 朝歌农场蓦地沉静了。 陡眼见兰朝歌手里提着桶什么,急急地从鸽房门口一闪,不见了。三七正扯着脖子看呢,听见女人招呼他:“喂,你过来!” 三七猛醒地迭脚过去,女人看他一眼,问:“早餐吃了?”见三七点头。把手往一排桂树后头的院角一指,道:“你去那劈一堆柴出来。”一闪身,拎出一把几十斤重的乌脑斧子来。三七应声接住,穿过碧绿的桂树,一看,倒抽一口冷气。见那院角,小山一般堆着锯断的树筒,齐齐地码在那里。回头看,那盘发女人正远远地瞧他呢。三七一把脱了汗衫,打赤膊干起活来。 正抡斧子呢,猛地背后发来一个声音。一回头,不知不觉盘发女人站到他身后了。她问:“你有什么要洗的?”三七一笑,道:“不用你费心,我自己能洗的。”说着冲她又是一笑。女人面无表情,说:“你犯不着推辞,以后你的衣服我包了。拿钥匙给我。”三七掏出来一递。女人转身去了。三七心中热乎,干劲上来。 不一会儿,就见那女人蹶着圆臀,蹲在水笼头搓洗。一边的脚盆里堆着许多脏衣。水哗哗乱响。突地停了。女人扭头去看鸽子房,白不见人出来。离了脚盆,走去鸽子房,拉着兰朝歌往回走。一边嘴碎:“太阳老高了,也不怕饿着!叫了你多少遍,不听!这农场的活儿哪有个完的?老老实实给我吃饭去!” 兰朝歌把臂一摔,小声说:“你不用拉拉扯扯嘛,不好看。”于是放手。就见她立刻打好水,走上前,猛地扯他肩带,乱着替他把防水皮装脱了。又拿出一面毛巾来,扭干,亲自给兰朝歌洗脸。不想那兰大个不让,夺毛巾要自己动手。嘴里埋怨道:“如今农场多了个人,你这样不好看!” 女人也特犟,脖子一梗,气道:“有什么不好看!你别动手动脚。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吧。我甘心服侍你有什么不好?”女人悠悠地分辨着,一面展开毛巾,踮着脚尖去那张饱经风霜的硕脸上洗起来。兰大个再说不出什么来,像个孩子样,整个儿交付给了女人。 第二十一章 月夜出走的女人 午餐三人一桌吃。鸡鸭鱼肉齐全。细细样子像家庭主妇,殷勤、体贴的作派,看得三七眼热。她自己不上紧吃,不停地向朝歌两个碗里,又是筛酒,又是夹肉。像恩爱的两口子。 三七心上起疑。昨儿香香跟他说得分明,兰朝歌是单身汉,细细是他花钱雇来的。 如今看细细倒十分是个主人样儿。一栋房子,有个女人在,就是不一样。看客厅里,摆设齐整。红木沙发擦得照出人影来。地板更是拖得干净。整个农场,里里外外不像个单身汉呆的地儿。 这时,只见细细,像在自家一样,抓起摇控器。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剧。有时,看见好儿,格格地笑。把一口皓齿露出来。偷偷地瞟一眼朝歌硕脸。那眼神,内容丰富。看得见,说不出。 朝歌却似四脚动物一般,不笑不乐。面上无悲无喜。 菊三七平生,从未干过重活。今番有他受了。半日下来,手上磨起血泡。有的破了,走出血来,碓心地痛。那种痛一抽一抽的。身上衣服,像从水里拎出一般,湿得一片。饶是这说不得的苦,菊三七却不曾耍赖呻吟。他卖力干,乐意经受这百般锤打。他认为自己是个男人,不是娘们,怎么着也要像个男人样儿。血气方刚,赤膊上阵,方显本色。 夜里,菊三七浑身散架一般,倒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原来是劳累过度了,身上极度乏力,脑子却十分清醒。眼里肚里,都是一个看不见脸谱的香香在送他秋波,冲他嬉笑,跟他好耍。实在要命! 偏偏这香香郑重嘱过的,这段日子不许三七打她手机。当时三七肚里还嘀咕呢,她就好神出鬼没,好吊人胃口的。 明煌煌的灯影里,猛地看见墙角放着一打珠江啤酒。才想起来,是香香特意为他备办的入口尤物。嘱道闷了就喝几口。菊三七笨拙地晃悠下床,找到起子,开了,塞到嘴里没口地灌。咕嘟咕嘟。这酒真是忘忧物,能浇胸中块垒。 两瓶下肚,三七面上就变样了。当众受窘一般潮红起来。眼前也花花的。只觉头重脚轻。可他不是倒上床,反而扒开门,走出来。晃悠晃悠,不觉走到农场主朝歌那栋房的后院来。瞥见窗子上贼亮贼亮,盖着大花窗帘。听见说话声,知道是细细在朝歌卧室里。原来,整个农场,今夜全都无眠。 卧室里,细细穿件乌黑的连衣裙,胸口两团鼓起来。坐在藤椅上,垂头织一件毛衣。床上,靠着那兰朝歌,手上翻动着一本《西瓜载培技术》。 “菊三七倒是个好小伙儿。今天支他劈柴,卖力劈得一堆好柴。”细细在一旁说话,兰朝歌只是应声。并不答话,更不插嘴。 “今早好耍。我们的狗狗欺生,撵得那菊三七没命跑,跑进房里。恰恰我走出来,触礁了。两个摔得嘴啃泥。嘻嘻!”停了一下,把发一摔,又说道:“那小伙儿倒好修养,一双嘴挺甜的。哪像你!十大棍子打不出好来!” 抬头看男人一眼,眼里是尤怨。又补一句:“朝歌,我问你,你在别人面前嘴寡。在我面前,怎么就不见你多句话儿呢?人家又不是没耳朵的人。你倒是说嘛!” “说什么?”闷罐子没心没肺地问。 细细面上却是一喜,急急道:“你说几句好听的!”她低着头,一边指上穿针引线,一边竖起耳来,等他嘴里生产出甜话儿。好几分钟,白不见应。细细生气了,停了针线,正色说:“朝歌,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母亲来电话,说是我老家有个媒婆打听好一个人家,上门来给我提亲。催我回家相亲去。” 盯盯地瞧着床头人。床头的人发现事情不妙,像是一愣,书也看不下了。盯盯地也来看地下的人。登时,四目相对。像是猛地发现对方逝去的年华。昨日重现,却空空度过。说不出是苦是甜。 “你说,要不要去?”期待地望着他。不安地问:“我要不要去嘛?” 男人目光一落,耷拉下厚重的眼皮,说:“你去看看也好。”说着慢条斯理地,又打开书。听得细细,想生气都没法生。只能干瞪着眼,看一样什么东西。她快哭起来了。 蓦地抓乱头发,地下立着。把眼一闭,缩起脖子。两边肩带往下滑去,苦涩地滑下去。顺着乖戾的命运滑下去。顿然,灯光影里,显出女人那羊脂玉体。胸口尤物脱兔般,鲜活地跳出来。 她闭着双眼,突地大喊:“你这个死鬼!你好好看看我!我有这么老么?我有这么难看么?!” 兰朝歌显是吃惊不小,身子一弹,坐起来。蓦地看见一丝不挂的女人。干张着嘴,呆鹅一般。不知如何是好。许久,恍过神思,手足慌乱,把书挡到眼前。喘气地道:“细细,你别这样!”停了停,又说:“你穿上衣服,怕凉着了。” 女人把眼躲在发缝里,灯下,看不见她的脸。她突地一声冷笑:“凉着了?求之不得呢!那个女人都作古了多少年,你还挂她!”走过来。二话不说,把手里的书抓了去,扔得白不见影儿。把男人铁碓也似大手拿到身上摸。猛地扑上去,抱做一团。男人一直躲,突地坐起来。说:“你别这样嘛。我可是正人君子呢。”女人身上起伏着,坐着出粗气,许久不响。突地双肩抖动几下,嘴里发出一种声音。不知是笑是哭。猛地停了。 “兰朝歌,你不是人!”嘴里骂开来,狠狠道:“你要做正人君子,我偏就做荡妇!怎么样?!告诉你姓兰的!你以为我嫁不出去?!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愤然说着,穿起裙子。哀哀地哭着,跌跌撞撞,夺门而去。 兰朝歌做了一个朝前冲的动作,猛地又打住了。牛眼鼓突起来,想些什么。 月亮地下的菊三七猛醒过来。偷听人家私房秘事,不得好死呢。于是迭脚走人。没走几步,就听见摩托响。他跑出来看,月光下,分明看见一个着裙子的女人,骑在一辆摩托上。嘟嘟发动。打着刺眼的灯,晃悠几下,绝尘而去。 这兰朝歌,把细细气走了。如何是好呢。这个男人,居然也不出来追赶。菊三七跌脚叹气,进而替古人担忧。 突地,只见一条黑影闷声不吭地窜出来。原来是那狗狗。也跟着细细去了。 细细走了。 第二十二章 秋十一嫣 翌日,三七一大早起床,下厨煮粥。细细不在了,他觉得应主动把家务揽起来。说来却怪,今日,兰朝歌一改早起习惯,赖床睡到九点。三七看他硕脸,那憔悴神情。不敢和他搭话。这个人发起火来,保管跟打雷也似。于是两个人闷头地吃早点。 只见院子里驰进一辆骄车,滑滑地扬起一片尘土来。一阵清风掠过,尘土瞬息刮没了。跳下一小伙,弯着腰去开车门。车门启处,立刻跳下一个颜色妇女来。那小伙动作利索,早从后车箱取出一辆光鲜的轮椅,放到地下。 只见那妇女面上挂笑,里头抱出一个人来。是一名风花正茂的女子!穿一袭赛鸦黑的细吊带连衣裙。面呈绝色,胸脯高耸,双臂肉嫩。乍看楚楚动人,完美无暇。细瞧却有一条腿装着假肢。 此刻,她已稳稳坐在轮椅上,斜眼地觑那朝歌农场四周。顿然,就见农场四周的花和树,一齐地点头微笑。那妇女推着她,径直地朝早餐中的两个男人走来。进到客厅,女子盯着两个手拿筷子的男人。 这女子盯盯地看了一会菊三七。嘴里简慢地道:“你们放下筷子。有事和你们谈!”朝歌道:“边吃边谈。” 那女子不依,冷冷地道:“兰场主,如果你不想失去一笔上万元的生意,你就放下筷子。”菊三七伶俐,大胆劝道:“兰叔,等会吃也不迟。”说着,拿过朝歌手里的筷子,麻利地收走餐具。冲着轮椅上的女子咧嘴一笑。回来,抹干桌子,泡了一壶铁观音,筛了一杯,谦恭地递上去,女子接在手。只听兰朝歌问:“你有什么事?讲来。” “我不和你谈,我要和他谈!”女子说着,伸手一指,指着菊三七。菊三七身上颤了一下,嗫嚅地看着兰朝歌。兰朝歌点头。 女子问三七:“你叫什么名字。”三七如实以告。又问:“菊三七,你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三七听了,心底笑起来。真是一个怪女人。但嘴里却应道:“想。” 女子眼里一亮,道:“我姓秋,名十一嫣。” 三七笑笑地道:“幸会。” 秋十一嫣叹了口气,饮一口茶,定定地看着三七道:“你们农场,都有哪几种鸽子?”菊三七哪知这个,向兰朝歌投去目光求助,那闷罐子告诉三七:“有两个品种,石岐鸽和红血蓝鸽。前一种,肉鸽。后一种,信鸽。”话音刚落,就见那推轮椅的妇女绽出一个笑来,说:“小姐,我没说错吧?他这里果然养着红血蓝。” 秋十一嫣却对着三七道:“我要你回答我!”三七只得把兰叔的话重述一遍。这个女人真神!尾巴都翘上天去了。菊三七心里冷笑,看她的眼神也不屑了。 那秋十一嫣似乎并未察觉农场的敌意,脸色反而缓和了。面现温柔地,向三七说:“菊三七,我要你们农场给我训练一只信鸽。我付你们一万元,如何?” 三七又把眼去看兰叔,见兰叔郑重点头。三七便道:“没问题!你什么时候要货?” “越快越好!” 见兰叔点头,三七答道:“没问题。”就见这女子朝后一招手,背后立着的妇女立刻呈上一只牛皮信封。妇女道:“这是五千块订金。我家小姐吩咐,事成了再付你五千。” 兰叔又是点头,三七脆声回答:“成交!” 秋十一嫣还有话:“我指定菊三七全权打理此事。菊三七,你跟我走一趟。”说着,轮椅掉头,极快地离了客厅。三七三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疑虑地看着兰叔。闷罐子道:“你去吧。第一步要知道她的住处。熟悉环境。到那建一个固定的栖息鸽舍。”兰叔呷口茶,续道:“第二步,你要搞清她跟谁通信。搞清了,再到那个谁的住地建一个喂食鸽舍。这事极有讲究,我会一点点地教会你。”菊三七唯唯应声,说声告辞,跌脚跟了上去。 看这秋十一嫣如此排场,十之**是富人家的女儿,要么便是达官贵人的千金了。一行人上了车。小车掉个头,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农场的大门。三七朝背后看,发现兰叔仿佛一下子苍老许多。他孤零零地立在地上,双臂软软地垂下来。失去了往日那种龙马精神。 三七分明看到,兰叔心里,其实是装着细细的。 总得想个办法,把细细请回来。细细真要嫁人了,他兰朝歌会后悔终生呢。 可是,他哪里知道,回乡的细细此刻正端坐在发廊里拉发。今天,她要去媒婆家中,和相约而来的男方相亲。 第二十三章 嫣园迷宫 小车来到国道,驰了一程。在一株阔叶杨树下猛打方向盘,小车拐入一条水泥岔路。岔路两旁,树荫寂寂。密布着遮天的香樟野槐。摇下车窗,顿觉清凉扑面。唱机里放出阿炳的《二泉映月》来。 三七驾驶室里坐着沉思,突地扭头去觑背后。蓦地发现那秋十一嫣正斜着一对凤眼瞪过来呢!瞪得三七立刻掉头,正襟危坐,暗暗地倒抽一口冷气。这十一嫣在车里居然也戴顶遮阳帽!三七鼻子里冷哼一声,真个天大地大,什么怪事都有。 不过,那迷彩的遮阳帽映着她白净的面皮,却也透着少许英姿飒爽,也带着丁点儿俏皮。只是这名女子也特傲气了。处处唯我独尊。真个讨厌! 突听一声断喝传来:“菊三七!” 女子的喝道来得突兀,猛地吓他身子一颤,脖子不由拉直地生硬起来。 “你看着我!”三七不由扯脖子去看,半张着嘴等她发落。 看见时,却分明是一张笑容可掬的俏娃脸,向他一迎。那俏脸上,红嘴吐气如兰,迷醉地道:“本小姐这个样子,好看吗?”说着眨眨睫毛,把脸亮出一个侧面,向三七送秋波。 三七听了,肚里极想大笑一场。就待咧嘴时,心里猛可地一沉,真是糊涂!怎能坏了兰叔的生意。于是面上一变,变作一副严肃正经样儿,脆声答道:“好看!” 那十一嫣面上红了红,突地大怒。伸手来扯住三七一只耳朵,把小嘴儿凑过去,大喊:“菊三七,不许你拍我马屁!” 那三七一时不知所措。这女子虽刁蛮,但人家是个坐轮椅的女子。因此只得迁就着,凭她扯得生疼,只是咧着嘴嘘嘘。十分尴尬。这时,一旁的妇女劝开了:“小姐,人家是个本分的小伙儿,不得难为他。” 那十一嫣顿时放手。气鼓鼓的,身上一起一伏。突地粉脸上滚下泪来。楚楚可怜样儿,引人心疼。猛地往妇女肩上一靠,哭道:“张姨,怎么人人都骗我?!人人都说我好看?!” 张姨小心地劝:“小姐,你确实长得好看呀。”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嘴里甜言蜜语,肚里却瞧不起我!笑话我是个瘸子!” 张姨摸一下十一嫣的乌发,和蔼地道:“瞧你,又瞎想起来了。没有人笑话你的!” 菊三七不由地瞟一眼旁边,那司机小伙脸上,却是神情木然,专注着路况。只顾开车,别的一概置之度外。瞧他这等作派,显是早已见惯不怪了。 车子上了一个坡,陡地九曲十八弯起来。山下望去,满眼翠绿,长着茂密的樟树林。也有修长的毛竹林,也有松树林。大片大片的,露在眼前。看最高的那座山势,却也立着悬崖峭壁。半山腰隐隐隐约约座落着一幢豪华的别墅。三七对这块地方不熟,也不知地名。到一个下坡处,顿然现出一条河来,河里流着淙淙的水。 那河岸都生着红花绿草。不知什么地方,一群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三七精神一振,瞧不够这满眼新鲜世界。小车显是冲着那幢别墅去的。可是,眼里看着离不了几远,走起来却觉得这弯弯曲曲的路,没有尽头。长得离谱,总在山脚下绕圈子。 许久,车子终于抵达别墅外围。下车就见一抹琉璃瓦的粉墙从密密的文竹林中现出来。望那院门上,上头镌着两个黑字:“嫣园” 门外两边培植着两个花圃。一个戴眼镜的老头,手提着喷壶往火红的鸡冠花上洒水。一回头,早见那张姨把十一嫣抱到轮椅上了。轮椅上的女子脆脆地叫声:“爷爷!”那洒水的老头,笑得眼没缝儿,爽朗地应了一声。 进到嫣园,就是镶瓷砖地面了。一眼就见中央砌着一座圆形的水池,两行翠柏夹道,直通水池。到水池边,视野蓦地开阔。园子里那花圃丰盛,都不知栽着什么花儿。在这样缺花的季节,竟一齐怒放着。墙上,都攀着碧绿的牵牛花。还有丝瓜藤,一个个的丝瓜吊着藏在阔叶子底下。 更有一种活像三七家门口糯米条花的常绿灌木,都剪成齐头高的方块形。一直地顺着鹅卵石小路蜿蜒下去,一座迷宫似的。栽得如此绿篱,真个匠心独具呢。一时,竟把三七迷住了。 “三七,看好!”听见十一嫣向他喊话,立刻掉转头。就见那十一嫣手里牵着一条黑溜溜的花面狗,诡密地冲三七只是笑。见数米外的三七只顾干瞪眼,把手放了,拍一下狗背。那花面狗得到指令,冷不丁地扑向三七。看那张牙舞爪样儿,摄人魂魄。偏偏三七又是个怕狗的人。 顿时大惊失声,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跑不迭。他三不知地跑入那绿篱迷宫里,逮到哪是哪,压根不知出路。耳朵里,分明听得那十一嫣正格格大笑。原来,她成心消遣三七。三七跑得气喘。回头看那花面狗,放平了耳朵,一米开外追得紧。 绿篱里头道道太多,每拐一个弯,跟前头一个弯,都一模一样。三七不辨东西,只是瞎跑。跑得大汗淋漓,却怎么也转不出来。他迷路了。秋十一嫣格格的笑兀自地飘荡着。 第二十四章 衣痴 正乱着,三七不跑了。停到原地发痴卖傻,与花面狗对峙着。那狗两眼绿光,蠢蠢欲动。腰间手机蓦地尖叫。原来是香香!听得香香在上海的声音,三七突然就脆弱不堪,忍不住,鼻子一抽一抽,哽咽起来。香香那头急得跳脚。女人听到三七大恸,心中酸楚,竟也跟着哭起来。 一回头,冷不丁地见那秋十一嫣被张姨推着,默不作声,现影在一个弯口。直愣愣盯着自己。她睁着凤眼,仿佛吃这年青男子的眼泪震住。轻轻地一招手,花面狗听话地走过去。那大摇大摆样儿,跟得胜将军无二。 三七慌忙关机,掉头,遮住脸。三下五除二地擦眼泪。发现十一嫣就在身旁,这女子两手绞到一起,苦笑地道:“菊三七,对不起。我是不是过份了?”一边,张姨也望着他说:“小伙子,我家小姐就这性子,玩笑惯了的。你别往心里去。” 菊三七一笑而过。反来劝慰秋十一嫣,大咧咧说:“刚才博得美人一笑,三生有幸呢。”那十一嫣登时把嘴一撇,笑着骂:“去你的!又拍马屁来了!”大撒把地瞪一眼,说:“你跟我来!” 于是掉头。那张姨推着轮椅,从绿篱迷宫穿过,不消得几个弯儿就“破冰”而出。进入一扇月亮门,睁眼看,竟是一片群芳争妍的花园!地上,都载着一色的雏菊。墙头,都攀着一色的牵牛。架上,满眼的葡萄藤交缠做一块,阔大的叶底下都露出串串葡萄来。把三七眼看花了。一时忘情,忘记走路。 一回头,就见那秋十一嫣半远地望着他笑。三七跌脚跟去。进入一扇磨砂玻璃门,里面是一间藏书室。四壁紧靠的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码得整齐。向窗的电脑柜上放着台电脑,柜前一张时髦的老板椅。那落地长窗,高高吊着白色纱幔,呈伞形地软垂。一抬头,就看见后花园怒放的花。心旷神怡,令人为之一爽。 轮椅却不停下,挺进里头又一扇门,拐入一间更衣室。那张姨立刻知趣地退出去。到家里,十一嫣就可以单独出入任一间房了。不消说,这一层的房子全是照着替轮椅着想的模式造的。 十一嫣的更衣室好似服饰店一般,一溜儿三面墙都挂着入时衣服,呈一个字形。下面靠壁排放着形的胡桃木衣柜,柜上,柜门和抽屉两边对称。墙上,涂着深蓝的漆,安着几个白色壁灯。三七心底盘算着,这个衣痴,到底花了多少钱才供得起来? 那十一嫣也不回头,向壁吩咐:“菊三七,你帮我挑一款衣服。”三七不解地眨眼,以为自己耳朵聋了。三不知地问:“你你说什么?”十一嫣把原话重来过。加补一句:“你挑哪件,我就穿哪件。”瞧她脸上,端庄敛容样儿,不像是闹着玩儿。 菊三七走到许多时鲜货色跟前,大睁着眼瞧得眼花。不由地把手在一款赛雪的粗吊带及膝连衣裙上停住。眼里一亮,就待拿下来。不料脑子里嗡地作响,蓦地想起十一嫣那腿,吓一跳,立刻逃开手去。像这种半露衣服,十一嫣就只能看着过瘾了,她穿不得。 慌乱间,三七挑中一件闪光的吊带连衣长裙。那裙,闪着缎的光感,一摸,十分地轻薄滑手,蜜雪儿牌的。那十一嫣看见挑的这件,眼中雪亮。喜爱地道:“三七,你真有两下子!你挑的我喜欢!”一抬头,说:“你出去一下,我把它穿起来。” 待她出现时,真个改了面貌,模样转瞬娴淑许多。变做一个淑女。十一嫣抿嘴儿笑,望着三七。这回她不用问话,早从三七闪动的眼里知道答案。说道:“菊三七,我和你相见恨晚。你家住哪里?” 三七逃一般落下目光,霜打的茄子般,低声地道:“我家没人了,都散了。”十一嫣眼巴巴盯着看,吃惊地问:“怎的散了?”问着,轮椅走前来,把他手一抓,摇着道:“你说!我想知道。” 三七耷拉下头:“都死了。丢下我一个。” 呆了半晌,凤眼陡地湿成一片,掉下泪来。喃喃地道:“三七,我这样子就够可怜的了。谁想,你连一个亲人没有。你比我可怜得多!”说起“可怜”这字眼,一片酸楚涌心塞眼。猛地抱住三七,把脸按到胸前,梨花带雨地,悲恸起来。 哭过了,十一嫣跟他说起正事来。说:“三七,我订的红血蓝信鸽,本意是拿来跟城里的一个已婚男人通信用。那个男人追得我好紧。”停顿一会,盯着三七,又说:“我呢,一时寂寞无聊,想试试新鲜,就答应他。”说着停了许久,才道:“如今我决定打退堂鼓了,那找死的臭男人,想打本小姐的主意,门都没有!” 三七问:“这一来,红血蓝鸽不是派不上用场了?”十一嫣莞尔一乐,歪脖反问:“怎么派不上用场? “你告诉我你跟谁。” 盯着三七,说:“跟你!” 大惊失色,不信地道:“跟我?!” “不可以吗?” “我和你并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这女子的特点本就是说一不二的。 “就这么定了。我和你已经是朋友了。三七,你给我写信!”说着妩媚地一笑,说:“飞鸽传书那美滋味,你还没体会过呢。到时,你会跟我一样,迷上它。” 菊三七点头,嘴里冷丁地冒出一句来:秋小姐,我有女友了.” 怔了一会,女子蛮口地道:你有女友管我腿事?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一想就想歪了.告诉你三七,你若要打本小姐的主意,门都没有!”说着,气恨恨的.轮椅一转,出溜得没了影踪. 第二十五章 催款经理 菊三七傻在屋里。突地见张姨走来,招他过去。却不说话,引着三七出了嫣园,回头笑笑,说:“小伙儿,山下有人找你,去吧。”那三七也不问是谁,面上陡地亮了。顿时脚下生风,一定是香香提早回乡,开车接应来了。于是喜得抓耳挠腮,大步下山来。 清幽的毛竹林里,阳光碎在地上。映着两辆豪光摩托,停在平地中央。只是白不见人。三七正不解,竹林里闪出两个人来。迎面看,都油光满面,剃着板寸头。一色的花短袖,长裤子。一个肚子孕妇样挺起来。一个骨突僵硬,身块长大。一眼不眨地盯住三七,上下打量。一个问道:“你可是菊三七?” 见点头,怀里掏出一张相片,对照一遍,验明正身。立刻向同伙丢个眼色,另一个手里一抖,抖出一张纸来,亮到三七鼻前。三七睁眼一看,是一张欠条。上面盖着医院的大印。蛮口地说:“菊三七,我是医院派遣的催款经理。医院限你三天内还清一万元!” 三七分辨说:“都说好了的,把我家大宅做抵押。以后每年还一万元。分五年还清。怎么,变卦了?”只顾冷笑,白眼横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不屑地说:“哼哼!就那破瓦房,白送给我都不要!抵押个屁!”呸一下,笑声从鼻子里出来。 三七大叫:“别是两位瞎了眼!我家那么大的宅子,怎能叫破瓦房?你们是什么东西,别是冒牌货来搞敲诈的?”气得那两个人跳脚,嘴里哇哇乱叫。一齐扑上来,大骂:“狗杂种!欠揍了!” 把三七按倒地上,一顿拳打脚踢。三七压根不是粗汉对手,一会儿,便吃人打得鼻子出血,眼里流水,面颊肿起。青一块紫一块,一张嘴歪在一边。只曲着身子,满地痛得打滚。那催款经理打上瘾了,还不住手。 瘦的见事情不妙,打得重了。把另一个挤兑开,把脸俯瞰着地下的菊三七,简慢地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菊三七,你手里现藏着比你家破房子更值钱的!”手指抚弄着戴的金灿灿戒指,突地厉声:“我没说错吧。你老实交出来!饶你小命!” 菊三七一听慌了,这伙鬼精,怎的连我藏画的事他都知道了?不对。看他说话口气,显是心里没谱,道听途说。故意设个圈套叫我钻呢。于是心念一转,嘴里硬道:“除了我家房子,我什么都没有!不过小命一条,你要尽管拿去!” 两个人听了,会意地望一眼,嘿嘿出声,戏虐地说:“哟嗬,蛮像一个英雄哩!”一抬腿,把一只乌溜溜的皮鞋踏到三七肚上。扬起大掌,正要掴耳刮子,只听得脆脆地一声叫:“住手!什么人?!”原来,秋十一嫣来了。 只见那十一嫣沉得脸长长的,背后一招手,背后立的两个私人保镖应声扑去。就见四个男人对打起来。轮椅急匆匆地来到三七身旁,看三七打得重,十一嫣脸色刷地苍白。举手就要去软言抚慰。猛地顿住,面上一变,变得铁青,命令张姨:“把他弄上车,先上去包扎好!” 张姨便伙同那司机小伙,拖着三七上车去了。这边,打斗场上,听得惨叫连连。保镖就是保镖,不是旱鸭子。立刻占到上峰,把两个催款经理打得落花流水。一个躺倒地下,嘴里啃泥。一个节节后退,嘴角流血,一迭声地告饶。 不一会儿,那司机送完人,开着小车倒了回来,一边等着。秋十一嫣见火候到,扬声喊停。说:“你们俩个,怎么混的?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活腻了!”那两个人连连点头,说:“是,是!我们活腻了。” “说!你们是狗娘养的。” 那两个人一齐说:“我们是狗娘养的!” 十一嫣回头,向着车里的司机说话:“小刘,麻烦你给第一人民医院财务科打电话,证实一下菊三七欠款真相。问清这两个人是不是医院派来的。” 一支烟功夫,小伙挂了手机,从车上下来。问那两个人:“请问二位贵姓?”那两个人一个说姓裘,一个称姓张。要了二人身份证验收。小伙点点头,俯首向十一嫣耳语。十一嫣也不多话,接过小伙手里手机,按了串号码,贴到耳边交待:“张姨,你马上送一万块现金下来!”说完,一道目光冷冷射去催款经理身上。毛竹林中,蓦地沉寂。偶尔,凉风掠过,吹得竹叶飒飒地响。一群麻雀叽喳地叫着。 张姨碎步下山来,把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十一嫣。十一嫣说:“小刘,你写一张还款凭据。”三下五除二写成,把纸和笔递给那两个人签字。完毕,把牛皮信封传过去。两个鼻青脸肿的人点了一遍,不敢恋栈。两辆摩托,轰隆地去了。 第二十六 夜闯嫣园的女人 漫长的下午,突地下起滂沱大雨,狂风大撒把地刮,空中雨帘喝醉般东倒西歪。书房里,醉翁椅上躺着菊三七。他手上、额间缠着纱布,大眼睁着看雨。那雨蓦地停了,天空大亮。看见后花园里花的叶子,都露出腋窝来。满耳里流着溪水声。许多红蜻蜓乱飞,天上冒出一弯彩虹。 十一嫣沉溺地坐在轮椅上,向着雨后的花园,不眨眼盯着那葡萄叶子翻起的腋窝。 想起什么。十年前街头的车祸,原来是一场宿命。就如这一阵暴雨样,不可避免。人世间没有任何一双手阻止得了。那扎着马尾刷、喜鹊样活络的十六岁少女,尘封地滞留在一些人的记忆中,不复重现。 如今的十一嫣身上,昔日倩影,跑得珠丝马迹也无。记忆中,群鲫样围着她的帅哥男生,一个一个,娶了别个女人,成家立业。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后花园的上空,日日寂寞笼罩。镜子里,照见一张孤芳自赏的脸。也许,唯有灯下,手捧着一卷书,遨游其中。缕缕的书香扑鼻而来,尽可让她相忘于红尘俗世。罢,罢,这心又乱了。 于是轮椅倒转地进屋。菊三七见她进来,立刻合眼假寐,整个下午他都不敢醒来,羞于面对。从张姨嘴里知道,十一嫣如何指挥若定,早帮他平息了催款风波。头一回交道,就欠了人家贵重人情,三七自愧无能。每念叨起“无能”二字,鼻子就生涩发酸。 他巴巴地指望她走一趟卫生间,好趁机溜之大吉。不料那十一嫣一步不离,因此只得作罢。不过,躺到这等规模的书房里,也是他上辈子变牛做马修来的福分吧?这里窗明几净,把红尘俗世丢得远远的。身边只有书香、红袖#183;#183;#183;#183;#183;#183; 那十一嫣向着他榻前,显是十分操心,轻轻唤他:“菊三七,你怎的还不醒来呢?”丰满的纤手去鼻前,试他呼吸。呼吸均匀。摸他额上,并无发热病症。百思不得其解。坐着苦想。突地粲然作笑,说:“你太累了,睡吧。”说着抱着李碧华的起来。 菊三七竟真个睡着了。 入夜,嫣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客驾辆小车,滑溜地停在花圃一旁,下车按铃。张姨来通报,说:“小姐,一个女人,找菊三七的。”十一嫣“哦”一声,猜中菊三七女友驾到。心中十分地好奇,出来会她。 一眼瞥见水池边,一个鲜衣女人,扭臀摆臂地踱步。天上,一碧如洗,那古典的圆月刚刚摸上来。把朗朗的月光照着她。十一嫣一出场,一边的高压钠灯亮起来,照见一张脸,丰满、绞好;一个身段,苗条、柔软。十一嫣把手挥挥,张姨退出。两个女人也不开腔,把眼互相打量。十一嫣突地莞尔,吐气如兰地问:“你就是菊三七的女友?” “我就是。请问菊三七可在贵府?” 十一嫣从容支颐,慢吞吞地说:“你别急。我猜,你儿子快要二十岁了吧?” 听得女人,鼻孔里出粗气,“你什么意思?!你们把菊三七怎么样了?” 十一嫣把嘴一嘟,简慢地“哟”一声,翘着兰花指,吹了吹,说:“没什么意思呀,随嘴问问罢了。你开口菊三七,闭口菊三七。那菊三七有那么迷人吗?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脖上一个喉节,裤裆里一根把儿。跟别个男人一模一样,你干嘛不换一个?” 那女人猛地背过身去,看了一会灯影里的翠柏。蓦地又掉转头来,生气地说:“你少废话!我是来要人的!”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菊三七跟我说,他说,你老了。他早就腻了你。” 香香急于求成,担心三七出事了。因此低声下气,说:“求求你,你给我个方便吧!你让我见见菊三七!” 十一嫣俏皮地笑起来,笑得格格连连。说:“菊三七不想见你。” “不可能呀。今天上午他在手机里哭来着。”香香这么想着,神思一荡,坤包里掏出手机来,按号码簿里那串烂熟号码。贴到耳边等回音。哪知,手机音乐在轮椅上的人身上响起来。那十一嫣煞有介事,拿起手机接听。嗲声嗲气,模仿话务员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原来,菊三七的手机在她手里。把香香气得胸口起伏,只是团团乱转。 突见一丈开外,朦胧的月色下,走出一个人来。却不是菊三七是谁? 那菊三七远远地喊:“是香香姐吗?” 那香香一听,回嗔作喜,扬声丢下一句:“菊三七,我在车上等你!”说着,云飞般跑出了嫣园,跌跌撞撞地上车,把面具戴上,摸着胸口喘气。 那三七早已追踪过来,只听得嫣园里头,那轮椅上的女子大骂起来:“菊三七,你好没良心!”香香听得分明,十分解恨。那菊三七头也不回,扑上车里。香香猛地一抱他,死死搂到身上,不放。嘴里犹自细语:“三七,我的三七,想死你!”一句话,引得三七泪流满面。泪珠落到女人脖上,女人知道了。看他的脸,见额头缠着纱布,大惊失色,追问:“三七,里面的人打你?” 三七摇头,说:“两个男的来逼债,赚他修理了一顿。亏得秋十一嫣解围,还帮我垫了款。”听了,又是猛地一抱,说:“你今天吓坏我了!上午手机里听见你不好了,我就从上海急急地乘机回来。亏得我大哥知道这幢别墅,不然我怎么找你!”两个久别的人,抱住不放。车里,听得粗重的呼吸,两双手在身上摸着。肩带褪下来,把三七脸按到娇嫩的乳上,让他享受,抚慰他。 许久,突地一放,女人粗喘着,“扑哧”一笑,摸着三七的脸说:“三七,我们走吧。”发动车子,掉个头,一溜烟开下山来。 第二十七章 月下私事 小车左转右突,跑了许久,终于把嫣园抛到身后。来到流水潺潺的河边,回头眺望山腰上,别墅里的灯火,那幽深、诡密,三七不由神思恍惚,只觉梦绕天涯一般。 香香一言不发,突地猛打方向盘,车子拐到一片月下晃动的草地来。把灯也熄灭了。黑暗中,三七睁大眼,听见朦胧的月下,虫声刮耳。车窗外,鬼影憧憧。 女人把面具撕下来,把脸往方向盘上一靠,只是不说话。 三七把手在女人肩上轻轻地拍,香香一开,伏着头不言不语。三七又靠到肩上,女人不客气,把他一撞,撞倒座上。 三七忧心地问:“香,哪里得罪你了?” 许久无人应他。又问:“你怎么了?” 女人突地抓乱一头乌发,蓦地把声音放得很响,说:“我怎么了。死三七,你干得好事?!” 慌乱地盯着,**瞬息变得僵硬。黑暗中也许他还无措地大张着嘴。 香香说:“你在别的女人面前鬼混我!” “鬼混你?!” “你背地捅我一刀!” “捅你一刀?”菊三七从未领受过这种江湖术语,知道大事不妙了。却又懵然不知哪里出了漏子。无措中只能鹦鹉学舌,不觉犯了女人的大忌。香香气得怒火中烧,扬手一掴,脆脆地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你打我?”三七如在梦中,不知人在何处。仿佛一夜间活过了一生一世。三七已然不是原来的三七了。三七傻了。世界上最爱他的女人仿佛就在这场不了梦中,决然地离去。 “我要掐死你!”女人疯狂地喊叫着,大撒把扑上去,把手握到三七颈部。猛地发现这个男人纹丝不动,女人幡然醒悟。怔了一会,捧住脸,很痛很痛地呜咽起来。 那种伤心欲绝,山洪突发也似汹涌地来,转瞬把三七整个的灵魂吞没了。三七六神慌乱,不由自已,一只手又放到女人肩上。女人猛地抓到手里,放到脸上。她的脸湿了一片,下雨般泪水流到三七手里,如此地烧灼。三七打起摆子来。 “我告诉秋十一嫣说,我有女友了。除此之外,有关你的一切我半句未提!” 女人悠悠地问:“那她怎么知道我是你女友?你说。” “她猜的。” 香香一路地追问:“你的手机怎么在她手里?你说。”黑暗中盯盯地看他。 “哎呀!手机怎么会在她手里?!”三七身上乱摸,果然裤带上只落一个壳子。“我被人打累了。昏昏地睡了一觉,那十一嫣借去用了一下。一定是这样!” 香香又问:“你到这个鬼地方干什么来着?”断了一下,补一句:“你老实告诉我。” “兰场主跟那十一嫣做了一桩生意,她要农场替她训练一只红血蓝信鸽。指派我打理这事。我到这里来,为的熟悉这里门道,安装一个喂食鸽舍。为训练做准备。” 女人还有话,盯盯地问:“今天上午你情绪贼坏,碰到什么难处了?” 三七把头一低,说:“那十一嫣是个刁钻惯了的。她家栽培着一处植物迷宫。她开我玩笑,我怕狗,偏又吃一条花面狗猛追。只在迷宫里来回地跑不出来。迷了路。突地想起你来。” 女人娇嗔地一撇嘴,说:“哼!你也会想我!我以为你早把人家抛到脑后了呢!”别转了脸,去瞧窗外无声无息的月光。香香心思,既是苦又是甜,五味杂陈。只觉“爱情”两个字,实在是一挑担子。挑着太重,直叫人汗流不止。但人世间的女人偏偏多情,睡里梦里,巴不得年年岁岁挑起这个担子来。至死无悔。心乱了,想大撒把地哭一场,不为别的,为“爱情”两个字。她绝不许她的爱情生生地遭劫,被不怀好意的人亵渎。 一回头,又说:“以后你到这里来,只管干你的正经事。离得那狐狸精远远的!”等了等,说出后面的:“你答应我!” 三七“嗯”地出声,郑重点头。没头没脑地问:“香,你原谅我了么?” 女人扑到他身上,抱得紧紧的。说:“我都不原谅你,谁还会原谅你呢?”悲戚地说着,把脸在三七脖上,轻软地一拱一拱。低声私语:“谁让我爱你呢?”听得这一句,三七心念一动,就是再挨她一掌,也值得了。 呼吸粗重起来,一番亲密无间的动作昭示着生命的需要。女人找到他嘴唇,一口一口地吻起来。许久,把三七按到胸口,迷醉地唤着名字,身子如蛇扭动。就在车里,让三七钻进身体**。完了,女人缩在他怀里,依依地困顿一会。 然后,香香理顺头发,找到面具戴上。车子走上正轨,稳稳地行驶在月夜的公路。 菊三七摇下车窗,月色扑进来。轻微地冰人。飘来熟稔的泥土香。 菊三七有一句话一直憋在心里,想从香香口里得到消息。她去农场时,有否看到细细身影。细细不在了,农场就如雨天也似,一片灰暗,了无生趣。细细若是赌气嫁了别人,兰场主下半辈的生涯就不好过了。对这个大男人来说,细细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替代。只是看到今晚这么多事,三七肚子有话,不是想出口就出得了口。罢,罢,到农场再说不迟。他心里念着,明日,向兰场主要来细细老家住址。然后走一趟细细老家,请细细回头。 第二十八章 这个女人不愁嫁 在秋天的雨里,翠绿的芭蕉都谦虚地对人鞠躬作揖。这一家的院子里,十分地出奇。外围瞧去,只见密密麻麻,捆柴一般,都清一色栽着芭蕉。那芭蕉都长了不少年月了,分外地粗壮。今日,赶在雨前,细细跟着母亲还有陪同一起的大哥,从媒婆家归来。母亲一直地问她话,她闭口不答。 今天相的那男子是镇上开发廊的。长得白白净净,一身上下打理得光鲜照人。一双眼灯泡也似,炯炯有神,只是发亮。这人说话磁性,彬彬有礼。却也是一个十分精干的男人,富贵一族里是少不得有他了。细细母亲一眼就中。一双眼笑得只见一条缝儿。嘴里不断丝地和对方插科打诨,把细细从小到大的旧闻趣事全抖出来。 那个男人,坐在席上,眼也不眨,盯着细细,瞧得不亦乐乎,眼里抛过笑来。那细细对席坐,只垂着头,盯着碗里碧绿的菠萝蜜发愣。早上从家里出来时,母亲生生把女儿拉到镜前,勒逼着细细涂口红,戴上金项链。细细延挨着不肯,说:“要我取悦那等不认识的男人,为他们化妆,做梦呢。”苦劝不成,只得作罢。 细细素面朝天去相亲。哪知这一来,在男人眼里,见这女的不施粉黛,反而魅力四射,直欲把人迷倒。 尽管那男人盯得紧,细细却一眼也不瞧他。一场相亲下来,连对方长得什么模样,她还浑然不知呢。到家,母亲拉下脸来,碎嘴儿怪细细眼高、心大。大哥爱护妹妹,说:“婚姻大事怎能儿戏,慢慢挑,急不得。”把当妈的拉走。一整天家里电话响个不断。 自从陈家放出风去,细细要择婿嫁人了。远近各地许多人家,都托了媒人来递消息,探口风。 这不,刚刚到家,电话里又预约了一个,明天上午开相亲会。那男的开货车。乳名林林,是细细的初中同学。每年春节,那林林都会拉了同学到细细家作客。那拐弯抹角的意思,细细心里早已有数。 一个下午,那细细躲在睡房里,闭门不出。耳朵竖得直直,电话一响,待母亲去客厅里接了,她连忙地拿起房里分机话筒,听母亲跟谁说话。每次,都大失所望。她左盼右盼,指望农场 那闷葫芦打个电话过来。哪怕是菊三七那臭小子代打也好。 两个臭男人,都干什么去了?自己在农场干了这么些年,从农场初建伊始,她就被请过去,跟着那闷葫芦没日没夜地奋斗。老家里的人都说她傻,她一个高中生,把大好年华浪费给一个农场,真是不值了。 谁家像模像样的女子不跑广东下江浙呀。打它几年工,再背时再懒的女孩那存款也上得五位数了。只有她细细,守着一个破农场不放。她里里外外,把一个农场收拾得像一个家样,把兰朝歌当亲人看,倾心地服侍他。如今农场是红火起来了。她也老大未嫁,一点一点地老去。她二十八岁了,远近出名的老姑娘。背地常听得多嘴的人议论,说陈家的那闺女怎的还不嫁人呀?是不是有毛病? 眼看自己离了农场,那农场里的人居然也不挽留。特别是那兰朝歌,丝毫没有眷恋的意思。她说走就让她走。居然也不阻拦阻拦,真不够意思!想到这里,细细脸上,扑嗒扑嗒,大颗地眼泪往下掉。那眼泪一落,落到手里那相片上。 相片里,是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兰朝歌。细细哭着端详一阵,猛地一撕,撕作两半。嘴里大骂:“姓兰的,你什么东西?!我这就把自个嫁了,让你看!”愣了一会,扑地按摇控,把彩电关了。吞声地哭起来。低低地诉不尽心头那恨:“死鬼!你亏待我!下辈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正关在屋里咬牙发恨,花容不整。就听得窗外,滂沱大雨哗哗地倾下来。细细一时忘情,穿起凉鞋,急急地开门,跌脚奔出院子来。睁眼一看,这里不是农场,是家里呢。想起农场里,太阳底下曝晒的大块豆荚还有大担大担的花生,她昨夜洗的衣服;院子里晒的干柴,堆的煤块。特别是细细采来替兰朝歌洗脚痛的大把山草药,(兰朝歌一双脚害风湿,每到冬季痛得不好过)也不知那闷罐子全收进屋没有。好在农场新来了一个菊三七。 只是这场贼雨,趁人不备,来得闪电般快。怕是两个男人八双手也忙不过来的。细细忧心如焚。心里十分失落,一下离了她曾经汗过湿过哭过的地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掉头地回到屋里,拿起话筒,她要给兰朝歌打电话!于是心里打着鼓点,拨农场电话,拨到一半,她没有勇气了。这个电话她打不得。若打过去,明摆着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如此一念,懊恼地撂了话筒。眼泪落下来。 第二十九章 难回头 一场贼雨过后,秋老虎天的夜晚陡地凉了。月光洒满窗前,那冷清,活像冷面女煞那阴阳怪气的脸。热屁股坐着冷板凳一般。细细一连两餐,吃不下喝不得。和衣倒在床上吃苦。喊她,不应;拉她,纹丝不动。郁郁寡欢的日子,今番登峰造极。 家里,唯大哥懂得她心里那多情疙瘩。可是,这个教务主任如今也犯了难,百般没辙。这种事,旁人插不下手去。因此只得噤声,睁睁看着妹妹坠入苦海,自拔不得。 闺房里,那灯煌煌地照耀。一个珠圆玉润的身段滑滑地曲着,上面竖着一双耳朵。电话一旦尖叫起来,她立刻蚂蚱也似,蹦哒地坐起。胸脯起伏,双眸发亮,一个人抢听筒。听筒里,听得别人的声音,目光陡地就黯然了。轰地倒下,犹之塌了一堵墙。屡次三番,把她柔情似水的年华中最大最后的盼头粉碎了。她累了。累了时,夜阑人静。已是凌晨时光了。 这一晚,那菊三七坐着香香的车,两个男女恩恩爱爱。难舍难分,巴不得血肉相连,化做一个。夤夜才回到农场。次日醒来,难免满眼惊诧。看那晒场上,大片大片花生,吃昨日那场暴雨。淋个七零八落,狼籍遍地。 远在东莞替人跑货车的林林,这会子坐着回乡的长途大巴上。暗恋了多年的细细,今番一旦送来秋波,眼中世界即刻水流花放。因此兴奋异常,恨不得插个翅膀,一阵风飞回老家去。还在下午时,电话里听到消息,顾不得与老板多话,抛下货车,立刻跑银行。把几年来的积蓄全部转帐回家。连饭也顾不得吃,风风火火,搭上一辆跑夜路大巴,离了东莞。睡在卧铺上,一路笑着回来。桃花运来了,须得抓牢,他知道。 那时,细细歪倒床上吃苦。菊三七和香香在漆黑一团的车里**。兰朝歌这闷罐子在干什么?一时也无人知晓。 过一日,早饭完了。菊三七征得兰朝歌默许。向他要了细细家住址和电话。骑着农场的摩托,上路了。直奔一个叫美人村的地方。 美人村距离农场足足八十里,比较地遥远。三七不识路途,每到三岔路口须得问路才行。上午十点,他往细细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委地不巧,电话占线。于是作罢,换上快档,风驰电掣般快赶。 菊三七打电话那会儿,林林刚刚到家。冥冥中如有神助,林林抢先三七一步,打通细细电话,和细细正聊得火热哩。那细细一改昔日不即不离、不亲不疏口吻,今番在林林面前,柔情似水地,有说有笑起来。从她婉转悦耳的声音里,林林满耳里都听得一句话外音:“嫁给你,我愿意!”因此喜得合不拢嘴。 林林这次回乡名为相亲,实是定婚。那细细只求速嫁,催着至迟这个月尾,也即农历七月末非要把婚事办了。从定婚到结婚吉日七月二十七日,男方只有七天时间准备。那林林一家虽面现难色,一肚子不解,却也无可如何了。 一帮人在细细家吃了一席定亲酒,见面财礼交割了。回头又急急地忙着四处去备办婚事。一边跑家俱大市场,购置全套家俱;一边向七大姑八大姨、狐朋狗友发喜贴,一边两个成双成对地走城里拍结婚照呀,跑景点呀,须得进一步培养出感情来。另有一年四季时鲜衣物鞋袜家电等大宗生活细软自是一件也少不得。新楼房是早早盖好了的。那林林这段日子一趟一趟地跑银行。一个男人一辈子唯一一次大手大脚的时候到了。总之,一家人各有分工,分头出动。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路上赶来的菊三七阴差阳错,走错了路。原来,这带有两个美人村。一个张姓,一个陈姓。菊三七绕了老大一个圈子,跑到张姓村。见人就逮个着,打听细细家。不料,个个把头摇得拔浪鼓般。三七又不知那细细姓字,煞有介事地打回电话来资询兰场主。问得明白,掉头地回来。 赶到细细家时,只见那大院的朱漆大门关得铁桶也似。菊三七吃了一个闭门羹,问旁人,才知道那细细就在一个小时前,于一挂千响爆竹那脆声的噼啪中,成了别人的未婚妻。此时,一家进城的进城,跑亲戚的跑亲戚。没一个在家里。菊三七得知,口里喃喃地说了两句:“不好了。好不了了!”偏偏身上又累又饿,往台阶上,把屁股一跌。额头凝起老大一个疙瘩,只顾纳闷叹气。 驾着摩托走回头路时,整个地沉溺在凉丝丝的细雨里。从此三七陡地没了劲头,摩托开得贼慢,心里那鼓点打得响。这一回去,如何向兰叔交差呢?三七心里实是没谱。一路上赶一程停一程,一直地拖延回来。 那三七鼓足勇气,湿湿地冲进农场时,已是夜里。看见兰叔房里迎来的灯光,菊三七迈不动脚步。立在那里发愣。突地背后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进去吧。吃饭要紧。”一回头,是兰叔!那兰叔居然也独自一个,立在黑地里,站到细雨里。他想什么呢? 三七进去,见到满桌子菜,原样没动。原来,兰叔一直地等他来着。那菜都冷了。两个男人坐下来,闷头地吃。一个不问,一个也不说。那三七也不敢看他,把头垂得低低的,嘴里嚼着。猛地抬头时,身上一颤,就见那兰叔把碗筷丢到一边。一双铁碓也似大手,轮番地擦着苦涩的眼泪! 第三十章 与婵重逢 一夜未寐,菊三七绝早地起,只觉眼皮沉重,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来。一眼瞧见墙角都绽着粉红的牵牛花,那花迎着霏霏的细雨,生生地是一种冷酷之美。三七穿过柚树林,那林子里,如乳累垂的,吊着青碧的柚子。碎步走到前门大院,突地看见一个嶙峋美人,着一件赛鸦黑的长裙从铁门前一闪而过。 那淑女作派的侧脸,惹得三七心里一动,猛地想起了婵姐。心里酸酸的,愁起生涯来。抬头去瞧兰叔那大棚鸽舍,四面墙都裹着三色蓬布。秋风钻进去,怦地作响,那帆布鼓鼓地胀起来。突地,风转了向,那帆布复又一响,猛地一杀,瘪下去了。 走到厨房里,就见那兰叔起得更早。腰间系一条花围裙,立在灶前,把鸡蛋煎得香喷喷的。不由地发呆呢。兰叔毕竟是秉性刚强,风里雨里过来的。不像三七想像中脆性。于是佩服起这个人来。 早饭时,秋十一嫣打电话找三七,问起训练信鸽一事。三七跟她说话,从此热情已减去许多。只客气地说:“秋小姐,我这阵感冒了,鸽子训练可不可以推后几天?”完了,只等她性子发作。哪知,那十一嫣竟一改恶习,把脆生生的声音一变,吐气如兰地,轻轻问:“三七,你生病了?吃过药没有?”刹那间心里热一下。三七纳闷,这种人也懂得关心百姓疾苦?还在气她昨日鬼混香香。也不多想,脱口而出:“喂,我吃不吃药关你什么事啊?” 就这一句,把十一嫣气得嘴噎,气喘地“你!”一声,再说不出话来。挂了话筒,一边生气吃苦去了。三七心里洋洋自得,让别人受伤居然会有快感。难怪那乡镇上,邮局医院信用社里坐班的一些公家人,动辄对顾客行狮子吼法,态度蛮横。活像从野林子里蹦出来的,没教养。原来是在别人身上找快感呀。 三七放了话筒,心里渐渐地过意不去了。想起那十一嫣一个坐轮椅的女子,生涯不幸。人家笑脸地关心自己,自己却陡地泼冷水过去。这不是缺德么?自责起来。 看那天上,灰蒙蒙的。秋雨变成棉扯絮一般,似雾非雾地飘渺着。三七竟不顾头重脚轻,带上兰叔事先备好的一个铁丝鸽笼,两个钢筋支架镙丝杉木板之类,还有电钻钳子等工具,一齐绑到摩托上。冒着蒙蒙细雨,轰隆地离了农场,向密林里嫣园驶去。 三七驶到市区的江南大道时,后面超过一辆豪爵踏板摩托来。到前面突地停了,摘下胭脂色的头盔,顿时,一头乌发如瀑滑下。把发拢齐,回头望着三七,坏坏地笑着。一瞧,原来这个女人是婵姐! 三七喜动颜色,停了,一边也摘头盔。嘴里喊起来:“嘿,婵姐,是你呀!好久不见!”婵袅袅地走上前,一双高跟鞋在地上脆声儿地响。走前来猛地双手去抓他头发,弄乱了,坏笑起来。说:“弟弟,你瘦了一圈呢。”端详着脸,三七不好意思地把头一低。女人看他面上有块血疤,喊起来:“三七,你面上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呀?”三七撒谎说:“自己跌的。”女人看他面色苍白,去摸额头。跳起来,说:“三七,你感冒了?!” 三七支吾,不肯承认。婵拉他说:“你看你,生病了还满地跑!不要命啦!走,上我那儿!”三七不肯累她,推说:“我有要紧的活儿呢。农场派我给一个客户训练信鸽,不能耽误的。” 婵把眼一瞪,啐着说:“这农场真是放屁呢,都生病了还不许养病么?没天理了!”三七说:“姐,你别派农场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婵问:“客户催你了?”三七点头又摇头。 于是命令起来:“不管怎样,你听我的!去我那儿养好病再说。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担保着!”说着,也不等三七回应,碎步跑出去,把铁骑倒回来。 三七不好七十三八十六下去了。姐弟俩一前一后驶到一群楼房高耸的住宅区来。车棚里停妥,三七有点头晕,脚步有时不稳,一个踉跄。女人直埋怨他不懂得保护自己。搭电梯把他引上三楼的一个单元里。婵在这里买着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看室内装修,挺时髦的。 磨砂玻璃推拉门一晃,房子里走出一个十八岁的小保姆来。冲着女主人笑。婵笑着吩咐:“小美,我弟弟感冒了。你下厨煮一盆蛋汤出来,量大一点。”那小美把短发摔了摔,看一眼三七,应声地去了。 婵上前一拉,拉他进入一间房。是她自己的睡房。勒逼着三七大床上躺下,把一床富贵牡丹配鸳鸯的大花毛毯裹着三七。亲自替三七脱了鞋,端热水给他洗脸,把脚洗了擦干,让他安心静养。出去了,一闪又回来了,手里端着杯温水,把药片塞到他嘴里,然后喂水。见到婵这样跑进跑出。亲人样待自己,三七不停地眨眼睛,就要掉下泪来。 一会儿,蛋汤端来了。婵拿一只碗盛了要喂他。吹吹气说:“趁热喝下去,发发汗。”送到他嘴边,三七死活不肯,只得作罢。看着他吃。问:“最近有没有人来逼你债呀?”三七本想撒个谎,又觉得有事不该瞒她。便说:“医院变卦了。”婵吃惊地问:“变卦了?那医院不是说好一年还一万么?你甭急,姐姐一定赶在年前替你了了。” “前几天三不知来了两个催款经理,逼着要我三天内还款。我拿不出来,被他们#183;#183;#183;#183;#183;#183;”婵接过话头:“被他们打了一顿?”见三七不说话,说:“你还骗我呢,看把你脸上整的!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呀!”愣了一会,斩钉截铁地说:“三七,你安心养病。我这就帮你筹钱去!”说着站起来要走。三七说:“姐,不用了。有人帮我垫付了。”婵回眸一笑,问:“嘿,那好心人是谁呀?” 三七眼里流下泪来,哽咽地说:“是我的客户。”婵把手放到他腿上,说:“你慢慢说。别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得学着坚强点才是。”说着去脸上擦眼泪。三七点点头,说:“想起这些天多事。医院变卦了,农场里,跟了兰场主多年的细细赌气嫁给别人。一场暴雨把农场许多东西淋坏了。猛地伤感起来。”婵不乐地说:“你有事不跟姐姐说,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呢!” “怕你担心呢。” 婵不再追问,坐在梳妆台前,一张高背椅上。低着脸看相框里的自己。相框里,一个迎风而立的丰满女人,着一袭黑衣,脖上围着雪白的狐狸皮围巾,肩上扛个包。背景是泰山顶上。 婵沉默了一会,突又想起什么,说:“姐这阵子贼忙,没能好好地关心一下你。你会怪我吗,三七?”三七笑了一个说:“不怪你才怪。”婵听了,也笑。知道是他玩笑语,叹一口气,见三七盆里留着一半不喝。倒入碗里,逼他喝。三七就一古脑儿全喝了。喝得十分饱,身上发起热来。好受许多。 婵又说:“等你病好了,我跟你一齐去。我要跟你那客户会个面。这人很难得呢。”三七点点头。婵收拾了碗筷退出。三七十分地困顿,药性来了,一片睡意袭来。他很快地沉入梦乡。 第三十一章 真假十一嫣 感冒了,吃不吃药,一律须得七天才好的。这次,菊三七在婵家里,婵百般地照料他。自己睡到小保姆房中,夜里起来几次,去摸三七额头,探他病情。三七躺在干净大床上,有时,没日没夜地思念香香。不知为什么,这段日子那香香行踪诡异。一会儿说在上海,一会儿说在家里。每次还郑重地交代三七,不许打她电话。香香到底在干什么?这么想着,心里老大不满起来。下次见到,一定问个水落石出。 婵的关爱驱散了他心中疑影。到第四日,三七竟提前好了。看面上额头,走出滑滑的光来。舌头也好使了,东西放到嘴里,也能吃出味来。洗过热水澡,全身爽快。婵欢天喜地,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犒劳三七。很快恢复元气。 姐弟俩趁着秋高气爽日子,骑着摩托,一前一后风里浪着。直奔嫣园。天空湛蓝湛蓝的,但见白云飞去。农家稻田里正当第二春,满眼碧绿的繁荣样子。仿佛时光倒流,回到水流花放的春季。 许久,抵达山脚下的毛竹林中,摩托在这里停了。走了一段山路,瞧见嫣园的大门虚掩着。 菊三七肩扛手提,引着婵姐。婵今日穿一件灰色挖领短袖上衣,一条雪白飘逸的多可凉长裤。把拉直的乌发披下来。俨然一副少女嫩妇模样。优雅成熟,举止大方,绝没有多余的动作。逞亮的高跟皮鞋踩在地板上,脆声儿地响。她施施然跟上三七。 进到园里,三七猛地愣住了。睁大眼望着那水池边,就见一个垂首漫步的摩登女郎,手里牵着那花面狗遛达。那女郎穿着驼色无袖紧身上衣,胸脯隆起来;下面是一条牛仔热裤,阳光下露着肉嫩大腿,令人气喘。那不是十一嫣是谁? 真个作怪!不过几天不见,那十一嫣就能走了?菊三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眨着眼,巴巴地仔细看。此时,那女子突地掉头过去,兴致勃勃,去看池里鲤鱼嬉水。把一个玉女美背向着三七。三七越看越像。 她就是十一嫣无疑了! 正要悄悄地上前唬她一下,婵不高兴了。说起话来:“走呀,瞧你这眼色迷迷的!原来我家三七也不是正经货呢!”把身背过去,像是生气了。三七把一根指头竖到唇上嘘嘘。水池边的女郎早听到风声,一回头,见人来,在植物迷宫里一闪不见了。 三七目光在婵姐身上一顿之后,回头不见了女郎。纳闷地问:“怪事!人呢?” 诧异地望着婵。婵也诧异地盯着三七。大步流星趋到池边,四处张望。但见花荫寂寂,整个嫣园不见一个人影。突地,那迷宫里传出话来。“是菊三七么?” 人还未见,声音先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那秋十一嫣穿一袭吊带长裙,坐在轮椅上。张姨敛容推着。菊三七一时忘情,大眼就去打量十一嫣腿上。看得十一嫣莫名其妙。没口地啐起来:“菊三七,你尽干缺德事!你盯着人家的腿干什么?!” 猛地醒过来,失声说:“啊。我什么时候盯着你的腿了?” 十一嫣嚷起来:“你还耍赖!张姨,给我掌嘴!”那张姨果真走前来,抡起一只手。香香立刻挡住不让,一把抓她。说:“慢着!我家三七看这位小姐很像另外一个女人。” 三七连忙附和。点头如捣蒜,说:“对!就在刚才,水池边一个女子牵着花面狗,走得好呢。我看那个人就是你!”说着把手一指,指着轮椅上的人。 那十一嫣不动声色,怒喝:“放屁!我要是能走,干嘛坐轮椅受活罪呀?除非我是天下第一女傻蛋!”一句话,把三七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香香站出来圆场,笑笑地说:“我家三七没别的意思,不过随便问问。”看着十一嫣,又说:“我家三七常常提起你。那日亏得你出面,解了他燃眉之急。谢谢你!” 那十一嫣也不应,生生地把眼横着婵。绞着手说:“三七不是个孤儿么?怎么,石头缝里蹦出孙悟空来了,成了一家人哩。”冷笑一声。 婵也不恼,一莞尔,吐气如兰地说:“你误会了,我是三七干姐姐。” 十一嫣嘴角一动,冷哼地说:“哟,在如今这种年代,千万别干姐姐干弟弟的!几个回合,说不定就干出什么事来呢!” 婵面色一沉,不好看了。正要发难。三七劝住,耳语说:“姐,别跟她计较。她就是这小姐脾气!”听了背过身去,暗暗生气。 那十一嫣把手指着三七,嘴里骂着:“菊三七,你欺负我!你混蛋!我怎么小姐脾气了?”那三七竟不理会,跌脚就要进别墅去,准备安装鸽笼。人影一闪,去了。一边默立的张姨软声地劝:“小姐,少生点气吧?伤身子,何苦呢?” 婵背着身,一时进退两难。站着不是,跟进去不是。罢,罢,索性走人,去外面等三七。十一嫣喊住她。 “喂,你别走哇?” “这里不欢迎我呢。” 十一嫣敛容说:“怎的不欢迎你了?”顿了顿,认真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双眼脉脉含情地盯住婵,只是看。突地坏笑一个,说:“姐,你过来。”婵不解地望着她,又去看旁边的张姨。那张姨猛地把头一低。 “我怎么成你姐了?” 十一嫣把嘴骨嘟着,不依地说:“菊三七能叫你姐,我就不能叫么?”睁着眼,撒娇地说:“你瞧不起我!” “我怎会瞧不起你呢。你多心了。好妹妹!”袅袅婷婷地扭腰过去,十一嫣拉起她一只手。翻过细滑的手背来,叭地在手背上印了一个吻。婵和善地看着这个别样女子。登时,四目相对,那目光里传递着纯真的消息。这就是世俗所说的一见如故了。 二女手拉着手齐步进到别墅里,口里谈得火热。绕着别墅四处踩点的菊三七一回头,难免又是大惊小怪一场。刚才还是一对乌眼鸡,一转眼就好得变成一个了。于是看着她两个,怪怪地笑。菊三七心里,怎么也摆脱不了池边那摩登女郎的倩影。他一口咬定摩登女郎就是十一嫣,自己眼尖,一向很少走眼的。只是那十一嫣腿好好的,却生生坐到轮椅上去过日子。这是为什么? 第三十二章 大小姐的脾气 菊三七选中三楼的阳台安装鸽笼,这是照顾到十一嫣。四楼楼顶,本是最佳之地。只是四楼没有电梯。十一嫣是个坐轮椅的,上不去。再说,三楼的阳台也不失为高瞻远瞩之地。 一时,听得阳台上,电钻“呜呜”咆哮,刺耳地响起来。地面上,那十一嫣和婵,谈笑风生,满口都是时装、面料之类。那十一嫣像是生平头一回逮着同好也似,嘴里叽叽呱呱没完。说着,把婵带到自己那间店面规模的更衣间。 柔和的壁灯亮起来,引着参观。把一个婵看得呆了。满眼轻装霓衣,货色惊人。深深一叹,脱口地说:“这么多名贵的衣服,只看不穿。真是浪费了。” “怎么浪费了?” 那婵一时间竟也神思恍惚,浑不知这里的女主人已面露愠色,把一对凤眼斜起来了。接着说:“你又穿不出去,这不是浪费么?”大实话出口,气得一边的人早已怒目而视。恨了一会,气鼓鼓地说:“我喜欢!你管不着!”轮椅滑溜地一转,赌气离了更衣室。婵不见了人,方悟一时嘴漏。面上一热,十分尴尬,把唇咬着,讪讪地跟出来。 早听见十一嫣在楼下,高声地叫三七:“菊三七!你给我滚下来!”三七正手拿钳子,蹲在阳台上拧螺丝。把脖子扯得贼长。额头细汗粒粒。 听见楼下尖叫,以为什么大事不妙了。再没心思搭那电梯过瘾,跌脚奔下楼。捂着一个肚子,挥汗地出来,一面气喘。 陡眼见那十一嫣,一双眼红红的,要哭起来了。 “给我滚到书房去!” 三七三不知出了什么事,忙应声:“我这就滚到书房去。”说着,大撒把翻了两个跟头,笨手笨脚入内去了。 回头,就见轮椅一滑,闪进来。磨砂玻璃门怦地上了锁。三七睁睁地看女子的脸,全都是恨。再看,突地就看见一团东西哗啦作响,迎头飞来。三不知接住,原来是两本书。三七傻住,那书们接二连三,横冲直撞,打了一头一脸,纷纷落地。乱了。 扔书女子扔得累了,一抽一抽哭起来。动起嘴头子,骂:“菊三七,你是一个鬼!巴巴地带人来,成心欺负我!”菊三七云里雾里,无从对答。只是胀着脸,口吃起来:“你#183;#183;#183;#183;#183;#183;你!”十一嫣娇声发难:“你什么?你们几个,真不是东西!欺负一个弱女子。”说起“弱女子”这字眼,又一阵伤心,泪珠直淌。 看得三七心疼,凭她撒气作恨,把喷香的纸巾送上。十一嫣从指缝里瞧见,怔了一下,猛地一夺,擦起脸来。正乱呢,响起敲门声。婵在房外说:“三七,你开开门,我有话说。”开了门,婵走上前,诚意地说:“我们绝不敢存有此心。刚刚是我说错了话,对不起!” 十一嫣冷哼一声,眼皮一翻,不理。过一会又说:“说声对不起就完了?”婵似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你要我们怎么做,只管吩咐。” 翻起的眼白落下来,变作滴溜溜的青眼。一根涂着红蔻丹的纤纤玉指,向吹弹得破的嫩脸上,一搭,按出一个美人窝来。女子若有所思,说:“除非我送你一套衣服,你须得收下。穿起来让我看一眼。” 婵低头一想,说:“我收下。谢谢你。” 眸子里一亮,盯着婵胸口,嫩声说:“你把你这件挖领上衣让给我。” “这件才一百多块的便宜货呢。你不嫌,拿去好了。” 于是欢天喜地,风情万种。手推着轮椅,引着婵回到更衣室更衣。留下菊三七,把满地乱落的书拾起来。拍拍手,想着这嫣园多事,信步来到后花园里。就见黄昏残阳,把殷红的光辉洒到花间。墙外,林子里一只乡下俗称为“风车鸟”的,嘴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咣咣!咣咣!”叫声,几可与农家舂米风车的响声乱真。三七叹着,那风车鸟好孤独啊。 蓦地听见女人的脚步,回转头。睁眼看婵,就见她穿着一件柠黄色无袖套衫,那领口丝带软垂。下身是一条乌溜溜的大脚长裤。三七双眼,刹那间亮起来。 看十一嫣,这女子果然穿起了婵那挖领紧身上衣。居然恰好地合她身段,下面配起一条软裙子。十分地惊艳可人。三七不由地脱口称赞,喜得二女嘴角、眉毛都盈盈地笑开来。 三七很快弄妥了鸽笼。十一嫣归还了手机。作辞了嫣园。姐弟俩驱车回家,到市区和婵别过,转回农场,早是天黑时分了。 看见忙个不停的兰叔,刚刚将最后一担花生担进仓库,擦着汗走到灯下。菊三七拿出两只市区带回的肥烤鸭来。 两个男人,灯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澡后,菊三七早早就进到睡房,往大床上一倒。突地想起香香。正默默思念呢,手机尖叫起来。香香在手机里说:“三七,我就在农场墙外,堆柴的那一角。你别惊动了人,悄悄地拿梯子来接应我!”几句话,把三七喜得天上落下钞票雨一般。一蹦三尺高,忙忙地奔出屋来接应。 第三十三章 夜来泪香香 菊三七奔到树底下,想起什么。又倒回房里,原来这三七打赤膊,只着一条大短裤。这身装扮去见香香,觉得不妥。回来匆匆地穿上一件闪光的紫色短袖衬衫,扎入粗犷的牛仔裤里。踩一双大头皮鞋出来。 墙角落里摸着一张梯子,走到墙角柴堆处。借着柴堆攀上墙头,黑地里看去,看见香香纹丝不动立着。刚要张口,香香小声说:“三七,你快点嘛!我好怕!”三七嘴里跌声应着,一面把梯子翻过墙头,向香香递下去。香香顺着梯子一步步爬着。终于手拉到了手,猛地一扑,发香扑鼻,两张嘴吻在一起。四只手在身上乱摸,两个都饥渴了。急需一顿慰藉,满足隐隐作痛的灵魂。 两人蹑手蹑脚,沿着墙边迂回地绕到三七睡房。那三七知趣,先一步去熄了灯。香香不愿他看见容貌。黑地里两个扑到一起,搂着脖子许久不动。她身上闻到一股酒气,三七问:“香,你喝酒了?”不见应答。突地听见女人在肩上,鼻子一抽一抽。原来是哭鼻子呢。三七也不多嘴,抱得女人紧紧的。女人顿感有了依靠,催泪阀门哗地洞开,哭得更响了。仿佛一生的伤痛和委屈,此刻全都渲泻出来。把三七一个肩头哭湿了一片。 香香这楚楚可怜样儿,三七心中老大不满,早跑爪哇国去了。 连她这些日子到底在干什么,也不忍多问。两个人相处一起,就须拿出一百个放心来。这么一想,心下宽松许多,心境蓦地开阔。 “三七,我和他明天去办离婚手续。” “是吗?” “坏的是,我家里亲戚朋友没几个人我。都一张嘴数落我不识好歹呢。” “他同意离吗?” “大费周张,和他闹了许长日子。磨了多少嘴皮,他才放手。” “你离了,我娶你。” “问题是我大哥,我大哥是个保守的男人。万一他知道了我跟你好。不知他会气得怎样呢。”停一下,说:“三七,为这个,我快发疯了。”说着又哽咽作声。 “香,我们不怕,你大哥要看不惯,我就另立山头单干。” “三七,你别冲动好吗?你还没学到手艺。你羽毛还没长出来,不要去飞。” “嗯。” “我的意思,你先不要声张,把我和你拍拖的事保密。你照旧跟着我大哥干,等时机到了,再说。”停一下,出说后面的:“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 “三七,我不在的日子,你想我吗?你说!” “怎能不想?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我要做你老婆。” “你已经是我老婆了。” “死鬼!越发说出好的来了!你要好好地学本事。我可不愿嫁一个没本事的男人呢!” 三七沉默。女人在等回音,等不到,跺着脚催:“鬼,你说话呀!” “说什么。” “我要你哄我!” “我现在还真是个没本事的男人呢。” “死鬼,灰心什么?只要你下功夫,跟着我大哥好好干,一年半载,还怕学不成么?” “我一定好好干!” “这就对了。”把手去他脸上一捏,扑哧地笑。 找到嘴热吻起来。吻得身上火烫,掀起裙子**。 香香似乎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急切从三七身上寻求突破口,释放出来。因此使出浑身解数,缠着三七不放,要他打动她。 私事一完,香香也不休息,床上爬起来。嫩声地说:“三七,我爱你!”往外便走。 三七拉不住,问:“香,你这就走?” “三七,我有事脱不得身。实在想死你,黑地里才跑来和你见一面的。”女人悠悠地诉说着,又补一句:“三七,你就原谅你的女人吧。等过了这阵子,你的女人天天陪你睡!做你老婆。”一席贴心的话说得菊三七都快哭起来了。 于是不再多问,把女人送出墙外去。坐在墙头上,一直地看着女人走到一丈远的地方,她的车停在那里。三七突地发现一阵寂寞袭上了心头。 那车子发动起来,掉个头,刺目的车灯扫到三七脸上,一闪,吞没到茫茫夜色里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送喜贴的女子 一大早,兰叔派三七去市区集贸市场买肉。摩托在两条大黑狗的簇拥中,轰隆地离了农场。一闪地出来,看见一个肩扛坤包的女子,低着头在门外逡巡。见有人出门,忙乱地把身子背过去,脸向着别处。 那菊三七也未细瞧,只管赶路。只觉那小巧玲珑的身段有些面熟,只想不起是谁来。赶了一程,见身后无人,突地拐个弯,贼快地倒转来了。 睁眼看,脑子里嗡地一响,不由地眉飞色舞。兴奋地叫:“细细姐!原来是你!”那细细慌乱地回头看。猛地又背过脸去。像是矛盾十分,拿不定主意。几日不见,细细整个人瘦了一圈。那脸,十分憔悴。三七讨好地冲她笑。以为细细回心转意了。激动地说:“你怎的不进去呀?兰叔在厨房里。”说着跳下摩托来,去叫兰场主出来迎接。 细细不让,急地说:“菊三七,你若嚷得他知道了,我恼你一生!” 三七进退两难。嘴里“你!”“我!”地只是口吃,急得出汗。不知该怎么办。那细细也不多话,刷地一响,从包里拿出两个大红喜贴来。快走几步,塞到三七手里。掉臂而去。三七云里雾里,情知细细果真要嫁给别人,替兰叔不平。脱口地喊:“兰叔为了你,哭过好几回呢。”一阵急走的细细怔住。飘着花香的晨风迎头地吹来,细细一头短发,飘飘地在风里动荡。见她一身上下,一色的乌黑。乌黑的短袖棉质上衣,黑溜溜的长裤,黑皮鞋。菊三七背后看见,这个女人一只手在脸上握着。她在哭么? 此时,两条大黑狗齐步地绕着细细,把头去她裤腿上亲热。恋恋不舍呢。她嗓子变了,是一副哭腔,丢下一句:“你理他呢!他要哭,管我腿事!”说着也不恋栈,跌脚便向墙角下停的一辆踏板摩托跑。摩托屁股冒了一片白烟,射箭般远去。 那三七二傻一样只顾呆愣愣的,如堕五里云雾。嘴里突地喊声:“细细姐,你回来!”只是,那细细早便没了身影。喊不回来了。 他打开喜贴看,一份是兰叔的,另一份是三七自己的。看婚礼日期,把三七吓一跳,她不是后天便嫁人么?这种大热天里,居然也有人结婚,难道都疯了不成? 把脖子仰天扯去,望见那无垠的天空,那么地蓝,那么地晴朗。斗大的太阳升起来了。一伙鸟儿欢腾地掠过天空。可是蓝天之下,农场却是那么地灰暗。人生这么多烦恼。买金往往遇不着卖金的,有情的人偏偏就不能相守一生。 那三七也不进去,神色懊恼,骑摩托先买肉去。回来,见餐桌上早餐摆好在那里,冒热气。兰叔系着花围裙,提大桶从隔栋猪屋里出来。洗手一起吃早餐,三七趁着他转身盛粥,悄悄把一张喜贴放到桌上。端了碗坐到院里来吃。 三七碗里早便空了。在院坪地上呆了许长时间,才酸腰软腿地进屋。进到屋,去看桌上,那喜贴不见了。满满的一碗粥搁在桌上。兰叔也不知到哪里去了。那三七三下五除二吃完,收拾了碗筷。提起镰刀去地里割薯藤,大把大把地担回来。用快刀剁得细碎。一连忙活了两个小时,身上出汗。 听见兰叔叫他:“三七,你先丢开。跟我进城去。”一回头,见兰叔像刚刚起床,头发乱得鸡窝也似,眼也肿了。三七不敢细看,应声地从凳上立起。兰叔极快地梳洗一遍,找出一个存折,放到一只光鲜的小皮包里。让三七拿着。把农场大门锁了。戴上头盔,三七坐后座,二人驱车来到城里。跑银行取出一沓钱,带着菊三七,一家一家地逛家电超市。最后花了近三千元买回一台二十九英寸大彩电。雇了一辆小货车拉回农场来。三七心里清楚,这是送给细细的结婚礼物。 到农场且不下货,兰叔下厨弄了一桌菜。请货车司机一起,三个男人一顿酒足饭饱。待三七拌了大桶的猪饲料,一一地把猪喂饱。然后喂鸡喂狗。兰叔一边照顾好了鸽屋里的鸽子。又去磨菇屋转了许久。已是午晌两点多了。 这是一个刮季风的日子,因此也不热。三个男人一齐上了货车,拐上国道,奔着八十里外的美人村而来。到美人村有段路,难走死了。货车跑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看西边,太阳斜得厉害了。货车在陈细细家的院墙外停了。兰叔和三七佝偻着腰,抬着那笨重的大彩电,破开虚掩的大门。陡眼地见那细细在槐树荫下,梳着一头湿漉漉的乌发。看见兰朝歌三不知地出现眼前,呆了一下,死眼盯着这个男人。然后拔腿便跑。蹬蹬地跑上楼去,冲进睡房里,把门关得震地响。兰朝歌和三七把手里巨大、笨重的箱子放下来。额上都爆出汗粒来。 三七自告奋勇,登上楼去,敲细细房门。嘴里说:“细细姐,兰叔送礼物来了。”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就故意做出下楼的声音,然后蹑手蹑脚,鹤步转回细细门前,屏声敛气听动静。那细细以为三七下去了,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来看。猛地见人还在,把门一关。三七忙说:“兰叔要我代他传话给你。兰叔说你为农场立下了汗马功劳。今天送一台彩电过来,聊表谢意。另有一个六千块的红包,他让我转交给你。”等了一会,说:“你开开门么。” 原来,细细把一个背靠在门后倾听呢。她冷冷说:“你把什么彩电、红包都给我弄回去!我不要这些劳什子!我在农场每个月拿着现钱工资,反正他又不欠我什么!” 三七鼓足劲,正要用手去推门。不想,那细细三不知把门打了开来,三七推个空,嘴啃泥地扑倒地上。引得细细握嘴一笑。三七狼狈地爬起来,细细立刻把面一沉。冷冷地说:“菊三七,求你了。你们不要来烦我,好不好?”说着推车样,把三七往门外推。三七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她,这个女人死活不收。 三七情急地一扔进去,谁想那红包立刻又飘飘地飞了出来。只得拾起来,无功地下楼。嘴里嘟哝着:“干嘛跟钱过不去呢?” 兰叔早被细细母亲请到客厅里,坐着喝茶。去看院子里,早拥着一群左邻右舍,在那探头探脑。 细细母亲亲自上楼劝,劝不动,只得下来陪着说话。兰叔说:“细细跟了我这么多年,起早摸黑,十分勤劳能干。农场亏得她,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气派。如今有了好的归宿,都替她高兴呢。我呢,今儿个搬了台彩电,还有个六千块的红包,算是送她的结婚礼物吧。一点薄礼,请收下。”说着,接过三七手里红包,塞到细细母亲手里。这个妇人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了。 突地传来一声脆响:“妈,你别收他的!彩电可以留下。你把红包还给他!”原来,那细细早就潜下了楼,悄悄地在隔壁听着呢。只是不肯出来见人。 一句话把这妇人难住了。一边是女儿在喊话,一边是兰朝歌和三七早把彩电抬入客厅里来。两个男人也不留恋,客客气气作辞。老妇人苦留不住,看着二人离了陈家。红包还拿在手里。瞪着眼,半天不明白怎么回事。细细瘫软地靠在隔间房里,握着嘴,眼泪哗哗地流着。 第三十五章 臭男人 菊三七绝早地起来,插足到人高的玉米地里,提着个箩筐摘玉米。那熟透的玉米棒黄橙橙的,那粗大、结实,握在手里心情舒畅。玉米叶子都湿着露水,沾到身上,凉丝丝的。这玉米落后都要磨成粉,喂鸽子。兰场主在农场四周,开垦着大片沃土,都种着高粱、豌豆、薯藤和大菜。中央打着几口深井,备着抽水机,用带着个洒水嘴的水管浇灌庄稼。看那庄稼,都长得极好。猛地想起细细来。这里一定留下细细无穷足迹和汗水吧?只是如今,伊人不再。农场三不知就丢了许多生气。 别看那些鸽子活蹦乱跳的,却是十分地难侍候。三七看见那兰叔滚陀螺样,成天地忙个不停。绝多心思都花在鸽房里了。每天上午九点上下,拌了水里泡软的饲料,让所有的鸽子吃饱喝足后,还须得酌量让鸽子吃一顿保健砂。保健砂有专门的配方,配起来麻烦。若是出生才几天十来天的乳鸽,须得特特去牛奶场里购进新鲜的消毒牛奶,加料配成人工的鸽乳。安着专用的吊桶式灌喂器。 鸽子雌雄配对时,偏偏那鸽子又像人一样是讲感情的。须得花心思培养感情,才好产蛋孵仔。那鸽子是公是母,又难于分辨。非行家里手难于做好这月下佬。若有不慎,将两只同性鸽配到一个笼里,那是要闹同性恋的。一旦同性恋起来,养鸽的人当然就不会有收获了。两只鸽子一旦做了夫妻,就会非常地恩爱,至死不渝。如无人为地拆散,绝不会有外遇。 每晚,那鸽房里都开着灯。那鸽子夜里有光照,会长得更好更快。 那兰叔早是熟门熟路的养鸽行家了。他的鸽房里,那些鸽子贼性,一只耳朵只听兰叔的话。每天喂料时,那兰叔嘴里打个呼哨,真个一呼百应,跟大将元帅一般。见了菊三七,却都躲得远远的,拿一只眼瞪着他看。他学着兰场主的样儿,把指头放到嘴里打呼哨,没一只鸽子听他的。这三七也懊恼了不少日。 由于秋十一嫣指派三七这个外行打理信鸽。兰叔特意挑了一对刚开始孵蛋的红血蓝,归三七调遣,一五一十教他训鸽秘诀。头一步,他须得和这对鸽子拉好关系,让鸽子听他的话。这鸽子说来也怪,鸽夫妻轮流孵仔。兰叔告诉他,每天上午九点去巢里接班的,一定是鸽丈夫。替换下鸽太太出来觅食、喝水,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到下午五时,那鸽太太一定准时地飞回巢里,替换丈夫,让丈夫休息。 利用鸽夫妻这等雷打不动的规矩,培养成信鸽。就会变得十分省事。只是对三七而言,却要花费老大的劲呢。起初,那鸽子巢里出来。三七地下洒一片鸽佳肴,打起响亮的呼哨,指望鸽子来用餐。谁想,那鸽子通不理会,空累三七朝它挤眉弄眼,无济于事。只是远远地逡巡着,用一只眼看他,死不肯过来。气得三七面色铁青。 跟它俩混熟之前,三七绝不能把鸽子带到几十里远的嫣园去。到时,他打个呼哨,那鸽子不理他。不把十一嫣笑掉门牙才怪呢!偏偏十一嫣急着要货。这菊三七也跟着急起来。因此分外地用心,闲下来就跟这鸽子混到一块。 香香发来手机短信,告诉三七她离成了。从此自由了。正紧忙着分割财产。所幸前夫胖子也算通情达理,香香一样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两个人不用公家出面,自己商量着解决了。极省事。别墅归胖子,胖子付香香十万元现金。她手头开的小车本是花的自己的钱,因此不会有争议。那香香原本可以要得更多。只是她不想。毕竟,香香心里对他是怀着愧疚的呢。 打理完琐事,她还要赶回上海去。至于去上海干什么,香香只字不提。 约好晚七点,一齐去农场外那片芦苇荡里幽会。 盼到夜里,菊三七澡沐完毕,穿着精神。离了农场,用腿丈量着走到那茂盛的芦苇荡边来。这晚没有月亮,也不见一颗星星。大概会下雨。四周黑溜溜的,三七一回头,扔石头把跟上来的大狗赶了回去。一眼看见香香的小车早已泊在那里。三七兴奋地奔波而去。到芦苇荡边,腿还没停稳,突地是那香香扑上来,气急地抱住三七狂吻。 两个人一句话没有,双双倒在草地上,滚做一团。爱得死去活来,大撒把地**。 累了,那香香显得特别地娇弱。三七说错一句话,也能惹得她泪眼汪汪。因此这三七开口闭口也就特别地小心翼翼。此时身边晚风拂拂,四野虫声呱耳。两个人搂抱着,许久不动。 香香猛地扯起细脖子来,去三七面上,叭地吻个响的,理一理长发,悠悠地说:“我如今就只有一个你了。你可不能亏待我!” 三七点头地说:“香姐,你要我怎么做,都听你的。” 问:“你最近又跑那什么嫣园了?” “前日,我去她那儿安装鸽笼。” “不许你冲那女人笑!你若是跟她有情节,饶不了你呢!” “真是瞎想!别说我不敢,就是人家住着豪门大户。怎会看上我一个土鳖呢?” “那可不一定!我看你俩个打得一片火热。” 三七不吭声了。仿佛呆住了。心里七搭八地想事,想起明天细细就出嫁了。他替兰场主惋惜。脱口地问:“香,你大哥从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女人?” “不许跑题!我说你跟那十一嫣打得火热。这事可当真?” “我跟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停了一下,想也没想就说:“香,有时候,我觉得你好烦。” 听了气得女人死力一撞,三七仰八叉倒在地上。嘴里出粗气,指着鼻子,骂起来:“死鬼!臭男人!说出心里话来了!今儿我倒要讨问明白,我怎么就烦了?你说!”把手去嘴上一握,哀哀地哭起来。三七慌忙地坐起,说:“姐,我错了。不行吗?”说着揽她到怀里,女人仍旧哭,哭过了。猛地推开,跳起身子,丢下一句:“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你!”回头地瞪着地下的三七。样子像是专等他回话。 那三七若是站起来,甜言蜜语一番,兴许就原谅他了呢。可他垂头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也是一个硬骨头的人。香香看了,简直要气破肚子。胸脯起伏着,怦地一响,气恨恨地上车。那小车一滑,屁股闪着红灯,一跳一跳地开走了,一闪一闪地远去了。丢下菊三七大睁着眼,不解地注视着这茫茫夜色。 第三十六章 新娘的耳光 半夜里,一场暴雨袭来,把人间洗过一遍。菊三七倒在床上无眠,耳畔响着哗哗的流水。伴着淙淙的流水声,那香香还在气恨恨地跺着脚,下死眼瞪得他发毛。 这三七满脑子绕着香香转,也不思睡。想起这次,不过一句无心的话,女人便摔手而去,难不成永不回头了?从此就诀别了?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呢。有时哭有时笑的,男人都三不知她为何而哭,为何而笑。怜香惜玉的心思他三七也时刻记得呀!为何行动起来总是出错!看来有些话,一辈子不让女人听见才好。多嘴的人必受多嘴的累。三七从此要闭嘴了。如此这般,一整夜他心里七搭八挂,一路想,想得太多。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唉气,一会儿自言自语。情绪多怪,生生地想到天亮。床上爬起来,只觉眼皮沉重。看见镜子里,那憔悴脸色。 看见手机,猛地抢过来,要拨香香号码。可到底是心里硬气,拨不成,满心气恼。气得把那金属疙瘩往床上一扔。他一颗痣可是长在脊梁上的呢。记得年少时候,三七生病了,母亲浇盐水去他背上刮痧。无心地看见这颗痣,忧心忡忡地说:“三七,怕是你日后一生都穷折腾呢。菊家命定出不了贵人了。天生劳命。”竟不幸被她言中了。不过,这贵人不做也罢。人生能当一个双手勤劳的人,“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也可算得无愧于天地。 昨夜一场喜雨,把今日铺垫得十分凉快。直到午晌二点,本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可是仰首看天,天上那太阳样子像十五的月亮,洒下淡淡的光来。一点不热,秋高气爽的日子提前下降。还刮着猎猎的季风。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日子呢。 农场没人去美人村喝喜酒。兰叔不去,菊三七也便不好去了。不过,再过几个小时,新娘车队就会打朝歌农场的门口路过。这些日子,农场没了女人,菊三七主动挑起了农场的家务活。每天不用吩付,他会拿起斧子去劈柴,抡着快刀把割的新鲜薯藤剁得细碎;他还会把兰场主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得干净,时辰到了去喂猪,提着兰叔配好的新鲜保健砂去照顾鸽子。力所能及的活计他抢着干,兰场主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小伙子。 菊三七是个不睡午觉的人。此时,趁着农场稍闲,三七和那红血蓝鸽厮混一起,两个引逗嬉戏。渐渐地,那对鸽夫妻跟三七一一地混熟起来。 时光一点点地过去,菊三七竖起的双耳终于听到了唢呐声。那喜庆的唢呐激越飞扬,从远而近,自小而大。唱响了一对即将成婚而为夫妻的男女的人生序幕。他雀跃地跳起来,鸽子丢一边,掉头地朝大院门口飞奔。一瞧,兰叔竟比他先了一步,这个男人跌脚地从鸽房里趋出,指望最后一次看一眼结婚以前的细细。 兰叔不去大门口,那块太招摇,他不想露面,转身去到墙角的柴堆上,踏上去探出一个脑袋向外看。看到了,新娘的车队陡地在农场附近减速,缓缓地行驶在碎石子路上。前头一辆豪光摩托引路,接着是一辆租来的轿车,车盖装饰着大红双喜。里面载着新娘新郎和伴娘;后面是一辆大卡车,载着新娘嫁妆和一大伙人,唢钠手也混在里头,把喇叭朝天,面包鼓起来。吹得好唢钠!那响亮悦耳,引人心中一喜。那车上的人一个个笑逐颜开。墙角里面偷偷张望的那个男人不知怎的,情绪激动,他哭了起来。 车队越过农场门口时,突然,驶在中间的轿车嘎地停下!顿见车门大开,着一袭大红旗袍的新娘下车来了!大门口贼一样探头探脑的菊三七,倒吸一口冷气,忙忙地把头一缩。真个不得了,新娘下车来干什么? 那新娘竟不顾车里的男人呼唤,带着从娘家上车前哭过的红肿双眸,一直地朝农场走来。两条大黑狗摇着尾巴,热烈地欢迎她。欢迎细细。她跟它们曾经那么地熟。施施然站到院子里,乌黑的长发从风中扬起,又落下了。顿时,这农场蓬荜生辉,眼前陡地一亮。把三七看呆了。唢钠手忘了自己的职业,跟车上一伙人一起,都呆了。 细细尖着嗓子,不顾一切地喊:“兰朝歌,你这个鬼!给我滚出来!”喊着,身子摇晃了一下,原来今天她也喝了不少酒呢。看见那兰朝歌站在墙角的柴堆上,正掉转身来。半张着嘴,神思恍惚。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这新娘会在这个时候走进农场里来。难道都疯了不成? 细细跌脚地向墙角走去,把腰肢扭着,蓦地一阵季风追上,扑向她后脑勺,把一头齐整的亮发都吹乱了。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兰朝歌跃下柴堆,迎面地对着细细。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四目相对,诉不尽的是那爱恨情仇。伊人就在眼前,货真价实,却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车上,那个叫做林林的新郎探出头,还在呼唤,催她快点回去。 女人却无动于衷,仰起头,大眼地盯着这个和她朝夕相伴了好些年的男人。盯盯地看,看着,突地扬起手,啪地掴了一个耳光。那脆响,听得三七身子一颤。那兰叔纹丝不动,早有准备也似,无悲无喜地望着细细。 那细细格格大笑起来。猛地敛容,咬牙地说:“我打了你耳光,以后,不管多少年,我用不着恨你了。再也不会恨你了!”投去晶莹的目光,仍旧对着那张熟透的脸。她扑上去,在这张脸上,印了一个吻。女人唇上涂着厚厚的胭脂,把吻送上去,一个鲜红的胭脂吻印在了兰叔脸上,那么地醒目。 这个女人醉了。她把一个厚厚的红包还到男人手里,开始退着走,决然地掉臂而去。 这时,闷罐子说了一句人话:“你走了以后,我才知道我离不开你。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去吧,祝你俩好过!” 那细细听得分明,矜持一会。突地大撒把回头看。但见两眼晶亮,醉态可人,笑了一个,欢喜地问:“这么说,你这是喜欢我了?”走前几步,娇气地喊:“你说!”那兰朝歌把头一低,小声地答:“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喜欢我对不?”望着那张嘴,说出后面的:“是,就点个头。” 那兰朝歌果然郑重地点了一下头。看得女人一阵窃喜。回头看门口,看见门口挤着一大群的人。她一点也不慌,扬声说:“你喜欢我!”说着盯盯地走前去,逼得那朝歌打后退。 吐气如兰,嘴里说:“你要有种,把我抱到你床上去!” 听得男人陡地立住。女人却只顾走,再走就挨一块了。真个挨一块了。把脸靠到男人胸膛上,听见他心跳贼快。抬起头来,望着下巴,说:“你来呀!你不敢么?原来是个胆小鬼!” 把男人激怒了,嘴里跑出一句:“谁说我是胆小鬼?!”猛地揽腰一抱,只见红影一闪。女人呻吟地,把玉臂去他脖上缠住,从此软软地横到怀里了。长长的乌发在风里飘荡起来。大踏步向房里走去。门口的新郎家族见有人抢新娘,喊声大事不妙了,蜂拥地冲过去。 第三十七章 抢婚 只听得一声破罗嗓子劈地地喊:“细细是农场的人,谁也甭想把她抢走!”一伙人定睛看,原来便是那门口探头探脑的小伙儿,横着把路挡了。就见农场的三四条大狼狗一齐地闯过来,呲牙咧嘴地,一顿吠叫震天响。新郎的人不敢冲了。 开始动嘴皮子,新郎气得眼里出火,没口地叫:“你是什么东西?也来乱咬人。分明是你们抢了我的人!”把眼一抬,望着那抱走新娘的男人,气急地喊:“喂,姓兰的!你真不要脸啊!抢别人老婆!”身边的人张开嘴,轰地大笑起来。立刻附和,齐声地嚷。七嘴八舌,有人摩拳擦掌,把眼瞪着。农场的四条狗也不示弱,一跃一跃地怒吼着。登时,农场一改往日清静,乱哄哄地一片。 兰场主抱着细细,站着不走了。那细细把嘴在男人耳边动了几下,男人点点头。那脸上神色凝重,抱着她稳步地走前来。走到双方无形的分界线前停了。不慌不忙抱着。细细扭转头,脆声一喝:“别嚷了!听我说。”把眼去看为首的新郎,说:“林,你放了我吧。我对不起你。我的嫁妆你全都拿走。相信你能找个比我更好的。” 一伙人都哑了,只有几条狗还在一声停一声地叫。都叫得累了。那新郎肩扛红花,赤红着眼,百思不得其解。跌脚地说:“细细,你这不是开玩笑么?我这样子回去,说新娘子被人路上抢走了。你说我还要不要活啊!”眼睛湿了,把脖一扯,喊声:“我的妈!怎么会出这种事?!”低着头,沉吟一会,突地伸出双手,求着说:“细细,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的。” “怎么就成熟饭了?只要没有拜堂成亲,我就不能算是你的人。再说,结婚证也没有办下来。从法律上说,我们还不是夫妻。”细细口齿清楚,说的每个字都被人听入耳里。 那林林猛地把眼一睁,“你!”一声,嘴就噎住了。团团地转着,额间老大一个疙瘩,嘴里失声埋怨:“你这不是拿我开涮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垫背的?”旁边一高个子振臂一呼,骂着:“***!我们人多,还罗嗦什么!一齐上!抢回来就是了!” 一句话,把火点着了。就有七八个人摩拳擦掌,跨前两步。菊三七这边被逼得后退。所幸那四条狗一字排着,大张着嘴,抬起前爪,一进一退地怒叫起来。 细细高声地骂:“你们敢!” 震住了始作俑者。把目光一落,依是从前一样柔和。女人悠悠地道:“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对不起你。”高个子冷哼一声,说:“说声对不起就完了?”女人气得把脖一梗,斜眼地觑着啤酒肚,一顿臭骂:“又不是你讨老婆,关你屁事!要你多嘴。” 完了声音一变,依是从前一样嫩嫩的,嫩嫩的向着新郎林林,说:“林,我都向你道过歉了。嫁妆我让你拿走。过几日,我家还会把彩礼,把你送的各样红包,一五一十,一分不少,全都退还给你。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细细,你不能这么恨心。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都看不到么?” “我看到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呀。我心里早有他了。你该晓得,强扭的瓜不甜呀。我不适合你。你就成全我们,好不好?”说着,从兰场主怀里溜脱身子,突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众人错愕,面面相觑。 见事已至此,不能挽回了。新郎把兰场主瞪了一眼。手一挥,乱着把肩上扛的大红花扯下来,摔到地上。蛮口地喊:“我们走!”一伙人愤慨地去了。各自上了车,射箭般轰隆地开远了。细细娘家随来的伴娘和另外七八个人,当然便留了下来。 兰朝歌把细细搀扶起身,双手去拍腿上尘土。对望一眼,两人猛地抱到一起,百感交集。那三七不好意思傻看,堆笑地招呼一边站的女方亲朋进屋喝茶。女人抱着兰朝歌那硕大身躯,口里嫩声地啐着:“死鬼,都怪你!害我让人家下不了台呢。” “你当这么多人的面向他下跪。他也争足了面子。”兰场主倒是一本正经。 女人把小拳在他肚上一捣,坏笑地骂:“都怨你,有屁不早点放出来!我差点睡另一张床了呢!”掂起脚,把手去搂脖子。嗔说:“把我抱进去嘛。还嫌我不够丢脸呀?”兰朝歌讪笑着,抱起来。 一对男女进到卧房,见无人了,猛地又相拥一起,难解难分。细细想起这些日子,昏天黑地。不由地悲从中来,眼里潸潸地落泪。没口地啐道:“哥,我恨死你了!”女人哽咽地,哭着又笑着。那情怀好生地烫人。兰朝歌也觉得今日像一场千秋大梦,都不知云里雾里。冥冥中好似有一双手,早把这一切安插定了呢。 第三十八章 嫣园疯女 第二日,细细领着一干人搭车回到美人村老家,干净利落地了了后面的事。左近一带人家早耳闻得陈家细细半路上逃婚,跟了农场那男人。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细细名声大噪。说什么的都有。但许多人似乎也并不为怪,反而竞相地传为美谈。原因是那细细跟着兰场主,打拼了这许多年,死心踏地,早便成就了家庭一般。因此众人心目中,这细细终身的归宿早该属于农场呢,她早就是那兰场主女人了。不料细细赌气下嫁别的男人,一些妇女倒替她不平呢。背地里架兰场主舌头,说这个鸟男人表面忠厚,暗里心恨手辣。如今见发达了,把有功的元老一脚踢开。委的不是东西呢。 这一次细细逃婚,兰场主接纳了她。他的名誉猛可地恢复过来了,便如咸鱼翻身一般。 从此,细细回到农场,欢天喜地跟着兰场主过日。 天才蒙蒙亮,菊三七美美吃了一顿细细做的早餐。女人做的早餐分外地可口。看灯下,她的脸,如花婵娟。美死啦!细细在三七面前,长长的脸形不见了。把三七待自己家人也似,见面说话笑容可掬。三七雄姿地走到飘满了新鲜空气的阔大院子,把眼四下溜去,感觉整个朝歌农场好似在闻鸡起舞呢。 菊三七把混熟了的公鸽装到笼子里,绑上摩托后座。带上一餐的鸽饲料和新鲜的保健砂。驱车向嫣园驶去。农场的几只黑狗眼里把三七当自己人了,每日三七出门都尾随在后,一蹦一跳地追逐一程,然后突地支起前爪目送,把三七送出门。次后回来,又会颠颠地跑出来迎接。那欢喜样儿,难于尽述。 一路无事,菊三七早早地赶到嫣园。那大门洞开,一眼便见上次那护花老头全神贯注,一番吐故纳新,那里练太极拳呢。 三七手提鸽笼,只顾走路。拐入那植物迷宫时,突地跳出一个鲜衣女郎来,挡住去路,望着他格格地大笑。菊三七一睁眼,魂都跑了。她就是上次牵着遛狗的时髦女子!三七把眼去打量,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脸。越看越像十一嫣。 身上着一袭超短的雪白连衣裙,细巧的白色皮鞋。腰间扎的那条鹦哥绿丝带最惹人注目,就像男人脖子扎的领带样垂下一条来。领口开到乳沟处呈细线直达丝带。满头卷曲的烫发蓬蓬松松,映着一张细皮嫩肉的瓜子脸。乍看,真个超凡脱俗,把三七都看傻眼了。结巴地问:“你你不会是十一嫣吧?” 眼花缭乱地看着,女郎却只是格格地笑。突地蹦前来,格格笑着要看三七笼子里的红血蓝。三七全身僵化也似,不敢动弹。就见这女子伸出细嫩的手指来,进到笼子里碰那鸽子。此时的鸽子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十分地吃惊。见一根手指进来,扑扇地弹向一角。 女郎猛地把笼子一夺,撒腿便跑。一串甜美的笑声洒了一路。菊三七半张着嘴,神思一荡,见笼子没了。脸刷地涨红了,跌脚地追去。嘴里喊:“还我笼子!还我笼子!” 可是哪里还有女郎影子,三七六神忙乱,在植物迷宫里来回地跑,直至脚步乱了。白不见人。耳闻得那格格的笑声飘荡在迷宫里,时高时低。菊三七额头出汗,喘息一阵,想起后花园。奔到后花园,果然见到了十一嫣,那秋十一嫣寂寂地坐在轮椅上,手捧一卷书,正看得入神。那三七也不避嫌,冒失地喊:“十一嫣,我可抓着你了。还我笼子来!” 话音未落,女子手上的书哗地惊落了。只见她身上一颤,细叫一声。回头看,面上一长,骂道:“菊三七,你好没教养!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撒野的?!”一顿臭骂,把三七骂了个大红脸。口里结巴地赔礼不迭。 十一嫣面上缓下来,说:“你吓死我了。下次要注意呢。”扑哧地一笑,接过三七手里拾起的书卷。问:“你说什么笼子?”菊三七盯盯地问:“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女郎到底是不是你呀?”十一嫣听了把脸一扭,生气地向一边去。三七又问:“不是你,那是谁呀?她把我鸽笼拿走了。鸽子没了我怎么训练。” 十一嫣也不说话,面色苍白,胸口一起一伏,胳膊发软,像是着气了。三七赔着小心,问:“你你怎么了?”女人无力摇手,喘着说:“三七,你先推我进屋去。”三七应声,走到身后,刚要推轮椅,突然地,那格格的笑声又飘入耳来。 猛抬头,陡眼地看见那白衣女郎出现在三楼的阳台上了。胸口按着雕花栏杆,嘻皮笑脸地,把一只鸽笼子悬到半空玩耍。只消一松手,那关着红血蓝的笼子就会凌空摔下地来。三七吓得大叫:“千万不能扔啊!你你把笼子还给我!”急得团团转,把眼去看十一嫣。原来十一嫣也看见事情不妙了。伸出双手,喊:“红姐,你千万不能松手呀!把笼子放进去!” 那叫红姐的女子不听,嘻嘻地笑个不停。把笼子在空中晃荡起来。笼里的鸽子意识到险象环生,急得跳上跳下,哀叫着。菊三七连忙趋到笼子直线下落的地点,捧起一双手来。 十一嫣大声喊张姨,楼里的张姨早已应声,蹬蹬地跑上楼去。阳台上张姨甫一出现,那笼子就失去了依靠,毫无商量地,没有理由地,跌落下来。紧要关头,三七却也不慌,瞄准笼子来势。突地退后一步,不偏不倚把笼子接住了。看笼里的红血蓝,安然无恙。虚惊一场。 秋十一嫣也松了口气。坐着不动,嘴里说:“三七,我就告诉你吧!她是我姐姐,叫十一红。自从那个臭男人抛弃了她。她就一直神志不清。一会哭一会笑。”愣着,又补一句:“可以说,她是半个疯子。”睁着凤眼,眼眶陡地湿了。 第三十九章 秋十一红 果真如此,阳台上,十一红的哭啼山鬼咿哑也似,逼仄地发出来。三七看见她把一双细皮嫩肉的手在空中胡乱划动。若不是张姨蛮力拉她,怕是就要从三楼飘零下来了。这样风华正茂的女子,成了这个样子。三七越看便越是寂寞。那十一红泪眼汪汪,撒娇地叫:“我的红血蓝!红血蓝跳楼自杀啦!妈,妈!求求你,把红血蓝还给我!” 菊三七干站着,逐磨着是送笼子上去好,不送去好。一边,秋十一嫣瞪眼看着两只花猫打架,神思不知荡在何处。三七却想着这嫣园的主人到底是何许人。原来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都是如花似玉的妙人儿,一个是坐着轮椅,一个是疯疯癫癫,忽悲忽喜。不知人间猴年马月、人情物理。想来这家的主人要操碎了心吧?不然,连一头黑发也要愁成白发了。 这等痴痴地想着,连十一嫣叫他的名字,也似没听见。直至那轮椅撵过来撞他。三七方蓦地回过心思。看十一嫣,见把他逮个着,脸上坏笑起来。看楼上,那尖叫的十一红不知何时被张姨劝入屋内了。三七陪着十一嫣进到书房。 整个别墅突然地沉寂下来。 书房里,十一嫣第一次敞开心扉。三七从她嘴里知道,原来那十一红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从小在远离人群的一幢别墅里长大,迷上了一种叫做红血蓝的鸽子。十一红跟家人联络,从不用电话,鸿雁往来就靠一只极通人性的红血蓝。 那时家里人人宠她,拗不过她性子,自然事事依她了。越发养成野丫头的性子,脾气刁蛮,桀骜不驯。偏偏别墅盖在四周没有人烟的深山密林里,因此,这红血蓝倒也派上大用场的。 秋十一红二十二岁那年大学毕业,爱上了一个早有家室的房地产商人,叫华哥的。两人利用红血蓝交换着温存缠绵的消息。 十一红这女子,果然是爱起人来连性命也可以不要了。她通过父亲的关系从一家银行帮这华哥贷款成功。那华哥和十一红从此就海誓山盟起来,赌誓说等楼盘卖了,就跟老婆离,离了便娶十一红。两人打得火热,热到把她肚子搞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华哥老婆原来不是等闲之辈,发现男人私情,使了一个有力的手段,逼勒男人就范。于一个清晨,把那脚上带着十一红信笺的红血蓝鸽生生捉住,当场掐死。从此,她再也见不到华哥一面,断了音讯。事事自由他老婆出面。十一红满世界找不着人,精神垮掉了#183;#183;#183;#183;#183;#183; 原来又是一桩人间孽债呢。听得三七只是叹气。看十一嫣,沉溺于姐姐辛酸故事的那尤怨神态,足可看出这姐妹两个是这样惺惺相惜。 笼里的鸽子突地急躁起来,只顾瞎蹦达。菊三七猛醒地,直眼去看十一嫣腕上手表,吓一跳,八点钟了!三七慌忙地提起笼子,拔腿就走。突地掉转头,看着她说:“秋小姐,我知道你要训练这红血蓝什么意图了。你要用这红血蓝去唤醒她。对不?”笑起来。十一嫣也一莞尔,嫩声地骂:“多嘴多舌的!没人说你是傻子!”三七不笑了,说:“我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要把鸽子训练出来。”走到门口,嘴里补一句:“我去也。”飘飘地走到里面搭电梯,上楼去了。十一嫣望着门口苦笑,然后埋头书中。 菊三七上到三楼阳台,发现天上落起哗哗的雨来了。神思一荡,怪呢,刚刚还风和日丽的。怎的下起雨来?不由地呆愣起来,望着这秋风乍起,秋雨沙沙。一种孤儿的愁袭上心头。只觉双脚便似金黄的稻穗样沉甸甸的,迈起来吃力。 菊三七把红血蓝捉到事先安装的喂食笼里。笼里的鸽子十分地急躁不安,跳着头四下打量。三七下楼打来水,把笼前的竹筒水槽倒满。看着这鸽子实在渴,笼子里伸出一颗头大喝起水来。喝完水,三七吹声口哨,开始喂料,故意只让吃个半饱。最后他上了一道保健砂。这鸽子初来乍到,因此十分警惕,生怕遭人暗算。吃一口便看一眼四周动静。十分担心的样子。 抬头看看雨小了,飘着蒙蒙细雨。望远山一片白雾笼罩,那清丽干净世界,看着十分洗眼。一回头,原来那十一嫣也上楼来了。轮椅向着阳台,看着那鸽子笑呢。 三七问:“你上来干什么?” 那十一嫣学他一句:“我上来干什么?” 三七见她仍穿着干姐婵的无袖上衣,便戏道:“怕是你恋上我干姐婵了吧?”嘿嘿地笑。 那十一嫣气起来,直声骂:“菊三七,你说话小心点!我怎么恋上你干姐婵了?你有什么证据!说!”看她脸上,桃花般晕红起来,气坏了。三七情知得罪。忙堆下笑,赔礼道歉:“对不起,跟你开个玩笑。” 十一嫣不依不饶,说:“这种事也开得玩笑?!以后,见了我,少来这一套!” 三七诺诺连声。十分尴尬,乱着要放鸽子。 “三七。”突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他恍惚是香香到了。把眼四下去看,除了十一嫣,白不见人。三七不信地问:“是你叫我么?”十一嫣说:“放屁!不是我是谁。” “刚刚你凶巴巴的,这会子又甜腻腻。不懂。女人变起来比兔子腿还快呢。” “快你个鬼!我问你,你,干姐老家哪里人呀?” “她老人家么?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十一嫣扑哧一笑,道着她旧病了。笑笑地骂:“死鬼,只是跟我嚼蛆!不正经!你到底是说嘛。”这里两个人乱吵着,笼子里的鸽子见出口洞开,试探了一路。跳出来,突地一展翅膀,飞到栏杆上。三七看见时,那鸽子早忒儿一声,向空中飞去了。连忙咬指头,鼓腮地打呼哨,指望那鸽子听他一回话,飞回来。也好在十一嫣面前显摆一下的。却不料,那红血蓝根本不睬,望着农场方向,越飞越远。不一会儿,就变做一个小不点,最后,消失在朦胧的天地间。 气得菊三七跺脚。忙忙地要走人,嘴里说:“我的鸽子回巢上岗了。关于婵姐,下次告诉你!”一阵风地去了。丢下十一嫣在阳台上瞪眼。 第四十章 与红颜一起哭泣 菊三七驶着摩托,风一般刮到农场。走到巢里去看红血蓝脚脖上挂的身份证,果然是公鸽飞回来了。母鸽刚刚走下岗来,在坪地上望着三七。三七只让喝水,且不喂它。下午带上母鸽跑嫣园,只喂个半饱,然后放回来上岗。 这些日子却是凉快,刮很久的季风。菊三七得了天时地利,来回地在嫣园和农场两地跑。也不十分晒,不十分苦。正当收割庄稼的黄金季节,三七回到农场,赤着膊,和细细两口子一起在地里埋头干。他抡起镐头挖那种很深的垅沟,把许多的肥料埋进去,添枝加叶。然后埋得严实。来年庄稼果树种下去,一定长个贼好。 遍地昏黑的夜里,三七喝得半醉,酸腰软腿地,摸回房里,往床上一倒。全身寂寞起来。猛想香香的好。窗外电闪雷鸣,哗哗地下雷雨。不住地有巨雷潜到屋顶上,猛地炸响,把他魂儿都吓跑了。看到镜子里,一个人形单影只,他就受不了。那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打开门扯脖地看,天上繁星密布,屋檐下却还在滴水呢。闻得溪流淙淙,虫声聒耳。那夜族得了一场雨,都很快活似的。就如三七抱着香香时,也是神仙般快活无比的。 仓库的另一头,两只猫正交配得好。很响地叫春。想起母亲在时,每遇到两猫夜里打架嘶叫,母亲总要过来郑重交代,不许他出去。看猫打架的男人,一生会不吉利呢。母亲这样说,三七知道是迷信,母亲借它来寄托舐犊之情。三七感觉得到。 猛地转身,去到屋里打手机。打通了。香香那边接住,却不说话。足足有几分钟,电话里沉默着,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三七的灵魂**裸地向香香推去。在推来送往中,他看到香香受伤的模样了。终于沉不住气,苦着脸说:“香姐,我想你!”香香气冲冲回答:“菊三七,少来这一套。我不会上你当了。”一句话把三七搞得晕头转向,香香好似变了一个人。 “香,我把那回的话收回,不行吗?我我对不起你!” “哟哟,你不烦我了么?”刺刺地挖苦一句,拉长调门说:“一个惹人烦的老女人。不是一般的烦,而是好烦。你干脆不理也罢。我为你不值呢!” “姐,那都是无心的话,你何苦那么在意?!”三七都快哽咽起来了。好没出息,动不动就哭鼻子。心里恨起来。 “去你的!我才不在意呢。把我当什么人了。”她的话越发地冰冷,三七身上打起颤来。 “我想知道你干嘛不理我了?” “我干嘛要理你呀?我和你非亲非故。” 三七闭嘴。突地怪叫一声,大撒把地哭起来。引得那头的香香也忍不住落泪,鼻子里抽抽的。一改生硬口气,吐气如兰地劝:“你还是不是男人呀?哪有像你这样哭的。没出息!”说着,眼泪又流了一串。三七仍旧哭,说:“香香,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 一刹那,两人又都无语了。三七情绪平息下来。无力地说:“香,我病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打个激凌,心口猛地作痛。不信地喊:“你病了?!鬼,怎么不早说!”口气一停,扬声吩咐:“三七,我马上过来!你放梯子等我!”挂了手机,三七洗了一把脸,攀上墙头等她。黑地里,农场的大狗识得是三七,因此也不多吠。有两只一声不吭地踱过来陪着。 许久,她的车驶来了。车灯在黑暗的地方照得老远。前边停了,女人大步跑过墙角来。爬上梯子,边叫名字:“三七,三七,你病得很厉害么?”爬上来,两人抱到一起,难解难分。女人的手就来探他额头,看是否烧得重。三七二话不说,找到女人的嘴唇咬起来。一阵喘息。女人逃开嘴,说:“你没病呀。哼,你骗我!”说着,猛地一推,三七坐着墙上,突地失重,眼看滚落柴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香香快手一拉,拉住了。 “我没骗你呀?我现在病得好重。” “你得的什么病好重?” “我得了想你的病。” 香香把手去他面上掐肉,撒娇地道:“一百年不理你才好呢。” 走到房里,灭了灯。三七奔出来,把黑地里站着的香香揽腰一抱。进屋,把她扔到床上,女人嘤咛一声,不胜娇弱。三七急不可耐地说一句:“我要你!”扑上去,滚作一团。香香嘴里发出娇嫩的喘声:“三七,真是馋猫呢。”把三七嘴按到胸口,粉颈生生地扯起来,都醉了。 累了,抱在一起休息。门外,突地听见兰场主叫三七:“三七,是香香在你这里吧。你出来!” 三七大惊,不知如何应对。香香忙忙地溜下床。急得团团转。细声交代:“三七,你千万不能说出是我。”三七应声。拉拉香香的手握了一下。黑地里走出去,一束手提灯的亮光射进来。照着三七,三七躲着光,说:“兰叔,不是香香。是我相好。” “我怎么听见是香香说话?” 三七尴尬地只是陪笑。说:“兰叔一定听错了” “是吗?那你们忙,明天你把她留下来好好招待,在这里吃顿饭。啊。” 望着那硕大的身躯一点点远去。菊三七出了一身冷汗。 第四十一章 誓死不嫁 侵晨,后花园里,那墙头的牵牛花从雨后怒放着。雏菊也不甘落后,一朵一朵昂首挺胸。朝阳升起来,把一抹红晕笼罩着花园里的花。芬芳醉人。秋十一嫣绝早地起来了,手里握着一卷书。轮椅上坐着,望着花露走神。看那花丛中,她分明看到了婵的倩影。整夜整夜,都是那婵携着莺朋燕友,在她眼前嬉戏打闹,闹得十一嫣心神不宁。因此一夜坏了睡,这会子坐在轮椅上眼皮便打架了。婵的一笑一颦依是摆脱不去。 纹丝不动坐着,想着不该想的人。那个女人身上,望去历尽沧桑。对于人世,一切纷纷扰扰,皆能淡定处之。这个外省来的女人表面微澜不惊,内里如火如荼,却也在潮涨潮落,暗地里骚动着。她总有一样微观世界的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但到底是什么,连她也琢磨不透。罢,罢,何必自讨苦吃。 轮椅猛地倒转过去,向着后花园那月亮门。突地睁大眼,就见三四个大块头的男人,不知何时,屏声敛气地站在那里。看自己举手投足。为首的秃顶男人把手朝后挥挥,后面两个汉子一弯腰,退得不见了。 十一嫣叫声:“爸爸。”面上打迭起一个酒窝来,把双眸笑得弯了。男人腆着啤酒肚子,鸭步走前去。堆笑地说:“嫣儿,乖乖,真像你爸,每天早起。”打个哈哈。推起轮椅来,向花丛中侵去。这秃顶男人头上,乍看留着一圈黑发。其实那是染的。看脸上便一目了然了。额上,条条地沟壑躺着。嘴角笑纹也不可救药地深陷下去。两眼吊着软团团的眼袋。猛地咳嗽起来。居然经久不息。十一嫣担心地说:“爸爸,你咳得好厉害呢。有没有吃药?钱是挣不完的,您不要太拼命才是。”男人把大手摆着,说:“老毛病犯了。一会就好。前段潮洲分公司出了一个岔子,我亲自赶去方了却纠纷。”说着,叹起气来。十一嫣问:“爸爸,遇到新的难题了?” 秋父浓密的眉毛突地抬起,看一眼日头。点头地说:“嫣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一生无儿,只有你们两个女儿。爸爸视作心肝宝贝。你姐姐至今神志不清,生涯不幸。你呢,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嫁了。生个一女半崽,也好有人继承家业嘛。” 十一嫣嘟起嘴来,不依地道:“我不嘛!我要一辈子陪在爸爸身边。” 秋父苦笑一下,说:“瞧瞧,嫣儿也犯糊涂。谁家的女儿不嫁人呀。” 十一嫣说:“我讨厌男人,男人脏!” 秋父把面一沉,说:“嫣儿,不许乱弹琴!”竟生气了,嘴里“哼”一声,丢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我专门抽出十天半月,帮你物色一个女婿!”拂袖地去了。 十一嫣在花园里抹泪。把泪眼瞪着,盯盯地看花。那花丛里,婵又出现了。 心乱地抬头,猛地看见菊三七,提着笼子。以为又是幻影,把眼眨着。问:“你是菊三七么?” 眼前的人一笑,问:“秋小姐不认得我了?怪事。”不信地盯着看。十一嫣也盯盯地看,果真是菊三七,苦笑起来。 菊三七和她一起笑起来。笑着提笼子上楼。照兰场主的说法,再过两日,红血蓝就会自己从农场飞到嫣园别墅来了。它们将意识到:只有远方的嫣园,才会有人送上美食。 三七把鸽子捉到喂食笼子里。转身下去换水。猛地见十一嫣也跟上楼来了,向着阳台抹泪呢。三七关切地问:“秋小姐,你怎么了?我又没有欺负你。” 女子捂住一张沉鱼落雁般脸庞儿,泪眼花花,说:“还说呢,我不是小姐!我大你几岁,你叫我秋姐吧。” “秋姐。” “三七,你过来!”十一嫣恳求地叫他,他就挪步过去。 “从这里拐进去,是我睡房。你抱我进房去。” 三七迟疑,结巴地说:“这个,我去喊张姨。” 十一嫣碎道:“叫你抱你就抱!装什么正经嘛。” 菊三七下楼洗了手,跌脚上来。从轮椅上抱起十一嫣。轻飘飘的一个女子。第一次和她这样亲密,三七耳朵热起来。她小鸟依人地把头伏到肩上。先是试探了一下,发现这个肩膀安全。就不管不顾地靠上去了。进到十一嫣的卧房,就见卧房里阔大。一架大屏幕的背投彩电特别地抢眼,四壁刷得雪亮,都贴着丰乳肥臀的健美女子,清一色的红粉佳人。没有一张是男的。滑亮的红木家俱一律矮脚,宽大的梳妆台也只有轮椅的高度。除了女人都用的化妆品齐齐地放着,上面还堆着一卷一卷的书籍。书架、沙发、茶几,甚至床头,到处是一本本的。房子里书香弥漫。 菊三七走到双人用的席梦思床上,弯腰放她下来。不想那十一嫣猛地搂住他颈脖,呜咽地哭起来。一股大力逼得三七往床上一坐。他睁着眼,不知如何是好。不明白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为何如此大恸! 十一嫣乌发蓬乱,盖了菊三七一头一脸。伏在他怀里大放悲声。闻得洗发露的香味。 “三七,我爸逼着我嫁人。你可要帮帮我!” 菊三七一张脸刷地红了。惭愧地说:“秋姐,我一个土鳖,能帮你富家千金什么忙呀?”羞愧难当,又说:“你先说说。我帮得上,一定帮!” 停了哭声,从三七怀里分离出来。拿纸巾擦着脸,盯着他看,说:“我要你假装我男友!” 脑子里嗡嗡作响,假装男友这个概念,三七生平头一次听说。慌得一蹦,身子弹起来。一口拒绝:“这可不行!” 十一嫣大眼瞪他,瞪得三七一双眼没地方逃。恨道:“你们这等臭男人,真不够意思!当初人家是怎么帮你的?现人家有困难了,躲得比土拨鼠快!” 菊三七分辨道:“不是一回事嘛。我是怕降了你的身份。再说若是我女友香香知道了也不是个事。也罢,我帮!不行么?”堆起笑来,样子憨憨的。又说:“你你不要这样瞪着我!”瞪得他心里发毛。 女子扑哧地笑。三七不放心,补一句:“你要帮我保密。一旦香香误会了我,她会把我撕成碎块的。” 白着眼,说:“你放心吧。不会坏了你两个好事。我看你魂都被香香摄走了,开口闭口离不了香香。”坏笑着,拉他坐下,说:“你我一定要装出点样子来。你先吻我一个!”送上脸来,那里一抹红晕。三七迟疑地在脸上碰一下。那十一嫣猛地把他嘴一抢,盖上去,霸道地热吻起来。 第四十四章 同性之爱 落地长窗那里,一阵秋风刮起,把淡着色大花窗帘荡漾着。十一嫣胸部两团把他贴得烧灼,意乱情迷。猛地一推,头也不回,奔到阳台上换气,清冷的秋风一吹,脑子清醒了。那十一嫣倒在床头,万分懊恼,痴迷地作呆起来。突然千恨万恨,蛮口地喊:“菊三七,你给我滚回来!” 阳台上,菊三七打一个哆嗦。等鸽子吃过了保健砂,立刻把它赶出来,不让在嫣园睡觉。那红血蓝见这里没有打盹的地方,扑地飞上楼顶,停了,把眼四下溜了溜。展开双翅,飞向蓝天。回农场去了。 三七正要回屋,一低头,看见花园里秋十一红出现了。怪的是:今日她静若处子,却非平日浑模样。手里掐着两朵花儿,木偶一般。把鹅颈脖子长长地扯着,望着那红血蓝远走高飞,像是依依不舍。三七不忍打搅她清静,掉头地进屋。看见十一嫣倒在床头,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三七弯腰,把指头去鼻前探她呼吸。不想鼻子上面的眼睛猛地大睁,吓得他逃不赢。她的嘴巴动了,一字一字地说:“三七,我比任何人都寂寞。寂寞,你懂吗?” 三七吃出她话里悲凉的滋味。点头地说:“我懂。” 突地坐起,捉住他一只手,湿着眼说:“残疾人真有那么可怕吗?以后,你能不能待我热情一点?” “怎么样才算得上热情呢?” 翻起眼白,去看天花板那稀奇古怪的吊灯,手指一根一根曲下去。边想边说:“怎么样才算热情。就是我出事时,你要把我的事当作是你自己的事。” “把你的事当作我自己的事?”三七学了一句,是解非解地点头。算是答应了。 还在苦想呢,十一嫣发话了:“三七,这里我受不了了。坐牢一般。今天我跟你走。你带我去你干姐那儿!” 三七瞪大眼,问:“你一个人?” 咬牙,乞求地望着三七。谁知三七答得干脆:“行!”觑个空子,叭地一响,面上就有一双红唇来吻住。格格地笑着。菊三七帮她找到单拐,让她拿着。依从地抱她下楼。嫣园的张姨平日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因此走得无牵无挂。十一嫣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三七,她渴望有个人亲近。细皮嫩肉的脸已伏到三七肩上了。细颈和肩上那段滑着喉节的脖子熨贴地交缠一起了,眼睛闭上了。这一切恍然若梦。尽管这男友是冒牌的,可她不愿醒来。 三七也不多想,趁着四下没人,悄悄地把十一嫣放上摩托后座。跨上去,让她搂紧了腰部。轰隆地离了嫣园。 迎着呼呼的风,她把脸去这男人的背上揉搓着,一片地温暖如春。心里一直地盘算:过两日她要菊三七做那件事。他会不会答应呢?这个菊三七,是吃软不吃硬,还是吃硬不吃软? 理他呢,到时随机应变就是了。 因事先手机招呼过,婵早早地便候在楼下。望着三七两个,妩媚地笑。抱上楼,把十一嫣红木沙发上安顿好。蓦地看见十一嫣脸上一片桃红,羞涩的样子。三七纳闷不解,只装不知。端出各样时鲜水果来。 三七说:“婵姐,她要在你这里住几天呢。”十一嫣把脸捂住。 “哟,求之不得呢。夜里睡觉我就不用守空床了。”婵笑笑地答应。 “姐,会不会打乱了你清静呀?”十一嫣妖娆地露出红脸来。 婵说:“不会的。你们嫣园最近常光顾我的超市,做了我大笔的生意。感激不尽呢。” 十一嫣睁着两眸,盯盯地看住婵不放,眼也不眨。那里闪烁着意乱情迷的东西。见盯得不像话了,猛醒地说:“噢,我跟嫣园一帮人过招呼的。以后采购一律上姐的超市来。”见婵仍穿着送她的柠黄色无袖套衫,嫣然地笑。婵上下望一眼自己胸脯,问:“你笑什么呢?” “姐,你胸大,穿着这套衣服好性感呢。” 听得婵面红耳赤,呸一声,说:“去你的,越发说出好的来了!”娇嗔地白一眼:“三七在这里。” 三七忙忙地站起,浑话说:“我什么都没听见!”冲着两个女人一笑,下楼去了。 三七驱车上路,心里嘀咕着,十一嫣和婵之间,十准会发生点什么。这两个女人生涯里,有太多雷同之处。两个都是自幼地从单亲家庭里长大。看她们一举一动,好似从不指望从男人身上得到温暖。婵的心地里,早早便对婚姻绝望了。十一嫣呢,似乎更多从当年的繁华落尽中,看穿了一类男人的本质。何况她亲姐十一红也几乎是毁在一个男人手里的。她也是一个对男人绝望了的女子。即使是顶顶诱人的赌注,她们也不愿大咧咧地下赌了。毕竟,青春不等人,花容月貌转瞬化为乌有。何不趁着春暖花开,去那等没有阳光照耀的石头缝里,爱一场呢? 第四十五章 危险旅途 那日婆婆三不知地走来,找了个借口,生生地把儿子满满拖走。带到广东过日去了。凭她日思夜想,乖儿子已不在身边。便是茶饭不思,想到海枯石烂,终究是一场空。倒不如放开胸怀,替自己着想呢。如今,有个同病相怜的姐妹到来,两个无话不谈。耳鬓厮磨之间,灵魂开始颤栗,心灵早已私通。一时也解了日夜纠缠着的寂寞。孤家寡人的生涯,总算有了一点味道。 窗外,秋风刮起,把大花窗帘鼓得胀起,扑地又瘪了。大颗的雨点砸落,哗哗地响。婵扭着臀去关窗。回头地看见十一嫣眼里落泪,一错愕,发现这个女子真是水一样呢。揽到怀里,抱着她。问:“好妹妹,你怎么了?”大声地哭,紧紧地搂着。红颜相偎地,婵从另一个女子身上,看清生涯的千辛万苦,不免地陪起泪来。四只眼都哭得红红的。 “姐,我爸逼着我嫁人。怎么办呀?” 婵苦笑地问:“你真的不想嫁人吗?” “我讨厌男人,嫁给你还差不多!” 婵一口啐道:“瞎说!你爸干嘛逼你?” “他指望我生个一女半崽,好传他衣钵呢。”一停,双眼一亮,喊起来:“姐,我不嫁人,一样可以生个儿子呀!” “嗯,这倒不失为上策,可你有可靠的人选吗?”盯着她看,见十一嫣微笑不语。 婵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多嘴。削了一个苹果给她吃。 当晚,婵开车回镇上小家住去。留十一嫣住市区的房子。菊三七听她吩咐,从嫣园拿了十一嫣要的东西,急急地赶来。看见那十一嫣睡在床上,乌发蓬乱,喊她,不应。菊三七把东西放到床头,转身欲走。不妨一只细嫩的手伸出来,捉住手肘不让走。回头地看,看见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猛地抱住三七,哭着说:“三七,不要走!我好怕!”梨花带雨地哭。把三七心都哭软了,一片伤感,替生涯发愁。 “你陪我一晚!”说着又哭,那楚楚可怜样儿,三七便是铁石心肠,也是不忍拒绝了。 “好的,我就陪你说说话吧。”三七眼也湿湿的,想起她的好来,神思一荡,觉得有义务替她分担点什么。眼前突地一暗,看见眼前漆黑一团。原来三不知地灯灭了。正纳闷儿,猛地被人一推,三七仰面倒了。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扑过来,把他压住,搂得脖子紧紧的。黑暗中的女子声音发颤,说:“三七,就一次,一次!”吐气如兰,吻得三七透不过气。不知怎的,三七没有抗拒。只觉大脑迷糊糊的,把红尘俗世一古脑儿抛去九霄云外了。云里雾里,飘飘然地,心思动了。烧灼起来,意乱情迷。 十一嫣很紧张,汗水直流。当最初的疼痛过去,她知道她成功了。 漆黑的房子里,蓦地沉寂。望着床上一段雪白朦胧的身体。三七脸部一瘪,怪叫地哭起来。抽自己嘴巴,乱着说:“秋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王八蛋!”哭着,那段身体依偎上来,摸着头说:“乖,别哭!你不是。王八蛋的是我!”刹那间,好像变了一个人。真真切切变了,她变成一个女人了。连声音也分外地甜了。黑暗中,女人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来。 菊三七驾着摩托,在黑暗的山道上狂奔。天上下着小雨,雨丝扑上脸来,冷冷的。撵上一个小坡时,路边停的一辆大卡车突地车灯大亮,轰隆地发动起来,生生把一条路拦了。三七猛地刹车,气得大喊:“喂,这条路是你家的?让开!”好一会不见动静,只见卡车上射过来一束手提灯光,刺得三七睁不开眼,把手躲着,气得大骂:“他娘的,瞎照什么?难不成是火星上蹦出来的,没见过人?”突地,前面车门大开,跳下两个壮汉来。手里操着棍子,蹬蹬地冲前,二话不说,拖倒三七便打。一顿乱棍雨点般落下来。痛得菊三七满地打滚。嘴里叫屈:“你们是哪一路的?挡了老子路,还有理打人!没天理了!”大喊起来:“救命啊!混乱中掏出手机,刚要拨号。不妨一只大手把手机一夺。只听一声:“捆起来!”果然有一条麻绳来缠人。又听得一声:“塞住嘴!”一团什么东西扑地塞到嘴里,三七再作声不得。那声音好生耳熟,三七只是记不起是谁来。 几个人把三七五花大绑,抬上驾驶室后座。拿一条麻袋遮得密实。摩托也被这起人搬上卡车。后来拉到一个地方,便宜卖了。 几张嘴都兴奋地庆贺起来,个个笑逐颜开。关了车门,轰隆地离了现场。转身拐上国道,往南驶去。 副座上那男的,眼里闪起绿光,阴笑地一呸,道:“妈的!臭小子,这次落到我们手里,老子不让他掉几斤肉,解不得气!” 另一个人附和说:“你说说看,怎么个整法?” “哈,整人还不容易?老子办法一箩一箩呢。这一路上只让喝水,等饿得到火候了,给馊饭吃。就当喂狗吧?然后关他十天半月,叫这小子面壁思过。怎么样?” “嘿嘿,真有你的!这小子一时半会是脱不得身了。不过,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别要露马脚出来。” 两个粗人计议一番,洋洋得意。一个握着方向盘,把一辆十二**卡车开得贼快。一个架起二郎腿,尖着嘴,吹起了曲儿。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六章 幽禁岁月 不经意地一瞥,看见风在窗口叹息。一缕绿光贼性,把一具粉骷髅亮到跟前,魂飞云外了。菊三七猛地醒来,黑地里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麻袋子里。头颅露出来,搭在冰凉的地板上。转头看不清四下里,估摸着是一间房子。三七稍一挪动,那麻袋便刮刮地响起来。突地鼻子里闻到花的清香。神思荡回来,原来自己是枕花而睡的。那花也不知是什么花,花束上有刺。那叶子刺刺的,亲到脸上害痒。他嘴里仍是塞着一团布。欲喊喊不出,想逃走不动。 快被那帮人整得饿死了。脑子里思念着水。那是活像女人的嘴一样甜的水啊!思念着红烧肉、烤鸭还有油淋的炒青菜。从前他不缺吃不少穿,从没想过大米饭的珍贵。成心吃剩,糟蹋起来一点不心疼。气恨恨起来。 他思念着香香。香香真是个红唇细腰、柔情似水的女人呐。打开记忆的阀门,回想那种弥漫着干晒草香和粉红花香的夜幕里,香香摸黑地前来。就如花一般大撒把地怒放开来。那都是一些盛开的夜晚呢。盛开的女人把嘴给他,把胸口的尤物给他,给他冰肌雪肤,给他爱情给他眼泪,给他一颗芳心。给他最终的相思。 香香,我菊三七之所以投胎人世,原来是为了和你相遇! 菊三七才把险恶处境抛去脑后,突听得钥匙插孔的声音,房门打了开来。灯亮了!菊三七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原来这里是两室套房。自个就被人当货物样扔在里间房里。借着一块越轨的三角形的灯光,他斜眼地瞥见里间堆满了什么货物。到底什么货色,一时也看不清。正当把眼四下溜着,地板上一个漆黑的人影泥鳅一样钻了进来。接着就见门口叉腰立着一个男人,定睛一瞧,那不是娶不成细细的林林么? 林林睁红眼看了一会黑地里,见人还在就松口气。走过去踢了两脚,踢中腰眼,疼得菊三七叫都叫不出来。回头喊声;“细细,拿水来!”很快就见地板上倒影出一个胸脯庞大的女人,在门口闪了一下缩回去了。林林接了矿泉水,把身子一弓,扯掉三七嘴里一团布,未等他喘气,利索地把瓶口往嘴里一插,就觉一股甘泉汩汩地直奔喉咙。大口地喝。没喝够瓶子就被拔走,刚要张嘴大喊。就见一团布牢牢地塞进来。菊三七只有瞪眼踢腾的份了。 未恍过神,见那林林歪着一张嘴,把瓶子地下一扔,响了一下。捋起袖子来。嘴里臭骂:“狗娘养的!就你这小样嚣张什么啊!如今也落到我的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把双膝一弯,大手来抓三七衣领,揪起来。揪得菊三七咳嗽不止。扬起巴掌,照准了脸,啪啪,左右开弓,去三七脸上掴了一连串的耳刮子。把巴掌都掴得生痛起来。见菊三七嘴角流血,这才罢手。猛地弹起,一脚踩到俘虏胸上,还要一顿海骂。 不想那边带回的女人嗲声嗲气地叫他了:“老公,你快来呀!我要你喂我。”探过头去看那边床上,见女人一丝不着,横陈床上星眼微欠、如蛇扭动。看得林林口水直流,也顾不得整人了。一跌脚地走过去,也不关灯,按住女人便干起来。传来很响地**声。 菊三七万万没想到,那日农场的抢婚事件中,竟给他结下了仇人。如今三不知落到仇人手里,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了。想起自己命苦。突觉那花的清香再一次幽幽地飘到鼻子里来。睁眼看地上,原来散乱着一些红玫瑰!花束上的叶子还是绿的。三七眼里一亮,挪动脸颊,拱了拱那扔弃的花儿。当繁华落尽,一个人最终的下场是否像这红玫瑰一样呢?猛地又想起香香来,眼里不由地也落下泪来了。 房子里突地寂然了,传来说话声。女人悠悠地埋怨:“哼!雷声大雨点小,老是给人家喂个半饱,没劲死了!”把腰一滚,去林林脸上掐肉。林林说:“别闹了,我要好好收拾一下那老家带来的杂种。”见穿衣服,女人也一屁股坐起套上一件睡袍。跟上去,嘴里嫩声说:“哪里来的杂种呀!我陪你玩玩。”把长身段贴到林林背后,圆着双眼去觑地上的人。 “狗娘养的,就是这个人坏了我终身大事!”骂着,走过去照准麻袋又踢了两脚。女人自告奋勇,说:“老公,你也累了。我来帮你解气!”依前次样,把三七生生揪起,啪啪,又是顿左右开弓。乐得男人嘿嘿地阴笑。说:“鄙视他!”女人一听不解,掉头地问:“怎么个鄙视法?”林林不耐烦道:“哎哟,你这娘们真笨,赏他唾沫啊!”女人依允,朝三七脸上,呸呸地吐起唾沫来。 突地把高跟鞋踏到菊三七胸上去,把布扯下来。厉声说:“叫姑奶奶,饶了你!”良久,见地下的人不吭气。又来一遍:“只要你求我,喊一声姑奶奶,我有本事叫他放了你!”不想那菊三七瞪着一双眼,死活不叫。气得女人把布塞回去,站起来一边臭骂一边乱踢。羸得林林一迭声表扬。推开她,劝着吩咐:“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明儿再来耍猴!”拖起麻袋,往那货物堆里一摔,菊三七便不醒人事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七章 救命的乳汁 像漫天的雪崩当头压下,像得意洋洋时车子猛地翻到沟里,像与人偷情时当场被捉,菊三七惶恐地睁眼。看到了一片很亮的晨曦,从窗子那边伸过来。一头一脸的水,那水是冰棍一样的冷。沿着脖子流向胸口,蚯蚓也似往下,爬到肚皮上,最后向私处漫步。那被林林改名做细细的大奶女人眼里一亮,眉毛飞扬一下。叫起来:“老公,你运的货醒过来了!” 原来,这个女人一直用嘴往自己脸上喷雾。三不知就活过来了。死了一夜,突地醒来,浑不知身在何处。当神思荡回来,三七第一个想到的是香香。 真是饿呵。多久没好好地吃一顿了?从没有这样饥寒交迫过。菊三七原本结实的**慢慢地干缩下去。他原本丰润的双颊已经瘪下去。颧骨突出来。他睁着失神的眼睛,仰望着这个穿一袭乌溜溜吊带连衣裙的女人,眼神那么地无助。女人恰好也盯着地下的人,一刹那,那邪里邪气的深水眸子里竟闪过一丝母性的光辉。她身上,弥漫着三七熟悉的奶腥味。 门口突地脚步响,传来一声应答:“细细你看好他,我出去办点事。”女人把肉肉的脖子扯长了,伸出去喊;“老公,你快点啊。我好怕!”说话时那个男人早走得远了。这女人侧耳听了一会,听见男人真的远去。突地在屋子里一阵碎步小跑起来。地板滑,到门口时害她打个趄趔。听见房门怦地关上了。女人回来了。 菊三七正斜着一双眼,无助地觑着地下散乱的红玫瑰。那红玫瑰,早已失去了华丽的外表,一点点地蔫了。女人展开湿毛巾,去三七脸上擦拭。原来,她给他洗脸呢!昨晚她那等的狠毒,她一只高跟鞋踩到自己身上时,他那种痛,不是**的痛。而是灵魂在哭喊。他不能承认一个女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呢? 今天她竟给自己洗脸了。她一手托起他的头,放在臂弯里,一手铺展着毛巾洗起脸来。那毛巾是温热的。三七猛地想起当年的母亲,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半抱着给自己洗脸的。 洗完脸,女人定定地看了看菊三七。像下了很大决心也似,突地搬动三七身子,转向暗处,把他的头抱到怀里。把嘴里的布取走,肩带裉下一只,捧出一只雪花花的硕乳来,扑地塞到三七嘴里。三七不知怎么回事,咬着不动。女人说话了:“看什么,没看过女人的奶啊!快吸啊!”面上闪过一丝含羞的笑影,补一句:“你快饿死了。”菊三七听明白,撮嘴吸起来,果然吸到了乳汁。那乳汁带着腥味,泉一样汩汩地喝下肚里。 喝着,菊三七心里一热,眼泪哗地就掉下来了。喉咙里哽咽地一片。女人哄孩子也似,一摇一晃地哄他:“别哭,啊,会有办法的。”外面的门突地怦怦巨响起来。林林回来了!吓得女人丢下三七,把**一藏,极快地去嘴里塞上一团布。地上跳起来,定定神,捂住胸口喘匀了气,碎步出去开门。立刻听见那个男人在说话:“你把杂种弄醒了么?”女人应着, 一阵风地走来,抓小鸡一样,把三七拖到亮处。手上打开一个饭盒。盛着白花花的大米饭,但仔细一瞧,那米饭都生着一层的白毛。登时发出一股熏人的馊味来。跟在身后的女人连忙捂住鼻子,干呕一声。林林嘿嘿地笑,回头地说:“老婆,这饭有味吧?”掉转头,呸一声说:“狗东西,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快来吃啊。”拿着一双筷子,见地上的人纹丝不动,看见嘴里那布塞得牢牢的。林林一只手扯下来,一边戏道:“老婆,这杂种真有福气,还要老子喂他饭吃。”说着,扒一筷子饭送到三七嘴边。那三七死活不张嘴,逃到一边去。 林林见进不去,急起来。喊:“细细,你来喂饭!妈的!”塞到细细手里,大手来扳三七下巴,指望把嘴张开来。见不济事,气得跳起来,冲出去转了一圈,没见手上拿什么,原来他想出法子来了。回来一把捏住三七鼻子,三七要呼吸,不然憋死了,只得把嘴张开来。林林见状哈哈大笑,指着一边发呆的细细,说:“喂饭呀,娘们!”女人迟疑不决,面上绽一个媚笑,嫩声说:“老公,哎呀,这个不好玩!就免了吧!” 林林把眼睁得红红的,怒道:“老娘们,你敢替他求情?!” 女人见劝不过,只得不情愿地蹲下肥腴身子,低着头把筷子在饭盒里搅动着,许久不下筷,嘴里说:“老公,劝你还是积点德吧。这么折腾对你没什么好处啊!”听了飞起一脚,踢中女人臀部,歪到地上。女人叫起来:“你个鬼,你打我!” “打你又怎么着,老娘们,我一月一月地包着你,你胳膊肘往外拐!” 女人地上爬起来,很响地拍着屁股。冷哼一声,跌脚走到外间卧房生气去了。这里林林见没了帮手,干脆亲自下手。一手捏着三七鼻子,见嘴老大地张开,立刻把饭倒下去。三七胸脯起伏着,呕着把饭都吐出来。林林不让吐,索性蛮横地把一个饭盒扑到三七嘴上,强着塞进嘴去。菊三七双眼牛一样鼓突起来,急促地干呕着。无助的头颅乱扭着。 见整得不像话了,这个男人才放下鼻子,扔了饭盒。长身站起来,踢了一脚,嘴里大骂:“狗东西,那滋味好么!等着吧,下回有更好的呢!哼!”拍着手,离了内室,愤愤地出去了。里面菊三七哇地大吐。 女人赶紧端水替他嗽口,把地上秽物清理干净。见林林一时不回来了。把门关上,小心翼翼,抱起三七重头地喂起奶来。这次挺顺手,等那林林提着早餐外面喊门时,早把三七喂了个饱。 那可是救命的乳汁啊。 第四十八章 致命的美丽错误 梧桐叶子在瞎撞,从落地长窗的玻璃上刮地一响,没了。扑嗒嗒的雨点从秋风里歪斜地飘来。这天猛地冷了。 秋风秋雨的愁,还有高海拔的寂寞,像色狼一样纠缠过来。十一嫣娴静地坐着轮椅上,向着玻璃长窗之外的秋天,支肘地沉吟。突地一股大风冲前,十一嫣打个冷颤,抱住胸脯。婵雇的小保姆叫小美的,颠着一对**跑过来关窗。冲着十一嫣绽个笑容,皓齿一闪,人就不见了。 这两日,她接二连三地拔菊三七手机,总找不到人。嫣园的张姨来电告诉,每天那双红血蓝鸽子都会分秒不差地飞到嫣园来。可就是见不到喂养鸽子的人。十一嫣替菊三七着想,可能是农场里杂务繁多,忙不过来。也可能是菊三七病在床上。 如此一想,十一嫣便把喂养鸽子一事派给张姨。 嫣园里,十一红每天能够亲眼目睹那失去的记忆中仅存的红血蓝,那遥远年代里传递佳音的红血蓝。颠狂的情绪渐渐地失去棱角,从此平静许多。大叫大闹、大打大摔的乱局面,在嫣园,也便骤然地少了,大有稍停迹象。十一嫣就筹划着,等姐姐跟一双鸽子混得面熟,她就托菊三七给姐姐写情书,以图唤醒神志不清的姐姐。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 最近,十一嫣依是住在婵的家里。白天,婵要出去看管自己的超市。笑容可掬,在商贾之间迎来送往。十一嫣则坐在轮椅上看书,把眼前的世界忘掉,把熟悉的愁抛开。有时,她一丝不苟地打着一件毛衣。那毛衣打给谁的呢?一时也没人知道。入夜了,姐妹相聚,欢声笑语不断,缠做一团,越发地亲密无间。一种羞于启齿的情愫同时间潜入两颗同病相怜的芳心里来,一进一退地试探、扭打,然后握手言欢。就跟小草一样一片一片地蔓延开来。那是源于扑腾腾的心跳引起的喜悦和兴奋,在一片一片地蔓延呢。 她们抱到一起,同枕共眠,狂热地接吻。这样的夜晚,秘不示人,是一种偷情般的痛快,也是一种愁闷的渲泻。 农场里,细细跟兰朝歌商定好,把结婚日期定在国庆节。现在,距国庆节说不远也远呢,婚事筹办也可慢条斯理地来。这个季节的细细和兰朝歌双双如鱼得水,一起向往着美好生活。这两搭档都不约而同地以为,菊三七这两日在嫣园住着呢。不然,也跟上回一样,便是到他干姐婵家里呆去了。因此也不放心上,一心一意扑到农场大大小小的杂务中不能自拔。很晚了,这双准夫妻才无语地依偎一起,说私房话,细数心跳。一边是结实的胸膛,一边是乳峰突起。对接一起,说不出的慰藉和安全。 香香呢,照旧神出鬼没,不以真面示三七。人还在她自称的上海。到底去上海忙些什么,唯有她自个知道了。 如此一来,老家这边,一片太平世界,竟无一人预见到,菊三七失踪了! 真是致命的美丽错误啊! 四十九章 讨债专业户 夜里,突听得窗外沙沙作响。原来天上洒下一阵雨来了。 黑暗中,菊三七大睁着眼,舌头伸出来,舔着干裂的嘴唇。他肚子瘪下去了,饿得睡不着觉。竖起耳来,听得门把响了一下。灯嘎地亮了。传来脚步声,那凌乱,那急促,估计进来不止一个人。又听一个男人低声一呸,不愤地骂起娘来。 原来,林林跟细细吵起来了。 地下的菊三七爬动着,探出头去看。一眼瞥见那林林睁红了眼,一头一脸地恶。一扬手,掴细细耳光。劈头一顿臭骂:“骚娘们!我的话你敢不听?!”一巴掌,掴得细细踉跄跌倒,一屁股跌到床上。捂嘴大哭。林林不耐地发威:“我的话,你听不听?!” 见女人只顾哭,大撒把一蹲屁股,贼大巴掌托起细细下巴,简慢地说:“你敢不听?不听你在东莞的妹妹甭想过好日子罗!你想想。” 僵持一会,细细猛地摔发,擦把眼泪。两眼空洞,神情木然地应声:“我听。”林林嘿嘿一笑,跳起来。拍手说:“这就对了嘛。乖娘们!我喜欢!”说完,像有急事缠身,面部一敛,抬脚就走。突地掉头,瞪了一眼菊三七。三七看见,立刻三不知地缩脖子。听见房门怦地一关,出去了。 房子里,女人床上一倒,蒙头大哭起来。 “大姐!” 菊三七喊。他喉咙发干。兼许长日子未曾开口。现在发现嗓子都变了,把他吓一跳。床上的人听见喊,突地纹丝不动,哭泣也跟着嘎然而止了。一骨碌坐起来,对着化妆镜照脸。拿粉扑在颊上用心地扑了扑,唇上抹了一回口红,用力一咬。向三七走来。蹲下身去,二话不说,揽起地下的人,放到膝上,喂他。三七也不推却,一副见奶就是娘的架势。他大口吸着。黑暗中女人的泪水落到三七脖子上,一滴一滴,很凉。 三七空出嘴来,神色凝重,许久才问:“大姐,他干嘛凶你。” “叫婧子姐。” “婧子姐。” 女人嘻嘻一笑,不语。继续哺乳。把三七喂饱了,女人就直叹气。悠悠地说:“那几个臭男人!不安好心,要你加入他们三人团。” “三人团?”三七纳闷。 “他们是一个讨债专业户。专门帮世上债主讨债的。和债主五五分成。他们想拉你下水。我反对。他就打我。” 三七骂一句:“这个恶人!会有报应的!” “他还要我想法子打动你,说服你入伙。这事不成,他们就对我妹妹下毒手。三七,我该怎么办?” 菊三七喝饱了,立时精神大振。他不暇思索,硬声地道:“婧子姐,你救了我。我要是坏了你事,那便是禽兽不如了。“黑暗中这个热血小伙眨了眨眼,停一下,补一句:“你别犯愁了。我答应你入伙!” 这个叫婧子的女人一阵窃喜,不信地道:“当真?你别哄我。” 菊三七哈哈一笑,道:“我这人一向是说话算数,言出必行。怎会哄你?” 婧子爱昵地摸摸他头,犯愁地道:“三七,如果你溜走了。我和我妹妹就算玩完啦。” “婧子姐,我不会溜的,放心吧!” 女人听了,喜得抱起三七,按到怀里。格格地笑起来。嘴里呢喃细语:“好三七,你真好。” 婧子手忙脚乱,替三七解了绑,把他从大麻袋里取出来。肥大的屁股一扭,跑去厨房里端出一盒快餐。 菊三七看见饭盒里那大红大紫的红烧肉,眼睛登时像狼一样发出绿光来,口水都流出来了。多久没像模像样地大吃一顿了。他一把夺过饭盒,撕开筷子,也不说话,猛扒起来。婧子见了暗地发笑,闪身去厨房热水。见三七吃完,便逼着去洗澡。拿出两个精装纸袋来。原来早备好了两套衣物。一套是内衣内裤,一套是男式秋装。三七接了。 待得卫生间的门一响,女人扭头去看,呆了。 里头走出一个英俊、新鲜的男人来,是菊三七! 菊三七见女人盯得不像话,冲她美美一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第五十章 误入歧途 菊三七一脚踏出门外,猛地打个冷战。一眼见昏黄的路灯下,一级一级的楼梯和栏杆在上下蜿蜒。他突地飞奔起来。他往上冲,不知跨越了多少个台阶,拐了几个弯儿。当他一头冲到楼顶的露天阳台时,早已喘做一团。头有点晕,这夜有点凉了。这夜还细雨蒙蒙,兀自在东莞城的上空飘荡着。 楼下房子里,婧子正对着穿衣镜前更衣。见无人,衣服都一件件脱了,在明镜前扭腰摆臀,顾影自怜。下身是一件黑底菊花的裤衩,两片大屁股拱起来。只觉胸口疯胀,想起湖南老家的宝贝儿子来。儿子才出生几个月,便被恶霸夫家生生夺走,不让婧子碰。如今她也是只身在东莞混的。每夜深人静,怀里空空,也只是枉自思念了。望着镜子里,那憔悴容颜,想起命苦二字,眼里酸涩地落下泪来。 听见房门的钥匙孔发出响动,婧子一擦眼泪,连忙穿裤子。林林进来了。陡眼见女人在镜前蹶着大屁股穿衣服,起了淫心。从后面一把搂住,衣服也不让穿了,拖倒床上。婧子不想干,满心气恼,哭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就不能干点别的,让你睡了多少次了,还不够!”林林抱住不放,也不顾女人夺手推他,抬脚踹他。只见两人在大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喘作一团。 婧子呜咽着,闭着双眼,泪水哗哗地往耳边流去,顺着后脖子落到床上。男人没两下就丢盔弃甲了。眼见肉色诱人,自己吃不消,这个鸟男人也是气恼不已。翻倒床上,很快睡着了。婧子穿了一件胭脂色长袖上衣,一条雪白裤子,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手拎头盔出门。关门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大床上睡得死猪样的男人,突地心生歹念,若能一刀阉了这个男人最好。但她知道她不会这样做。 跌脚爬上楼顶,看见菊三七在那仰起脸来,张开怀抱,迎着雨,迎着风。不由破涕笑了。从这小伙身上,她似乎看到了弟弟的影子。自从弟弟多年前给摩托轮子夺去一条腿,就只能柱着拐杖过活了。如今弟弟快三十岁了,还没娶上老婆。婧子的打算是自己受再多的委屈,也要努力挣钱,争取年内攒足那两万块钱,帮弟弟娶个女人。 眼神温柔起来,口里也温柔地叫:“三七,我以为你要跑哩。你吓坏我了。” 菊三七回头,笑笑地说:“婧子姐,你就是不信任我。” 女人嘻嘻地笑,拍他一下,说:“你都喝我奶了,我可以当你妈了哩。” 菊三七不好意思地搔起头皮来。皮着脸说:“那我叫你妈好了。” 女人把头盔一扬,推他一个踉跄,正色地说:“我才不要呢!我有这么老么?死鬼!” 两人下了楼,推出摩托来,望见那夜好深呵,街上,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但见霓虹乱闪,听见市声嗡嗡。形形色色的人,穿梭街上。真是说不尽的繁华。什么地方还飘来了肉香。婧子驾驶,三七坐后座,他疯狂地吸着这空气中荡漾的肉香味。婧子死活把头盔让给三七。三七不戴都不行。 在呼呼的风中,婧子的长发撩拨着菊三七的脸。这乌溜溜的长发,散发出洗发香波的好闻味道。从莞太路来到一个十分气派的广场。婧子告诉他这是东莞有名的文化广场。 穿过广场,转道往郊区驶来。 这次婧子带三七见老大去。念起老大二字,菊三七眼前便现出一个生猛的男人来。心中到底有些忐忑。淡淡丝雨依自无声无息地下着。看见车灯打出的光束里,映照出一片蠕动的毛毛雨来,像是回到了春天。 第五十一章 沉重的见面礼 菊三七突地喊停。 摩托果然停了。婧子跳下车,勾起指头理顺乱发,上前一摸菊三七的脸,笑笑地说:“三七,你不用怕。一切有我呢。” 菊三七突地伤感起来,面容沉郁,闷声地说:“婧子姐,我想打电话回家。” 婧子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手机来。望着菊三七,说:“你打吧。”递过去。三七不信地看着这个高大的女人,真是一个好女人呵。他好似呆住。等神思荡回来时,菊三七竟猛地一夺,迫不及待地拨号。他打给婵。听见婵姐的声音,他都快哭出来了。逼仄着嗓门说话:“婵姐,我是三七。” “三七,你死哪里去了?” 三七鼻子抽了一下,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在东莞。我想挣钱。” “你这个鬼,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就是不把我这个姐放眼里!” 不等三七回话,婵的话劈头盖脸地又来了:“你个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我和嫣都急死了!你一没文凭二没手艺三没熟人,你跑东莞不是找死么?快给我滚回来!” 菊三七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口吃地答一句:“姐,我在这里很好。找到工作了。”断一下,补上后面的:“你不用替我担心。你打电话去农场代我报个平安。”猛地盖上手机,神思恍惚。婧子见打完,几步开外踱回来,才伸出手来,听见手机响了。菊三七道:“是我姐的,不用接。”于是关机。二人上路。 细雨三不知地停了。道旁的树站在夜里。远处人家里,灯火辉煌。 在一个下坡路,摩托突地转向,拐上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路旁,一片浓荫,黑黢黢的,都不知栽着什么树。七拐八弯,来到一幢三层的小洋楼前。两条大黑狗从铁门里探出头,猛吠起来。婧子也不急,按喇叭。一盏路灯亮了 走出一条汉子来,这人居然打赤膊,只着一条牛仔。这人络腮胡子,剃光头。嘴里叼根烟。斜眼地问:“娘们,你把货带来了?”一摇一摇地走出大门来,一个大掌拍到三七背上。咧嘴讥笑地说:“嘿嘿,这么嫩!老大铁定看不上眼!” 婧子笑骂:“狗头,要你多嘴!我警告你哦,你可不敢欺负人家!小心要你的皮!”大撒把地下车,跳两下。望一眼房子,交代那叫狗头的:“他叫菊三七。你带他进房去,我收拾的那一间。”说着一路小跑,解内急去了。 那狗头又一个大掌拍到三七肩上,粗声道:“走罗,小兄弟”一摇一摇地走起来,看他一身横肉,在灯影里一动一动。看见肉臂上,还刺着好几只蝴蝶。 跟上二楼,进到一间敞开的房子里。房子里彩电、沙发、大衣柜什么的,一应俱全。菊三七来不及细瞧,那狗头突地回身,瞪圆牛眼,“啪啪”左右开弓,连抽菊三七两大耳刮子。 嘴里说:“送你见面礼!” 菊三七本能地倒退两步,捂住脸。懵了。脚跟还没站稳,那人抡起腿,一个秋风扫落叶架势,把菊三七绊倒地板上,按住就打。痛得菊三七缩做一团,无还手余地。 那人发话了:“你叫一声爷!饶了你!”说着打火点烟,一阵吞去吐雾。傲慢地斜着地下的三七看。见地下的人不吭声,气恼起来,拳打脚踢。 突听一声断喝:“狗头!住手!” 门口出现一个宽阔的矮个子。 狗头立起来,叫一声:“好哥,小弟先去他势。错了?”“刮”地一响,火机亮了,给好哥点燃一支烟。回身把地下的菊三七拖起来,推到沙发上。瞪着眼,硬声说:“叫好哥!” “好哥”菊三七闷闷地吐出两个字。一摸鼻子,手上都是血。 那好哥摆摆手,吩咐三七:“好了,没事了。你去洗洗。”说着一按遥控,坐下来开始看电视。菊三七散魂落魄,跌脚走出房子。他快撑不住了,他想杀人。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到底是大棒还是美酒。他们说的那位老大,到底是何等样人物? 忍着人生巨痛,菊三七一瘸一拐地撑下楼去。 他奇怪的是:每到一个楼梯口,都见得几盆盛开的金盏菊,摆在那里。那金盏菊,月亮黄的,活像一个个的盘子,在朦胧的壁灯下,争奇斗艳。好似在盼着人来瞧上一眼。 菊三七就睁大眼去瞧,瞧许久,看不见他想要的美。他伸出舌头来,舔舔嘴唇。很重的腥味。眼前一片瞭乱,但见人心险恶,心中老大不快。突地想起香香来。 “她从不担心我,她早把我忘了!”心中懊恨。犯了歹念,一弯腰,抓起一盆菊来,举过头顶,就要摔碎。突闻得楼下有人喊他。“菊三七,可别乱来!” 听见急促的脚步,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手中花已被一双手夺走,放归原位。看到两瓣拱起的臀。一只生嫩的手来拉他。 “好你三七,你哪怕拿我撒气。怎么敢动菊花呢?!你不要命了!”生气地瞪他一眼,拉他下楼。 “婧子姐,不说是一盆花么?可有奥妙?” 婧子听了嘻嘻一笑。猛地敛容,正色道:“奥妙?哼哼!奥妙大着呢。那可是老大最爱的花!”说着,双手捉住他双肩,按到壁上。盯盯的吩咐:“三七,我告诉你。这世界比林子大,什么鸟都有的。不见得人人都会对你好。像我,给你饭吃,给你奶喝。他们不见得会。三七,你担心点。” 菊三七点头地作答:“我知道了。” 婧子目光一落,突地惊问:“你腿怎么了?” 三七闪烁其辞,支吾了一句:“不小心摔的。” 进到一楼的一间房里,但闻得芳香扑鼻。看见壁上,挂着一行花花绿绿的时鲜衣服,便知是婧子卧房了。房中央,围着红木沙发,矮小的茶几上,搁着一盆兰;柜上,是大屏幕彩电;挨墙,对着一张冬夏两用的席梦思床;梳妆台上,摆了一溜的化妆品;壁上,挂着两幅黑白的背脸女裸。房子里,还隐约地闻到一股奶腥味。毕竟,婧子是哺乳期的女人。 站到明晃晃的灯下,看见鼻子出血了,婧子唠叨个不住:“这么大个人了,毛手毛脚的!”一把按到沙发上,扯了菊三七裤子,看见膝盖上,皮都破了好几块哩。心疼起来,找了跌打的药水和创可贴来。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女人。 婧子只顾忙,一时眼里没人。菊三七眼尖,第一个发现了,把眼去打量门口的女人。门口的女人红唇细腰的,正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望着婧子一举一动。 她留的齐耳短发,一弯雪白的发卡,把刘海挤走了,露出双耳来。她耳上、脖上也不见首饰。素面朝天。她一身着黑,乌黑的长袖挖领紧身衫,乌黑的大脚裤,乌黑的短筒皮鞋。只有那齐耳短发,染的金黄色。 袅袅婷婷站在那里,嘴角挂着盈盈的笑。尽管看去是十足的少妇派头,却有一样不易捕捉的羞涩透上脸来。 这时,女人把腰一扭,踱入房间。一手夺了婧子手里正红花油。也不说话,在菊三七腿上抹起来。 就见那婧子,脸色突地纷乱,猛然直了腰,谦恭地叫一句:“老大!”叫着,向三七丢个眼色,嘴里说:“菊三七,这是小苹老大。” 菊三七大惊,失神之间,懵在沙发上。打死也不信,这个红唇细腰的大胸脯少妇,便是三人团的老大呢! 第五十二章 无私的婧子 他慌慌地,一个起跳,站直了喊声:“老大?!”他看见婧子背后一捂嘴,暗地发笑起来。菊三七红着脸,睁圆了眼,向这个蹲着屁股的女人望去,一肚子谜团解不得。 小苹是丰腴妇人,算不得漂亮,却有一双媚眼。那媚眼,细长细长的,最能勾人。 她莞尔笑了笑,终于说话了。嘴里吐出三个字来:“你坐下。”这个女人的声音却出人意外,显得很无力。显是奔波了一整天,累了。那脸色,看去甚是憔悴。 菊三七迟疑之间,把眼去看婧子。婧子假嗔地瞪他一眼,发嗲地说:“老大要你坐,你就坐呗!”菊三七闻言,就讷讷地坐了。活像病了的人屁股上打针时,一身上下情不自禁地板起来。 小苹给他上好药水,伤处都贴妥了。猛地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把菊三七吓一跳。然后就见这女人在对面沙发上,大撒把地一坐,一张脸高高地后仰起来,把眼一迷,越发地迷离难测。胸口还鼓鼓地颤一下,滑嫩的乳沟若隐若现的。菊三七不敢乱看。 就见婧子风刮一般,急忙忙地端水来。原来她要给女老大洗手。把那双纤纤嫩手,轻轻放到和了洗手液的水里,洗起来。 把菊三七看得一头雾水。婧子难不成也是老大的保姆么?这个老大,不就是个女人么?看不出能厉害到哪里去?! 此前婧子透露说,这老大原是东北狐的。只不过,在南方城市里呆长了,连那么重的东北口音也不见了。倒跟歪歪唧唧的广东话攀上亲。 他不知道,东北人的特点是耐寒、耐苦,韧劲十足,大多是倔驴子。若无过人之处,这老大怕早就让人收拾了吧。菊三七一路地瞎想着,看见婧子轻柔地擦干了那双手,转身又冲了两杯咖啡。一杯给三七,另一杯婧子亲自喂入老大嘴里。只见那双肥大的唇抿了抿。 喝到一半,婧子的脸突地晕红起来,丢个眼色给三七说:“菊三七,我和老大办点私事,你出去一下。”三七仰脖喝干,应声离去。 出去时把门关上了。 房子里,那小苹的妇人突地双眼发亮,嘤宁一声,向婧子怀里一扑。撒娇地粘着婧子胸脯,说:“我要。”星眼迷离起来,分外地惹人疼爱。刚才的淑女作派刹那间就不见了。她像一头发情的母牛,把婧子往床上一按,掩了衣服,吸吮起来。婧子心甘情愿地闭上双眼#183;#183;#183;#183;#183;#183; 等两个女人出来的时候,菊三七吃惊地发现,这个女老大活像换了一个人。那水灵灵,那湿搭搭,变成一个容光焕发的雍容少妇。便连那齐耳短发,都一颤一颤,鲜活地飞扬起来。 小苹也不看三七,不粘婧子,意气风发,扭着臀,大步向楼外走去。 菊三七不停地眨着眼,婧子回头地见他呆着不动。碎步跑回来,拉起他的手,追上去。走廊里,骤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楼外院落里,车棚下面,停着一溜光鲜夺目的豪华型踏板摩托。女老大挑了一辆上路。婧子也骑上摩托,带上菊三七,不远不近地紧跟着。 菊三七憋不住了,忍不住问:“婧子姐,这是去哪里。”车速陡地快起来,耳边只是呼呼作响。婧子侧过脸来,笑着答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看见东莞城的夜生活,湿漉漉,也分外热闹。街上大小车辆川流不息。这样的天其实并不冷,毕竟是在无雪的广东。在这样的季节里,稍事活动,也会出汗的。一行人来到福民广场。 菊三七才知道,她们这是要带他到天河百货去。 在服装区,小苹亲自挑选,给菊三七采购了好几套秋冬季着装。其中两套不同颜色的雅弋尔西服也是名牌货色了。另有两款昂贵的咖啡色连衣裙式大衣,小苹和婧子各人一件。 已经很晚了,菊三七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累得两脚发软,真想一屁股坐到地上去。看这两个女人,竟无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像是恋栈不走了。两个头凑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四只眸子亮晶晶,像喝了蜜也似。在穿梭的购物人群里,她俩袅袅婷婷,一边嘻嘻哈哈地玩笑,一边耍贫嘴儿。 回到别墅,已是深夜十一点了。这么长日子以来,菊三七备受折磨,今天又莫明其妙地被人修理了一顿,长时间地逛商场也把他累着了。他进到自己的房子里,也不看都有些什么摆设,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菊三七的卧房也是在一楼,跟女老大和婧子是同一个楼层。另外两个男人睡二楼。他想不通这样安排有何奥妙。也来不及多想,此时他已在梦中了。他梦见香香了。 半夜里,菊三七被一阵呜咽的哭声惊醒过来。把耳一竖,听得是隔壁传来的。只因婧子跟女老大的卧房也是紧邻。他不能断定到底谁在半夜里哭泣。 等他摁亮了灯,蓦地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一张杉木床上。皮鞋也脱了,袜子也凉在一边。一床牡丹花图案的毛毯盖在身上。底下搓了搓脚,发现自己的脚昨夜被人洗过。他回忆起昨晚自己往床上一倒,连鞋也没脱的。一定是婧子!睡前来服侍过他呢。 心里就热起来,对自己说,这个女人真好啊。 可是,在半夜里,是谁在偷偷地哭呢?这哭声时断时续的,要仔细地竖耳倾听,才听得分明。菊三七听来,好生地悲戚呢。 菊三七想到自己背井离乡,三不知地让人带到一个花花世界里来,举目无亲。不由地也替自个伤心起来。目前扎堆的几个人,无论村的俏的,个个迷离难测。除了婧子,菊三七每每念起另外几个,就要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幽怨的哭声还没有停歇,好生地催人肠断呢。 是不是婧子不好了? 疑犊丛生,菊三七不能坐视不管。婧子是个不幸的女人,她淡白梨花面的背后,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处!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菊三七就穿衣下床,蹑手蹑脚地,把一颗头探出门外,看见走廊里,蓝幽幽的壁灯下,那诡密,仿佛许多冤魂怨鬼在那狂舞。唬得菊三七把头一缩,定了定神,才磨蹭地侧身出来。睁大眼,看见走廊里,好几扇门,全都关得死死的。定睛细看,发现尽头最靠边的那一扇有丝丝缕缕的灯光透出来。只是他不知道是婧子卧室还是老大卧室。 有心探个明白,于是鹤步走去,把耳贴到门上,那时断时续的哭声果然是这间房发出来的!菊三七张了张嘴,突地想起连房里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嘴里就噎住了,不知该怎样喊法。 他勾头沉吟起有无进去的必要。不经意地,把一只手重重地往门上一搭。这一搭不得了!只见刹那间,那扇门打了开来!原来那门压根就是虚掩着的。一大片的灯光哗地射出门外来,照得菊三七睁不开眼。等睁得开眼时,吓得他裤档都湿了。只见一个穿着连体的紧身健美背心的女人赫然站到眼前,一双红肿如核桃的眸子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瞪得菊三七倒退一步,结巴地说:“你,你#183;#183;#183;#183;#183;”这才看清原来不是婧子。这个女人是老大呢。 老大斜眼地喝:“菊三七!你敢偷看我!”说着,夺手一抓,抓小鸡一般,把菊三七拖进房内,三七只觉一股大力无法抗住,他踉跄摔跌,屈腿坐到地板上。看见那碎花瓷砖,光滑得照出人影来。只听得房门怦地关上了。 一双嫩白的大腿走过来,一腿把菊三七弄翻地上。此时,那双眼睛凶光毕露,俯视过来。 “你不懂规矩是么?你以为老大是什么?!给你脸你就不识好歹了!”猛地把脚一踩,一只光溜溜的脚踩到胸口上来。菊三七大气不敢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天那个温柔婉约的女人不见了。四目对视,顺着大腿看上去,一件大花牡丹的连体背心裹着一段楚楚细腰,再上去便是高昴的乳峰了。最后是一张湿润的脸,一张胀得通红的脸。脸上双睛,血红的一片。 突地把腰一弯,女人一个俯冲,揪住俘虏衣领,提起来,按到壁上。劈头便是一串耳光,打得菊三七傻在那里。 停下来,女人试了试手腕,大撒把地往床上一滚,也不看人。简慢地问:“你服不服我?” 埋脸不动,竖耳地等着菊三七回话。许久,才听见那个打懵了的人吐出两字:“我服。” “我是东莞城最漂亮最性感的女人。你同意不?” 竖起耳来,埋脸到被窝里偷偷地笑来着。只是许久,这次居然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应!吃了一惊,猛然坐起,待得胸口的波浪平息,女人方放响了声音问:“你同意么?”一睁眼,看见那个挨打的人已经躺到地板上了,一动不动。女人就作怒起来。 溜身下床,喝声:“坏东西!你偷看我,情理难恕。给我起来!老娘还没教训够呢。”一边抬腿踢。 “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淫棍!下流坯!”嘴里愤愤不平地大骂起来,莲脸失色,一瓣唇歪在一边。气恼地拖起三七,往床上扔去。 “坏东西,你是不是想动老娘了?!真是不识好歹!” 就像一件物品,菊三七一动不动地,摔在床上。活像死在那里。 他当然没死。只是他实在太累了,不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他不想动弹。只要值得人弄,能把弄得人弄乐,那就弄好了。只要值得人折磨,能让动手的人解气,那就折磨好了。 现在,此刻,他一门心思,念的是香香,念的是婧子。 香香在哪里? 婧子在哪里? 第五十三章 分红 第五十三章分红 一片地翠绿眼前乱晃。不知是谁打开了一扇窗,风吹来,翠绿的大花窗帘盈盈掀起。一时间,清晨,鸟叫大作。牛奶、油条煎蛋、煮面之类早点摆上了餐桌,冒着腾腾的热气。 菊三七醒了。 伸手一摸肚子,觉得贼饿。看见两只编织拖鞋出现在地板上走动。那鞋尖上,一对绒球儿颤颤的。大清早地看见滑亮的地板,心上有些凉。往上是两条壮实、滚圆的腿,穿着低腰牛仔裤。上身着一件露脐的无袖紧身背心。 这双大腿给他带来了一张亲切的脸。她是婧子。眼里一亮,几乎脱口而出:“婧子姐!”看着女人,不解地问:“昨晚你溜哪去了?” 婧子眼神一呆,突地笑了一个,嗔地说:“天大亮了呢,你还不起来。懒鬼!” 菊三七不动,又问:“昨晚你溜哪去了。” 把茶盅和牙刷搁到桌上,往一面镜子里照了照脸,把红唇一抿。笑骂起来:“笨三七,我有男人,陪我男人睡觉也犯法么?”把发掀到背上,坐下来,把手去三七额上一摸,问:“你不舒服么?干嘛问这个?”看着三七,又问:“瞧你一双眼红的。你一夜没睡安稳,没事吧?” 菊三七木头一样纹丝不动,向天花板瞪着空洞的双眼,嘴里吐出几个字:“我很好。” 把眼看着女人身上,生硬地问:“你穿这么少,不害凉么?” 婧子听了一乐,戏道:“不怕。我这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说着,把脸一藏,自己格格地笑起来。一拉三七,说:“还不给我起床?你不知老大厉害哩!”听见老大二字,菊三七一骨碌跳下床来。穿好衣服,洗梳毕,婧子赶着吃早点。看着这个小伙子狼吞虎咽吃相,觉得有趣。吃完,把三七拉到桌前,拿起一瓶嗜喱水,往他发上喷雾,把菊三七一头乱发梳得滑亮整齐。拉着上二楼。 菊三七不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心里直打鼓。猛地发觉腿上一抽一抽地害疼,但他隐忍不语。因此瞒过婧子不知。这个女人一只手拉着他,推开一扇门来。菊三七一瞧,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三人团的三人齐齐地人坐在里面。一刹那,三双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原来,这里是一间会议室,四墙垂着大红帐幔,天花板上,数盏明灯亮着。那名唤小苹的女老大挺腰坐在老板椅上,神情严肃。好哥和狗头两边打横,围桌而坐。这是一张光滑显影的长方形桌子。婧子回头,向菊三七丢眼色,都找个座位坐下来。 老大开始说话了:“人都到齐了。”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向狗头,说:“这个月狗头表现很好。他把温州一刺儿头批发商欠的十万元款子一分不少地要了回来。雇主对我们赞赏有加。我提议,狗头工资加一千。”说着,目光一闪,看一眼左旁双唇紧闭的好哥,放响了声说:“当然了,这里头也有好哥的功劳。亏得好哥帮我拉来一名得力干将!”菊三七看见那好哥立刻把面一低,不转睛向着桌子中央一盆金盏菊只是看。老大停了一停,最后发出清脆的声音:“来,现在分红!”菊三七脑子里立刻想到了老家的黄鹂鸟。黄鹂鸟的歌声是那样清脆响亮! 他这才看清老大面前,一沓新斩斩的百元大钞摆在那里。眼里不由一亮,叫菊三七心动不已。 只听得呼拉一下,一沓大钞第一个滑向好哥,老大嘴里说着:“好哥,你的。五千。”同时间,又见一沓飞向狗头,“狗头,你的,四千!” 最后一沓飘了起来,准确无误地落在婧子面前,一个声音紧接着跟过来:“婧子,你的,一千五。” 只见三个得红的人,嗖地一个起立,嘴里同声喊:“多谢老大!”等菊三七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不过,他还是通红着脸站了起来。没站稳呢,耳里听到一句话:“菊三七呢,什么都没做。不能分红。”听了,菊三七面上更红了,像做了贼被人当场逮住也似,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女老大也站直了,目光向大伙一扫,开始布置任务。 “下一步,我亲自出马,去南昌催一笔款子。这次由菊三七跟班。你们有问题吗?”闪闪的目光把每人的脸溜一遍,见无人吱声,喝一声:“散会!”扭腰摆臀地第一个去了,婧子立刻如影随形地跟上去。 众人也一哄而散。 看见狗头晃着粗壮的膀子,轻蔑地觑一眼菊三七,把眼球狠狠一瞪。摸出一块口香糖来,扔入嘴里,腮帮子得意地动起来。 菊三七故作不理。他面色苍白,垂着首,最后一个离开密室。 下一步,南昌之行,是凶是吉? 订的卧铺票是明日行期,老大授意婧子领菊三七去市区转转看看。由婧子当领路人,菊三七莫名地感到兴奋。 这日,不再细雨蒙蒙,那火红的太阳从云层里一跃出来,满眼地便是金光灿烂了。一辆豪光摩托滑溜地上了路。婧子在前驾驶,菊三七坐后面。 婧子告诉他,九十年代初,东莞不过是一块巨大的建筑工地。那时候到处盖楼,到处修路。那时候,十二轮的红旋风跑得满大街都是。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像北方盛行的沙尘暴一样。还有奇形怪状的挖车、压路机、碎石机昼夜不停地工作。外省来的民工就像一架架的机器,围着机器卖力气活儿。 现在的东莞,变得人模狗样了。这里工厂林立,多如过江之鲫。这里是老板和打工仔的天下。老板赚得撑死,打工仔累得要死。这里的本地佬也不再勤劳,个个变成房东。每月,收得的房租就够他们花的了。日子变得悠闲自在。婧子说,这里找个小姐很容易。文化广场就是个红灯区,每当夜幕降临,不少小姐来这里兜揽客户的。小姐一般都是昼伏夜出。那种夜深了,还满大街扭腰摆臀迈猫步的,十有**是干这一行的。 菊三七从出来,历时不长。不是婧子说,他还真不知道哩。他只知道人在江湖,见个年轻女人不能再喊什么小姐当礼貌了。现在喊人家小姐就是非礼。 菊三七不喜欢这座城市。这里繁华、喧腾,是个大世界,可以看到各种各样风情万种的女人。但是这里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冷漠的东西,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这里催人老,让人变得滑头,变得麻木。老实巴交的人来这里是活不好的。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空间,什么都是直截了当的。这里的人说话粗声粗气,跟晴天打雷一样,听不到他们说一声你好或是谢谢。不像老家人有人情味。 婧子说:“外地佬少有喜欢这里的。但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这边跑。凭什么?”婧子停一下,自问自答地说:“这里能赚钱呀。” 菊三七听了无语。 婧子带着三七,从莞太路去了东莞有名的文化广场。她们去厚街,在厚街,也有几家五星级大酒店的。从街上看去,名目繁多的酒楼、桑拿中心、沐足阁、发廊等等一应俱全,都是销金窟。她们还去了一次天河百货,婧子给自己买了两套时鲜衣物。然后她们去吃饭。菊三七跟婧子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累。这一天,对他来说,是少有的快乐日子。 看着街上忙忙碌碌的人们,菊三七想到一句老话,叫“猪往前拱,鸡往后刨”,真是各有各的活路啊。 她们踏上回老本营的路了。迎着黄昏残阳,菊三七手搭凉棚望去,血一样,突地身上一颤。他恍惚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死在地上。一头长发像飘落的梨花般,无声无息地铺开来。 猛地想起香香来。这会子他觉得自己的思念就像江河奔流,滔滔不绝。一眼看见那渐渐发黄的树叶,秋天要到深处了。 他大叫起来:“婧子!婧子姐!停!”踏板摩托嘎然而止,落后一辆车子不防,吓得一拐车头,擦肩而过。那摩托车仔凶狠地鼓个眼,大骂一声走人。 一辆接一辆的大卡呼啸地刷过,搅起巨大的风波。 婧子摘下头盔,把发一扬,看着三七,细声问:“三七,你怎么了?” “我想打电话了。” 婧子和蔼一笑,面上几粒青春痘动了一动,递上手机来。说:“不早说,打呗。” 谁知,这次是说不得的失望。几遍都说对方关机了。香香到底去上海干嘛呢?她这样对身边人瞒得铁桶也似,走的是哪门子路数啊? 菊三七恨起这个女人来了。 一眼看见水中漂的一片浮萍,见景生情,越发地伤感、叹息。把自己比那浮萍,漂泊异乡,不知方向。鼻子一抽,一双眼就湿了。 婧子看见他神色,一顿责怪:“三七!你样子有时候像个娘们,不好!”神情严肃,猛地一拍肩膀,菊三七下意识地挺挺脖子。听见女人数落:“你是个男子汉!出来混的。动不动就伤感、哭鼻子。太不像话了!” 菊三七睁红了眼,吼起来:“你别动不动就教训我!女人真是讨厌!唧唧歪歪,跟个破喇叭一样!”背过身去,大概觉得口重了,补一句轻的:“我哭怎么了?男人不能哭么?” 猛地听见背后摩托响,一回头,看见婧子气呼呼地,发动了马达。那大家伙一跳,瞬间跑远了。丢下菊三七不理。地下的三七愣了愣,喃喃自语起来:“走吧走吧,都散了。老子求之不得呢。”望着路上,那川流不息,说一句;“老子这就回家去!”把手一招,一辆的士靠过来。车窗摇个口子,里头一个秃头不冷不热地来句:“先生,到哪里?”夹着很重的广东口音。菊三七脑子里立刻闪出一句本地佬常说的话来“唔使钱”。广东佬的话他听不懂,只有这一句知道个大概的意思。外省来的人骂那些牛气的当地佬叫南蛮子。反之则呼外地佬,那瞧不起的神色都挂在脸上。这里的人有钱么,牛得起来。 菊三七定了定神,神思荡回来,肚里喊声不好。跟婧子说好不走的,怎么能自食其言。真要走了,怕是婧子就遭殃了。 面上堆下笑来,向司机挥挥手,说:“我不搭车。” “神经病!”那人眼皮一翻,骂过了,屁股冒着烟,去了。 菊三七也不恼,也不看人。眼皮垂得低低的。徒步回老本营来。 太阳就要落山了。 不知走了多久,突地身后一辆摩托超过来,前面一停。一个女人在冲着自己笑。原来是婧子!婧子喊声:“三七!刚刚你发脾气样子,真像条汉子!你说话算话,不当逃兵。”等菊三七走前了,红嘴一咧,笑笑地说:“我没看错你!就算我是破喇叭好了,上车!” 菊三七也不支声,跨了上去。 回到大本营,菊三七才进到自己房间,想躺到床上去睡一觉。 就见婧子一路小跑地走来,招呼三七:“三七,你来!”说着一阵风往外走,把菊三七引到林子里。原来婧子手里拎着一个小相机,要三七给她拍照。 菊三七推辞,躲闪地说:“你找别人吧,我不会弄这个,照不好。” 婧子一把捉住他,不让走。劈头就是一句粗口:“我日你屁股,你躲什么。你不会才让你照啊!” 菊三七懵了,附和地:“我不会才让我照?” 婧子声音一低,吩咐道:“三七,告诉你。这是老大配给的任务。你要学会摆弄这个相机。到南昌时用得着。”说着,把那四方盒形的相机从皮袋里拿出来。 扬了扬,眉飞色舞地说:“你别看这家伙小。很值钱的。据说要好几千才买得来。这个拍起来没声音,也不闪。据说还有什么什么了不得的功能,我就不清楚了。特别好用就是。” 菊三七一咂舌,不信地道:“这不就是个傻瓜相机么?要好几千?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你只要学会使用就够了。” 第五十四章 疯狂逃命 突听一声猛喝,像晴天打了一个响雷。菊三七惶恐地睁开眼,来不及看清当下形势,就发现自己像一袋垃圾样咚地被人扔到地上。 时候已是晚秋,无花季节来临,那地板十分冰凉。菊三七摸着摔痛的屁股,那里呲牙咧嘴哩。看见自己睡在宾馆单间里,床很大很软。地板印着银色花纹,纤尘不染。原来是女老大一手把他拖下地来的。那老大全身着黑,勾着小蛮腰,那里若隐若现透着妖妇风情,一脚踏在他肚皮上,指着地下的人鼻梁大骂:“菊三七,你个没用的东西!从来到这里就知道睡!真是一头猪!***,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抬腿猛踢。 大概生气过度,一时喘不匀,停下来喘气。女老大完全失去了女人相,蛮横地打起响鼻,哧地一个冷笑,猛地一摔刚刚烫弯的马尾辫。睁起牛眼,用手顶着菊三七额头下令:“蠢猪,给我听好。一,从今天起,不准你睡我的床!你自个去高薪开发区一带租个民房住下。我们要对付的债头老巢就在开发区一带。我要你尽快把那一带地形摸熟。好布置下一步任务。二,从现在开始,为掩人耳目,不准叫我老大。叫萍姐。听见没有?”菊三七因实在太饿,肚里咕咕乱叫。是以,说话也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只听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肚里却骂一句:“臭女人,算你狠!” 女老大骂够了,方把踩住菊三七的脚放下来。扭了一下肥臀,从包里抽出几张钱,劈面向菊三七脸一摔,看也不看道:“这是房钱和你的饭钱。不许大手大脚乱花钱!”说着,猛地摔出一个凶脸,霸道地警告:“你要胡乱挥霍也可以。八过,到时休想再从我手里讨到一分钱!到时由你自生自灭,死活与老娘无关!去!” 菊三七地下捡起这三百元钱,把桌上自己的手机放入牛仔包里,七手八脚穿好行头。那女老大双手抱胸,等着菊三七走人,着他快点消失。菊三七倒是不要紧的样子,慢吞吞地穿鞋,然后缓慢地拿起者喱水,一手握住小梳,往发上喷一下,慢吞吞地看一眼镜子。看够了再慢吞吞地梳一下。从镜子里看见老大扁着一口樱桃小嘴,又喘起来了,胸部一起一伏的。菊三七突地高兴起来,嘴里漫不着调地只顾哼曲儿扭身子。有心要气死这个凶女人。心忖,气不死你,气你病一场也好哩。好容易收拾光鲜,向萍姐使个鬼脸,怪声怪调地说声:“骨拜!”扛包欲走,不防背后被老大一把揪住,只听得冷冷地道:“不许关机!随时听我指令!不然,你死定了!” 背后怦地一响,是关门声,着实让门外人灵魂颤栗了一下。菊三七睁眼一看,吃惊不小哩,原来现在已是夜晚了哩。包里掏出手机看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不由跺脚抱怨:“那个臭女人是不是人哦,这么晚了把人赶出来。到哪里找房去哩。”他急了,大步流星走到楼梯口看外面。只见眼前高楼大厦鳞次节比,灯火通明。楼下,大街上仍见车灯乱射,不时地看见快车飞驰而过。市嚣依然很响。 菊三七搭电梯下楼,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宾馆,记清宾馆名字。想起今天上午刚刚入驻这里时,宾馆模样不是这个样子嘛。也不多想,来到街上,看到这座城市正忙着更换路面哩。眼前这条街是刚刚弃旧迎新过来的。阔大的柏油路面看起来爽些了,车轮从路面碾过发出轻微爽脆的咝咝声,很好听。路两边的人工花圃栽着人工催熟的美人蕉、金边瑞香之类花草,争奇斗妍开在蓝色高压钠灯下。彩砖铺就的人行道,栽着棕榈树,都剪成了一个模样。 菊三七看着新鲜,一时忘了自己该干什么来了,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痴迷在霓虹灯闪烁的乱花迷眼里。夜风徐徐吹来,看美人蕉在夜色下摇晃,菊三七察觉这里的夜晚已有些冷了。下意识地紧了紧紫红外套,正垂头向着路灯拉拉链。突地旁边一个东西塞到他怀里来。睁眼一看,是一只黑溜溜的公文皮包! 菊三七下意识地紧抱在怀中。看见那塞他包的人正金命水命,走投无命地朝前疯跑。细瞧是个光头哩。那光头约摸五十年纪。边跑边丢下话来:“兄弟,拿着。千万别回头,也别跑!”他跟他擦肩而过,塞他包时,菊三七清楚地看到那人右手缺大拇指。大概被人剁了。待得那光头跑得远了,他才回过神来。嘴巴一张,无用地向前招手。发现人都跑远了,想起他临走前的嘱托,也不敢看包里装的是啥,他手脚麻利地打开自己扛的牛仔包,迅捷地将公文包塞入里面装好。也不慌张,装做优哉悠哉,没事人一样,摇头晃脑唱起歌来。 果然,才一会儿,只听得背后笃笃笃,响起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菊三七拿眼角偷偷看见五六条壮汉正朝自己这边猛追过来。他有点害怕,站在地上不走了。那里直起脖子看起天来哩。今夜,天上没有星星。 突然,有人拍他背后,接着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问道:“喂,小子,你看见一个光头跑哪边了?”菊三七哆嗦,不假思索往前面北向一指。脑子里突地蹦出“出卖”字眼,吓得暗叫妈呀,急出一身冷汗。连忙改向,向右手东边小街一指,口里结巴地说:“那边,往那边去了哩。”那蛮子大手直扇菊三七头,恶恶地骂:“臭小子,你白痴啊。光头到底跑哪边了?”菊三七镇定下来,一口咬定是东边。那伙人扎堆嘀咕了一下。迅速地分做两拨人,嚣张拔扈,势在必得,分头向北边和东边追去。 菊三七看傻了眼哩。 第五十五章 露宿街头 意外横财 等那几个王八蛋闪进人群里不见了影儿。菊三七将包紧抱在怀,去湖边搭上一辆摩的,请摩托车仔载他到高薪开发区。一路上他的心还在怦怦作跳哩。心忖那光头先生缘何把包塞给他而不是旁的别人呢?比如塞给一个美女多好咧。他既然没把包塞给美女,那是不是说包里装的是危险物咧? 记得当时他手里接过这个皮包来时,皮包不重不轻,好像有点分量。不过,都过去好一会了,自己还没受啥损害,看来一定不是爆炸性物品。那么,皮包里到底装的是啥玩意呢?菊三七很好奇,希望快点找一个安全地方打开包来看个究竟。 猛可地想起光头先生丢下的话来:“兄弟,拿着。千万别回头,也别跑!”想起这句菊三七全身的肉一颤,热血轰顶,心忖不会装着人民币吧?我的妈,天底下有这等好事么?不可能!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哩。菊三七拍了一把脑袋,心忖你这没用的浑球,是不是想不劳而获,做白日梦想钱想疯了哩。我呸!你这发昏章第十一! 坐着摩托上正兀自地自省自骂自恨自律哩。摩托沿着一条栽满大白杨树的水泥路右拐,过一座桥,到一个广场停下来。摩托车仔告诉高薪开发区到了。菊三七下车付钱,这才想到饿。奇怪的是从宾馆出来时明明肚里饿得咕咕乱叫,但手里无缘无故得到一个神秘的包,从此就没想过要找东西充饥。菊三七苦笑着,去就近一个就快打烊的小超市买了一大瓶牛奶和几个肥面包,出来对着广场中央摆放的一串红大啃。那一串红开得红红火火。 菊三七生平最喜欢红红火火的东西。他的偶像捧花生就喜欢描红画绿。他的画往往特意突出女人两瓣红艳艳的唇和粉红的腮、雪脖还有红红的**。菊三七看到红,心中便涌出莫名的兴奋。他喜欢啜饮女人涂得红艳艳的唇,留恋她们涂得红艳艳的指甲,迷恋她们的红衣裳。奇怪的是他从热恋情人香香嘴里知道她也喜欢穿红挂绿。虽说到现在为止,菊三七还没一睹她真容。但吻过她后,留下的口红味道,他感觉到香香的唇自然也是精心涂红了的。此时街上行人稀少,原来夜已深,劳累了一整天的人们开始沉酣入梦。菊三七还没打算好今晚去哪里找个窝,好将就一晚哩。 添饱肚子,菊三七朝高薪大道纵深走去,越往里走,行人越少。他走到一个路灯下,扭头看看四下无人,从牛仔包里掏出那只神秘皮包来。小心翼翼样儿,嘶的拉开拉链,洗眼往里看,这一看不得了,菊三七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包里装的,果真是一捆捆的钱哩!菊三七打死不信,伸手抓出来一捆来,抽出一张,那是新崭崭的百元大钞哩。一摸摸出滑滑的手感,摔一下发出脆响。不像是假钞哩。他粗略数了数,一捆大约百张,包里放着七八捆哩。掐指算算,大概有七八万元! 菊三七兴奋不已,警觉地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觉得安全了方故装镇定收拾好皮包,重新装入牛仔包里。不同的是菊三七把包抱得更紧更贴己了哩。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轻飘飘地,在云端里腾空飞行。一旦发现自己身上放着一笔“巨款”(七八万元对初出茅庐的乡巴佬菊三七而言,确是一笔巨款哩),菊三七乐极生悲,深深犯愁了。如此一来,他再不能随心所欲,睡那种十元二十元一个床位的下等旅社。那等旅社往往一间放上七八个甚至十几个床位!等你一觉醒来,鞋子被谁穿走了都不知道,是以,千万不能去。菊三七早年在家乡的县城睡过这种下三烂地方。第二天醒来发现身上盖的被褥居然被邻床一个蛮汉“掠夺”去享受双层被盖。害菊三七整宿受冻。继而“享受”了一场重感冒。那时他发誓,以后死也不住下等旅社了哩。二,他再不能随便地找个角落缩脖子将就一晚了。等睡着了说不定路过的人把包就拿走了,更憋屈。思来想去,今晚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睡。 菊三七发现一个无人看管的公园。他二话不说,掉头回闹市区,找到一家杂货店,花几十元买了一床绿的军用式薄被子。走老远的路转回到公园,找到一张石椅,铺开被褥把自己包起来,包得密实。他大睁着眼,默不作声地在那里想事。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想起这笔钱来得轻松突然,莫明其妙。十有**是不善之钱。是以,他心里其实十分地忐忑不安。在重负荷心境下,他就是想睡也不能够了哩。有那么一刻,他在想着怎么搭上一列火车偷偷地逃离这座城市,好私吞这笔钱。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或者回老家去呀。家乡的香香和婵,指不定如何在为自己担心呢。再说,拿这笔钱去家乡,都可以娶上几个老婆了。还有哪,想到自己每天都要忍受那狗屁女老大颐指气使,他就受不了。 整晚他思来想去,想到最后都是摇头,到底是良心上过不去。靠这笔钱,以后的路可以走出千百条来。而且条条大路都可以既体面又风光,又轻松,不费力。想到那些缺衣少穿,为了借债愁白了头,像条狗的灰暗日子他就心有余悸。 还有婧子,他这一走,婧子怎么办?他要失踪了,林林不把婧子折磨死才怪。那龟孙子,作恶多端,为富不仁。迟早一定会遭报应。菊三七突然发现,年岁越长,牵挂越多。以致磕磕碰碰,压根施展不开手脚。目前,他只有老老实实跟在女老大屁股后头呆下去。他知道下一步女老大派给他的任务就是跟踪那个赖债不还的无赖老总。一旦抓住他什么把柄,以把柄相挟逼他还款。据婧子透露说,南昌这家公司老板欠了那边三十万不还呢。那边人拿他没撤。只得大出血本聘请像女老大这种专业的讨债老手出面摆平。 问题是如果老老实实呆下来,这笔巨款怎么办呢?千万不能让女老大发现了哩。她那种雌性动物,只认钱不认人的,一旦到她手里,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得寻个办法。但愿那精鬼女老大没有暗中跟踪自己。 第五十六章 **大婶-功夫女人 菊三七在公园里一坐坐到天亮,东方翻出鱼肚白。最早起床的却不是他,是穿着橙色工作服、手握扫把的扫街大婶哩。菊三七怕人看见,骨碌跳下地来,把上了一层露水的绿被卷好,拴根绳子往肩头一扛。打着哈欠溜出街来。也没多想,往广场方向的闹市区走。他一步一挨,假装走得很慢。走到开发区广场时,一个红彤彤大圆盘太阳已经蹦出来了。这正是他想要的。广场对街已经开始出早市了。菜农络绎不绝地往菜场赶。 菊三七今天计划两件事。一,租一间房子住下来。二,找到塞他包的光头,把包物归原主。他昨夜发现皮包里有一沓名片。不是一张。是厚厚的一沓,看来这包应该属于名片上的那个人。上印着:傅阔,还有住宅电话等。是以,要找到物主,他只要打个电话便可。如实在找不到,这笔巨款就自己拿来花吧。 他看见路边直入云天的大白杨已经在落叶子了。离天寒地冻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哩。随身几乎没带冬装,想到这个他便要发愁。心忖什么时候银行里能有一笔自己名下的钱多好。需要什么只管去买。但他无暇做白日梦,去早点摊上买来早点,边吃边走。就在广场对面的小巷里一户人家租到一间房。房间紧挨着铁大门,窗下放着两盆高大迷幻的美人蕉,开得火红。好像在等他来,便要了这间。房子很小,月租八十,除了一张大木床,里面空空如也。不过环境尚可。 房东自家住着二层的小洋楼。左右两翼分盖着两排简易民工房,用来出租。一些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人租住这里。他们早出晚归。菊三七拿到钥匙,扛着包去店里买全了生活用品。花了一个上午布置房间,算是安顿下来了。这天下午天和日丽,阳光很温暖。不时地飘来呛鼻的浓烟,那种草灰的味道他很熟悉,那是农家里田间烧荒哩。不由地勾起了他灵魂深处古老的乡愁。心忖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大赚一笔钱荣归故里。 去澡堂洗澡回来便死猪一样睡,一觉到黄昏。猛地想起那件事。 他照号码打过去,头一遍没人接。吃饭回来又打,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冷若冰霜。菊三七大声说:“让光头接电话!”他话没完对方便挂了。气得菊三七吹胡子瞪眼。看来那人是胆小鬼咧。杯弓蛇影,连个电话都不敢接了。这时,门口突地抢进一个妇女来,手里提张木凳,是擦鞋女工。看脸神情紧张,操一口生硬的普通话。 “先生给你擦鞋吧。” 菊三七摇头,说:“不擦,下次吧。” “先生你打炮吗?很便宜哩,只要五十块。”菊三七吓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得耳里嗡嗡作响。不想那妇女见小伙不答,以为得到默许,连忙关门。撂下家伙,动手就去脱掉身上紧身衣物,陡地跳出一对大奶来。菊三七头一次遇见,一时手慌脚乱,把一张脸胀得通红,连声地回绝,塞给她二十元钱着她走人。女人方知趣地去了。 菊三七嘀咕了一句:你有手有脚,勤劳点还怕挣不到饭吃吗?干嘛出来卖?!蓦地想到当初的自己,为筹钱给重伤父亲治病,自己不一样是饥不择食么?什么活来钱干什么。不由得对那妇女同情起来。兴许她家里也有重病的亲人,筹不到钱医治。他心情坏透了。一个人关在房里对着墙壁生气。拿出手机又打,这回终于听到一个男人说话。口音很重,仔细听出正是昨夜亡命的光头先生。但他不放心,高声喊:“请问光头在吗?” 对方沉郁应对:“俺就是光头,找俺啥事?” 菊三七心头火起,吼道:“啥事?还你钱!你是二百五啊,连钱都不要!”不想那边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要笑破肚皮。那人大笑着学他:“你是二百五啊,连钱都不要!哈哈哈。”菊三七才想到,人家给他钱,他不要,他自己不也是二百五么? 光头不笑了,敛容赞许:“好好!够义气,够哥们!你这个朋友俺交定了!”于是说好去广场喷泉池边碰头。菊三七别的倒没多想,只想快点了却一桩心事,以求内心安宁。 黄昏,天气渐暗,街上行人车辆川流不息。人们匆匆匆忙忙地朝家赶。菊三七护着包,老实地站在喷泉池边,一边东张西望,盼着光头快来。好长时间才听一个声音响起:“兄弟!俺来了。”菊三七回头看,看见一人骑辆摩托,朝这边望过来。那人拿下头盔,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光头来。表明自己正是光头。菊三七一看果然不差。连忙从牛仔包里掏出小皮包。 光头见一钱不少,猛一拍三七肩头,挑起大拇哥迭声表扬:“够哥们,够义气!”拍着向天略一沉吟,爽直地说:“这么着吧,你跟俺回家喝酒去,咱哥俩叙叙旧。”说着,生拉硬扯,死活要菊三七上车。三七不肯都难,只好从命。 摩托朝北行驶,路上菊三七一字不藏,一五一十告诉光头此次南昌之行的目的。两人交换了名字、籍贯、年龄等。一个叫傅阔,一个当然是菊三七了。菊三七心底有一句话憋了好久了。他想问昨晚为什么把包塞给我?难道你光头钱多得用不完么?问了两遍,每次光头都只装没听到,拿别的话岔开去。 摩托岔进一条七拐八弯的泥巴路,路两旁长着高高的芦苇。晚风吹来,吹得芦苇沙沙作响。约摸半个钟头,进到一所庄园。进门一看,原来是个果园。粗略看楼房,装修倒也精致,是个殷实人家。 楼里突地冲出一个女人来。二话不说跟光头对打起来。刹时间,劈劈啪啪,拳打脚踢,呼喝四起。女人突打一个滚,滚出几米远去,一个鲤鱼打挺立起,猛地飞起一脚,欲向光头傅阔面部踢来。那傅阔面带微笑,不闪也不躲。分寸拿捏精到,突伸手把女人腿一抓,眼看着要落个脚朝天,头着地。菊三七大惊要叫时,只见那细腰女人趁势一抱,抱住光头两腿不放。光头抓牢了女人脚也不肯放。只见一个稳如铁塔,一个脚朝天,两人合并一起。纹丝不动样儿。 原来这二人是一对练武武夫。手脚功夫看来了得。看得菊三七发傻。突听光头叫声:“去!”把女人一丢,女人见丢,连忙双手撑地,却不下来,倒立着用手走路,胸部两团倒挂着走进屋去。 第五十八章 荡女香香的阴谋 香香收到性伴菊三七被人绑去广东的消息时,天正下着滂沱大雨。那时她正透过玻璃窗望着那条由九重葛植成的绿廊怔怔发呆哩。那九重葛红艳艳的苞片经前几天南国酷热的太阳抚慰,开得灿烂无比,就像快要燃烧起来一样哩。看到红她会心上一震。 香香身着一袭滑亮的绸质长款睡衣,双手抱胸那里想事。看神情,既忧又喜,一时眉开眼笑,一时又乌云密布。忧的是跟菊三七相处久了,渐渐地她竟不能自已,很是舍不得他了哩。每次见到那双孩子般童真无邪的眼,一种母爱便来擒她业已逃远的灵魂。情不自禁,要她冷酷的心一点点软下去,然后一点点暖热起来哩。这等既痛苦又幸福、既融洽又互为扭打的复杂心情在她面对火红的九重葛时如出一辙。 可是,每次想到要对菊三七下手,她全身的肉便要宿命一样颤栗一阵,那是老大的不忍心哩。她忘不了菊三七那种初涉人世的天真浪漫,情真意切。还有在床上带给她的那些**之夜,更足令她欲罢不能。问题是现在深圳那家整形中心的裘氏已经再三来电催她了哩。 裘氏不知为了什么目的,正在四处收集捧花生画作。郭香香是追惯时髦的女人,把这当作女人赖以抬高身价的处世原则。眼见时下整形术渐渐流行,人造美女的新闻一条比一条悬乎。这郭香香早按捺不住了哩。可是面对那动辄十几几十万元的昴贵费用,便连自诩为富足小康的郭香香也要望形兴叹了哩。 她现有的一间服装店再怎么赚也就那个数。何况她常年雇人看店,自个则满世界跑。花费本就不菲。扫兴的是她每次请那些所谓的老板吃饭,那些男的总不大乐意,借故脱身。她同去的标致娘们则成了抢手货。真真岂有此理。 别人对她的评价是:一副魔鬼身材,一张平庸脸蛋。她的烦恼就在这里。 对镜梳妆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往往落得一场气生。她单眼皮,小眼睛,宽下巴。这张脸虽不能贬低为丑,但绝对不能说漂亮。最恰当的评价莫过于以“平庸”一词来形容。平淡无奇,扁平无光……想到这些词她便要恨得咬碎银牙了哩。今年她三十二岁了,时光真是一个杀手。她的脖子不再光滑如缎,如今正一点点地变旧,生出赘肉来哩。实在讨厌,她不能等了。 不能等的时候,突然天降喜讯。一日,香香去深圳进货,完了闲来无事,有心要去深南大道那家整形中心看看行情过过眼瘾。没钱上台,还不能进去看一看瞄一瞄么?是以,她浓装艳抹,一副富婆派头,大摇大摆,目中无人就去了。主治医师正是那裘氏,听说香香来自捧花生的故乡,不知怎的,一双牛眼开始发绿。且毕恭毕敬,特特请她上楼,去到一间密室谈心。裘氏满口承诺,只要她郭香香能搞到十幅捧花生画作,答应免费给她整形! 真是事有凑巧,这郭香香刚好不知从哪里听说过菊三七的爹摔坏了。也正是这个菊三七,在捧花生最穷困僚倒的日子有送饭义举。那捧花生临终之际,为报一饭之恩,把平生得意之作悉数送给了菊三七。香香当时是说者无意,听者也无心。不知怎的这回让她给回想起来了哩。于是兴奋不已。 当即跟这半老裘氏签定了一纸协议。协议写明,女方须持至少十幅捧花生货真价实画作交给男方,男方以免费给女方做整形手术作为交换条件。整形内容如下:做双眼皮,除眼袋,隆鼻子,削尖下巴,脖子吸脂,大小腿吸脂共六大项。手术分次进行。香香天生隆胸,乳峰甚如人意。不然隆胸这一项铁定不能少哩。 自从手握这纸协定,香香开始周密谋划。她给自己设定了上中下三步棋。上着是如能设法使得菊三七心甘情愿把画交出,是最理想不过。中着是行偷窃之举,趁他不在时下手,菊三七再疑也疑不到她的身上。到时“拿”到货,她再玩一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把戏。最终使之成为一桩无头公案。最下着便是明抢了。这一着她不会考虑。 上着正是她香香拿手好戏哩。她要以最独特的方式引诱涉世未深的菊三七。恰好那几日风推火势,原来菊三七的爹从高楼上摔下来了,据说摔得半死不活哩。菊三七又是家中独子,母亲又气倒,菊三七是孝子。是以,筹钱治病这一重大任务自然落到菊三七的头上。 可想而知,像他这种一无所长、涉世未深的半大小伙,哪里弄得来这么多钱呢?从这一刻开始,郭香香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像她这种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当然最懂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是以,她找来老媒子宁妈,不露真容,行夜间引诱法,出演了一幕活生生室内剧。男一号菊三七至今还蒙在鼓里哩。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爹会死得这么快。而且那菊三七小小年纪,竟把捧花生画作视为生命。即使在父亲重病住院,他最急钱最愁苦的那些狗娘养日子,他也从未打过卖画的主意。这是郭香香之流所不能理解的。 郭香香承认菊父病重期间她不是从来没有机会。机会肯定有的。只要那时她开口向菊三七买画,花个几万元全部收到自己手里应该不难。量你菊三七如何视为珍宝,总不能不顾父亲死活吧? 只是她那时为什么不开口呢?是哦,为什么呢?连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同情啊母爱**啊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在她眼中全不是理由。但是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在作祟,她还能找出什么理由呢?那时候她也许太过掉于轻心,以为完全十拿九稳。结果自己不知不觉竟被那菊三七同化,她变得心软无比,成天陶醉于如火烧蚀骨的**不能自拔。 当然,事实证明她这样做并没有错。如果她急于求成,说不定功亏一篑哩。像现在这样通过长期与菊三七相处,成为相互间绝对信任的情人。一旦时机真正成熟,她想取画自然易如反掌。想到这里,她脸色复又春风得意起来。 这次菊三七莫明其妙被人绑去广东,她认为正是下手的好时候哩。是以,她立刻动身返乡,去农场自己为菊三七准备的屋子里床底下拿画。当时她清楚记得菊三七是把装画的箱子小心翼翼放在床底下的,当时她亲眼看见。这次,她要不动声色,先和裘氏做完交易,然后以美貌现身,来个先斩后奏! 第五十九章 农场疑团 菊三七的故乡是枫林之乡,在火龙镇下属的红河村一带,枫树林尤其的密集。放眼望去,就像一拨接一拨的行伍军旅傲然站在高岗上,俯瞰众生。这日,秋风送爽。一辆红色小车颠簸地行驶在枫林夹道的马路上,直奔朝歌农场。 车轮碾压着飘落的红叶,所到处,借风扫起红叶,噼噼作响。抬头极目窗外,经一夜晚霜染红的枫叶在淡薄的阳光里更显苍凉。外出回来的人,蓦一看家乡的天空,总感觉格外高格外蓝,格外地亲切友好。 但见眼前一株株枫树像是着了火一般。好个激情燃烧的季节哩。连车内一旁站着的雪狮子狗也对着红叶吠叫起来哩。可是现在的香香并无闲暇多看一眼家乡美景。她摘下墨镜,好整以暇摔了摔长发,脚踩油门,加速驶向朝歌农场。 朝歌农场也在烂漫红叶衬托之中。自从贤能的细细成为朝歌农场的女主人,朝歌农场就焕然一新了哩。与朝歌成婚后,度过了短期的蜜月,细细终日操劳起来,好似一心要那憨真人朝歌看到他娶细细做老婆,绝对没有娶错。是以,她分外用心,对农场内外进行了一番周密打理。但见她每天忙进忙出、浑身干劲,丈夫农场两头不误。把一个家打理得妥贴整洁。如今走进农场大门,一股清新喜人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一扫以往死寂一样的沉闷。 朝歌这胖家伙呢,不用说了,一经芳泽滋润,便如饮甘泉享仙露,整个人看去精神许多。看眉宇竟然多了亲切随和的态度,夫妇俩每当无意间对上目光,那目光便出现默契和心领神会的内容。还有那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一往情深,只有当局者才能体会滋味吧。 香香看见十分惊讶。寒喧间不由多看了一眼笑脸相迎的细细。对这个嫂子香香从开始就有一种敬意油然而生的。在如今这种几乎人人只为金钱追逐而罔它顾的功利年头,郭香香对细细这种只为爱情和奉献精神而活着的女人更是难于理解。 香香见两口正在你提我抬地为猪类忙碌,不好意思打搅。自己摇碎步,手里晃荡着车钥,装作随地看看新鲜的架势,趁朝歌夫妇没注意,一折身闪入一片柚区优哉游哉来了。今天她身着一件紫红的秋装连衣裙,紧蹦的肥臀裹在里面随着高跟鞋的步子一颤一颤。 后院里,菊三七的宿舍紧锁着,门口靠着几把铁铲、人头镐之类工具。一看便知屋主已经很久没进去住过了。触景生情,大概从前和菊三七在这里缠绵的点滴在脑子里浮现出来了,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她盯盯地看着那扇门。那曾是一扇打开她****的门。一门多情之门。暇想间,她猛地抬头,恰好看见一行大雁向南飞去。眼眶就湿了。兴许女人生来便是容易多愁善感的吧?沉吟间就叹了一口气,心忖你郭香香要是天生丽质貌若天仙就好了哩。若如此,她郭香香何须躲躲闪闪,何须饱受那些好色男人碍理不理、把伊人凉一边的窝囊气呢?怕到时,不用她费心,那些臭男人只会苍蝇一样围着她嗡嗡作响的吧?更重要是她又何须乘着看不见的夜色去相会情人呢?为了笼住菊三七,连脸都不敢给她看!真是憋透了哩。 她开锁打开了菊三七的房门。 别的不再多想,明知想再多也没用。重要的是行动和勇气。她脚步笃笃作响,径直地向内室那床底下走去。身后雪狮子狗明白主人意图,嗖的一声,率先闯到床底下,探出一个头来指引主人。香香屈膝俯下身来,一手扶床,一边睁眼向床底下寻觅。结果大出意外,她扑了一个空! 除了看到几双鞋,一条她以前用过的红裤衩,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到哩! 奇怪,当天她明明看见菊三七把箱子藏到了床底下的。怎么会不见了呢?她不甘心,气急地抖乱床上被褥,拉出一个一个的抽屉,打开大衣橱,屋子里凡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哩。没看到藏画的影子。会不会是菊三七嗅觉灵敏或装傻,暗里早发现她的意图了呢? 这香香往床上一倒,仰八叉盯着天花板上一只蜘蛛想起前后来。搜肚刮肠,前前后后把与菊三七的每次交往、说过的话一一想了一遍。恁没发现自己露了什么马脚。菊三七要是知道情人香香对自己图谋不轨、别有用心,不知会把她恨成什么时候样子呢?哪还会像现在这样隔天就给她打电话?她大摇其头,自信信自家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做到心思慎密,这点对她而言还是不难的。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更了解菊三七,现在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看来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绝对要沉住气。再想想办法。 十有**是菊三七在时,预感到农场不安全,不动声色把藏画进行了秘密转移。他转移到哪里去了呢?郭香香打开后门,信步走到一望无边的柚林里,举目望去,除了一片无垠的墨绿,再无什么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力。 如今之计,只有让菊三七亲口说出来,方能知道藏画所在。 郭香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第六十章 富家小姐怀孕 菊三七紧随其后进到客厅时,电视已经被那女人关掉了。放眼看楼内装修,说不上气派新潮,却也不能说落伍。菊三七见的世面本就不多,这方面不是行家。只是隐约地感到这栋楼的主人是个不会轻易显山露水的人物。沉吟间,听见傅阔招呼入座,二人分宾主坐下。女人拿出三瓶精装啤酒来。也不推让,拿起子开了,三人各自一份。那傅阔把手一摸光头,眼角带笑地喝道:“喂,娘们,俺跟兄弟喝酒,你来掺和什么?”说着,把手去女人面前夺,菊三七明明看见抓住,一眨眼那酒却出现在女人嘴上咬着哩。那女人嘻嘻作笑,撒娇地说:“机会来了,此时不喝,更待何时?”说着娇态可掬,身子一丢,仰脖咕嘟咕嘟往嘴里倒酒。 光头见抓空,也不着恼。转头招呼三七,请道:“咱开怀畅饮!”光头的意思是粗人做粗事。什么香烛呀跪天祷地互赠结拜信物什么的一套俗礼就免了,那是形式。重要的是兄弟间要同心同德,同甘共苦。如此便足矣。其实傅阔这么做,倒是暗里给了菊三七老大一个面子哩。如要互换信物,此时菊三七压根拿不出来。此一着更可看出那傅阔也是粗中有细。 这么一想,菊三七心中大是受用。于是只喝酒。只见光头拿瓶与三七一碰二碰,大口喝起来。不一会见底,微笑不语,拿眼看着菊三七的瓶子。菊三七打肿脸,学着他们粗犷样子牛饮起来。一瓶酒下肚,差点呛着了。还好没丢脸。光头哈哈一笑,兴奋地说:“哈哈,喝了这瓶酒,从今后你我就是结拜兄弟!咱按年龄论辈,俺是大哥,你是小弟。以后,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着,转头吩咐女人:“你去收拾一间房子,归俺菊弟专用。什么时候入住住多久都不在话下。”菊三七刚要推辞,光头大手一挥,阻止:“好了好了,菊弟只管听大哥安排。不要客气!”菊三七应声:“遵命,大哥。” 傅阔洒脱地擦擦嘴,噔地站起来,手拉三七要他去看一个地方。 南方内陆开始转冷,人们出行须得加上外套。寒潮南下后,又淅淅沥沥响起冷雨来。菊三七家乡的干姐婵最近家事缠身,身心超负荷运转。超市事务再无心打理,一古脑交给副手。自己只是偶尔去对对帐什么的。有时路过她也只是进去转一圈就出来。然后匆匆忙忙地回家。菊三七在广东干些什么混得如何她难知实情。这个弟弟虽则外表有些柔弱,内心却刚强。为人不失本分,善根牢固。是以,她对菊三七是既担心又放心。 加上最近自己烦恼遍地,再无暇想到菊三七。自从丈夫崔一口咬定她与菊三七不干不净之后,索性对她行不理不睬法。事发当晚,崔跟菊三七打架后,一赌气,便马不停蹄收拾了行李,夤夜赶去市里的宾馆开房间。住了两日,招呼不打,一声不支走人,回厂做他的花样设计师去了。 一连几月夫妇冷战,视同陌路,互相仇恨,到现在依是僵局。婵一度心如死灰,寂寥下跟秋十一嫣过从甚密,渐渐地两人越来越有感觉。两人间也从不提起“同性恋”“拉拉”之类流行字眼,只是自然而然地交往,同吃同睡。由于那秋十一嫣是坐轮椅的人。是以,室内一切就交由婵来负责照顾她。跟随照顾十一嫣的保姆大妈张姨单管洗衣做饭,去市场采购。不必像从前事必恭亲,自然也更轻松。 秋十一嫣是张姨从小照顾大的小姐。多年来,眼里心里已互视为亲人,不可须离的。是以,有什么事秋十一嫣根本不必对她隐瞒。还常常对着老妈子诉说心事。因她对这位别无亲人的孤零女人有着绝对的信任。心中也早抱定主意要为张姨养老,负责到底。 如此一条心的大好形势下,当有一天张姨知道朝夕相处的宝贝小姐怀上菊三七的孩子,她一点也不惊讶。只郑重地道了句:“恭喜小姐。”以言庆贺。既没发牢骚,更无不安错乱之神色,那张苍桑宁静的脸看去跟她十一嫣一样从容若定,波浪不惊。看来她对秋十一嫣此次自作主张并无异议了。她曾经听过大小姐明确表示过自己的婚姻取向的。 在秋十一嫣眼中,自己要做什么决定,张姨从不多嘴,只是默默地按她的意思去做。然后让十一嫣自己在实践中作判断、明是非。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并不好。特别是下雨的季节,她无处可去,心情郁闷之时。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无非是家人看她可怜,大好的年华在轮椅上度过。是以,便无条件地迁就她,顺着她,从不拂逆她。 好在秋十一嫣虽有时过于心细如发,神经过敏。所幸在她忍耐力极好,为人能忍。心忖既然已经想明白,对这些既成事实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懒得去计较了。再说,孤苦零仃的张姨在十一嫣眼中,不也一样是可怜之人,值得同情之人么?大家彼此彼此罢了。是以,十一嫣对忠贞不二的张姨除了尊敬,视作亲人,再无二话。 婵在途中给十一嫣去了个电话,告知她正赶去镇上别墅。因那日,十一嫣撒起娇来,逼着要看婵小时照片。婵吃逼不过,答应隔日去镇上家中取来。恰好今日天气晴好,不刮风,天地沉静如湖。婵便骑着踏板摩托,乌发飘飘地赶到乡下镇上来。到家时,甫进门,眼前看见的一幕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第六十一章 少妇的抉择(上) 起初,婵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哩。当她擦亮眼眸再看时,千真万确,客厅里那个木头样歪脖坐在轮椅里的,却不是老公崔文明是谁?!她大睁着眼盯他的脸。那张脸她一度是多么熟悉,但是现在陌生了!变得连她都快认不出来了哩!他颊上、下巴布着大块难看的伤疤。特别是头顶,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已一根无存,变成丑陋的光头。说其丑陋,是因上面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点疤块。唯令看到的人大乎不幸,身上暴出鸡皮疙瘩,不忍卒睹。 他下半身,一双大腿自双膝以下的裤管空荡荡,一无依存地垂落那里。脚没有了,鞋子再也用不上了哩。有一刻,婵痴在那里。白嫩的脸绷得很紧,脸色刷地苍白。想起崔文明昔日家中耍大、淫威十足的派头劣迹,婵心里竟似升起一股不应有的快感来。 那几年崔文明仗着染印厂老板高薪重用,事业有成。可以说一夜暴富,一度也曾成为家乡人学习榜样,众口相传的传奇人物。但这崔文明似乎不能从容受得老天青睐,眼高过顶。以为一经咸鱼翻身,往后岁月必定顺风顺水,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以,骄奢淫逸起来。渐渐地在外染上花花公子恶习,很快对家中女人腻味。背着婵胡搞,一年换一个地养二奶。当作战利品,不时地向人炫耀。那时候婵但有疑问,崔文明不是破口大骂就是拳打脚踢,还反过来倒咬一口,诬婵与菊家小子三七有啥明堂。弄得一个家夫不像夫,妻不像妻。加上婆婆又仗儿势,稍有不满意处,便毫不客气,对婵施以颜色瞧瞧。婵也几到不堪忍受的地步。原来那个侍才傲物、刚愎自用的男人也有今天?!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哩。 近期,她因为时时想到儿子满满,想到才六岁的孩子做妈的便不在身边她就受不了。是以,跟崔文明一刀两断、离婚分手的念头也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理智打压,埋在心底。如今眼看着这个男人几成废人,她凤眼里不由露出质疑、不信和大大的惊愕来。右肩扛的一只鳄鱼皮女包得儿一声掉在地下。但见椅身两个钢铸椅轮时刻闪动出新鲜、逼人的刺芒来,有似提醒着你轮椅上的人再不会有明天了哩。 此刻崔文明也看到她了。从茶几上艳丽、迷幻的塑料罂粟花的专注里,他表情木然,转头望向门口的女人。目光变得迟钝,不复尖锐。他一声不支。兴许他意识到自己完蛋了。是以,昔日淫威荡然无存。细看之下,竟不知觉的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自然神态来。 婵不忍再看,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要怎么办好,遂退到院外草坪上透气来了。才下台阶,突听里面脚步急促,跑出一个迫不急待的老妇人来!那老妇人满面地图样的皱纹突往鼻边齐挤,堆下笑来,格格有声地叫着婵的小名。婵定睛看,原来是婆婆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个婆婆平日独对长子疼爱有加,当作骄傲资本。爱其所爱,厌其所厌。母子俩在这方面的默契从来没有打破过。但是现在,破天荒地打破了。 望着婆婆从来没有过的谄媚、卑微的笑容,婵的第一反应便是没有反应,她一时无法适应。因她今天完全是歪打正着,瞎碰上的。近几月两口子又一直处于冷战期,互相远躲。老公落难出事,什么时候出的事什么日子回来老家,她毫不知情。太突然了哩!是以,她全无思想准备,心乱如麻,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语言来应对,当然也从没想过。她目瞪口呆,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此刻,但见婆婆迈着碎步,对她思念心切,急于要见到似的,迫不急待地出迎来了,嘴里急促地磨动着,亲切地叫道:“哎哟哟,我家婵婵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满满想你,哭着要见你哩!”说着格格地强颜笑起来,抢过婵手里包,口里扯七道八,大赞满满如何长高了,变聪明了,懂事了,热情地说个不停。一边引她进家门。婵见说儿子就在楼上等着见她,也不多想,下意识地跟进去了。刚进客厅,看见婆婆用手推了一下崔文明轮椅,那里低声吩咐:“快进屋戴帽子去呀,死出来丢人现眼,真不像话!呆会你千万别忘了我交代你的见媳妇进来,这老女人连忙装成什么也没发生,堆下笑请她上楼。 婵一步并作两步上楼,一眼看见活泼可爱的满满正蹶屁股蹲在地板上,手拿摇控,嘴里嘟嘟叫着,那里摇控他的坦克玩具。扭脸看见妈妈,兴奋无比,丢了玩具,口里喊声“妈妈!”,一蹦一跳扑到婵的怀里。婵一把抱起儿子,仔细端详儿子的脸,爱不完,亲了又亲。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掉眼泪。 “妈妈别哭,爸爸倒了。你还有我哩。” 一句话越发引得婵泪雨滂沱,似乎很久没渲泻过了哩。母子两个抱头正哭呢,就见婆婆在楼下阶梯上一抱一放,要把崔文明弄上楼来。婵看见时,已经快要走完这段楼梯了。婆婆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连轮椅带人就抱上来了。婵看到时,放下满满,跌脚下去帮忙。不想婆婆一口回绝,喘着说:“好婵婵哩,不用你劳动。我一个人就行了。”那轮椅上的崔文明仍然一声不吭,任由母亲如何操心劳累,一概视而不见。这老女人把儿子抱到楼上走廊放下,喘了好一会,一双小眼盯着婵身上不放。她二话不说,突地双膝一弯,对着婵跪了下来! 第六十二章 少妇的抉择(下) 傅阔引菊三七上楼,上楼时不停地手摸光头。菊三七心忖他的光头这么滑这么亮,一定是常年手摸所致。傅阔双唇紧闭,不用猜便知是个闷葫芦,蜘蛛性子。这种性格的人平时不会乱放屁,一旦开口,他的话会很实在。童叟无欺。 菊三七对刚才那个很阳刚的女子产生好奇,听她口音像从四川来。说话中间动不动冒出“仙人板板”“咯老子”之类四川方言。这两口子男的操一口北方话,女的夹带四川口音。男的吐字都是四声,话出来便像树上熟果子样直落落地往下掉。 到一个楼梯口,菊三七忍不住问傅阔:“傅大哥,如果我没猜错,楼下那位是嫂子吧?” 哪知傅阔摇头不迭,脆答:“不是。”菊三七不信,口吃道:“不是?” “那她是谁哩?”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菊三七差点失声笑出来。怕对大哥失敬,又不好明着笑。是以,连忙举臂掩饰,假装抓头皮。走在前头的傅阔突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三七说:“菊弟,如果你觉得好笑,就笑出来,不必假装。我反对这样做人。”一通数落下来,令菊三七尴尬不已,面上一热,垂手答应:“知道了。” “俺不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到俺这里落脚?而且看样子她打算在俺这里生根发芽了哩。她跟俺一起生活有四五年了。但在四五年前,那天晚上以前有关她的一切,俺真的不知道。从没问过。”看一眼菊三七,补一句:“菊弟你要相信大哥的话,大哥不会说谎。” 菊三七点头称是,心忖:那么,大哥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女人呢?傅阔猜中三七所想,直接回答:“俺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过去的,已成云烟,多问何益?是以不问。我能告诉你的是,大约四年前,一个下雪天,俺一大早开门,发现了她。当时她横着昏倒在俺家门前,身上铺着雪片。俺收留了她。等她恢复元气,俺要她离开。她说没处可去。俺说你留在这里也没啥可做。她就说她会种果树,会洗衣做饭。俺又问:俺是单身汉。她便答单身汉正好,不然你有老婆在,我怎么呆得住?嘻嘻。我说不过她,嘴里蹦出一句:不怕俺半夜起来把你强奸?你猜怎么着,她当时恶狠狠把眼一瞪,朝俺啐了一口,大喝:‘去你妈的仙人板板!敢动咯老子的一根寒毛,取你性命!’哈哈,有意思吧。当时她一张脸胀得通红,狠不得一口吃了俺哩。” “俺就给她一个试用期。当时俺才来这里几个月,出钱买下一个农民旧宅。我准备推倒重盖,当时这里还没有院墙,院墙是她来之后催命一样催着俺盖起来。还让俺跟这里的地方政府签下一纸承包合同,把院前几块数年不耕的旱田承包下来,扩大规模。就这样,一个果园像模像样搞起来了哩。这女子很勤快,俺衣食住行她一手包下,从不抱怨。几年下来,两个人各干各,互不干涉。时间一长,便成习惯,从没考虑过谁是谁的问题。前年有个仇敌把她当成我老婆,打伤了她。这回开始我教她一手防身功夫。”傅阔说到这里,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立刻闭口不言。意思是告诉三七,以后自己察言观色,有一天会看到真相。 他们来到三楼,通过一个摆满了阔叶秋海棠的露天走廊,来到楼西一个顶台,顶台相对逼仄,分布着晒衣杆、花花草草之类,一边还有一个蓄水池。由于天黑,三七看得不是很清楚。顶台之所以逼仄,乃是旁边一间很大的房子占尽地盘所致。一楼二楼都各有多间单房,这里三楼看来只有一个单间哩。 菊三七正要问,这么大一间房子是干什么的?傅阔突回过头吩咐:“不用说话,你拉一下灯。”菊三七顺着他手指看去,看见一角海棠花的上面模糊垂着一根绳子。甫一拉动,便见巨大平顶房的房檐底下,一管一管长约二尺的荧光灯陆续闪烁地亮起来了。仔细看,原来还被一层密中有疏的藤类植物所遮掩。密集、柔软的藤条一垂到地,很好地把个房间披绿了。菊三七拿手去摸叶子,叶子冷冷的,看来还很鲜活。便问“这是什么藤?” 傅阔告诉:“常春藤。”说着就去中间那管灯下,掩开一批藤条来。菊三七揍前去,洗眼看,看见一扇门!这扇门也跟墙壁样刷得雪白。不明白大哥为何要刻意掩饰?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傅阔掏钥插入锁孔,嗒的一声开了。菊三七跟进去,待得房里灯火通明,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的新奇。原来这是一间巨大的练功房哩! 房里精心修饰过,镶着木地板,地板纤尘不染,在蓝莹莹的灯下发亮哩。进房的人须得脱鞋。 练功房虽则只有一间,但细瞧之下,泾渭分明。大体有三个分区。看西区,那壁上挂着地下靠着的,是砍刀啊剑啊斧头之类铁器。一角还有个浅池子,上搁着一块超大的磨刀石。灯下看去,石上湿痕尤存,看来傅阔经常躲在这里磨刀弄剑。看中区,是一个高约六十厘米、边长大约三四米的正方形台子。台上铺着大红软垫,四边还围上栏杆。菊三七走前去摸,是弹性的。这个大概就是擂台吧? 那傅阔铁塔般,抱胸站一边,半声不吭。意思是任由菊三七观摩。三七见状,信步走去东区最后一个空间。这一空间最为特别,有吊着的,那是砂袋;有地板上立的,是固定的胸靶、手脚靶之类。然后最里面是一大块空地,边上各有一排黑皮沙发,放着拳击手套。菊三七看得仔细,发现一东一西壁上,还各装着一台空调,看来那是为免夏季过度闷热,防暑所用。 这时,傅阔开口了,那是问他话:“菊弟看完了么?” 菊三七点头,知道大哥有话交代,遂双眼直视大哥,洗耳恭听。傅阔走前来,锐目看了一会菊三七,手摸光头说:“菊弟,从今晚开始,我教你一些散打功夫,日后好在道上混,少吃亏。” 菊三七鼓着眼,指着自个,不信地问:“教我?!” 婵大惊失色,欲要把婆婆扶起,不想老妇人死活不肯。她只好自己也跪到当面。不过,她心知,从此以后再不会被当作崔家一个摆设,一只低人一等的花瓶了。这种狗娘养的日子不会再来。命运已经开始向她招手,呼她过去,告诉她她身价倍增了哩。她可以扬眉吐气了哩。 老妇人地图样满是沟沟坎坎的颊上几滴清泪下来,那里悲声哭诉:“好婵婵哩,你也看到了。文明在那边遭了火灾,那鬼**火真毒哩!把我好儿子烧废了,老天不公啊。文明完了,再也蹦挞不了罗,唉!” 老妇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好不伤心。突地抓住婵一只手,捧金拜银一般,哭求道:“好婵婵哩,以前我们对不起你,你从湖南大老远地嫁到崔家来,坐惯冷板凳,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都是我们娘俩造孽!”说着,转身把崔文明轮椅一拉,气急地向崔文明肩头拍打起来,口里只是骂:“你个龟孙,早前老娘怎么教你的?!你不听。婵婵仙女一样的人物,你都敢打骂,把人家当猴耍。没天理哩。有俩钱就了不起了?我呸!呸死你个败家子!老娘早先跟你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凡事要留后,凡事不做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从来轮流转。哪有千日好百日顺哩。老娘活了一把年纪,吃了多少苦。只见过出汗打粮,只知道猪是吃大的,鱼是喂大的,钱是挣来的。你说说看!谁见过猪是吹大的,鱼是扯大的,钱是天上掉的?便宜都让你占?说了多少遍不听,现在应验了吧?我看你是吃不完也蔸不走了!” 一边唾骂,一边扯椅。椅里的崔文明木头样没反应,眼神呆滞。凭妇人怎样骂,一概不理。他一个头被妇人扯得摇来晃去。婵看不过,把婆婆双手劝开了,修眉紧锁。老妇人见媳妇来劝,扯着崔文明大声发令:“还不快给婵婵低个头认错!你怎么了?哑巴了?快放个屁呀!先前那神气原来是泡泡吹的?”突听啪的一声,婵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来老妇人竟动真格的,扎扎实实打了崔文明一耳刮子。 老妇人那里大骂:“傻子,你倒是快放屁啊!”见儿子不应,妇人捂面,呜呜哭起来。哭着突又一把抓住婵,迭声求:“好婵婵哩,你也说句话呀,要打要骂由你性子。只是一件,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满满还这么小不点儿,怎么能没妈哩?好婵婵,你就留下来。把离婚事不要提,留在崔家好好过。以后你就是崔家主心骨。你说好么?”也不撕心扯脖乱哭了,大气不出,一双小眼望着婵粉嫩的脸。婵把眉一低,淡淡说:“妈,我心里很乱,容我考虑几天。”说着,嗖地站起,噔噔噔下楼去。满满哇的大哭起来,在后嘶喊:“妈妈,妈妈!不要走!我要妈妈!” 婵分明听见儿子哭着喊她,一时也悲切不已,但很快被一种莫名的轻松淹没了。她跨上摩托掉头,绝尘而去。其实,轮椅里的崔文明也咕哝了一句:“婵,你别走!”只是他的声音太小,让儿子的哇哇哭声给盖住了。是以,婵根本没听见。 这日,风很细,天贼亮。天上一个太阳好得过分,枫叶安静地躺在地面上,有金黄色,有火红色,显得宠辱不惊。偶尔,眼前突地出现一株高高大大的芙蓉树,把一树红的白的黄的芙蓉花娇艳地送给她,要她大饱眼福哩。可这时候的婵哪有心思看什么闲花野草?她精神抖搂,身心畅快。一路上狂驶,顺溜溜黑发在脑后乱飘,引得一路人侧目。一个货车司机探出头来,嘴里哼一句:“这娘们,不要命啦!” 婵风驶电掣般赶回市里,进门便大声地告诉秋十一嫣:“嫣,我告诉你,我出头了!崔家那恶棍倒了!现在也要靠轮椅活了哩!那老东西跪下来求我。原来,他也有今天!哈哈,替我欢呼吧!感谢老天有眼!”婵兴奋不已,容光焕发。 可是,在阳台上默默欣赏角落里翠绿发财树的十一嫣却一动不动,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替婵高兴的神态。一张脸紧绷,看到婵欢天喜地,脸色反而刷地苍白了。细看之下,仿佛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令她进退两难。是以,变得心事重重,面容憔悴。婵猛地醒悟,怪自己说漏嘴,触中情人瘾痛。连忙蹲下身去,柔声安慰:“嫣,怪我忘乎所以,说错了话。真该打。你不要往心里去啊。我是无心的!” 十一嫣冷笑一声,一掉了婵亲切抚摸她的手,淡淡说:“我知道你是无心!但你不该幸灾乐祸!” 婵大惊,全身的肉一震,吞声反诘:“哼,你说得轻松,你都不知道以前崔文明娘俩是怎么对待我?!以前,我在他们眼里是一条狗!你懂吗?你说我幸灾乐祸?!说对了,我就是幸灾乐祸!怎么着?!”婵歇斯底里,流着眼泪大叫起来。忿忿于恋人胳膊肘竟往外拐,丝毫不替她着想,顾及她的感受。 不想十一嫣毫不示弱,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大叫道:“怎么着?你幸灾乐祸我就要骂你!我不管你以前受过什么委屈,在崔家当狗还是做猫。只要人家向你道歉认错了,你就不该幸灾乐祸!那个男人,再怎么着也是你丈夫,你儿子的爸!你冷静一下,面壁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还有,你,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吃过的苦比你少么?”说着,一把扯起裤管,露出一只硬绑绑精钢假肢来。指着假肢说:“你知道一个大活人从四肢齐全变成缺胳膊少腿的滋味吗?你知道一个人年纪轻轻,怀揣一肚子梦想却连最简单的走路都不能够实现的滋味吗?我的苦你知道吗?!你—不—知一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说到这里,恨不完,一行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二人正在哼鼻子瞪眼大吵特吵呢,房门怦的一响,撞进来一个人!原来是张妈气喘不已,六神无主,慌里慌张跑到十一嫣面前,着急地说:“大小姐,大事不好了!你怀孕的事不知哪个缺德鬼架舌,让你爸给知道了,今天派人来要你回嫣园见他哩!怎么办啊!” 十一嫣脑子里嗡的一响,一时也慌了手脚。 第六十三章 心急如焚 没想到这座内陆省会城市变化这么大,铁萍(就是菊三七上边的女老大小萍。铁萍是她正式名字)都快认不出来了哩。无论道路还是高楼,很多已经不是记忆中样子。十年前当她还是一个物业公司的小保安时,因为朋友的关系在这里盘桓了数日。说实话,那次的印象并不好。绿化太少,街道以及街道面貌远没现在干净、新潮,街道两旁的建筑物也很陈旧。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座城市的保守和被动基本上还牢牢地吸附在骨子里。人们的时间观念远不比沿海上班族那般强烈,这里的人们似乎还在安然享受着计划经济时代残留下来的慢吞吞和懒洋洋。 夜市上来时,她又不好过了。把嘴和指甲涂红,换了一身流行的冬装,打车去中山路泡吧。她要了一杯红酒,那里低眉浅酌。酒吧里的灯光还是那样暧昧、昏暗,容易给人错觉或迷幻之感。原本过惯前呼后拥的生活,现在她却孤身一人,难免有些落寞。 她手持高脚酒杯,轻轻晃荡着杯里玛瑙色的葡萄玉液,一边在想,二十年三十年后自己会是什么样。年老色衰是不用说了,非个人能力所及的,不去犯愁。重要的是如果她一条命够大,会不会全身而退了呢? 她现在组建的这家专业讨债公司,虽也发生了一些磕碰、不顺和波折,但运作总算平稳,亦称得上小有业绩。她干这行向来拿手。她铁萍也深深自信除拳脚功夫外,她更重要还有个好脑子,转得快,鬼点多。光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或者有勇无谋是很难混下去的。她替人讨债很少见血。通常使用一些诸如拼酒,牺牲一点色相,动嘴皮子谈判,出鬼点子等手段,而且这些手段似乎占了多数。 不过,有的主因为过于嚣张拔扈,或者除了欠债不还,其它劣迹几无,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时,就不是那么好玩了。这时,她会使出最后一着——一顿拳脚招呼,迫其就范。所幸一般而言,那些欠债不还的无赖痞子多是些生活不太检点、贪心不足之辈。铁萍通常先不使硬着,她会花一番心思把债务人相关污点作为证据收集起来,然后底气十足地威胁那些无赖老板,欲要把证据张扬出去。如果再赖不还,证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他贤内助或者上级手里。是以,她的点子总会让他们睡不着觉。跟长期的权势、名声和地位比起来,显然,乖乖地还掉这笔债务要划算得多。识时务的,谁不会打算盘呢? 此次铁萍携菊三七出动,她着菊三七做的,就是跟踪某房地产开发商,名字叫杨大鹏。杨欠了广东雇主三十万元款子,久拖不还。此人生得一对特大牛眼,大嘴大额大耳朵。总之头大如斗,红光满面,身段却不高。腆着啤酒肚。下巴长一颗黑痣,而且秃顶。可谓特征明显,看一眼很难忘掉。 不过,听广东雇主的口气,好像对这个人颇有了解。据雇主说,跟杨相处那段时间,杨大鹏为人正派,似乎很少出入娱乐**。而且在那座城市商业名声好像颇为不赖哩。据说,此人是某中学奖学金主要捐助人之一。是以,铁萍当时看到此人照片,连她也要对雇主一番话深信不疑。第一眼看去那人确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形象。 她几乎有些灰心,这种例外很少遇到。按她多年的江湖生涯,得出的结论甚至不可能会有例外。她的嗅觉告诉她,杨的正人君子形象背后,一定隐藏着大段见不得人的历史。掘地三尺她也要挖出来。她的嗅觉从没出错,是以,她信心十足。而且就算雇主所言属实,她也不愁没有办法。不管那人多么正派,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事。她受人重金委托,领命而来,什么样的方法总要去试试。吃这行饭的人,如果一味瞻前顾后、胆小怕事。不如改行去。 她在奇怪那菊三七去了几日怎么没影踪了?电话也得不到他一个。这个小伙子虽有些弱,但素质不赖。她在想着要对他态度柔和一点。奇怪的是每次这样打定主意,可一旦见到那臭小子气就大,免不得动手揍他一顿。 她忍不住了,掏出手机拨他号码。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关机了哩!这铁老大气就不顺了,嗖的站起,结了帐气冲冲走出酒吧。拦了一辆车,坐在车内骂人,胸部急促起伏。 “好个菊三七!混蛋!活得不耐烦了!岂有此理,居然敢关机?!”嘴里骂个不绝。 一路上重拨几次,回到宾馆房间里又拨,依是不通。 她心急如焚。突想菊三七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那兰朝歌着一身吊带连靴皮服,来来回回地拌饲料、抬食桶。一张脸胀得通红,手提食桶时缩着脖子,上面爆出青筋来。脚下靴子吭哧作响,每进猪圈一趟,里头猪群的大合唱便掀起一阵新的**来。一边作大哥的身为农场主累得要死,一边当妹妹的,却打扮时鲜,游哉悠哉,扭腰摆臀地眼前乱晃。 那郭香香一旦有了对付菊三七的点子,一脸乌云自然也就不知飘哪里去了。信步走到前院,因无聊,抬腿就去挑逗地下伏头要睡的大花狼狗。那狼狗就摔着头四肢立起来,在香香腿间乱钻,还把尾巴弯曲卷住香香一条腿不放。香香一看不好,弄脏鲜衣。连忙抬腿,把狗踢开。不想使力太大,一脚踢得狗忍痛乱叫。猪圈里兰朝歌以为有啥情况,探出一个头来看究竟。刚好看见香香踢狗,不高兴了,质问道:“你没事踢狗做什么?!” 不过,香香似乎并没听见,她兴味盎然,走回车里拿出一瓶上好的精装红酒来。往客厅八仙桌一放,就去找杯子。找到两个高脚酒杯,出来看见大哥仍在猪群中忙碌。就往客厅沙发上一坐,好整以暇,手托粉腮看起影碟来。看来,她并不急着离开哩。 等了好久,才见那因着工作皮服显得臃肿的兰朝歌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院子里,带着两手污臭,扭水笼头洗手。香香在客厅里向他招手:“大哥,该歇歇了。”说着像是刚刚认识样子,客厅里往外看,上下打量起这个同母异父的大哥来。 兰朝歌掬水抹了一把脸,头也不回,淡淡答:“抽水机坏了,我要去弄一下。”突然倒回来,看着八仙桌上的红酒问:“你有什么事?”香香跳起来,笑着说:“好大哥哩,我能有什么事。我是想,咱兄妹好长时间没聚一聚了,感情都疏远了哩。今天特意带了一瓶上好的红酒来给大哥尝鲜。嘻嘻。”说着,兴兴头头,去洗杯子,口里又说:“大哥不该每天只管劳累,钱挣再多也是拿来花的。也要知道享受一下生活。哪像你!来,我教你怎么喝红酒!” “教你个头,我怎么过日子还轮得到你教啊?!”一顿抢白把郭香香气了个立怔,满面飞红。兰朝歌是真生气了,恰好今天手头不太顺。早上不知怎么的,竟把一只新茶壶打碎了。刚刚下楼时,脚脖子一扭,弄得一包散装饲料撒了一地。刚才又见妹妹抬腿踢他爱犬。是以,惹了一肚子气。看见妹妹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内穿紫红色休闲毛衣。这个倒还罢了,下半身居然穿的是军绿色中裤,套着一双黑色长筒镶花边的高跟皮靴。露着一段赛雪的小腿脖在那里走来走去,一步三摇。还把一头乌发染得红红的,烫得卷卷的。浑身妖气。气就更大了。以教训的口吻对香香说:“你自己也该检点一些,穿得这么妖里妖气,给谁看?!” 那香香听见哥哥指责她穿着,不服气了。她平时原本就恨大哥跟不上时代,窝在一块与世隔绝的山沟沟里,都成老土鳖了哩。心忖大哥自己乡巴佬,跟不上时代,还来教训别人。岂有此理!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劈头顶了回去:“兰朝歌你放屁!我怎么就妖里妖气了?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不着!给谁看?反正不是给你这个土包子看!”兰朝歌听见妹妹居然骂自己土包。走上去,啪的一声打了香香一个耳光。 香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在那里。闷葫芦居然动她了哩。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香香撒起泼来,一串眼泪适时地爆出眼眶,她披头散发,几步上前逼着兰朝歌,面前哭叫:“你打死我啊,你打啊!打死了就了一百了。我也好跟妈相会去。” 那兰朝歌退了几步,眼见妹妹益发逼得紧,突然狠起来。双手把香香一推,推个仰八叉,一屁股跌坐地上。香香见大哥下狠手。委屈不解,抱住脸蛋,呜呜大哭起来。好在细细这会子赶集去了不在家。不然吃她看见不知多丢人哩。香香坐在地下边哭边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要告诉妈去!你欺负我!呜呜。” “你告妈去啊,你也有脸跟妈说话。妈要地下有知,都给你气死一百回了。”兰朝歌见四下没人,继续地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肚子花花肠子!我说香香哎,你就不能安心成个家么?你没事去勾引人家菊三七做什么?!” 一句话道中香香要害,因心虚不知如何回答,气急地“你!”“我!”起来。突大骂一句:“兰朝歌你放屁!我什么时候勾引菊三七了?!”突地从地下跳起来,一蹦三尺高,抓住兰朝歌,抬腿猛踢。趁兰朝歌错愕之际,扯开袖口,张嘴猛咬兰朝歌手肘。兰朝歌吃痛大叫。低头一看,原来手肘部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郭香香拔腿便跑,擦了一把血嘴,远处回过头来,狠狠道:“兰朝歌,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一刀两断!”说着,一摔发,拉开车门,怦地巨响。小车冒了一股白烟,掉头冲离了朝歌农场。 郭香香眼见得远离了农场,就在路边一株老枫树下停车。车里掏出化妆镜照脸,拿面巾纸擦干嘴上血迹,再涂一遍口红。心里恨自己在大哥面前怎么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呢?奇怪那闷葫芦嗅觉咋就那么灵敏。她跟菊三七相处向来十分严密,居然也给他知道了。她不得不承认,她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确实从未瞒得过大哥。不过,闷葫芦也有闷葫芦的好处。大哥只知闷头苦干,从不多事。是以,就算大哥真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也压根不用担心。何况,他现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可以高枕无忧。现在最紧要处,是找到菊三七再说。 第六十四章 夫妻行乐 兰朝歌刚刚包扎好伤口,便听见院子里摩托响。连忙扯袖隐藏,装什么也没发生,笑迷迷迎出门来。看见老婆细细下穿一条黑色大脚牛仔裤,腿间深陷着,那深幽金三角叫人走神荡魄。女人面上喜洋洋,手里提着大小纸袋,扭腰摆臀向朝歌走来。突一转身,原来车把上还挂着一个袋子忘了。兰朝歌盯着那对活生生的圆臀看,像是从来就没有好好地看过她。只见细细上着短外套,内里黑溜溜的针织毛衣裹着胸部双峰,越发地高耸。女人察觉男人在看她,啐一口,娇骂道:“你这么色迷迷盯着老婆干嘛?去你的!” 骂着向朝歌身上一靠,拉他进屋去看东西。“猜猜看我给你买来了什么?黑西服一套,皮鞋一双。这可是名牌哩。”从袋里取出,向朝歌眼前晃了晃,说:“你也该换套像样行头了,好出去见人。来,咱进房去!”说着要朝歌上楼试衣。把男人拉进房,怦地关门。三下五除二把老公一身衣物扯脱了,那兰朝歌闷声不支,由着细细忙前忙后。 那细细突地发现男人手肘部包着纱布,捉手揍前去看仔细,心疼不已。口里着急地问:“你的手怎么了?”朝歌淡淡说:“爬楼时摔了一跤,擦了一点皮。小事一桩。” “哼!还小事一桩!瞧你也不小心些!要知道你现在身上一毛一发可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呢!我也有份!”嫩声数落着,转身去席梦思床头拿西服过来。 兰朝歌二话不说,跨前一步揽腰抱起细细,往床上放。按倒就去啃女人脖子。啃得女人嘤咛细细。那兰朝歌嘴里崩出一句:“爱死你!”直起腰把身上最后一层内衣裤脱光,虎腰熊背地覆盖了女人。细细在下格格笑起来,撒娇说:“瞧你,哪有大白天打洞的哩?” 兰朝歌也不说话,动手脱女人短外套和紧身毛衣,去掉内衣。细细知道男人喜好一口乳,就坐起来,把美玉一般圆溜溜的尤物塞入朝歌嘴里,让他享用。今天兰朝歌一改往日温柔,行事粗暴许多。只见他复又按倒细细,一张大嘴不停地在两团美玉间颠来倒去。兰朝歌体重,把小巧玲珑的细细压在身下直喘,长长地扯着脖子,紧眉蹙额,身子款扭着。这朝歌渐渐把嘴移到嫩白起伏的肚皮上,上面肉肉的肚脐像是从神秘子宫里开了一扇风情窗。朦胧婉约,若隐若现,令人暇想。二人玩耍许久,细细早已全身软在床上,身若棉堆,扎成马尾的乌发也散落开来,缠住她滚烫、晕红若桃的脸。兰朝歌脱得她精赤条条,细细嫩声催去拉窗帘,他似没听见哩。站到地下,紧靠床沿,把女人**一拖,拖前来,纵龟深入洞穴,长驱直入,不断冲剌。但见眼前雪花飘飘,江山如此多娇。桃红乱落,春色满园。两团美玉般肉球宛若风中熟柚,那里风情万种地摇曳。 “啊啊啊,朝歌,轻点,啊啊啊啊——” 朝歌挺了有几十回合,战斗力不见减弱。反插手去底下,托起女人腰下两个玉球,纵龟再战。又干上百回合,每一回合都似使十分之力,最后射出精箭,没入老婆玉体内。细细花憔柳困地瘫软一边,迷离着动人双眸,用一种赞许又尤怨的眼色看着坐一旁吸烟的朝歌。于是软软抱怨:“你今天干事怎么这么不要命了哩。女人腰里有把剑的,你总该悠着些。累坏了身子骨,如何是好?” “细细,我今天心里闷得慌,拿你发泄。对不起哩。” 那细细听见大是受用,假嗔地说:“放屁!你不拿我,难不成还敢拿别的女人去么?”一句话逼得兰朝歌嘿嘿苦笑。 细细像是想到什么,一骨碌起来,光身下床披了一件睡衣再加件外套,下楼去了。不一会手托着一个盘子进屋,盘子里放着一只金灿灿烤鸭、一瓶红酒、两只高脚酒杯。笑容可掬往床头放。转身去拉实大花窗帘,把大衣一脱,仍旧光着**坐上床来。 把朝歌手头烟夺了,丢去烟灰缸灭掉,撕一大块肉塞到朝歌嘴里。兰朝歌大嚼一通,吃得满嘴流油。女人筛了一杯玛瑙色葡萄液,不时地送到男人嘴边喂一口。她自己也一边撕条鸭腿,小口吃起来。好幅夫妻行乐图哩。细细正吃间,看见朝歌下体和尚又举,急忙把眼一低。兰朝歌呼吸粗起来,把肉嘴上一搭,油手来抱细细。细细娇声骂:“又来,你不要命了哩!”于是,挪臀坐到兰朝歌腿间,把和尚含入三角区。口里喘的说:“朝歌,你只管吃肉,淫妇自己来,咱耍个够!”于是玉背对着兰朝歌,以和尚为中心,绕圈旋臀或上下飘荡。一边乱叫。背后朝歌果然好整以暇,边吃边享用女人。不时地把一杯红艳艳葡萄液送到女人嘴边,呷上一口,好不甜美。(此处省去五百零八个字节)夫妻这里行乐,不提。 香香回到家,打电话告诉给她看店的表妹,她要立刻去一趟省城。她知道菊三七这几日一定还在省城。前几天菊三七来电告知,他是随老板到南昌出差办事来的,可能要滞留一段时间。但到底多长日子,菊三七没说。是以,香香也不敢大意,连忙收拾了一个旅行箱,换上时下流行的秋冬装。上着绿色的针织短款长袖外套,内里搭配一件大红高领休闲毛衣。下身是黑色牛仔裤,黑色镶花边的长筒皮靴。然后把脸蛋收拾一番,镜子里一照,总算不落伍。搭上下午直达的一趟列车,胜券在握,势在必得,赶到省城来。一路上暂对菊三七进行保密,到时她要给久别的菊三七一个天大惊喜! 铁萍正关在宾馆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转动。菊三七突然失去联络,她在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婧子从广东老巢发来短信,上写:“弯月下刀子,好哥吃粽子。速回。”铁萍见那边出事,立刻回消息指示婧子几个,只管老实在家呆着,切勿妄动。 她点燃了一支烟,陷入沉思。心忖她铁萍与弯月帮的人并无过节,平素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绑走好哥干什么?弯月帮的名头是近年打响的,目前仍是一个传说,只是悄悄在道上流传。有人说他们是归属于滇省实业大亨张苦麾下的一个小团体,披着合法生意的外衣干走私活动。张苦绰号‘胖狐狸’,铁萍认识,并对他知根知底。 早几年铁萍曾随胖狐狸一起提命闯荡缅甸,给人当打手。那时他并不叫张苦,他原名叫张胜才。期间张胜才对她情有独钟,一心要得到她。不久二人同居,因为坚持戴套行房,铁萍未曾遇到生育麻烦。一次和张胜才在密林里打埋伏时,张突然发情,趁她睡着,纵枪进入她身体,一通猛打猛射,致她怀上孽种。 妊娠期间,铁萍死活不肯堕胎,躲在一间草房里生下一个女婴。当时因任务业已完成,总部招二人回巢。铁萍在张胜才撺掇下,不得已把孩子放到一户农家大门口,襁褓里塞了几千元人民币,躲在暗处观望。直等亲眼看见自己的骨肉被这户好心人家收养,方洒泪而去。不二年,张胜才和铁萍因参与贩毒活动,双双被公安抓去坐牢。从牢里放出伊始,铁萍和张因发生观念上的差异劳燕纷飞,各奔东西。乃是铁萍厌倦了东躲西藏、喊打喊杀的生涯,一心要改邪归正,便南下广东别觅途径去了。 张则再度潜入滇省。五年后,张寄来近照。照片上的男子春风得意,但其长相跟五年前相比已是判若两人。张告诉当年的初恋情人铁萍,他已经不是张胜才了,张胜才已死亡。他现在的合法名字叫张苦。这张苦在一次帮派撕杀中,侥幸把老板救出敌巢,从此得老板提携。并花十几万元送他去整形中心易容。五年后,张苦咸鱼翻身,一夜成为滇省有名的实业大亨,名下有烟厂和鞋厂各一家,总资产过亿。并每年捐资几十万在当地兴建希望小学,商业名声极好。 目前道上一直传说弯月帮是张苦一手组建成的哩,是他不断输血进去,令弯月帮扩张壮大,并暗里跟缅甸金三角势力最大的佤邦部某集团军有生意往来。但种种说法仍属捕风捉影。连铁萍也难于置信几年之间这张胜才会蹦挞得这么快,怎么可能。 想起当年,张胜才跟人打架,空有一手好拳脚,可还没出手,先就吓得尿湿裤子。那次若不是铁萍出现及时,张胜才指不定早被人砍死了哩。就连张胜才把她追到手,头一夜睡她处女时,手脚都不停地颤抖哩。是以,看张胜才如此鼠胆,竟然能成大器,实难令她相信。 今番手下得力猛将好哥被弯月帮的人下刀子捉走,如此看来,张苦岂不是跟弯月帮毫无干系了?按铁萍的估计,别说她跟张苦并无过节,就算看在当年她曾是他救命恩人兼情人的份上,说什么也动不到她头上啊。而且现在的铁萍干的是合法行当,几年下来几乎从不参与帮派争斗。除非是自己的手下在外生事,得罪了人。或者弯月帮以收保护费为名故意找碴挑衅。两种可能。但其中到底有何隐情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他狗娘养的!先回老巢再说。菊三七这小子先不管他了,让他悠哉几天。是以,她摁灭烟头,迅速收拾了行李箱,去台前退房结帐,并给台前小姐一个纸条,嘱转交来宾馆找她的人。万一菊三七回宾馆来,好通气联络。 菊三七的女老大搭车离开南昌时,天空正下着蒙蒙细雨。 第六十五章 地下拳击房的苦练者 大凡名列强者榜的人,都具备一种与生俱来的铁的意志。即使偶尔失败或蒙受奇耻大辱,也从不言弃。强者在成功或成为强者之前,必定抱着坚定信念,孜孜以求,艰苦奋斗。也即是古人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菊三七也不例外。自从被人绑架,来到异国他乡。经历诸多风雨,菊三七原本孱弱善感的内心渐渐变得刚强起来。遭遇再多再大艰难困苦,且不论如何险象环生,他再不会轻易弹泪了哩。一个动辄以泪示弱的男子委实地讨人嫌。当今世界绝不相信眼泪,它只相信实力。它只给强者献花鼓掌,而不是弱者。美女也只会向强者投怀送抱,而一个草包,怕是只有在冷落和人们的嘲笑中度过了。江山虽娇,却只为强者而设。 但天底下每个强者并非天生,也不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强者是打磨成的。必经一番吃苦、流汗、忍耐、寂寞、持之以恒的艰难过程。这个过程可以是三年,可以是十年,也可以是二十年,甚至穷其一生始能收获果实,变成人人敬仰的强者。 破茧化蝶,成为一名强者,谈何容易? 光头傅阔为促使菊三七心无旁骛,专心练功,遂没收了他的手机。一举剪断他跟外界一切联络。从此白天黑夜,天天关在拳击房挨打吃苦。傅阔为人从不马虎,那份较真劲儿菊三七在别人身上绝对少见。是以,菊三七做他的“徒弟”,断不会轻松好过哩。 光是脚踏梅花桩练习扎马步,菊三七便记不清具体练了多少天。有时一个动作,一耗就是几个小时,一动不准动。否则拉倒重来。傅阔一再叮嘱,跟人打架,出手要快,下盘要稳,要冷静。一旦瞅准了对手空门,当即重拳出击。 中国散打主要有踢、摔、打、膝等几个经典套路。由于菊三七在赣滞留时间只有数月,时间紧迫。而傅阔本意也只是教他几招借以自保的拳脚功夫和抗击打能力。以后,就看机缘,如菊三七仍有留赣机会,到时再精练不迟。是以,等菊三七差不多把散打基本功练个一二。立刻以空击练、点击练、打靶练、假想敌法、模拟对打法等正式散打常用训练步骤轮流上阵,严格教他。 一天只让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除了吃喝拉外,一律不准偷懒。是以,尽管菊三七每天走出拳击房时,都免不了一番大汗淋漓、腰酸腿痛,但他毫无怨言,默默承受。喝一小杯药酒下肚,然后沉沉入睡。凌晨五时天没亮,就有四川女人(傅阔叫她“梅梅”)进房来,从床上扔到地下摔醒菊三七,然后进拳击房。如此每日反复,渐渐地养成生活规律。 每每轮到戴着拳击手套练打沙包时,菊三七眼前总会出现女老大举拳揍他的凶样子来。是以,有了假想敌,菊三七练得特别卖力。另外,为培养他抗击打能力,傅阔每到下午特会拿出几个小时,把菊三七当靶子,又踢又摔,下手不轻。或者守着菊三七,让他冲到十几个沙包阵里,用头部撞击晃动摇摆的沙包。 冲沙包阵是最苦最难忍受的哩。往往被几个迎面而来的沙包撞下来,菊三七就晕头转向、不辩东西了。所幸菊三七体质不弱。是以,一天天练下去,持之以恒,慢慢地也能承受一二。尽管目前他还没有能力站着冲出沙包阵,但他自信有一天一定能不负傅阔所望,成功度过这一关。这个关口属高难度,须得每天不间断练习一个时间段。 晃眼二十几天过去,菊三七便不再是一个门外汉了,多少也能跟傅阔对拆几招了哩。他每天练得刻苦,是以,进步飞速。一路练下来可没少受伤。身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都贴着创可贴哩。一般晚上总是菊三七单练。偌大一个拳击房,除了东墙壁上一口四方通气孔里的换气扇在转动换气,房里再无别的动静。他身穿一色的橘黄色背心、大短裤,手戴拳击手套,赤脚在沙包前猛烈击打,不时地拿毛巾擦一把脸,喘口气、喝口水什么的。 每入夜那傅阔总要外出,然后深夜回来。至于出去干什么,他不对菊三七说,菊三七也就不便多问。是以,傅阔给他神没鬼出的印象。就跟当日那伙打手为什么追得傅阔亡命逃走,为什么把装着巨款的皮包塞给他菊三七等,种种疑问菊三七却无法从他口里得到答案,他似乎在刻意地回避。如此憋到肚里,悬而未决。对心细善感的菊三七来说,这样下去并不好过哩。但他目前能做的只有极力把这些疑问忘掉。也许傅阔压根就不希望自己这个结拜兄弟知道太多。该忘掉的还是要忘掉。是以,菊三七识趣,努力绕过这些问题不想,只一心练武。 盛装从家乡赶到南昌的郭香香满心以为能对菊三七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哩。结果猛打菊三七手机,只是不通。她抵达那天是个寒冷的雨夜,偏偏一时联系不上菊三七,心中突生飘零、落魄之感。每天享受菊三七一个电话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哩。那臭小子有多少天没给她打电话了?每念及此,心情便会一落千丈。她这些年走南闯北,跟人说起老黄历来,可以骄傲地说出一大串世人耳熟能详的城市名,却从未正儿八经地在省城呆过哩。 她并不灰心,预感菊三七一定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出没。目前先安顿好住处再说,菊三七再慢慢联络不迟。是以,她便在北京路的北京宾馆开了个房间住下来。尽管对这个正忙于改头换面的城市很陌生,但多少看到一些新景观,印象不错。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打菊三七手机。菊三七手机有时是关着的,打不通。有时明明打通了,千呼万唤就是没人接。再就是明明有人接,对方却死活不支声。急得她跳脚。大骂菊三七耍大牌。 其实,此时菊三七手机就放在傅阔实际管家梅梅手里。梅梅每天闲时,趁傅阔外出后,便把菊三七手机弄成开机状态。然后好奇地看号码,或拿起来接听一下。每次都听到女人的声音。鼻子里一笑,心忖这菊三七倒挺有来路哩。嘿嘿两声,一笑而过。并不知会菊三七。但是有一个号码每天都会打过来,从没断过。这梅梅心里就不安了。心忖若是打电话的女人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急于找菊三七。她却不让菊三七知道,算不算罪过呢?如此一遍二遍,梅梅开始动摇,再不理会傅阔警告。 今晚一俟傅阔外出活动,听见院子里摩托嘟的一声绝尘而去。这梅梅就把菊三七手机带上,故作到顶楼来透气、看夜景。当手机响起,她全身的肉一震,大声把菊三七叫出来。菊三七接到香香电话,激动不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香香却在那边嗔骂:“好你个三七哩,你翅膀硬了不理我了。你混蛋!你个没良心的!你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看我怎么收拾你!”连珠炮般骂出来,菊三七急得你我起来。香香大叫:“我什么?!我就在省城,你还不快死过来哩!”听到香香就在省城,跟自己近在咫尺,菊三七兴奋不已。他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香香了,岂能不乐?香香告诉他宾馆名和客房号后就气冲冲地挂了。菊三七着急打过去,香香再不理会。看来是真气着了。 他堆下笑脸,向梅梅求助:“好梅姐,北京宾馆在哪里?你熟路,带我去好不好?”说着趁前去,眼神巴巴地看着梅梅的嘴。 不想那梅梅把小嘴一撇,望着夜空道:“我疯了找打么,老傅认真起来不是好惹的。不过,老傅这会子不在,还真是出去鬼混的好时候哩。”故意停下不说,过了好一会,才轻描淡写地问:“帮你有什么好处啊?” “你喜欢什么?我给你!” “我喜欢钱,你给多少?” “你要多少?” “五千,不会多吧?嘻嘻。” 菊三七咂舌,以为自己耳背听错,失声问:“五千?!” 那梅梅倒是好整以暇,把两嫩手搭到背后,慢悠悠绕着菊三七踱起老爷步子来。突高声喊:“小气鬼,不给算啦!”说着作势走人,菊三七迭脚追上去,连声答应:“别走,我给!”把头一低:“先欠着。” 梅梅一颔首,把眼珠子滴溜一转道:“我可以送你去。但你一定得赶在十点前出来。还有哦,五千块钱的事须得保密。若让老傅知道了,饶不了你!” 菊三七连声答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多话,一把拉起梅梅向楼下跑。三下两下换上一套西服,还没穿好就急匆匆地出来了。梅梅见他猴急,取笑他。一面发动坐骑,穿街度巷,把菊三七引出了傅园地界,直奔北京东路那家香香入住的宾馆而来! 第六十六章 富家女带孕潜逃 客厅里突变成一片死寂,三女你望我我望你,那里大眼瞪小眼哩。十一嫣脸色已很难看,唯婵神情自若,不惊不乍。盯着十一嫣问:“嫣,你当真决心把孩子生下来是吗?”耳目交接之际,一阵轻风徐徐,吹动了角落里发财树叶,不识人间烦恼,那里盈盈摇曳了哩。十一嫣神思一荡,缓过来。向着婵深情注目。这一水汪汪情浓浓的注目,表示二人不再背对,言归于好。只听得十一嫣“嗯!”一声。看架势是决心已定,不再回收。婵也深情望伊,四眸相对,两颗芳心突觉一疼,福至心灵,达成默契。于是一齐郑重颔首。 “不用慌!我有办法。”婵一双粉颊漾起了红晕,兴奋得什么似的。有时,麻烦和磨难反而可作催生心有灵犀、培养两两相依感情之最佳酵母哩。 张妈不懂二女太多奥妙,干着急,失却常态,势如逼供。粗鲁地问:“快说!你有什么办法?!”十一嫣立刻施以白眼,张妈心知失态,堆笑陪罪。婵浑不在意,微一抿嘴说:“瞧张妈急的。您先帮嫣收拾好行李吧。我们晚上出发!”张妈应声而去,十一嫣举目放眼窗外河边那叶荫寂寂。都到冬季了,满河的树还像春暖花开一样欣欣向荣。现代人工留春之法,倒也有趣。去掉一个真实的荒芜,誓把一个虚假、人工之春造出来。 婵避去一边猛打菊三七手机,打不通。她骑上坐骑,辗转找到朝歌农场,对兰朝歌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去到菊三七房里,手忙脚乱,无暇多看,从几个抽屉中找到两串钥匙。难人的是她不识是哪一串哩,索性两串都带走。好整以暇走出屋子,把朝歌农场的女主人夸了个欢欢喜喜,露一声格格娇笑,绝尘而去。 婵的计划是在秋十一嫣十月怀胎期间,把秋十一嫣隐匿到一个安全所在。只是此举关键在于别让秋父手下的人找到。是以,安置秋十一嫣一事,显得至关重要。总之是先设法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再去嫣园赔罪不迟。到时秋父见生米已成熟饭,断不会对爱女下狠手的。 铁萍从南昌搭车,上路时是雨蒙蒙的。辗转回到东莞大本营时,竟也一样是雨蒙蒙的!打开铁大门出来迎接她的只有韩得志(即那个绰号狗头的)。这个沉默寡言的肌肉男高高举着一把红伞,那里一声不吱。车灯的光延伸过去,隐约照见他冷峻的眼神。他双唇紧闭,留着一口精心修饰的胡髭。脖左侧那道抹不去的刀疤一下显露出他的历史和职业范畴。就见车门开处,施施然放下来一只修长的脚。脚上穿着粉红色高跟鞋。狗头连忙跨前几步,把伞去罩住老大,替她遮风挡雨。又手遮车窗顶部,职业性的身子微一鞠躬,嘴里不多不少吐出两字:“老大!” “笃,笃,笃——” 老大用脚步作了回答。尽管水泥地板上汪着水,她的脚步还是那么笃定、均匀。屋檐下浑黄的灯光照见稠密的雨帘。夜越深,雨好似越加地稠密了哩。铁萍察觉到楼房里死寂得一片,悄然无声。一扭头,看见车棚里少了一辆坐骑。发现情况不对。停下脚步。 “婧子呢?”面向身旁打伞、比她高了半个头的男子。狗头把头一低,不说话。以沉默告诉她答案。显然,婧子也失踪了!不然,按正常情况,她早该欢欢喜喜出来迎她了哩。眼见得手下只剩狗头,而且神情萎靡,屁也放不出一个,只把头垂得低低的。女老大大怒,睁红了眼,一举手,“啪!” 耳光响起,铁萍歇斯底里,一把揪住韩得志衣领,喘着叫:“老娘交代你们不准迈出大门一步!我的话都敢不听?!你他妈干什么吃的?婧子乱来,你他妈袖手不管?!气死我了!一群没用的东西!”气得胸部起伏,一对乳峰一上一下。喘得差不多了,拢拢头发,放缓了口气问:“婧子什么时候出去的?!说!” 韩得志显也是走惯江湖的老手,大风大浪里走过来,不是黄口小儿。一个耳光算得了什么?!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沉着的回答:“婧子上午八点出去采购,然后再没回来。”他突地吼叫一声,摔红伞。红伞飘到半空,转着圈落回水泥地里,一动不动。 “那帮狗娘养!欺人太甚!” 铁萍不理他,把一双锐利的目光投到红伞上面,心忖弯月帮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这样一来,她之前一心改邪归正、脱离黑道的打算也难了哩。没事鬼打门,为今之计,先设法把两个被绑走的手下救回来再说。 铁萍匆匆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韩得志背着手,站在客厅落地玻璃窗边等她。铁萍望着他高大背影,心知他有的是笃定、坚强还有忠心。她自恃眼光精到,不会看错人哩。遂自责刚才不该对他施暴。 她咳嗽一声,沉思中的韩得志立刻回到残酷、冰冷的现实中来。转头见女老大披衣去沙发上落坐,赶紧趋前替烟点火。青烟袅袅的氛围里,他递上一张纸条。女老大睁眼一看,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菊三七找到香香的房门号时,先不敲门,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现在,他的热豆腐正赤条条赛雪般躺在这间房子里等他去品尝,没人跟他抢,他急什么哩。自知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今非昔比。到目前为止,他菊三七总算流浪过,苦恼过,快乐过,摸爬滚打过。也见过一些不大不小的世面。多多少少具备了一些实力,自信心大增。残酷的现实教会他怎样做一个男子汉。心太软实在不是做男人的道理。是以,从今往后,他要以实际行动向天下宣告两件事:那个动辄在女人面前哭泣、流泪的蔫小子已经被岁月的风尘埋葬了。那个天真地把天下所有人当好人,童叟无欺,动辄跟人推心置腹的傻小子也已经被岁月的利刃砍斫过了。现在的他从里到外,已是焕然一新。 第六十七章 **易(上)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菊三七怎么变,至少目前为止,郭香香在他心目中的至爱地位不仅丝毫无撼动,而且随着一轮一轮分了合合了分,聚聚散散的迭宕起伏发生,菊三七对香香的感情还在与日俱增哩。若不是他一个劲告诫自己在女人面前再不能失却男人分寸,他怕是早就夺门而入,一头扑入香香怀里大哭一场哩。 刚才和梅梅赶路时,他便已下定决心,今晚一定全力鏖战香香。再说,从那日跟十一嫣私通出来,被人绑走,他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对菊三七这种久经沙床的非处男来说,倘若正当壮年,因为某种不可预测、莫名其妙之狗娘养原因,忽然之间不让他沾腥了。劈出一段不可谓不长的床第空白史来,硬生生逼他躲一边去煎熬,去空空回味,却再不能亲尝。这种日子委实要比纯真处子还难熬哩。照他心里骂出来的:简直要淡出鸟来! 现在,他已是饥渴难耐。特别是将及一月来,每天苦练生涯,更增强了他的体力,无形中让他从**上驾驭女人的本事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达到了一个新的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高度。 菊三七回瞥四下无人,遂好整以暇,站在香香的房门外调息运力。突地全身一紧,腿间屈伸有度地踏马步、晃膀子,鼓突起身上肌肉。那里伸腰展背,做热身运动哩。 见时机成熟,菊三七方作势咳嗽,“笃笃笃!”三下,敲响了香香的房门。 极乐时刻就要来了!那将是欲仙欲死、回味无穷的**一刻,贵比千金的。门一响,房里通明的灯光瞬间熄灭。传来一个娇嘀嘀的声音:“呀,菊三七,是你么?”菊三七中气十足地叫出情人的名字:“香香!” 房子里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一通笑骂:“死三七,还不快进来?!人家想死你了!小冤家!”原来房门是虚掩的,菊三七推门进去。从漆黑一团的空间里,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布幔后面点燃了一根蜡烛,照见一个修长、色诱的女人身影,倒映在半透明、浅色印花的布幔上面。 菊三七来不及细瞧,听见布幔后面一声断喝:“死三七!还不快关门?!” “怦——” 房门紧闭。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布幔里面那支小小蜡烛发出的微弱光芒,以及烛光倒映到布幔上面的女人体。菊三七的眼睛再无法看清别的东西。正想走前去哩,香香又有吩咐:“三七,躺到床上去,女人跳段裸舞给你赏心悦目!” 说实话,甫进门时一眼看见倒映在花幔上面的女人身影,那滑溜、修长的线条,那长发飘飘,更有那一目了然之乳峰的轮廓,当时便逗引得他春心荡漾、热血喷张了哩。他实在太需要女人了!好在他已有足够定力,心忖煮鹤焚琴之事少干为妙。 看现在架势,香香好像更加地需要他哩。从她想尽办法,极尽媚态,居然想到用烛光和布幔搭配,构造出一种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的暧昧氛围来,欲要完全地打动他,便不难看出女人心思。 菊三七心忖我的好香香哎,你犯不着这样啊。原本预期这次见面会有一场大吵哩,结果却完全出乎他意料。香香一上来便给他甜头,没有丝毫要借题发挥的迹象。是以,菊三七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不急不躁,依从女主人吩咐,脱下外套爬上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去。 骤然响起了舞曲,是一段时而快时而慢的敲打乐。听声音效果,应是从微型播放机里发出来的。舞曲声里,布幔上面,修长的**合着节奏款款地扭摆起来。但见香香一边平举双臂,十根葱指划动着,下面,臀部如蛇扭摆,带动了小蛮腰,一起摔动着。猛地扯起粉颈来,头部往后倒,倒下满头的乌丝。同时间,双手缓缓高举,蓦地修腿抬起,耗着不动。手上却赫然多了一只乳罩,像一幅放大的巨型墨镜也似,竖着吊在那里。菊三七大睁着眼,大饱眼福。他呼吸急促,下体小弟早已膨胀,如山似丘顶立。他甚至察觉到女人胸部两团在那里如风中柚一般款款地颤动哩。 乐曲还没有完,香香继续扭腰摔臀,似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她站了一个侧面,把乳的轮廓映照在幔上。又箕张十指,随着舞曲节奏去挑逗它,从下面假托它,抚摸它。十指往下移动,最后在她的金三角停留。简直就像淫荡的钢管舞女了哩。突地乐曲节奏陡快,女人体便如符着在跳动乐曲里一样,随之一停一动,风情万种,风骚十足。菊三七看得痴了。惊叹于香香竟会这一手。 一样东西从幔后飞来,呈抛物线施施然落到了菊三七手上。随手一抓,正是她脱下的乳罩哩。乳罩上面香香体温犹存。然后,她的人也到了。她终于来了!看不清她面目,隐约看见长发大半遮住了她的脸。 女人展开双臂,像一只大鸟,从半空扑下。一把抱住了菊三七。菊三七不甘落后,一个大翻身,双臂紧紧地钳住了女人,把女人压在身下,顿觉女人如泥鳅,柔软、滑溜。嘤咛声里,两人发动了人体所有的肢体功能,嘴对嘴互啃,四只手已分不清你我,四下乱摸,四下探求。四条腿如藤或如蛇,紧紧纠缠、交接在一起。 女人宛若无骨,全身软在菊三七怀里,凭他摆布。他双手摸够了女人胸前两团柔软的美玉之后,让出身,把女人翻过来,继续研究。他实在着迷于她**的味道,那种味道,只能用鼻子闻,用嘴品尝,却无法用语言形容得出来。不过他知道他无需多虑,只要干事便行。于是让女人马趴在前,拱起雪球,菊三七从后面大干倒插花。一下一下地挺进。 “噢!噢噢噢!噢——” 女人在叫,引手抓住菊三七一只手放到自己乳上托住。两团雪白的肉球一进一退地颤悠着。菊三七成了主宰床上一切的操舵手,他让往东,不会向西。香香居然这么配合他心意,令他信心十足,他发誓要大干一场哩。 此时一室皆春,菊三七一连数月未近女色,现时心中爱之不胜的**娇娘就在自己胯下,凭他驾驭,怎能轻易放过。只见他远交近攻,大开大阖,表现出久经沙场的将军气概,自是应付自如。室内只有花幔后面一枝烛光独亮,再经花幔一挡,烛光最终抵达三七眼前之时,已是薄薄一缕。是以,尽管香香玉体横陈、一丝不着,但在昏暗之中,菊三七目光再锐,也只能欣赏到一个模糊的乳浪**的轮廓。只见一团雪白,如薄纱轻裹,若隐若现。犹之偷窥之下,面前是挡了一袭布帘那里垂首出浴的大美女哩。 在这种似明又暗、似暗犹明的室内环境中行欢御女,对本就喜好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菊三七来说,却是鱼得水势、花逢甘霖,正中他下怀哩。他一手摸着香香圆臀,一边着力挺进,在女人窄小湿滑的体内纵马驰骋。 两个正干得好哩。香香忍住床第之欢,喘息的说话了:“好三七哩,你说,香香待你怎样?” 第六十八章 **易(中) 喘着把玉手去梳理散乱于香肩的黑发。菊三七听见问话,股间停止进攻。不假思索地道:“这还用说?香香待我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哩!正思量怎么报答一二。” 说着,似有惭愧之色,十指大军按兵不动了,停留在女人赛雪似棉的小蛮腰部位。香香看看入港,心内叫好,一时又怕扫了菊三七兴头,立刻“嘤咛”一声,款扭圆臀,大大方方把甜头输入菊三七体内,再通过男人体内纵横交错的神经中枢之快速动作,让菊三七的大脑获得最美妙最**之御女享受。一边软软地问:“那么,三七想要怎么样报答香香?难不成你有奇珍异宝么?你说!”最后两字通过香香一口老练的假嗔作娇法吐出,便使听的人先软了半边。 菊三七毫无防备,一拍胸脯。无限爱怜地说:“好香香哩,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你今天好奇怪!你要什么,只要我菊三七拿得出,我给你!”日后,他会知道为了这句轻率的话付出多少代价。 就在此时,底下一只柔软的玉手来引他到女人金三角区去搞研究哩,一时勾引得菊三七欲火焚身,不能自已。复又挥戈挺进。奇怪女人身上峰峰峦峦之间,也不过肉更软一些而已,但对于男人怎么会有如此之巨诱惑力呢?这是为什么? 不待他找到答案,香香温言款语已悠悠地飘入耳际:“死三七!你若真对我有情有义,又怎会背着我收藏捧花生的画作,瞒着不让我知道呢?”说着假装生气,口里冷哼一声。不再马趴,作势把身一翻,正门对着菊三七。把修长**夹住菊三七腰身,双手后撑,悻悻地说:“人家连花样身子任你糟蹋,你却把我当外人,呜呜呜,我闷死了!”身子一丢,撒起娇来。 菊三七哈哈一笑,“我的美人儿,原来你也喜欢看画哩!超凡脱俗,我没有看错你!”说着,不知何事,却又眉头一皱,迟疑地道:“只是我那三十三张藏画无一装裱过,还不能拿出来见人。再说,一直有贪心不足之辈试图从我这里抢走这批捧花生遗作。所以我一直保持低调,不敢张扬。目前藏在一个地方,不让人知道。除非我没命,否则任何不法之徒休想从我手中抢走这批画作!”那决心似有排山倒海之势。令妇人心寒哩。 那香香似乎一下来了精神,突地一团雪花扑上去,抱住菊三七。只见女人把臂钳住菊三七,一张粉脸用力埋入他肩脖深处。一边假装担心的问:“对呀,这么珍贵的画,可不能让坏蛋拿走了。你藏在什么地方呢?”询问至此,香香心跳加速。一时间室内落针也听得见。 菊三七哪里防得到炙手可热的情人身上?见问话,不无得意地告诉道:“嘿嘿,你放心,那批画就藏在我干姐婵的别墅里。任那几个人想破脑袋,也甭想知道!” 香香几乎大叫出口,幸亏她头脑还算清醒。抑止狂喜,继续装出忧虑的神色问:“就是那个从湖南嫁到镇上来的女人么?她什么时候变成你干姐了哩?” 菊三七见问这个,嘴角浮出一丝欣慰,高兴地道:“嘿嘿,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香香怕菊三七顺着这个话题岔开去,错失良机。连忙插嘴问:“这么说,除了你之外,目前只有你干姐知道藏画所在了?”这个女人对男人可谓了如指掌,一边这里等答案,一边还不忘引着菊三七的手在美臀上乱摸,以转移或麻痹对方思维。同时,让菊三七陷入半真半幻的**状态,更可完全地消弥菊三七起疑、警惕之心。如今看来,她简直胜券在握哩。只听得菊三七干脆地答道:“是的!不过,现在包括你!已有两人知道了哩!”你字出口,经不住女人又一**胆、放肆的挑逗,菊三七已是欲火难耐,突地按到女体,如饿狼扑食般,扑了上去。 滇省腾冲是海内外一座赫赫有名的城市。位于滇西边陲,高黎贡山西麓,西部与缅甸毗邻。著名的史迪威公路便从腾冲腹地横贯而过,一直延伸到缅甸依若瓦底江畔的克钦帮首府密支那。这座茫茫林海中的城市因其特殊的气候环境和人文景观引得海内外游客趋之若骛。国内唯一的火山地热并存奇观分布在腾冲地界的七百五十平方公里范围内。仅是热海和温泉一项,每年便为腾冲带来大量人气和可观的经济效益。 腾冲属热带季风气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乃是有名的大树杜鹃王的故乡和云南山茶的原生地。还有巨身秃杉、银杏王等,这些名产亮出来也是响当当数一数二的。“万年火山热海、千年茶马古道、百年翡翠商城”这句话形象地囊括了这座极边第一城的主要门面。 这里澡塘、温泉密布。如果运气好,可以全方位偷看到婀娜多姿的傈僳族妇女不着一丝,那里露天洗澡哩。一时间乳浪**,叫人大饱眼福。 到腾冲可从昆明搭机抵保山,然后从保山转车直达。或从大理出发,搭几小时快车抵达腾冲,票价八十元上下。到时若计划中的机场落成,便可以乘机前往了。 可是,这时候的婧子并无福饱尝腾冲炙手可热的奇观妙景。她被人五花大绑,双手反剪,双睛被一块布蒙得严严实实,嘴巴里也塞了一团。根本作声不得,只能任人摆布,焦急地等待女老大来救她。现在是凌晨三点左右,面包车行驶在油菜花包围的田间小路上。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硫磺味。车内被两条蛮汉夹在座中央的婧子突然不安地扭动起身子来,嘴里也含糊不清地哼叫,显是内急了哩。负责开车的那个疤块脸光头,像极了一个凶神恶煞。他干这行正合适。 对他来说,再行一段路应该可以顺利交差了,然后回老巢去睡大觉。***老子第几天没睡个好觉了?!心中正没好气,就听车后同伙叫停车。光头听见又要停车,显是早已不耐,破口大骂起来:“***,这骚娘们真多事!把老子惹烦了干死你***!”车子嘎地一响,急刹之下,车内人坐不稳都着惊地向前磕头。后面一个负责押送的鹰钩鼻壮汉不服气起来,指着光头直埋怨:“烂**光头瓢子,你会不会开车?!一整天都听你喊魂叫尸,我们都是你狗腿子是不是?有没有搞错?!”大睁着血红的眼,还不解气,显是忍了很久了哩。把手头烟往窗外一丢,又骂:“不想干回老家种田去!**!” “阿五你个杂种,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我想不想干关你屁事?!你以为你是哪根葱!”说着把黑外套一脱,撞开驾驶室车门,跳下地去,在地下一蹦三尺高。霸道十足,扯脖嚷嚷:“**你的仙人板板!有种下来!”后车厢那叫阿五的,地位显并不低于光头。是以,他先向同坐的壮汉交代一声:“阿毛,你帮这个女人松一下绑,让她下去撒一泡!多留个眼神,别让货物跑了。”阿毛答应一声,大手从后面把婧子拎直,打开刺眼的大号手电,便去婧子背后解结。这阿毛见同伙都在车下打架,驾驶室副座的领头二少伏着头那里呼呼大睡,百事不知哩。 第六十九章 婧子野地受辱 他刚刚松开缠着婧子胸肩的两圈麻绳,手电光照射之下,猛地看见女人隆起的双峰,就在乌黑的薄纱紧身衣下面肉肉的挺着哩。于是口水直流。阿毛趁没人注意,吃吃淫笑,伸手探入婧子衣内去摸她**。此时婧子正双手反剪,根本无还手之力。只能忍气受辱,四下躲闪。嘴里吞声咒骂,可是因为塞满布条,愤怒的声音到嘴便变成含糊不清的哼唧。 这地痞流氓一只脏手箕张开来,使劲地亵渎她。婧子脸上,无助的泪水汩汩地流下来。她死命挣扎,摔脸扯脖反抗,还抬腿去踢那流氓。那阿毛见挣扎得厉害了,怕上级发现,也不敢太放肆。忙从婧子衣内抽手,老老实实解开绳绑,正低头去收拾麻绳,“啪!” 婧子反手抽了阿毛一耳光,清脆响亮。伸手扯脱蒙住她双眼的黑布和嘴里的布团,往阿毛手里一扔。嘴里骂句:“臭流氓!全家死绝!”往车下一跳,要去解内急。那阿毛紧张起来,立刻赶上去,寸步不离。婧子回头,一声猛喝:“女人家撒尿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看你妈去呀!变态!” 阿毛放眼看了一下四周,清淡月光下,四周都是黄灿灿的油菜花。一片平原。心忖量你一个女人家也难逃魔掌。遂止步,吩咐了一声:“快去快回,可别走远!”那婧子就在十步开外的油菜田边,装作伸手去腰间解带的样子,身子往下蹲去。 这时,就听见后面光头和阿五正打斗得激烈哩。阿毛忍不住回头看,也不上前劝架,袖手站一边欣赏。阿五实在惹急了,恶气难咽。跳下车便奔光头而去,嘴里骂句:“**!小样儿!老子会怕你?!”飞起一脚,踢中光头肚皮。光头捂住肚子,痛得嗷嗷直叫。阿五以为得胜,忘形地走前,得意地调戏光头:“小样儿,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腿?” 光头见机会来了,突然袭击,一个漂亮的扫堂腿下去,干脆利落,把阿五扫倒在地。光头骑上去,举拳便打,一拳打得阿五鼻血都出来了。阿五也不是省油的,后面曲腿上来,一腿把光头撞翻。轮到他骑马了哩,也是举拳便揍。两个正在地下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翻滚着打得起劲哩,。 只听后面阿毛六神无主跑过来,嘴里发声惨叫:“阿五光头别打了!货物跑了!妈的!”说着,慌里慌张,掉头追去。 原来,婧子假装解下裤子,蹲到地下等待逃走机会。一俟阿毛走神去看同伙打架。连忙立起,掂起脚尖后退了几步。见对方没察觉,一头扎入油菜田里,金命水命,走投无命,一阵快跑。由于好几天没吃饱饭,加上失去自由,婧子已被那帮王八蛋整得身虚体弱,再怎么拼命也跑不快了。不过,有了这次机会,她绝不肯放弃。是以,咬起牙根,抖搂精神,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气喘吁吁之中,晕头转向之间,慌不择路之下,蓦地看到自己竟然迂回地往回跑了一段哩。气得要死,口里骂一句:“笨死了!” 找准了路,使出吃奶的力气,朝东边最近的一片密林跑去。 婧子一面跑一面回头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哩!青灰月光下,金黄的油菜田间,三道黑影正呈狼虎之势,直扑而来。追在最前面的一道黑影离她只有几米远了哩。婧子花容失色,吓得双腿发软。喜见密林就在眼前,只要让她进入黑作一团的密林,那几个人就抓她不着了。正欲卖宽脚步,作最后一博哩。一个不小心,脚下被什么东西着力一绊,“啊——” 婧子尖叫一声,一个嘴啃泥趴倒地下,晕头转向,半天起不来哩。才撑起半个身子来,后面赶来的黑影猛地一扑,再次把婧子扑倒。手忙脚乱反剪了婧子双手,那里牛一样喘作一团。阿毛拎着婧子,走一步踢她一脚,嘴里乱骂:“贱女人!你跑啊!你跑得了庙跑不了和尚,顶个屁用?!” 往回走了一会,一片朦胧之中,殿后追来的光头和阿五眼见同伙已将“货物”抓回,松一口气,不再往死里赶。两手撑到膝上,驼着腰牛喘。 光头猛地把腰扳直,抖了一抖双臂,鼓起恶人眼,瞧着披头散发的婧子,怒火中烧。猛地向地下吐口唾沫,把嘴一歪,恶骂一句:“臭娘们!看我怎么收拾你!”跨前几步,放了一个响屁,大手把婧子膀臂一抓,从阿毛手里夺过来。二话不说,拖起婧子向油菜田里走去,婧子预感到不妙,口里大声叫:“王八蛋!流氓!放开我!放开我啊!”她越是挣扎,光头把她手臂钳得越紧。走到一片油菜地里,光头把她一扔,瞬间压倒了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 “啪啪!啪啪! 光头不管三七二一,往婧子肚皮上一坐,两腿牢牢地钳住婧子,动弹不得。抡起巴掌,一串耳光扫过去,把婧子打晕。弹开披散在脸上的乱发,伏下嘴去吻一下。嘶地一响,霸道撕开婧子衣裳,扯脱乳罩,顿见一双雪白美乳弹跳出来。光头两眼发绿,兴奋地搓一把手,捉住一只乳不住地揉搓。正在那里得意怪叫哩。后面一条腿直着揣过来,揣个正着,把兽欲大发的光头踢翻一边。光头洗眼一看,见又是刚才拳脚相向的阿五,气不打一处来。嘴里骂句:“***,老子使用货物,干你屁事?!” “**!你不想想你是哪根葱?就算货色烂,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使啊。”那阿五显是极其地瞧不起光头,说话之间不时地鼻子里冷哼,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气得光头怒火中烧,骨碌从地下跳起来。恶狠狠地道:“***!不多废话!刚才没打完,继续打!不信制不服你!” 阿五好整以暇,嘴角冷笑:“嘿嘿,来啊,小样儿!” 光头果然不再废话,操起双手把阿五一推,推得倒退几步。下盘猛一扫,秋风扫落叶,可惜扫空,阿五早防他这着,凌空跃起。不慌不忙,看看够得着,落地前出手,“啪”的一响,结结实实打了光头一个脆清耳光。光头本能地捂住脸,哭起来:“呜呜,不要打我的脸。杂种!” 走前去,假装又要耍出扫堂腿,阿五不知是计,复又凌空跃起。离地时被光头高高一腿踢中,飞出老远去,重麻袋样摔到地下,摔得他满地找牙哩。突地腿脚一直,一动不动。 光头挪着桶样粗身体,一面趋前一面哭着说:“呜呜,谁让你打我脸了?谁让你打我脸了?” 昏暗里洗眼看,看见阿五一动不动死人样躺直在地下。喜得抓耳挠腮。肥嘴一张,“嘿嘿嘿——”笑起来。 揍前去,正想用手去阿五鼻边探气哩。阿五猛地把眼一睁,照准门面,毫不留情,一拳捣去,正中鼻梁骨。打得那胖子光头大出血,滚倒在地下喊妈:“呜呜,妈妈!妈妈——”阿五站起来,弹去身上泥土。把脚踩住光头胸口,正想好好教训一番。突听见后面响起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阿毛。阿毛喊:“你两头公牛,打到什么时候!老大知道了,他妈谁也别想好过!” 阿五一听,脾气上来,一声断喝:“好个阿毛,你也长脾气了么?你没瞎眼吧,明明是光头这小杂种先骂娘。**,欠扁!” 这阿毛对阿五显是大为敬畏,阿五神情自若,好整以暇,把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一拍,咐耳交代一句:“明儿在老大面前,如果光头恶人先告状,你要站出来为我作证。否则你吃不完蔸着走!”那阿毛连连称是。 阿五咳嗽一声,着他办事,说句:“把光头扶起来!”阿毛答应一声,连拖带搀,把哼哼唧唧的光头带上路。那阿五像没事人似,老爷踱步般,一步一步走到先前婧子压扁的那片油菜地前,大吃一惊,心叫不好。原来婧子不见了! “呃!”阿五打个饱嗝,急得如热锅蚂蚁。这一回真是大祸临头了哩。走失了“货物”,明天怎么向老大交代?! 第七十章 **易(下) 那香香嘴里一“嘤咛”,粉腰一扭,闭合了本向菊三七开放的神秘金三角。香香这一闪,菊三七三不知扑到床单上了哩。昏暗中闹了回大红脸。 “嘻嘻,好个好色鬼,饿菜了吧?” 香香笑虐一番,舒展玉臂抱住菊三七头颅,一把按到乳上。那菊三七早已意乱情迷,全身着火,正烧得急不可耐哩,是以,只顾在女人乳浪之间颠来倒去。娇艳欲滴中,只听得香香娇嘀嘀戏道:“先抹点甜到你鼻子上。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淫妇身子任你遭蹋!听到没三七?” 菊三七一面啃嫩肉,一面随口答:“放屁,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三百件,我也答应你!到底什么事快说么?我可人的骚蹄子!爱死你哩!” 香香喜不自胜,这才说出内心真正想说的话来。但她装作漫不经心、无关紧要的样子,葱指一截三七头,嗔的说:“什么三百件?又不是要你的命!哼!你这么说,倒像是我逼你跳河了哩。” 菊三七一错愕,停下动作,吃惊的问:“什么?!跳河?” 香香见把话说重了,复把菊三七按回乳上,连忙改口:“嘻嘻,你紧张什么呀!怕香香害你不成?三七,你老实给我记着,香香只会对你有用!我是你的女人,永远是你的幸运星!听见没?” 菊三七用力点头,大咧咧说:“这还用说哩!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我都急死了。”握着坚挺的下身那里气喘。 香香见状,暗笑一声,张腿钳住菊三七腰身,温言软语地说:“三七,很多人在说,那穷棒子捧花生的画作如何如何了得,我倒想看个究竟哩!今番无论如何你得一起跟我回老家去,去干姐家里把画拿到我这里来,我再去画店请个师傅用最好的画框把所有画作裱装起来。你说怎么样?” 她酝酿了很久的话总算出口了。又怕菊三七想得太多,黑暗中捉住菊三七手又往自己敏感诱人部位放。菊三七已被欲火烧成热锅蚂蚁,几欲不能把持。一听是这事,压根没多想一句,爽快作答:“嗨,我以为你要我下刀山入火海哩!原来是这个事!没问题!小事一桩!再说,你帮我裱装好藏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哩!不过——” “不过什么?!”香香全身的肉都崩紧了,生怕一个不过就坏了大事。 “不过,我有要事在身,目前不能陪你回老家!这样吧,我明天给我干姐打电话说一声,到时你跑一趟镇上把箱子取走就是了。你到家后,我会设法让你们联络上!” 香香把大手一拍,叫道:“真的?!我的情郎真是太好了!呀,总算圆了一梦!”把闭合的大腿一张,迎合着菊三七,喜滋滋吩咐:“三七你插进来吧!多少次都行!”(此处略去四百八十八字) 狂风骤雨过后,菊三七气喘吁吁,往床上一倒,意犹未尽,男女交合带来的蚀骨快感还在体内保留着最后一抹余香。看香香,也是花憔柳困样儿,连着被菊三七大战五场,似有不胜之意,慵懒无骨地瘫软在一边哩。不想那菊三七实在余勇犹在,见**美色就在身边,像朵花儿,一边怒放。香气扑鼻,完全可以信手拈来,随意攀折。又听见女人犹在梦中娇嘀嘀吟哦不止。有时款扭,有时张开有时合闭。真真风情万种,骚劲十足哩。 菊三七稍歇一刻,突觉体内复又蠢蠢欲动、热血暗涌。便如野兽一样,趴上去再共巫山。香香果然说到做到,毫无怨言,恣意迎合。一时间香汗淋漓、颠鸾倒凤。 今夜无眠,菊三七战果辉煌,连他自己也难于置信,一晚短短数小时内连御七次之后,体力仍不见明显衰落之象。这令他对自己很是得意哩,信心倍增。 完了菊三七穿好衣服,正好整以暇,对着窗外欣赏街景哩。突然,笃笃的敲门声大作! 抬头看东边天色,已微微地泛起鱼肚白来。天就要亮了哩,阿五突地身上一阵强烈哆嗦,因为想到车内冷血动物——二老大二少的残酷无情,是以害怕。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振作精神把骑在他头上颐指气使的二少干掉。 阿五一行三人一步三挨,垂头丧气,空手而归。越过黄灿灿的油菜花田,几十步开外看到那辆车黑乎乎的,像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免不了倒抽一口冷气哩。他们磨磨蹭蹭地回到押运车前,见车里没什么动静,以为二老大仍在酣睡中。阿五把立在面前的阿毛一推,意思是要他把二老大从周乡唤醒,告诉实情。 自己和光头在地下待命,等候受罚。那阿毛虽一万个不情愿,但事已至此,除了叫醒二老大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别无他法。再者,他们三个小啰喽又不能自作主张。 阿毛缩着头,踉跄几步,去拉车门,不料,怦的一个闷响,车门自己开了哩!三不知把阿毛一扫,发声惨叫,跌在地下。车内嗖地跳出一个狂暴的人来!下车就破口大骂:“***,这么多人看个女人都看不住!” 阿五几个见二老大发飙,连忙站成排。倒在地下喊爹叫娘的阿毛顾不得屁股痛,一骨碌爬起来,捧着自家屁股站到最末位。脸色惶恐。看来,三人都怕二少。二少背着手,在三人面前踱老爷步子,踱到阿毛面前,“啪!” 阿毛左脸响了一个耳光,二少吼:“妈的!我要你对着油菜花宣布,你是一只好大好大的饭桶!”见手下迟疑,二少一脚踢去。那阿毛无法,驼腰转身,手搭喇叭,对着一片油菜花大喊:“我是一只好大好大的饭桶!” 二少满意些了,下一个轮到光头。那光头刚才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哩,此时见二老大踱到了自己面前,连忙把头一低,做出瑟缩可怜样子。突然堆起笑脸,巴结地凑向二少,嗡嗡耳语了几句。果然,二少笑着一点头,将西服一挺,好整以暇,面带笑意,不打他耳刮了。只是吩咐一句:“我要你对着阿毛宣布,你是一头好肥好肥的肥猪。” 那光头就鼓起牛眼,转向阿毛,煞有介事喊一句:“我是一头好肥好肥的肥猪!”宣布完,自己忍俊不禁,嘿嘿笑起来。阿毛想笑又不敢笑,害怕二少多赏耳刮。是以,黑暗中把面上笑肌拼命僵着不动。不明白光头哪来的底气,敢在二少面前放肆。那二少果然只装没听见,晃着膀子踱到阿五面前。最后轮到阿五了。 二少如今揪着阿五辫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机会。于是大造文章,罗列罪名说:“阿五玩忽职守,导致老大费尽心机找来的货物差点走失。该不该罚?该罚!阿五蔑视同僚,率先挑起是非争端,还依仗几招花拳绣腿,肆意殴打同僚,发泄私愤。该不该罚?!该罚!我看你明天怎么跟老大解释!妈的!我现在就要你自抽一双耳光!快点!” “啪!啪!” 阿五一声不支,果然抽了自己两耳光。一副身板挺得硬直,显得不慌不忙。二少见状,显是被阿五从容自若的神态气着了,一脚揣去,骂句:“妈的,这么轻!”指着光头,说:“我要你对着光头宣布,他是你爹!快点!” 阿五转向光头,那光头低着头把眼珠抬起看着阿五,正洋洋得意哩。不想那阿五依样画葫芦说:“他是你爹!” 话一出口,光头满脸笑肌猛一收缩,变得比哭还难看哩。二少大打出手,在阿五身上饱以一顿老拳,把阿五打趴下了才住手。 阿五忍气吞声。二少一声暴喝,逐个指:“你,操你的方向盘去!你,还有你!去后座各就各位!妈的,再有闪失,老子废了你们!” 阿五钻进后车厢一看,松了一口气。看到“货物”被五花大绑,绑在车内一动不能动哩。 原来,那二少一直伏在前座假睡,以俟动静。起初听见阿五跟光头打架斗殴。其次,听见阿毛喊声货物走丢。二少才着了慌,潜伏在后面紧追。眼见阿毛把货物扑个正着。不料光头跟阿五又打起来。那婧子甫一苏醒,见贼人又行开打,暗喜,欲趁乱开溜。缩着身子在油菜花间爬行。只可惜她慌不择路,投错方向。 躲在一边的二少眼见“货物”正朝自己爬来,不由地暗自奸笑。那婧子披散着一头长发,猛抬头看见二少。方知自投罗网,尖叫一声晕了过去。二少不费吹灰之力,逮回货物。把婧子拖回车内,原样绑好。坐在座上静等,有心要看几个手下怎么向他交待哩。 阿五见状,肚里骂句:“妈的二少,这回算你厉害!总有一天我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光头兴奋地喊句:“货还在!我的妈呀!” 二少蛮横,一指头戳倒光头,喝句:“要不是我赶得及时,抓个正着!***你几个饭桶还有命么?!” 车子重新上路,约摸行驶半个小时,拐进一幢农家别院。黑暗中听见脚步杂乱,好似有人来接应。几条大汉把香艳“货物”婧子扛在肩上,向一间盖着茅草的草房子走去。 第七十一章 内部阴谋 落地长窗外几株女贞突地飒飒作响,像有人不惜奶劲拼命摇它。铁老大听了似觉不太正常,扭头向垂手立在身旁的狗头打个眼神。狗头明白意思,应声去了。 铁萍支肘绞动脑汁,事先预见了几种狗娘养的可能性。拨通那个让她多想了一刻钟的手机号,因为狗头一再声称纸条是他在大门口发现的。当时被一把水果刀刺穿插在墙壁上,乃弯月帮飞刀留话。问题是铁萍怎么看都觉得上面字迹她有点眼熟。 手机那边响起一个嘶哑的男中音。铁萍这次反应不及时,让对方抢先了一步。 “铁老大,别来无恙啊。干货就在我手里,要想拿回去,带十万块现金到腾冲热海来!到了给我打电话。嘿嘿,别告诉我堂堂一个铁老大连区区十万块也拿不出哦。听着!别耍花招!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很难看!”铁萍刚要问话,对方便挂。看来无丝毫商量余地了。 细辩之下,不难发觉这男中音乃是装腔作调,并非自然出声。她捕捉到对方说话时竟有几分造作。那人既要刻意隐瞒,依铁老大的江湖经验,就此断定他不会亲自露面。这个人是幕后操纵者。 他说的干货就是指好哥了。可是婧子呢?该不会是两路人马同时向她发难吧?绝无可能,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一想不对,她立刻拨通刚才的号码,不等对方开口,她便抢先一步,来一着先礼后宾,语气软柔地说:“道上的朋友,我姓铁的和你无仇无冤,你同时把我两个手下绑走是什么意思呢?这两人中有一个是女的,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我要知道她的情况。喂——”原来对方一听是她,便不再听话,挂断了事。铁萍把手机往沙发一扔,口里骂句:“这帮王八蛋!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惹毛了老娘!” 狗头从外面走进来,神色凝重,嘴里吐三个字:“风吹的。”铁老大正在气头上,对狗头报告的情况听而不闻。狗头见女老大面色难看,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红嘴一接。连忙“吡“地一响,把火送上去。 “你去给我冲杯咖啡,放到我房里去。”韩得志不由竖耳一愣,疑是听错,因铁老大的卧室除了婧子可随意出入,其余人一律不准予,否则犯忌。今趟铁老大让他进房,摆明对他韩得志有进一步信任的意思。不过,说句实在话,现在铁老大身边也只有韩得志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哩。手下其他几个,林林几月辗转外省跑车,一直未回。菊三七在南昌失踪,没有消息。好哥和婧子同时被人绑票。铁老大都快变成光杆司令了哩,不信任他狗头信任谁去?! 铁老大见他发呆,一个白眼,假嗔道:“瞧你,愣着干什么?” 狗头回转神,应声而去。 这栋别墅的厨房在北边,最落边的那间就是。从走廊走过去,有一扇小门通往后院花园。这栋别墅光是类似小门便有七八扇之多,显是未雨绸缪,遇有紧急情况好使一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与走廊小门一侧相连的那堵墙下,装着一排水笼头,造一个洗衣池接住。从门里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株好似女人长发飘飘一样弯弯垂着千条万条的九重葛。 狗头一俟走出客厅铁老大的视线,立时面现得意之色。 他大步流星、轻车熟路进到厨房——这块平时只有婧子终日忙碌、走进走出的地方。现在她人一去,厨房里居然安静得可怕哩。他找到一听罐装咖啡,倒适量到茶盅里,去热水器边接开水时,两只手突然颤抖起来。狗头皱眉,懊恼放了茶盅,十指箕张,突地一鼓眼球,恶狠狠瞪着自己双手,内心很急乱的样子。现在,他眼里白多黑少,嘴里咬牙切齿,显是在极力寻求心理平衡。过了好一会,他才把情绪稳住。 只见这狗头几步折到门前,探出头去看走廊动静。长长的走廊亮着蓝荧荧的淡光,一点动静没有,分外幽深。他看到女老大的房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那女老大显是等着他端咖啡过去。狗头不敢怠慢,轻轻关上门。像他当年在老家跟情妇**一样,把阳物似的暗锁插头钮出,滑滑地插入**一样的门边搭口里。 然后折回白瓷镶嵌的灶台边,正面对着这只微冒热气的茶盅。深吸一口,僵直着身子,垂头拉开裤档拉链,又嘶地一响拉开内裤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来。 狗头捧着这包东西,如履薄冰,双手又次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次抖得相当厉害。毕竟,自从他归入铁老大手下,细数待遇,比起别人的地盘,虽有时气头上会拿他撒气,但他自问这个女老大已是够可以的了。每每出手大方,处事公平,对手下从不亏待。饶如此,他还是在另一手紧握肘部协助下,努力把一整包东西倒入了茶盅,拿小匙调匀,盖上盖子。然后小心翼翼把茶盅放到一只印有仕女画的方形托盘上。一手托着,故作镇定,拔步向走廊东边的女老大卧室走去! 菊三七洗眼去看床上,床上女人已沉酣入梦。隐约看见半个赛雪屁股拱在那里。菊三七上前,忍不住又去摸了一把。摸足方盖被把女人体遮严。听见敲门声还在继续,以为公安查房,提着一颗胆,蹑步近门,微开一缝,一只眼往外瞧。 不妨外面来者大力一撞,里面菊三七猛地一让,来者扑空,失衡,三不知扑入菊三七怀中。而菊三七下意识一抱,两人睁眼一看,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原来是梅梅哩!菊三七瞪大眼睛,那神情就像是看见梅梅脸上开出一朵牡丹来了哩。失声问:“梅梅,你你你一直站在外面等我?!”用手指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梅梅,全是不信之色。进楼前,两下已经商量好了梅梅先行,免得傅阔发现,致她受累。菊三七纳闷她怎么又回来了呢? 那梅梅见室内昏暗,隐约看见床上睡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二话不说,拉起菊三七就走。菊三七不舍,扭头去床上看,香香显是睡死。看来不用告别了,临走,他关上房门。又用力撞了一下,亲自证实房门已牢牢关闭,方一步三回头,被梅梅拉着下楼去了。 搭上摩托,梅梅微扭项对他说话:“我半路一想,这条去傅园的路七扭八弯的,怕你迷失。要是把你丢了,傅老大不会一脚把我轰走才怪!你说对也不对?”菊三七不得不承认她心细。一点头:“有道理。还是你老练!” 那梅梅显是极喜人夸她老练,头盔里绽出甜笑来。谈吐转瞬温柔许多。车子驶入那片芦苇丛里,梅梅温语软语地问:“菊三七,你有很多女人吗?” 三七一错,矢口否认:“哪有,只有一个。” 梅梅反对道:“打死不信!刚才你在楼里鬼混时,另外一个女人着急找你呢!好凶哦!三七,看来你开罪她了!”菊三七心里一跳,暗叫糟了!肯定是女老大。这么多天他居然把女老大交给的任务忘到脑后了哩。 第七十二章 草房暴行(下) 他当然不会把这事告诉梅梅,轻描淡写一问:“她说什么了?” 梅梅把嘴一撇,不乐道:“说什么了?她着你马上去电话。哼!连带我也跟着挨骂,那女人是谁啊!”猛地刹住车子,跳下车来,把头盔一摘,往菊三七手里扔来,嘟嘴儿说:“菊三七,我不管那女的是你什么人,你得允许我回骂三句!”菊三七心中暗笑,心忖:我巴不得你骂哩。遂首肯,笑道:“你骂吧。” “那我骂了?” 菊三七笑着点头,就见梅梅一脚踢来,踢中腿窝,把三七踢扑地下。梅梅嘴上骂:“你个狗娘养的!”菊三七吃痛大叫:“你骂就骂呗,踢我干什么?”梅梅振振有词道:“你的女人骂了我,自然要你代她受过!看腿!”这一腿是虚晃的,那梅梅弯腰一把拎起菊三七,如捉小鸡,大喊一声:“去你妈的!”把菊三七摔入芦苇丛中,那三七缩着脖子喊痛。心忖这女人咋这么毒哩。 梅梅嘴角带笑,扭着阔大屁股走前,手抓菊三七衣领提起,不待他站直。猛地一拳,向面门上捣去。用家乡话骂句:“我日你仙人板板!”一拳打得菊三七七荤八素,鼻子出血。 菊三七见女人动真格的,明显是找他晦气。又找不到理由在哪。当下发火,趁女人不注意,咚地一响,咬牙向女人额上撞去。女人猛哼一声,被菊三七扑倒。把长长的芦苇压倒了一片。顿时闻到枯草的清香味。芦苇丛中突然静寂无声。那菊三七见女人一动不动,以为把女人打坏了。压在女人身上发愣,梅梅突软语对他说:“三七,你想跟我**?” 菊三七神思一荡,大惊,连忙爬开。惊觉梅梅鼻子也流血了哩。嘴里迭声道歉:“梅梅,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梅梅一笑:“吓唬你的。” 二人回到傅园,果然那傅阔早已等在楼前,见二人满脸出血,狼狈回家。厉声问:“你二人擅自出门,破我门规!说!干什么去了!” 菊三七刚要开口陈述实情,梅梅抢先一步,嘴更快,软声交代:“老傅,菊三七仇家找他晦气,你看那几个人多狠,把菊三七鼻子打歪了哩。幸亏我及时赶到!”说着,向菊三七丢个眼色。菊三七知趣,撒谎道:“大哥,这事跟梅姐无关,都怪我经验浅,做事蛮撞!竟被仇家引蛇出洞!”把头一低,恭声道:“请大哥责罚!” 那傅阔仔细把二人上下打量了一回,见所说不假,松口气道:“知道了。菊弟没事就好。以后你做什么事,要记得跟大哥商量。多个脑子才行得万年船。”一指梅梅,“你,去药室给菊弟检查一下,看什么地方有伤。向我报告!” 二人应声而去,相视一笑。菊三七方知错怪梅梅。梅梅在芦苇丛中对他下手,原来别有用意哩。菊三七不由佩服起她来。 傅阔所指的药室竟然小有规模,两壁竖着两只漆红的顶天大橱。橱上开着几十小抽屉,贴着墨写的药名。显是里面陈列着各种中西药材。菊三七细看,发现中药占多。梅梅煞有介事,先把菊三七面上血迹清理干净,再让他额头受伤,在他额部涂了一层药水,撒上红药沫,然后用纱布把他额部包扎起来。等会就报告说菊三七额部受了轻伤。菊三七领教过她心计,知道她有的是办法。是以,也不暇多问。 他打电话给女老大。女老大将她臭骂一顿。要他马上前往青山湖公园某处挖出她亲自埋好的一只黑皮包。包里有他要对付的杨大鹏的一沓照片、个人资料和女老大额外提供给他使用的针孔摄像机等。并下令菊三七务必于短期内将这笔债讨回,然后回广东复命。 菊三七答应了。无意间他问起婧子情况,不想女老大冷冷说:“你还知道关心婧子啊!告诉你,婧子被人绑架到云南去了,生死未卜!”说着挂断,菊三七疑是听错,明知对方挂断,仍大声追问:“你说什么?!” 这时候天已大亮,远处传来犬吠和唱晓的鸡啼。 有人把蒙住婧子眼睛的布条解下来,还有塞在嘴里的,一并取出。但是婧子高兴过早,一个戴幅墨镜的汉子手拿一卷指粗麻绳进来,阿五等人遂强按牛头,反扭双臂,将她按坐在对窗一张铝合金制椅子上。为免婧子吵闹,阿五使个眼色,又有人去把她嘴塞住。此时的婧子只能臂上使力,扭颈摔头,跟他们作无谓抗争。 那戴墨镜的开始着手捆绑。此人显是精于此道,只见他手法娴熟,自婧子肩部沿腋下开始,七缠八绕,把婧子肩部、腰部捆到椅上,捆得结实。最后往背后约一米远的墙壁上,按着一把倒刺铁钩。绳结就打在铁钩上,被绑的人休想自己解开逃脱。原来,这不是一张普通的椅子哩。抓一下椅把一掂量,便知此椅四腿已从地下被固定。人力无法撼动。阿五无意中从婧子裤蔸里搜出一把水果刀,即行没收。 此时的婧子只有一双手和腿是自由的。眼花许久,睁眼看四周,渐渐看清这是一间水泥地板的药材房。四壁堆着一捆捆的中药材,码得整齐。一股浓郁的药材味扑鼻而来。婧子一有开口机会,便口没遮拦,破口大骂:“你们这帮王八蛋!无缘无故的,捉我做什么?操你祖宗!”门口守着的两条大汉听见,掩面暗笑。 阿五向他们使眼色,小声提醒:“二老大来了。”二人连忙叉腿挺胸。果然,二少领着两个精干随从从侧边大踏步走来。守门的汉子不由还阿五以感激眼色,二少的手段他们都领教过哩。是以,不敢怠慢。 跟随二少的两名心腹抬着一张破桌进屋,怦的一声放到婧子面前。二少叫阿五:“你,出去给这女人弄一餐早点来!不拘多少,要快!”阿五应声出去。 婧子饿得肚里乱叫,一见摆到桌上的一大堆肉包、油条和牛奶之类食物,眼球发光。婧子没时间骂人,也顾不得斯文,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张嘴给她,抓起就啃,端起就喝。屋子里几个男人眼巴巴看着女人狼吞虎咽、食欲超强的样子,不由得大吞口水。 不一会,婧子吃完,吃得嘴满肚圆。由于吃得太快太多,不停地打饱嗝哩。嘴里开骂:“狗娘养的!呃!快给你们饿死了!呃!***!呃!什么屁事都让我碰上了!呃!没天理!呃!”二少恶眼一鼓,大嘴喝:“还不快叫这骚娘们闭嘴?!”旁边一人迭脚上前,塞住婧子嘴巴。二少支走阿五,着他去镇上干些耗时的小差事。然后一挥手,守门的大汉知趣,关上房门。 屋子里立时暗下许多,一名心腹摁亮灯,黄色灯光照得屋子里的人像是上了一层油彩,注重的是轮廓,不在细节。二少向椅子上的婧子看过去,第一感觉告诉他:灯下的女人更诱人。 眼里露出得色,灯影里一笑,掏出手机向老大报告。 “大哥,你要的货安全运到。请指示!” 那边是一个缓慢、粗犷的声音。停了半晌,突厉声问:“喂饱没?!”二少连忙告诉:“大哥放心,已经喂饱了!” “哈哈,又有好戏看了!我到了你再动手,听见没!谁敢要老子不高兴,我让他死!” 二少遵命,把手机放回口袋。最后两名心腹走出了房间。 二少搓搓手,嘿嘿淫笑起来,一把脱了外套,开始在婧子身上进行猥亵。又走去背后壁上铁钩前,故意松动绳结,婧子使力一扭动,身子就松动了。这正是二少希望看到的结果。十分钟后,窗外出现了一双眼睛。那人带一幅黑色面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这人显然就是二少上面的头头了。只见二少对窗微一鞠躬,响亮地呼声:“大哥早!” 窗外的人一点头,二少会意,开始动手。只见他不慌不忙,取出婧子嘴里布条,凭她叫喊。突两爪一使力,嘶地一响,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把婧子胸前薄裳撕了开来。最后纵剪剪断乳罩,露出鼓鼓一对美玉。婧子急得大喊:“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王八蛋!”两条腿那里乱踢。不知怎么的,婧子一身上下突然变得滚热无比,还发骚痒。一时间**高涨哩。原来,二少派人中途接过阿五弄来的食物,背着人在牛奶里倒了一包春药下去。此时,药性发作,婧子几欲不能自持,全身上下软若棉堆。婧子破口大骂,无助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二少蛮力扯了她裤子,跨坐于椅前,托起婧子两腿,使出各种不堪手段,对她进行了将及一小时的奸污。 婧子力歇,一头昏过去。 第七十三章 内部阴谋(下) “狗头”韩得志着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负手站在女老大门口,一种踌躇满志的样子。夜里虽已转凉,可他有一个健硕的躯干。单看此人粗脖以下几颗T恤钮扣紧绷,把结实的胸膛鼓突在那里,便知再多衣物已是多余。一头卷曲的长发垂至肩头,配以高大身躯、森冷的目光,如塔一般镇在那里,令人望而生畏。 他是一头丛林里锻炼出来的狂狮。谁有本事将之收归门下,定能如虎添翼。 此时,女老大直背坐在案前给远在滇省乡下的女儿婉婉写信哩。八年前她和张苦在缅甸当打手期间,两人发生一段孽情生下了婉婉。当时为形势所迫,铁萍忍痛割爱,哭着送给当地一户农家抱养。 此后铁萍再未跟女儿见面。总觉负了女儿一生一世,是以,每年春节前夕,她都要拿出数万元私房钱,托手下得力干将好哥亲赴滇省,亲手把钱交到婉婉养父母手里,聊作补偿。又好言相托,意即希望养父母能以优越条件把女儿培养成人。去年,因考虑到婉婉即将结束幼稚园生活,入读小学了,是以,她托好哥一次性送去十万元。 当时好哥带回来一张照片,看到照片中女儿着一身鲜衣站在一幢气派、豪华的小洋楼前。有一刹那,铁萍居然感到无比的满足和欣慰哩。 只要婉婉过得好,她自己受再多苦累也是值得。 给女儿写信,铁老大从来都是下笔千言、一气呵成,此番也不例外。当最后一个字收尾,女老大搁笔,粉臂一举,伸个懒腰,顺手端起了狗头轻放于案前的咖啡。咖啡正冒热气哩,她的唇正要凑过去美美啜饮,突然察觉到背后射来的一道目光。 回头一看,发现韩得志就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神色异常。对方见老大发现行藏,面色刷地苍白。但仍不动声色,没事人般低下头去,嗡声道:“老大,有事只管吩咐,我就在隔壁。”说着,转身去了。铁萍是老江湖了,刚刚狗头拼命装出来的镇静怎能逃得过她一双法眼?是以,心下起疑,凑鼻闻了一闻咖啡。 那狗头往咖啡里倒的粉末状东西是蒙汉药。这味药由颠茄子、白米薯茛、青麻花三味草药配成。其中白米薯茛和颠茄子产自越省山野,随处可得。青麻花难弄一点。须得前往南粤采购。将这三味草药晒干,研碎成粉末。用适量和水或酒类等饮物吞服。因其无特别异味,一时之间令吞服者难以察觉,可令其即刻昏迷不醒。 此味药并不害人性命,消解办法也简单不过,用碗清水放糖喝下便醒。即使无人解救,昏迷几个小时之后,吞服者自然便会醒转。 此时的女老大当然不能闻出什么名堂来。只是刚才的一幕已足令她心神不宁。如今跟随身边的手下已属唯一,她转身之际以女性特有的敏感,瞬息捕捉到从韩得志双目射来的杀气腾腾的目光,令她心中发寒。还有是自己甫一离开大本营,几个得力手下便告失踪。离奇之事接踵而至,已不能不令她心下起疑。多年的黑道经验告诉她,眼下这杯咖啡她不能喝。 是以,待韩得志从门口消失,铁萍将茶盅往窗外轻轻一泼。把残留少许汁液的茶盅放回案前,翻了一下白眼,浑身酥软,往台前伏倒。一只相框往地下掉,“哐啷”一声摔成碎片,在这幢空落落的大宅里响起,听来特别地清脆和无奈。 果不其然,狗头像个幽灵,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女老大门前。眼见女老大中计倒下,不由面现喜色。鹤步趋前,去女老大鼻前试探了一把,呼吸尚在。又看了看茶盅,茶盅里只剩少许咖啡,其余大半已流入女老大肚内,不由大松一口气。韩得志心下仍自认在做亏心事,故此他依前一样十分紧张。抖动着手轻抓女老大嫩肩,摇一摇,颤声喊:“老大!老大!” 未见有丝毫回应,女老大像一堆死肉样瘫软在椅前。看模样已是任人宰割。自此,他确定女老大已“昏迷”,至少两个个小时内铁定醒不过来。 其实,给他一个小时便已足够。 是以,韩得志见偶尔得手,并不急于开始下一步行动。还好整以暇,大咧咧在女老大房子里抽起烟来。看见女老**沟里春光迷人,脑子里闪过一个想要亵渎一番的不良念头。但终为良心镇压下去,未付诸行动。因接下来有重大任务等着他去办哩。想要干得利落、清楚,绝不能节外生枝! 铁萍微睁一眼,透过发缝盯着狗头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这个时候的铁萍忧喜参半,喜的是自己还算侥幸,逃过一劫;忧的是她铁萍自问素来待他不薄,怎么说背叛就背叛了呢?人性之飘忽不定、扑朔迷离,真教人无奈! 突悟及以前虽在金钱物质方面待手下慷慨大方,但自己在为人态度上,终是盛气凌人了点。特别是狗头和那菊三七,可以说是颐指气使。稍有怠慢,即大为光火,饱受她拳脚。心中不由叹息,顿起恻隐之心。非但没有因为狗头的背叛恼羞成怒,反倒替这两个男人从她胯下受过的一切委屈难过和不平起来哩。 但目前的局势已不容她多想。 狗头已开始行动。首先他从臃肿、高大的大衣橱着手。因有次铁萍曾当着狗头的面大声吩咐婧子去她房间大衣橱里面一个上了锁的暗箱里取物件。没想到居然被狗头铭记于心。待找到暗箱所在位置,又用打火机打火,看清楚锁头大小。然后把目标移向床头柜,床头柜最底下两个抽屉均有上锁,一目了然。狗头一合计,女老大的房间至少有三个上锁的秘密地方。他接下来要找的就是钥匙了。狗头看中了女老大伏在身下的梳妆台。 他盯着软软伏倒在梳妆台前的女人,不知怎么,眼神愣了好一会,方一把将她抱起,轻放于床上,拉薄被盖住她软若棉堆的身子。狗头从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钥匙。一看傻眼了!这串用丝带串连起来的钥匙竟有四五十把之多!狗头面上惊异之色一目了然。 躺在床上假作昏迷的女老大也心中得意,暗忖:狗头,现在看你的了! 第七十四章 女老大惊天发现(上) 不过,女老大心知这个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哩,开锁砸门乃是他看家本领。但有需要,靠一根特制铁丝、锤子和专用铁钉,一般的锁头断断难他不到。 但铁萍同时也估计到狗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这一着来。因用特制铁丝开锁,大多须得用锤子和铁钉从锁头下底盘用几下重锤,锤松机括,然后一边用铁丝插入孔内行事。如此,势必留下开锁痕迹。这个时候的狗头显然远不到暴露身份、向她摊牌的地步。 果不其然,从狗头就着亮处快速研究众多钥匙型号的动作,便知他今晚的一切行动都须得瞒着女老大,断不能留下珠丝马迹。从狗头进入她卧室,看他确也小心翼翼,对室内摆设从没乱翻过。 饶如此,从侧面看这狗头神色,此时居然进入“良好状态”哩,两只孔武有力的手再也不会乱抖。曾经困扰他的那种内疚感此时也已减至最弱,几至于无。一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架式。 只一个回合,大衣橱暗箱那把大锁已被狗头顺利打开。看来狗头对于开锁绝活的掌握程度已大出女老大意料之外了。须知,这串四五十把钥匙,绝大多数是女老大吩咐婧子去配锁摊上重新配来的。然后把原装的钥匙统统扔掉。纵如此,仍没有难倒狗头。可是从这个暗箱里他一无所获。遂原样锁好,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狗头显是老于此道,他心忖若是连大衣橱里的暗箱都没能找到,床头柜下面两个显眼的抽屉更无可能了。 他凌厉的目光向四壁一扫,最后落在壁上一幅巨型的黑白色裸女摄影画上。画上裸女拱起一对既大又圆之赛雪臀部,金三角区内乌黑的牡毛隐约可见。女人把头伏在绵软的大床上,手握一只圆滚滚的胸前尤物,眼神迷离地睨着镜头,犹似在痛快呻吟哩。其诱人媚态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血脉贲张,老二挺立,梦想骑上去大战一场。 那狗头只顾盯着裸女画不放,从被下睁开一眼的女老大这时候紧张起来了!因她所有的秘密确实就隐藏在壁上裸女画后面。当初她着匠人,选中壁上一块位置,秘密装上一个固定的小铁箱,用于存放重要物件。里面锁着她生平最珍视的女儿婉婉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和养父母寄来的所有回信。记录了婉婉生活中点点滴滴。还有一大本当年她携张苦远在缅甸当打手期间写成的日记。另外就是她所有家产——几本存折、信用卡以及房产证之类的了。所有存款加起来约有五十万上下。 真是屋漏又下雨,果然,狗头似有一双火眼金睛,一眼看穿裸女画后面的秘密似的,他举手一掀画轴。表面看去,裸女画后面的墙壁并无二样,仍为刷白墙壁。可再一睁眼,便可看出与画轴平行处有一线缝隙。狗头摊开大掌,紧贴那块,轻轻使力,这块活动的墙壁便告移开,固定在里面的铁箱赫然在目! 女老大已猜出狗头此举的目的所在,狗头若不是要找她女儿的资料,定是觊觎于她多年积累起来的数十万存款了。他或是通过锁在铁箱里的女儿资料,找到婉婉。然后以此相挟,要她用这数十万元钱换人?或者他今晚的目的仅仅是想查清她到底有多少家私也未可知?这么多年,除了她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她铁萍到底有多少存款。 这韩得志发现壁上铁箱,面露喜色,想也不想,直奔“瘫软”于床头的女老大。因他突然想起女老大脖前常吊着一串护身符一样的金项链首饰,而且下端垂吊着什么,女老大似有刻意隐瞒,牢牢藏于乳沟下面,从不示人。这个自然逃不过狗头的眼睛,他就此断定乳沟下面吊着的必是铁箱钥匙无疑。 事实证明他的推断准确无误,当他赶开密堆在女老大项上的层层喷香黑发,顺藤摸瓜抽出项链下面的垂吊物,当真看到是一把钥匙哩!“昏迷”中的女老大肚内苦笑,笑骂一句“人精!”。她继续装死,便于确认狗头真正的目的所在。 那狗头取下金项链,转身之际,这女老大突然儿女态兴起,一把坐起,在狗头背后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然后复又躺下,偷眼看那狗头毫不察觉,搬张凳子,踏脚上去,拿钥匙照准铁箱锁头的铜色锁孔,插了进去! 凌晨时分,菊三七倒在舒舒服服的大床上,却难入眠。今晚屋外的狗叫得很厉害,汪汪响成一片。加上月亮很大,黑暗中看向窗户,那里明晃晃,像快要天亮了哩。他打开灯摸出婧子的照片来寄托思念。无意中眯眼一睨贴在壁上的造型奇特的八卦形挂钟,发惊道凌晨一点多了?!菊三七心催才在香香身上耗去大把体力,赶紧睡一觉吧。醒来好办事!他打算赶在天亮前去青山湖公园走一趟,把女老大埋藏的皮包取出来。 自此,他将单身一人踏上真正的江湖之旅。 这边傅阔的卧室里也是灯火通明。他跟菊三七一样,也被窗外持续不断的狗叫扰攘得心神不宁。遂披衣起床,摄步上三楼来。发现那夜色明媚,清凉的月光洒下来,把楼顶一角行将枯去的葡萄叶倒映到地板上,斑斓可爱。从葡萄架下眺望远处,望见迷霭轻笼中,别人家的楼房,竟也有不少跟他一样深夜无眠、挑灯守夜的“愁”人哩。 傅阔转身,眼光溜向那大片密匝匝覆盖着他心爱练功房的常春藤。常春藤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植物。只要给它一个生长的空间、一个支架,它包管死缠滥打、不折不扣死缠你,用它所有的丝丝条条寸步不离跟着你,令你蒙生出怜香惜玉之念。 傅阔心念及此,脑子里不由浮现出梅梅的靓丽姿影来。只因梅梅的行为跟他亲手栽植的常春藤太像了!梅梅也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女子。她就睡在跟傅阔紧邻的一间房子里。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到现在仍保持着下车伊始的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傅阔说不清跟她是一种什么关系。她到底是他什么人,对五十多岁的傅阔来说,是埋藏心间的一个老大难问题。 第七十四章 枫树下的女人(上) 是朋友?是他捡来的干女儿?还是保姆?还是情人?似乎每一种角色都沾上一点边,却无法找到一个符合世俗意义上的人伦称谓。平时,只要傅阔不去招惹她,梅梅也绝不会越雷池一步,用婚姻或者以肉色达到约束他、占有他的目的。梅梅住在他这里已经很多年了。长期以来,她以自己一心一意付出的勤劳、温柔和贤惠,加上她任劳任怨、管理有方,业已成为傅园的实际管家。所有家事傅阔全悉托付她一人打理。傅阔日常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梅梅均有照顾得妥妥贴贴,就差喊她一声老婆了。 按理说,到这地步,两人应能顺理成章做一对相濡以沫的神仙眷侣。可事实却未能尽如人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这种儿女情长之事,三言两语往往没法廓清,大概只有他俩自己心知肚明了。 菊三七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 他一骨碌跳下床,开灯看时间,那咖啡色的时钟钟头指向凌晨三点四十几分。菊三七对自己能准时起床十分满意。他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罐牛奶,简单梳洗一下,穿戴准齐,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出门前带上一把很长的高亮手电。由于昨晚从药室出来他已跟傅阔知会此事,并表达他可能今晚行动之意向。傅阔没二话,笑着嘱他小心行事。 菊三七下楼走到月光如雪的院子里,因他已戴上头盔,视野缩小,掏钥打开车库时,竟没看见九重葛边立着一个人影。待菊三七发动摩托滑出车库时,一道喝声把他吓了一大跳。细辩之下方知是大哥傅阔。 菊三七窘态十足,忙打招呼:“原来是大哥!”傅阔一拍他肩,正色道:“菊弟,在道上混,不能粗心大意、心不在焉。但凡到一个地方,一定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如刚才,我大咧咧站在一边,你居然没看到。若我袭击你的话,岂不是易如反掌?” 菊三七闹了一个大红脸。答应一声:“知道了,大哥,你上楼去吧。”傅阔欲言又止,他本想说菊弟一个人出去,怕生意外,还是大哥同去好。突又心念一转,也该让他独自一人出去闯一闯了。江湖经验不是靠嘴巴传授得了的,靠的是实战和磨练。 再说,菊三七也不是一个嘴上没毛的人,多少有了些江湖经历。若他露骨表明意思,难免有伤他自尊心。是以,连忙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摩托屁股的红灯从大院门口一闪,不见了。傅阔趋步追到门口,发现菊三七已远去。望着越来越远的车灯光,傅阔突转身跑向车库,驾座骑跟了上去! 黄昏时分,婵驾车把十一嫣一行载往火龙镇。半路,西天不知什么时候火红地燃烧起来。举目眺望近在眼前的火龙镇,一片红彤彤的,十分炫目。想到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心情越加复杂,那况味断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奇怪的是,这次回来竟没有多少疏离感可供她继续“复仇”,继续享受崔文明遭报应之后带给她的快意。事与愿违,此刻的她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回到那个家,回到丈夫崔文明身边! 她开始担心丈夫崔能不能适应日复一日坐在轮椅上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拍自己,恨透了。天!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能这样想? 耳边复又响起十一嫣的吼叫。十一嫣上午才埋怨她幸灾乐祸哩,上午她才理直气壮地回敬嫣的埋怨。但此刻,婵已经在想,也许她埋怨得对。十一嫣是对的。十一嫣才是那个真正修炼到高境界的女人。这怎么可能呢?她马上又反对了。也许这个闺中密友是真的一点也不懂得她。她能这么说只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被人当祖母绿一样捧着护着。 十一嫣太值钱了!从温室里长大,从没有经历她所经历过的苦楚。那些年里,崔文明曾经怎样地折磨她,如何地让她心碎到底。试问有谁知道? 冥想之间,眼前突然冒出一截大树支干来!眼看撞个正好,婵神思一荡,动作利索,猛打方向盘,脚下一踩,随着刺耳的刹车响起,婵受惊地向后面坐着的十一嫣看去。出乎她意料,那十一嫣倒是神态自若,跟没事人一样,眼神温柔地回望着她。张姨一个不稳,朝前一扑,惊叫:“妈呀,没命了!” 一场虚惊。婵把十指春葱插入发际,大松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道:“嫣,对不起。我心里很乱!差点撞到树了。”十一嫣姣好的脸蛋望向窗外,不眨眼瞧着一株枫树发呆,好似压根没听见婵在对她说话。良久,她才没头没脑地回一句:“你永远成不了那种女人,因为你不够坏!” 她吃吃坏笑起来,似在为自己刹那间得到的妙句自鸣得意。她伸长手去摸了一把婵飘飘的秀发。补上一句:“我竟是错怪你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我你!” 婵不答话,猛地伸直脖子,回眸一笑之间,发动车子重新上路。晚霞映红了她的脸,上面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来。可惜背后的十一嫣没看到。 只因婵已经从心里开始原谅那个男人了。是以,等安顿好十一嫣一行,她便打算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尽一个妻子的本分担负起照顾他的责任。说到底,火龙镇终究是她的归宿,她绝无可能轻易地放过。更何况,这里也是菊三七的老家啊。如此,一旦她变得毅然决然,心境便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发现生活有了新的希望和新的梦想。这次,不幸又被十一嫣说中了。婵自忖确实成不了那种女人,因为她确实不够坏。她善根牢固,任何打击和磨难休想把她改造成一个恨心的女人。 这个时候想到菊三七,感觉竟是分外的不同。一股暖意涌起来,不由地心潮澎湃了。他在南昌怎么样了? 不容她多想什么,灰色迷蒙中,她一眼看到了昂然矗立于面前的菊家老宅。 自从菊家接二连三出事,菊三七远走他乡,这幢宅子便被闲置一边,似再无人涉足。此时看它,竟是那样萧瑟。本来,菊三七在农场时,曾放出消息,欲要待价而沽,把它出售。可惜镇上人深悉菊家背景,视其为凶宅,是以,一直无人问津。久而久之,菊三七倒把这事忘了。婵暗里庆幸亏得他没有把宅子卖出去哩。 她示意嫣和张姨呆在车上别乱动,她自己要先入内看看究竟。 她从包里拿出那串从农场菊三七宿舍里找来的钥匙,带了个手电下车。婵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好几户人家早灯火明亮,那里等待夜来。她拢拢长发,高跟鞋敲打着地板,笃笃作响。几步走到菊家大院门前,往门把上一摸,发现大门并没有锁住。细看下竟似被强盗拿利钳钮掉了门把哩。看来菊三七搬家之后,曾有不法之徒入内行窃。所幸那时菊三七已搬到农场安家,这个宅子再无甚值钱之物。 门是虚掩的。 婵好整以暇,连门也不推,侧身而入。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轻手轻脚,鹤步向院内走去,同时睁大两眸,目光溜向院内四下里。院内夜色渐趋深沉。碰她手臂的,不是别的,而是半人多高的杂草。不出她所料,菊家大院当真已是杂草丛生了哩。举目望去,屋内已是漆黑一团,落针可闻。三五株常绿大树安静地立在那里,直插云霄。 她正欲进去左侧边厨房拉灯,试试看还能不能亮出来。突然间,耳际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婵心里打一个激灵,忙竖直了耳朵倾听。细听之下,发现那粗重喘息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淫荡的呻吟。那呻吟声如此之近,令身在明处的婵心跳加快。 她瞅冷子往树后一闪,悄无声息躲到了一边。循着声音看去,差点尖叫出声!原来,就在几米远菊家那株积年的大枫树下,一对男女正干得好哩! 只见缤纷的枫叶上面,一个女人不着一丝,露着一对硕大**,那里闭眼乱叫。一头长发散乱着,赤身夹在一个半跪男人胯间。一个攻势正猛,一个花枝乱颤。女的把一头乱发遮住了整张脸,嘴里还咬住一束,抓住自己胸前尤物叫个不住。男的手托妇人臀部,只顾垂首挥弋。浑然不知旁边有人。当时由于天还不是太黑,只是灰灰的,细看几米远的东西并不很模糊。是以,眼前一片白花花乳浪**,婵都清楚地看见了。耳内还飘入一些十分不堪的淫声燕语来。一时之间,只觉耳热心跳,竟不知怎么办才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得侧身躲在大树背后,身子紧贴着树皮,闭上眼,拼命把耳朵捂住不听。 她已经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第七十五章 菊三七偶救风尘女(上) 青山湖公园是南昌有名去处,菊三七自来省城,已有数次慕名前往。每有伤心失意就会一个人到这里来看波浪。现在已将凌晨四点,东方已有了翻出鱼肚白的意思。这个时候的街道空无一人,除了旅社、宾馆招牌明亮,几乎所有的商铺大厦均在一片黑暗之中。全没有了白日刺耳的喧嚣市闹、车水马龙。现在独自一人行驶在空旷大街,堪称**。新鲜的空气从郊区原野源源不断的扑过来,不由得不让菊三七张鼻又开口,贪婪地呼吸哩。 自从省市政府不惜工本对青山湖烧钱改造之后,面貌焕然一新。湖心碧波荡漾,水清气爽;湖畔则瓷砖墁地,柳绿花红。入夜时,高压钠灯、射树灯、音乐灯、变色灯明煌煌、蓝荧荧,与矗立于湖心岛上的四星级大酒店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把一个青山湖装点得花枝招展。市内各界人士争相到这块休闲散心、谈情说爱。 菊三七的摩托拐入湖滨大道,往纵深驶去。渐渐地,头顶转黑,月光少进,原是湖畔香樟夹道、浓荫密布所致。车灯射向丈开外,所到处迅速划破黑暗,为他开路。菊三七眼见路顺,升档后加大油门,顺利抵达女老大指定的藏包之处。 菊三七竖耳听了听四下里,一切正常。他从车上下来,让车灯打亮在那里。取出事先准备的一管超长手电和一把水果刀来。女老大藏包之处太好找了,她把包埋在湖畔一间很小的房舍废墟的侧墙边。因菊三七此前躲来湖滨大道瞎逛时,曾经钻入这间被掀掉顶盖的破房子里撒尿。是以,印象深刻。女老大一点,他便已明白。菊三七打亮手电,睁大双眼,开始去侧墙边寻找新鲜痕迹。女老大告诉,她就近取了一块草皮覆盖在藏包处以行掩蔽。只要仔细探查,找到皮包不是难事。 菊三七用脚尖沿侧墙略一探查,即在西面残垣下移动了一块草皮。三七拔出水果刀,正欲蹲身下去挖掘,突听见就近发出一声细小、逼仄的女子呼声。菊三七打个激灵,洗耳倾听之下,竟有女子哭泣声传入耳内,其间夹杂着喘息。那哭声听来甚惨。然后会突然中断,变得无声无息。过一会儿,那声音旋即又起,附近好像有人在撕打! 菊三七不敢怠慢,权且丢下皮包不管,灭了手电,止步静听四下里。现在他身处的这段湖滨道属东西走向,他得事先确定怪声来自哪个方向。突然,一声怪异的女子尖叫响亮地从西向传来! 菊三七已明确听出该女子已被人捂住嘴巴,不让其出声。而女子死命挣扎,纵然被人牢牢操控,仍不放过一线求救机会。菊三七再不多想,摄手摄脚,从草地鹤步向西边摸去。他摸到一棵浓荫密布的大树背后时,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 但见开阔草地上突然漏下一片晴空,月光华华,照见一个面孔模糊的男子正牛喘着强奸一个不着一丝的赤身女人!该壮健男子上身只着一件花衬衫,以半跪之势,一手托起女人大腿,一手死命捂紧该女嘴巴。看其下流动作,早已进入该女身体,肆意蹂躏。女人嘴巴被一只大掌捂住,除了哭泣、头颈乱扭,下身已被男人牢牢制住,再无力反抗。 菊三七大怒之下,把超长手电对准那行恶之徒,突地打亮。顿见一束刺眼的强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男子。男子大惊、呆瞪之下,菊三七一声猛喝:“抓强奸犯啊!”猛扑过去,飞起一脚踢向男子。菊三七落地站稳,手电强光照见男子仰八叉倒在地下。由于头部重重撞到地面,吃痛不已,嘴里发出惨叫。 菊三七本能地对准女子面部照去,辩清受害女人的面孔。真是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面前的这个柔弱女子居然是熟人!菊三七失声叫道:“是你?!”惊呼之下,女子似已恢复神志,惊觉自己赤身**、一丝不挂,忙就近扯过一件衣物遮住下体和**。低头一看,竟是施暴男子的黑色西装,女人大叫,如遇鬼物,避之不及。哭着四下里搜寻自己的衣物。 菊三七以最快的速度从湖滨道对面,帮女子把扔得老远的裳裙捡拾回来。那不法之徒趁乱,已跑到几米开外,慌乱中边系裤子皮带,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试图开溜。三七眼尖,早看在眼内。把衣物向女子一扔,拔快腿向恶棍追去! 第七十六章 菊三七偶救风尘女(下) 菊三七急红了眼,骂了一句娘,脱兔般撵上去。一时之间,耳内嗡嗡作响,受了欺负的女子那里嘶声喊:“菊三七你打不过他的,他有同伙!”可惜菊三七没听清意思。反以为是那女子嘶叫着要他快追哩! 他确实追得很快!快到当那一阵疾跑的恶人回头要瞧究竟时,突然发现人就在面前,眼见差一步就要束手就擒,吓得魂飞魄散!嘴里哇哇乱叫着,慌不择路,只顾狂奔。 此时两人已奔入香樟夹道的浓荫深处,只有很少的月光见缝插针地漏进来。是以,眼前黑得一片。菊三七握有手电,首先在照明探路上占有优势。眼看大功告成,牛喘之中,突从拐弯处“嘟嘟嘟”冲出一辆摩托来。车上的人怪叫着:“王哥,我来了!”摩托突然打出的亮光刺懵了菊三七双眼。菊三七连忙缩头闪躲,就是这一闪,差点重创他小命。 所幸身后傅阔及时赶来,只见他身手不凡,竟从行驶中的车上脱身跳出,稳稳落地后连跃几步,把菊三七扑倒在路边草地。菊三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听那边“嘎”地一通急刹,接着“扑通”一下,人仰马翻之后,只听得那人“哎哟”连连,叫起苦来。原来,眼见傅阔快摩横挡路中央,且赶到时有意灭掉车灯。那前来支援王哥的歹徒未及时发现,等发现时已经迟了。 偏偏左面又是王哥在狂奔,情急之下,只得往右躲去。哪知一个不好,轰然倒地。重创了左手臂,鲜血汩汩流出来。那叫王哥的眼见同伴被重型摩托压在地下出不来,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不理会。然后毫不迟疑地,自顾自逃命。 菊三七闻出是傅大哥的味道,大喜。放响声喊:“傅大哥,我们追!”说着跃起,一马当先,很快追及王哥屁股后面。看看时机成熟,菊三七飞身一跃,不偏不倚,把王哥扑倒。手电强光在地下乱晃,不知照向何处。原来两人早抱作一团,地下扭打起来哩。 几个回合,突见手电灯光改变一下照射方向,光源一下高一下低。跑在后面的傅阔心知一定是菊三七占了上锋。那手电的晃动路线是菊弟匆忙之下以手电作武器所致。一片月光洒到那块,清楚地看见菊三七已用大腿牢牢夹住那人下身,上边以手电筒连续击打那人。 菊三七趁乱,把手电扔到一边,反手去敌人小腿处乱摸,果然摸到那块扎着一款特制的牛皮刀插。菊三七从刀插上搜出两把水果刀来!心叫好险!亏得自己脑子转得快,不然一个不小心,难免有血光之灾。 傅阔急上前,第一下手就是蹲下身去,也去王哥两只小腿处乱摸。菊三七看见,连忙告诉:“大哥,我已经搜过了。有两把哩!”眼见地下王哥已无还手之力,便脱身立起。傅阔听见,向菊三七抛个赞许眼色,还伸出大拇指表扬。菊三七得意,还没喘匀,一恨二恨,欲用腿狠狠招呼恶徒一顿。正待动手,那女人已经赶到,似有不忍,连忙出言阻止:“菊三七,不要打啦。他好歹是我表哥!你们放他走吧!” 菊三七大惊不解,失声叫:“这个强——你的人是你表哥?!”一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全是不信之色。几道凌厉目光齐刷刷射向女子。女子愁容满面,拢拢乱发,缓缓点头。软语向菊三七一行道出原委。原来,这女子正名叫辛晴。老家东北吉林农村,自十五岁起,便被表哥王建豪骗到南方做皮肉生意。从此成为王借以发财谋生的摇钱树、赚钱工具。偏偏这登徒子待表妹又极其地悭吝,极其地霸道。一个不好,便拳脚相加,极尽禽兽之举。 辛通过皮肉生意,数年下来,已帮王赚到二十、十数万元。可惜悉数被王一人独吞,据为己有,辛眼见表哥大肆挥霍,自己接连数年辛苦,不但身无分文,且要日日受表哥控制、虐待。当下再无法忍受,日夜伺机逃脱。但几次未成功,那登徒子盯得紧,今晚也不例外。她逃到半路便被身强力壮的表哥追到。表哥大怒之后,拔光她衣服当场即对表妹进行强暴。 菊三七之所以识得辛晴,因此女就住在傅园附近。有回辛晴不知因什么急事,骑辆自行车在芦苇荡里狂奔。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栽倒在沼泽地上。半天起不来。刚好菊三七路过看见,热心赶去帮忙。菊三七问她出了什么事。哪知辛晴见他是陌生人,信他不过。未吐露实情,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把菊三七打发走了。菊三七不知道,这边他人才去,那边王建豪已领着一个手下赶到,捉住辛晴,一顿好打。 菊三七现在方悟出上次她为何躲闪其辞。受尽磨难的人眼中一片黑暗,信不过人,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此,不由同情地说:“上次你也在逃难,当时我问你话。你明显是信不过我,对也不对?”辛晴通过手电光看见菊三七已成了个大花脸,突扑哧一笑,道:“好个菊三七!我当时又不认得你,怎能随便就相信你呢?人家可不想从一个火炕跳到另一个火坑受罪!” 傅阔终于说话,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人在险境中,断不可轻易相信别人!”说着一拍菊三七肩膀,转头看向月光下婷婷玉立的辛晴,沉着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个恶棍?要不要我们帮你扭送到派出所去?” 辛晴摔了摔长发,沉吟一会,道:“我自己也不干不净,一朝沦落,再难回头。我唯一的心愿是永永远远离开这两个人!求你们帮我把这两个恶棍赶走吧!有多远赶多远!” 几个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到地下呻吟的王建豪身上。那王建豪还在喘气,支肘撑起半个身子。好似随时准备着趁别人不注意,溜之大吉! 那傅阔也不说话,去附近一个堆砖所在拿了一块红砖过来。猛一掌拍了一下,那砖随即断为两截。轻轻松松撂到地下,拍拍手,厉声喝:“看到没?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最好放老实点!你若还活得耐烦,最好离开这座城市!”用大手径直地向辛晴一指,响亮地道:“离开她!有多远滚多远!听到了?!” 那王建豪倒也不慌,只冷冷一句:“这次我认栽。我这就离开。”说着用力从地下爬起,趁菊三七一行不注意,使个恶毒的眼色剜了辛晴一眼!方一瘸一拐地倒回去寻同伙。 辛晴装没看到。只眼望着菊三七,面露留恋之色,有似担心菊三七一行把她丢下不管。傅阔见她有话说,婉转问道:“辛女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辛晴摇了摇头,无力答道:“我也不知道,偌大一个世界,却没有我姓辛的一块容身之地。” 菊三七接过话来,打趣她说:“我看,辛小姐还是向我们这个火坑跳吧!房子是傅大哥的。我就厚着脸来一招‘借花献佛’。傅大哥是热心肠人,定会爽快答应!”说着,狡黠地向傅阔做个鬼脸。菊三七都说到这份上了,傅阔当然只有认从的份儿。于是表示没二话。 辛晴听见“火坑”二字,面上一红,一捂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第七十七章 你做小姐有瘾了吗 菊三七去残垣断壁下挖出女老大埋藏的皮包,看看里面东西完好,遂松一口气。末后带上辛晴,随傅阔一起回傅园来。那辛晴身上着一件连衣裙式大衣,明媚月光下显出阿娜身姿来。因此女惯沾男色,十几年里阅人无数,早成习惯。对她来说,跟男人挨肩擦背、耳鬓厮磨是再自然、再正常不过的事。相反,若要跟她谈什么男女有别、上下尊卑,简直无异于对牛弹琴了哩。 其时她有了安身之处,哪怕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她也过得。那种让坏分子倒来倒去、时时处处受人箝制的下贱日子她实在过怕了哩。 此时她小鸟依人般坐在菊三七背后,竟毫不避嫌,十根染红的春葱交缠一起,紧紧地搂住菊三七腰身。白嫩的脸紧紧靠在他背上。有似情人一般。同时向菊三七飘来劣质香水的味道。菊三七很不习惯,被她搂得身上发痒,偏她十指紧箍在他肚脐上也不安生,对着他肚子又是按又是摸。菊三七被她摸得全身发软。遂拐弯抹角提醒她:“你这样我不好骑摩托哩!” 哪知那辛晴闻言立刻撒娇作痴,不依起来。嘴里嘤咛一声,胸部狠撞三七背部,撒娇道:“我不嘛,我不嘛!人家都快冻死了哩!你一个大男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讨厌!”说着,挑起兰花指来,从背后一戳菊三七后脑勺。戳得菊三七像是对着车头鞠了一躬,听她一番说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碰到这种什么都没忌讳的女人,菊三七只得自认倒楣,想想她十多年的不堪遭遇,所见所遇的几个人都是恶霸,受尽凌辱,她再怎么随便也只有原谅她的份了。于是乎闭嘴不言,只一心驾车赶路。傅阔的车子已经消失在冬季的芦苇荡那边了。 时候已经是冬季了,怪的是气候奇暖,日日晴空万里、艳阳当空。纵在如此寂静的深夜,也并不觉得冷在哪里。秋天月份落光叶子的梨树不甘寂寞,梅开二度,吐新芽、绽绿叶。冬天特有的萧瑟气氛在这里并不明显。 一行无夜的人回到傅园时,天就要大亮。别家的狗又有了吼叫的理由。这一带别的不多,就是狗多。一只狗吠起来,另一只立刻随声附和。像是你问我答,好不乐乎。当客厅里亮起明灯,菊三七从车库出来,走到客厅,这一看竟看呆了哩! 客厅里辛晴高挑地站着,身上该高的适当高,该低的恰好低。身着一件紧身的酒红色连衣裙式大衣,更裹得她一段**袅袅婷婷,妙不可方物。女人已经摘下长围巾,那里歪着头梳理一头散乱的长发,颈下露出一截嫩白的长脖子来。那嫩白处好像镜中花、水中月,隐隐地竟似放出一种强大的磁性来,吸引着菊三七一眼不眨,那里傻看。 菊三七曾经领教过辛晴的美貌。但几次都是大白天瞎碰上,一眼两眼看也看不全。同样是那张皮肤白淅的银盆脸,脸上那双眼皮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肉肉的唇儿、尖尖俏俏的下巴,白天看去,自有其妙处。没想到这个辛晴到了夜里,甫一站到灯下,竟会又有另一种更大的妙趣在。只是到底是哪一样妙趣,菊三七一时也难形容得出来。只能说这个女人极其地迷人,颠倒众生。令好色男人看见就想着要变着法儿去搂抱一把。打个比方说,辛晴就好比是一个吸力强大的磁场,但有男人看到,就会浑身发软,忍不住要粘上去,闻香逐臭。 菊三七不敢再看,怕看下去要出事。于是一步两步,蹬上楼睡大觉去了。扔下一本正经的傅阔在那里,更不敢对她多看。他是主人,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怎么样安排人家。只见他目光看着地面跟她说话:“辛女士,这么着吧,你先到梅梅房里将就一夜。过天我再叫人把东厢那间空房清理出来,安排你入住。怎么样?” 那辛晴手端着细巧的化妆镜那里照脸,也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只见她一会手拿唇膏那里润唇,一会扭起细腰,把眼向臀部看,伸手去臀部一摸,直到理平臀部线条为止。突听傅阔跟她说话,连忙银铃般笑了一串,向傅阔抛个媚眼,柔声答应:“人家一介飘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是千恩万谢。一切只听傅大哥安排哩!” 傅阔再不多话,引女人上楼。先一步折到梅梅的房前,以为梅梅早沉酣入梦了哩。是以,傅阔把门敲得怦怦作响。没想到房里突传出一串大叫:“老东西!你要吓死我啊?!我日你,弄这么响!”门立刻开了。看到那梅梅衣着整齐地来开门,傅阔大出意料,鼓牛眼指着梅梅身上,“你你——”说不出话来。梅梅一笑,小声道:“你什么?你带了女人进来。我不腾出地方来安插她,难不成你想放到你房子去?” 傅阔且不理她尖刻,掂起脚尖,越过梅梅一头乌发去看房里。果然梅梅已经腾出地方,在跟她紧邻的地方多摆了一张单人床在那里。被褥早已铺好。那梅梅见自讨了没趣,也不跟傅阔绕舌,走出来白一眼站在楼梯口的辛晴,看到这个女人比自己高挑、漂亮,心内先有几分不乐。没好气地招呼:“哟,好个大美人!”又上前一掩她大衣底下,故意发惊道:“哟,我们的大美人儿不穿内裤么?”一句话让那辛晴受窘不已。梅梅适可而止,拉她道:“跟我来!看你惹了一身泥巴,我早烧好了热水,服侍你洗澡!” 那辛晴回头看着傅阔,见傅阔使劲点头,身子风中柳摆一般,放心随梅梅下楼去。 半小时后,辛晴一步一摇地上楼来了。她不去梅梅的房间,而是转身往右边走廊走,推开菊三七房门,见那菊三七身上盖床被子那里闭着两眼做梦。辛晴像是喝多了一样,没二话说,身上一软,便往菊三七身上倒去,呼呼睡去。嘿嘿,这下好戏开始了。等菊三七醒来,看他作何反应。欲知分晓,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章 女老大惊天发现(中) 狗头不费吹灰之力将裸女画后面的铁箱打开,从里面发现好几本折子。心下一合计,眼中顿时精光闪闪。只见他复又小心翼翼,把印有巨额存款数目的几本折子原样放好,重新落锁。 最后,他两条长挑而有力的大腿朝女老大床头走来。他脸上——并不喜形于色,仍像挂着一层冰霜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女老大赶忙闭眼,一动不动僵着在床上。接着,就有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肘将女老大头部轻轻托起,然后那挂金项链重新回到了她脖子上。他手指头轻触到她细皮嫩肉的粉脖时,女老大只觉自己的心已冷到极点。 此时,狗头手里已多了一个拖把,快速拖起地板来。他一丝不苟,仔细将自己在女老卧室留下的足迹清理干净。忙乎了好一阵子,眼见差不多可以瞒天过海了,方后退着离开房间。不一会儿,女老大听见韩得志的房门怦地一响,关上了。 女老大倒是好整以暇,从抽屉里拿出耳机来戴上,一边插入隐蔽在床头下面的一个插口。这个插口有几条线分别通往手下几个房间。原来女老大早有准备,有一天她将几个手下支到远处去办事。自己留在大本营,亲自操刀,在几个手下的房间秘密地带分别安装了微型窃听器。只要她戴上耳机,想听哪个手下的动静,只要插入相应的联线插口便可,然后进行现场窃听。 狗头打手机的说话声清楚地传入她耳里:“大哥,我查清楚了。她所有存款加起来有五十万元呢。这笔买卖要得!要得!好,好的,按计划行事!不过,大哥,到时你别耍花招啊,说好了三七开!”然后是一串粗犷的笑声传来,听得铁萍眉头紧锁。 唯一跟在身边的手下已经背叛她了。她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她该怎么办好呢?她一骨碌跳下床来,凑到镜前照镜子。肚里骂句娘,心忖怎么越来越难混了?难道自己真的老了,智力衰退?想想前五年,是她一生中的鼎盛时光。那时候她多精明啊!而且心眼出奇的多,除了最后一次是因为内鬼报复导致水沟里翻船,此前她几乎从不出错。 算了,还是想想当下吧,好汉不提当年勇。毕竟,现在的她白确已是大不如从前。因为牵挂女儿比过去更多,她花在女儿身上的心思也比从前多了N倍。女儿五岁以前,她铁萍可是狠得起心肠完全彻底地跟婉婉断绝来往的。但近年的她已经狠不起心肠来,内心已越来越柔软。屋子里时针“滴嗒滴嗒”地响着,她满屋子踱步。从屋子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来回地徘徊。 绞尽脑汁把目前的处境梳理了一遍,她认为自己只有三条路可走。 第一条是将计就计?这一着,有个好处,就是她可以顺藤摸瓜,直至亲眼看到指使狗头的幕后策划者到底是谁。因她目前还蒙在鼓里,绑走她两个手下的人是谁?跟狗头串通一气的幕后指使者又是谁?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对这些关键性的东西她没有任何线索。就算她有心行动,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哩。走这条路的缺点是极有可能让她蒙受巨大损失。到时,一个不好,全盘皆输。不光多年积攒下的钱财丢尽,这个她曾经相当赏识的手下也将顺理成章离她而去。说严重点,说不定还有这条命要搭进去哩。所以,这着棋是险着。 第二条是当场揭发。只要她愿意,她现在就可以气势如虹地撞入狗头卧房,把正做美梦的狗头一把领起,当场处理个干脆利落!以绝后患!不妥处是如第一条所说,这样突然间中断线索,她或将永远不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耍得她团团转的?而且看狗头今晚行事,显是不想暴露行踪。除了可以按计划行事,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大概在为自己留条后路吧?一旦事情不济,仍可全身而退。 另外还有一个不妥就是女老大实在不想失去韩得志。他太有本事,谁能把他收归门下,定能如虎添翼。是以,这一条路她也不想走。 最后一条是以德报怨。 鉴于狗头陷得还不算深,如果她铁萍宽宏大量,装作什么事没发生。然后对狗头施于恩惠,就仍有回转余地。如果狗头会动脑子,便极有可能重归她门下。然后和她联手,使一着“将计就计”“反间计”,然后引蛇出洞,最后将之一网打尽。届时真相方可大白。 这条路是最理想的了。相信狗头会好好考虑。如此,一方面狗头可不用负担背叛老大的罪名。二一方面,他跟幕后那位“大哥”说的是三七开。到时就算事情成功,他狗头充其量只能得到十五万。能不能最后从“大哥”手里得到分红还是未知数。而且那位“大哥”势必害怕狗头日后嘴巴不牢,把事情泄漏出去,坏他名声。极有可能对狗头使以重典,让他变成哑巴。 而同样是得到十五万,从女老大手里接受,风险就大大降低,几乎降到了零。女老大既赏识他,装什么也没发生,对他不惩办反奖励。而他狗头迷途知返,愿意跟女老大联手,一起躲过这场灾难。这种对双方都有大大好处的事,女老大自然没有理由再对他不利。 就这么着吧,明儿她将找个合理借口,一次性赏给狗头十五万元或者十八万元,以图将他一颗心收买回来。能不能成功就看此一举了。 那个女人已经淫荡到堪称花痴地步。她就是妍!系捧花生前妻,捧花生女儿捧弄珠的母亲。捧弄珠已经在这个名声不好的单亲家庭中长成大姑娘,目前在市一中念高中。别看她才只有十五岁,看上去像不谙世事、单纯简单的样子,其实,对母亲妍半生所作所为,她早已深恶痛疾。旦有机会,便耐心规劝母亲。而妍呢,每次睁眼看到弄珠泪眼花花地哀求,也难免要眼眶大湿,眼看着女儿抬不起头来做人,总让人指指戳戳。这妍也有良心发现之时,觉得女儿跟着自己简直是活受罪! 因有一次,妍亲耳听见一句妇人骂她:“快来看哪,那家婊子的女儿回来了!”妍自忖自己在外面确实招了一个情夫,聊于消解长夜寂寞。但自己次次小心,只是暗里行事。镇上人怎么就晓得了呢?难不成他(她)们都长着千里眼、顺风耳? 是以,但见弄珠委屈哀求,妍就会变得十分心软,为女儿前途着想,发誓痛改前非。从此关门闭户,再不去外面招风引蝶。 但不知怎的,每次当那叫梨山的,是有名金贩子,摸黑躲到她窗外学狗叫时,眼见弄珠不在跟前,她心忖反正女儿不知道,就豁出去吧!一个人在那里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搞了这次不搞了!谁再搞谁就是婊子养的!”就这么发着毒誓,找足理由。 屋子里亮起荧煌煌明灯,那里对着镜子描眉画眼哩,把两片薄唇涂得血红。还向腋下、胸前洒一遍香水。换身便利衣服,悄悄合上门,也不关灯,给邻居看她就在房子里老实呆着的假象。然后摄手摄脚、鬼鬼祟祟,径直地往两人指定地点葡萄架下——去与情人幽会。 第八十章 枫下偷情 想到梨山口袋里装着的五百元钱即将挣到手,那男人又可供自己行乐、解闷。不由得脚下生风,欢喜雀跃了哩。 两人每次见面都不说话,说什么话都成了多余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对方抱住。抱得那紧,像是恨不得吞掉对方哩。然后就见那手指嫩白的,赶紧伸爪子去膀大腰粗的身上各个口袋一通乱摸,摸到钱就失声尖叫。然后死死地抓住票子不放。把身上长的行乐器具供手送上,任凭男人使用。梨山搂着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都送给他了。 通常是男的把女的身上一剥,衣服扔得老远,捧起那垂吊的硕大尤物先啃一道,啃个不够。然后交媾一起,什么星星和月亮,什么隔墙有耳、老天有眼,全都不管,只管肆意淫乐便是。也许正是妍这种大大咧咧、毫无保留地把身上一毛一发献给他,又从无怨言、有求必应的服软性子,迷住了梨山。这梨山像中了毒瘾一样,已是欲罢不能。从这个女人身上,他发现自己很有能力,很有本事。当他挥弋挺进,听见她在茫茫黑夜里发出淫荡的叫声,彻彻底底地征服了她。那种爽,无法用语言形容,犹似整个世界都踩在他脚下。 那妍呢,口袋里有了钱,就眉飞色舞起来了。她的钱不像别的良家妇女,但有进项,除作家庭开支,便放到银行存起来。日后供子女读书、娶媳妇用度。妍不一样,妍的钱都拿来赌博了。距火龙镇最近的某村一赌棍家里,悄悄地设着一个地下赌场。以掷骰子赌大赌小、赌单赌双为主要模式,吸引着附近一些梦想发笔小财、铤而走险的人前来跳火坑。妍初次试水时,小羸了几笔,乐得忘形。一夜之间发现赚钱有这么容易的!于是场里但有开赌,势必少不了有妍的身影,挤在一帮闲人中间,乐而忘蜀。只是不知咋的,多赌几场下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以后每次进去,身上钱只有出的份,稀见有进的份了。但她照赌不误,只因玩上瘾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拦得她住! 妍是这个地下赌场唯一的女赌棍,是以,每次她押宝,周围就见围着里外三层的人一边瞧热闹、看新鲜。妍见自己无形中成了这个地下世界的“女王”,连做梦都在笑哩。 但凡新一轮赌局开场,场内呼叫声便此起彼伏,有时突地一阵起哄,半数的嘴都张开来,不知那里乐什么。但凡赌个精光,妍也不怎么发愁。心忖反正情夫梨山有的是钱,愁个屁!赌输了,她一样走得萧洒,嘴里还不忘了骂句娘,放响声那里嚷嚷:“***,你们等着!下次老娘要让你们穿裤子进来、光屁股出去!” 那捧弄珠知悉内情,看到妍又背着自己跟那男人来往,还染上赌瘾。从此妍说话,她一字不信。弄珠一气之下,宁愿住到城里姨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再不肯回到妍的身边,见到了也不喊妈。像弄珠那小嘴里骂出来的:“我呸!你不配做我妈!” 半年后,梨山一病不起。医生诊断他是酒色过度所致。好言相劝,近年内不允许他再近女色。否则后果严重。那梨山不听,尽管镜子里照到自己眼圈乌黑,一副败弱之相,他却压根不予重视。反过来大骂那医生危言耸听,说出来吓唬他,无非是想从他口袋里多捞些钱,没门!于是乎又开怀大喝。喝多之后,等到月上中天,他就坐不住了。脚底下就像抹了油,走动起来。这一走,不知不觉就走到妍的窗外来了,于是乎自然而然地学狗叫、递暗号。两人又搂抱到一块了,继续透支体力,互相扭打,只求刹那欢娱。回到家还要应付老婆旺盛的生理需求。这梨山只图一时之乐,提前将后半生预支完毕,终被两个女人淘空。有一天梨家传来惊天噩耗,梨山乌呼哀哉死了!做了花下之鬼。 妍假惺惺哭了一场,哭自己命苦。如今断了财路,以后可怎么活呢? 女儿弄珠当下却窃喜不已,满心以为那臭男人死了,母亲也该消停些了。哪里知道,这边梨山尸骨未寒,妍便顺利搭上新欢。男方是个六十岁的鳏居老头子,妍叫他老墨。老墨原是在乡下过完了大半辈子的。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是把大儿子供上名牌大学。儿子毕业后,不几年在深圳混出名堂来了。听人说在那边也是一家公司头头脑脑呢。赚了大钱,在那边置了房产,讨到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大儿子把孤独了二十年的老墨接去那边安享晚年。 老墨呆了一个月,越呆越孤独。尽管儿孙孝顺,吃穿不愁,但比起乡下的寂寞来,还要难于忍受哩。而且奇怪的是人在家乡时,一点也想不到家乡的好。一旦离了千山万水,就会拼了命地思乡起来。满脑子乡愿。按他的话说那是贱命,有福享不了。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好了。 儿子没法,就与老婆商量出一个折中法子。在家乡火龙镇添幢楼房,把老爸迁到那去住。每月寄给他生活费就是了。这老墨在镇上倒也安乐。原来他迷上栽花植草了哩,楼上地下摆的都是四季花卉。姹紫嫣红开在那里,独个赏玩。 他每日忙个不停,如果那盆花枯萎死掉了,这老墨竟会赔把眼泪哩。没有人知道妍是怎么跟老墨好上的。总之尽管两人有二十岁之差,但似乎什么也休想阻拦得他们! 他们选中菊家旧宅做了欢乐场。特别是现在这个暖气袭人的冬季,枫树的叶子似乎也比往年迟一步凋谢。妍想起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再没有多少欢场可供自己挥霍。妍就再不会有任何的顾忌。行事也比前大胆、出位许多。 别看老墨是乡巴佬出身,为人却一点不死板。他有幸在深圳那样的现代化大都市熏陶了一个月。重新回到乡里,无形中就“身价大长”。之前他趁儿子儿媳上班之时,偷看了儿子藏在密箱里的一整套夫妻行房大全。影碟里的画面看得他半天缓不过神来,有段时间成天想着女人,心猿意马度日。曾经极想要大儿子替他物色一个,谓之续弦。终因没脸开口,告了流产。闷闷不乐回到老家,谁想得到,却在六十岁一个整甲子年份遇到妍,梅开二度,走了桃花运哩。 这恰好圆了他年壮时几乎日日要做到的一个鸳鸯梦。那些年,他辛苦劳作,养鸡又伺鸭,还包了农场搞种植,一边还兼顾田间地头。因有儿子替他争气,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拼命挣钱,每月给身在京城的儿子寄生活费去。只有入夜时,最是难挨。身边孤零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是发着呆坐在床头吞云吐雾,就是一个人在灯下自言自语。总在盼着要有个女人摸黑钻到他房里来跟他幽会就好了。 老墨与妍交接,正是干柴遇到一团烈火哩。见她喜欢在铺满了红得发紫的枫叶堆里找乐子,老墨就带她进到菊家老宅。菊家老宅曾因接二连三出过不吉之事,一直被人当作凶宅。别人避之唯恐不及,更不用说亲到里面探看究竟了。如此正中老墨下怀。那妍特特穿上一款拖地长裙,和老墨约好时间,同钻到菊家老宅那高高大大的枫树下。 两人一齐动手,满地下找枫叶,堆作小山一般高。妍欢天喜地躺到枫叶堆里,向老墨做出各样媚态。然后按惯例女的先去男的口袋里找钱,找够了数,两人就抱作一团,戏耍一番,等到女的软下去,男的硬起来时,那女的就叉腿箝住男的胯部。男的半脆下去,把女人拖地长裙脱掉,在月光下肆意行乐。 第八十一章 枫下偷情下 当老墨吹响冲锋号,大举进入妍肥嫩的金三角内,这个女人赶忙嘤咛一声,在下扭项扯脖,故意放大声来,“啊啊啊”乱叫,把个老墨听得**,越发地干劲十足哩。月光下,但见妍一段雪白的**在枫叶堆里乱颤。乌黑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放荡之相十足。一双圆滚滚的胸部尤物在老墨眼前晃个不住。越发引诱得他伸直了粗糙的老手,捉住一只乱摸一通。有时候躺着在枫堆的妍会突然地直起腰来,坐在老墨怀里上下飘荡。把乳放到他嘴里,让他像婴儿一样含住不放。一边乱夸:“你这个死老头子,搞女人真有一套哩!啊啊啊!人家要死在你手里了!” 她也知道她那叫声十成有七成是假的。试想想,六十岁的人了,将及风烛残年,再怎么阳刚,能挺上几分钟已称得人中翘楚。这老墨能坚持到好一会,其实是服了壮阳药的缘故。须知女人金三角内的阴柔之气方是世上最可怕的力量哩!没有男人能永远挺住不倒的。 妍可不管什么力量不力量。在她眼中,钱才是最重要的,如同人命一般。如今她又找到一张牢靠的长期饭票,作她后盾。这两人一个是图着了钱又能找乐,一个是有了说话的伴儿又可以随时泄欲,不必受人“夸奖”道——真能忍! 总而言之两人互相需要,一拍即合,何乐而不为呢?从此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了。妍掂量着再不可能有火来烧她眉毛,便宣告重出江湖。于是乎人们又可大饱眼福,有幸一睹看她怎么变着法子扮嫩了。捧弄珠既誓不再认她做妈,她反乐得清静。再过几十年,她就会像一滴水一样从人间蒸发掉,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是以,她得赶着享乐要紧! 婵携十一嫣一行前来菊家旧宅“避难”时,捧弄珠正在学校。如果让她知道妍已经不堪到花痴地步,不知要气得怎么样呢。 捧弄珠跟菊三七很熟的。当年捧花生把所有呕心之作悉数送给菊三七时,曾有言相托,大意就是他捧花生走到今天一步,已相当知足,再别无留恋。唯有个女儿叫捧弄珠的,跟妍度日。妍又是个臭名远扬之妇。是以,他放心不下,希望日后菊三七给予适当照顾。 菊三七铭记在心,定期去学校探望弄珠。菊三七跟捧花生结为忘年之交时,捧弄珠已到了识事年龄。菊三七对捧花生有一饭之恩,她知道有这么回事。是以,因为这一层关系,她除了对菊三七心怀感激,还十分信任。二人相处甚是投机,私下里认作兄妹。 他随女老大刚到南昌不久,无意中从弄珠口中得知她面临辍学困境。于是菊三七抹下脸皮,向秋十一嫣借了二万元钱,存在银行里,供捧弄珠做上学费用。至少这几年高中,可以应付得过去。日后捧弄珠上了大学,再作打算。菊三七不是不能离开以女老大为首的五人团。如他要逃离,到南昌后便是最佳良机。他大可在女老大面前销声匿迹。至于婧子安危,先放到一边。他定可先逃脱后再设法拯救。 结果他当然没有鲁莽行事。因他权衡利弊之下,觉得还是乖乖留下来最妙。试问如若两手空空,灰溜溜回到家乡几个女人面前,他这张脸往哪儿搁?是以,菊三七甫到南昌,便已作好全盘打算:先挣到一笔钱,长长身价,再回老家不迟。他再不愿过那种只有受人照顾的日子。更何况,一来可以还债,二来可为捧弄珠上大学作坚强后盾。今番捧弄珠能有底气摆脱妍的控制,正是因为菊三七从中囊助了她。她得以安心念书,学习成绩也一向出类拔萃。不失乃父那股子持之以恒、刻苦努力、困而不馁的上进精神。 次日一大早,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甜梦中的女老大惊醒。 因昨夜女老大对解决目前困局拟定了初步方案。接下来只要把它付诸实际行动便是了。自今夜开始,凡事不再像以前无头无绪,让人丈二和尚不摸头脑。前几天那种深深困绕于她的焦虑感已消减大半。宛若雨后晴空,大块阴霾一扫而光。 昨天还不知水里深浅,到底是哪路神仙作怪,你***!现在好了,从手下狗头身上打开口子来了!你***!是匹好马的话,拉出来遛遛!是头肥猪的话,也赶出来瞧瞧!看谁拳头硬,看谁脑子快,看谁胆大心细,看谁玩得过谁!你***! 那女老大一恨二恨,肚子里生嘴,暗地里大骂了一通,方肯消气,两眸一闭,呼呼睡去。房子里灯火通明,那是亮给狗头看的。因她猜准半夜狗头一定会绕到屋后,从窗外往里瞧她动静。如若狗头看到连灯也灭了,难免会大起疑心。是以,她做出从被麻倒后一昏到天亮、人事不知的假象。 女老大醒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发生在昨夜的事什么也没看见。她屁股一弹,骨碌坐起来。脸上笑纹猛地拉长,张开一个黑洞,打了一个哈欠。突然,被子底下扑的一响,原来女老大放了一个响屁哩。 从卫生间出来,她换上一套紧身的黑色运动衣。跟往常一样,扭着整形后的漂亮屁股走去健身房举了几下哑铃。然后向屋外后园跑去,路经狗头窗外时,她面带微笑,嘴里哼着奇奇怪怪的曲儿。在后园的九重葛之间来回穿梭。女老大扎起长马尾,穿双白色运动鞋,丰满的胸脯在乌溜溜紧身背心里面波动哩。 相反,住隔壁的韩得志却一夜睁大眼,睡不着。因他心怀鬼胎,枕臂倒于床头,睡亦睡不着,醒又真犯困。一夜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好。只得七七八八那里想事。一会生怕东窗事发,一会又顾虑女老大生命安危。毕竟他初衷并无意要女老大死。过一刻他“良心发现”,痛骂“大哥”没种,去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于是乎可怜起女老大处境来。蒙汉药他还是头一遭使用。那神奇药效倒是见识到了,但会不会把人药死呢他就不知道了,他没谱。直挨到半夜,他偷偷潜到后园女老大窗外,看到床上女人呼吸均匀,肚子一起一伏。一切安然无恙,一块石头才落下地来。回到屋里仍是心事沉沉,睁眼挨到天亮。 第八十三章 女老大惊天发现(下) 走去台前照镜子,十分眼红。活像数十万元巨奖花落别家。 他负手站在落地长窗前,迷眼看着女老大在后花园里蹦来蹦去。看去实在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女老大奉行“一日之计在于晨”的生活习惯,一向早起,风雨无阻。 狗头向女老大请了早安,然后驱车出去替她买来早点。吃完,女老大对狗头宣布了一个决定:这几天她有大事处理,数天后方回。着狗头看好门户。没有她的许可,不准离开大本营。 狗头轰然应诺。 她拖着一只小巧的旅行箱,从东莞搭车到广州。在广州拜会了一个多年的老友之后,坐上了直达昆明的火车。此次她下定决心,赶在与弯月帮擀旋之前,亲自奔赴滇省保山地区某深山老林,那边有一个叫腊八的小村庄,女儿婉婉就住在这个村子里。无论如何她要看一眼婉婉去。到昆明下车再转车抵达保山。到保山后女老大往东莞的大本营里打了一个电话,许久没人接听。果不出所料,韩得志马不停蹄,一路跟踪来了! 铁萍心跳加速,从包里取出一幅墨镜戴上,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但见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来人往之间,都是一个个客吧。她当然不可能看到那张冷峻的脸。 但她知道那张脸就在附近的人群中! 她坐车累了,去就近宾馆开房睡了一觉。次日再坐上一辆臭气熏天的小巴,从西城出,一直朝乡下走。此行并不轻松。因大半是山路,路面又窄小、坑洼,蜿蜒曲折,行速极慢。路上很多摩托在眼前晃动。狗头就混迹其中。他见女老大坐小巴出城,一时不知小巴目的地何在。匆忙中拦了一辆摩托,要摩托车仔盯牢小巴,他见机行事。 直到下午四点,铁萍才找到那个叫作腊八的村庄。好多年不来,她有些不认路了。但无论如何,她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婉婉的村庄。狂喜之下,看见一边山泉汩汩,铁萍兴奋莫名,掬起冰凉的泉水大喝了一通。 尾随她的狗头韩得志却仍在十里开外的山路上步行。因到一个弯口摩托车仔突然间不肯走了,两人争执起来。摩托车仔操当地口音,彼此交流不畅。狗头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原因。若不是看摩托车仔跟只猴一样瘦不溜丢,他早挥拳过去扁人了哩。眼看女老大乘坐的小巴消失在密林里不见了影儿。这狗头着急,扔下二十元钱,跑步追上去。 今日艳阳高照,几只花花绿绿的大鸟在碧绿幽深的树林里吹牛。狗头跑了一段路,跑得出汗,透支体力,划不来,遂改为步行。他一直沿着山路走,一面把眼四下溜挞,吃惊于这里风景怎么就这么迷人。很多树模样奇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路上碰到的女人也很耐看。不知走了多久,眼见山路崎岖,他实在不想走了。口干舌燥,肚里又饿。因出保山时,他已估到女老大必是去腊八村找她女儿来了。腊八这个地方他听好哥提过。 “***,老子先躺一会!管他什么大哥大个!”嘴里骂着,一头钻到树林里浓荫下,倒在草地上喘气。他那熊腰虎背把一地金灿灿的野菊都压扁了哩。狗头随手掐了一枝花放到鼻前,透过树缝去看外面的天空。天空蔚蓝蔚蓝,云是棉花一样白。不知怎么,他的视线骤然让一张女人的脸挡住了。女人把头一扬,垂下满头瀑布般乌发来,发梢拂到狗头脸上,闻到一股清新、别致的香味。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狗头神思一荡,以为自己眼花哩。拼命擦眼睛,擦亮了再看,原来身边确实多了一个女人。 他一骨碌弹起,警惕地直视着陌生女人,失声道:“你来干什么?!” 那女人上着一件乌黑镶花边的无袖露脐衫,下面是一条同色镶花边的大脚裤,白色运动鞋。一眼看去,素手淡妆,肌肤嫩白,大眼水汪汪的。狗头看得顺眼,神色缓和大半。女人从手提竹篮里拿起一包白纸包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只烧鸡哩!狗头眼睛一亮,鼓着眼球,那里直吞口水。 女人好整以暇,吃吃笑着,轻轻柔柔把只手肘往颔下一比,摆了个照相姿势,声音却娇嫩:“帅哥,要不要?二十元一只。正宗的本地土鸡,娜娜出手的货没有不是正宗的。不二价。” 狗头从蔸里掏出一张钱,不管三七二一扔过去。两眼放光,抢过烧鸡便啃。他实在太饿,以至狼吞虎咽,吃得太快。还没怎么回过味来,一只烧鸡就吃没了。不过,整算吃了个肚圆,顿感精神大振。 刚要往地下躺,猛然发现这个跟他做烧鸡买卖的女人居然没走哩! 娜娜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不放。见帅哥大惑不解,忙甜甜一笑,从容不迫,素手把乌衫掩起,露出一只白嫩俏乳来。含羞的道:“帅哥,要不要?二百元包你爽,不二价。”她字正腔圆,狗头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狗头喜得抓耳挠腮,不管三七二一从蔸里掏出两张老人头。女人同样两眼放光,兴奋地一抓,抓到手里不放。突风情万种,嘤咛作声,小鸟依人般马趴到草地上,高高拱起臀部来。一时间逗引得韩欲火难耐,忙展大掌去揉搓吊在女人身下的胸前尤物,一边扯了女人裤子大干起来。只听“啊啊啊——”,叫声荡人魂魄。 眼前这个村子跟几年前比,变化不大。除了几座新盖的小洋楼那里鹤立鸡群,还有多了一条直达村子的马路外。其余一草一木,在女老大眼中,均有似曾相识之感。 她迫不急待地要见到女儿婉婉。遂拦住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塞给她五十元钱,要女孩引路带她去见婉婉。因婉婉是当时抱养她的养父母取的乳名,(铁萍之所以知道女儿名字,当然自有她派去跟婉婉一家保持联络的好哥告知)那女孩一听便知。于是走在前头,垂眉低眼地带着铁萍在古老的大树下穿行。最后踩着石板度过一道淙淙的小溪,上坡后,眼前陡然现出一幢积年的老宅来。高大的院墙上,爬满了碧绿的常春藤。小女孩用手一指,告诉她这家便是。 女老大一看,像晴天响了个霹雳,傻眼了!突然间觉得身上什么力气都没了,一屁股跌坐于草地上,两胳膊发软。嘴里小声地骂了句:“好个好哥,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此时此地的女老大那个气啊,就像她们说的,气得下面都湿了哩。 第八十四章 你是不是做上瘾了(中) 菊三七脑子意识乍一醒来,但两眼还睁不开。突感觉身上有“异物”压住了自己。那“异物”还不时软软地蠕动一下,并且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来。菊三七闭着眼,用手去摸,摸着一截光滑如缎子的东西,末后还摸到一团圆滚滚的。一时不知是何物,遂往上摸去。心中大是奇怪,他两手摸着的东西都很光滑,像女人冰肌雪肤似的。于是乎用力睁眼,擦亮眼一看,叫声“妈呀——”,当真是个女人!那辛晴竟趴在自己身上睡觉哩! 菊三七闹了回大红脸,毫不客气,把美人儿一翻,翻倒一边,居然没醒过来,端详美人儿睡相,煞是可爱。突又发现她居然流口水了哩!菊三七像发现新大陆,惊道:“原来美女也会流口水呀!”乱叫着,突又听见那辛晴在睡梦里磨牙、砸嘴儿,令菊三七大感新奇! 不过,如此零距离接触一个没有任何防备的美女,久了他担心出事。遂把脸撇开一边,再不敢多看,拿起被褥将那媚人尤物一盖,盖了个严实,心忖:“美人儿,想把一个像我这么大的帅哥搞到手,没那么容易哩!”一时把他美的,嘴里还假装委屈,闷哼一声,其实他内部黑暗处倒是春风吹柳絮——飘飘然哩。 一个大美人儿别的地方不去,走来他房里,一倒就睡,跟他过了一夜。这事想想就让人得红眼病。亦不用他挖空心思哄骗,美人儿自己送上门来!如此,菊三七不骄傲自满一整天才怪哩。他心忖:“我变得这么魅力四射了么?这么好的条件,不好好利用,可惜可惜!”突又心忖可别高兴太早!一定是梅梅恶作剧,把辛晴灌醉了拖到他房里来试他善忍不善忍。可恶! 想到灌醉二字,忍不住凑鼻去女人身上吐故纳新、闻香逐臭。怪事,没发现有酒味呀!鼻子里闻到的都是嫩嫩白白的美女肉香和花儿初绽一样新鲜的发香。没其它味道。真是不闻不知道,一闻下辈子忘不了。这个媚人尤物身上发出的味道闻起来真舒服啊。菊三七不舍,忍不住把鼻子凑近她胸部多闻了一会儿。这里正闭上眼细细品味哩,那辛晴突然一睁眼醒来了!可是菊三七压根不知道。辛晴死盯着他看,看他那里闭紧两眼、醉醺醺样儿,奇怪他在干什么? 突吐气如兰地说声:“色狼,你干什么?”菊三七不妨她醒来,又是啊呀一声,往后一倒,这回竟滚到床底下去了。 菊三七尴尬一笑,连忙解释:“没干什么,闻你身上有没有酒味?” 辛晴格格一笑,从被底下伸出一脚,用脚趾一摁菊三七额头,发嗲道:“色狼,人家昨晚没醉酒呀?”说着把被角一推,身子像蛇一样款扭了一下。 菊三七不信,盯着她隆起的胸脯,一本正经地质问道:“你没醉怎么到我房里来了?孤男寡女,你也不怕吃亏?” 听得辛晴“嘻嘻”一笑,肩膀抖动起来。见那菊三七只顾盯着自己敏感部位吃豆腐,忙拉被盖住,不许春光乱跑。这下辛晴不依了,面上起乌云,破口大骂起来:“大色狼,我倒要跟你算帐呢!你说!我怎么睡到你床上来了?你是不是趁人家睡着了,把人家——那样了?”想起那件事,顿时间泪眼花花,作娇假嗔地哭起来。 菊三七傻眼了!睁大眼睛仔细分析辛晴的眼泪。还用手指沾上一点放到嘴边品尝,是咸的!居然是货真价实的眼泪哩!当下莫明其妙、其妙莫名。眨巴着眼,吐句:“不会吧?美女,这样就哭了?” 于是,再不敢吊儿朗当,正色声明:“一、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睡到我床上来了。二、我没有对你那样!三、你哭个屁!” 那辛晴一听,反应更加激烈了哩。她花容失色,揣床又踢被,一把揪住菊三七耳朵,小拳雨点般猛砸菊三七肩,大骂:“没良心的,你占了我便宜。还敢骂我?!”一顿乱打,尖声喝:“叫你骂!叫你骂!” 菊三七站直身子,扑上去死劲按住她双手,嘴边一点不肯服输,学着她的样子戏喊:“叫你打!我叫你打!”那辛晴动不得了,软在床上喘不过气来。菊三七以为把她征服了,才要松松劲。不想那辛晴突呲起一嘴利牙来,毫不客气,一口咬破菊三七手肘! 菊三七吃痛之下,喊了一声妈!辛晴看到鲜红的血流出来,吓得呆住了。 梅梅听见菊三七房子里吵闹,上楼来看究竟,怦怦怦敲门,放响声喊:“三七,出什么事了。你开开门。”菊三七正要回话,那辛晴霸道捂住他嘴,先不让说。脱溜滑下床,钻到床底下藏起来。藏好方挥手赶他去开门。菊三七心忖若是梅梅知道了辛美人居然睡在他的床上,到时就辛苦了。无论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人信的。于是极力隐瞒,把门打开一缝,挤出笑脸来,戏道:“梅大管家,我房子里进母老鼠了。我正跟一只又肥又嫩的母老鼠单打独斗哩!” 梅梅吃吃一笑,一双凤眼透过缝隙往里瞧个不住,笑道:“我说你房子里怎么这么吵。原来三七在拼搏呀!喂,你怎么知道老鼠是母的?”看着大花脸的菊三七忍不住又笑。 菊三七把嘴一撇,故意提高嗓门道:“这还不容易分辩?你看!”说着,血手一亮, “我是公的,那么,咬我的老鼠一定是母的了。对也不对?”他认为这句话很幽默,可是梅梅却寒着脸不笑,他只得自己干笑了一串。 梅梅见到血光,不跟他贫了。交代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马虎不得,拉他下楼敷药。辛晴马趴在床底下,明明听见菊三七拐弯骂她,恨得把银牙咬碎! “菊三七,你***!去死吧!”辛晴高喊。 菊三七从药室出来,看见太阳爬得不高,转去厨房找吃的。三不知跟暗道里往外走的梅梅迎个正着,看见梅梅手托着托盘,盘里用碗碟盛着几样早点。菊三七抓起就啃,那猴相活像三天没吃饭一样。梅梅赶着笑骂:“饿死鬼,没吃相!讨不到老婆好孤单。” 菊三七装没听见,狼吞虎咽吃完,怕辛晴揪着他大吵大嚷,因此也不回房,径直地上楼练功来了。由于昨晚迟睡,仅四五个小时就起来,走到楼顶葡萄架下时,对着一地斑斓的阳光,双眼突感刺痛,眼皮也欲抬无力,举步踉跄不已,极想倒地便睡。 一阵寂寞袭来,才想起香香早已回到家乡,从婵手里取走一箱书画了罢?他奇怪香香一个卖服装的,竟对书画大感兴趣,有点匪夷所思。但此疑虑像流星一样,仅在菊三七脑子里作瞬间停留,随即一飞而过。 因他突然发现对面握手楼走廊的一张摇椅上坐着一个红裳女郎,那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看得入神。阳光一照,把她俏脸照得红朴朴,犹如李妍桃妍。看得菊三七眼睛一亮。因那女子梳着短马尾,脸蛋白白净净,素面朝天,犹之凝脂,好看之极。不施脂粉的女人菊三七很少看到,今天一见,竟大感新奇。 “扑愣愣”,倏见一只红眼鸽稳稳落在女郎一边的大红栏杆上,那里东张西望。女郎不经意抬头,猛地发现一边有人偷看自己,一个不乐,翻起白眼进房去了。 菊三七看见女郎身材奇佳,怕比自个还要高一点。观其拂袖而走,长腿长项、细腰盈盈。走路时习惯性地挺胸提臀、合腿款扭,有似猫步。如此天生丽质、超凡脱俗之女,菊三七只恨自己无能。否则做了大款,开香车、住别墅,烧再多钱也要把此女追找到手。 当下意性索然,走去一掩常春藤,掏钥打开武功房门,闪身进去。菊三七换上武功服,戴一款黑色拳击套,在空旷无人的阔大武功房里打起沙袋来。没人陪练,实在枯燥无味,菊三七气闷之下,转身一溜,全副武装出现在楼顶光天化日之下。但把傅阔不准他走露半点风声的禁规忘个一干二净。 这回轮到隔壁的看书女郎目瞪口呆了。她去而复返,陡地看见一个身穿大红武功服,手戴乌溜溜拳击套的肌肉小伙满头大汗,在楼顶上晃来晃去,也是大感新奇。有似在诧异这一带怎么跑出练武的人来了?当下脸色缓和许多,与菊三七两眼相对时,目光更转温柔,大有欣赏之意。 菊三七正纳闷你怎么不翻白眼了,本爷们帅吧?眼睛一低,乍看见自己装束,一溜烟躲入武功房里。傅阔禁忌,终被他打破。但愿刚刚从楼顶看到他真章的,唯女郎一人而已。 第八十五章 私人保镖 正午,菊三七突觉肚肌,欲下楼赶午饭去。顺带瞧瞧辛晴怎么样了。遂除了武功服,满头大汗从武功房出来,抬头发现那家的女郎还踌躇在走廊里没走,此时正巧笑倩兮向自己抬手哩。 菊三七丢眼看看四下里,没旁的人啊,那么女郎叫的是自己了。心下一喜,面上却故作矜持,迎头叫道:“你,叫我?” 女郎用力点头,于是搬起角落里一张梯子,横着架到菊三七这楼的栏杆上来。横眼瞧着菊三七,嫩声说句:“不怕的,从梯子上踩过来吧。” 菊三七不屑,撇嘴回应:“这有什么好怕的,过去就过去!公的还要怕母的么?”后面这句有点粗鲁,面对一个美女,菊三七当然不会大喊出口。到这一句时,声音压得很低。 菊三七起身一跃,跳上栏杆,一眼看见梯子距地面这么高了,心叫有些险乎。但怎能在美女面前露怯丢脸,是以,他非但眉头也不皱一下,而且单腿踩着梯子一边,一跃两跃跳过去了。 才落地,方知女郎的走廊上铺着地毯,女郎赤脚而立。连忙把鞋脱了,恭声报上名字。女郎并没像他想象中那样嫣然一笑,而是寒着脸,手里亮出一块红砖来,向菊三七晃一晃,冷冷道:“姓菊的,知道你是冲着本姑娘长相而来。有本事露一手把砖拍断了,才有资格跟本姑娘说话。否则脓包一个,那就免谈。打哪儿来滚那儿去!” 菊三七听了,心里那个气!敢情跟你说话本爷们不够资格了?也不二话,一把夺过砖头,放到栏杆上按住,把全身力气逼往左手掌心。看看时机到,大吼一声,一掌劈下。咚的一响,半块断砖掉落地毯上。菊三七把手掌往身后一藏,笑着看向女郎,闷哼一声:“拍块砖头就有本事么?哼!没见过世面!”菊三七心中暗笑,怎么说出这话来了,自己又哪里见过什么世面。但话已出口,没法收回。 女郎也不恼,冷言反驳:“本姑娘要是见过世面,还用得着请你老帮忙么?”菊三七当即指出:“别乱说话,我还没有老!” “嗯,小朋友,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天天在里面练拳脚。你功夫怎样?去,翻个筋斗我看!若是脓包一个,那也免谈!” 菊三七就去女郎房子里连翻了好几个筋斗,最后还单手倒立在壁前,胀红着脸倒着看见那女郎正透过窗子那里观摩。菊三七走出来,说句:“我也不是小朋友。” 女郎脸色转晴些许,上下打量着菊三七说:“小伙子,本姑娘正式请你做我晚上的私人保镖,按次数付酬。怎样?” 菊三七心忖:你是什么人物,居然要请私人保镖?嘎声问:“你是做什么的?” 女郎好整以暇,双肘支在红栏杆上,慢吞吞地:“你管我是做什么的,你负责保护我人身安全,我付你报酬就是了。哪还这么啰嗦?!” 菊三七手一挥,斩钉截铁道:“那不行!你去杀人越货、拐卖妇女儿童,我也保护你啊。” 女郎气了个立怔,红着脸“你我”起来。突恨声道:“你到底干还是不干?不干拉倒!本姑娘不缺人。” 菊三七笑答:“我这人向来是明白人做明白事。你嘴巴这么紧,我怎么能随便答应?你既不想明说,那我问你,你做的事是否正当职业?这下可以说了?” 女郎冷若冰霜,脱口而出:“真啰嗦!当然是正当职业!” 菊三七心忖:看你样子,也不像失足女人。于是放响声答应:“好,这桩买卖我干了!报酬怎么算?” 女郎清澈眼眸滴溜溜一转,嫩声道:“我一般晚上出去时有人身安全问题。我出去时,你只要负责将我安全送到指定地点,然后你再将我接回来就是了。其它时间你自己支配。酬金的话,只要是市内范围,一个来回给你五十。怎么样?如果路远,可以加钱。”说着,突地向菊三七嫣然一笑。 菊三七心忖:“原来是给你做钟点工,而且仅限于晚上,只负责接送。这倒划算。芦苇荡那段路黑灯瞎火,一个女孩家单独走确实不安全。五十块不多,但也不少了。于是点头答应。那女郎见他这么快答应,微一错愕,看着菊三七发傻。原来她故意报个低价,只等菊三七加上去。菊三七则在纳闷,如果你挣的钱多,为什么不搬到市内住呢? 女郎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你留下手机号码,随叫随到,好吗?另外,你骑的摩托可以自己支配么?如不能,骑我的!” 菊三七报给她手机号,穿上鞋,答句:“可以的。我先回去了。”说着潇洒一跃,踏着梯子回到自己楼上。菊三七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忘了问,于是重又跃上栏杆。那女郎正待收走梯子,当下四目相对,菊三七冲她做个鬼脸,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脆声回答:“我姓戴,戴敏敏!”菊三七又是一跃,转眼消失。突又从葡萄架下冒出头来,嬉皮笑脸地向戴敏敏招手,道声:“拜拜!”然后一溜烟走人。引得那戴敏敏“扑哧”笑了一个。 今天太阳好大,晒得人身上热气乱冒。辛晴着一件黑色紧身衫、黑色大脚裤下得楼来。一头乌发挽起来,鬓边几缕青丝散乱地垂在那里。尤其两眸水汪汪的,顾盼生情,喜欢盯死了男人看。 餐桌上,辛晴跟傅阔拼起酒来。两人摆大杯,喝剑南春。辛晴接连发起进攻,一双多情眸子直愣愣盯着傅阔不放。一会说:“傅大哥,你收留了我,敬你一杯!”仰起嫩脖,酒到杯干。一会说:“傅大哥,你慷慨仗义,是好人。祝你好人好报,这一杯干了!”一会又口出彩头:“傅大哥,祝你和梅梅恩恩爱爱,共白头,厮守到老。敬你俩一杯!”一会又说:“辛晴蒙三位瞧得起,这一杯干了!”梅梅和菊三七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两人眼望眼发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傅阔怕失了面子,是以,辛晴喝一杯,他也跟着一杯到底。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女人酒量到底多大?” 菊三七嘴里啧啧赞了几声,突感饿了,一个人默默无言坐一边大口扒饭。最近他饭量大增,一顿饭须得三四碗才添饱肚子。他不好意思吃白食,去银行取了一笔钱趁梅梅不备,悄悄塞到她蔸里。过后梅梅发现,以为是傅阔额外给她添置冬装用的哩。心里直喜,并不多问。 两个还在喝,梅梅紧挨着傅阔坐,不停地使眼色,底下踢他脚,但傅阔一概假装不知,好久没开怀畅饮了,今日棋逢对手,岂能轻易放过? 梅梅见这两人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视他人为无物,只对着干,大感冷落。心中有气,暗骂:“狐狸精,勾引我的男人,做梦去!”肚里这么骂,可是手头上一点办法没有。她和傅阔并未正式成婚,还不能算是傅园真正的女主人。直白地说她自己也是傅阔收留的女子。是以,若欲明目张胆地赶走辛晴,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心忖:我装肚子痛,看你们还喝得成不。 第八十六章 你是不是做上瘾了(下) 见菊三七吃完上楼,梅梅蹙起眉头,正要捂住肚子喊痛。突听“咚”的一声闷响,梅梅张眼一看,只见傅阔一颗脑袋耷拉着搭在桌前,再无力抬起来,显是大醉酩酊矣。大着舌头,说:“美女,来来来,继续,继续!”挥动猿臂乱舞了一阵,突又无力地垂落到桌下去了。看辛晴时,已是桃花上颊、醉眼迷离。奇怪的是,她怎么醉,都倒不下去!嘴里还吃吃作笑,道:“嘻嘻,傅大哥,你你喝不羸我!你输了!嘻嘻。” 傅阔不肯了,猛地跳起来,鼓起牛眼,大喝:“放放屁!谁谁说我输了!”突地全身一软,不住,向梅梅身上直倒。那梅梅见装不了肚子痛,只得长身站起,狠狠白了辛晴一眼,搀扶傅阔上楼去。 大厅里忽然间一片死寂,刚才的热闹和喧哗犹似在耳边鼓噪。见主人从楼梯口消失,客厅里只丢着她一个,于是也一摇一摆,扶着墙壁上楼来。嘴里小声地骂:“***,你们都这么贵!只数我最不值钱了。我贱又怎么了?为什么没人来扶我?!”她那粉嫩醉脸高高仰到脑后去,对着天花板。把臀扭着,一摇一摆,也不看门,找到一扇门,抬脚一揣,就扑进去了。 原来她又折到菊三七的房里来了。 菊三七正躺到床上要睡。见辛晴的脸红扑扑的,一身上下软弱无力,上衣也乱了。又见她也避人,伸手去衣下挠痒痒哩,把一个肚脐露出来,几缕发丝随便地乱在眉眼之间,那醉态可掬。特别是她双眸,美目盼兮,简直要把菊三七迷死了哩。 那辛晴微微把臀部拱起,玉手扶着门,盯着大八字躺在床上的菊三七看。看着看着,大眨起眼来。像是眼前的菊三七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要拼命再看。突听她问:“色鬼,你盯着人家看干么?” 菊三七咧嘴一笑,嬉皮笑脸地说:“你真漂亮。怪不得你表哥拼了老命也不肯放过你哩!”辛晴见菊三七讨好于她,嘻嘻地笑。嘴里嗔骂:“讨厌!谁要你来讨好我?” 菊三七厚着脸说:“美女谁不讨好啊。” 辛晴款款走前,一屁股坐到床上,嘤咛一声,双手抱玉颊,挺起胸脯,问:“你老实说,我够得上美女么?” 菊三七不敢笑了,正色说:“你站起身来,先让我看看你。”那辛晴果然站起身子,嫩手下意识地去圆臀上摸了一下,三百六十度转个圆周,全方位展示给菊三七看。菊三七大饱眼福,故意鼓起牛眼,犹在梦中,嘴里赞叹不迭:“该高的恰好高,该低的恰好低。曲线流畅、正合三围,不胖不瘦,你不算美女,怕是天下再也没有美女了!”说着啧啧连声。 几句话说得辛晴眉开眼笑,脚下一软,扑到菊三七身上盖的薄被上,小手乱锤,笑骂道:“讨厌,要你戏弄我!”突然口里呻吟起来,胡乱扭着身上说:“***,真痒!嘻嘻,我痒哩,菊三七!” 菊三七欲火难耐,二话不说,掩了被子,抱住女人乱摸起来。见女人软软地迎上来,迁就他,于是三下五除二,脱得女人一丝不剩。辛晴发起狂来,反过来按倒菊三七,把他放入体内,一阵大动。一时间,房子里被翻红浪,喘声大作。菊三七不甘示弱,变着花样,同这个风流女人共效鱼水之欢,大战了一场。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辛晴逼着菊三七用摩托把她载往市南郊一幢楼房。再三吩咐菊三七千万别乱走,只在这栋楼下等着她。然后拐个弯人就不见了。先是菊三七问她干什么来了,辛晴只淡淡一句:“会会朋友。” 菊三七不信,把摩托停到一边,趁她不注意,尾随而去。紧挨着墙壁探出一颗脑袋去看那条巷子。看见辛晴正把手机放在耳旁说话,一面往巷子深处走。接着,从一户人家楼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那男子约摸三十来岁,腆副啤酒肚。见到辛晴,挤出一脸的笑来。迎住辛晴,两人碎语几句,就见那男子大手揽住辛晴细腰,二人相拥着上楼去了。 菊三七这才醒悟:“原来她又做生意去了!”一顿足,气恼起来。原以为辛晴喜欢自己哩,害他自我陶醉了很久。心忖:到底是风尘女子,只惯会穿梭于色夫猛男间游戏人间。以后离她远点。这么想着,悻悻折回辛晴指定他留守的街口来。 大约过了半小时,辛晴出来了。观其脸色,胀得通红,疲惫中似透着一种满足神情。一看便知她刚刚跟男人狂风骤雨过了。辛晴小跑着趋近菊三七面前,堆起笑容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晚上九点我还要会个朋友,到时还要你带我!”那神情,像是不容置疑。菊三七点头答应,突没头没脑地问句:“你是不是做上瘾了?” 不巧一阵大风吹过,紧接着又有一辆大卡呼啸而来。辛晴没听清,嫩手揪一把三七脸,腻声问:“小肉儿,你说什么?” 第八十七章 别墅血案(上) 枯叶堆里苟且男女的淫声艳语终于消停,天色很快就要黑下去。婵躲在大树背后紧蹙眉头,除了干等别无他法。担心一个不好,张姨冒失进来,一旦撞见竟有旷男怨女在此偷情,难免生事。她从树后探出半边脸去,朦胧中看见那对男女正忙着各自穿戴,丑态百出哩。 突听那浪荡女人催道:“快点罢,别磨蹭,我感觉不对劲呢!”那老墨正垂头扣着衬衫纽扣。见女人慌张,这老头便四下张望,见女人衣衫不整,一头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扑地笑起来,说:“你慌什么?!你裙子着反啦!”这女人一看果然,口里却只说句:“不管这么多了!走吧走吧!”急急拉起老墨向一边的狗洞钻去,溜之大吉了。 婵拍拍胸脯,从树后现身出来,打开厨房拉灯。灯还有用,心中一喜,大步跨出院门。原来车内张姨坐不住了,正要下车瞧瞧,见婵施施然走出来,迎上去大声问:“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怎么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婵淡淡一句:“是隔壁几个小孩在这里钻洞玩耍,我把他们轰走了。”十一嫣探出头来,关切地问:“姐,能住吗?” 婵脉脉地注视着十一嫣,用力点头。然后从车厢抬出轮椅来,十一嫣发现她脸色有变,伸手一摸那张姣好的脸颊,坏笑着气她:“嘻嘻,我的婵姐怀春啦?!”婵想起刚才那对男女苟且之事,面上一红,呸一口道:“去你的!你才怀春了哩!” 婵推着十一嫣进入菊家大院,张姨找到活干,刹时变得神采奕奕。不必小姐吩咐,已紧锣密鼓张罗起来,忙去各屋打扫、清理。婵打开菊三七的卧室,去衣柜里找了件菊三七穿过的旧衣,系在身上,扎了个草把清理蜘蛛网。菊家久无人烟,所到处积尘纳垢,阴湿霉烂之气扑鼻而来。婵与张姨同时想到十一嫣从小住惯豪宅华屋,平日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如今住到这等业已废弃的贫民窟来,不知如何适应呢。是以,二女对清理工作分外卖力,各屋猛洒清新剂,恨不得也把菊家旧宅翻新到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秋十一嫣坐在参天大树下,淡蓝的灯光照见她一袭白衣,素白胜雪,看去干净利落。她娇嫩的脸显出神情淡定。自从与菊三七媾合,怀上孩子,这个刁钻古怪的女子性情大变,像是一夜间瓜熟蒂落,她变得寡言寡语、宠辱不惊。 菊家后院的草仓里,婵找出一堆砖头,趁十一嫣不注意,把那被人当作偷情通道的隐秘洞口一古脑堵死了。 等三女用过晚饭,已是夜里九点钟了。十一嫣见她们两个一个去院子里压水机前打水,一个手脚麻利收拾碗筷,她移动轮椅转入紧靠厨房的那条昏暗走廊。婵告诉她菊三七的卧室就在走廊纵深最边一间。从入口望去,最里面两间房大开,灯光穿过房门,斜着铺到走廊上,特别地寂静。精钢轮椅缓缓滚动在水泥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她转到最靠边一间,门口,一眼望见壁上贴着一张大幅的黑白裸女画。不用说,这间当是菊三七睡过的卧室了。卧室里陈设简单,一张红木大床、一口衣柜、一张梳妆台(上垒着一摞书报),另有红木茶几和木沙发各一,此外别无他物。当轮椅转入菊三七房内,不知怎么,十一嫣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心忖难不成他们说的心灵感应真的存在吗?此时她真真确确感觉到菊三七就站在面前,跟前一样嬉皮笑脸地气她作弄她,逗她乐。他还是一颗大大的头颅,阔肩膀,中等个儿,面庞英俊,永远是一副严肃、顶真样子。 房内大床已经张姨之手铺上了她们自带的洁净被褥。因十一嫣早有交代,她要睡菊三七用过的卧室。 今晚很多星星,婵透过窗户同十一嫣说话:“嫣,你安心呆在这里,我得回家看看去哩。”说罢故作轻松地卖个笑容。其实隐匿在她脸上的丝丝憔悴,十一嫣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她不多说,眸子里都是对她的浓浓情意。她向着婵微一点头,柔声说:“你去吧。” 婵摔了摔满头的乌发,踏着星光,朝镇边缘那幢惹眼的别墅——自己的家走去! 辛晴浑然不知菊三七冷淡对她,坐在摩托后座上,仍像来时亲昵地靠在菊背,双手紧紧地搂住菊粗腰。路人乍看,一定以为他们是热恋情侣。菊三七的脸跟马面一样,一言不发,把摩托开得很快。摩托穿梭于人群中,险情百出,惹得辛晴不时地闭眼尖叫。 随着摩托一阵急刹车,辛晴的心往下一沉,睁大眼来,滴溜溜转向四周。急急问:“小肉儿,出什么事了?” 菊三七的脸一动不动,冷冷道:“你把手放开!”辛晴望着他刚毅的背部轮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菊三七为何生气。她脸色变得苍白,慢慢把手缩了回去。胸部不再亲密无间地放在菊背部,她把腰身挺得笔直。那样子活像摩托车仔带客上路,彼此提防和疏远着。 菊三七又道:“另外,不许你叫我小肉儿!” 辛晴把眼一横,狠道:“不叫就不叫!什么了不起!”两眼就红了,像是要流泪的样子。 一路上菊三七再没搭理她。稳稳把她送回傅园后,转身就不见了他人。辛晴看出菊猜中自己刚才做的是皮肉生意而瞧不起她,嘴里骂了一句:“你***,都是出来混的,谁瞧不起谁呀?!没你人家生意照做!哼!”也不去菊房里睬了。上楼,一转身进到梅梅的房间,把包、外套之类的一古脑扔在梅梅帮她搭的床铺上。打了盆热水,匆匆洗去满脸铅华,倒头便睡。她双眼还是红的,用手背去擦,擦了一下,突感心酸,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正哭着,就见菊三七笑嘻嘻地晃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咖啡,向辛晴一递:“我的大小姐,消消气好不好?”辛晴俏眼一翻,没好气地道:“不好。我若再要理你,从此不姓这个姓!哼!”翻个身,面朝里去,不理他。菊三七浑不在意,放了咖啡,在房子里踱步,大声叹气,不停地摇头道:“可惜!真可惜!”辛晴忍不住侧转脸来:“喂,可惜什么?” 菊三七见她上钩,窃喜,笑嘻嘻一摊手道:“你最好不要理我,不然你不姓这个姓了。”辛晴眼波流转,扑地一笑道:“嘻嘻,我当然不姓‘这个姓’了,我姓‘辛’!把耳朵竖直点。”菊三七瞪了一把眼,狠道:“算你狠!” 辛晴一把坐起来,眉开眼笑,刚才浓密的乌云一扫而光了。用手扶正滑在臂下的肩带,扬起头追问:“快老实交代,你可惜什么?” 菊三七道:“你不理我,就大大地可惜了。” 辛晴道:“我理你了,就不可惜了么?胡说八道!” 菊三七竖起大拇指道:“高!你说得太对了!通常,一个很好的创意其实就是胡说八道的!” 辛晴没好气地道:“哎呀!你急死我了!你到底可惜什么呀?再不说,我要睡了!” 菊三七不再卖关子,把腰杆一挺,大声道:“你若肯跟我菊三七合作,我保证你做一次生意赚双倍的钱!而且只是举手之劳!” 辛晴不信,把额一抬:“有这种好事?” 菊三七连忙接下去道:“我先问你,以你辛大美人的天生丽质,所招待的客人一定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物,对不对?” 辛晴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睁大了眼,一口答道:“那当然了。我的客人不是大款,就是带‘长’字的。” 菊三七又问:“那么,我再问,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物,在外寻花问柳,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第八十八章 业余模特之夜(上) 辛晴不暇思索:“那还用问,他们最怕事情败露出去了!树要皮,人要脸。要是没脸了人就不好混了。通常,他们不是怕家中夫人知道,就是担心传到单位上司或检举部门耳朵里。一旦捅了出去,那政治影响多坏呀!嘻嘻。” 菊三七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笑地道:“我的极佳赚钱创意就在这里。” 辛晴还是不明白,问:“在哪里?” 菊三七有心再卖关子,先不告诉她。好整以暇的道:“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到时就知道了。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我在你的挎包里装上一个微型摄像头。我保管一般人看不出来。你每次跟那些人物做生意时,只要事先按下机关,然后大大方方做你分内事就行了。然后你把带子交给我。你做一次一般得银多少?” 辛晴咬了咬唇:“两百左右吧。” 菊三七脆声答:“那好,我每次给你两百报酬。怎么样?” 辛晴盯着菊三七看了一会,下定决心道:“好,我跟你合作!” 菊三七精神为之一振,顺手把咖啡递给辛晴,辛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算是宣布二人正式联手。 辛晴脸上突然掠过一丝忧郁的神色,只听她恳求道:“三七,你不要瞧不起我好不好?表哥把我这几年赚的钱全都刮走了。眼看我弟妹要考大学,家里双亲渐老。我要赶紧赚点钱养家糊口呀。” 菊三七神情严肃,想起自己当年种种,当下面露同情之色,诚恳地道:“我从没瞧不起你呀。怪你自己想得太多罢了。如今我和你都坐一条船上了,大家彼此彼此,见外的话少说。” 辛晴见菊三七开诚布公,点点头。 突地笑嘻嘻把菊三七一拖,拖到床上,小鸟依人般,软绵绵伏到他怀中,腻声道:“你把我抱到你房里去,我要你陪我睡。咱好好睡一觉,然后一起出去赚大钱,可好?” 菊三七嘿一声,抱起女人来:“像这样抱得美人归,求之不得哩。”到了房里,菊三七被她迷人的**撩逗得无法自恃。他肉欲高涨,把辛晴压在身下,手上也不消停,去辛晴各处寻幽探密。嘴里牛喘地道:“小亲亲,你把我迷死了。我爱你!” 辛晴许久不作声,凭他全身蹂躏,伤心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人家新鲜时就要死要活的。等玩腻了,还不是扔破鞋一样。你的鬼话,我一字不信!” 菊三七不答,扯了她裤子,猛浪地闯入她体内, 辛晴乱叫:“啊啊啊啊!小肉儿,人家爱死你哩!” 菊三七醒来的时候,天就快黑了。他一骨碌从床上跳下地,唤醒床侧大咧咧舒展着四肢的女人辛晴,此女梦中面现甜笑,看来几个小时前那场狂风骤雨式的**交缠令她满足。菊三七为自己堪称悍勇的男人能力暗暗叫好。此时他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时刻感受着胸肌紧崩带来的舒适感。望望床上美人,肚里得意洋洋一句:好一个嫣红伴柔绿!男女契阔,阴阳交结,岂不美哉! 回嚼几个小时前他们难分难解,阳刚的身体器官在她体内盘旋出入,顺溜无比,得于消魂蚀骨。菊三七不由得舔了一舔嘴唇。美人乍醒之际,星眸惊欠,温柔无限地问他:“三七,几点了?” 菊三七轻轻道:“天才要黑,不晚。” 辛晴手拍嘴巴打个呵欠,骂起来:“讨厌!人家还没睡够哩!”把被子一掩,要坐起来。 菊三七一乐,打趣她:“刚刚我叫停,你说还要嘛还要嘛。怨你自己哩。” 辛晴面上一红,道:“呸!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良心!”几句引得那辛晴桃花上颊,撒娇作痴。菊三七削了一个苹果,本意要递给她,此时却像个木偶一样,僵着一个拇指和食指捏着苹果的姿势,痴痴地望着辛晴。 辛晴见他呆了,夺了苹果,啐一口:“嘻嘻,呆子!” 菊三七不为已甚,嘴里崩出一句:“为了女人发呆,是我菊三七所最擅长的。”出口方知这话说错,对着大红的大花窗帘吐了一吐舌头。辛晴大声道:“短命鬼,你说什么?!” 菊三七等她吃完,赶紧拿毛巾替她擦手。一脸堆笑:“小亲亲,你再睡睡,反正时间充足。”说着把她放平床上,体贴入微地盖好被褥。辛晴倒顺从,眨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望着他,有似被打动。 菊三七趁她合眼睡去,在她那只乌溜溜精致女包上装上了微型摄像头。包里装着无非胭脂唇膏、安全套、早晚霜之类。菊三七无意中在她微型化妆镜的背面看到一张旧照片。照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衣着纯朴的样子——花衬衫、大背心、长裤,剃着中分头,长得白白净净,很像刚刚踏入大学校门的学生娃。小伙不笑,努力挺起胸膛站在几棵高高的白桦林之间。菊三七心忖:这人应该是她初恋情人了? 菊三七见她香肩半藏,面朝里睡到甜乡去了。 他穿上一套黑色西服,在小腿上扎了一个捆绑式皮刀插,插上两把水果刀(当中一把因带倒刺,更具杀伤力!)。当下撇了辛晴,驱车来找戴敏敏。戴敏敏也住着一栋三层的楼房,不过规模比傅园要小。相比之下,她的小洋楼更其精巧别致。院中植物有序罗列,也栽着一个九重葛的长廊,举目望去,也是繁花似锦,令人耳目一新。长廊地板光滑干净,偶见落花躺在那里。 菊三七努力把身板笔挺起来,手插裤蔸穿廊而过。发现大门紧闭,主人不在,这倒出乎意料。再看楼上窗户,也无灯火。院子里连鸟都没得叫,看看天黑,菊心忖自己单独一人闯入民宅,有瓜田李下之嫌,是以,立刻举步退出。正走之间,突见院门口一条人影一闪进来。那人身形刚硬,全身黑衣,且先转身去门口探风,一时半刻背对着菊三七。菊三七趁着没被发现,连忙藏到九重葛后面,先看清形势再说。 只见黑衣男子轻轻合上院门,把后颈连帽往头部一套,然后抹了抹面部,他脸就隐去了。居然是一幅特制面罩哩!这人见楼房黑灯瞎火,显是正中下怀。看看没人,快步跑过长廊,忽听“嗖嗖嗖”三声,那黑衣人脚步不曾停下,这边已扬起铁钩,分毫不差地抛到二楼栏杆,钩得牢固。这人警惕地环扫四下里,确定再无隐患,吐口唾沫到手里,就要爬墙。 菊三七冲了出去!高声喊:“抓小偷!” 那黑衣人听见,大吃一惊!但他并没夺路而逃,反从袖管里亮出一把弹簧刀,严阵以待,迎面朝向菊三七,菊三七懵了:“你***!这年头连小偷也变得理直气壮,竟有不跑之理?!”当下从旁操过一根扎着布条的木拖把,二话不说驾起长棍直捣黑衣人面门。黑衣人闪身避过,反手抓住拖把,正欲一刀刺来。菊三七比他快,飞起一脚,那人“哎哟!”痛叫,听见弹簧刀已哐啷落地。 二人几乎是同时扔掉拖把,齐作狮子吼,空手扑向对方!因菊三七连扑带跳,是以劲道更猛。二人倒地时,黑衣人被菊三七压在地下。菊三七不给喘息机会均等,对着他面门,饱以乱拳。那人也不示弱,死命钳住菊三七脖子不放。菊三七紫胀着脸,喘不过气,终抵挡不住,被黑衣人一个翻身,卡脖摁倒地下。此时,两个人你卡我、我卡你,斗得你死我活,相持不下。 因菊三七被他死力摁在地下,几无喘气余地,是以,他比那人更吃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凝聚起一股力道,从后方一抬腿,踢中那人顶门。那人一松手,菊三七坐立而起,鼓突着一对眼睛,对准那人胸部,连击数拳。 只听得“咚”的一响,小偷倒地。蜷缩在地下呻吟。菊三七才松了一口气,只觉浑身无力,身上肿痛不已。 突听楼上有人击掌叫好:“菊三七,我没有看错你!”那叫好声柔润甜美,令人听来精神一振! 菊三七遁声望去,只见戴敏敏住的楼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灯火通明。二楼栏杆上,凭栏扶着个穿一袭白睡袍的曼妙女郎,女郎长发如瀑。正是戴敏敏!满面欣喜,望着他笑哩。 菊三七明白过来,打个哈哈,道:“原来你单单只为了试我!” 戴敏敏微一摇头,大叫道:“NO!你只说对了一半!”停了一下,挑起兰花指,笑吟吟地指向那黑衣人:“这个人缠我很久了。仗着有几下三脚猫功夫,几次欲行不轨。这个傍晚我使了一着苦肉计,引他入瓮,就是要你来收拾他!菊三七,你再替我抽他几个耳刮子!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了。” 哪知菊三七一动不动,道:“此人早没了还手之力,你放他走好了。” 戴敏敏大为不满,紧蹙眉头,一跺脚:“你是我雇的私人保镖,你竟不听我?” 菊三七道:“我只负责你不受人身攻击。但不做你的打手,对不起了!” 戴敏敏仍是大为不满,质问:“打手不就是保镖,保镖不就是打手么?有什么分别?!” 菊三七坚持己见:“保镖重在保,打手重在打!有分别。” 戴敏敏大不耐烦:“行了行了!你让他走就是了!等我穿戴好,咱们这就出发!” 菊三七向地下那人喝道:“你快滚!以后再敢对戴女士图谋不轨,我绝不放过你!” 那人捂着肚子,一言不发,踉跄走了。 第八十九章 业余模特之夜(中) 精装防盗门自动打了开来,菊三七踱了进去,上到二楼走廊,在椅上坐下来耐心地等待。通常,女人花在穿戴和化妆上的时间总是很长的。如果想看到她们最美的一面,就必须要有耐心。但刚才楼下一场惊心动魄的博斗犹在眼前,令菊三七紧崩的神经仍没法松驰半点,乃至兴奋异常。他脑子里把刚才发生的每个细节重新过了一遍,以权衡得失。 总的来说,对刚才的表现他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虽说羸得极不容易,但只要羸了就值得庆祝。 试问,世上又有哪种好处是可以唾手可得的呢? 半小时后,戴敏敏盛装出来了。从出来就没给菊三七好脸色看,好在菊不以为忤,很是吃得开。毕竟,要想在欢声笑语中赚钱,这对生活在豺狼般尘世的大多数人来说,仍是种痴心妄想。在这世上,要想活得风光,出人头地,就得铆足了劲儿,和别的人争。争地盘,争面子,争钱财,争女人……有人羸,自然就有人落败。羸了的人,受人尊敬;落败的人,自然便要备受冷遇的了。此种情势之下,若是斗志仍存,迎难而上,越败越勇,就仍有咸鱼翻身的机会。到时打拼得一片天地,争足了面子,丰衣足食。坐有香车,住有别墅,也可以处处受人尊敬了。但事实上,一个人之所以成功,最重要的是战胜自己,而不是别人。偏偏这世上的成功似乎永远都只有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看来战胜自我委实是世上最难之事。 菊三七把戴敏敏带到广场时,离她指定的时间只差十分钟。原来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模特大赛哩。菊三七定睛细看,只见豪光气派的T台上方明晃晃悬挂着一条巨大横幅:“模特大赛中国赛区总决赛”。广场早黑压压围满了人,被手持防暴盾的防暴特警挡在警戒线以外。人墙里头,上百个贵宾椅早坐满了人。贵宾席中央一个腆肚胖子正对着一台造型硕大的摄像机进行调试,显是某参与合作的电视台欲进行现场直播了。菊三七这才想起一路上彩旗飞扬,全是此次模特大赛的宣传标语。看来来头还真不小咧! 从菊三七搭载戴敏敏出来,他怀中手机就响个不停,是辛晴打来的。 菊三七不由以狐疑的目光看了戴敏敏一眼,大声问:“喂,你是模特呢还是观众?” 戴敏敏露齿一笑,不答。把头盔向菊三七怀里一扔,拿起包急匆匆向后台跑,丢下一句:“你没事在这里等着!”眼见这个风情万种的女郎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潇洒消失在人群里,菊三七顿然明白了,自言自语:“我早该想到的。” 菊三七当然不会在台下干等,和辛晴这边还有要紧事哩。于是一溜烟骑回傅园来了。直奔二楼,进屋看见辛晴在屋子里急得团团乱转,口里大骂,不由乐了。趁辛晴一个不备,菊三七鹤步潜到她背后,猛地将她抱到怀里。随着一声尖叫,菊三七撮嘴去女人唇上吃了一口,嬉皮笑脸地道:“小宝贝,你这是骂谁哩?”一只手不老实地去她胸部峰间探幽,占尽便宜。辛晴格格笑起来,骂道:“呸呸!骂的就是你!白痴!” 菊三七大笑着放她下来,嬉皮笑脸地学她一句:“骂的就是你,白痴!” 辛晴把眼一瞪,推他一把:“还不快走!白痴!时间赶不及了!” 菊三七道:“不是时间赶不及了,是嫖客等不及了!白痴!” 辛晴道:“不跟你争了!快走快走!白痴!” 菊三七道:“遵命,白痴!” 同时周旋在几个女人之间,菊三七觉十分好玩。他只恨自己从前为人太过拘泥,瞻前顾后。现在他不会这么傻了哩。他时常想大不了命一条,他***怕什么?吃不吃得开,就看谁脸厚胆大。 今晚,辛晴要侍候的这个客人看来极有隐蔽性。因辛晴要他沿着一条通往郊区的大路一直走,现在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连过往车辆也越来越少。灯影飘摇中,风吹草动。黑暗中只见远处几家工厂的大门发出幽幽的灯光。辛晴是个荡女人,似乎随时都离不了男人的怀抱。此时她把硕大的胸脯紧紧贴在菊三七背部,须臾不离,还不时地扭动着,似乎时时刻刻都需要安慰。弄得菊大脑发痒。到一座高山脚下,陡然出现一条水泥岔路,旋转着通向山腰。辛晴立刻伸手一指道:“沿这条山路岔进去,白痴!” 菊三七大声答:“还用你说,白痴!” 辛晴也大声反驳:“我不说你怎么知道!白痴!” 菊三七不吭声了。抬头看这条山路比想像中还幽深诡密。道旁植着高大、浓密的香樟树,还杂种着连片的女贞,长得十分茂盛。 转了几个弯,终于看见一幢别墅。别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路灯,灯光从浓密的枝叶间透过来,四下除了枝叶微响,一片死寂,诡异非常。连菊三七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问辛晴:“如果是你,你敢一个人住这幢楼吗?” 辛晴道:“当然不敢了,怕闹鬼。白痴!”说到“鬼”字,辛晴粉臂抱菊三七更紧了,更再不敢向四下密林中看,生怕菊三七丢她到路上撒手不管似的。八点二十分,车子抵达别墅漆黑的铁大门前停下来。 院子里立刻传来凶狠的犬吠。菊三七小声地提醒辛晴:“呆会千万别忘了按下摄像机按钮!”辛晴认真地点头。去门边大理石上按装的一款扬声器上娇嘀嘀说话:“没良心的,人家来了哩!还不快出来!”不一会,铁门嗒的一响,自动大开。 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菊三七放眼看去,只见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发富男子小跑着奔出来了。操着磁性十足的男中音笑咪咪道:“哎哟,小心肝,我想死你了!快进快进!”那人生得嘴大额高,满面红光。笑起来漾起酒窝,一看便知是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物。 菊三七再看辛晴,见这个女人立刻变戏法似的,两眼光芒万丈,那情形像极了恩爱夫妻小别重逢。只见她扭腰摆臀,骚首弄姿地扑到男人怀里,使出浑身解数,先把甜抹在男人鼻子上。二人在旁人注视下温存,菊三七正要避嫌走人。突听辛晴碎步跑来,边叫:“喂,师傅,人家忘了付钱哩!”菊三七一怔,看见辛晴拼命向自己使眼色,顿然明白。辛晴刚要去包里找钱,那发富男人已抢先一步,笑咪咪把张二十元的票子塞到菊三七手里,道:“够了吧?” 菊三七点头:“有多。” 发富男人一挥手:“不用找了。” 菊三七的摩托掉头之际,看见别墅铁大门已牢牢关上,辛晴被那发富男人抱着进房去了。不知怎么,他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嘴里骂句:“这老家伙,五六十岁了吧?真会享受! 他不再多想,驾轻就熟,射箭般向市内广场的模特赛场驶去! 第九十章 女老大设计售色(上 女老大落了几滴泪,突想到后面狗头快要跟踪上来。心忖对于自己发现好哥已经背叛一事,不能让狗头知道了。念及此她一骨碌从地下跳起来,打起精神,向来路放眼张望。因狗头从没到过腊八村。这几年给婉婉送钱送物,她只派好哥单人前往。估计狗头欲找到她行踪,一时半会不可能。她得趁此空档赶紧跟女儿婉婉见上一面。 铁萍心思纷乱,跌着碎步,无助地蹲到溪边,往脸上泼清水,以图让自己转冷静一点。擦干了脸,从包里掏出一面化妆镜来,重新抹了一遍口红。她努力地强颜欢笑,把长发束起来,尽量使容颜显得年轻一些。呆会就要见到女儿婉婉,她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 女老大挪身坐到一棵浓荫密布的参天古树下面,待一听酸奶落肚,人觉得好些了。她缓步朝眼前这幢农家旧宅走去,望着那扇她记忆中油漆早已剥落的破旧大门,正奇怪怎么大白天竟是关闭着的? 沉吟间,突听吱丫一声,大门猛地打开半边来。转眼就见一个打赤脚的小男孩急奔而出,身后却有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大眼女孩子对他穷追不舍,嘴里大声嚷嚷:“小杂种!别跑!”男孩一脚踏空,倒在地下。大眼女孩子一个飞跳,跨腿骑上去,竟举拳猛打:“打死你!打死你!”趴在地下的男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女老大忙把那大眼女孩子拉开,大眼女孩不服气,出语竟咄咄逼人:“他欺负我结拜姐妹!我替姐妹报仇。有什么不对?!喂!你是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 女老大莞尔一笑,轻声劝道:“女孩子家打人不好看哦。你以大欺小,不害羞。”陡地看见女孩子后脖发际那块小小胎记,不由呆住。难道这个粗野的大眼女孩子就是婉婉?心念电转之际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女孩着一条洗旧的粉红裤子、粉红衬衫,一身泥兮兮,头发剪得很短,四下蓬松着,活脱一个野小子! 不容女老大多看,女孩尖声细气地嚷嚷起来:“看我作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干嘛要听你的?哼!”翻起白眼,恶狠狠地瞪住女老大不放。 女老大又好气又好笑,婉婉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性格倒像极了自己。大喜之下,差点失声叫出“宝贝女儿”四字来。但想起来意,她立刻提醒自己万勿鲁莽行事,是以忙将到嘴的话咽回肚去。此次不是来认亲,何况眼见女儿如此缺乏教养,女老大更是羞于面对。肚子里一个很大的声音在质问她:你哪有资格做婉婉的母亲? 这更加证实了此前好哥带回来的婉婉近况、照片等等全是假捏的!好哥把婉婉哄骗到富家住宅楼前,给她穿身新衣,拍几张婉婉生活在小康之家的照片,拿回来蒙她。连来信也由好哥一手泡制而成。最后将所有原本属于婉婉的款项私下独吞。 想不到看上去那么稳重踏实又正派的一个人也会干出这种处心积虑的阴事来!真是“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这几年她铁萍自问对好哥恩宠有加,有功赏功,有过也当不知道,甚是偏袒。对于他年年自告奋勇、不远千里亲赴滇省代她探望女儿一事,女老大更是心存感激。当夜深人静,女老大母性发作,欲要归隐,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接班人更是非好哥莫属。可是现在,一旦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自己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念及于此,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有一刹那,她什么都不敢想,生怕自己在深山密林里疯掉。 铁萍突然发现几个当地土著要围拢来看热闹,便不敢在宅外多行逗留。当下毫不犹豫,几步进到这家大院子里。一眼看见凉衣架前,一个四十上下的妇女正忙着晒衣服。铁萍逡巡两步,终鼓起勇气,恭恭敬敬地问那妇女:“大姐,请问这是婉婉家吗?”女老大生怕她听错,脆声重复了一遍。 那妇女以探询的目光扫了女老大一眼,点头道:“是哩!” 女老大跌前一步,神情激动地问:“八年前,是你们收养了婉婉,是吧?” 那妇人又答:“是哩!你是…#183;?”只听得一声闷响,女老大早双膝一弯,跪到地下。哭着道:“大姐养育之恩,小妹永生不忘!我虽是婉婉的亲生母亲,可我不配。这里是五万元钱,还有几件衣服,你拿去。用这些钱送婉婉入校念书,好吗?以后我会定期寄钱回来。”说着,从包里拿出数沓百元大钞,再将手里提的几个塞得满满的服装袋,一并堆到妇女面前。铁萍缓缓立起,忧容满面,神情恍惚,那慈眉善目的妇女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面前一堆钱愣住那里。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哩。铁萍续道:“大姐,婉婉就托付给你了。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铁萍转身之际,屋子里走出一个男子来。妇女看见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他爹!他爹!你看,她给婉婉送了这么多的钱来!” 铁萍刚走出大门,那妇女追了出来:“大妹子!大妹子!你得吃过饭再走啊!”可是女老大似再没听见,只见她急急穿过树林,跨过小溪,转个弯,在大树背后消失了。 铁萍脚步匆匆,穿花渡柳,只顾低头赶路。想起刚才,她跟婉婉对话时,她手势快,悄悄按下了安装在包里的针孔摄像机按钮。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把婉婉玩皮打闹的样子拍下来了。这次回去,等制成光盘,以后,够她看一阵子。穿梭于密林间的女老大不由甜甜一笑。 她得赶在狗头韩得志追来之前,于半路将他迎住。下一步,就是设法促使韩得志回心转意,然后两两联手,一齐对付公然挑衅于她的强大敌手。 只是对好哥这个人,女老大目前甚感头疼。从其于婉婉身上搜刮钱财看,显是这个人已背叛她。但现在好哥却被另一个帮派所绑架。这就有点莫明其妙了。还有狗头韩得志下蒙汉药那晚,“得手”后跟他手机对话的那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她也还不知道。冰雪聪明如女老大,也实在难于将这几件事牵扯到一起并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 唯一可以指望的一个口子,只有从狗头韩得志身上打开来。韩得志这个人,没有比女老大更了解的了。他河南老家已有了未婚妻,是韩生平最爱。据说那姑娘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某某长的千金。其家族在当地有权有势。一举一动,都是新闻。姑娘自身又天生丽质,冰雪聪明,追求者自然多多,排成长队。韩辛苦追逐数年,始得姑娘芳心,答应下嫁。目前两人正打得火热哩。是以,要说韩得志有什么致命弱点,他的弱点就在这里。是以,她对于重新收服狗头,早成竹在胸。 第九十一章 女老大设计售色(中 女老大步行了七八里的山路,回到镇上时,口干舌燥。镇上集市已渐行散去,一条十字街道空荡荡的。女老大突在一家小炒店前驻足一瞬,对一个面部朝里、身着皮装的男食客看了一眼,就快步闪开了。女老大反应太快,当店内身形高大的男食客下意识转头看时,她只有一个脚跟映入他眼帘。 到十字街口往右拐,她去那家小旅社要了三楼一个单间。进房换上身昂贵的中心带镂空玫瑰的乌溜溜紧身衫、大脚裤,衫上那朵镂空玫瑰恰到好处地自乳沟处伸出枝条,使得她胸部特别惹人注目。她戴上墨镜,脚步匆匆地往回走。小炒店的男主人看见一个衣着时髦、嘴唇涂得红艳艳的戴墨镜女子进来,立刻堆下笑,谦恭地迎上来。女人不理,径直走向男食客。小店里五六个食客不约而同地停了大嚼大喝,一齐盯着女子胸部那朵镂空玫瑰发呆。他们何曾见识过这种服装? 女子目不斜视,一屁股坐到靠壁那位高大男子对面,好整以暇,取下墨镜。高大男子正埋头消灭面前一大盘的牛肉炒粉,乍见女子,面色刷地苍白,连忙放了筷子,腾身立起来,叫声:“老大!” 女老大冷若冰霜,并不发话。她重新戴上墨镜,突地一掀餐桌,桌上盘子杯子茶壶一齐掉到地下,嘘哩哗啦乱响,都碎了。店老板和众食客全都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愣在当场,好像一概跟自己无关。女老大长身而起,扔下一张百元大钞,低声向狗头喝一句:“跟我走!”旁若无人,扬长而去。 出了店门,店老板这才破口大骂起来:“神精病!好好的砸我桌子干么?!有钱就了不起啊!”狗头猛然回头,睁红了眼,欺前嗖的一拳,将那店老板打倒在地,哇哇喊痛。狗头正欲跳过去打个痛快,被女老大一把拉住:“算了吧,是我没理。” 女老大引狗头进到旅社房间,把装有针孔摄像机的挎包往桌上一放,不动声色地按下按钮。然后转身、变脸,怦地揣上房门,单膝顶住狗头裤裆,睁眼逼视过去,骂道:“***,你跟踪我干什么?!给个理由!”女老大本想说‘受何人指使’,但她担心这句极可能让狗头以为行踪业已暴露,误以为彻底失去女老大信任,最后狗急跳墙。那就不是女老大愿意看到的结果了。 果然,这狗头并无半点惊慌,态度保持了一贯的冷静,显是早有准备。听他冷静地说道:“我看到最近帮中兄弟接二连三出事,担心老大安危。所以一路追随,随时待命。我唯一的过错是我不该擅自作主,老大只管责罚就是了!” 铁萍顶着狗头的膝盖渐渐松了,凌厉的目光转瞬变成温和可亲。只见女老大莞尔一笑,把胸部往前送去。臀部微拱之际,嫩手轻轻一托狗头带髭下巴,撒娇道:“臭男人,不早说。我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错怪了你,说吧,要我拿什么安慰你?”说着,倏地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冲狗头大送秋波。 刚才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一转眼,便已变作风情万种、温柔可爱的小女人了。光这一个变化,便够那狗头逐磨一阵子了。 铁萍向狗头展示一番曼妙身材之后,突如小鸟依人般,温情脉脉地贴到狗头身上,她那涂着玫瑰色指甲油的嫩指款款地深入狗头胸膛。狗头胸肌结实,阴刚气十足,跟天下大多男人一样同为好色之徒。是以,当铁萍变成十足的小女人,娇喘细细,垂首松开他皮带,轻轻把手伸到他裆内摸他下体时,他早已意乱情迷。对于女老大的**,此人显是垂涎已久,只是他一向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狗头下体已经膨胀。见女老大高高地仰起脸部,胸部双峰尖挺,挑逗性地送在自己面前。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韩得志真的得了志,他颤抖着手,展开大掌,放在女老大一只乳上。眼见女老大真有“妾意”,狗头这才顺水推舟,大放“郎情”了哩。一把脱了女人乌溜溜、滑腻腻紧身衫,就见两只肉嫩美乳脱兔般跳了出来。狗头睁大眼叫道:“真大!”说着,一口搭了上去,品砸连连。 铁萍淫荡地问:“跟你未婚妻的**有得一拼吧?嗯?”一边不停地抓住他不放。还不时地嘤咛一声,自己先把裤带松了,黑色大脚裤如脱枝的苹果般,跌落在地。 狗头等不及了,胡乱道:“她哪能跟你的比?” 猛地托起女老大**,反身将女人按在壁上,进入女人户内,大动。 美美地干了一个回合,狗头把淫声乱叫的女老大扔到床上,纵平身力气,又干了一回老汉推车。最后让女老大拱起臀部,以后庭花收场。双双花憔柳困,睡做一堆。 女老大假寐了一刻钟,摇了摇狗头,见他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遂放心下床,打水将下体清洗干净,穿戴整齐,带着包摄手摄脚地下楼来。 她向旅社老板问到一户有电脑的人家,然后以胁迫手段,自己动手将刚才拍摄下来的床戏包括先前在腊八村拍到的有关女儿玩闹片段分别制作成光盘。然后她跑邮局,用快件将床戏光盘寄往南昌她一个闺中好友手里。 按她吩咐,几天后该光盘被交到菊三七手里。菊三七得到的指示是:务必妥善保存,随时听令!菊三七因被它事缠身,接到光盘也没多想,往抽屉一放,忘在一边。 且说女老大,总算将光盘顺利寄出,心忖手中有了这张牌,接下来的事就稳操胜券了。 明媚的阳光照在小镇街头,小镇看上去更其地平和、安宁。女老大觉得这个下午很美好。 第九十二章 女老大设计售色(下 铁萍行色匆匆直接回到旅社,进房发现刚刚被她吸干元气的韩得志居然坐在床头抽烟!这倒很意外,没想到韩得志恢复得这么快哩! 韩得志见女老大带着一身灿烂的阳光回来,嘴唇动了动,显是有话说却心存顾虑。女老大因没料到他会在这么短时间内醒来,下一步怎么开场白她没有任何准备,此时心思纷乱,生怕一句出错,满盘皆输。 须知狗头也是老江湖了,刀尖上跳舞惯了,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此种情势之下,女老大打算自己先睡一觉,理出头绪再跟韩得志周旋不迟。反正起决定作用的一张牌已牢牢握在手里。煮熟的鸭子是飞不了的。 她张大嘴,故意打个哈欠,身子一软,倒在床上。她正要合眼,韩得志先开口了:“老大,我服了你!我还是跟你干吧。你千万别把光盘寄给我未婚妻,你要我怎么做,只管吩咐就是了。” 韩得志刚毅的脸低低地垂到胸前。铁萍瞪大双眸,满眼都是不信之色,怀疑自己听错。沉声道:“你把话再说一遍。”狗头爽快照办了。女老大惊诧莫名地注视着他。仍是不信地问:“怪事!我拍下来了你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知道我会在你未婚妻身上打主意?!怪事!”当女老大发现这一连串的问题无异于自供家底,话却已出口,她不能再收回。 韩得志的话倒很诚恳:“直觉告诉我的。” 铁萍摸摸胸道:“我相信。说实话,你肯合作,真是再好不过了。接下来我要问你问题了,希望你如实作答。” 狗头点头:“这个自然。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会和盘托出。”狗头一顿,又道:“不过,我有个要求希望老大能满足我。” “什么要求?说吧。”女老大一脸关切之色。 “我现在急需一笔十五万元现金应急,我想从老大手里借。以后慢慢还。” 女老大一叹道:“我知道你这次所以肯冒险,完全是这笔钱的缘故。你也是逼于无奈,我不怪你。好吧,这十五万算我奖励你的,不用还了。过天我会把钱打入你帐户。放心好了。” 韩得志恭声说句:“谢谢老大了!不过,既然是我开口借,以后一定设法还清!现在是家乡未婚妻为证明我的能力,非要我一次性拿出二十万元现金来。以至我财迷心窍,差点背叛老大,实是罪孽深重。” 韩得志说的话实在诚恳,女老大出语也亲热许多:“好了,韩弟,不必自责。都怪我对几个手下关照不够,造成现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如今看来,我的确老了。” 韩得志道:“老大不必太过悲观,只要我们积极面对,现在为时不晚。” 铁萍点头,一眨不眨注视着狗头,问道:“我想知道,你迷倒我的那个晚上,跟你手机对话的那个人是谁?” 狗头平静地道:“他就是好哥。” 女老大却吓一跳,尖叫起来:“他就是好哥?!好哥不是被人绑架了吗?”突又恍然大悟,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这叫苦肉计!好个好哥,真有你的!自己把自己绑走,哈,让我这当老大的摸不出头绪来。然后你就可以混水摸鱼,放手一搏!” 狗头点头道:“正是这样!而且据我所知,好哥上头还有一个幕后老板。此人十分神秘,我预感好哥所作所为,全是幕后老板策划指使。” 女老大眼中射出狠毒的光芒,厉声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韩得志老实作答:“好哥和我先潜伏在你身边,取得你的信任。然后好哥使苦肉计,并派人绑走婧子。我负责查清你的家底,这是第一步。” 女老大胆子一颤,道:“第二步呢?” 韩得志道:“第二步,绑架成功后,老大必然会亲自出马。到时我们设下埋伏,把老大活捉。这一步最为毒辣。到时好哥要在老大身上注射毒品,逼迫老大染上毒瘾。最终促使老大重走以毒养毒的邪路。” 铁萍倒抽一口冷气,急切地道:“好厉害!第三步呢?” 狗头道:“第三步,向缉毒警员告发,最终将老大送入牢狱,甚者完全致老大于死地。这叫借刀杀人。只是幕后策划人到底是谁,我确实不知情!那老狐狸藏得好。” 铁萍傻傻地盯着墙上的枫叶图,一声不吭,她神情突转呆滞,似对狗头下面的话充耳不闻。 狗头担心地问:“老大?” 女老大神思一荡,抱歉地道:“噢,对不起,我心里很乱。事情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一咬牙:“我一定要揪出老狐狸尾巴来!” 狗头紧皱双眉,若有所思:“老大不妨想想,是不是从前的仇家找茬来了?” 女老大赞同道:“嗯,这个倒有可能。现在当务之急是商量一个法子应付好哥。” “什么法子好呢?” 女老大和狗头对望一眼,双眼一亮,不约而同地道:“将计就计!” “对!你继续跟好哥保持联络,按你原定的计划行事就行了。别露了马脚。” 韩得志信心十足地答应:“好,就这么办!” 事情终算有了眉目,心中老大一块石头落了地,铁萍觉得十分轻松。舒舒服服翻个身子,眉笑眼开地看看窗外,又看看韩。见韩把目光落在自己胸前不移动,于是把胸一挺,腻声问:“弟弟,你是不是还想要?” 韩乖巧地点头,喉节上下一滑动。 “想要就来拿,姐姐这幅身子任你遭蹋哩。以后你别对姐姐做出没良心的事就行了。”说着,马趴在床上,拱起臀部来。韩得志扒开她睡裤,大掌抚摸着女人光滑的屁股,瞪着眼道:“不会了。” 女老大呻吟起来,没头没脑地说句:“兴许年龄到了,近来特别思春。我需要男人哩。” 韩得志伏身贴在女老大后面,一张满是胡髭的瘦削脸留连忘返地,只顾在她肉嫩美臀上上下厮磨。狗头温柔地摸着她,突没头没脑地说句:“萍姐,人活着,实在是痛苦呵。像我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知猴年马月才得见到阳光。”说着,只觉眼前一片迷蒙,原来他双眼已经红了。 铁萍听到这里,有似动心,温柔地道:“弟弟,日后的事我们别管,也管不了。现在你只管享受就是了。你不是有我么?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你该知足。”狗头牛喘起来。单手搭住女老大细腰,一边引导老二,徐徐插入女老大下体。 女老大只觉自己满了,正要闭眼享受这种**蚀骨的鱼水之欢。却发现狗头一动不动,她扶了扶长发,深情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很累了。” 韩摇头,动容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铁萍笑起来:“别说傻话。我也需要男人的。” 狗头更正说:“我说的是以前的事,觉得欺骗了你。” 铁萍笑道:“嘻嘻,不是已经过去了么?现在你跟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呢。瞧你,怎么变得这么软弱了。” “你怪我么?” “去你的,怪你才怪!” “那就好。”说着,如狼似虎,挥弋大动。铁萍苗条的身段动荡起来,身下两波丰满如风中肥柚一般,波动不已。妇人乱叫:“啊啊啊啊,弟弟,你弄得人家真舒服哩。” 两人耍了将及一个小时,狗头几欲被女老大吸干,方鸣金收兵。 第九十三章 别墅血案(下 时候虽是冬季,奇的是入夜却一点不觉得冷。像是时光倒流,回到了阳春三月。热烘烘的暖气从东南方向滚滚袭来,烘得婵身上燥热不已。抬头望天上,朵朵白云正在挪动。乍看仿佛满天的星子在奔跑。她脱下外套赶路,上身只着一件黑色紧身衫,背部和胸前均已汗湿。看左右镇上人家,均已关门闭户,倾情享受夜生活。只有明晃晃的灯光和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从窗口透出来。心忖这个时候丈夫崔一定在轮椅上对着盛开的花发呆吧。崔自从一场大火当中劫后余生,业已变成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大孩。他如今是“弱势群体”中无比落寞的一分子。从繁华喧嚣、受人器重的人生欢场,转瞬归于落魄且不受欢迎。想到这里,她的心痛起来。 他现在能活下来已是极不容易。如果做妻子的,在他得意时能相伴左右、亲密无间,一旦落难,则抛之而去。这样做是不是很残忍很自私?婵自忖,这种事情,她哪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她不再犹豫,淡定的脸现出微笑,伸手推开了铁大门。这扇铁门曾是她无数次出入过的,今夜她重新推门而入,已不复从前的单纯和宁静。她心潮起伏,带着无可名状的复杂心情。犹之多年不归的游子重归故里,面对物是人非的情景。可是,接下来婵看到的场景便是打死她也万万想不到的了。 出于本能,她大声尖叫起来。先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令她翻胃作呕,她猛地捂住嘴,花容失色。睁眼一看,镶瓷地板上赫然躺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女人身上只着一条裤衩,鲜红的血从她发堆扩散开来。婵大脑里一片空白,呼吸急促,活像做了一场恶梦。凑前去探她鼻息,已经断气。当时不知怎么,她家院子不常用到的路灯居然明煌煌亮着,故此这个女人死状,她看得清清楚楚。婵大惊无措,正要出奔,突听楼顶传来哭喊! 婵抬头望去,望见楼顶上,丈夫崔手扶着轮椅出现在楼顶边沿!灯光照见他背对着老母,只消一步,便足坠落,死于非命。婵看不清他的脸。只见婆婆急得团团乱转,又不敢靠近半步。一扭头,陡然见到儿媳,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边向楼下大喊儿媳的名字,一边对着儿子大声哀求:“可别跳啊,千万跳不得!你跳了,我这老不死靠谁去哩?” 哭声甚惨。 婵见此情景,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掏手机报警,急急奔三楼,什么也不顾忌了,她把生平知道的最温柔最体贴的话全说出来了,指望他回心转意。甚至连女人不宜的话,她也说得特别大声。她说,她像当年一样爱他。她相信,别说崔,连世界上最没耳性的楼边大白杨也应该听得到了。 可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似已心灰意冷,许久不放屁。只消他转个身,就容易了。但他不肯。他面对着脚底下黑黢黢的夺命深渊,倒是从容不迫,偷偷冷笑。 他一心求死,跳楼之前留下一句生硬的话:“我杀死了那个臭女人,活不成了。”轮椅滚动,连人带椅一起坠落。婵尖叫,跑前去,把手臂伸得很长。但她什么也抓不住了。婵一低头,看到地下放着一封信。拿到手里沉甸甸的,是一封内容很长的遗书。 楼下镶瓷地板上,发出一声死亡的闷响。婵第一个念头是:一切都完了。她失去了丈夫,儿子失去了爸爸,婆婆失去珍爱无比的儿子。 警笛骤响,数名公安鱼贯而入。兵分两路,一路赶着验看躺在地下的人是不是还有活着的可能。另一路上楼,把婵和瘫坐在地下的崔母押回车内,要带回去录口供。此时,崔家大院已围上来大堆群众。听说崔家摔死了人,一传十十传百,坐着看电视的,不看了;骑在女人身上**的,不做了。都来看热闹。他们挤在警戒线前,七嘴八舌,异常地兴奋,一双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灼灼地亮着。 崔家乱了几日,归于平静。这桩血案简单明了,人证物证俱在,是以结果很快出来了。楼下女尸生前就是崔在珠海包养的二奶梅英。崔住处起火后,梅英卷款而逃,下落不明。这次不知为了什么居然鬼迷心窍出现在崔家! 据崔母供述,梅英数日前来到崔家忏悔,恳求崔母如重新接纳,愿照顾崔文明一生一世。并摸着自己肚皮说自己怀孕了,孩子是崔文明的。为表诚意,拿出万元钱孝敬,上交崔母。且不论崔家母子怎样冷眼相待,一概不放心上,连着数日任劳任怨,把崔起居照顾得细致入微。渐渐地,崔母戒心松动,心忖儿媳婵迟早要闹离婚,不能指望了。如今天上掉下个梅英,说明崔家运势不算太坏。表示乐意接纳。而崔,心里还装着情妇当初卷款而逃一事,且对情妇居然还厚着脸皮登上门来深恶痛疾。是以,两人每次碰面,崔均寒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架势。但这个女人特别能忍,好像很乐于以热脸去贴他冷屁股。 这个女人见崔母接纳,心叫大功告成。一时昏了头,当晚偷偷潜出崔宅,约了情夫去葡萄架下纵欲。后边有后生小子一路跟踪前来,她一点没察觉。还得意洋洋,不用谁逼,自己把谋财计划一五一十抖了出来。 后生小子跑到崔面前,将所见所闻告诉给崔。然后按事前说好的,他从崔手里得到了二百元钱,溜之大吉。梅纵欲后回到崔宅,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并第一次向梅露出了笑容,还夸她漂亮。当晚和梅温存。梅敷衍得像模像样,比逼真还逼真。私底下却把崔诅咒了千万遍不止。最后,崔笑着要上三楼楼顶赏夜景。梅天真无邪地答应了。到了楼顶,崔故意将轮椅移到楼沿,跟他自己寻死一个样,只消一步,便可坠地身亡。因他对着的楼下这块地面,全以菊花色彩瓷镶嵌而成。 崔笑着说:“老婆,坐到我身上来,我好喜欢你肉嫩屁股哩。”梅假意一拍他,撒娇道:“你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色。”并不推拒,一屁股坐了上去。说了一句:“我好怕!你往里移一点。” 崔笑着说:“有我在,你怕什么?站在高处往下看,很刺激的。不信你试试?!” 梅本能地拒绝:“我不要!掉下去不是好玩的!” 崔笑着说:“有我在,怎么会掉下去呢?我扶着你的腰,你只消站起来就行了。”梅闭上了眼睛,面对黑暗,站了起来,肚里还在打着如意算盘。后面的崔轻轻扯脱她睡衣系带,一袭宽大的丝绸睡衣轻飘飘地滑了下来。女人身上只有一条裤衩。崔笑笑地夸了一句:“梅,你屁股还跟从前一样娇嫩,一点没发胖,我喜欢!”说着展开手掌,放肆摸了一把又一把。梅依旧紧闭着眼,嘴里故意嘤咛作声,尽力讨好。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浑然不觉。 崔见时机成熟,放在女人屁股上放肆的双手突然一动不动,用力一推,把女人推了下去。梅尖叫着回头,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整个人已在往下落,头朝下摔到镶瓷地板上。脑浆飞溅,鲜血淋漓。顷刻间死于非命。 接下来的事出人意料。梅英的尸体居然一直无人来认领,公安搜出她的身分证。照身份证地址寻去,发现身份证是假的!当地查无此人。梅英到底是谁家的女儿?没有人知道。她生前在葡萄架下私会过跟她一起策划过的那个男人神秘失踪,再未露面。后来,婵出了一笔丧葬费,梅英得以入土为安。这对生死冤家总算在另外一个世界重逢了。 婵不是崔母想像中的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从她回到崔家那天起,婵就开始尽力侍奉婆婆,妥当处理丈夫后事,并明确告知她下半辈子不用发愁,全由做儿媳的负责。这段时间崔为治病欠下的一笔数万债务,婵也揽到自己身上。所有家事,她一人承担。 当另外一个女人香香出现在崔家大门口时,崔家已经风平浪静。对于曾经发生在这幢别墅的惊天血案,渐渐地,已被人们忘到脑后去了。映入香香眼帘的,是一副农家乐。那时阳光灿烂,崔母正跟孙子蛮蛮笑嘻嘻玩闹哩。有人来访,高声问话,她居然没听到。 第九十四章 业余模特之夜(下 这个女人走出崔家大院时,狂喜到失去常态。她健步如飞,把菊三七生死与共的一箱子画作轻轻放好车内,肥臀颠簸着,急急跑去另一侧车门,亡命耗子似的一头钻入驾驶室,她怕别墅里的女主人反悔。是以,不等喘口气,发动车子,溜之大吉去也。 崔家门口袅袅地飘着一团尾气,好一会才散。 红色小车驰离了小镇,箭一般向县城冲去。香香进到家门时,仓皇无措,全身发热,急出了一身香汗来。若不是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想做亏心事绝非想像中那么容易的。由于她穿着高跟鞋奔跑,一双不曾受苦的嫩脚挤兑得她呲牙咧嘴。这个女人进门就骂骂咧咧的,把高跟鞋扔得不知去向。 香香按菊三七所供密码成功启开了密码箱。此刻,她心里咚咚乱跳,手按箱盖的娇嫩纤手也哆嗦起来。心忖菊三七你这个混蛋!老娘玩腻你了哩。索性把你这块嫩草吃个遍,你要有七个八个胆敢吹大牛蒙我。我变鬼也要缠着你!这么骂着,银牙一咬,使力掀开了箱盖!一睁色眼,果然,箱中所藏,没有令她失望,箱内硕果累累。数出油画竟达三十八幅之巨! 女人得意忘形,举拳,气喘吁吁大喊一声。倏地一纵,蹦到席梦思床上。害了失心疯也似,手舞足蹈,连撕带扯。把身上所着薄如蝉翼的一款名贵紧身衫撕个破烂也毫不足惜,连乳罩也扯脱了哩。一边欢呼:“天啊,奸计得逞了!我当上了不要脸的坏女人!那姓菊的真傻逼呀,对女人的话如奉圣旨!只消香香纵B一夹,这姓菊的就变成一条听话的狗。哈哈。” 她搭上一辆前往深圳的大卡时,是个大晴天。她对菊三七一点也不客气,梦寐以求的油画到手后,立即搬家,把老家城里的一套住宅转手卖出。然后不动声色,去另外一个城市购入一套三居室,豪华装修一番,过起神仙日子。连手机号码也换了,保管让菊小子急出肠子来!除了搬家公司的两个搬运工,没人知道她贼窝究竟在哪。等一切安顿妥当,香香雇人将三十八幅油画全用画框裱装一番,如此身价成倍上涨。然后分批放入四口设有防火层的大木箱子里。 此时,当中一口就夹藏在大卡车厢内满满一车货物里头。箱内放着十副油画,正是她与深圳裘氏协议里注明的油画数目。大卡司机复姓欧阳,是她中学同学兼秘密情夫哩,此人神通广大,可保万无一失。 另外三口木箱存放的二十八幅油画不久也将落入人手。香香呢,到时不费吹灰之力,保管赚个盆满钵满。她现在打的如意算盘是:若此次整容成功,她将以每幅二万左右的价格全部卖给裘氏。她知道这个多年阳萎的男人正四处求购捧花生画作并最终向港商兜售。至于小小乡镇上一个穷愁僚倒的无名画家画作,在其死后何以会引蜂惹蝶,招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来求购。个中奥妙,就是给她香香三头六臂,怕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知道若这一笔交易斩获成功,她郭香香便是“财色双收”了也。一路上这个女人仍没忘攀花折桂,霸占着欧阳一只手放在胸前,抓摸她**,嗲声嗲气取乐。 菊三七骑着精装摩托,昴首挺胸转回广场时,模特大赛正热火朝天地进行当中。五颜六色的高强灯光动感地射向T台,凝聚出一条逞亮的银河一般的光带。台下黑压压一片,定睛细看,都是攒动的人头哩。四周人山人海的, 菊三七压根挤不进去,只得远远地向着光带眺望。银河在闪烁,乐曲合着飞快的节奏,响彻耳际。但见一个个腰挂号码的年轻佳丽身着三点一式的内衣装,面带微笑,扭臀摆腰,脚踏猫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看得菊三七眼花缭乱,下体老二硬绑绑地举了起来。 菊坏笑着心忖,怕是现场所有正常男人的老二都举了起来要找去处吧?什么模特大赛,表面文章做足,都打着高尚无比的幌子。其实质到底还是脱不了男权社会里特有的大男子主义。犹之皇权时代皇室选妃,叫法不一,实质相同。所谓换汤不换药罢了。 况且,当代的模特大赛,还起到一个治疗阳萎的作用。在当今男人雄性力量日益式微的不妙趋势下,男人们迫切需要玲玲珑珑的小美女出来挑逗撩拨,去台上大献媚功,以足天下男人意淫。有此奇效,何乐而不为。 菊三七趁着人头搔动之际,大使钻营之术,厚着脸皮拼命地往里钻。内心还一个劲呼唤我不要脸了,我不要脸了!挤到满头大汗时,总算挤到观众前列。这时,可以看清走T台的美女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了。 就在这个时候,戴敏敏出来了!她是十六号,上身戴一款细巧的水绿乳罩,下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细瘦三角裤赤足走出来。那三角裤衩当真细得不能再细,裤衩头仅仅只是一线,系于腰际。险些连羞处都要遮不住了哩。菊三七替她捏了一把汗!生怕那一线系头突然绷断。但定睛看她神态,好像压根不当一回事,还笑意盈盈,又蹦又跳的。当她转身之际,几乎整个臀部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台下看客的眼前。那双臀白璧无瘕,圆得令人气喘。悄悄的,只觉下身老二复又举起。菊三七无奈一叹:现代女性的大胆无畏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有来者啊? 大约半个钟点过去,赛事进入尾声。趁评委打分、定名次的空档,先后有两个小牌明星登台助兴。喧哗了一阵,美女帅哥两名主持人各持一张纸片,要念获奖名单了。 所有进入决赛的二十名佳丽排成列队,竖起耳朵等待“命运”的裁决。帅哥主持第一个念,念的是季军。菊三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像狗一样竖直了耳朵,希望听到戴敏敏的名字。等季军颁奖完毕,接下来就是亚军了。美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本届模特大赛总决赛亚军获得者是——”她故意停顿一下,眼光扫一圈台下,以起到震憾效果。菊三七肚里大骂:“快念啊,白痴!”就听见主持人以重音喊道:“亚军获得者——戴敏敏小姐!恭喜!恭喜!” 菊三七忘情地欢呼起来,使劲拍掌,连手都白痛了哩。他似乎比戴敏敏还高兴,嘴里一遍又一遍唠叨:“我的天,戴敏敏得奖了!” 等鸟飞兽散,菊三七站直在转瞬变得空旷无比的广场搭台一边,耐心等待戴敏敏出现。连祝贺的话都事先想好,甚至想到呆会不能只是无的微笑。因为在灰暗中她看不见,得笑出声来才行。他发现好些模特都有小车接走。换装后的佳丽们一个一个钻入小车,绝尘而去。菊三七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心忖管他娘的呢,戴敏敏不是这种人就行! 他左盼右盼,终盼到戴敏敏出来,袅袅婷婷地迈着欢快的步子!菊三七趋前几步,正要挥手大喊。突见一辆银灰色小车一个滑转,轻便地溜到戴敏敏身旁,车窗玻璃滑下,现出一张英俊的大款脸。那脸绽出笑容,以磁性十足的男中音探问道:“戴小姐,可以赏光跳支舞吗?” 一只戴着颗大钻戒的手替上一张镀金名片,戴敏敏接着,好奇地看了看。这时,车上跳下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来。一名走到戴敏敏面前,低头哈腰做个“请”的姿势。一名呆在车门前,恭候戴敏敏上车。 戴敏敏见状,寒着脸答:“人家没空哩。”自顾自朝菊三七走来,没想那辆车锲而不舍,悄没声息地跟上来。车上那人恳切地问:“哈哈,戴小姐直爽性格我喜欢!难得!难得!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奖金是一万五吧?我给你两万,你陪我一夜。怎样?”戴敏敏小嘴里不屑,“哼”一声,摔发又走。小车仍是紧跟,车内那人大声道:“这么着吧,三万块,怎么样?”这一下,戴敏敏象是有些意动了,正躇踌不定。 菊三七以为戴跟那人相熟,未上前阻挠。等及听到车内那人像在跟她讨价还价,预感有点不妙。几步走前,问戴敏敏:“敏姐,你没事吧?” 戴敏敏正要作答,恭立在车门旁的那名壮汉走过来,霸道推了菊三七一把。小声斥道:“小子,滚远点!” 菊三七大怒,叫道:“你他妈才滚远点!”以肘大力还了壮汉一推,壮汉踉跄后跌,吃了一惊,面目狰狞地扑上来。菊三七毫不示弱,跟壮汉对打。没几回合就把壮汉打趴下了。 车内那人才喝道:“放肆!连戴小姐的人也敢动,不想干了你!”旋即转过脸,堆笑道:“戴小姐,手下多有冒犯,得罪,得罪!” 那戴敏敏正要试试菊三七的身手,看见菊三七旗开得胜,显是得意。莞尔一笑道:“嘻嘻,哪里哪里!” 车内男子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探问:“那么,咱们这笔交易,成么?” 戴敏敏仰起俏脸,望了望星空,突点头答道:“成!”掉头吩咐菊三七:“你跟着我的车来!” 说着,一头钻进车门。菊三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分明看见戴已坐到大款车上了。这是不争的现实。只得苦笑一个,尾随而去。 第九十五章 血腥的地下擂台 小车穿过了闹市区,仍不见停。戴敏敏眼见前方道路越来越空旷,大款显是把她往偏寂的郊区引。有话说了,她皱起眉头来,问:“不是说跳舞去吗?路上黑灯瞎火的,这是去哪呀?” 鱼大款笑起来道:“要玩就玩刺激的吗。我敢打包票,有了第一次,你肯定会去第二次!”说罢,用暧昧的眼神瞟戴敏敏一眼。戴嘟个嘴以示不屑。扭头看菊三七的摩托,着紧地跟上来,寸步不离。她心忖本姑娘有菊三七,怕他个大头鬼哩! 姓鱼的望云知雨,呵呵大笑,也跟着扭头朝后瞄了一瞄,老成道:“不用怕啦!老子有的是钱,抓一把钱扔出去,什么事办不成。还用得着做坏事吗?!屈!” 戴抱胸正视着前方,沉默以对。姓鱼的见对方不理,也不以为忤。叼根粗大雪茄,悠闲地做出一副无赖嘴脸,鼓着嘴,对准戴敏敏嫩脸喷烟吐雾起来。戴呛了几口,挥手赶烟。咳嗽道:“大叔,放正经点好吗?” 鱼大手一摊,故作惊讶道:“开个玩笑而已吗。你大卖苦瓜脸,给谁看嘛!” 戴反唇相讥:“说好只陪你睡觉,可没说还要陪你傻笑!你不看别看,爱怎么着怎么着!”翻个眼白,不再吭声。 鱼哈哈大笑,摸着肚子说:“哈呀呀,烈性美女,烈性美人,有味。嗯——”说着,眯起微肿的吊袋眼来,尖着肉嘴,做出又嗅又啜的享受动作,像是很迷醉的样子。 戴不再理会,视而不见。显是面对这个暴发户心态十足的男人大感厌恶。加上这个男人脑满肠肥,吃得够胖。一只肚子拱在座前,活像一只饭桶。戴更其地不舒服,心情沮丧,心忖今晚让这个男人压到身上,有得受了。 小车吱嘎着拐弯,转入一条满倒着香樟碎影的平坦大道。道上不见一条人影,路灯淡薄,很疏远,越显幽秘许多。两旁矗立着几幢高楼大厦,却不是居家住宅,全是写字楼、工厂之类的办公地方。 鱼大款的车向楼层最多的那幢靠过去。那幢大厦门前停车最多,各种型号的车子挤得满当当,而且摩托车居然也占了大半。如此,菊三七也不必自惭寒碜了。 鱼胖子领着一众人,昂首挺胸,向大厦地下室走。早有保安打开地下室铁门,鱼胖子雇的手下也在前弯腰引路。菊三七一言不发,紧跟在戴敏敏身后。一边东张西望,熟悉地形。 下了一个坡,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停车场,巨柱掩映中,只见一辆辆小车整齐地停放在那里。地下车场灯光昏暗,一时只听见男人女人的脚步齐声乱响。戴敏敏着双高跟鞋,响声格外清脆。 没有人说话。菊三七听见身后落口处的铁门被锁上了。 走到停车场最里边一角,倏地现出一扇门来。门开处,一小片彩色灯光射出来,是胭脂色。菊三七探头一看,差点惊叫出声!阔大的室内密密麻麻聚着一大群人,足有二三百号!这几百号人成半个圈坐的坐,站的站。圈中央是个擂台!围着很高的铁栅栏,正上方吊着一支高强度的日光灯。旁边则有规律地吊着数只迷彩球灯,照观众席走势,绕成半圆形,随着快节奏的音乐没命地翻滚。 甫一进去,菊三七只觉震耳欲聋,但他很快适应。他发现进到这里的人再没有了平日斯文尔雅,全都变成一头野兽,只管大声吼叫。连眼里射出的目光也也跟饿狼一样,特别犀利和贪婪。 原来这是一个隐蔽的地下俱乐部! 鱼胖子介绍说:“大美人,这里是打擂台玩拳击的地方!能闻到血腥味的!”菊三七一进门就看出来了,而且他知道客人是可以下赌注的!进到这里的人多为的寻求刺激,他们往往通宵不睡。 菊三七偷眼去看戴敏敏,只见这个模特亚军显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只顾睁大一双清纯的大眼睛看新鲜。鱼胖子打手势催她跟去,竟也没听见。菊三七拍她肩头,方恢复神态,跌脚跟了上去。 菊三七朝亮处一看,原来观众席前排早有人准备了两个空位子,只等鱼胖子来。一名服务生跑过来,谦恭作尽,把鱼胖子和戴敏敏引到空位前就坐。 这鱼胖子当真有点斤两哩!且看他下多少赌注。 兴许是随时面临关门大吉的可能,是以这里的下注方式原始、简单。两名年龄相当的拳击手已经登场亮相了。打赤膊兼赤足上阵,只着条大短裤,分红和黄两色。拳手不戴拳击手套。把对方打倒为止。这里的打法出手自由,没有正规散打争霸赛常有的禁忌。也许正因为这样,可以给看客带来更加直接的视觉刺激。因此,比起正规拳赛来,这边的地下拳击其吸引力不言而喻。 胜者得六千元奖金加提成,败者只得千元上下。败下阵来的,毫发无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轻者鼻青脸肿,重者骨折、脑出血,甚至严重伤残者也不乏其人。这千把块说白了就是补偿点医疗费,往往跑趟医院就花光了的。纵如此,为了不菲的奖金加提成,仍不断有新的拳手加盟进来,跃跃欲试,放手一搏。 这时,红黄两方拳手开始向台下看客展示肌肉和力量,并作狮子吼。看客从五十元赌起,多者有上千甚至一出手就是数万的阔佬也不乏其人。当书记员捧着一本大帐簿走到鱼胖子和戴敏敏身旁时,鱼胖子大咧咧一笑,眼向着戴问道:“戴妞,我替你下注三万,红短裤和黄短裤,你赌哪条?” 戴拿不定主意,扭头看向身后负手站立的菊三七,笑着问:“三七,你看好哪一条?” 菊三七向台上望去,红短裤长相精瘦,面部扁平刚毅,像斧斫而成,十分坚硬,没有笑容。另一位黄的呢,一个字,胖。像个弥勒佛,频频向台下咧嘴,晃膀子,发出自信的笑声。别看此人像个傻二似的,菊三七听旁的人小声议论可别小觑了此人哩。他是附近一带鼎鼎有名的笑面铁拳大张张力,身手不凡。不少看客就是奔他而来的。 菊三七心忖这大张张力是常胜将军。羸多了难免有轻敌思想,兼因赚得钱多,大把钱花在女人和酒身上。如此,身子骨必受损耗,被女人掏空,以至空有其表。最多依赖之前博得的名头苟延残喘一阵。这是靠力吃饭者无法躲过的现实。 菊三七猜那黄短裤显也快到这一地步了。别的不必多看,只消看他眼神中掩饰不掉的疲惫便知。 众目睽睽之下,菊三七朗声答:“红短裤。”话口一出,整个地下室变得哑雀无声,落针可闻。显是众人已呆住。 须知他们大半赌注下在常胜将军身上,菊三七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明拿三万元花花银不当钱么?旁边立时嘘声一片。 戴敏敏盯着菊三七看了好一会,见菊信心十足,不再改口,遂身板一直,好整以暇吩咐:“好,我赌红短裤!” 鱼胖子哄然一应,挥了挥手,身后手下将几沓百元大钞扔到收银员托的圆盘里。底下人群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大鳄看好红短裤,余下的百十号下小注的虾兵蟹将,自然有样学样,全部押红。 红短裤有人撑腰,胜负产生了巨大悬念。鹿死谁手,人人拭目以待。满场气氛登时凝重起来。一双双野兽般的夜眼盯牢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新手。据知情人透露,这个人是四川过来的。因欠下一笔债务,急须现钱过手。经人介绍,到此一搏。 菊三七稍稍留心了一下,发现到场的看客人数绝对不下于五百人。而且客人不论下注与否,均须花个二十元买入场票。 拳击赛正式开始。 第九十六章 跟踪杨总 兴许是随时面临关门大吉的可能,是以这里的下注方式原始、简单。两名年龄相当的拳击手已经登场亮相了。打赤膊兼赤足上阵,只着条大短裤,分红和黄两色。拳手不戴拳击手套。把对方打倒为止。这里的打法出手自由,没有正规散打争霸赛常有的禁忌。也许正因为这样,可以给看客带来更加直接的视觉刺激。因此,比起正规拳赛来,这边的地下拳击其吸引力不言而喻。 胜者得六千元奖金加提成,败者只得千元上下。败下阵来的,毫发无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轻者鼻青脸肿,重者骨折、脑出血,甚至严重伤残者也不乏其人。这千把块说白了就是补偿点医疗费,往往跑趟医院就花光了的。纵如此,为了不菲的奖金加提成,仍不断有新的拳手加盟进来,跃跃欲试,放手一搏。 这时,红黄两方拳手开始向台下看客展示肌肉和力量,并作狮子吼。看客从五十元赌起,多者有上千甚至一出手就是数万的阔佬也不乏其人。当书记员捧着一本大帐簿走到鱼胖子和戴敏敏身旁时,鱼胖子大咧咧一笑,眼向着戴问道:“戴妞,我替你下注三万,红短裤和黄短裤,你赌哪条?” 戴拿不定主意,扭头看向身后负手站立的菊三七,笑着问:“三七,你看好哪一条?” 菊三七向台上望去,红短裤长相精瘦,面部扁平刚毅,像斧斫而成,十分坚硬,没有笑容。另一位黄的呢,一个字,胖。像个弥勒佛,频频向台下咧嘴,晃膀子,发出自信的笑声。别看此人像个傻二似的,菊三七听旁的人小声议论可别小觑了此人哩。他是附近一带鼎鼎有名的笑面铁拳大张张力,身手不凡。不少看客就是奔他而来的。 菊三七心忖这大张张力是常胜将军。羸多了难免有轻敌思想,兼因赚得钱多,大把钱花在女人和酒身上。如此,身子骨必受损耗,被女人掏空,以至空有其表。最多依赖之前博得的名头苟延残喘一阵。这是靠力吃饭者无法躲过的现实。 菊三七猜那黄短裤显也快到这一地步了。别的不必多看,只消看他眼神中掩饰不掉的疲惫便知。 众目睽睽之下,菊三七朗声答:“红短裤。”话口一出,整个地下室变得哑雀无声,落针可闻。显是众人已呆住。 须知他们大半赌注下在常胜将军身上,菊三七反其道而行之,这不是明拿三万元花花银不当钱么?旁边立时嘘声一片。 戴敏敏盯着菊三七看了好一会,见菊信心十足,不再改口,遂身板一直,好整以暇吩咐:“好,我赌红短裤!” 鱼胖子哄然一应,挥了挥手,身后手下将几沓百元大钞扔到收银员托的圆盘里。底下人群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大鳄看好红短裤,余下的百十号下小注的虾兵蟹将,自然有样学样,全部押红。 红短裤有人撑腰,胜负产生了巨大悬念。鹿死谁手,人人拭目以待。满场气氛登时凝重起来。一双双野兽般的夜眼盯牢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新手。据知情人透露,这个人是四川过来的。因欠下一笔债务,急须现钱过手。经人介绍,到此一搏。 菊三七稍稍留心了一下,发现到场的看客人数绝对不下于五百人。而且客人不论下注与否,均须花个二十元买入场票。 拳击赛正式开始。 从地下室出来时,已是深夜。菊三七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不用说,亏得他,戴敏敏才羸得这场赌注。今晚赚了一笔,戴显也是十分开心,一路笑声不断。她一气塞给菊三七一整沓万元大钞作为打赏。引得一边的鱼胖子啧啧有声,羡慕菊三七。 菊三七想起刚刚两拳手互不相让,大打出手,不免虚嘘。用一句老话“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两人因为势均力敌,足足打了一个小时,都打到披红挂彩了,才分出胜负。他明明看到红短裤连牙都打掉了一颗。他羸得这场比赛实属不易哩。 接下来戴为了另外三万元进项,须得陪鱼胖子过一夜。菊三七的手机响过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辛晴打来的。他有些心急,如果戴要他守着过夜,辛晴那边就麻烦了。小车往东拐,滑行一段转入一条小巷,在一座豪宅的铁门前停下来。原来鱼胖子的住处距离地下拳击场不远。 戴敏敏下车,向菊三七挥手,大声吩咐:“三七,你回去吧。啊,记牢路线,明早来接我就是了。”说着,向菊绽个灿烂的笑容。 菊三七巴不得一声,心忖辛美人正在等我呢。仔细看了看大宅四周,记住几处显眼标记。掉转头,直奔郊区! 第二日,菊三七睡到十点才起床,拉开窗帘,屋外细雨霏霏。难怪天气骤然地变冷,要加冬衣了。床上的辛晴伸个懒腰,递过手来说:“给钱。” 菊三七一愕,问:“什么?” 辛扭着腰,呜呜不依了,骂:“菊三七你是无赖!不给钱以后人家不给你拍了!” 菊三七从衣蔸里抽出两张钱,像两片叶子,轻轻落到床上。辛晴见他说到做到,不是拿她开涮。一时倒有些发呆。 菊三七坏笑着说:“我现在是不是无赖呢?” 辛晴双眼发直,大摇其头,连声道:“不是不是!嘻嘻!”其实她是真不明白菊要她拍这带子有什么用处?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只要能赚到钱,别的不用知道太多。于是这个女人欢天喜地,开始对菊三七刮目相看。匆忙洗漱一番,出门买来一大堆吃的,像对待丈夫也似,侍候菊三七吃完早餐。菊换洗的衣物她也抢着料理了,每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菊三七倒没那么多客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舒服得很。梅梅少操了一份心,乐得一百个愿意。 菊三七把辛晴暗中拍下的录像带制成光盘,妥善保存起来,先不出手。目前他当务之急是先摆平了杨大鹏赖债一事再说。 经过一天奔波,他已经找到杨大鹏所在公司,并在一个雨天,菊三七在苦苦守候了五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一个跟照片上杨大鹏相貌酷似的男子。那男子坐辆宝马,在工厂大门下车,满面春风,跟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握手寒喧,相引着进办公室去。这个人比之于照片上的人,胖得多了,而且发型不一样。 是以,菊三七一时也没法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杨大鹏。于是次日他扮作找工作的大学生,手里摞着一把简历出现在杨公司门口。他满脸堆笑,向门口的保安问道:“你好,我是来面试的,请问这里是杨大鹏董事长所在的公司吗?” 保安上下打量着菊三七,见他怯生生的样子,半点没疑心,点头答:“没错儿,你进去,往左边走,他办公室在第一层。” 菊三七感激地道:“谢谢你!”突一顿足:“哎呀,完了!我忘带证件啦!”说着转身往候车亭跑。 菊三七坐在公交车内时,大松一口气。不由得佩服自己演戏的天赋。看来那杨大鹏混得不错嘛,开宝马,跟大小官员迎来送往。把家公司经营得红红火火。公司大门全用一色的大理石筑墙,绿化带也搞得像模像样。 一旦确认无误,菊三七开始着手跟踪杨大鹏。 他蹲点守候在公司大门一侧,盯牢了出入大门的车辆。但好几天里他都空手而归,那杨大鹏似乎并不经常性地到公司去。往往一天站了七八个小时,失望而归,如此连续数日,折腾得菊三七容颜憔悴。 辛晴追问他这几天鬼鬼祟祟在干什么,菊一概避而不答。只让辛晴做生意时别忘了拍录像就是了。 他并不气馁。心忖既然你老巢明摆着这里,老子就跟你耗上啦。我姓菊的别的没有,时间却跟树叶一样,多得数不清哩。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阳光照耀的晌午,菊三七饿得肚瘪气虚,正要下馆子吃盒饭时,他苦苦等待的银灰色宝马现身了! 菊三七大喜,连忙跑去附近餐馆买盒饭,出来边走边扒,狼吞虎咽,引得路人侧目。才吃到一半,银灰宝马复又从大门滑出来了。拐个弯,往东行驶。菊三七忙不迭把饭盒扔进垃圾筒,发动摩托,追了上去! 第九十七章 杨总的私密生活 下午的郊区格外宁静,风小了,因速度引起的急风扑面渐渐消减,呼吸也舒畅许多。 银灰宝马在大道上稳稳滑行,看上去高不可攀。菊三七盯牢不放,穿花渡柳,一路跟踪。 前行了三五华里,大道两旁出现一大片建筑工地。这时宝马屁股的提示灯亮起来,车头左拐,横穿道路,驶入某建筑工地的大门。菊三七放眼看去,只见一幢十几层的高楼骨架拔地而起。苗竹搭架上,蓝绿的网纱里面,各路民工头戴安全帽,正有条不紊地施工。由于常年在太阳底下晒,个个脸黑臂乌,身上衣着像是刚从水里起出来也似。一时间,铲车、碎石机、搅拌机、升降机、切割机等铁家伙紧锣密鼓地运作着,工地上机器轰鸣,震耳欲聋。 不用说,这处该是杨总开发的大厦了。看样子还没到封顶的时候,临时筑起的隔离墙倒是粉刷得像模像样,粉墙上画着翠竹花鸟。大小运输车辆从大门口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菊三七停了座骑,趁没人注意,一闪身折进水淋淋的工地大门。一眼看见杨总已头戴黄盔在那里督工,身边围着一堆陪同人员。一个腆着将军肚子、红脸的大头显是承包负责人,正指手划脚,不厌其烦地给杨总介绍工程进展哩。见杨总搭上升降梯上楼,菊三七趁几辆大卡出倒之际,悄悄潜入楼内。 底楼阴凉袭人,幸好底楼这会没人。菊三七一屁股坐在一根木料上,这才觉得累了。心忖这跟人的活儿真辛苦哩。不知这杨老板还要在这破工地上呆多久。 菊三七朝天骂了几句,开始闭目养神。若不是对这个杨总所知不多,否则笨瓜才会大白天去跟踪一个人呢!世界上最恶行累累的坏蛋,在光天化日之下只会装得更像个好人。 菊三七打了会盹,睁眼去看天上太阳,许久还没有下山的意思。实在无聊,突见楼内楼外,这里那里扔着一些报纸、易拉罐之类。他面上一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扮回拾荒者玩玩。他兴奋地从角落里挑了一只干净点的麻袋,两眼放光,把扔在地上的报纸、易拉罐这些有用没用的全往麻袋里塞。楼前楼后转悠了半个小时,麻袋变得有些鼓囊了。菊三七身体发热,微微的有点出汗,不过,睡意全消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大块头走过来,嘴里打了一个雷,恶狠狠地冲菊三七吼:“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菊三七下意识抓起麻袋,嘴巴一咧,笑嘻嘻道:“大哥,我是下岗工人。上有老下有小,好可怜。你老开开恩,让我把这些有用的垃圾收走吧。反正你不会有损失。” 菊三七嘴上抹油,装成穷途末路,一古脑说了一大堆。心里面却坏笑着叫真好玩儿。哪知,那大块头像看穿了他心思似的,声音提高八度,火冒三丈,大吼:“管你是什么人,快滚蛋!” 菊三七一点不在意,笑嘻嘻回道:“大哥,昨晚老婆赶你睡沙发上睡了吧?嘿嘿。来,要乖哦,给你颗糖吃,消消气。”手上一扬,一块什么东西落在那人脚跟前,转身便走。那大块心叫呵哟,这小子吃豹子胆了。虎起脸,大步去追菊三七。一边大喝:“臭小子给我站住!看我一把捏死你!” 菊三七嬉皮笑脸,在前面二三米远的地方急走,看看大块头追得近了,撒开腿向工地大门跑去。那人一幅恶狠狠的样子,穷追不舍。从一辆卡车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只听那中年人喝道:“老刺头,你追这位小兄弟干什么?” 老刺头放慢脚步,眼睛盯着菊三七,向中年人道:“头儿,这臭小子擅自进入工地捡东西,还出言不逊。给他点颜色瞧瞧!怎么样?” 中年人转头看看菊三七,菊三七站在距离大块头两米远的地方不动,恰好也看向中年人。立时两个眼碰眼,菊三七立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中年人看他面相生得颇为善类,心底也涌起似曾相识之感。低声喝住老刺头:“放肆!都是出来挣饭吃的,要你多管闲事!还不给我回岗位去!”那大块头恶狠狠瞪一眼菊三七,搔着头皮,无奈地转回工地去了。 中年人对菊三七一挥手,亲切地:“小兄弟,忙你的去吧。没事了。” 菊三七心头一热,感激地看着这个友善的中年人,道:“大叔,谢谢你!” 从工地大门出来,发现不远处正有一个真正的拾荒者大妈在一处垃圾堆中寻宝。菊三七把鼓囊的麻袋往大妈车上一抛,笑呵呵说:“大妈,这个给你。”转身去了,丢下这个衣裳褴褛的老妇人吃惊地看看麻袋又看看菊三七。 由于那辆银灰宝马还停在工地没出来,菊三七还得耐心地等下去。 直到黄昏,太阳完全地没入西山,银灰宝马才无声无息地从工地大门驶出来。 菊三七精神为之一振,三两步走向自己的摩托车。心忖这杨老板应该是回市内吃晚饭了。可奇的是,银灰宝马并不往回走,而是相反,往郊区大道外围驶去。到一个十字路口,车子一拐,进入一条小马路。菊三七驱车跟上去。跟宝马保持着一丈多远的距离。透过一行行碧绿的常春藤往里看,原来这处座落着一家叫做农家野味大排档的餐馆哩。 一条专用小马路通到大排档的水泥坪地上,坪地上停放着大大小小的车辆,看来这里生意挺红火。但见两旁一律栽着繁茂的常春藤,放眼看,似乎经过大量人工搭架,有意地为生长成型的常春藤做造型。他这边只顾着东张西望。银灰宝马一扇车窗已经摇下来,从车内探出一颗肥硕的大头,朝菊三七这边张望,没有下车的意思。 菊三七心叫不好,猛地把头一缩,躲到藤背后去。莫非这杨胖子有所察觉? 这种情况下,菊三七只好硬着头皮,直接驱车进入坪地,停好车子,装成一名食客进入大排档内。排档内热气腾腾,菜香扑鼻,十分喧闹。菊三七确实饿了,肚子里咕咕地叫。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点了两个菜。然后坐在条形餐桌边等待。透过落地玻璃墙望外看,他看见杨老板仍旧扭着一颗头,望向马路。像是有所期盼的样子,看来他在等人来。菊三七松了一口气,幸亏没让这条老狐狸察觉到什么。 这时,从大马路驶进来一辆豪华的踏板摩托。车上坐着一位绝美的妙龄女郎,女郎一头长发如瀑披散。当她进到坪地停车时,菊三七看到她娇翘的圆臀时也忍不住要气喘。就在这时,宝马车上的杨老板出来了,穿身黑色笔挺西装,笑咪咪地向女郎迎去。女郎也一个莞尔,含情脉脉地瞟一眼杨胖子。 啊哈,原来杨老板在等情人哩。 菊三七差点欢呼出声,心叫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趁着杨胖子跟女郎亲密无间地手拉着手向大排档内走来。菊三七拿出一个相机,快速拍了几张。心忖今晚这对男女肯定会上床。到时,他菊三七可要露一手绝活儿了。 第九十八章 偷拍 他伏在一丛茂密的常春藤后面,扒开一个口子,盯住灯火通明的大排档二楼。二楼包厢是有钱人挥霍的地方,自恃有本钱的美女常来这里寻觅猎物。两小时前,菊三七亲眼看见杨胖子携着那长发女郎飘身上楼去。眼见鸭子煮熟,飞不了了,菊三七大松口气,好整以暇,慢吞吞地坐在那里吃饭。由于他点的是排档内两个最便宜的蔬菜,也不喝酒,长时间占着一个餐位不走,服务员不时射来异样的目光。菊三七轻声暗笑,毫不理会。面前的菜已吃光,手里摆弄着牙签,盯着一个有那么几分姿色的女人看了好一会,过足眼瘾,他才依依不舍,结帐出来。 他躲到暗处,盼着那对男女快点出来。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慢,腿都站麻了还没见人。 夜里八点左右,菊三七眼球亮起来。长发女郎贴着杨胖子出来了!两人勾腰搭背,看上去都有点喝高了。等他们的车拐上大路,菊三七悄悄地跟了上去。往市内方向行驶,不久,他们转入一条碎石小道。 朦胧中看见小道尽头座落着几幢豪华的建筑。由于四周是一片黑暗的旷野,人烟稀少。菊三七怕他们发现,在岔道口停了下来。看着他们走远些,方驱车上路。小道旁有一条溪流,发出淙淙的流水声。什么地方点燃了野火,飘来一股刺鼻的浓烟味。 此时,一轮圆月破云而出,刹时把道路照亮了。杨总的小车在一颗大树后骤停,然后就听见别墅的铁大门吱嘎着打开,小车屁股的红灯乱闪之下,缓缓驶入大门。菊三七弃了摩托,扛上装有针孔摄像机和数码相机的牛仔包,一路小跑,向别墅靠去。 他脚不出声地闪到大树背后,事先担心的看家犬并没有出现。菊三七定睛看,这幢别墅筑起一道粉壁红瓦的围墙,约有二米高。这让他有点泄气,墙面摸上去十分光滑,这次出门,连简单的攀岩工具也没带来。正门的铁大门更是精致牢固,压根进不去。 菊三七摄手摄脚,侧身于大门口,用一只眼朝里看。原来高墙内造着一片阔大的花园。左右对称的花圃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木,斜眼向里看去,好像还有一个游泳池之类的池子,约有十米长、三米宽,四周镶着白色瓷砖,掩映在火红的鸡冠花丛中。最北边搭着一个棚子,大概是用来停车用。一支日光灯明晃晃地照在那里。 不知不觉,菊三七已探出一颗大脑袋来,拼命地往铁条缝间挤满,双眼往死里斜起来。不消多长时间,便把别墅里面的景致和构造记了个大概。就在此时,半路停在车棚外的小车车门一下子打了开来,像是从里面用力撞开一样。就见杨总缩着脖子从车内钻出来了,用力一拖,女郎大半个身子跟着出来了。二人不能须臾离开,一个把另一个按倒在车身上接着风流。原来,这两男女先是钻到车内扭打,迫不及待抱到一起亲热。现在,又扭打到车外月光底下来了。 菊三七猛想到此行的目的,连忙掏出数码相机,把相机从铁条缝里伸进去,“卡嚓”,连拍数张。那杨胖子像是积极跟菊三七配合似的,知道呆在车门旁搞挡了光线。猛地把怀中女人抱起,几步走到小车后厢来,把软作一团的女人仰面放到车厢盖上。这样,菊三七便恰好看个一览无余了。一只大手伸入女郎怀内,极不老实地游走起来。菊三七大喜,先用相机猛拍。那杨胖子和女人早喘作一团,根本没功夫注意墙外的动静。 只是这杨胖子的花园弄得太大,大门口到车棚有一定的距离,站到大门口,显然不是拍摄的理想地点。菊三七收了家伙,飞步向那颗大树跑去。他一上来就看见大树主躯干早已歪斜着向粉墙一边靠拢,其主要枝干更是得寸进尺,堂而皇之地侵占着墙内一大块天空。 菊三七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开始爬树。爬树是他从小练就的绝技。更何况这颗大树至少已有一百年了,树干一个人还抱不过来哩。他清楚地听见大树枝叶沙沙作响地摇晃起来。因为晚风在吹,他并担心暴露行藏。但何况,墙内女人淫荡的呻吟声早已传入耳里。 菊三七以最快的速度骑到一根粗干上,把身子定稳妥,稍稍扒开叶子,大松一口气,总算得以近距离欣赏墙内风月。杨胖子早把女人脱得精光,伏在那具柔软无骨的**上律动。从枝叶间看去,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女人胸部的丰满已经泛起波浪。 菊三七喉咙里咕嘟一响,连忙开启针孔摄像机,一边还不忘了扬起数码相机给墙内交欢的男女留影纪念。十几分钟后,好戏收场。 今夜,菊三七凯旋归来。 数天后,菊三七特意找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上一张光盘和一沓照片,大大咧咧登门,找杨老板晦气来了。 第九十九章 初战告捷 菊三七猛想到此行的目的,连忙掏出数码相机,把相机从铁条缝里伸进去,“卡嚓”,连拍数张。那杨胖子像是积极跟菊三七配合似的,知道呆在车门旁搞挡了光线。猛地把怀中女人抱起,几步走到小车后厢来,把软作一团的女人仰面放到车厢盖上。这样,菊三七便恰好看个一览无余了。一只大手伸入女郎怀内,极不老实地游走起来。菊三七大喜,先用相机猛拍。那杨胖子和女人早喘作一团,根本没功夫注意墙外的动静。 只是这杨胖子的花园弄得太大,大门口到车棚有一定的距离,站到大门口,显然不是拍摄的理想地点。菊三七收了家伙,飞步向那颗大树跑去。他一上来就看见大树主躯干早已歪斜着向粉墙一边靠拢,其主要枝干更是得寸进尺,堂而皇之地侵占着墙内一大块天空。 菊三七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开始爬树。爬树是他从小练就的绝技。更何况这颗大树至少已有一百年了,树干一个人还抱不过来哩。他清楚地听见大树枝叶沙沙作响地摇晃起来。因为晚风在吹,他并担心暴露行藏。但何况,墙内女人淫荡的呻吟声早已传入耳里。 菊三七以最快的速度骑到一根粗干上,把身子定稳妥,稍稍扒开叶子,大松一口气,总算得以近距离欣赏墙内风月。杨胖子早把女人脱得精光,伏在那具柔软无骨的**上律动。从枝叶间看去,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女人胸部的丰满已经泛起波浪。 菊三七喉咙里咕嘟一响,连忙开启针孔摄像机,一边还不忘了扬起数码相机给墙内交欢的男女留影纪念。十几分钟后,好戏收场。 今夜,菊三七凯旋归来。 数天后,菊三七特意找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上一张光盘和一沓照片,大大咧咧登门,找杨老板晦气来了。 城东,春日秋波花园住宅区,第八号别墅。 这幢别墅才是杨总跟元配妻子的大本营。杨妻姓裘,烫卷发,丰乳肥臀,穿着时髦,目光锐利,嘴薄颈粗,嗓门巨大。本市某局副局长妹子,本身也是握有实权的官员,任职于区政府某肥水部门。生有一子二女,除老幺在家外,长子留学国外,长女在京念硕士。包括杨总在内,八号别墅一共住着六口人——杨总夫妇、杨总爹妈老两口、幺女以及保姆。 以上是菊三七花了两天时间跟踪和调查得到的结果。其中杨总和裘女士各有小车代步。两口子出行规律不一,互相错臂。正午杨总铁定回家吃饭,杨夫人则不一定。杨夫人每晚必定准时下班回家,杨总往往深夜方归。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似乎从不敢在外过夜,是“气管炎”。这个从那晚菊偷拍到杨胖子在别一幢别墅跟情妇交欢之后,仍要驾车赶回老巢便知一二。 菊三七假扮成市内某长秘书的身份,变粗声音,通过电话从其办公室女秘处成功套取到杨胖子的手机号码。 此时日照当空,正午,下班**刚刚来临,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风儿轻轻地吹着,阳光照在脸上,热乎乎的。这样的天气温暖宜人。 菊三七尾随杨总的车子进入了住宅区。看着八号别墅的铁大门徐徐打开,银灰宝马滑入,大门自动闭合。 菊三七掏出手机,拔通了那个号码。压低声音道:“杨总,真是春风得意啊。开宝马、住别墅、养情妇。啧啧,连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那边传来一个生冷的声音:“你谁啊。” 这声音中气十足,好有磁性。对女人最有杀伤力,足以勾起女性最原始的**。菊三七肚里大骂,老天不公平,什么好处都让这杨胖子占了。 杨老总要发作了,菊三七怎会听不出。笑容一敛,正色道:“杨老板,你少装蒜!给我趁早乖乖还款!否则——” 杨老板拼命地压低声音,口气略有缓和,道:“噢,我知道了。你是广东江老板派来的吧?呵呵,欢迎欢迎!请问贵姓?现在到了哪里?我要为你接风洗尘。” 菊三七提高声音道:“你少来这一套!先答复我你是还是不还?!” 杨胖子笑眯眯地道:“哎哟,先不要急嘛。大哥,你先告诉我你在哪,我亲去接你,大家吃个饭,先做朋友,吃好玩好了,再谈工作,怎么样?” 菊三七没想到这胖子绞起脑汁来这一套,他年纪比自己至少大上二十岁,反叫自己大哥,当下哭笑不得。心忖不来点厉害的,你会跟我磨到地老天荒。当即厉声道:“杨老板,你再想赖下去,可以。但我告诉你,不消今晚,你家中夫人便会收到你在外面风流快活的证据!不信你试试。” 杨老板面色一定很难看了,说话开始结巴:“你你,证据?你哪来的证据?”挪远手机,扭头大骂:“妈的,真是卑鄙无耻!” 菊三七还是听到了,打个哈哈,大笑道:“我呸!你也配讲这话!你他妈欠着江老板三四十万不还,当初你指天咒地发誓,就是掉了脑袋也要在年内还清。结果钱到手就翻脸不认人,一拖十年。明明事业越做越大,日进斗金,还要装孙子拼命哭穷。江老板实在怕了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他让我带话,他说跟你这种人称兄道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那边依然卖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急不慢地道:“哎哟,我说大哥,不是我哭穷啊,我这几年运气不佳,投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一分钱收不回来。我正愁这烂摊子怎么收场呢。你别看我小车别墅都摆在这里,这都是表面风光,不可信。凡事要看本质啊,大哥。过两年,等我新的楼盘起来了,钱收回来了。江老板的欠款一定还,保证还,连本带利!江老板是我铁哥们儿,我怎能骗他?现在,不怕大哥笑话,我是借债度日哩,手头实在紧,苦啊。大哥你就发发慈悲好不好?实在拿不出来啊,别把我往死路上逼好不好?你看——” 菊三七不耐烦了,截断他道:“少废话!我就在你家门口,你先下车,到门口看看就知道了。” 菊三七真不愿跟他废话了,合上手机,往口袋里一扔。就见那杨胖子站在铁大门内上下打量着自己。他面色已变苍白了,一边不安地回头往自家楼头张望。菊三七见四下没人,麻利一拉牛仔包拉链,从包内掏出一沓照片还有光盘,特意抽出一张惹火的,向杨示以正面看。杨跟菊三七只有三四尺的距离,不用费力便能看个真章了。 果然,这杨老板有些慌张起来,捶胸顿足道:“哎呀,拜托快把东西收起来!好了,我答应还款。三天后即二十五日晚十点农家野味大排档十字路口见!” 说罢,气赳赳进屋去了。 菊三七迅速将证据收回包内,大松口气,望望一下碧蓝许多的晴空,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三天后,菊三七早早就在农家野味大排档的马路外等候着了。这杨胖子果然守时,准时到达。菊三七定睛往车内看,车内居然坐着两个人!心中暗笑,你带打手就怕了你不成?老子真要是软脚蟹,还能到这条道上混么? 宝马车窗摇下来,杨胖子伸出头,说句:“这里人多,不方便。跟我来吧。” 小车箭一般,往前冲去。到一条水泥路的尽头,宝马骤停。菊三七朝水泥路尽头看,隐约看清前面是一条坑洼不平的泥巴路。左右是一大片空地,筑有简易墙围起。大概是一个还没有动工的工程项目了。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到这里来了。 车门大开,下来杨老板和一个跟菊三七差不多身高的男子。 菊三七迎上去,只听杨老板底气十足地招呼道:“哥们,过来,先跟我带来的手下玩玩拳脚。你会不?”说罢,嘿嘿阴笑两声。菊三七心道:我靠,不错嘛,来硬的?当即大声答应:“尽管放马过来!” 那男子二话不说,一个猛喝,挥拳向菊三七面门打来。菊三七站稳下盘,身子下矮,底下抬腿一扫,对方站立不住,又因来势过猛,重重扑倒地上,吃痛呻吟。菊三七趁热打铁,一个横跨,骑到男子背上,挥拳猛捣。不想这人倒真有两下子,突地双肘撑起,伸腰屈膝,猛一使力,竟把菊三七翻倒地上。男子趁机起身,作势欲扑。菊三七不退反进,作伏虎状,也朝男子扑来。 两人几乎同时扑向对方。一个扑空,一个成功抱住对方大腿。不过菊三七将对手拖倒之前,却结结实实挨了男子一腿,踢中肋骨部位,把菊三七痛歪了嘴。菊大怒,抱着男子大腿朝后一拖,男子倒地,菊不给喘息机会,用手臂死死地钳住男子腿部,嘴里呀呀吼叫,一路小跑,转瞬拖了足有三四米。男子须防面部触地,不得已两肉手撑着水泥路面,深度摩擦,有他受的了。 看看火候到,猛地一个回冲,菊三七放手,男子重重摔到地面,痛叫不已,半天起不来了。 杨老板大骂:“饭桶!” 堆下笑脸向菊三七道:“呵呵,陪兄弟玩玩,别当真。兄弟不错的身手啊。” 菊三七冷冷道:“杨老板,我看不用玩花样了吧?” 杨老板扭头向垂手立着的手下一声断喝:“我跟他谈着点事。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那人应一声,瘸着腿走远了。 杨老总再笑不出来,说道:“江老板三十万元加利息我已三天前全部打到江老板帐户里去了。你可现在打电话向江老板证实。” 菊三七依言照办,因三天前他已通知江老板此事,是以,杨胖子所言是否属实,应该早有答案。 电话里传来江老板肯定的答复后,菊三七把拍到的照片加光盘悉数交到杨胖子手里。临了,杨胖子不忘补上一句:“希望兄弟遵守道上规矩,回去后把原始内容带销毁。” 菊三七答应一声,心内一阵冷笑:对付你这种无赖,唯有以毒攻毒。 也不多话,发动摩托,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那杨胖子感觉像做了一场恶梦,久久愣在当地。 菊三七总算不负所托,顺利完成女老大派给的任务。当晚高兴,力量也比平时大幅增加,伏在辛晴身上,一次又一次把辛晴推向肉欲的**。 第一百章 好运连连 他一只大掌还不老实地在辛晴胸前的嫩白丰满之间游走。辛晴大声叫喊,热烈地逢迎着。灯下,滑亮乌发遮住了她迷乱、放肆的双眸,辛晴在下骂起俏来:“死三七,你他妈会日!你像根擀面杖。哎哟,受不了了哩,求你三七,放过人家。”妇人双腿死命地夹着三七熊腰,下体花蜜喷射,脖子往后扯起,大声呻吟。 菊三七兴奋不已,辛晴在这个时候大放粗口,非但没有大煞风景,反而激发起三七体内更多更狂热的激情,犹之狂风暴雨,猛烈而快意。他手里捧着这温香软玉,像钟摆一样律动着,冲撞着花心。女人不自觉下发出的叫喊,在三七听来胜于世上最美妙最动听的音乐。很久没有过如此享受了哩,是以,今次三七大开大阖,不遗余力地蹂躏她,享受她。 事后三七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得美女如此,就是死也值得了。” 幸亏辛晴已在满足和舒筋活血后的慵懒中甜甜睡去,不然又有一番唇枪舌剑和打情骂俏了哩。 就在这年的冬天,菊三七在媚术高超的风流女人辛晴的默契配合下,以对付杨老板的手段,故伎重演,专找贪官污吏或者国企蛀虫下手,以拍到的录像带为交易品,要对方往指定帐户汇入他所要的数目。尽管那些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拿他一点没办法。菊三七屡屡得手。 多宗交易下来,菊三七的帐户居然也有了不下二十万元的存款。这还不包括他向捧花生之女捧弄珠一次性汇出的八万元。 由于广东的女老大因腿部受伤的缘故,不得不把前往滇省营救手下的计划推迟。女老大跟对手在电话里谈判的结果是,对方老大答应推迟到来年春上交易。 短短几个月,菊三七带着辛晴辗转了好几座大都市。他玩的这套黑吃黑赚钱法,能有这么高的成功率,连菊三七自己也觉太邪门了! 这个固然跟那些贪婪的蛀虫害怕惹火烧身,一朝丑事曝光,便要完蛋大吉的恐惧心理密切相关。但更重要的是,菊三七在这方面胃口不大。他每次要的数目也就几万元不等,对方完全可以接受。而且他说到做到,不遗余力恪守道上规矩。每次交易完成,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彻底地销毁原始证据。 他做的最大一笔交易,是在酷热的南方发达都市S城。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国企老总,菊三七经过两个多月的跟踪调查,掌握了此人挪用数千万公款,借考察和学习为名频频穿梭于香港和澳门大肆挥霍以及豪赌的证据。此人收受属下各种名目贿赂之巨,更令菊三七瞠目结舌。这个人也是菊三七生平所见过最胆大包天、最不要命、最疯狂的巨贪。据菊三七辛苦得来的资料,此人在国内不同城市拥有房产达七八处之多,几乎每处房产都养着一个情妇。 在一个风雨夜,菊三七潜伏在冷风刺骨的窗台外,无意中窍听到此人将在本月内逃往加国。那个时候他正置身于暖气袭人的华屋内享受着情妇的身体,干到美处,得意洋洋道出了他在加国事先购置好的豪宅,并已有三个情妇,在他一手策划下,往加国移民成功。 一时间听得菊三七心惊肉跳。他一咬牙,决定对此人下“重手”,他狮子大开口一次要了那人十二万。这也是菊三七短短几个月黑吃黑冒险生涯中,唯一一次打破自己订下的规矩。菊三七的规矩是:不论对方贪污多少,每次交易一律不得超过十万。正是这条颇为“人性化”的规矩,让他从那些贪官身上分杯羹的成功率达到惊人的百分之百! 经历了几个月无形的刀光剑影,看多了如狼似虎、心狠手辣之辈,菊三七脸皮变厚许多。他再不把别人歇斯底里的叫骂、恐吓甚至手段卑劣的打击报复放到眼里。他胆子越来越大,做一件忘一件,狠狠地硬起心肠,以钢铁般的意志面对每一天新升的太阳。以往,他心中装着妇人之仁,别人一个白眼,一声吼叫,可以让他痛苦半天。现在不会了。现在,就是来个最巧舌如簧的骂手,骂遍他祖宗八代,也不能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只要认定了哪个目标,他必定不遗余力,排除万难。然后全身而退。 到了次年的春末,当寒冷的天气逐渐地为明媚的春光和夏初的热浪所取代,菊三七的帐户已存足三十万元。死心踏地跟着他转战各地的辛晴,也通过皮肉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 有一次,菊三七携着美人儿辛晴在公园里晃荡时,花丛中一对花发老人相濡以沫的动人情景瞬间触动了隐藏在他体内的爱意、柔情以及善良。 菊三七呆望着花发老人,看他俩手牵着手,多么地亲密无间啊。这一刻,他似乎想到许多。当干姐婵那浑身散发着圣洁之光的温柔面影浮现眼前,当娇弱而单纯的秋十一嫣向他投来的深情目光再次从灵魂深处回射而出,菊三七的心隐隐作疼起来。其实,他并不孤单的。这个世界也不是他一向以为的冷酷无情。至少,他还有婵、十一嫣以及至今还在恶人手里饱受折磨的婧子。 婧子?! 我的妈!菊三七惊呼出声。真该死啊,他几乎把苦难中的婧子完全地抛到脑后了。他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是吗?不是吗? 如果不是,他怎么能如此残忍地置温柔善良的婧子安危于不顾呢? “啊——”菊三七仰天狂叫起来,难言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脸。 辛晴的体香飘过来,由远而近,一把抱住菊三七,担心地问:“三七,你怎么了?” 菊三七如见凶神恶煞,脸色苍白,眼神躲开一边,惶恐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晴,我好冷!” 辛晴百思不得其解,转头望望地下灿烂明媚的阳光。紧皱眉头,疑虑地问:“好冷?我不觉得呀?”她关切地抚摸着菊三七苍白无色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菊三七大病在床,持续高烧,嘴里不停地说胡话。所幸辛晴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再过数日,菊三七终于完全退烧,慢慢痊愈。 有一夜,菊三七在黑暗中掉眼泪,被起夜的辛晴抓个正着。再三逼问下,菊三七终和盘托出埋藏多日的复杂心情。 辛晴小解出来,第一次看到菊三七的眼泪,脸色也变得凝重,似乎心有戚戚焉。她脱光身子,主动以胸部丰满迎上他的脸,把他当做孩子般,凭他纵意花间,给足安慰。女人高高地扯起粉嫩脖子,嘤嘤地道:“三七,进来吧。我只要你快意!” 三七一边律动,一边看着女人迷离的眼,喘着说:“晴,我们金盆洗手,好不好?” “好!” “三七——” “嗯?” “舒服吗?” “舒服!” “舒服就好。可惜我人脏了,不然我死也要缠着你!” 菊三七一把捂住她嘴,阻止道:“放屁,谁敢说你脏了?你放心,等我把恩人婧姐救出,我就带你回老家,我要娶你过门!” 辛晴眼里一亮,惊喜地大叫道:“真的?!” 菊三七哈哈一笑:“我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辛晴大喜下,动用她所知道的所有床上媚术,热烈迎合着他,令得菊三七欲仙欲死,着实享受。 可是,令菊三七万没想到的是,次日从超市回到他和辛晴同居的出租屋时,发现辛晴已经走了。屋内陈设保持原样,除了床下一只属于辛晴的小旅行箱外,其余完好无损。甚至连她常穿的内衣裤,仍完好地挂在衣架间。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辛晴告诉他,她配不上他了,必须得离开。这就回老家嫁人。留几件内衣裤做纪念,要三七保重。 菊三七愣愣地看着纸条,把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无比怅然,强烈的孤独感占据了他心田。他整个人变得暴怒无常,穿梭于这座城市的火车站、机场以及长途客运站,但一无所获,辛晴彻底地从他眼前消失了影踪。 菊三七振作起来,打算先回广东东莞的大本营与女老大会师,好一起商议对策,拯救婧子。他得到了忠肝义胆的大哥傅阔的援手。 菊三七原本不想大哥卷入此事,因一个不好,极有可能银铛入狱。他怎么能连累大哥呢?如果他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他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但傅阔不答应。三七拗不过,遂赶回南昌,与傅阔结伴,一起搭上飞往广州的航班。 第一百零一章 嫣园大软禁 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一直藏身于菊宅的秋十一嫣在接生婆的张罗下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婵和张姨高兴得不行,特别是婵,每天奔波在名下超市和自家之间,辛苦忙碌。不管多累,她每天总要抽出几小时赶去菊宅照顾十一嫣月子。婵是过来人,对于带孩子以及月子期的女人所要注意的营养、忌口、起居等等,自是了然于心、富有经验。她每天驱车到乡下去,向农妇手里购来五谷养大的土鸡,由张姨煲成汤,然后婵亲自侍候,殷勤备至。手里抱着菊三七的儿子,其兴奋程度,比十一嫣有过之无不及。悉心呵护,视同己出。 十一嫣经十月怀胎之苦,最后总算苍天有眼,她得偿所愿,又有心爱的人日夜照顾、陪伴,她自然乐得接受,着意享受这段宁静写意的时光。 现在正处春末夏初,一个不注意,就见天日一暗,黑压压乌云罩住天上,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接着就有飘泼大雨倾盆下来。十一嫣拥被躺在床上,睁大两眸,盯盯地看着玻璃窗外,几颗大红的杜鹃在风雨里飘摇,那眼神居然十分呆滞,眉宇间也透出一种难于掩饰的忧郁来。婵推门而入,看着她一脸心事,心地也不由一沉,心忖该来的迟早会来,不如主动上门,积极面对,早一天解决早一天解脱。于是故意打趣她道:“嫣,又在想菊三七了?” 十一嫣俏脸一红,白一眼道:“去你的!我想他干嘛?”勾手理一理鬓边黑发,轻叹一口,问婵:“你告诉我,他在那边怎么样了?” 婵弯腰替她把被子往露出的肩胛处拉拉遮严,嘴上却不肯放过,讥笑她:“嘻嘻,还说不想他呢!你这人呀,连撒谎都不会!” 婵不依地嘟起了嘴,嘤嘤哀求:“我的好姐姐,你就告诉人家嘛!他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不会挨肚子吧?” 婵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发愁地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哩。” 十一嫣道:“不说就算了,哼!”赌气地翻过身去,蒙住脸藏起来。 婵玉手搭她嫩肩,失笑道:“冤家,这还要问么?你挑中的人怎可能这么无能,连口饭吃也挣不到?” 十一嫣突地放手,狡黠地做个鬼脸,开心地道:“真是,人家又不是小孩子!跟你闹着玩的,别当真,啊——” 听一副大人面对小孩的口气,婵失笑地摇一摇头,目光不由脉脉地深注起她来。十一嫣心中一动,拉她入被,两人相拥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婵突敛容道:“嫣,我知道这几天你在为那事发愁。我觉得,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 “你说,我在听。” “不如咱主动上门,一五一十向他道实情。左右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你爸再怎么反对,总不至于要到断绝父女关系这一地步。” 十一嫣嘴唇一扁,点头道:“有理,就照你说的办吧。我让张姨明天回别墅去通个气,试试老爸的态度。” 当下二女商量好了,一扫多日来的沉闷气氛,眼前明朗许多。这一天,十一嫣饭量大增。 次日,张姨坐辆红色的士,回到阔别了大半年的嫣园。看到巍峨、熟悉的嫣园大门,老妇人感慨良多,但心中又大兴忐忑,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这日黄昏,婵打理完超市里的事,风风火火赶回家,为婆婆和儿子做好晚饭。然后连围裙也来不及解下,手里拎着一只两腿紧缚的活土鸡放于车内,开到菊宅门前停下。进屋一看,突觉宅内情形有些异样。天这么黑了,她居然没有看到灯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婵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穿过昏暗的走廊,大声喊:“嫣!嫣!怎么不开灯?” 喊了几遍,不见人答应。她摸着了嫣的居室开关,开亮了灯,往床铺上看,妈呀,人不见了! 原来,就在今天下午,菊家旧宅门口突然停了两辆光鲜气派的小车,其中一辆为面包车。从车内下来三名西装革履的壮汉,还有一个妇女。镇上有人看见,那妇女神色十分慌张,几次欲有所动作,却遭三名大汉出手抵制。妇人软声交涉,面露哀求之色,但三大汉并没有一丝通融的意思,一番对视后争先恐后地摇头。走进菊家大院,妇人实际上是被三名大汉押着入内的。 她便是张姨,上午她赶回嫣园,以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把十一嫣怀孕生子事件原原本本讲给秋父听。秋父当场光火,大发雷霆,大骂荒谬,气得咳嗽不止。张姨就慌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会,见坐在沙发上的秋父停咳喘气,理智似有恢复,于是大着胆子劝:“她爸,小姐这么做是不对,不应该。可是,大半年来,小姐是在担惊受怕中挺过来的。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看在她是您爱女的份上,这次您就大人大量,饶了她吧。孩子是带把儿的,从今往后您老有孙子抱了哩。”提到“孙子”字眼,秋父似有意动,脸色缓和些许。张姨小心翼翼,继续劝:“唉,看着小姐每时每刻只能坐在轮椅上过日子,真是可怜呢。” 秋父发话了:“好了好了,我先派几个手下陪同你去把我那混帐女儿接回来。能不能饶她,把人接回来再说。”向张姨挥挥手,赶走她,苍老地叹口气。 就这样,张姨在三名大汉“陪同”下,犹犹豫豫出现在火龙镇的菊家旧宅。之前,张姨几次欲找机会给城里的婵以及小姐十一嫣打电话通气,但均遭秋父手下拦阻。 因张姨无法判断嫣园的秋父到底会如何对待此事,小姐前途,实在难卜凶吉。她担心因为自己的冒失,把秋父手下人引到这个秘密地方来,可能对小姐造成难于弥补的伤害。若果真这样,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是以,到菊家大院时,张姨惶恐地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又不能。她只是无助地哭丧着脸,情绪几欲不能自持。 那几大汉从面包车抬下来一副钢制折叠担架,二话不说,把十一嫣一抱,不顾十一嫣挣扎,强行按住,盖上一层被褥,抬着放面包车里去了。襁褓中的婴儿在张姨怀里哇哇啼哭着,看见小姐尤怨的眼神,张姨急得哭起来。向面包车大声叫:“小姐,我对不起你!呜呜。” 当坐镇嫣园的秋父终于见到阔别了大半年的爱女十一嫣。见她果真头缠头巾,身体虚弱,躺在担架上坐月子,顿时火冒三丈,大骂:“混帐东西!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张姨眼见秋父理智全失,面孔扭曲,目光锐利,慌了手脚,迭声哀求他:“她爸,求求你冷静些,小姐才刚刚坐月子呢。您就——” 秋父意识到此时确实不是算帐发火的时候,眼见爱女蒙住脸,嘤嘤哭泣。当下心疼不已,咳嗽数声,大手一挥,口气缓和地道:“全都给我关到楼上去,不准踏出一步!”手下躬身答应,带人上去了。 老头还在一边嘀咕:“混帐!我的女儿居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荒唐,不要脸,混帐!” 等到在城里上班的婵发现菊宅没了十一嫣影踪,她不知道,十一嫣已在秋父授意下,被软禁在嫣园楼内,失去自由。包括张姨在内,不许踏出嫣园半步,连手机电话也没收掉。嫣园日常饮食料理被另一名陌生的保姆取代。 婵不停地拨打十一嫣手机,一无回音,十分着急。心忖十一嫣走得蹊跷,极有可能已处于不利境遇。她在想要不要先通知菊三七,但马上又摇头否定了这一念头。第六感觉告诉她,她得先跑一趟嫣园再说。 在秋父想像中,那个夺去宝贝女儿贞操的家伙准定是个花花公子、专骗良家妇女的二流子!想来自己在生意场上一向叱咤风云,身家过亿,社会名望已达一流境界,何曾碰到过这等窝囊事?万一传了出去,说是大名鼎鼎的亿万富豪秋一坤爱女在社会上乱搞男女关系,未婚先孕,到时他这老脸往哪儿搁? 这事得快点摆平。老头出了一笔封口费,厉言交代熟知内情的三名手下保密,同时派人赴菊家旧宅,从十一嫣睡过的卧室内找出数张男子照片,并喊来张姨认人,张姨心想事情已到这一地步,没必要再加隐瞒。是以,爽快承认照片中的男子就是孩子的生身父亲菊三七。 秋父盯着照片中的男子,不知怎的,这个据说失去双亲,名叫菊三七的人看在他眼里挺顺溜的。菊相貌英俊,生得壮实,不像他一向以为的那种举步粗鲁、缺乏教养的乡巴佬。沉吟中,不由移步落地窗前,眯起眼,迎着明媚晨光多看了一会。老头手摸胡须,沉吟地说:“嗯,小伙子看起来挺老实,长相跟我秋家也算般配。” 张姨听见,松了一口气。趁老头子心情大好,老妇人低声下气进言:“她爸,不如干脆——” 秋父打断她,止道:“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你下去吧。照顾好小姐月子。从今天起,由你负责,每天去乡下收购土鸡。去吧!” 张姨大喜过望,应着退出去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把小姐被老头子软禁一事告知婵。这个时候的婵急如热锅蚂蚁哩。 “嫣怎么样了?”急迫之情,溢于言表。 “好几夜我听见小姐躲在被窝里哭呢。我呀心疼死了!” “嘻嘻,张姨,别太担心。她能哭出来倒好了,就怕她成了呆头鹅,闷出病来。” 张姨点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这几天没法给你打电话,我都急死了哩!” 婵笑答:“怎么说也是他乖乖女呀,老头子会有分寸的。他一介社会名流,为人最看重名誉。会有这样反应,也难怪他。” “我今天才得老头子松口,允许外出。不知下一步老头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老头子很有可能会派出手下去找菊三七。” 张姨一惊,瞪圆了眼,不信地问:“找菊三七?!老头子不会把菊三七怎么样吧?” “我明天跑一趟嫣园,跟老头子交涉。到时再说。” 二女商量妥当,当即各忙各事,各找各妈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香香的下场 秋一坤嘴里叼着绛红色的空烟斗,面色阴沉。鼓突起来的眼袋包裹着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面射出锐利逼人的目光。纵如此,坐在客厅沙发上面的婵还是不卑不亢直视着眼前这个双鬓灰白的老头子。 老头子在落地长窗前低着头,来回地踱了几步,终于答话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对我秋氏家族的影响有多恶劣?!老夫虽已是病弱之躯,但脑子还在!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连个商量都不打!先斩后奏,简直是胡闹嘛!你们想过后果没有?!”老头子背着手,手里滚着两颗钢珠,拿眼横着女客,像是拼命压抑着心中怒火。他弯腰咳嗽起来,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哼!真应了那句老话,女人嘛,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婵刚要开口说话,老头子嘴里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这下可惹恼了婵。只见婵面色一沉,冷冷道:“秋先生,你这么说就显恶毒了吧?十一嫣虽是你的女儿,但她绝不是可以归你任意支配的财产!她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活生生的人!秋先生,别的我不想多置喙了。请你尊重一下你的女儿秋十一嫣本人的意愿好不好?她坐在轮椅上度过自己的青春年华,已经够不幸了!她不想嫁人,秋先生却以种种理由逼宫利诱。这是何苦来呢?你不觉得这么做太残忍么?照我说,让那些别人所津津乐道,什么家族荣誉、地位、财富统统见鬼去吧!”婵这段日子大概过得实在压抑,积了一肚子话无处发泄。是以一旦开口,便如洪水泛滥,脱口而出。 秋一坤听得张口结舌,直臂指着婵的鼻子,喝道:“你,你!放肆!” 婵毫不示弱:“我没有放肆。我认为十一嫣拥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他人无权干涉乃至左右她的命运!十一嫣不想嫁人,却仍能牺牲自己为秋家留下后代,继承家业。此举恰好证明她深明大义,绝非自私自利之辈。而你秋老板呢,非但不予理解或是原谅,反厉声责骂,施以囚笼进行软禁,令其实去自由。真是太过分了!秋先生,你这个一向以爱女如命著称于世的父亲,为这事就真的到了不能原谅的地步了吗?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 客厅里充满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门口两个黑衣保镖不时地向女客投去冷利的目光。像是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出手的样子。婵最后的质疑并没有得到爽快的回答。老头子面对着姹紫嫣红的花园,活像压根就没理会婵大声质疑。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老头子结束冥想,回转头来,口气和缓地道:“想我原谅那混帐女儿,除非把那小子找回来,跟她结婚!” “什么?!”婵大惊,一双漂亮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满脸不信之色。但是老头子的发话清清楚楚,不含丝毫杂音,不停地在婵耳畔回荡着。 婵心里乱了,纷纷扰扰地乱了。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作答。照理说,到如今这一地步,老头子的提议该是最好最有效的解决办法。老头子肯让这一步,是需要胸怀的。他肯接纳无权无势的杀猪佬之子菊三七,实有点匪夷所思。像他们这种凡事讲究门当户对或惯于以家族利益为名大搞政治婚姻的富有阶层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了!难道他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 让十一嫣嫁给菊三七,这样,十一嫣刚刚生下的孩子就不会是人人不齿的私生子。秋家也可保全名誉。一切都会变得名正言顺。有一瞬,婵一双美眸变得晶晶发亮起来,像是绝望之中看到了生命的曙光。可是,十一嫣本人乐意吗?她早说过誓死不嫁之类的狠话。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呀。 婵正心乱如麻,勾头弄着长发想题之际,突听得一个熟稔无比的声音破空而出:“嫁给菊三七,我愿意!” 客厅里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电梯口,只见一层的电梯门大敞着,里面正是坐着轮椅的十一嫣!她摆脱楼上保镖的阻挠,下到一楼来了。 婵乍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兴奋莫名,从沙发上跳起来,奔过去,急切地问:“嫣,你怎么样了?” 十一嫣强装欢笑,道:“姐,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说着抬手爱怜地摸一把婵直溜溜垂下来的长发。 她发现一丈开外的父亲本来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突地想到父女关系已是剑拔弩张,濒于破裂边缘,连忙止步。老头子不无尴尬地直视着轮椅里的女儿,欲要发话,结果却是无力开口。也许,刚才婵冲他大发的一番狠话对他颇有触动,产生作用,现在轮到他来不忍心了吧? 秋父低头逡巡了一会,问婵:“老夫听说菊三七这小子是你弟弟,对不对?” 婵使力点头,注视着老头子脸色变化,看他下一步将说些什么。 “这么说,你应该最清楚这小子的行踪了?我还听说,这小子最听你的话!” 婵嘎声问:“秋老伯有话请直讲。” “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把菊三七找来见我!” 婵虽低着头,但明显感觉到两道冷峻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可是——”不容她多辨,老头子已拂袖而去。婵和十一嫣面面相觑,但二女总算见面,解了相思之苦。别的什么烦恼自然而然地丢到一边了。婵怕她着凉,立刻催她上楼,并强着把她塞回温暖的被窝里去。 婵忍不住埋怨起来:“你还在坐月子,最好不要轻易下床!你这人啊,太过亏待自己了。” 十一嫣不答反问:“姐,你说,菊三七会回来吗?” 菊三七接到家乡干姐婵打来的电话时,傅阔和他在广州白云区某街头刚刚找到一个帮手——傅阔生死战友李承运。这也是个隐世高人,傅大哥夸他智勇双全,黑白两道各有人面。能请他出山,保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三七,嫣有麻烦了。只有你能替她解围,你必须回来一趟!”婵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菊三七大皱眉头,他得赶紧设法把至今仍在魔窟吃苦的婧子救出来。可是听干姐的口气,嫣的麻烦好像也非同小可。 “婵姐,她出什么事了?一定要我回来吗?没有商量余地吗?” “一定要你回来,三天之内。没有商量余地!”听到婵斩钉截铁的语气,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当婵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前后后讲述一遍,菊的脸色经历了阴转晴复转多云又下雨的系列变化。当他听到十一嫣顺利生下儿子时,心花怒放,心道这可是我菊三七的儿子啊。我菊三七有儿子了!哈哈。当听到秋父粗暴对嫣实施软禁,剥夺其人身自由,除非菊回来娶她方肯原谅女儿时,菊的脸上阴云密布。他第一个念头是十一嫣好像并不怎样爱自己啊。而现在的十一嫣为免大乖心愿被迫下嫁他人,同时顾虑到家族利益,和老爸各退一步,暂拿菊三七做挡箭牌。 菊念及于此,不无厌恶地摔了摔头。但他同时又想到,回去跟十一嫣结婚,应该是目前解决这个大麻烦的最好办法了。苦果是自己种下的,现在,他必须吞下去。 菊三七答应启程回老家一趟。 由于家乡发生变数,菊三七只好由得傅阔和李承运二人先行到达东莞的大本营,拯救婧子的计划只得推迟数日。不过,就在菊三七搭上直抵家乡城市的长途大巴时,他得到一个令他痛苦不堪的消息——香香失踪了! 听干姐婵说,她照着地址刚刚去了一趟香香在城里置的住宅,要去料理一下画作的裱装情况。结果意外发现,该住宅早已易主,香香则不知所踪。婵就傻眼了,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善良的弟弟已上当受骗。那个骚女人以美人计骗了他。这令到婵悲愤不已,想到菊三七拼命收藏的捧花生遗作就这么一幅不落,全数给这个骚女人骗走。而且还是经由她自己之手!痛惜之下,几乎要哭起来了。 “姐,不要伤心。兴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她是爱我的,相信她会回到我身边!”菊的口气不急不缓,像是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我的死三七,我看你是没救了哩。香香明明是个骗子,你还这么护着她!”婵依旧伤心不止。 “好了,你别想太多。等我回来再说。” 这里插一段,在从去冬到今夏,这数月之内,人在深圳的香香在拱手献上十幅捧花生遗作之后,跟整形师裘氏的合作非常愉快,一切照计划进行,而且效果比当初臆想的还要好。她整张脸经由五次手术改造之后,除腰部抽脂一项尚待时日动手外,整个脸部的改造已顺利完成。香香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照在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是个双眼皮、尖下巴,顾盼多情,生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幸福女人。一夜之间由普普通通的丑小鸭变成人人为之激赏的美天鹅,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了。钱真是好东西呀! 后来,这个香香狠下所有心肠,将余下的几十幅画作一次性脱手卖光,卖得数十万元,全数占为己有。从此,这个女人隐姓埋名,躲到她认为菊三七不会出现的城市,继续游戏男人,兼作本行生意,过着奢华的生活。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当婵兴冲冲拿着一张当日报纸,指着一则凶杀案上的照片告诉菊,照片上那个血流满地、横死当场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郭香香时,菊三七木然地大摇其头,严重失态,睁着血红的眼吼了一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她!我不信!” 第一百零四章温柔享受(结局) 菊三七以四五十万元身价回到了阔别经年的故乡。 他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当初他由一个乡巴佬被人绑架,灰溜溜来到陌生的大都市时,埋藏在心中的那个捞一桶金然后衣锦还乡、廓清所有债务的宏愿,总算实现,经历了一番风风雨雨,他“美梦成真”。所欠下医院的数万元以及婵当年慷慨相助的数目相加共十万元,得已全部还清。菊三七老老地松一了口气,委实是无债一身轻啊。压在心间的大石头落地,突然间他觉得自己高大许多。四五十万身价虽不算得多,但放在老家,也不算少,总算说得出口,不丢人。 关于这么些钱的来路,菊三七不是没有苦恼过。按菊三七的分析,从法律上讲,自己不论出于何种理由,已毋容置疑地触犯刑法。从道德层面讲,他菊三七完全是以黑吃黑。凭良心而论,他菊三七绝没有向任何无固之人下手过。他所面对的,无一不是那等心狠手毒、胃口奇大、贪婪十足的社会蛀虫。这些人除了好事不做,什么都做。可以说坏事做尽,从他们手里分得一杯羹,让这些胆大包天的人心惊胆颤一回,菊三七心安理得兼且大快其意。 家乡人问起来,菊三七到底是靠什么发财、又是怎么发财的?菊狡黠一笑,坦然答曰:“做生意。”问的人锲而不舍:“做什么生意?” 菊三七肚里暗骂一句:关你屁事!但面上却笑盈盈地:“就是把利润空间大的货物从一座城市运到另一座城市,从一个省运到另一个省,高价卖出去,从中赚取差价。我说得够清楚了吧?还有问的吗?” 那人把头一低:“没有了。”讪讪而去。嘴里还在嘀咕:“哼,财才这么点大,气就这么粗了。这世道——” 菊三七自身也彻底地改变了模样。如今的他衣着时鲜,一身上下全是名牌,皮肤变得白晰,一头黑发梳得滑亮滑亮。再没眼光的人也不会把菊三七当成乡巴佬看了。早在粤省时,他就已备好给香香、婵以及十一嫣的礼物。依次是一枚镶钻石金戒、一套售价四千元的名牌夏令时装、一款昴贵法国香水。金戒是备好回乡向香香求婚用。只是梦中伊人已卷画失踪,远走他乡。娶香香一事成了泡影,金戒束之高阁。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苦。 然,面对新的变数,菊必须强打精神,积极去面对。他知道,他已经不仅仅是为自己一人而活了。 在秋父指定时限的最后一天,菊三七昴头出现在秋老头子面前。秋老伯神情依旧,还是一副病恹恹模样,肤色惨白。奇的是一对目光却明亮异常。秋老伯示意这个打扮时鲜的年轻人沙发上坐下,自己背着一双手在装饰华贵的落地长窗前大踱方步。手掌心一对滑亮钢珠在五指的配合下,上下滚动。这意味着他的脑子也已开始转动了。 菊三七礼貌地请安问好一番,也不客气,一屁股在软弱的沙发上坐下来,静等老头子发话。 “年轻人,你跟我的女儿结婚,可别打什么歪主意哦!我实话告诉你,在你正式进入我秋家之前,本人将对秋家所有财产进行公证。如你仅仅为贪财而来,劝你别想!” 本来,菊三七心思正跟一面湖一样,无风无浪,已做好一切准备。可是,乍听到秋父如此露骨的发话,这个年轻的小伙仍然免不了要大吃一惊。以致转瞬间发生精神短路,大脑变得空白,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憋了个满脸通红。 于是老头子得意地笑了, “看看,给我说中了吧?告诉你,老夫一生纵横生意场上,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事没经过?嘿嘿。” 菊三七神思一荡,精神随意而动,他大声驳道:“不!不是的!” “什么?你怀疑老夫说谎?” “不是的!我是说我姓菊的并非为贪钱而来。我自己有能力赚钱,这点请伯父放心!我喜欢十一嫣,我愿意照顾她!”到了这一步,为保证儿子有一个起码的未来以及十一嫣的命运,什么爱啊恨啊,全都黯然失色,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恋爱跟婚姻不是一回事。固然可以因爱而结婚,但世上为数不少的人们,何尝不是因不爱而结婚的呢?在命运面前,菊三七已经变得坦然。他不再自怨自艾,只觉得人生在世,便要负担起为夫、为父、为弟的责任来。 老头子眼里射出一道不信的目光,但说话口气已温和许多。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你上楼去跟她商量一下。婚礼后天举行,一切从简!到时由我出面向本市媒体公布消息。去吧!” 目送着秋父带着随从快步走出嫣园,菊三七心里突然沉重起来。他摸了摸上衣口袋,口袋里放着原本为香香准备的戒指盒。他强装欢颜,敲开了十一嫣的卧房门。十一嫣额头缠着花箍,正低头翻一本书看。看她脸色,丰润不少。面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女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这在从前,实是菊连想也不敢想的事哩。 十一嫣抬起头来,见是菊三七,全身一僵,显是大感意外。但她的目光却一点也不饶人地直视过去。一时间,四目相对,一个故作矜持,一个强装欢颜,不断传递着秘密而温柔的信息。 菊三七不请自入,坐到床头去,打开戒指盒,恭敬地递向十一嫣,老着脸说出了那句事先排练多遍的话:“嫣,你愿意嫁给我吗?” 其实,婚姻已因外力促成,菊三七说不说这几个字,已不那么重要。但在菊三七看来,就这么生硬地扭到一起,总归缺少了什么。他还是愿意让十一嫣在这场注定没有多少未来的婚姻中发现一些小惊喜。 果然,十一嫣听到这句,大感意外,阔大的眸子里猛地亮了起来。她面上一红,把臻首垂得低低的,没有答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点头。然后温顺地伸出右手,看着菊三七把金戒戴在她无名指上。这一戴,两人的命运就真真正正连到了一起。两人深情相拥,久久注视,不发一语。 菊三七闻到十一嫣迷人的体香,突地一使力,一把按倒柔弱无骨的未婚妻,嘴巴凑上去,霸道地热吻起来。 一阵喘息之间,菊显已控制不住,把手探入女人怀中,欲有深入动作。十一嫣羞怯地挡住,温柔止道:“老公,不要。人家还在坐月子哩。你忍几天,到时随你攀折。” 菊三七答应,整衣而坐。两人相视一笑,突然间竟产生一种相濡以沫的亲切之感。 “你生的儿子呢?”菊三七故意以一种嬉皮笑脸的神态问她。 果然,十一嫣不依地以小手锤他泄恨:“你是个坏透了的大混蛋!大恶棍!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远走高飞,你真恨心啊你!”十一嫣撒起娇来,忍不住一把掐住菊三七脸上的肉,久久不放,菊三七喊冤:“当初,不是你自己——”看见未婚妻瞪眼过来,他不敢揭发了,堆笑求和。十一嫣放过他,突转温柔地道:“以后呀,你若敢对我不好,我就告诉婵姐去!嘻嘻,我们的毛毛在楼下张姨怀里。” 菊三七巴不得应一声,“逃命”下楼去了。 菊三七和秋十一嫣的婚礼如期举行,正如秋老头子所说“一切从简”。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至亲好友到场庆贺。婵备好一份厚礼,早早地赶到嫣园,帮着忙这忙那。看到十一嫣和三七亲亲密密的样子,婵的眼神中透着一份油然地喜悦和满足。就这样,菊三七和十一嫣的婚礼在冷冷清清的气氛中完成仪式。 次日,秋老头子招来几个媒体的记者,正式公布爱女完婚事宜。 菊三七并无心享受蜜月,数天后,他瞅准一个机会,瞒着家人,秘密地潜回广东,到大本营与女老大、傅阔等人会师。此时,女老大腿伤已愈,忙着为赴滇行动作最后准备。因菊三七顺利完成此次讨债任务,女老大心情十分之好,当面猛夸菊三七能干,并预言他前途光明。 菊表现得宠辱不惊,把得到的一笔分红,买了一套西服送傅阔。此次绑架幕后极可能暗藏着一个组织严密的贩毒团伙,李承运认为有必要向当地缉毒大队报案。李此举得到当地某缉毒大队队长大力,力邀李承运、铁萍、傅阔、菊三七数人秘密前往商议对策。当天敲定了一个秘密方案——为达到引蛇出洞的目的,缉毒组派出一名精明能干的副大队长,扮作女老大手下,将计就计。到时将遵照弯月帮方面要求,带着一箱子钱前往约定地点。再以苦肉计深入虎穴,以掌握第一手罪犯资料和证据为首要任务。缉毒组则枕戈待旦,视情况随时增派援兵,俟机对该贩毒团伙一窝端掉。 这个方案应该算是比较成熟了,兼之有当地公安机关出头,菊一行人无不认为胜算十足。可是,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一个风雨夜,女老大突然收到狗头从弯月帮内部发来的短信息,告知女老大,被绑走的婧子因不堪凌辱,早在去年冬(即婧子被绑后的数周内)便已割腕自杀。次日阿五前往探视,发现此女气绝身亡。据阿五透露,打从抢到婧子,二少带着光头等七八个手下,经常对婧子实施**,百般虐待,悲惨之状难于记述。阿五厌倦了这种禽兽不如的生活,一度试图脱离组织。可惜因逃跑时不慎迷路,被二少派来的打手捉住,一群人将阿五五花大绑,吊起来毒打。阿五成为残废,最终被弃荒野。幸亏得到善良的花农及时救助,阿五这条小命算是保全了下来。 女老大一行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由女老大亲自出面,带着扮成女老大手下的副大队长,提着一箱子钞票前往滇省某山区约定地点。对方果然食言,(人质已死,当然只有食言了)十几名打手一哄而上,欲要强抢。女老大和副大队长佯攻了几个来回,假装被制服。女老大由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恶煞单独带往一幢处于七拐八弯的深巷,外表简陋、内里却精心装饰过的三层民房。 铁萍被人推搡着进到客厅,这时,从楼上款步走下来一个风骚十足、身形高大的女人。铁萍抬头看到这个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的大块头,着实大吃了一惊。她哑然失笑,顿时间明白了所有事。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当年女老大入狱前举报过的于富英“于高老”!于高老因为她的举报,跟她一起蹲了几年的牢房。于高老怀恨在心,出狱后俟机报复。 这次于高老设下陷阱,欲要把改过自新的铁萍拉下水,然后向公安举报“揭发”,借刀杀人,以达报复目的。女老大想起这个歹毒计谋,背心直冒冷汗。幸亏她多了一个心眼,并将背叛她的手下狗头重新收归旗下,才幸免于难。否则,她铁老大就算有着三头六臂,一旦落入陷阱,结果也只剩下任人摆布的份了。 傅阔领着菊三七等人,小心潜伏于暗处,秘密跟踪。当他们正式确认该帮老巢的确切位置,当即迅速回返,赶去收押副大队长的地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撂翻那几名打手,合力将副大队长救出。 副大队长取回事先保管在李承运手里的手枪、手机等装备,向大队总部请求增援。之后,领着傅阔一行,争分夺秒,直奔弯月帮老巢。一行人赶到那幢三层民房一侧的小巷时,双方发生了面对面的枪战。结果,一直潜伏在铁萍身边当得力助手,实际上却是弯月帮二老大的好哥,还有作恶多端的二少,于枪战中被击毙身亡。副大队长不幸被对方鸟铳击中腿部受伤,幸好援兵驱车赶到。大队官兵把逃到半路的于高老一行团团围住,双方再次发生枪战,于高老弹尽投降。 铁萍获救。期间被于高老泄愤,打折了一条腿,肋骨也断了一根。 警方大获全胜,击毙持枪歹徒三名、伤二人,俘虏十人。收缴毒品六点五千克,收缴鸟铳八把。警方损失队员一名、伤两名。 当这一切烟消云散之后,菊三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婧子死了! 婧子的死,对菊三七心灵造成深深的伤害。他痛苦万分,终日陷于自责、自艾的极端情绪中,几欲不能自拔。他脱离了女老大团队,回到家乡,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 狗头从女老大手中得到了他用于救急的二十万元,回到老家镇上,风风光光把心爱的女人娶到手。 第二年,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S城的巨贪李某因东窗事发,银铛入狱,最后供出菊三七敲诈勒索行为。菊三七被刑拘。是年,法院作出判决,以敲诈勒索罪判处菊三七三年有期徒刑,并处没收十万元人民币。嫣园的十一嫣知道消息,终日以泪洗面。 在日复一日、一日长于一年的牢狱生涯中,令菊三七大感安慰的是:妻子十一嫣毫无怨言,一直痴心地等他出来。在定期探监的亲朋中,除了干姐婵、大哥傅阔之外,还有一个叫做捧弄珠的女孩。可以这么说,没有菊三七,便不可能会有她的今天。她于菊三七入狱后的次年毕业,进入S城某银行工作。她对菊三七始终保持着一份纯真的欣赏和崇拜。 这个时候的捧弄珠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儿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