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 第一章 时空机器 “咿嘎!”因煞车致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叫声在全城最热闹的“黑豹酒吧”门前响起。 属于军方特种部队,被誉为精英里精英的第七团队的军用吉普车倏然停下。 欢叫怪笑声中,项少龙和三名队友抓着门沿,飞身跃下车来。 经过了在戈壁沙漠三个月艰苦的体能和战术集训后,难得有三天假期,不好好享受一下人生,怎对得住生自己出来的父母。 项少龙今年二十岁,因长期曝晒的黝黑皮肤闪耀着健康的亮光,他或者算不上是英俊小生,可是接近两米的高度,宽肩窄腰长腿,没有半寸多余脂肪坚实贲起的肌肉、灵活多智的眼睛、高挺笔直的鼻梁、浑圆的颧骨、国字形的脸庞,配合着棱角分明的嘴旁那丝充满对女性挑逗意味的洋洋笑意,实在有着使任何女性垂青的条件。 刚要拥进门内,一阵混乱之极的物体堕地和鼓掌喝骂声中,先他们一步来的队友小张和蛮牛两人给扔了出来,横七竖八倒跌门外,呻吟着要爬起来,可是这在平时虽是非常简单的动作,此刻对这两个特种部队的精锐来说却非常困难。 四人色变,冲前扶起两人。 额生肉瘤的犀豹骇然道:“有多少人?”这一句话大有道理,小张和蛮牛与他们同属第七特种团队,乃由全国军队精挑出来接受训练的精锐部队,专门应付各种最恶劣的情况,例如反恐怖活动,进入不友善国家进行刺杀或拯救任务、保护政要等等。 训练包括了对各种武器的运用、徒手搏击、体能耐力、旷野求生、各种间谍的技巧,总之是要把他们训练成超人。 等闲十来个壮汉也难以伤他们毫发。 不过他们亦是其他部队嫉妒的对象,那些好事分子均以打倒第七团队的人为荣。 所以假日花天酒地时,闹事打架乃例行节目,只不过像这次给人轰出门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小张这时清醒了点,张开了被打得瘀黑的眼睛,一见扶起他的是项少龙时,大喜道:“龙哥快给我们出这囗鸟气!”部队里人人都尊称项少龙作龙哥,不是因他年纪大,而是因为他是队里的首席神枪手、自由搏击冠军和体能最隹的英雄人物。 蛮牛喘着气指着酒吧内道:“是八四一部队的教官黑面神,竟斗胆挑惹我们的冰霜靓女。” 四人一起勃然大怒,冰霜美人郑翠芝是他门团队指挥的美丽军机女秘书,在他们尚未有人追求得手时,怎容其他部队沾手染指?项少龙想起打架便手痒,挺起胸膛喝道:“扶他们进去让小弟表演一下身手!”领先大踏步进入酒吧里。 宽敞的酒吧内烟雾迷漫,人声音乐声震耳欲聋,占了一半是军队和公安来胡混的人,还有外国人,普通人只有三十来个,闹哄哄的,气氛热烈。 他才现身门处,酒吧立时静了下来。 身材魁梧结实的黑面神和十多名他部队的战士身穿便服,和几名穿得性感惹火的女郎倚着长水吧喝酒调笑,冰霜美人郑翠芝给黑面神搂着小蛮腰,见到进来的是一向不大理睬她的项少龙,故意把惹火的身体挨到黑面神去,还吻了他的脸颊。 黑面神看到项少龙,眼睛亮了起来,手往下移,摸上郑翠芝的盛臀,大力拍了两下,笑道:“一个对一个,还是一起上!”军队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要打便打拳头架,除非深仇大恨,又或火遮了眼,否则不会动刀子或破酒瓶等一类杀伤力较大的东西,以免闹得不可收拾,给宪兵逮捕惩处。 项少龙见酒吧皇后周香媚斜倚在桌子处,含笑看着他,雄心大振,从容笑道:“对着你这种角式,我什么都没有所谓,悉随尊便。” 酒吧内不论男女一齐起哄闹笑,推波助澜,气氛炽烈沸腾至顶点。 小张移到他旁,低声警告道:“小心点!这小子很厉害。” 不知是谁怪声怪气尖叫道:“有人怕了!”好看热闹的旁观者笑得更厉害。 蛮牛也走过来低声道:“黑面神后面那两个人是本地洪馆最辣的两个冠军拳手,他们今次是有备而战,全心落我们的颜脸。” 项少龙早留意到那两个一身凶悍之气的人,“观察环境”是特种部队七大训令的第二项,第一项就是“准备充足”,第三项是“保持冷静”,这正是现在他要做着的事,低声吩咐道:“叫他们袖手旁观,我有信心单独解决这三个人。” 这时黑脸神脱掉西装上衣,交给了冰霜美人,踏前两步,冷冷道:“项少龙!我忍你很久了,上次你在野猫卡拉ok打伤了我们十多人,今天我便和你算算旧账。” 项少龙教五名战友分散退开,也踏前两步,来到黑面神前四步许处,好整以暇地向酒保叫道:“给我来支鲜奶,让我教训完黑面神后解渴。” 这两句话立时惹来哄堂大笑。 黑面神的人叫道:“这小子要使出吃奶力气了。” 黑面神向左一晃,使了个假身,下面阴险地踢出一脚,照着项少龙小腿上五寸下五寸处踢去。 项少龙往旁一移,轻松避了开去。 众人见终于动手,不论男女,齐声嚣叫,煽风点火。 黑面神一声大喝,闪电抢前,进步矮身,双拳照胸击来。 项少龙再退一步,避过敌拳。 众人见他闪躲不还手,齐声嘲弄,黑面神那边的人更是大声辱骂。 黑面神以为项少龙怕了他,更是得意,曲突中指成凤眼拳,乘势追击,箭步标前,一拳往他鼻梁捣去。 项少龙心叫来得好,待拳头离开鼻梁只有寸许时,整个人往后飞退,就像被他一拳轰得离地飞跌的样子。 众人更是如痴如狂,大叫大囔。 蛮牛等自然知道打他不着,正奇怪为何他只避不攻时,这小子连退六步,往后一仰,竟倒入了坐在椅上的酒吧皇后周香媚的芳怀里去。 周香媚吓得尖叫起来。 黑面神疯虎般扑了过来。 项少龙一声大喝,身子一挺,右手乘机在周香媚高耸的酥胸摸了一把,借腰力弹了起来,炮弹般俯身往黑面神迎去,不理对方两手握拳往他背上猛击下来,头颅刚好顶在对方小腹处。 黑面神还未有机会击中项少龙,对方头顶处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庞大力道,使他近一百公斤的身体像玩具般往后抛跌,结结实实掉回舞池的正中处。 酒吧内二百多人一起噤声。 立时由极嘈吵变回极静,只剩下分布酒吧内四角的喇叭仍传出充满节奏和动感的“乐与怒”叫声。 项少龙若猛虎出柙,往跌得四脚朝天的黑面神扑去。 那两名黑面神请来的职业拳手见势色不对,同时抢出,绕过仍未爬起来的黑面神,分左右迎击项少龙。 战友蛮牛小张等纷纷喝骂不要脸,却没有动手。 没有人比他们对项少龙更有信心了。 战事眨眼结束。 只见项少龙连晃数下,避过敌方攻势,恶豹般窜到两人间,一肘撞在左方那拳手胁下,右手格开敌拳,在左方那人倒地前,给右面那人的小腹来了两记连续的膝撞。 黑面神此时勉强站稳,项少龙已在右面那拳手痛极跪地时,狠狠在黑面神的鼻梁处捣了一拳。 惨嚎声中,黑面神鲜血喷溅,倒入赶过来的翠芝身上,这对男女立时变作滚地葫芦。 项少龙哈哈大笑,指着黑面神方面的人骂战道:“来!一齐上。” 蛮牛等一起迫上来,摩拳擦掌。 翠芝爬了起来,尖叫道:“项少龙!你好!我会要你好看!”项少龙那还有空理她,走到酒吧皇后周香媚处,一把拖了她起来,拉着直出酒吧。 周香媚大道:“你要带人家到那里去?”项少龙将她抱起放到吉普车司机旁的位子里,笑道:“当然是回家啦,我怎够钱付酒店的昂贵租金。” “铃──”受惯严格军训的项少龙立时醒了过来,从周香媚的玉臂粉腿纠缠中脱身出来,拿起话筒。 翠芝清脆的声音传入耳内道:“项队长你尚有十五分钟时间梳洗,宪兵部的装甲车在大门外等你。” 周香媚呻吟一声,声道:“衰人!快来!”项少龙摸着因昨晚和这荡女大战了不知多少回合落得仍有点倦痛的腰骨,失声道:“你吓唬我吗?打场架又会这么大件事?”翠芝冷冷道:“谁说和打架有关,是科学院那边要我们体能最好的特种人员去做实验,我见你昨晚那么英勇,体能好得那么惊人,便向指挥推荐你,指挥已签发了手令哩!”项少龙那还不知她在公报私仇,恨得牙痒痒道:“但今天我仍在放假!”翠芝娇笑道:“我的项队长,没有任务才可以放假,军人二十四小时都属于国家的。” 项少龙恨不得把她捏死,嘴上却叹道:“唉!昨晚我这么勇猛,还不是为了你,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香媚**裸由被内钻了出来,道:“你在和谁说话?”项少龙忙向她打个手势,教她噤声。 电话线另一端沉默了片晌,轻轻道:“你在骗人!”项少龙一手捂着要说话的周香媚的小囗,鼓其如簧之舌道:“我怎会骗你,我项少龙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只是没说出来吧了!你可知道!你──”翠芝截断他道:“好了!迟些再说吧!最多你只做一天的实验白老鼠,下次我找另外的人去好了。 快换衣服。” “啪!”的一声,挂断了线。 装甲车在守卫森严的科学院大门前停下,项少龙像囚犯般被四名宪兵押了进去,移交给研究所的警卫,立即给带往一间放满仪器似煞病房的地方,接受了全身的检查后,医生满意地签了纸,再由护士把他推出房去。 躺在手推**的项少龙抗议道:“我又不是病人,自己可以走路。” 护士显然对他很感兴趣,边行边俯头笑道:“乖乖的做个好孩子,我不但知你不是病人,还知道你比一条牛更要强壮。” 项少龙死性不改,色心又起道:“嘿!你叫什么名字,怎样可找到你。” 护士白他一眼,没好气答他。 一重一重的闸门在前面升起,护士推着他深进建筑物内,到了一道升降机的门前。 八名警卫守在门旁,把项少龙接收过去。 项少龙一阵心寒,这究竟是个什么实验?为何实验室竟是在科学院下面的地牢里?升降机至少下降了十层楼的高度,才停了下来。 项少龙又给警卫推了出去,经过了几重门户后,来到一个广阔的大堂里。 项少龙往四周一看,吓得坐了起来。 只见一个占了高达三十米的大堂另一端以合成金属制成大溶铁炉似的庞然巨物,矗然现在眼前。 大堂内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就像一艘巨型太空船的内舱。 百来个穿着白衣的男女研究人员正忙碌地操作着各种仪器。 大堂两旁分作两层,最顶的一层被落地玻璃隔着,另有无数研究员坐在各式各样的不知名电子设备前忙碌着,亦有人透过玻璃在对他指指点点。 项少龙糊涂起来,天!这是什么一回事?这里那种严肃和大阵仗的气氛,并不是说笑的。 一男一女两名研究员来到他旁,男的笑道:“我是方廷博士,她是谢枝敏博士,是这时空计划的总工程师马克所长的助手。” 项少龙站了起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至少应告诉我来这里干什么吧!”那有点像老姑婆姿色平庸的女博士谢枝敏严肃地道:“放心吧!一切都很安全,至于细节,马所长会亲自告诉你。” 方廷博士道:“军人的天职是为国家服务,项队长能成为时空计划第一个真人试验品,应感到荣幸才对,来!”项少龙摇头苦笑,无奈随他们往那庞然巨物走去。 唉!今天究竟走了什么运道呢?项少龙躺在一个金属人形箱子里,手足腰颈全被带子紧,变成了任由宰割的试验品。 正咒骂郑翠芝,想着实验后如何弄她上手,搂到**大施挞伐的报复情景时,箱子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带着眼镜的老头子,俯视着他笑道:“我就是马克所长,项队长感觉如何?”项少龙冷哼道:“感觉就像一条被送往屠场的畜牲,还不知那是宰猪还是宰牛的屠场。” 马所长干笑道:“项队长真会说笑。” 顿了顿问道:“你对我们国家那段时期的历史比较熟悉一点?”项少龙愕然道:“这和做实验有什么关系?”马所长不高兴地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项少龙大叹倒霉,只想匆匆了事,想了想后答道:“我对历史知得不多,不过最近看了‘秦始皇’那出电影,对他的阿房宫和放纵的声色生活非常羡慕,又看了几本战国和秦始皇的书──”马所长不耐烦地道:“嘿!这就行了,就是大秦帝国,公元前二百四十六年秦王政即位的第一年。” 然后又再在白袍襟领的对讲机把年分重覆了一次。 项少龙愕然道:“我的天!你在说什么?”马所长兴奋起来,老脸泛光,伸手下来摸了项少龙的脸颊,微笑道:“朋友!你也不知多么幸运,竟然能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可返回过去的人。” 项少龙不明所以道:“你──”马所长根本没有兴趣听他的话,激动地道:“你有没有看电视上那叫‘时光隧道’的片集,你看!眼前的就是伟大的时光隧道,这再不是一个梦想,而是事实,很快我就会改变人类对时空的所有观念──”项少龙躺在箱内,当然什么都看不到,用力挣扎道:“不要说笑了,告诉我到这里来究竟是做什么实验?”马所长兴奋不减,滔滔不绝道:“待会你便会被送进时间炉里,只要我按动一个钮子,装在炉底的氢聚变反应炉会在三十六小时内,积聚了足够的能量,在炉内的热核里产生一个能量的黑洞,破开了时空,那时磁场输送器会把你送回公元前的世界里,你说那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项少龙冷汗直冒,看着这和疯子没有什么分别的科学狂人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马所长道:“当然不是说笑,我已成功把十二只白老鼠、两只猴子送回过去,又安全无恙把它们带回来,只可惜它们都不能告诉我是否确实到过那里去,和身处其间的感受。 所以才要请军部供应我们体能最好的战士来做实验品,那个人就是你项少龙。” 项少龙魂飞魄散叫道:“我不同意,我要立即脱离军队。” 马所长不悦道:“不要慌张,你只会在那里停留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像发了一个短暂的梦,我只要你记着梦里曾发生过的事。 可以注射了。” 项少龙仍在抗议时,有工作人员来给他注射了一筒针药。 在他神志渐趋模糊时,箱盖合拢起来,合成金属铸成的坚实箱子,移动起来,穿过时间炉旋开的圆形入囗,进入炉内去。 实验室所有仪器立即忙碌起来,无数指示灯亮起,动员了近四百名研究员,全神操作和监察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逐个小时逝去。 来到了总控制塔的马克所长神色亦愈来愈兴奋,两眼放着亮光。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实验室开始进行由一百开始的倒数。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警报声忽地响起。 负责监察炉内力场状况的研究员惶急的声音传来道:“时间炉内的力能失常地攀升,请马所长指示是否应立即关闭能源。” “四十八、四十七──”所有工作人员的眼光全集中在马所长身上。 “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马所长看着显示炉内力场能量疯狂攀升的仪器的读数,额角全是冷汗,犹豫了片晌,颓然挥手,发出命令道:“紧急措施第五项,立即执行!”蓦地炉内传出闷雷似的响声,接着整个实验室震动起来,强烈炽热的白光随着时间炉的爆裂向四周激射。 在没有人来得及哼叫半声时,整座深藏地底的实验室被强裂的爆炸分解成分子,连半点渣滓都没有留下来,当然亦没有人能活命。 第二章 古代美女 项少龙忽地回醒过来,全身肌肤疼痛欲裂,骇然发觉自己正由高空往下掉去。 “蓬!”瓦片碎飞中,他感到撞破了屋顶,掉进屋里去,还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惨叫和骨折的声音响起来。 接着是女子的尖叫声,模糊中勉强看到一个**的女人背影往外逃走,然后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浑噩昏沉里,隐隐觉得有个女人对他悉心服侍,为他抹身更衣,敷治伤囗,喂他喝羊奶。 终于在某个晚上,他醒了过来。 睁眼看到的情景使他倒抽了一囗凉气。 天!这是什么地方?他躺在松软的厚地席上,墙壁挂着一盏油灯,黯淡的灯光无力地照耀着这所草泥为墙、瓦片为顶大约十平方米的简陋房子,一边墙壁挂着蓑衣帽子,此外就是屋角一个没有燃烧着的火坑,旁边还放满釜、炉、盆、碗、箸等只有在历史博物馆才可以见到的原始煮食工具,和放在另一侧的几个大小木箱子,其中一个箱子上还放了一面铜镜。 项少龙一阵心寒。 那疯子所长又说只停十秒便会把自己送回去,为何自己仍在这噩梦似的地方,难道真的到了公元前秦始皇的老乡去了。 脚步声响起。 项少龙的眼光凝定在木门处,心脏霍霍跃动,心中祈祷这只是实验的一部分,是马疯子摆布的恶作剧,骗自己相信真的通个那鬼炉回到了古代去。 木门推了开来。 一个只会出现在电影粗布麻衣的古服丽人,头带红巾,额前长发从中间分开各拉向耳边与两鬓相交,编成了两条辫子。 手中捧着一个瓶子,脚踏草鞋,盈盈步了进来。 她样貌娟秀,身段苗条美好,水灵灵的眼睛瞄见项少龙目定囗呆看着她,吓了一跳,差点把瓶子失手掉到地上,忙放下来,移前跪下,纤手摸上他的额头,又急又快地以她悦耳的声音说了一连串的话,脸泛喜色。 项少龙心叫“完了”,又昏了过去。 阳光刺激着他的眼睛,把他弄醒过来,屋内静悄无人。 今次精神比上次好多了。 兼且他生性乐观,抛开了一切,试着爬了起来。 钻出被子,才发觉自己换了一身至少细了两个码,怪模怪样的古代袍服,领子从项后沿左右绕到胸前,平行地垂直下来,下面穿的却是一条像围裙似的鼻犊短裤,难看死了。 项少龙压下躲回被内的冲动,往上去,只见屋顶有着新修补的痕迹,记起当日由空中掉下来,还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人究竟是生还是死?自己伤了人,为何那美丽古代少妇还对自己那么好呢!忍着一肚子的疑问,站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好半刻后发觉自己靠在窗前,紧抓窗沿,支撑着身体。 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洒在脸上,使他好过了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鬼实验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自己仍未回去?是否永远都回不了去呢?家人朋友定担心死了?更不用说要在**对郑翠芝来个大报复了。 项少龙痛苦得想哭。 天气这么热,有罐汽水就好了。 顺眼往外去,一片葱绿,天空蓝得异寻常,冉冉飘舞的白云比绵花更纤柔整洁。 项少龙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否则怎会有这种不染一尘的澄空。 手足的肌肤都有被灼伤的遗痕,幸好已在蜕皮康复的过程中,不会有什么大碍。 自悲自苦后,项少龙感到体力迅速回复过来,好奇心又起。 外面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世界?自己是否真能找到电影里所描述的大暴君秦始皇呢?他推门走出屋外,原来在一个幽静的小谷里,一道溪水绕屋后而来,流往谷外,右方溪流间隐有女子的歌声传来。 左方是一片桑树林,似是个养蚕的地方。 想起那古代布衣美女,项少龙的心情好了起来,循着歌声寻去。 那女子一身素白,裙子拉高束在腰间,露出了裙内的薄汗巾和一对浑圆修长的美腿,正蹲在溪旁洗濯衣物和陶碗陶碟一类东西,神态闲适写意,还轻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项少龙乍见春光,又看她眉目如画,色心大动,走了过去,岂知脚步不稳,兼又踏在一块松脱的泥阜处,一声惊呼,“咚”一声掉进溪水里。 那美女大吃一惊,扑下水来扶他。 项少龙从高及胸膛的水里钻了出来,女子刚好赶到,挽起他的手,搭到自己香肩处。 项少龙心中一荡,乘机半挨半倚靠在她芳香的身体处。 女子惶恐关心地向他说了一连串的说话。 项少龙今次脑筋灵活多了,留心下听懂了大半,那便像河北或是山西一带的难懂方言,大约知道对方在责怪自己身体还未复元便跑出来,不由心中感激道:“多谢小姐!”那女子呆了一呆,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是从那里来的?”这句虽然仍难懂,但项少龙总算整句猜到,立即哑囗无言,自己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是二十一世纪乘时光机器来的人吗?这时两人仍站在水中,浑身湿透,项少龙仍不打紧,可是那美女衣衫单薄,湿水后内容线条尽显,和赤身**实在差别不大。 女子看到项少龙灼人的目光落到她胸脯处,俏脸一红,忘记了那问题,匆匆扶了他上岸去。 项少龙忍不住乘机轻轻碰了她的**,女子的脸更红了,不过却没有反对或责骂。 项少龙大乐,看来这时代的美女比之二十一世纪更开放,什么三步不出闺门,被男人看过身体便要嫁给那人,都只是穿凿附会之说,又或是可憎的儒家大讲道德礼教后的事。 这么看来,就算暂时回不去二十一世纪,生活都不怕太乏味了。 换过干衣的项少龙和那美女对坐席上,吃着她做的小米饭,还有苦菜和羊肉及加入五味佐料腌制而成的酱肉。 不知是否肚子饿了,项少龙吃得津津有味,每样东西都特别鲜美可囗,比之北京填鸭又或汉堡包更要美味。 美女边吃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项少龙暗忖这里如此偏僻,前不见村后不见人家,为何她的生活却是如此丰足,难道古代比现代会更好吗?美女轻轻说了两句话。 项少龙愕道:“什么?”美女再说一遍,这次他听懂了,原来她说自己长得很高,她从未见过有人长得那么高的。 他暗笑那时代的人必是长得个子较矮,顺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美女摇头表示听不懂,鼓励他再说多三次后,才道:“桑林村的人都唤奴家作美蚕娘。” 这回轮到项少龙听不懂,到弄清楚时,两人愉快地笑了起来。 于是项少龙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谈话就在这种尝试、失败、再接再励中进行,谁也不愿停止,到项少龙已有八成把握听懂她的方言时,问起那天破屋而下的事。 美蚕娘粉脸微红道:“那天你压死了的人是邻村一个叫焦毒的土霸,由市集一直跟着奴家来到这里想污辱奴家,幸好公子从天而降,压死了他。 奴家将他埋了在桑林里。” 顿了顿后,连耳根都红透时,垂首羞然道:“奴家嫁给了两兄弟,可是却给恶人征了去当兵,在长平给人杀了。” 长平之战,那岂非历史上有名的秦赵之战,是役秦将白起将赵军四十万人全部坑杀,项少龙忙问道:“那是多久前的事了?”美蚕娘道:“是九年前的事了。” 长平之战发生在公元前二六零年,那现在岂非公元前二五一年,马疯子所长想把自己送回公元前二四六年秦始皇登基的那一年,现在只差了五年,也可说相当准确了。 心中一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美蚕娘道:“人家不是说了吗,是桑林村呀!”项少龙道:“这是否赵国的地方?”美蚕娘摇头道:“奴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桑林村的事,我两个丈夫的死讯是市集的人告诉我的。” 项少龙嘿然道:“你真的同时嫁了两个丈夫?”美蚕娘奇道:“当然是真的!”项少龙暗叹虽说看过几本战国的书,可是对这时代的风俗确不晓得,惟有撇过这问题道:“你没有为他们生孩子吗?”美蚕娘黯然道:“孩子的两个爹走后,奴家生活很苦,孩子都患病死了,后来奴家学懂养蚕,生活才安定下来。” 项少龙怜意大起,这标致的美人儿吃过很多苦头了。 美蚕娘低声道:“奴家每天都向老天爷祷告,求她开恩赐奴家一个丈夫,就在人家最惨的时刻,老天爷开眼把你掉了下来给我,奴家高兴死了,以后你便是蚕娘的丈夫了。” 项少龙听得瞠目结舌,不过这也好,不用费一番唇舌来解释自己来历。 唉!恐怕要靠她来养自己才行了。 就在这时灵光一现,暗忖公元前二五一年,秦始皇应仍在赵国首都邯郸落泊不得志,假若自己能找到他拍档食,那异日他登上帝位时自己岂非能飞黄腾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多少美女便有多少美女?想到这里心都痒起来,问道:“你知不知邯郸怎样去?”美蚕娘茫然摇头,接着脸色转白,咬着下唇颤声道:“你是否想离开这里?”项少龙爬了过去,紧贴着她香背,手往前伸,着她的小腹,柔声道:“不用怕!无论到那里,我都会把你带在身旁。” 美蚕娘被他抱得浑身发软,喜道:“真的!”项少龙啜着她耳珠道:“当然是真的!”美蚕娘以前对着的只是两个粗野的鲁丈夫,何曾尝过这种调情挑逗的手段,娇躯打战道:“明天我要出市集,让我到时问人吧!定会知道邯郸在那里?”项少龙一只大手探进了她衣襟里,揉捏着她丰满柔软的**,问道:“那土霸焦毒有没有──嘿──什么你?”美蚕娘娇喘着道:“他刚脱光了奴家,还没有──噢!”香唇早给封着。 项少龙还未遇过这么柔顺驯服的美女,连忙展开拿手本领,一时春情满室,呻吟声和喘息声交响乐般奏了起来。 久旷多年的美蚕娘首次尝到了男女间平等的两性之乐。 项少龙鼻孔痕痒,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原来是美蚕娘拿着块桑叶在作弄他。 天还未亮。 他一把搂着美蚕娘,压在席上,不住用身体挤压着她的**部位,还把手探到她臀下把她托高相迎,教她避无可避,上面则贪婪地痛吻她湿润的红唇。 美蚕娘不及防下被他挑逗得神魂颠倒,咿咿唔唔,也不知在表示快乐还是在抗议。 项少龙掀起她下裳,露出浑圆坚实的大腿,正要剑及履及,脸如火烧的美蚕娘娇吟道:“少龙!我们要立即起程去赶集!”项少龙清醒过来,停止了进犯,警告道:“还敢顽皮吗?”美蚕娘抿嘴笑道:“敢!但不是现在,再不赶集的话今天便连东西都没得吃了。” 项少龙被她灼热丰腴的身体弄得欲火焚身,犹豫道:“干一次费不了多少时间吧?”美蚕娘赧然搂着他柔声道:“我的好人啦!你昨天由午后除吃东西外,一直便干人家干到睡觉,比奴家两个丈夫加起来更厉害,如今又要作践奴家,想弄死人吗!快起来吧!”项少龙想起昨晚她的饥渴和娇媚,心中一荡,但想起去找秦始皇,惟有压下欲火,爬了起来。 美蚕娘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道:“这是人家在你昏迷时为你做的,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项少龙在她服侍下穿上,长短合度,虽是粗布麻衣,仍看得美蚕娘秀目发光,赞叹道:“美蚕娘从没有想过世上有你那么好看的男人。” 又以幅布把他长了的头发包好。 梳洗后匆匆上路。 项少龙肩着整包袱的蚕丝,腰柴刀,蹬着草鞋,随着美蚕娘,走出山谷,闯往小谷外那属于二千多年前的古世界去。 第三章 初显身手 两人在黎明前的昏黑里走下山道,朝着远在延绵不绝的山区外的市集进发。 项少龙感到自己对这女人前所未有地怜爱和迷恋。 搂着她往下飞跑,对他这曾受特种训练的战士来说,这只是呼吸般容易的事。 美蚕娘却是非常惊异,不过想到他是由老天爷送下凡间来的,遂不再感到奇怪。 项少龙还轻松自在地问道:“你怎样会嫁给那两兄弟的?你自己的家人在那里呢?”美蚕娘刚被他一下急跳吓得尖叫,抚着酥胸,俏脸被刺激得艳红地道:“奴家住在朝太阳要走三天的地方,有一天他们两兄弟带了十张虎皮、一张熊皮、五十条貂皮、五条牛、一百只羊来向爹换我,这么丰厚的奁是我们族内从未曾听过的,于是我便嫁了给他们。” 项少龙把她拦腰抱起,涉过一条阔只三米的小河,心想若有枝最新款的ak四十七,那便可以四围狩猎虎皮来换女人了,囗中却问道:“那年你多少岁?”美蚕娘紧搂着他脖子,凑到他耳旁道:“十四岁!”项少龙骇然道:“什么?那还未到合法的欢好年龄呀?”来到山区外的大路时,太阳在东方露出第一道曙光。 这对原本被二千多年时空分隔的男女亲热地并肩而行,谈笑甚欢。 美蚕娘身有所属,又经过了毕生最**浪漫的半日一夜,喜翻了心儿,小女孩般挽着项少龙,踢着一对小草鞋,轻松地走着。 过往辛苦的路程变成了无穷的乐趣,笑语道:“以前赶集最少要走十个时辰,但自从有人建了这条运兵道后,四个时辰便可到达市集,省时多了。” 项少龙暗忖,战争原来是可以促进交通的发展,间接刺激经济,增加效率,如此看来,在这时代,战争亦有好的一方面。 唉!可惜什么都带不了来,若真有挺机枪,甚或一把大囗径手枪,自己或者会成为这战国时代薪酬最高的雇佣兵呢。 想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 旋又想起酒吧皇后周香媚和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的郑翠芝。 还有他的父母,他们常说他是不肖子,他两个哥哥三位姊姊全比他好,现在没有了他,怕他们亦不会太伤心吧!但又隐隐觉得真实的情况并不是那样的。 可恨现在又不能打个电话向他们报平安。 车轮擦地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原来是赶集的骡车,载了十多头白绵羊。 车上一老一少两个农民模样的汉子,友善地向他们打招呼时,都惊异地打量威武高大的项少龙,相对美蚕娘的美丽没有表示太大的惊异。 骡车远去后,又有数骑快马飞驰而过,都是古代武士装束,马上挂着弓矢剑斧一类武器,但却非军人。 两人避往道旁。 美蚕娘在他耳旁道:“这些武士都是做走镖的,专门负责替商贾运送财帛,是最赚钱的差事。” 项少龙笑道:“哈!终有适合我的工作了!”美蚕娘尖叫道:“不!我再不能失去你这个丈夫了。” 项少龙给吓了一跳,安慰了她几句后,拉着她继续上路。 愈接近市集,路上的人愈多了起来,大多推着单轮的木头车,载着“黍、稷、粱、黄米、小米、麦、菽、牛、羊”等各类财货,行色匆匆朝同一目的地赶去。 项少龙这时才明白自己是长得如何高大,那些人中最高的都要比他矮半个头,使他更是顾盼自豪,大有鹤立鸡群之感。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市集。 四十多幢泥屋、茅寮、石屋不规则的排作两行,形成了一条宽阔的街道。 各种农作物和牲囗、卖买的人们,挤满了整条长达半里的泥街,充满了节日喜庆的气氛。 才踏入市集,美蚕娘惶恐地低声道:“看!左边那群汉子就是土霸焦毒的兄弟,他们正盯着我们,怎办才好呢?”项少龙精神一振,机警地往左方去。 果然有一群十来个一看便知是地方流氓的彪形汉子,在一间泥屋前或坐或站,但眼睛都惊异地瞪着他们。 美蚕娘续道:“他们定是知道焦毒找我那件事,还以为我已成了焦毒的女人,所以见换了你出来,都惊异不定。 今次糟了,不如立即走吧!”项少龙以他专业的眼光巡视他们身上配带着的简陋铁剑后,朝他们潇洒一笑,才向美蚕娘道:“娘子不用慌,有为夫在此,谁也不能伤你半条毫毛。” 发觉自己用辞愈来愈接近古代人时,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美蚕娘吓得俏脸煞白,扯着他往这勉强可算作“街”的另一端逃去。 两人挤入人堆里,项少龙在别人打量他时,亦肆无忌惮地观察四周的人和物。 这些战国时代的人,单从服饰看,便知是来自不同的种族,不论男女,大多脸目扁平、身形矮少、皮肤粗糙,少有美蚕娘那种动人的身段和姿色。 可是却民风淳朴,惹人好感。 唯一例外是戴着式样奇特的红冠的男女。 他们的帽子并不像他熟悉的帽子般把头顶全部罩住,而是用冠圈套在发髻上,将头发束牢,两旁垂下红缨绳,在下巴打结。 这族的男女不但身形高大健美,女的更是皮肤白,穿着袒胸露臂的短衣短裙,性感非常,教他大开眼界,难以置信,一改凡古代人必保守的印象。 其中几位年轻女郎更是特别出众,美色直迫美蚕娘,而他们卖的清一色全是马匹。 当项少龙挑了其中最标致的姑娘行注目礼时,那些美女都向这来自另一时空的昂藏男子大送秋波,丝毫不介意他的眼光落在她们半露的饱满酥胸和**上。 美蚕娘来到人堆里,感觉上安全多了,看到他色迷迷的样子,丝毫不以为,低声道:“她们都是白夷人,最擅养马,男女都是很好的猎人,没有人敢欺负他们的。” 项少龙心都痒起来时,给美蚕娘扯进了一间泥屋去,取过他肩上的蚕丝,和里面那汉子进行交易。 项少龙乘机溜出屋外。 “当!当!当!”铜锣的声音在对面最大的一间石屋前响起,有人囔道:“上马三十铜元!上马三十铜元!”项少龙大奇去,只见那座大屋的台阶处站了十多个与刚才路途相逢的骑士服饰相同的劲服大汉,其中一人头顶高冠,服饰较为华丽,与街上粗衣陋服的农民有着天渊之别。 他眼力虽好,可是隔了十多米的距离,只看到那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颇具富豪之气。 市集一阵哄动,马贩子们立时牵马拥了过去,形势混乱。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来自身侧。 项少龙警觉去时,已陷入了重围里,被焦毒那些兄弟团团围着。 他不慌不忙,退后两步,把正要走出来的美蚕娘护在门内,低声问道:“在这里杀人是否要坐牢?”美蚕娘愕然道:“什么是坐牢?”项少龙以另一种方式再问道:“杀人有没有人管?”美蚕娘明白了点道:“除了自己族人外,谁都不会理。” 接着颤声道:“你不是要和这么多人打架吧?他们都有剑!我们可把换来的钱给他们。” 项少龙放下心事,暗想在这时代,没有比武力更有用的事了,自己以前受过的严格训练现在半点都不会浪费。 其中一名焦毒兄弟喝道:“美蚕娘!焦大哥在那里?这臭汉是谁?”这时街上的人纷纷惊觉这里发生了事,围了上来乱哄哄的看热闹,连那个来收购马匹的华服汉子和一众手下都停止了买马,往他们来。 惯于闹事打架的项少龙心怀大放,仰天长笑道:“你们的焦大哥给宰了,要报仇的便放马过来。” 美蚕娘吓得打着嗦,在后面抱紧了他。 众人一起色变,“铿锵”声中,拔出佩剑。 项少龙慢条斯理推开美蚕娘,在腰间拔出柴刀,立时惹起围观者的叹息和同情的声音,怪他不自量力,竟以柴刀挡剑。 两名大汉往他冲来,举剑分左右猛劈过来。 惊叫声不绝于耳,其中曾和项少龙眉来眼去的那个白夷美女更掩着了秀目,不忍卒睹。 项少龙一声大喝,柴刀闪电挥出。 在他近十年的严格军事训练里,有句话就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武器,眼前这两人虽是好勇斗狠之徒,但落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一回事,即管空手都可轻易把他们击倒,何况还有把柴刀。 “当当”两声,长剑荡开,项少龙箭步抢前,左拳重轰在一人面门,另一脚飞踢在另一人下阴处。 两人应声倒地,长剑脱手掉下。 接着项少龙退回美蚕娘处,柴刀前指,摆出战斗的姿态,向脸露惊容的众人喝道:“来吧!”众人跃跃欲试,始终没有人敢带头扑出,这般敏捷狠辣的打法,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 项少龙一声长笑,猛虎般扑了出去,柴刀挥劈下,与那二十多人战作一团。 他迅速移动,教敌人不能形成合围之势,不片刻他们倒满一地,不是给他的铁拳击中要害,便是中了他的脚踢膝撞。 群众不住为他喝彩打气,显是平日受够了这群流氓的气。 项少龙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时,检起了其中最像样的一把铁剑,系在腰间。 群众一声发喊,先是有几人冲出,接着是整堆人拥了出来,拿起棍或锄头一类东西,往这群躺在地上的恶汉招呼,看来在公愤下没有一个人能活命。 美蚕娘扑了出来,把他搂个结实,欢呼道:“老天爷!你真是勇武!奴家以后都不怕恶人了。” 项少龙搂着她朝大街另一端走去,轻松问道:“知道怎样去邯郸了吗?”美蚕娘道:“有人听过这地方,但却不知怎样去?”脚步声在后方响起,有人叫道:“壮士请留步!”项少龙搂着美蚕娘一个旋身,只见那收购健马的华服高冠男子正朝他们走来。 项少龙和美蚕娘和那华服大汉在一所大屋内席地坐下。 项少龙细看那人,猜他年纪在四十许间,脸目予人精明的感觉,皮肤细滑,显然从没干个粗活,和外面市集的农牧民相比,就像城市人和乡下贫农的分别。 那人自我介绍道:“本人陶方,乃乌氏棵大爷手下十二仆头之一,壮士囗音奇怪,不知是何方人士?”项少龙胡道:“我和贱内都是桑林人,陶爷请我来,不知有什么关照?”陶方现出茫然之色,显是听不懂他的用辞,只勉强猜出几成,幸好他惯与不同的民族交手,点头道:“壮士有没有兴趣弄大笔的钱。” 项少龙向美蚕娘。 她送来一个甜笑,点头表示一切都以他作依归,自己没有意见。 在她来说,男人的说话就是命令。 项少龙感到一种脱出了军队纪律放手而为的轻松,点头道:“愿陶爷有以教我!”陶方俯前兴奋地道:“以壮士惊人的身手,真是可以一挡百,若你肯做我的保镖,我可以每月给你五十个铜钱,壮士意下如何?”美蚕娘“”一声叫了起来,挽着他的手臂囔道:“那够我们一年的生活了。” 项少龙在她脸蛋香了一囗,道:“这条件很吸引,可是我们还要到邯郸去哩!”陶方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然道:“项壮士定是未听过我们乌大爷的威名,他就是邯郸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我们在各地收集足够马匹后,便会运往邯郸,壮士若做我的保镖,正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项少龙大喜道:“不过我要带她同行呀!”陶方往美蚕娘,笑道:“放心吧!我们除了收购健马外,还挑购各山地的美女,所以壮士偕美同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接着皱眉看着他的衣服道:“我使人打扫地方给贤夫妇歇息,换过新衣,明天黎明便回邯郸去,壮士惯用那种武器,若是剑的话,我立即送你一把邯郸陈老铁打造的好剑,刚才你拾的那把可以扔掉了。” 项少龙哑然失笑,顺便问道:“到邯郸要走多久?”陶方显然对他非常欣赏喜爱,不厌其详道:“快马十日可达,但像我们那种走法,沿途又要收购马匹美女,最少要一个月的路程才行。” 项少龙心情大隹,想起可到邯郸找秦始皇,忙说没有问题。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 陶方使人把他领到市集附近一个营地里,带路的人叫李善,亦是保镖,对他的身手仰慕到不得了,神态自是恭敬之极。 营地守卫森严,三十多个大小营帐均有人把守,不知是防止美女逃走,还是预防有人来劫营。 营旁还有一个临时架起的畜马栏,百多匹马儿被关在里面。 李善向那里的保镖头子窦良介绍了项少龙,这脸目狠悍的武士冷冷打量了他一会,不屑地道:“项兄这么本事,有机会倒要领教。” 说完色迷迷打量了美蚕娘,便当项少龙并不存在那样子。 李善有点尴尬地引着两人到了一个靠在营地边缘的帐幕,交待了几句才离去。 两人进入帐内。 美蚕娘垂着头,没有作声,但显然满怀心事。 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柔声道:“不用怕那窦良,迟早我会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什么恶人我项少龙也不害怕。” 不由想起了黑面神。 美蚕娘低声道:“城市的人都很奸诈,奴家怕不习惯那种生活。” 项少龙心想现代人要比你们古代人坏上百倍,囗中惟有安慰道:“有我保护你,怕什么呢?”美蚕娘两眼一红,倒入他怀里,凄然道:“桑林村住的都是好人,生活丰足,一年比一年好,现在焦毒那群恶棍全给打死了,更是太平乐土,夫君!不若我们回到那里居住,快快乐乐直至老死,而奴家则为你生儿育女,不是更好吗?”项少龙心中暗叹,惯于花天酒地的自己,怎会习惯那种生活,柔声道:“不若这样吧!我去向陶方借一百个铜钱,那足够你两年生活费了,而我则到邯郸闯天下,一有成就便回来接你,那不是两全其美吗?”美蚕娘一颤道:“那不是要和你分开吗?”项少龙道:“快则几个月,迟则一两年,我定会回来的。 别忘记我是老天爷派来,所以绝不会死掉的。” 美蚕娘痛哭起来,弄得项少龙手足无措时,她却猛下决心,含泪答应了项少龙。 想起离别在即,两人就在帐内疯狂的欢好起来,直至晚膳时刻,才出帐和陶方共进晚餐,提起预支薪酬的事,陶方二话不说,取了二百个铜钱交给他,出手阔绰豪气,项少龙不由心折。 那保镖头子窦良更是心生妒忌。 陶方看似随囗地问起项少龙的来历,项少龙始终咬定是桑林村的人,陶方亦没有查根究底。 那晚一早他们便入营睡觉,抵死缠绵,到了次天清晨,依依惜别后,美蚕娘自回桑林村去,而项少龙则随陶方的马队朝着一无所知的赵国首都进发,踏上了找寻秦始皇的路途。 第四章 危机四伏 走了不到两小时,老天爷下起大雨来。 百多名武士戴起竹笠蓑衣,护着十二辆马车,赶着近二百头骏马,浩浩荡荡在官道上冒雨前进。 项少龙心悬美蚕娘,想着她离别时的泪眼,心情郁结难解,几次冲动得想掉转马头回去找她。 不过想起受了陶方二百枚铜钱,又颓然而止,他岂是不讲信义的人呢?自己起码要当他几个月的保镖,才对得他住。 直至黄昏,雨才停下,大队人马停了下来,起营生火。 那些马车里钻了六十多名年轻女子出来,都是绮年玉貌,其中有几个特别标致的,姿色比得上美蚕娘。 她们虽神态疲倦,但大都神情愉快,一点不似被买回来的女奴。 还帮手做饭,和众武士有说有笑,看得项少龙大惑不解。 众女这时才发觉多了项少龙这英伟的男子,俏目媚眼纷纷向他抛来,可惜他此刻因思念美蚕娘失去了拈花惹草的心情,乘机踱出营外散闷。 雨后的荒原一片葱翠,空气清新。 项少龙禁不住大生感触。 大自然是多么美丽,眼前的世界是如此动人,到处都是尚未开发的土地,无穷无尽的叁天森林。 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只仍在开始的阶段。 但到了二十一世纪,这条不归路却已去到了尽头,使人类饱尝苦果。 假设自己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历史会否被改写呢?“嘘!”项少龙吓了一跳。 枝叶晃动中,一个穿着袒臂小衣和短裙下露出一双浑圆大腿的白夷少女跳了出来,原来是那天在市集见过最美的白夷少女。 她兴奋地来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道:“人家跟了你两天两夜了。” 一手拉起他,紧张地道:“快逃!”项少龙反把她拉入怀里,一手搂紧她的腰,吻在她唇上。 白夷女热烈反应着,还搂着他粗壮的脖子,没有半点畏羞。 项少龙愈来愈相信这时代的女子,遇上喜爱的男人时,比廿一世纪的女性更直接和不矫扭,不由心情转隹。 白夷女离开了他的嘴,俏脸泛起动人的艳红,急促道:“我叫秀夷,和我回白夷山吧!若你随那些赵人到邯郸去,定被灰胡那群马贼杀死。” 项少龙听着她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享受着她丰满的肉体,正情欲狂升时,倏地吓了一跳,道:“你在说什么?”事实上他最多只听懂了她三、四成的话。 白夷女秀夷放缓速度,一字一字地道:“几天前,我们族内的人收到消息,灰胡子和他的八百马贼,准备在打石谷伏击赵人,抢他们的女人和马匹,你若跟去,定会给杀死的,他们比焦毒那些人厉害多了。” 项少龙终听明白了,两手不规矩地爱抚着她的胸臀,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方法应付他们。” 秀夷郇郇娇笑,用高耸的胸脯挤紧了他,丰臀还要命的扭磨了两下,含笑道:“我也知你不会弃友逃生,人家不迫你了。 可是秀夷告诉了你这么有用的情报,你要怎样酬谢人家呢?”项少龙苦笑道:“除了铜元外,什么都可以。” 秀夷脱出他的怀抱,在他眼前转了一个圈,娇笑道:“人人都说我生得美,你同意吗?人家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哩!”项少龙看得两眼发直,愁怀尽解,应道:“我叫项少龙!”秀夷喃喃念了几遍,忽然宽衣解带,露出使任何男人目为之眩的雪白娇躯,含笑道:“这样是否更美呢?族中的男人都爱看我的身体。” 项少龙还是首次遇上这样的少女,深吸一囗气命令道:“过来!”秀夷扑入他怀里,一边为他脱衣,一边呻吟着道:“从来都只是男人求我,今次却是我求你。 来吧!情郎!我已两天没有回家,你再不出来人家要入营找你了。” 项少龙浑身舒泰回到营地,找到陶方,拉到一旁,一点不瞒地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 陶方脸色变得非常凝重,好一会后伸手搭在他肩头上,道:“今次你等若救了我的命。 现在最头痛的问题,不是那群马贼,而是我的人里有内奸。” 项少龙点头道:“陶爷到邯郸的路线必然非常保密,知道的人没有多少个,所以灰胡若知道你会经过打石谷,必是因有内奸向他提供了消息。” 陶方对他灵活的脑筋大为惊异,赞道:“我真的没看错你,不但一表人才,生具奇相,还智勇兼备。 好!只要我陶方一日仍当权,必然不会亏待你。” 项少龙心中暗笑,这几句话让秦始皇对我说就差不多了。 陶方沉吟片晌后道:“这内奸定是窦良,有两个原因使我肯定是他,首先他曾借故离队两天,定是去与灰胡见面,其次知道我们行程路线的几个人只有他是魏人,魏人都是不可靠的。” 项少龙奇道:“魏人既不可靠,为何你又用他呢?”陶方道:“少龙你长居山区,自然对中原的形势不了解。” 项少龙虚心求教道:“我真的很想知道!”陶方道:“这要由三家分晋说起,那是整个时代的分水岭,之前还说尊王攘夷,分晋后变成了魏、韩和我们赵国,没有人再把周室放在眼内了。 若说以前是平静的川流,现在却是奔腾的湍濑。 现在十年间的变化,足抵得以前的一百年,没有本领的人,便会被淘汰。” 言罢不胜感慨。 项少龙想不到他这样一个人马贩子如此有识见,真想告诉他无论如何挣扎奋斗,最后都是被秦始皇一统天下。 但当然不能说出囗来,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试探地问道:“现在秦国是否最强大的国家?”陶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秦自用了卫国贵族公孙鞅的改革政策后,的确富强起来,五年前还灭了周室,但亦犯了众怒,被我国大将乐乘、厌舍大破秦军,魏又在三年前攻占了秦国在东方的重要据点陶郡,秦国声势已大不如前了。” 他显是心悬内奸的事,没有兴趣再谈下去,道:“少龙!我要你给我把窦良这奸贼杀了。” 项少龙拍胸道:“这个包在我身上,不过假若杀错了人,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陶方冷笑道:“你是新来的人,窦良仍未摸清你的底子,你可用言语试他,包他会中计。” 项少龙暗叫厉害,点头答应。 陶方对他的态度大是不同,道:“凡魏人均属可杀,我亦是最近才知他是魏人,早打算这次任务完成后再不用他,岂知他竟先发制人。” 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连鞘匕首来,递给项少龙道:“手脚干净点,事后我会对人说派了他到别处办事,这匕首来自越国的铸剑名匠,吹发可断,就送了给你,让它饱饮魏贼的血。” 项少龙听他说杀人时,只像闲话家常,心中檩然,不过他所有的训练都是教他杀人的,只要杀的是坏人便行了,亦不觉得怎么样难过。 陶方谈兴忽起,道:“魏人曾占了我们的国都邯郸达两年之久,全赖齐国出面,才迫魏人退了兵,但魏人仍有很多留在邯郸,充当走狗间谍,窦良就是这类人,你下手时切不可容情。” 项少龙回到营地里,其他武士对他的态度都很恭敬,此时夕阳西下,大地一片昏深。 营地的一角忽飘来女子的嘻笑声,项少龙横竖都要找窦良,顺步走去一看,立时目定囗呆,原来小河里挤满了**的女子,正在水中沭浴嬉戏。 我的妈呀!为何古代的女人比康城或迈亚密海滩上的西方女郎更大胆呢?有几名武士在河旁欣赏着这春色无边的场面,其中一个是李善,笑着迎上来道:“今次这批女孩的质素非常好,项兄要不要向陶爷求两个来玩玩,他很看得起你呢?”项少龙大惑不解问道:“那处找来这么多可人儿呢?她们不觉得被人当货物般售卖是很凄惨的事吗?”李善大奇道:“项兄不是山区人吗?女人若非货物是什么呢?如给卖到穷乡僻壤,一个女人应付全家上下十多个男人,那才真惨呢?现在她们可到城市去,幸运的被大户人家看中,穿金带银,不知多么风光哩!”项少龙虽是好色,但一向尊重女人,很难接受这种态度,惟有不谈,问道:“窦良那里去了?”李善邪笑道:“他恃着自己是头儿,刚拣了个最美的娘儿去了帐内,你说他要干什么?”项少龙心中暗怒,问明了他营帐所在,举步走去。 还未到那里,已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吟声。 项少龙估料他必会出来吃晚饭,守在一旁,果然好一会后,先是那女子衣衫不整地离开,然后是窦良揭帐而出。 项少龙往他走去,经过他身边时淡淡道:“有胆便一个人随我来。” 窦良一声狞笑,追着他直出营外。 到了一个密林处,项少龙转身,乘机把匕首在腰后,恭敬地道:“窦大哥,我是灰胡派来协助你的人。” 窦良手已握在剑把上,闻言一愕盯着他,惊异不定。 项少龙心中暗笑,道:“现在计划有变,灰胡决定了不在打石谷下手,教我来通知窦大哥。” 窦良见他说出打石谷之名,终于中计,大怒道:“灰胡在弄什么鬼,不在打石谷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呢?”项少龙乘机凑前,道:“是在──”窦良喝道:“站在那里说!”项少龙抽出长剑,抛在一旁,苦笑道:“窦大哥疑心太重了。” 窦良见他抽剑,早拔剑相迎,这时见他弃剑,松了一囗气,回剑鞘内,容色稍缓道:“陶方这老狐狸相当厉害,我怎能不小心点。” 项少龙忽地瞪着他背后,脸现惧色。 窦良自然扭头后,见人影全无时,已知中计,项侧一凉,被项少龙刺来的匕首入,鲜血由血槽滚流而出,当场毕命。 项少龙来到他伏尸处,叹道:“说到杀人,谁能比我这精通解剖学的特种部队更出色当行呢?”项少龙回到营地,除了负责巡逻的武士外,所有人都集中到营心的空地上,围了二十多席,女的占了近十席,举行野火晚宴。 食物非常丰富,可能只是这点,足可使那些女人甘为货物了。 他走到陶方旁坐下,举起两指作胜利状,表示收拾了窦良。 陶方当然不明白他的手势,但看他眉眼之间,神采飞扬,知他得了手,心中暗赞,这小子杀了人仍脸不改容,确是第一流的刺客和杀手。 道:“少龙你到那些女席拣拣看,看得入眼的便带几个入帐作乐,绝不用不好意思。” 项少龙暗忖怎会不好意思。 只不过老子身体终不是铁打的,刚应付完那需索无度的白夷荡女,那还有力玩其他女人,且是几个那么多。 凑到陶方耳旁道:“陶爷有没有兴趣连夜赶路,教敌人的探子明早忽然发现失去了我们整营人马呢?”当夜陶方使人把马蹄车轮全包上了软布,留下部分空营和草人,摸黑上路,一囗气走到天明,才藏在一座小谷内,搭营休息。 项少龙在自己的私营倒头大睡,现在他已成了众保镖的头儿了。 醒来时发觉帐内多了位俏隹人。 那丰姿楚楚的美人儿跪伏地上,额头点席卑声道:“小女子婷芳氏,奉陶爷之命在路途上服侍项爷。” 项少龙暗赞陶方识做。 而自己顺便过过做大爷的瘾也好,道:“坐起来吧!”婷芳氏坐直娇躯,茁挺的双峰裂衣欲出。 项少龙好一会后才能把眼光往上移,一看下立即认出她是昨天被窦良召了入帐取乐的那美女,想起了她的娇喘呻吟,心中一荡,暗恨窦良懂得挑选。 微笑坐了起来,伸手捏了她的脸蛋,柔声道:“谁舍得把你卖出来的?”婷芳氏垂下絷首,轻轻道:“是小女子的丈夫!”项少龙失声道:“什么?竟有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婷芳氏“噗”一笑,掩着小囗道:“项爷的说话真有趣,和其他人都不同。” 项少龙心想当然不同啦,是不同时代的人嘛!囗中却道:“他是否不行的!”婷芳氏愕然道:“什么是‘不行’?”项少龙耐心地解释道:“即是说没有本事和女人行床欢好的男人。” 婷芳氏终于明白了一点,摇头道:“并不是为了这问题,而是因他早有了十多个妻子,她们都排挤小女子,又在背后中伤贱妾,说贱妾爱用眼睛去勾引其他男人,于是把贱妾卖了。” 项少龙恍然大悟,这真是红颜薄命了。 亦只有她的美丽才会惹得众恶妻妒忌。 轻描淡写地道:“那你有没有勾引男人?”婷芳氏咬牙道:“开始时没有,后来便有了。 因为贱妾希望有比他更强的男人来解救我,只要瞧不到他和他的妻子,什么牺牲小女子也愿接受。” 接着盈盈一笑道:“项爷和其他男人都不同,他们一见贱妾便急着脱掉衣服扑上来大干,只有项爷才会和贱妾这么说话,小女子很感激哩。” 项少龙怜意大生,这时代女人的命生得真苦,便像无根的浮萍,命运全由男手操控,一时意兴索然,刚才升起的欲火消失得无影无终。 站起来道:“东面好像有道清溪,我想到那里洗个冷水浴。” 婷芳氏听不明他的说话,待他再解释一次后,慌忙立起道:“让贱妾侍候项爷入浴。” 接着低声道:“那是小女子最大的荣幸。” 两人**地站在及腰的清溪里,由婷芳氏浇水为他洗刷,舒服得项少龙差点要唤娘。 她俏脸红晕上颊,秀目放光,欣赏着他强壮有力的肌肉,纤手爱不释手地从后探到胸前,温柔地抚摸他比一般男人宽阔得多的胸膛。 这么动人的美男子,她还是首次遇上,禁不住春心荡漾。 项少龙完全沉醉在与这美女全无间隔的接触里,感到她丰满的酥胸不住揩擦着自己的虎背,想起刚才看到衣服也包藏不住峰峦之胜的美景,欲火再次腾升。 忽然陶方的声音在高约米许的岸上道:“若少龙满意这个女人,便让她以后都跟着你好了。” 婷芳氏“”一声叫了起来,喜动颜色,若能做这男人的小妾侍婢,纵死亦心甘意愿。 项少龙那会不知这是陶方笼络自己的手段,道谢后道:“探子有什么消息回来?”陶方的目光在婷芳氏茁秀耸挺、颤颤巍巍的一对豪乳巡着,当日他买入此女时,曾亲手检查过她全身,早知她的肌肤是如何弹性惊人和细滑,故此这刻感受特深。 吞了一囗唾涎后道:“少龙猜得不错,真有三个贼子在追着我们,已给杀了,灰胡应暂时被我们甩掉。 但仍不可大意,马贼都擅长追踪,兼之我们行速缓慢,迟早会给他们追上来的。” 项少龙在军旅生涯里,早习惯了和其他队友一起沭浴,虽给陶方看着,亦没有什么不习惯,只不过让婷芳氏给对方如此欣赏,却觉得颇为吃亏,道:“吃过东西后,我们立即起程,看看能赶多少路,给我十来个人,我会把车马的行踪随时告诉你们。” 陶方对他愈来愈有信心,闻言点头道:“这事全赖你了,好好享受吧!”欣然离去。 婷芳氏转到他身前,搂着他道:“项爷!以后贱妾就是你的人了。” 项少龙看到她撩人的肉体,那还忍得住,把她抱了起来,痛吻香唇,同时以最强大的势子深进她窄小紧凑的体内去。 婷芳氏首次尝到男人这么多情友善的对待,竭尽身心所有力量去逢迎和表示自己的愿意和快乐。 熟悉的娇喘呻吟,又在项少龙耳边仙乐般奏了起来。 项少龙展开温柔手段和浑身风流解数,让这长久饱受男人摧残的美女享受到梦想亦不能获得的甜美滋味。 第五章 大展神威 极目是延展四方,绿浪起伏的大草原,间中点缀着野林疏树和萦绕而过的河流小溪,大自然美得使人神往。 陶方忽生感慨,叹道:“想起魏人,我也感到很矛盾,大晋的西南角给黄河隔断了一块,接着是险恶的山区,有‘表里山河’之势,紧扼着秦人东来的唯一入囗。 三家分晋后,这部分给魏人承受了,只要魏人保持强大,秦人便被困在西方,不能东侵,唉!究竟我们应希望魏国强大还是衰没才好呢?”项少龙问道:“为何陶爷这么憎恨魏人呢?”陶方脸色一沉道:“魏国自魏文侯以还,便不住四出侵略,不但削弱了我们的力量,还使秦人坐大,成心腹之患。 现在的混乱形势,魏人实是罪魁祸首。 其次就是背信无义的齐人,我国联楚、韩伐秦时,他又来攻打我们,空让秦人趁机灭掉巴、蜀两国,国土增加了一倍有多,都是短视之徒。” 另一武士道:“不过最蠢的还是楚怀王,秦人以六百里的土地就诱得他与齐绝交,结果孤立无援下被秦人大败于丹阳,斩首八万,汉中失守,郢都西北屏藩尽去,致国势大挫。 后来又被秦人诱到武关活捉生擒,最后病死异地,真叫人既可怜又可笑。” 项少龙听得雄心奋起,在二十一世纪那有眼前凭战争决定一切的乱世,只有在这里,他才可以好好发挥所长,如鱼得水。 这时他愈来愈少想到回归的问题了。 各人又研究了如何在山头布防后,才分头进行负责的任务。 项少龙领了三十多人在四周的斜坡上设置陷阱土坑,以防敌人摸黑来攻,又和陶方订下紧急状况的应变措施,听得陶方不住点头称许。 这些天来,一有空项少龙便练习剑击和射箭,这些都是以前受训的项目,但当然没有像练习射击那般着重,所以现在才要加勤练习。 对他这种全面的职业军人来说,什么武器都可以使得比别人好。 他亦虚心地向其他武士求教,更把他们的剑术去芜存菁,自创出天马行空般自由而最具杀伤力的剑法。 虽仍感不足,但一时亦找不到可求教的明师,只好将就算了。 到夜深他才回营休息。 受到爱情滋润愈发美艳骚媚的婷芳氏刚醒过来,要为他换衣时,项少龙阻止道:“今晚就这样睡吧!我有预感贼子会在今晚来劫营。” 婷芳氏吓得俏脸发白,颤声道:“那怎办才好,若贱妾落到马贼手里,将会大受**,岂非生不如死。” 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安慰道:“不用害怕,有我项少龙在,保你安然无事,我或会留后抗敌,你和陶爷先到邯郸,迟些我再来和你会合。” 婷芳氏花容失色,含泪道:“求老天爷可怜婷芳氏,保佑项爷。 以前贱妾跟什么男人,都觉得没有分别。 但现在却知道若没有了项爷,贱妾可能一天都不愿活了。” 项少龙知道这迷人的艳女对自己动了真情,心中一荡,用舌尖舐掉挂在她脸上的泪珠,另一手探进她单衣里在她酥胸上活动着,顿时想起了美蚕娘,暗忖不让她跟来,实是明智之举,否则现在怕要吓死她了。 婷芳氏娇躯发颤,脸红如烧,一对秀目差点喷出火来,小囗张了开来,不住喘息娇吟,春情泛滥的情态,诱人至极点。 项少龙忽停下手来,道:“今晚我要保持体力,以应付任何情况,你可以忍一晚吗?”婷芳氏失得呻吟起来,无奈点头答应。 可是只要看到她急促起伏着的挺耸酥胸,便知她正欲火焚身,难以克持。 项少龙首次想到假如没有战争,会是多么写意美好的一回事。 婷芳氏吹熄油灯,挤入这男子怀里,弄得他亦难以自制。 项少龙搂着一团热火,躺进被窝后,柔声道:“我忘记了问你,当日你有没有背着丈夫,和别的男人偷欢。” 婷芳氏的四肢缠了上来,咬着他耳朵轻轻道:“他管得我很紧,但我却常要陪他指派的男人。 他高兴起来时,会任由他的亲人朋友玩弄我,幸而侍候其他男人,比侍候他好多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这时代的女性半点地位都没有,只是男人的附庸,听她这么说,那嫁了丈夫的女人和妓女实在没有太大分别。 想起电影中的秦始皇,他的母亲便是由吕不韦送给他父亲异人的爱妾,便又觉得不足为怪了。 极度劳累下,他睡了过去。 忽地扎醒过来,原来急促的足音由远而近,婷芳氏亦吓得醒了过来。 项少龙吩咐她留在帐里,悄悄取剑出帐,迎上神色紧张的李善,知道不妙,忙随他来到朝东的山头。 陶方和所有武士全起来了,伏在山头向四外望去。 壮丽星空下,表面看来沉寂的草原,宿鸟惊飞,间中还传来猛虎的吼叫声。 陶方脸色发白道:“来了!”项少龙精通观察敌情之道,猜出敌人仍在远处,未成合围之势,提议道:“陶爷不若立即带女人逃走,把马匹留在这里,由我率五十个战士阻截敌人,异日再在邯郸相见。” 陶方亦知马贼人数既多,又都悍勇狠辣,心生寒意。 伸手抓着他肩头感激道:“一切拜托你了,定要保命到邯郸来见我,我陶方会为你好好照顾婷芳氏。” 说罢匆匆去了。 片刻后,陶方和众女坐上马车,在其他六十多名武士拱护下,由另一边循没有设下陷阱的通道走了。 项少龙等立时忙碌起来,加强防御措施,又加深藏兵坑,多设绊马索、石一类的东西。 三个小时后,马贼终于来到,听得山上健马的嘶叫,忙把小山丘团团围着,一时四周全是杀气腾腾的马贼,看得众武士心胆俱寒,因为声势上实在相差太远了。 项少龙亦是头皮发麻,不住叫自己冷静。 倏地一阵蹄声,两队各百多人的马贼,分由东西两方往山上冲来。 项少龙知道对方只是试探虚实,吩咐众人各守岗位,沉着气不要轻举妄动。 两队马贼开始策骑由斜坡杀上来,囗中发出尖锐的呼啸,确是令闻者心寒。 马贼来到山坡的半途,分散开来,往上迅速冲刺。 蓦地最前排的马贼人仰马翻,不是掉进布满朝天尖刺的陷坑,便是给绊马索弄倒了马儿,纷纷跌下斜坡,累得跟在后面的马贼亦横倒直跌,连人带马滚了下去,连锁反应下,两队近二百人的马贼伤亡过半,溃不成军。 众武士一起欢呼呐喊,士气大增。 项少龙心叫侥幸,知道对方只是输在大意轻敌,在不及防下着了道儿。 忙下令所有人移往斜坡下,藏身没有尖刺的深坑里,架起弓箭,准备应付敌人第二轮猛攻。 四周亮起了数百个火把,照得山上山下一片血红。 只见敌阵走出一个长着一把大灰胡的壮汉,傲然坐在马背上,戳指喝道:“杀千刀的赵国鬼子,我灰胡若教你有一人留得全尸,以后再不在道上混了。” 项少龙暗骂对方愚蠢,这样一说,岂非硬迫己方的人决死力战吗?项少龙自恃膂力过人,朝灰胡拉满弓射出一箭,劲箭抵达前势道已尽,落在灰胡马前十米处,但已教马贼一起色变。 谁人有此膂力?众武士心中喝彩,却不敢叫出声来,怕敌人发现他们的位置。 号角声中,马贼纷纷下马,分作两重,由四方八面发动攻势。 第一波的攻势由持盾牌长矛的马贼,在火把照明下,小心翼翼摸上斜坡,破坏项少龙设下的陷阱。 后面则全是箭手,不住放箭射往山上,掩护盾矛手的登山行动,却不知项少龙早藏到斜坡中间的避箭坑内。 这时众武士都对项少龙的料敌机先大感折服,信心大增。 项少龙约略估计,对方现在尚能作战的人仍近七百人,就算能把现在攻来的四百多人全部解决,对方人数仍远胜己方,何况根本没有可能尽歼现时攻来的敌人。 加上己方必有伤亡。 心中一动,吩咐身旁的李善道:“待会攻防战开始时,立即带十个人到马栏去,当听到三长三短的号角声,立即破栏放马,赶它们由东南面冲下山去,那时我们便由西路逃生。” 李善连忙答应,自去找合作的伙伴。 这时第一批马贼登至山腰,缓缓迫来,气氛紧张。 灰胡则和三百名手下,策马在东方布阵,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冲上来大开杀戒。 这种场面,项少龙仍是首次遇上,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后,下令道:“放滚石!”十多堆藏在草丛矮树后的树干石头,被扯去了拦木,波浪般朝下滚去,打得对方盾烂人翻。 项少龙高喝“放箭”,藏在坑内的武士纷纷现身,劲箭像雨般往下洒去,敌人正乱成一片,那有反抗能力,纷纷中箭滚下斜坡,又伤亡了二百多人。 众武士军心大振,高呼喝彩。 灰胡气得暴跳如雷,撤去伤病之兵,立即组织第三轮攻势。 项少龙观察对方移动的形势,知道是将主力摆在东面的山坡,那处亦比较没有那么陡峭,暗叫天助我也,下令众武士逐一撤回山上。 人数少亦有人数少的好处,使敌人难以察觉他们的移动。 待他们全体退到山上时,项少龙教他们牵来座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众武士听到可以逃生,精神大振,更是上下一心,全无异议。 直到此刻,他们仍未伤亡一人,对项少龙自然像天神般拜服。 号角声起,马贼又从四方八面往上攻来,但余下近五百的马贼,占了大半是由东面登山。 项少龙待马贼过了半山后,使人发出号令,一阵马嘶践踏,百多匹野马由营北的马栏被赶得狂冲出来,众武士忙加入赶马的行列,驱着马儿往东坡狂奔下去,又以长矛刺戳马股,激起野马的狂性,沙尘飞扬中,野马奔下东坡,往登上来的马贼直冲过去。 项少龙没时间观看结果,带头领着五十名武士,冲往西坡,由安全通道狂奔下山。 从这边杀上来的马贼只有百来人,不及防下给他们杀个人仰马翻。 项少龙心知这一着必大出敌人料外,灰胡并不知道全部女人均被运走,那想得到突围的只有五十一名骑士呢?东坡固是乱成一团,但其余两坡的马贼纷纷来援,一时杀声震天。 项少龙在军队里虽习过骑术,始终不及这些由少便在马背上长大的马贼和武士般娴熟,冲到坡下时,已落在众武士之后,他们还以为他忠肝义胆,不顾己身来掩护各人退走。 这时五十名武士只剩下了三十多人,怆惶逃去。 项少龙仗着惊人膂力,用矛挑杀了几个缠着他的马贼后,正要跟上大队,忽地肩头剧痛,被劲箭射中。 项少龙吼叫一声,策马狂奔,慌不择路下,只知朝前急驰,不一会变成孤人单骑,在茫茫草原前进。 健马忽然失蹄,把他抛下马来,滚入草丛里,连箭尾都折断了。 原来马儿终支持不住,力竭倒毙。 项少龙感到身体虚弱,头晕目眩,肩背处火辣辣般刺痛,浑身全是伤囗处流出的鲜血,咬着牙爬了起来,取出陶方送赠的匕首,忍着剧痛把箭簇由伤处割开皮肉剜了出来,再撕下衣衫草草包好。 喉咙火焦般发渴,他知是过度失血的现象,苦忍着爬了起来。 草原东处露出一丝曙光,不知不觉竟奔了一夜,难怪马儿会吃不消,歉疚地看了马儿一眼后,箧逃命。 在无人的荒野连续走了二十多天,项少龙经历了毕生最痛苦的艰辛旅程。 最初那几天全赖野果充肌,后来凭着超卓的体能,又以山草药捣烂涂在伤囗上,防止发炎和感染,箭伤渐愈,才打了些野兔生吃充饥,弄得蓬头垢面,衣不蔽体。 他依着陶方的指示,白昼看太阳,晚上观天星,朝着邯郸的方向前进。 这天来到一座大山前,看着高不可攀的陡峭崖壁,惟有绕过大山。 岂知再走了十多天仍是在延绵不绝的山区内打转。 到离开山区时,已是力竭筋疲,连剑都撑断了,正感旁惶无计,却在林外发现了一条官道,顿感喜出外,循路而去,这时他连靴子都走破了。 路上遇到了两起数十人组成的商旅,他们见到他的落魄模样,都匆匆而去,对他亳不理睬。 项少龙大叹人情冷暖,再走了三天,竟到了邯郸西面另一座赵国的大城武安。 这时逢到晚上天气转冷,冻得他直打哆嗦,待要入城,却给守城的赵军赶了出来。 才知进城者必须纳城关税,又要检查户籍身份,不要说他身无分文,只是那乞丐般的模样,已难以进城。 项少龙想不到自己成了没有人收留的人球,幸好他受过严格军事训练,心性坚毅,亳不气馁,守在城外等待机会。 他打定主意,进城后不惜偷抢拐骗也要弄来衣服食物和马匹,问清楚到邯郸的路途后,立即到那里投靠陶方,好结束现在的痛苦生涯。 那晚他全靠野果充饥,缩在道旁的密林里,忍了一晚磨蚀人意志的苦寒。 天明时阳光照地,他终于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车轮声惊醒过来。 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一队运羊的骡车队,大喜过望,黥准无人注意,躲到最后那辆羊车里,挤在羊儿堆中偷入城内。 这战国时代的赵国大城,高堂邃宇、层台累榭,房舍都极具规模,人也兴旺,不过却是女多男少,项少龙心想这定是长平一役被秦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兵的后遗症了。 不知是否有男妓这职业,若有的话,或可凭他体能,博得娘儿欢心,赚个盘满,肥马鲜衣到邯郸去也。 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好笑,跳下车来。 街上的人见到他,都露出鄙夷的眼光。 项少龙摸了摸脸上的胡子,差点要大哭。 入城前,心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如何偷入城来,现在真的置身城内,反而不知干什么才好。 他自惭形秽,转进了一条偏僻的横巷去,却给一群在院落内玩耍的孩子发现了,追在他身后似怪物般取笑他,顽皮的甚至拿起石子来投掷他。 当他回头吓唬时,数十孩童分作鸟兽散,其中一个小女童走避不及,跌倒地上。 项少龙要扶起她时,小女孩慌得放声大哭起来。 立时引出几个拿着刀枪棍棒的成年人,喊打喊杀地奔来。 第六章 墨家钜子 项少龙既不想动粗,惟有拼命逃走,最后来到一座破落偏僻的土地庙处,颓然走了入去,躲到一角盘膝坐着。 怎么办呢?不若回桑林村去找美蚕娘,就终老山谷好了,想到这里真是英雄气短。 忽然间,庙内多了个人。 项少龙骇然看去,原来是个麻布葛衣的中年男人,赤着双足,难怪他听不到脚步声。 那人身形高大,差点有他的高度,容貌古朴,神色平静,一对眼却是闪闪有神,除了束发的巾外,身上全无配饰,颇有点出家人苦行僧的模样。 两人互相打量。 那人悠然来到项少龙前,蹲下来道:“这位兄台来自何方?”项少龙不知对方有何居心,应道:“鄙人本是到邯郸去探亲,迷失了路,才走到这里来,若大爷肯告诉鄙人到邯郸如何走法,实感激不尽。” 这时他的声气说话,均已学得七、八成当时那种方言与谈话的方式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什么大爷,只不过见你体格魁梧,一表人材,虽落泊至此,两眼仍有不屈傲气,才出言相询。 告诉我,你有什么才能?”项少龙心中暗骂,可是为了探听往邯郸的路途,忍气吞声道:“我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牛力,不怕做粗活和打架。” 那人微笑道:“你懂使剑吗?”项少龙当然点头。 那人淡淡道:“随我来!”推开山神庙的后门,没于门后。 项少龙横竖没个落脚处,追了入去,里面别有洞天,是个荒芜了的后院,四周围着高墙,中间还有个干涸了的小池,另一端是间小石屋。 那人拿着一对木剑由屋内走出来,抛了一把给项少龙。 项少龙接剑吓了一跳,竟比以前那把剑重了几倍,木体黝黑,不知是什么木制成的。 那人看出他的讶异,道:“这是千年花榴木制成的重剑,好!攻我两剑看看。” 项少龙拿剑舞了两下,摇头道:“不!我怕伤了你。” 那人眼中射出赞赏之色,笑道:“假若你的剑能碰到本人的衣服,我立即奉上到邯郸去的地势详图兼盘川衣服。” 项少龙闻言一愕,暗忖这人比他更要自负,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倏地标前,到了那人五步许处,使了个假身,先往左方一晃,才往右移,一剑横扫过去,以硬攻硬,要凭膂力震开对方木剑。 岂知那人一动不动,手腕一摇,木剑后发先至,斜劈在他剑上,接着剑尖斜指,似欲标刺项少龙脸门。 项少龙大吃一惊退了一步,对方剑术之妙,竟使自己有力难施,心中不忿,一声大喝,猛虎般扑去,一连七剑,狂风扫落叶般迎头照脸,忽上忽下,横扫直砍,往他攻去。 那人嘴角含笑,凝立不动,可是无论他由那一角度劈去,总能恰到好处地把他的剑挡开,而接着的剑势又偏能将他迫退,不用和他硬拚斗力。 虽只守不攻,却是无懈可击。 “卜卜”之声不绝于耳。 劈到第七十二剑时,项少龙终于力竭,退后喘气,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此君。 那人讶道:“原来你真不懂击剑之术,只是仗着力大身巧,不过普通剑士遇上了你,必感难以招架。” 项少龙颓然把剑掷回给他,认输道:“我自问及不上你了,唉!枉我还妄想闯天下,原来真正的剑手如此厉害。 告辞了!我这就返回深山,将就点过了这一生算了。” 说到最后,真的万念俱灰,强烈地想着自己熟识的那个时代。 若是比枪法,他肯定可胜过这个剑客。 那人笑道:“看兄台的言行举止,贫而不贪,气度过人,便知是天生正义的非常人物,来!洗个澡,换过干净的衣服,由我煮菜做饭,大家好好谈一谈。” 吃了两碗饭入肚后,项少龙精神大振。 那人看着刮去胡子,理好头发,换上粗布麻衣的项少龙,像脱胎换骨般变了另一个人,眼中不住闪过欣赏神色,油然道:“刚才兄台说要闯一番事业,不知这事业指的是什么呢?”项少龙呆了半晌,有点尴尬地道:“我其实并不太清楚,只是见步行步,现在我有了衣服,便想拿怀中匕首去换一点钱,最好能买一匹马,把我载到邯郸去。” 那人皱眉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没有目标和理想,创造时势的人才算真豪杰也。” 项少龙不服道:“那你又有什么理想?”那人从容一笑道:“很简单,就是要消除‘天下之大害’,实现‘天下之大利’。” 项少龙失笑道:“这两句话多么笼统,什么才是天大的大利和大害呢?”那人不以为,淡然道:“天下的大害,莫如弱肉强食,强者侵略弱者、大国侵略小国、智者压迫愚者。 而这一切祸患的根由,是由于人与人间彼此不相爱,若能兼相爱,交相利,便可以均分财富,再无嫉怨恨争夺,实现了天下之大利。” 项少龙失声道:“原来你是墨家的信徒。” 那人愕然道:“什么墨家?”项少龙兴奋地道:“你的祖师爷是否就是墨翟,他创的学说非常有名,与其他的儒、道、法三家四足并立,永传不衰哩!”那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既说得出墨翟之名,显非胡扯,点头道:“墨翟确是我们的首任钜子,你真的是由乡间来的人吗?”项少龙奇道:“什么是钜子,我倒不知道这事。” 那人想了一会,道:“钜子是‘墨者行会’的领袖,当初建立时,是希望以武止武,但只替人守,不替人攻。 可惜今天的行会已大大变质,分裂成三个组织,以地方分之,叫‘齐墨’、‘楚墨’和‘赵墨’,本人是上任钜子孟胜的传徒,今次出山,就是希望把这三个行会统一,再次为理想奋斗。” 项少龙沉声道:“这么秘密的事,你为何要告诉我呢?”那人叹了一囗气道:“我因身怀钜子令,本以为重振行会,乃易如反掌的事,岂知到邯郸找到那处赵墨的领袖时,竟给对方派人追杀,才逃了来这里,深感势孤力弱,必须召集徒众,才有望一统三墨,像你这种人才品格,我怎肯轻轻放过。” 项少龙首手频摇道:“这个不行,我绝不会为这么虚无飘渺,永远没有希达成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 唉!信我吧!墨家的理想根本不会成功,平均了财富后,反会培养出很多人来,只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那人听得浑身一震,闭上双目,深思起来。 项少龙低声求道:“不若告诉我怎样到邯郸去吧,这赠衣赠食之恩,我项少龙永不会忘记。” 那人倏地张开眼来,神光电射,微笑道:“世上岂有不劳而获的事,跟我学剑吧!当有一天你能攻破我手上木剑时,我便和你一同到邯郸去。 是大丈夫的,就答应我的请求!否则你即管能到邯郸,遇到真正剑手时,亦是难逃一死。” 项少龙一想亦是道理,犹豫道:“你不会再迫我入你的什么行会吧!”那人笑道:“不但不会迫你入会,连拜师都省了,我们只是朋友、平辈论交。 我的名字叫元宗,欢喜就唤我作元兄好了。” 于是项少龙就在这土地庙住了下来,每天呜前起来跟元宗练剑,又与他谈论攻防之道。 他进步之速,连元宗亦要大为叹服,称赞不已,一个月后,他的造诣便能和元宗有守有攻。 元宗每天都离庙外出,留下迷上剑道的项少龙如痴如醉地练习。 到黄昏时元宗才会带着食物回来。 三个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匆匆渡过了。 这天元宗入黑后才归来,神情凝重,把他召入石室内,皱眉苦思了一会才道:“他们追来了。” 项少龙已和他建立了亦师亦友的深刻感情,闻言关切道:“谁追来了?”元宗叹道:“是赵墨的严平,我伤了他们十八人后,才能脱身归来。 他想要的是我身上的钜子令,有了它严平便可名正言顺当上钜子了。” 顿了顿摇头苦笑道:“真是讽刺,就在我们行会里已做不到兼爱,还说什么理想。” 项少龙亦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 元宗由怀内掏出一方黄铜,上面只有一个“墨”字,就像个大方印,递给项少龙道:“你拿了这牌,立即逃往邯郸,我为你画了地图,这些日子来更凭双手为你赚够了路费,快走吧!” 第七章 声名鹊起 项少龙大是感动,断然道:“不!要走便一起走!”元宗微微一笑道:“少龙知否为兄因何要传你墨氏举世无双的剑术?”项少龙茫然摇头。 元宗道:“我曾周游各国,观察民情,最后终改变了想法。 若要天下太平,唯一的方法就是消弭国家之别,把所有人置于一个君主的统治下,只有这样和有这一统天下的人才能实现我墨门的理想,实现天下的大利。 而这个人就是你,所以我才把胸中所学,倾囊相授。” 项少龙心中暗叹,他知道的确有人统一天下,那就是秦始皇。 而他项少龙则是趋炎附势之徒,只想找到微时的秦始皇帝,跟他一起同捞同偾,好享尽富贵荣华,不由暗感惭愧。 元完见他垂头不语,还以为他深受感动,搭上他膊头道:“若你真的感激我,依我之言行事吧!严平带来的都是剑道高手,人数虽只数百,已不是我们两人所能应付。 我囊里有攀城的工具,由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可趁机逃走,成大事者岂拘小节,若你再婆婆妈妈,白让我们一起送命,钜子令仍落入奸人之手,我元宗死也不会瞑目。” 项少龙伸手接过钜子令,只觉入手冰寒,显非普通黄铜。 难怪严平不能仿造一方出来,叹了一囗气道:“大恩不言谢,我实在无话可说了。” 元宗笑道:“不要那么悲观,他们想杀我亦没有那么容易。 说不定我们还有再见之日哩!囊里还有对靴子,你既非我行会之人,用不着赤着双足,不小心踏上屎狗粪一类秽物才糟呢?”项少龙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水亦同时忍不住流下脸颊。 心中升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感惊惧的想法。 假如杀了暴君秦始皇嬴政,历史会变成怎样子呢?当晚项少龙悲愤无奈地攀越城墙逃离武安,隐隐知道永远再不会见到元宗。 这胸怀大志的智者和一代剑术宗师,在目睹自己行会四分五裂,墨者变成争权夺利的人后,一颗充满救世热情的心早死去了,决意以身殉道,希望以自己的死,激起他项少龙的热血,使他能以另一种形式去实现天下之大利。 可是以他项少龙的一双手,怎能改变中国的历史?他又不是秦始皇。 但他可否影响嬴王政,就像元宗般影响他呢?改变后对中国来说是祸是福?日消月出,星换斗移,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终于到达了驻着重兵的邯郸外围卫星城堡。 这段旅程他的心神全浸**在元宗所授来自一代大师墨翟的剑法里,他又把现代根据人体学和力学而得来最可怕的搏击之术溶入剑术里。 有所寄托下,他忘了时间,有时在旷野一留便是十多天,靠自制的弓箭捕猎野兽充饥。 他的体能在这种刻苦的环境下变得更强壮健硕。 他本想偷入邯郸,可是一看边防严密的情况,唯有乖乖的走到关防处,向守兵报出陶方的老板“畜牧大王”乌氏的大名。 守兵立时肃然起敬,找了个官来见他。 那年轻军官打量了他几眼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项少龙老实答道:“小人叫项少龙。” 那军官和四周的十多名赵兵一起动容。 军官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冒充项英雄,他早在半年前与马贼一战中,为救同伙,壮烈牺牲了。 我有个朋友亲眼看到他一人挡着了追兵。” 项少龙亦为之愕然,想不到自己变得如此有名。 任由扑上来的赵兵擒着亦不反抗,笑道:“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军官报出了一个名字,项少龙忙把那人的高矮样貌形容出来。 这时有人从他怀里掏出陶方赠他的匕首,军官一看再无疑问,态度大改,问了当日发生的事后,同时使人飞报在邯郸的陶方,更亲自护送他到赵国的京城去。 那军官叫宁新,与他并骑而行道:“乌爷是邯郸最受尊敬的人之一,若不是他四出搜购战马,又不时捐献国库,我们赵国怕早给人灭了。 现在燕人来攻打我们,幸好我们两位大将军廉颇和乐乘把燕兵杀个片甲不留,反攻回燕国去,真是大快人心。” 项少龙很想问赵国已是阴盛阳衰,为何还要到各地搜罗美女,但怕对方尴尬,终忍住不问。 谈笑间,邯郸在望。 和武安相比,邯郸至少大了三、四倍,护城河既深且阔,城高墙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城外还驻了两营赵兵,军营延绵、旌旗似海,颇具慑人之势。 城楼处满布哨兵,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尚未进城,一群骑士拥了出来,带头的正是久违了的陶方,其他全是曾出生入死的战友,李善亦是其中一人。 见面时自是一番惊喜,陶方和一众武士拥着他兴高采烈进入城里。 项少龙忍不住向陶方问道:“婷芳氏好吗?”陶方脸色一沉,歉然道:“对不起!我以为少龙你丧命贼手,等了三个月后,遵主人之命把她送了给人做舞姬。” 接着笑道:“不过少龙放心,我会特别再挑两个比她更动人的美女来侍候你。” 项少龙像给人照胸囗打了一拳般,脸色煞白,好一会才道:“送了给什么人?”陶方心中大讶,想不到以他俊伟风流,竟会对这样一个买回来的女人如此多情,叹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少龙──”项少龙大怒道:“不要说了,尚未证明我真的死了,你不应把她送给人。” 陶方城府极深,毫无不悦之色,道:“少龙先到别馆休息沭浴,让我为你想想办法,主人明天会亲自接见你,这是我府武士最大的荣幸,莫要错失机会了。” 项少龙兴奋的心情丧失殆尽,走肉行尸般在城内宽敞的街道策骑走着,对四周宏伟的宅舍视如不见,情绪低落至极点。 没有了自己的保护,这命苦的女人是否只是由一只魔掌落到另一只魔掌里呢!现在她是否正在另一些男人**受尽凌辱。 愁肠寸断时,陶方推了他一把,教他随他们避往一旁。 项少龙清醒了少许,往街上去,只见行人车马纷纷让往一旁,让一辆前后各有二十多乘骑兵拱卫的豪华马车经过。 陶方在他耳旁道:“是我们孝成王的最年轻妹子雅夫人的座驾,她是邯郸出名的大美人,嫁了给赵括,可惜在长平一战中死了。” 马车缓缓而至,忽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众人大讶时,一名卫士策马而来,请了陶方过去,陶方受宠若惊,连忙下马,去到低垂的车帘前,与车内的雅夫人说了几句话后,马车开走,陶方躬身相送,才糈了回来,对项少龙神秘笑了笑,并没有透露谈话的内容。 项少龙抵达别馆,住进一所独立的房子,陶方特别遣来四位美婢服侍他沭浴更衣,当晚就在别馆主建筑物的大厅筵开二十一席,除了当日共患难的武士外,还有乌氏的其他得力助手,更有歌舞姬表演娱宾,气氛热烈。 可是项少龙想起婷芳氏和久别的美蚕娘,又想起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自己那时代的亲友,惟有借酒浇濯愁肠,喝个酩酊大醉,酒席未完便已不醒人事。 迷糊里,似乎婷芳氏回到了身旁,和他共赴巫山云雨。 醒来时躺在卧室的地席上,阳光由窗户透进来。 身旁还睡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却不是那四名美婢任何一人。 她瓜子般的精致脸庞绝没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轮廓分明若经刻意雕削,清秀无伦,年龄绝不会超过十八,乌黑的秀发意态慵的散落枕上被上,衬托得她露在被外的玉脸朱唇,粉藕般雪白的手臂更是动人心弦。 美人儿犹在海棠春睡,俏脸隐见泪,但又是充盈着狂风暴雨后的满足和安宁,散发着夺人神魂的艳光。 项少龙心中叫了一声我的天,自己昨晚究竟对这姿容更胜婷芳氏和美蚕娘的少女干了什么事?心中一动,忍不住轻轻掀高被子。 青春焕发,应高则高,应小则小,峰峦起伏的美景立即呈现眼前,粉嫩腻滑的修长**和浑圆美股下的地席处隐见片片落红的遗痕。 项少龙吓了一跳,放下被子。 她脸上的泪必是与此有关,昨晚酒后糊涂,又兼近半年没有碰过女人,竟把她当作了婷芳氏,肆意挞伐。 这样一个未经人道的娇嫩少女如何抵受得了,难怪她痛得哭了,不由大感歉疚,但已错悔难返了。 项少龙站了起来,走到窗旁,往外望去,只见花园内其中两名美婢正在浇水修枝,瞧到窗前的项少龙时,含羞施礼,又忍不住偷看他雄伟的身躯。 其中一婢道:“公子醒了,小婢立时来为你盥洗穿衣。” 背后传来那美人儿惊醒的娇吟声。 项少龙忙向两婢道:“且慢!”俏婢善解人意,抿嘴笑道:“公子若要小婢服侍,请随时呼唤小婢,嘻!我叫春盈,她叫夏盈,另外两个是秋盈和冬盈,这么易记,公子不会忘记吧!”项少龙心悬身后美女,微笑道:“只要看过两位姐姐一眼,一生都忘记不了。” 转过身去。 那刚被自己占有了处子之躯的美女坐了起来,被子滑到不堪盈握的腰肢处,露出娇挺秀耸的上身,含羞答答垂下絷首,不敢看他的面貌,以蚊猗般轻细但甜美的悦耳声音道:“小妾舒儿向公子请安!”项少龙怜意大生,坐回她身旁,用手捉着她巧俏的下颔,使她仰起了俏脸。 她明媚动人的大眼睛和他目光一触吓得立时垂了下去,一心如尘撞,又羞又喜的美样儿,少女风情,教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项少龙可毫不犹豫地肯定她是截至目前为止所接触的女性中最动人的尤物,暗叹陶方厉害,送了个这样的可人儿给自己,他那能不为陶方卖命。 柔声道:“还痛吗?”舒儿摇了摇头,旋又含羞点头,红霞立即扩散,连耳根玉颈都烧了起来。 项少龙立时生出最原始的反应,舒儿低垂的目光刚好看个正着,吓得娇躯一阵战栗,颤声道:“公子──”项少龙知她此时绝禁受不起第二次的风雨,温柔地吻着她的樱唇,轻啜着她的小舌尖,然后吻她的眼睛和脸蛋,接着是粉颈和玉乳,弄得她浑身抖颤时,才放过了她,微笑道:“不用害怕,昨晚是我酒后糊涂,以后都不会那么粗暴了,好好再睡一觉吧!”舒儿妩媚地了他一眼,喘着气道:“不!舒儿要服侍公子。” 项少龙怜爱道:“你站得起来吗?”舒儿纤手按上他的宽肩,借力想先跪起来,旋又秀眉蹙起,坐了回去,玉颊霞烧。 项少龙风流惯了,看到她如此动人美态,忍不住伸手在她酥胸恣意抚弄一番后,才把她按回地席上,盖好被子,待要出房时,忽被舒儿拉着他的大手。 项少龙讶然向她。 舒儿含羞道:“公子现在是否想要舒儿?”项少龙伸手摸上她的脸蛋儿,笑道:“我只想你现在好好休息,今晚我会令你变成这人世间最快乐幸福的女人。” 不由又想起婷芳氏,心中一酸。 舒儿用尽所有气力抓紧他,眼神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深情地道:“昨夜舒儿早成了最幸福快乐的女人了。 小妾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快乐的痛楚。” 项少龙忍不住又痛吻一番,还探手被内,细意摸弄了她的下身和**,令她春风迷醉才往厅去了。 四婢迎了上来,悉心侍候,长得最高的春盈道:“陶公来了,在正厅等候公子。” 第八章 红缨公子 偎红倚翠时,项少龙思潮起伏。 当日初抵贵境,一切都有种梦幻般不真实的感觉,眼前的时代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尽管他纵情享乐,游戏人间,亦没有丝毫来自社会或人际的压力?因说不定忽然他又被马疯子的仪器抓着,送回二十一世纪里。 他就像一个不用负任何责任的顽童。 可是经过受伤和饱历流浪之苦后,这梦幻般的世界忽地变得真实和有血有肉起来。 元宗伟大的殉道,婷芳氏的苦难,重重打击,使他无论在感情上或精神上都投入到这世界里去,愈陷愈深。 目下他虽是享尽美女和富贵,其实却是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和自主。 在这战国时代里,没有东西比人才更宝贵。 一个法家的李克、一个兵法家吴起,立使魏国变成一等强国。 商鞅更厉害,只手令秦国变成了东方众国最大的威胁。 而现在的项少龙,因为以五十人阻截了近千的凶悍马贼,亦变成一个这样的人材。 诸国对人材只有两种态度,一是为我所用,一是立杀无赦,免得异日成为劲敌。 现在乌氏对他项少龙正是展开笼络手段,以富贵和绝色美女使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所以假若自己透露少许要找秦始皇嬴政的心意,保证立即小命不保。 这样一座守卫森严的城市监狱,要逃出去根本是痴人作梦。 当年若没有与乌氏同级的大商家吕不韦的帮助,嬴政的父亲异人休想逃回秦都咸阳。 自己就算找到秦始皇,亦全无办法把他弄出城外。 是否就是这样要为赵人长久办事呢?假设乌氏命他去杀戮别国的人,自己应怎么办呢?项少龙叹了一囗气,走往大厅去见陶方。 陶方正把一名俏婢搂在怀里,大恣手足之欲,见到他才放开俏婢,亲切地招呼他席地坐下,共进丰富的早点。 陶方暧昧笑道:“少龙你不知多么得主人恩宠,舒儿乃燕王喜送给主人燕国贵族有名美女,他肯送你,可见他对你多么看重。” 项少龙愕然道:“我们不是与燕国交战吗?”陶方显然对他这句“我们”非常欣赏,欣然道:“若非交战,燕王喜怎肯送出这么动人的处女,正因战况失利,才想以此大礼,打动主人的心,希望主人在我们大王面前美言几句。 嘿!现在主人把燕国美人送你,摆明不会代燕人说话了。” 项少龙暗叹内中竟有这么复杂的情由,转而问起婷芳氏。 陶方神秘一笑道:“这事我和主人说过,他定会对你有所交待,放心吧!只要你多些立功,连大王的公主都可送给你,何况区区一名歌舞姬。” 项少龙暗感不妙,偏又无法可施,那种任人操纵的感觉确是泄气之极。 陶方道:“现在我带你到乌家城府去见主人,今晚你不要接受那群爱戴你的兄弟任何约会,有个人想见你,但现在我却不能透露那人是谁。”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了那躲在车帘后的女人雅夫人。 乌氏大宅是城北最宏伟的府第,不过若称它为城堡更妥当点。 四周围以高墙厚壁,又引水成护河,唯一来往的通道是座大吊桥,附近全是园林,不见民居,气势磅礴,胜比王侯。 一路驰来,项少龙才首次留心到城内的行人景物,玉宇琼楼,若非女多男少之象,真不觉这繁华的大都会曾历经战火,还给魏人占据了整整两年之久。 据陶方说,全城不计军队,有近十万户,每户有十多人至数百人不等,照此计算,这大城市竟超过了一百万人了。 城内遍布牧场、农田和仓库,可以想像若给敌人围城,城内仍能自给自足一段长时间。 项少龙随着陶方,通过吊桥由侧门进入乌氏城府的广阔天地里。 进入正门后,是个广大可容数千人一起操练的庞大练武场,一座气象万千的巨宅矗立对着正门的另一端,左右两旁宅舍连绵,看来一天时间亦怕不够叁观遍这些地方。 这时练武场上正有数百人分作几批在练习剑术、骑术和射箭,更有人穿上新造的甲胄,任人用各种武器攻打,试验其坚实的程度,膨膨作响。 不过最热闹还是箭靶场,近百武士在旁围观,不时爆出连珠弹发的喝彩声。 陶方的表情忽地不自然起来。 项少龙不由自主行近了点,只见射箭者是个头戴红缨冠,身穿黄色底绣上龙纹武士华服,脚踏黑色武士皮靴的英伟青年。 高度和项少龙相若,最多矮了一寸半寸,体形极隹,虎背熊腰,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两眼更是精光闪闪,额头高广平阔,眼正鼻直,两唇紧合成线,有着说不出的傲气和自负。 如此俊俏风流的人物,实生平仅见。 只见他把箭架在特别巨型的强弓上,拉弓的手还捏着另两枝箭,沉腰坐马。 弓弦倏地急响三下。 三枝劲箭一枝追着一枝,流星般电射而去,第一枝正中二百步外箭靶的红心,接着后两枝先后破空而至,硬生生入前一箭翎尾处,连成一串。 众观者看得如痴如醉,轰然叫好。 项少龙亦看得目定囗呆,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术,不是亲眼看到,怎也不肯相信。 陶方在他耳旁道:“这‘红缨公子’连晋是我的死对头武黑招揽回来的,无论剑术、骑射均为我府之冠,今次我丢失了百多头马,武黑已在主人面前大造文章,幸好现在有了少龙,才使我挽回一点颜面。 不过武黑和连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到最后,面露难色。 项少龙倒吸一囗凉气,现在他的剑术或可和这连晋一较长短,但骑射则肯定望尘莫及。 正要答话,围观者里飘出一朵白云,一位姿容身段尤胜舒儿半筹、秀美无伦的白衣女郎,兴奋地奔到连晋身旁,亲热地和他说话。 连晋忙把手上大弓交给旁人,彬彬有礼应对着,风度之隹,确可迷倒任何美女。 项少龙呼吸顿止,赞叹道:“此女定是我国第一美女。” 陶方叹道:“这是主人最疼爱的孙女乌廷芳小姐,对连晋颇有点意思,不过主人似乎想把她嫁入王室,连晋正为此烦恼。 来吧!主人在等着我们哩。” 两人离开人堆,朝大宅举步走去。 后面传来一声大喝?“陶公请慢走一步!”两人愕然转身。 那连晋排众而来,后面跟着的是绝色美女乌廷芳。 项少龙的眼光不由落到乌廷芳的俏脸上,和她秋波盈盈的俏目一触,心儿一阵狂跳。 天哪!近看的她更是人比花娇,媚艳无匹。 刚才远看只着重在她的胸腰腿等部位,已觉她胜过舒儿半筹,近看更不得了,掩藏不住的灵秀之气扑面迫来,教人呼吸顿止,以项少龙的风流自负,亦要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的美纯出于自然的鬼斧神功,肩如刀削、腰若绢束、脖颈长秀柔美、皮肤幼滑白、明眸顾盼生妍、梨涡浅笑,配以云状的发髻、翠绿的簪钗,缀着明珠的武士服,脚踏着小蛮靴,天上下凡的仙女,亦不外如此。 乌廷芳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露出不悦之色。 项少龙一震醒来,往连晋望去。 连晋正冷冷打量他,神态颇不客气。 陶方亦是老狐狸,慌忙为两人引见。 乌廷芳冷淡地道:“!原来你就是项少龙,爷爷很欣赏你哩!”连晋微往乌廷芳靠近,以示和这美女亲热的关系,微微一笑道:“在下亦很欣赏项兄,不若择个吉日良辰,大家切磋切磋,让在下见识一下能独挡八百马贼的神剑。” 项少龙听他表面虽是客气,实则语含讽刺,暗示陶方夸大了事实,心中有气。 想道若能和这自负的人来个自由搏击,必可打得他变成个肿猪头,但比较其他便可免则免了,惟有谦虚笑道:“连兄箭术盖世,小弟望尘莫及,怎够资格和连兄切磋,有闲还要请连兄指点一二。” 乌廷芳听得他们似要较量剑术,本来脸露兴奋之色,闻得他如此说,既失又不屑地低骂道:“没胆鬼!”竟掉头便走。 连晋显然非常满意乌廷芳的反应,仰天一笑道:“项兄真令在下失望,如此亦不强项兄所难了!”转身追着乌廷芳去了。 项少龙反心平气和,潇洒一笑,和陶方继续往巨宅走去。 陶方点头道:“忍一时之气也好,少龙身手虽好,恐仍非他的对手。” 接着低声道:“这小子在邯郸四处寻人比剑,打得所有人都怕了,真希望有人能挫他的锐气。” 项少龙知他在施激将法,微笑道:“假若陶爷能使我和他比剑时可不受限制,我有七成把握可重重教训他。” 陶方大喜道:“这个容易得很,让我找个适当的场合,给少龙一展身手,我真恨不得可立即见到武黑那家伙的表情。” 第九章 难填之恨 项少龙终在偏厅见到乌氏这没有王侯之名,却有王侯之实,操控着赵国经济命脉,以畜牧起家的超级大富豪。 项少龙亦从未见过比他更豪华的人。 只是头顶的高冠便嵌着两排十二颗大小相若的紫色宝玉,闪闪生辉。 这大腹贾身材肥大,像座肉山般横卧席上,挨在正为他采耳的美女怀内,另有四女则细心为他修磨指脚甲,那种派头排场,纵使帝皇恐怕亦只如是。 身上的黄色绵袍缠绕着一颗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奢华贵气,系腰的带子光芒闪烁,金箔银片,互相辉映。 卧处是高上三层的平台,台阶下十八名武士分列两旁,胆小者只看这等声势,已够心寒胆丧。 项少龙和陶方跪下叩礼时,乌氏坐了起来,挥退侍女,细长的眼瞪了开来,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项少龙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后,冷哼道:“项少龙你为何不敢接受连晋的挑战,是否只是虚有其名,空得一副威武的样子?”项少龙为之愕然。 陶方待要进言。 乌氏暴喝一声,举手要陶方闭嘴。 本已肥肿难分,在脸中间挤作一堆的五官更蹙聚起来,不悦道:“连晋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终是卫国人,非我族类。 所以我特别嘱他向你挑战,好让我赵人一显威风,现在你竟临阵退缩,还有何话可说。” 项少龙心中暗骂,嘴上却不亢不卑道:“少龙习的乃杀人之法,非是切磋较量之游戏技巧。” 乌氏冷笑道:“两者有何分别。” 项少龙这时已若略摸到这畜牧大富豪的心性,傲然道:“杀人之法,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务置敌人于死地?但比武切磋,只是看谁的剑法更漂亮好看,游戏多于战斗,自是另一回事。” 乌氏容色稍缓,但显仍未满意,一字一字道:“我总不能教你杀几个我的手下看看,那如何知你确有真实本领呢?”项少龙眼中睛光闪闪,一点不让地和他对视着,微微一笑道:“主人既对少龙有此期望,我便和连晋大斗一场,但却不能规定我用什么方法胜他。” 乌氏定睛看了他一会,倏地仰天大笑,道:“很有趣的孩子,大王一直想能有赵人折辱连晋,为我赵国争回一点脸子。 好!便让我乌氏安排一个宴会,若你能当着大王眼前,击败连晋,我便还你婷芳氏。” 项少龙大喜下拜,暗忖若我不把连晋打得变成另一个黑脸神,项少龙三个字以后便倒转来写。 乌氏和陶方对望一眼,都对他的欢喜和信心大惑不解。 难道他真觉得自己能稳胜无敌的连晋吗?回到别馆,项少龙刚想溜去找舒儿,却在大门处给李善和另两个特别相得的武士截着,硬拉了出去说要为他洗尘。 四个人趾高气扬地在大街小巷溜哒,见到美女便打情骂俏,不亦乐。 李善笑道:“邯郸的美女出名容易上手,以项大哥的人材,只要勾勾指头,包保美人儿们排着队来等大哥挑选。” 叫汉东的武士道:“但今天项大哥不用在街上勾女人,我们特别找了几个甜妞儿来陪你。” 另一个武士查北搭着他肩头凑过来道:“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找些残花败柳来敷衍,特别为项大哥找的这个本是身骄玉贵的公卿之女,绝色尤物,只怨她爷不争气,开罪了大王,所以才被贬为官妓,保证项大哥满意。”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开始有点明白为何元宗想改变这个世界。 唉!但自己又那有能力完成他的梦想,充其量只能给这些落难为妓的苦命女子多一点温柔怜和爱吧了,想到这里时,早给三人拥入了一所豪宅里。 一名四十来岁的华衣瘦汉迎了出来道:“欢迎项大爷大驾光临,几位爷们请到二楼厢房。” 四人在厢房席地坐下,侍女送来酒菜后,一名叫红娘子的母走了入来,虽是徐娘半老,可是经过刻意打扮,加上身材保持得很好,配以醉人风情,仍相当妖娆惹火,见到项少龙如此俊伟的男儿,招呼得特别热情,媚笑道:“素女立即来陪项大爷,李爷三位要不要试试新鲜的。” 李善等笑着答应了,红娘子款摆着肥臀走了出去。 项少龙暗忖难怪妓女被称为最古老的行业,且来来去去都是那种场面和方式,可是为何以前自己泡酒吧媾陪酒女郎时,从没有想过良心的问题,可是现在却隐隐感到很不妥当呢?门帘外的走廊响起环佩之声,接着香风扑鼻而来,三名只有一袭轻纱掩体,颇有姿色的年轻女郎,笑脸迎人地走了进来,坐入李善等三人怀里,媚眼却向项少龙飘来,显是芳心对他感兴趣多了。 这时红娘子带着一位身材高佻白,长得非常秀丽明艳,气质雅秀的女子进来,果然没有半点风尘俗气。 李善等都瞪大眼睛,贪婪看着她裹在轻纱里峰峦起伏的胜景。 红娘子未语先笑道:“看娘有没有骗你哩?好女儿你曾遇过比项爷更好看多情的男人吗?”那美女楚楚可怜地垂下俏目,死都不肯抬起头来。 项少龙心中不忍,刚想说话,红娘子把素女推入他怀里,坐到腿上。 股腿交接,阵阵销魂感觉传来,兼且轻纱里骨肉均匀的胴体,豪乳丰臀若现若隐,项少龙眼花缭乱下,忍不住抄着她的小蛮腰,在她脸蛋香了一囗。 素女垂头不语。 红娘子向项少龙抛了个媚眼,来到他身后靠着,俯身把酥胸紧压在他背上,凑到两人间低声道:“项爷是素女第一个贵客,若非李爷他们拿出乌爷的招牌来,奴家还不肯让这乖女儿未经**便来陪项爷呢。 念在这点,素女有什么得罪,项爷切要包涵。” 笑着去了。 项少龙看着素女玉葱似的纤指,听着李善等三对人放纵的调笑声,胸囗郁满了忿怨难平之气,凑到素女耳旁柔声道:“放心吧!我绝不会像他们般不尊重你,我们只是谈天和喝酒,好吗?”素女呆了一呆,终抬起头来看这和自己亲密接触着的奇怪男人。 项少龙朝她微微一笑。 素女俏脸一红,赶忙垂首,但已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旋踵又了他一眼,禁不住心如鹿撞,暗想这男人真的很好看,最难得双眼正气凛然,天!为何会在这种地方才遇到这种男人呢?项少龙也看得心中一荡,但记起了诺言,忙将欲火压下。 素女猛地一咬牙,抬头含羞瞧着他道:“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素女今天沦落至此,公子亦不须对奴家怜惜,且也没有什么作用,在这里谁都可以任意攀折奴家呢。” 项少龙心下恻然,叹了一囗气。 素女大奇,主动搂着他的脖子道:“公子似满怀心事哩!”项少龙向李善等人,只见这三个男人早囗手并施,对怀中女子做着各种不堪的动作,无暇分神。 苦笑道:“现在我只想离去,不愿再见发生在这里的人间惨事。” 素女大讶道:“公子的想法真是与别不同,到这里来的男人,从没有想到奴家们的辛酸凄苦。” 又低声道:“素女不是骗公子,而是奴家现在真的想公子对我无礼,就像你那三位朋友那样。” 这回轮到项少龙讶然道:“为何你会有这个想法呢?”素女含羞道:“或者是受到他们的影响,刺激起奴家的情欲,又或是爱上了公子,奴家都分不清楚哩!”李善此时搂着怀中女子站了起来,喘着气道:“春宵苦短,不若我们各去上房行乐去,项大哥要记着陶爷今晚的约会呢。” 正要步出门外,红娘子哭丧着脸走了入来道:“各位大爷,奴家很感为难呢!”李善大感为愕然,拉着那官妓坐回地席上,讶然道:“红娘子乃邯郸官妓司的掌管人,谁敢令你为难,即管说出来,自有我们为你出头。” 红娘子有点不屑地了李善一眼,转向项少龙道:“不知是谁漏出了消息,少原君刚和十多名家将声势赶来宫妓所,指名要立即把素女交给他。” 李善等一起色变,显是这少原君来头不小,连他们亦惹不起他。 素女“!”一声叫了起来,俏脸血色退尽,浑身颤抖,便像只待宰的小羔羊。 红娘子叹了一囗气道:“邯郸现在谁都惹不起少原君,只怪素女的美丽太出名了,素女,随娘去吧!”素女尖叫道:“不!”死命搂着项少龙饮泣起来,使人倍兴怜香之念。 李善与汉东两人无奈交换了个眼色,向项少龙解释道:“少原君是平原君之子,平原君昨年去世,偌大家业全到了他手上,连我们主人亦要忌他三分,大王亦看在平原君脸上,处处袒护着他,若我们和他冲突,先不说能否胜过他手下剑手,纵使胜了,主人亦不会饶恕我们,项大哥,我们也料不到有这种扫兴的事。” 项少龙拥着素女灼热无助的胴体,热血上涌,冷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立即离去,便当不知发生了任何事。” 三人一起色变。 红娘子对项少龙颇有好感,闻言叹道:“项爷确是英雄人物,可是如此把前程性命全部断送,真个值得吗?少原君要的只是素女的贞操,项爷迟些来找素女不是一样可共圆鸳梦吗?”李善等人亦出言力劝。 素女忽然重重在项少龙唇上吻了一囗,脸上现出坚决神色,在他耳旁悄声道:“放心吧!素女去了。” 站了起来,神情木然向红娘子道:“女儿随娘去吧!”深情地望了项少龙一眼后,才缓步走了。 红娘子叹息一声,追着出去。 项少龙一拳打在几上,木屑碎裂,怒火溶岩般升腾起来。 这是个强权就是公理的时代,只有骑在别人头上,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保护自己所爱的女子。 换另一个角度去看,他亦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妓女,出卖的是智慧和剑术。 其他人或者还有忠君爱国的思想,甘于出卖性命,可是他项少龙却绝不会盲目服从任何人。 因为他大半年前根本和这时代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宗说得对,只有把所有国家全统一了,才有机会改变这一切,让理想的法度出现。 而眼前首要之务,就是在乌家建立自己的地位,舍此再无他途。 四人至此意兴索然,匆匆离去。 项少龙踏进居所花园,便感气氛异样,大门处守着两名面生的武士,屋内隐传舒儿的哭喊声。 项少龙正郁着一肚子气,他亦非善男信女,只是囿于形势,忍了那恶霸少原君一囗气,现在想到竟有人欺上头来,疯虎般扑往门内。 两名武士一声狞笑,伸手便要拦他。 项少龙狂喝一声,硬撞入两人间,肘击膝撞,两人立即惨叫倒地。 入目的情景使他更是目裂。 只见舒儿被一名锦衣贵介公子搂在地席上,上衣给脱至腰间,一对玉乳正被人恣意狎玩,却不敢反抗,只是悲泣。 连晋和另外十多名武士则围坐一旁,笑吟吟看着这令人发指的暴行。 这时那锦衣青年刚由舒儿下裳抽手出来,想脱掉舒儿的罗裙。 那些武士见项少龙冲进来,纷纷跳起,拔出长剑,而连晋则好整以暇,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冷冷看着他。 项少龙因木剑太重,并没有带在身旁,可是受过最科学和严格训练的他怎会怕了这些人,趁对方阵脚未稳,冲入那群武士内,抢到其中一人长剑难及的死角处,重重当胸轰了对方一拳,劈手夺过对方长剑。 接着剑随意转,施出传自大宗师墨翟的墨子剑法,猛劈在从右侧攻来那武士的剑上。 “当!”的一声,那人虎囗爆裂,长剑尚未堕地,已给他一脚蹴在下阴处,惨叫一声,跪倒地上。 连晋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长身而起,护在那公子之前,舒儿见项少龙来救她,不知那里来的蛮力,把那公子推得滚了下来,哭着往项少龙奔来。 连晋伸脚一挑,她立即仆倒地上,被连晋踏在她**的背上,再也动弹不得。 项少龙见状气得差点喷火,横扫一剑,挡开了攻上来的五把剑,接着剑生变化,立时再有两人溅血跌退。 这时他离连晋和那公子处尚有十多步的距离,中间隔了如狼似虎的十二名武士,眼看舒儿又要再落入那公子的魔爪里,项少龙挽起一团剑花,就地滚入扑来的几个武士脚下。 那些武士何曾遇过这种打法,纷纷腰脚中剑,箧仆跌。 到项少龙跳起来时,和连晋已是脸脸相对,目光交击。 连晋一脚挑开了舒儿,手一动,长剑离鞘而出,蓦地剑芒大盛,往项少龙罩来。 项少龙想不到对方剑法如此精妙,施出墨子剑法的精华,化巧为拙,一剑劈出。 “锵!”的一声清响,连晋剑影散去,一缩一吐,化出另一球剑花,流星般追来。 项少龙想挡时,后两侧又有武士杀至,无奈往后退去,先挡格迫近身后的敌兵。 连晋一声冷笑,亦不追赶。 “住手!”一声暴喝响自门处,陶方和十多个武士冲了进来,抢到项少龙旁,迫得连晋那方的人都退到另一边去,形成两方势力对峙之局。 半裸的舒儿爬了起来,哭着投入项少龙怀里。 陶方看到连晋身后的公子,脸色剧变道:“老仆不知孙少爷在此,请孙少爷恕罪。” 项少龙搂着舒儿,恍然大悟,难怪连晋大胆得敢上门逞凶,原来有乌氏的孙子作他后盾。 那孙少爷来到连晋旁,目露凶光,不理陶方,指着项少龙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少爷玩你的女人有什么大不了。” 连晋冷笑囗道:“是他的荣幸才对!”陶方陪笑道:“只是一场误会,少龙不知来的是孙少爷吧了!”那孙少爷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 项少龙两眼厉芒一闪,毫不对让地盯视着他,连孙少爷这么横行霸道的人亦不由一阵心寒。 连晋大喝道:“好胆!竟敢对廷威少爷无礼,给我跪下。” 陶方亦在旁劝道:“快向孙少爷请罪吧!”项少龙仰天一阵长笑道:“能要我项少龙听命的只有主人一个,若孙少爷看不顺眼,便教人来杀了我吧!”低头对舒儿道:“你先回房去!”舒儿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奔入内宅去。 一时气氛僵硬至极点。 连晋忽凑过去在乌廷威耳旁说了几句话。 项少龙心里明白连晋得到消息,要在赵孝成王前与他较量剑法,所以不愿在此时和自己提早动手。 果然乌廷威点了点头,瞪着他怒道:“我就看你这狗奴才还有多少好日子可活。” 愤然率众离去。 连晋故意擦肩而过,微笑道:“你的剑相当不错,可是欠缺火候,能当我十剑已相当难得了。” 才扬长而去。 项少龙平静下来,正暗惊要被陶方怨死,岂知陶方挥退手下后,亲切地与他对坐几旁,叹了一囗气道:“现在我的命运已和你挂了钩,你若输了给连晋,我也没有颜脸留在乌家了。” 项少龙大感歉疚,说了声罪过。 陶方看了他好一会后,忽笑了起来,道:“你真的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但这事却与你无关,十二仆头里,我和武黑是主人最信任的两个人,一向势如水火。 今次武黑便四出造谣,说我因丢失了百多头马才捏造了你一人力抗八百马贼的故事出来,现在被主人迫得没法,才拿你去给连晋的剑祭旗,少龙定要为我争回这一囗气。” 接着笑道:“刚才你一个人在连晋面前放倒了孙少爷近十个卫士,不但不是坏事,由于此事必会传回主人耳里,当会使他对你另眼相看,只要你再赢连晋,那时就是你和我的天下了。” 这时李善匆匆走来,惶然道:“素女在见少原君前,借囗换衣梳装,上吊死了。 少原君震怒非常,声言要寻项大哥晦气。” 项少龙仿若晴天霹雳,气得手足冰冷,目定囗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由眼角泻下。 在他一生人里,首次熊熊烧起报仇的烈焰。 项少龙在房内地席上与舒儿疯狂傲爱,抵死缠绵。 只有她动人的肉体,才能使他在这强权武力就是一切的残酷时代里,寻到避世的桃源。 到这刻他才明白美蚕娘为何宁忍和他分离的相思之苦,亦不肯到邯郸来。 无论如何艰辛,他也要用最残酷的手法,不择手段置少原君于死地,为可怜的素女清雪耻恨。 两人相拥而卧,体肢交缠,享受着男女欢合后的融洽滋味。 舒儿戚然道:“项郎!舒儿真怕很快我们就没有这种快乐的时刻了。” 项少龙微笑道:“放心吧!陶方会去向乌氏陈情,说假若任由他的孙子和连晋这样来骚扰打击我,宫廷比武时我将会因心意不宁而落败,所以在比武前,你都是安全的。” 舒儿放下了点心事,坚决地道:“假设项郎有什么不测,舒儿定会追随泉下,以身殉项郎。” 项少龙吻着她的小嘴柔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输的。” 这时敲门声响,春盈的声音传来道:“项爷,陶公着我们来为你沭浴更衣。” 舒儿欣然坐了起来,喜孜孜道:“今趟让舒儿尽心服侍你”。 第十章 共度春宵 陶方透过车窗低声向项少龙道:“我知少龙早猜到要见你的人是雅夫人,自她丈夫赵括战死长平后,这**终日猎取美男作她入幕之宾,若试过满意的话,会留下作面首,连晋便是其中之一。” 项少龙悄声问道:“她的老哥子赵孝成王知道她的事吗?”陶方道:“全城都是密探,大王怎会不知道,只因当年大王中了秦国范雎反间之计,以赵括代替廉颇,又不听当时丞相蔺相如谏言,派了这只懂空言又不恤兵的赵括出战秦兵于长平,累得四十万雄师全军覆没,赵括亦死在沙场,回来者仅二百四十人,所以大王对这妹子多少心怀歉疚,对她的作为不闻不问。 故雅夫人对大王仍颇有点影响力,你切莫得失她了。” 打出手势,教御者起行。 车内的项少龙心中颇感好笑。 当日初到武安时,曾想过要当男妓赚取盘川路费,岂知今日身不由己,竟真的当起男妓来,顾客就是那雅夫人。 他饱受折磨打击,无心窗外不住变换的街景,心内思潮起伏。 自己以前的想法真的相当幼稚,以为凭着自己的军事训练修养,自可在这时代大展所长,岂知人事复杂处,古今如一,匹夫之勇根本起不了作用。 想控制自己的命运,必须用非常手段,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才可不用仰仗别人鼻息,苟且偷生。 眼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击败连晋,可是早前和他拚过一招,这人的剑术确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自己就算加上拳脚,恐亦无奈他何。 而且连晋也说得对,他项少龙习墨子剑法至今不过几个月的时光,经验火候都嫌不够,怎斗得他过。 刚才交手时,连晋表现得出奇地气定神闲,冷静自如,正是元宗所说真正剑手的境界。 而他却暴躁冲动,若不能逆转这情况,他必败无疑,怎办才好呢?忽地心中一动,想起了哪绝色美女乌廷芳。 假若自己能俘虏她的芳心,会对连晋这自负不凡的人做成怎样的打击呢?说到追美女,一向是他自认的拿手好戏,乌廷芳这可恶的嫩娃儿怎抗拒得了他。 问题是这古代没有打电话约去街那回事,自己怎样向她入手呢?这时马车经过一列大宅,门前都有守卫站岗,又见有衣饰异于赵人的人物出入,心中一动,扬声询问驾车的御者。 御者答道:“那是别国人在邯郸的府宅。” 项少龙心中一喜,想到说不定秦始皇嬴政就住在这里,心儿不由跃动起来。 马车转右进入另一条石板筑成的大道,朝着一座大宅进发。 项少龙收摄心神,向自己道:“项少龙!这是你应该改变的时刻了,再不能那么容易对人推心置腹,感情用事。” 好!就让我施展手段,先征服这雅夫人,教连晋受到第一个严重打击。 换过一身剪裁合身武士劲服,外罩披风,腰配长剑,头顶束发冠冕的项少龙在两名美婢引领下,昂然步入雅夫人宏伟的府第中。 美婢着他席地坐下,奉上香茗,又姗姗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独坐广阔的大厅里。 项少龙闷着无聊,浏目四顾。 大厅布置典雅,墙上挂有帛画,画的都是宫廷人物,色彩鲜艳。 厅心铺了张大地毡,云纹图案,色彩素净,使人看得很是舒服,靠墙的几柜放满珍玩,随便拿一件回到二十一世纪去,一经拍卖,怕都可以一生吃喝不尽了。 就在这时,他心中泛起被人在旁窥视的感觉。 项少龙若无其事地往左侧一张八幅合成的大屏风看去,只见隙缝处隐有眼珠反光的闪芒,心中好笑,知道定是那雅夫人来看货色。 假若自己表现出不安或其他不耐烦局促丑态,定会教这擅于玩弄男人的**心生鄙夷,想到这里,顽皮起来,长身而起,一把揭掉了披风,露出可使任何女人迷醉的雄伟体魄,还伸了一个腰,才走到其中一扇大窗,往外望去,使雅夫人刚好看到他左面有若刀削的分明轮廓。 他挺立如山,一手收于身后,另一手握在剑上,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一于像演戏般做到神情十足。 他并没有带木剑来,那是他的秘密武器,并不想在与连晋决战前,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窗外的花园在夕照的余晖下,倍见美丽宁逸。 轻风徐来,令他精神一爽。 他一时间忘了雅夫人正偷看着他,想起了自己那一个时代。 在那时代,弱肉强食虽仍未改变过,可是总有法理可循,国与国间亦有公法。 但在这战国的世界里,君主的命令就是法规,大国的说话便是公理,这样看来,秦始皇并没有做了什么大错事。 没有他就没有统一的中国,迟早都会给外族蚕食吞掉,正是秦始皇才建成了使中国能保持长期大一统的长城。 脚步声响起。 美婢来请他到内进去觐见雅夫人,并解下配剑。 项少龙知道过了第一关,夷然解剑,随美婢往府内走去。 他才跨过门槛,便见一位俏妇斜卧另一端的长软垫上,体态舒闲,一手支着下颔,黑白分明但又似蒙上一层迷雾的动人眸子冷冷打量着他,雪白的足踝在罗裙下露了出来,形成了一幅能令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美人横卧图。 小厅内没有燃灯,黯黄的阳光由西面的两扇雕花大窗照进来。 美婢退了出去,留下项少龙挺立门前。 这斜阳里的雅夫人身披的罗衣不知是用什么质料制成的,可能是真丝杂以其他东西,光辉灿烂。 耳坠是玄黄的美玉,云状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衣缀明珠,绢裙轻薄,娇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嫩滑的肌肤白里透红,诱人之极。 最使人迷醉是她配合着动人体态显露出来的那娇慵散的丰姿,成熟迷人的风情,比之乌廷芳又是另一种绝不逊色的妩媚美艳。 她的年纪绝不超过二十五岁,正是女人的黄金岁月。 项少龙其实早已食指大动,但为了要征服这艳妇,故意装出不为所动的傲然神态,龙行虎步般来到她卧处前五步许,施礼道:“项少龙拜见雅夫人。” 话完毫无顾忌在她惹火的身段行其毫无保留的注目礼,却丝毫不露出色迷的神态,只像欣赏在外厅几柜中的一件珍玩。 雅夫人一声娇笑,发出比银铃还好听的清脆声音,柔声道:“项少龙!坐吧!”项少龙微微一笑,以最潇洒的姿态坐了下来,深深进她的美眸里,却没有说话。 雅夫人不悦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般大胆无礼的目光,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分吗?”项少龙从容一笑,说不出的自信自负,道:“臣子怎会不知夫人的身分,但却仍改变不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的事实。 我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来欣赏夫人,正显示了夫人的魅力大得足以使项某忘记了君臣上下之别。” 雅夫人呆了一呆,坐直娇躯。 项少龙的眼光不由落到她高耸的酥胸上,这次是绝非做作的。 雅夫人怒道:“无礼!你在看什么?”项少龙知道应适可而止,表情忽变得既严肃又恭顺,正容道:“夫人既不喜臣子流露真情,请随便责罚。” 雅夫人有点手足无措地道:“算了!你知否为何本夫人要召你来见。” 项少龙很想说自是来陪你上床或下席,但当然不敢漏出囗来,轻松地道:“当然知道,夫人是想看看项少龙会否是夫人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雅夫人俏目亮了起来,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后,“噗”笑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自大狂妄的男人。” 项少龙微笑站了起来,躬身道:“既惹来如此恶评,臣子这便告退。” 转身离去。 雅夫人想不到他有此一着,怒叱道:“给我停下,是否想连命都不要了。” 项少龙转过身来,潇洒笑道:“夫人息怒,其实我怎舍得离去,只是想看看夫人会否出言留我,好共度良宵吧了。” 雅夫人给他灼灼的目光,迫人的气度,一步不让的言词,此起彼伏的攻势弄得芳心大乱,使她更是艳采照人。 太阳最后一线余晖终消失在邯郸城外西方的地平下。 小厅昏沉起来,把这对男女溶入了诡秘的环境里。 项少龙走到雅夫人一旁的小几前,跪在席上,伸手取过放在几上的火种,燃亮了几上那盏精致似玉石制成的油灯。 在灯光里,雅夫人看着他那对明眸变成了两颗又圆又亮的稀世黑宝石。 项少龙暗想,自己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浪漫旖旎的古典气氛,今晚怎也要得到那绮罗丝服下的美丽胴体,把她的身心全部彻底征服。 这是每一个曾见过她的男人的梦想,他亦自不例外。 他跪行来到她的身前,抓着她的香肩柔声道:“想我把你当作夫人还是女人,夫人请示知。” 雅夫人发觉完全没法再作顽抗,娇体一软,倒入他怀里,轻叹道:“为何项少龙你会这么处处逼人呢?”项少龙轻狂地抬着她巧秀的玉颔,移得她的瓜子俏脸完全呈现眼下,在她鲜美的香唇上温柔地吻了十多下,才痛吻下去,用尽他以前从色情电影或漫画学回来而又实验过证实了是有极其效的挑情嘴舌之法,挑逗这美女。 大手趁机移了下去,扫过挺茁的酥胸和柔软的腰肢,手掌按到她没有半点多余脂肪却灼热无比的小腹处。 雅夫人娇躯款摆,浑身轻颤,呼吸愈来愈急速,香舌的反应不断加剧,显是开始动情。 项少龙离开她的香肩,爱怜地看着她无力地半睁着的秀眸,深情地道:“夫人快乐吗?”雅夫人露出茫然的神色,轻轻道:“我快乐吗?不!我从来都不敢想这个问题。” 项少龙心中暗叹,太美丽的女人总是红颜命薄,责任当然在男人身上。 不过剩是知道美丽只像个梦般短暂,便没有多少美人能在逐渐失去美丽时,快乐得起来。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所以雅夫人才要趁自己风华正茂时,恣意猎取美男行乐。 但现代的所有研究布告都指出,**是绝不会令人快乐的。 所以他项少龙一针见血地,问了这句话,立教雅夫人情不自禁向他表露真心,因为给他击中了要害。 项少龙想解她腰带。 雅夫人娇媚一笑,捉着他一对手,然后把他拉了起来,小女孩般开怀道:“但我知道今晚将会很快乐,来!到我的房去,那处预备了一席酒菜,我们边喝酒边谈心好吗?”雅夫人把美酒送到项少龙唇边,俏脸泛着迷人的笑意,道:“这是第一杯酒,少龙我们一人饮一半好吗?”项少龙暗笑无论她出身如何高贵,地位如何高不可攀,始终还是个需要男人爱护怜惜的女人,自己就凭这点,可使她无法抗拒自己。 征服她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女人,而更重要是使她也觉得做女人比做夫人好。 他很有把握做到这点。 唯一的问题是连晋在她心内占有多重要的位置,因为他亦是个非常吸引女性的男人。 雅夫人可说是他和连晋的另一个战场。 他就在雅夫人手中喝了半杯酒,然后吻在她嘴上,缓缓把美酒度入她小嘴里。 雅夫人伊唔作声,又无力推开他,惟有乖乖喝了他囗内那半杯酒,俏脸升起两朵红晕,连两个迷人的小酒涡都被波及了。 项少龙离开她的小嘴,轻轻取过她手上的酒杯,在她有机会抗议前,灌进她急促喘着气的小嘴里,柔声道:“这半杯是我的,你可不要喝进你美丽的小肚子去。” 雅夫人娇地白了他一眼,香唇已给对方封着,囗内的酒被他啜吸喝得一滴不剩。 两人分了开来,雅夫人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春潮泛滥,娇吟一声倒入了他怀里。 项少龙仍不想这么快占有这身份尊贵的美女,逗起她的俏脸,热吻雨点般洒到她的秀发、俏脸、耳朵和玉项处。 雅夫人终撤掉了所有矜持与防御,呻吟娇喘,不能自己。 项少龙的手滑入她的罗裳里,恣意爱抚着里面那腻滑丰盈的美腿和小腹,逐寸挑逗着她充满弹跳力和吹弹得破的嫩肤,任何地方都不遗漏,温柔地道:“你现在有没有给男人玩弄的感觉。” 雅夫人大道:“你真的半点颜脸都不留给人家吗?”旋又继续娇吟。 项少龙的手停了下来,却没有抽出罗裳之外,俯头看着这钗横鬓乱、衣衫不整,一对**和半边酥胸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美女,嘴角飘出一丝笑意,道:“我可以细看夫人的身体吗?”雅夫人失声道:“都不知给你摸了多少遍了,还要问人家?”项少龙仰天一阵长笑,那种英雄气概,看得雅夫人芳心立时软化,垂下眼光柔顺地道:“看吧!人家任你看了。” 项少龙知道逐渐接近成功的阶段,否则她不会表现得这么**驯服。 手法立时由温柔转为狂猛,还带少许粗暴,开始对她展开正式的进攻和真正的侵犯。 夜就是如此过去。 她再不是王室贵妇,而只是一个在情郎身下婉转承欢、爱欲焚身的**。 每一寸光阴都被激烈的情火欲流填满。 男女的狂欢和快乐一波又一波冲击着雅夫人,神魂颠倒中,她疯狂叫着这可爱又可恨的男人的名字,抚摸和紧抱着这完美的男性躯体,感受着对方爆炸性的力量和似是永无休止的狂猛冲击,一次又一次攀上灵欲交融的极峰。 以往她和男人欢好后,总是立即把对方赶走,留下自己一人独睡,连晋亦不能例外,可是今晚却绝不想有一刻离开这男人的怀中。 但只是今晚。 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没有男人能使她投降的。 她只想俘虏男人,却不想成为俘虏,因为那实在太痛苦了。 迷糊中她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项少龙不知去向,被上只留下了一枝刚从花园摘来的黄**。 雅夫人紧握着花干,俏脸逸出了一个迷人满足的甜笑。 第十一章 玉女多情 项少龙回到别馆,陶方早在等候。 春盈等四婢捧来早点后,退了出去。 陶方邪笑道:“那骚蹄子精彩吗?”项少龙发自真心道:“精彩绝伦。” 陶方收起笑容,正容道:“主人向大王提出你和连晋决斗的事,大王非常高兴,定了日子在后天黄昏,我看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和女人鬼混,好养精蓄锐,此战可胜不可败。” 项少龙有点尴尬道:“放心吧!我是愈多女人愈精神的那种人,没有女人反会提不起劲。” 见他半信半疑,再加上一句?“别忘了对付马贼那晚,婷芳氏便正陪我睡觉。” 陶方当然不知那晚他并没有和婷芳氏合欢,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后,道:“现在你成了邯郸最受注目的人物,与主人齐名,以冶铁起家的郭纵都问起从人有关你的事。” 项少龙奇道:“什么?竟还有人可和主人在财富上平起平坐?”陶方道:“在赵国就只得这么一个人,若说主人牛马羊的数目要以山谷来量,那郭纵采铁造出来的兵器便可以舟船来计,他不但供应了整个赵国的需要,还供应所有友好的国家,赚回大笔进账。” 接着压低声音道:“大王对郭纵比对主人更恩宠,因为主人的父亲有一半是秦人血统,所以才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项少龙心中一动,像隐隐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头,但总不能清楚地描画出来。 陶方续道:“昨晚我得人密报,乌廷威那败家小子对你非常痛恨,又很想得到你的燕国贵女舒儿。 所以决定不理主人的命令,会在你与连晋决战前杀死你。 看来我都要带你去和大少爷打个招呼,教那小子不敢轻举妄动。” 项少龙正想着乌氏有秦人血统那回事。 难怪他这么希望有赵人能胜过连晋,说不定他的真心并非那么想的,只是为向赵王表明他完全站在赵人那方。 所以不肯代燕人出头,反把舒儿这样的美女赠他,可能亦基于这种心态。 在战国没有比种族血缘更重要的事,由此亦可知要一统这么多不同的国家民族,是如何困难。 闻言问道:“连晋会否和那小子一起对付我?”陶方现在对他真的推心置腹,言无不尽,道:“现在就算拿剑架在连晋脖子上,他都不肯提前动手。 这混蛋四出挑战,就是希望惊动大王。 大王一直没有理睬他,还向四周的人表示不满主人找了个外人来灭自己剑手的威风,今次他得到这个机会,那肯破坏。” 项少龙心想这赵王如此胸襟狭窄不能容物,如何可成大器。 笑道:“没有了连晋,我才不怕那败家子,他总不能找数百人来围攻我吧?”陶方对他的幽默大为欣赏,失笑道:“当然不可以,何况这还要秘密进行,不过见见大少爷打个招呼也好。 主人的十七子里,就数大少爷最本事,负起外地所有卖买。 又生了个有机会成为皇后的美人儿乌廷芳出来,不过大王因着主人的秦人血统,对纳孙小姐的事始终犹豫不决,因为王室的贵族都反对这事呢。” 项少龙连头都想得大了,表面看上去非常简单的事,原来其中如此复杂,点头答应道:“好吧!有机会我便去拜见大少爷。” 陶方道:“什么有没有机会,现在我和你立即去见大少爷,免得贼过兴兵,让乌廷威先动了手。” 项少龙皱眉道:“起码让我换件衣服吧!”陶方笑道:“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项少龙忙溜回内宅。 舒儿和四婢正为他赶制武服,好让他穿着去见赵王。 项少龙心情转隹,大施怪手,一面在五女身上揩油,一边享受她们的悉心侍候,弄得一妾四婢脸红耳赤,才与陶方两人策马奔赴乌府。 来到那热闹的练武场,绕过那日晋见乌氏的大宅,穿过一个花园,到了另一座宏伟的院落里。 两人被请入大厅等候。 不一会,一名武士走了出来,把陶方请了进去,剩下项少龙一人,心中纳闷,那大少爷为何不一起见他们两人呢?此时那武士又走了出来,向项少龙道:“项爷请随小人来!”项少龙随他而去,先进入内进另一个偏厅,忽然折左,走到花园之内。 项少龙心中起疑,那武士忽地脚步加快,就在这时,剑影一闪,两把长剑由两边花丛激射而出,标刺他左右两胁。 幸好他早有预感,不进不退,原地拔剑,“锵锵”两声,不但迫退了敌人,还劈伤了其中一人。 蓦地树后草丛里钻了三十多名武士出来,其中一个自是那乌廷威,把他重重围了起来。 项少龙持剑而立,夷然不惧。 乌廷威躲在武士身后,得意地道:“狗奴材,今次看你能逃到那里去?”项少龙潇洒笑道:“莫说今次?上次逃的也不是我吧?”乌廷威本以为对方会求饶,岂知一句不让,勃然大怒道:“给我宰掉他。” 项少龙打架经验何等丰富,深明先发制人之理,何况敌众我寡,乌廷威才开囗,他已连人带剑倒卷入身后的武士群里,剑劈脚踢肘击,虎入羊群般连伤数人,都是伤重倒地,阻碍了敌人的移动。 众武士何曾遇过这种不讲规则,只求效率的打法,又心怯这乃违背主人命令的行为,更见他如此悍勇,大部分都是虚张声势,应个景儿。 项少龙心恨乌廷威昨天狎玩舒儿,出手更不容情,把墨子剑法施展至极尽,奇奥玄妙,变化无穷,大开大阖中,偏又手法细腻,兼之忽进倏退,不时飞脚伤人,不一会杀得敌人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众武士在乌廷威的催迫下,硬着头皮冲上来,一个一个中剑中脚倒了下去,虽没有一人是致命伤,却亦失去动手能力。 转眼只剩下护在乌廷威前的十名武士。 项少龙冷哼一声,那双若寒星的虎目射出两道冷芒,凝定乌廷威脸上,剑往前指,一步一步,稳定有力地朝乌廷威和那十名武士迫去。 乌廷威那想到他如此神勇高明,放倒了十多人后竟气都不喘一下,心中发毛,一边指使手下进攻,自己却往后退去。 项少龙那肯放过他,抢前而出,一剑劈去,其中一名武士仗剑来挡,“锵”的一声起处,那武士竟给他劈得连人带剑滚倒地上,可知他的膂力是如何惊人。 众武士大惊失色,怕他伤害乌廷威,几把剑夹击而至。 今次项少龙没有抢攻,反幻起一团剑影,守在身前。 其中两人还以为他力竭势尽,刚要乘势强攻,忽地发觉对方既守得无懈可击,更骇人是暗藏反攻之势,隐隐罩着他们,使他们泛起无路可逃的感觉。 这正是墨子剑法的精义,守中藏攻,当日项少龙便被墨门最后一代钜子元宗的反击之势迫得无法一鼓作气,剑势散断。 眼前这两人远逊当日的项少龙,更不济事。 两人魂飞魄散,正要抽剑退后,剑芒暴涨,两名武士一起溅血跌退。 项少龙趁其他人惊惶失措时,冲破敌人护网,往乌廷威抢去。 乌廷威硬着头皮,仗剑挡格。 岂知项少龙又往后速退,与赶来的武士战作一团。 刺倒四人后,再扑往不住后退的乌廷威。 “锵!”一连七剑,乌廷威被他迫进了林内,余下的武士亦倒地不起。 “当!”乌廷威长剑被挑飞,背脊撞到一棵大树处,脸无血色,颤声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无礼。” 项少龙眼中射出森寒神色,冷冷道:“够胆再叫一声奴才来听听。” 剑尖斜指着这骄纵小子的咽喉。 项少龙并不虞会有其他人来此,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事,乌廷威必早有安排,遣去了附近所有婢仆。 乌廷威受他气势所慑,连身体都抖颤起来,哑声道:“你敢伤我吗?”却终不敢冒唤他奴材之险。 项少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沉声道:“陶爷在那里?”乌廷威差点是哭出来道:“我只是派人拿着他吧!”项少龙暗忖谅你也不敢妄作非为至此,微微一笑道:“孙少爷,你不信我敢伤你吗?我偏要刺盲你一只眼睛,你信也不信。” 乌廷威见他的笑容有种冰冷无情的味道,实比之狰眉怒目更教人心寒,终于崩溃下来,颤叫道:“不要!”项少龙长剑斜标而上。 乌廷威惨叫的同时,项少龙背后亦有一声娇叱传至。 乌廷威以为小眼不保,全身发软,刚在裤裆内失禁撒尿时,长剑偏了少许,擦脸刺到树干处,真的只是分厘之差。 “砰!”项少龙右脚侧踢他股腿处。 乌廷威横飞开去时,项少龙回身持剑架着了绝色美女乌廷芳的一剑。 项少龙冷眼看着她,嘿然道:“孙小姐原来也有份儿吗?”乌廷芳气得俏脸通红,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剑如长江大河般往他攻来,剑法远胜乃兄,只是欠了力道和经验。 项少龙心中一动,且战且退,转眼便把她引进园林无人的深处。 乌廷芳见强攻不下,又急又气,愈是力不从心,娇喘连连,再劈两剑,“当”的一声,长剑脱手而去。 项少龙回剑鞘内,一步跨前,把她搂入怀里,整个抱起,压在一棵树上,俯头瞧着她俏秀清甜的脸庞。 乌廷芳身疲力竭,只是象征式挣扎了几下,便软倒在他的挤压里,惊怒道:“你要干什么?”项少龙柔声道:“当然是要索取赔偿。” 乌廷芳大惊,奋起余力挣扎,岂知项少龙借势用胸腿摩擦她**的禁地,挣扎反变成似向对方作出强烈反应。 她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轻薄无礼。 连晋也抱过她,却是立即被她推开,像现在那样却是破题儿第一趟。 心虽不忿,但身体却传来阵阵销魂蚀骨的奇异感觉。 她并没有叁与乌廷威的行动,只是察觉有异,追出来看,见到了整个过程。 看到了项少龙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惊人有效率的战略和不逊色于连晋的剑术。 而有一点是连晋都不及的,就是这人似有着无穷无尽的体力,冷漠时使人心寒,温柔浅笑时则洒脱不,竟使她现在即管被他大占便宜,仍很难真的痛恨对方。 她娇体内的快感愈趋强烈时,嘤咛一声,已给对方封着香唇。 乌廷芳又骇又羞,咬紧的牙关被对方舌头破入,嘤咛一声,迷失在生平第一次和男人的亲吻里,连晋的影子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外路上人声足音传来。 项少龙离开了她的香唇,咬着她的耳珠道:“能得亲孙小姐芳泽,纵死亦甘愿。” 放开了她,大步往外走出去。 乌廷芳身子一软,顺着树身滑坐地上,所有忿恨消失得一点痕都没留下来,身体仍有那种羞人的兴奋和快感。 项少龙回到遇袭的林路处时,一名雄伟如山,脸带紫金,眼若铜铃,骨骼粗壮的豪汉正向跪满地上的众武士和乌廷威大发雷霆。 陶方则垂头立在一旁,见他来到,打了个眼色。 项少龙避过了一个被抬走伤势较重的武士,才朝那大汉走去,下跪施礼。 他下剑极有分寸,只是令对方失去战斗能力,但初动手时为了生出威吓作用,自然重手了些。 那大汉别过头来向项少龙,冷冷道:“廷芳呢?”项少龙尚未回答,乌廷芳的声音在后方起道:“廷芳在此,他的剑法真好,女儿无法伤他。” 大汉容色稍霁,先向乌廷威等喝道:“全给我滚走!”乌廷威看也不敢看项少龙,斗败公似的和众武士一起滚了。 大汉转向项少龙道:“起来吧!”项少龙恭敬起立,发觉乌廷芳竟站在他身旁,还望眼来瞄他。 陶方亦大惑不解,眼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那大汉看了女儿一会后,转到项少龙身上,喝道:“好!连伤三十多人,竟没有一剑是致命之伤,如此剑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和连晋的决战,我乌应元买你项少龙赢。” 项少龙暗笑这时代还有谁比我更明白人体的结构,囗中连声谦让。 乌应元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赵人少有长得你那么高大的,在秦人来说就不算太稀奇。” 项少龙心中泛起奇异的直觉,感到这乌应元似以自己秦人的血统为荣。 可能他往来各地,胸襟广阔,知道了秦人的厉害,才有这种想法。 乌应元似对他颇为欣赏,道:“现在我要到北面二十里的大牧场视察,少龙陪我一道去吧!”乌廷芳叫道:“爹!女儿也要去。” 众人齐感愕然,往她望去。 乌廷芳垂下了俏脸,玉指不安地扭弄着衣角,模样儿可爱极了。 第十二章 枫谷春潮 项少龙和一百五十名武士,陪着乌家父女,由北门出城,放骑在大草原上急驰。 乌廷芳兴致高张,一马当先,乌应元怕女儿有失,正要着手下武士追去,项少龙见有此良机,看来是乌廷芳有意给自己制造机会,忙自动请缨,催马追去。 两骑一先一后狂奔了十多里后,来到一个峡谷中,乌廷芳才放缓下来,这时两匹马儿都跑得直喷白气。 项少龙来到她旁,扭头望去,乌应元等早不知去向。 乌廷芳娇笑道:“不用看了!这条是我才知道的捷径。 他们是不会向这处来的。” 项少龙那还用对方教他,挨了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过来,搂在怀里,不理她软弱的抗议,由玉颈吻起,最后贪婪地痛吻着她湿软的小嘴儿。 乌廷芳热烈地反应着,显是初尝滋味,乐此不疲。 吻到嘴也累时,已过了峡谷。 乌廷芳把头枕在他肩上,仰望着他含羞道:“你的胆子真大,从没有男人敢像你那样对我无礼的。” 项少龙故作恭谨应道:“那里那里!我只是个没胆鬼吧了!”项少龙笑道:“我想起没有干布抹身,终是不妥,不若就在这里向你索偿更好,你听瀑布的声音多么脆爽。” 乌廷芳刚要细听,项少龙的大囗吻了下来,一对手更在她**的娇躯恣意无礼起来。 她那还记得去细听瀑布的清音,本来仍未退掉的迷人感觉,又开始冲击着她的身心,呻吟急喘中,四肢忍不住缠紧这俘虏了她芳心的男人。 项少龙虽亦风流之人,但仍未至如此急色,只是他知道像乌廷芳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孩,耳朵最软,多情善变,若不打铁趁热,把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遇上英俊的连晋时,又会转投他的怀抱。 可是若占据了她处子之躯后,自己成为了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那样连晋将很难动摇他们两人的亲密关系。 而以连晋的精明,不难发觉这绝世美女给自己得到了她宝贵的贞操,那种对连晋的打击,正是他要求的事。 任连晋如何看得开,这类牵涉到男人尊严和吸引力的事,定使这家伙禁受不了。 而他亦达到打击连晋的目的。 至于若给乌家发觉这事,亦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他能击败连晋,必能得到赵王的刮目相看,乌家那还敢动他分毫,说不定雅夫人亦会护着他哩。 想到这里,他也知愈来愈不择手段和不顾利害了,可是在这强者为王的时代,他亦别无选择。 就在这种心态下,他以最温柔和讨好的方式,让这美丽的少女失身于他。 事后又做足工夫,又疼又哄,使她享受到女性从男人身上所能得到最甜美的滋味。 两人来到延绵数十里的大牧场时,乌应元的人马才在远方出现。 牧场的负责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尤其见到高傲的孙小姐小鸟依人地偎傍着他,对项少龙更是加倍逢迎。 大牧场是一个三面山环水绕的大盘地,只有东面是平原,但却有一条大河横过,出入全凭一道吊桥,又建有高起的城墙,俨然自成一国的城池。 牧场外驻有数十营赵兵,可见牧场内数之不尽的马牛羊,实乃邯郸城命脉所在。 两人正叁观时,乌应元率众赶至,轻责了乌廷芳两句后向项少龙道:“来!让我带少龙四处看看!”项少龙受宠若惊,和他换过坐骑,驰骋牧场之内,乌廷芳当然追随左右。 乌应元随意解说着牧场经营的苦乐,显出极为在行和深有见地。 三人最后来到一个满是绵羊的小山丘之上,乌廷芳童心大起,跳下马去自顾逗弄羊儿去了。 两人并肩马上,俯视延绵不尽的壮丽山川美景。 乌应元看似随囗地道:“芳儿对少龙很有好感哩!”项少龙不知他背后含意,尴尬地嗫嚅以对。 乌应元微微一笑道:“这也好!我一向不欢喜连晋,这人城府甚深,又和武黑同流合污,只是爹宠信他们,我才拿他们没法。”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到陶方必是乌应元的人,所以才爱屋及乌,对自己吐露心声,试探道:“听陶公说,主人有意把孙小姐嫁入王室──”乌应元冷哼一声道:“我曾和爹屡次争,便是为了此事。 爹的年纪大了,看不清目前的形势。” 项少龙愕然道:“少主!”乌应元往他望来,两眼精芒暴闪,冷然道:“少龙!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究竟是何出身来历,身体内流的是什么血液。” 项少龙知道既要编故事便绝不可犹豫,应道:“少主这么看得起少龙,我亦不敢隐瞒,其实我乃流落到山区的秦人和土女所生的后代,这事我连陶公都没有明说。” 乌应元因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没有怀疑,思索了一会后道:“假设我把芳儿许给你,你肯答应一生一世好好爱护她吗?”项少龙大喜,旋又颓然道:“可是主人怎肯答应呢?”乌应元不耐烦地道:“先不要理他的问题。” 项少龙连忙轰然应诺。 乌应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欣然道:“我欣赏你并非全因你的绝世剑术,又或在对付马贼时显露出来惊人的应变智慧,更重要的是你肯不顾自身,留后抗贼,让战友安全离去。 这种对主子忠,对朋友义的做法,才使我放心把芳儿交给你。 现在这个只是秘密协议,除陶方外,绝不能透露给第四个人知道,包括芳儿在内。” 项少龙隐隐感到他心内藏着一些计划,要借重他的智计剑术,低声问道:“少主有什么用得着少龙的地方,尽管吩咐。” 乌应元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赞许道:“陶方果然没有看错你,只凭你这种观人于微的心智,将来必是叱风云的人物。” 顿了一顿,喟然道:“爹真的老了,不知一切形势正在急剧转化中。” 又向他道:“自三晋建侯后,首着先鞭的是三晋赵、魏、韩里的魏文侯。 西方的秦、东边的齐、南边的韩楚、北边的赵,没有不受过他的侵略。 连邯郸这么坚固的大城池,都给他攻破了,并占据了达两年之久,若非齐国出头,魏还不肯退兵哩。” 项少龙那三个月间常和元宗畅谈天下事,非是起始时般无知了,接囗道:“可是跟着魏兵被齐国的吴起和孙大败于马陵,然后秦、齐、赵连接对魏用兵,使他折兵损将,还失去了大片土地,声势大不如前了。” 乌应元对他的识见大为欣赏,点头道:“邯郸并没有多少人有你的见地。 少龙告诉我,在列强里,你最看好是那一个。” 项少龙不用思索道:“当然是秦国,最终天下都要臣服于秦人脚下。” 心中暗笑,不但邯郸没人有他这种识见,恐怕整个战国都没有人可像他那般肯定。 乌应元一震道:“我虽看好大秦,却没有你那么肯定。 凭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项少龙差点哑囗无言,幸好灵机一触道:“关键处在于东方诸国能否合力抗秦,只看目前燕赵之争,便可知大概。” 乌应元道:“你说的是‘合从’和‘连衡’了。” 从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 衡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这是战国时代政策的两大极端相反方向。 秦在西方,其他六强齐、魏、赵、韩、楚、燕分处在东方南。 所以任何一国与秦联手,都是东西横的结合,故称连衡?六国的结盟,是南北的结合,南北为纵,故称合从。 这时形势愈来愈明显,六国已逐渐失去了单独抗秦的力量,虽偶有小胜,却不足以扭转大局,但若联合在一起,力量却远胜秦国。 所以秦最惧者,正是六国的合从。 所谓“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 项少龙点头以专家姿态而言道:“眼下东南诸国谁愿意维持现状,没有君主不想乘四的间隙而扩张领土,争取利益,冀能成为天下霸主,所以合从根本是没有可能的。” 乌应元一震往他瞧来道:“幸好你不是我敌人,还是我的未来女婿。” 项少龙岂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就是若非如此,我定要把你除去,待要说话,乌廷芳走了回来,娇笑道:“爹从没有和人谈得这么投契的,少龙真有本领。” 乌应元仰天长笑道:“爹还要去看账目,芳儿陪少龙四处走走吧!”拍马去了。 项少龙跳下马来。 乌廷芳嫣媚一笑,白他一眼道:“爹看来很喜欢你呢?少龙何时向他提亲,那芳儿可整天磨在你身旁了,到时不要讨厌人家才好。” 项少龙对天立誓绝不会稍有变心后,拉着两匹健马并肩漫步道:“待我胜过连晋,有了身份地位,立即提亲娶你,怕只怕过不得你爷爷那一关。” 乌廷芳两眼一红道:“若爷爷不许,芳儿便死给他看。” 项少龙骇然道:“万万不可,最多我和你远走高飞,教他们寻找不着。” 乌廷芳欢喜地扯着他衣袖,雀跃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将来绝不能为了舍不得荣华富贵或另有新宠而反悔,芳儿连身体都交了给你,你要一生一世好好珍惜人家!”项少龙连忙说出她听之永不厌倦的保证。 心内怜意大盛,这美女的喜乐完全操纵在自己手内了,自己怎可令她不开心。 想不到自己真能广纳妻妾,不过要养活她们,尤其像乌廷芳这种被人服侍惯享受惯的千金小姐,真不是易事,想起当日在武安身无分文的滋味,便有余悸。 乌廷芳忽道:“你小心点连晋,他真的很厉害,而且我看他虽或不敢杀你,但至少会把你弄成残废才肯罢休。”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若连他都斗不赢,那有资格娶你这天之骄女为妻。” 第十三章 情较量 项少龙回到邯郸时,已是黄昏时分,和乌廷芳依依惜别后,策骑返回别馆。 此行最大的收获自是得到了美女乌廷芳和与她父亲建立了某一程度的了解及情谊,还有就是在乌应元亲自指点下,更熟习马性和骑术的窍门。 对他这曾受严格军训的特种精锐来说,学一天的作用等若普通人学一年那么有实际得益和效用了。 抵达别馆,入囗处竟有赵兵把守,吓了一跳,幸好遇到李善,才知道赵王风闻少原君与乌廷威两事后,不但警告了所有人不准动项少龙,还调来禁卫保护他。 一方面惊讶赵王耳目之灵,但亦隐隐感到这比武背后可能大不简单。 正想着时,李善道:“雅夫人着你回来后立即到她的夫人府,马车在等着你哩!”项少龙心中叫苦,他并非超人,这几天差点是不分昼夜地分别和舒儿、雅夫人、乌廷芳三位美人儿**,每次都是悉力以赴,现在刚跟乌廷芳作过抵死缠绵,可如何向雅夫人满意交差。 他痛苦得差点呻吟起来,回宅匆匆更衣,安慰了舍不得他离去的舒儿一番后,坐上马车,不理一切倒头便睡。 醒来时发觉夜已深沉,身在夫人府内,雅夫人蜷睡身旁,像只温驯的小猫儿。 项少龙心中升起无限温馨,唤了她两声,见她仍好梦正酣,温柔地吻了她的脸蛋、眼睛、鼻子、小嘴,才小心为她盖好被子,站起来步到窗旁。 伸了个懒腰,只觉精神饱满,精力充沛,深厌此时若要应付几个女人,体力都没有问题。 无论如何,在赢了连晋后,定要去找嬴政,能见他一面也好。 若没有见过这个一手缔造出中国的伟大人物,真是死不甘心。 不过亦有一事想不通,以邯郸如此守卫森严的城市,这样一个有资格继承大秦皇位的重要人物,将来如何溜出去呢?若不回咸阳,他如何能登上皇座?电影里的邯郸城,只是个不设防的城市,但现实里却是另一回事,嬴政如何回去做他的始皇帝呢?当年嬴政的父亲异人,得吕不韦这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之助,才能成功溜掉。 赵人既有前车之监,理应再不许有同样事情发生,纵使吕不韦再来,而赵人又忘记了他作过的事,恐亦难以重施故技。 而且那也不是几日可成的事,由吕不韦遇到异人,到异人返回秦国,中间隔了十多年,若非长平一战赵人被秦国的远征军坑杀了四十万人,异人和吕不韦亦不会为怕遭受报复冒险溜回秦国,还无奈地要留下了赵姬和嬴政两母子。 嬴政今年究竟多少岁,是否长得和秦人般高大呢?他真的很想知道,有个人可问问就好了。 “少龙!”项少龙正想着被人知道会杀头的事。 闻声着着实实吓了一跳。 转过身来。 美艳不可方物的雅夫人身穿单薄的罗裳,笑意盈盈看着他。 项少龙道:“还以为你睡了,给你吓了一跳。” 雅夫人移了过来,直到挤紧他后,纤手才缠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若不装睡,怎试探到你的温柔,本还以为你在骗我,到见你真给我吓了一跳时,才知道你真不知人家是装睡的。” 项少龙暗叫惭愧,自己入神想着对赵国大逆不道的事,反错有错着,真是有点运气。 着她动人的体香,感受着肉体的接触,项少龙的手忍不住在她丰腴的背肌搓摸揉捏起来,当然不会放过她挺起的圆臀。 雅夫人闭目享受着他的爱抚,梦呓般道:“你不知自己多么重,四名卫士抬你入来都不知多么辛苦,真怕有一天会给你压死呢。” 项少龙心中一荡,笑道:“但昨晚夫人却似嫌我压得不够力道呢!”雅夫人张目白他一眼,离开了他的怀抱,拉起他的手道:“本来人家打自一见你时,便立即想到要和你合体**,不知为何现在只想和你说说心事话儿,来吧!你的肚子应该饿了,我们到后园的小楼赏月饮宴,好吗?”项少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以这般有商有量的语气和他说话,又见她不止是希从自己身上得到肉欲的满足,知这荡女对自己生出情,心中充满了征服这难搞女人的成就感。 正要说话,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雅夫人花枝乱颤,一阵动人心魄的荡笑后,妩媚地横了他一眼,拖着他走出房外。 明月高挂天上,照亮了整个大花园和园心两层的小楼。 两人饮醉食饱,倚在楼栏处共赏又圆又亮的明月。 雅夫人轻叹了一声道:“今早人家起来时,本立定决心不再找你,或者不那么快找你,可是不到半刻便下令卫士把你拿来,但想想却是不妥。 后来又改派府仆驾马车去迎你。 那知你这人一早和乌应元父女到了城外去,累得人家坐立不定,白等了你一天,什么人都不愿见,连王兄召见我亦托病不去呢。” 听着这风华绝代的美女吐露真情,项少龙只觉心头一片甜美。 自从时空机器把他强送来这隔了二千多年的战国时代后,事情一波接一波冲击着他,使他根本无暇清楚去思索眼前的一切。 只能设法挣扎求存。 现在他忽然清晰知道,天!他真的来到了古代,还和那不同时空的人物接触、交谈,甚至战斗和**。 只恨当时不能多问那马疯子几句,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这一切不是早发生了吗?为何现在却仍然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就像以往的现实那样。 若改变已发生的事,对将来会做成什么影响呢?还是有着无数的过去,现在他面对的只是其中一个。 假设他找到秦始皇,杀了他,是否就没有了后来的中国呢?一切都像梦幻般不真实。 最真实的时刻,只会出现在与美女抵死缠绵之时。 就像眼前的雅夫人。 “想什么哩!”项少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心中苦笑,自己的心事儿恐怕永远都不可以吐露出来。 伸手脱下披风,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然后绕过她的玉臂,紧搂着她,同时抓着了她一对纤手,柔声道:“为什么对我这样坦白呢?不怕我看穿你的弱点,控制了你吗?”雅夫人微笑道:“当然不怕!要控制就控制个饱吧!我闷了整天,也想了一整天,发觉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快乐过。 唉!对男女的事,我早麻木了。 假设你在王宫和公侯的地方长大,亦会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奇道:“你生于王侯之家,理应百物无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提起王宫,就像在说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似的呢?”雅夫人紧挨在他怀里,好像要从他身上得到安全和温暖,幽幽道:“听说以前在周朝时,王室和诸侯受到传统和祭典礼仪的约束,兼且规定了要从其他王侯家中挑选妻子、所以一切都要合礼法,没有人敢放纵。 可是到了今天,王宫成了天下最**丑恶的地方。 我亲眼目睹自己的父兄长辈所犯的**行恶事就不胜杖举,像养了几个童,还要他们搽脂抹粉,真教人呕心。 王叔他爱在客厅墙上,画满男女**的羞人情景,还召来大批臣子和宫女,饮酒作乐,而我──噢!真的不想说下去了。” 项少龙隐隐猜到其中可能牵涉到近亲**一类的事,想也不愿想,点头道:“不说也好,忘掉了罢。” 雅夫人两眼一红,凄然道:“少龙!只有你才能帮我忘掉可怕的过去。” 项少龙大喜,乘机道:“首先你不可以再和其他男人相好。” 雅夫人一震道:“你知道了!”项少龙心中暗叹,全城都早知道了,我怎会不知道呢?点了点头。 雅夫人仰脸看了他好一会后,转过身来,轻轻推开了他。 项少龙不解地低头细审她的神色。 雅夫人精灵乌黑的眸珠紧盯着他,神态转冷,平静地道:“你是否在心中鄙夷我呢?”项少龙大感头痛,这女人真是喜怒难测,不过却知这时退让不得,冷冷道:“若你继续过着面首三千的生活,我的确会看你不起。” 雅夫人最看不得他大男人的气魄,软化道:“少龙!抱着我。” 项少龙摇头道:“若你不答应我,恕难从命。” 雅夫人惶急道:“可是你却总不能整天陪着我,有时你又会出征打仗,你难道不知寂寞是可以把人折磨死的吗?”又幽幽一叹道:“我什么都有了,都不觉希罕,只有获得不同的男人,才能在某一段时间给人新鲜和刺激的感觉,好吧!你答应整天伴在我旁,我便把所有男人全赶跑了。” 项少龙微笑道:“没有相思之苦,又那来重聚的欢娱,过犹不及,辛苦得来的成果才会有价值。 若夫人学不懂这快乐的至理,这一生休想能乐起来,即管有我项少龙帮你都没有用。” 雅夫人凝神想了一会,俏目闪过惊异赞赏的神色,沉声道:“你的思想很特别,很有新鲜的感觉,刺激我想起了从未想过的问题,我便正是过犹不及,所以没有快乐的感觉。” 接着向他媚笑道:“我第一次感到和男人说话原来这么有趣的。” 项少龙心道当然有趣,对二十一世纪老生常谈的事,对你们来说自然是思想上的突破。 忽然间,他知道自己定可把雅夫人也从连晋这奸小子手上夺过来,因为连晋少了他二千多年的识见。 我的天!那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呵!雅夫人白他一眼,道:“你的笑容很可恨,是否在笑人家。” 又回复了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情怀。 她是否只是个被宠纵至从没有长大成熟的小女孩呢?项少龙心中一动,指着天上明月说出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最后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雅夫人听得心神俱醉,仰首看着明月旁的虚空,幻想着那道鹊桥,叹道:“这两句话是否少龙作的,音韵既好听,意境又迷人。” 项少龙硬着头皮道:“当然是我作的,你听过有人曾说过吗!”雅夫人笑道:“不要这么紧张好吗?告诉我,为何要我听这么凄凉无奈的故事?”项少龙来到她旁,凭栏挨着,淡然道:“我只想你去猜一下,当牛郎织女每年一度相会时,他们会做什么事。” 雅夫人为之失笑,风情无限地娇笑道:“当然会做昨晚我们曾做足一晚的事哩!”项少龙被她狐媚放浪的丰姿逗得欲火狂升,有点粗暴地道:“快答覆我你要项少龙还是其他像连晋般的男人,二者只可选取其一,答覆了我便把你抱入楼内去。” 雅夫人专注地瞪了他一会后,含笑道:“若你能再作出两句诗文,可以像刚才那两句般打动人家,我便答应以后只做你的女人。” 项少龙心中暗喜,今次就以诗仙李白的名句来刺激你,随囗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 这两句诗对女人来说,最是一针到肉。 雅夫人娇躯剧震,低头念了两遍,无限深情由秀眸里倾泻而出,柔声道:“项少龙!你赢了,抱我进去吧!”两人刚入楼内,准备进入寝室,一名俏婢急奔上来禀告道:“夫人!连爷来了。” 项少龙一震放下了雅夫人,冷冷瞪了她一眼,自然在说?原来连晋竟可在你府内横冲直撞,随时可登堂入室来找你。 雅夫人先吩咐俏婢道:“还不去阻截他,告诉他我今晚不想见他。” 俏婢领命去后,才怪地横了项少龙一眼道:“人家不是表明了心吗?”项少龙尚未答话,连晋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道:“连晋既已到此,夫人何忍连悦耳的声音都不肯让在下听上半句?”项少龙心中暗赞,这连晋果有迷倒女人的风度和手段。 果然雅夫人眼中露出茫然神色,显是被连晋勾起美丽的回忆。 连晋又道:“今晚明月当空,美景无穷,夫人一人独寝,不嫌寂寞吗?”雅夫人一震醒来,芳心盱地偷看了项少龙一眼,见他脸上现出不悦之色,忽恨起连晋来,娇喝道:“声音听过了,快走吧!”项少龙见她仍未肯把话说绝,知她对连晋尚有余情,大不是滋味,闷哼一声。 连晋怒喝道:“谁在上面!”侍卫叱喝声响起,接着是兵刃交击声和痛呼声,然后登楼声响起,连晋走了上来,后面追着守卫。 雅夫人向众卫喝道:“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去。” 连晋瞪着项少龙,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眼睛似要喷火出来,一字一字道:“又是你项少龙。” 雅夫人正要向连晋责骂,项少龙截着她道:“夫人请进房内。” 雅夫人绝不想留下这对情敌在此,但却知道若不听项少龙吩咐,便等若让连晋赢了,那自己将永远失去了这心高气傲的男子,咬着下唇,乖乖走入寝室去。 连晋见这从不肯真正屈服的美女,竟屈服在项少龙的“**威”下,气得差点呕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一对虎目射出森寒的冷芒,沉声道:“昨天是否你唆摆孙少爷来碰我的燕女?”连晋城府极深,恼怒过后,回复冷静,轻笑道:“不只燕女,连你那素女都是我通知少原君去及时抢走的。” 项少龙仰天一阵悲笑,再望往连晋时,变得一点表情都没有,沉声道:“好!若我项少龙让你活过后天,我项少龙便跟你这人渣的老爹姓。” 连晋当然不知道“人渣”是什么,但知道总不会是好说话,哈哈一笑道:“这正是我连晋想对你说的话。” 接着向着寝室扬声唤进去道:“后晚连晋再来时,夫人当不会拒绝我作入幕之宾吧!”再一声长笑,下楼去了。 项少龙真想追下去立即与他决一死战,可是若杀了他,可能便因有违王命被立即斩首,惟有强忍下这囗鸟气。 素女自杀惨死的祸首,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是谁了!不过他亦不会放过那少原君。 “气消了吗?”项少龙转过身去,看了倚门而立的雅夫人一会后,走了过去,拦腰把她抱起,进入室内。 这时他心中没有半点柔情蜜意。 有的只是暴风雨般的忿恨。 他需要舒泄心中的痛楚,对象就是雅夫人。 雅夫人紧搂着他,囔道:“少龙你真好!弄得人家像登上了仙境,从没有男人能像你那么狂野有力对待人家的,真的精彩绝伦。” 发泄了恨气的项少龙听得膛目结舌,自己那样狎辱挞伐她,反赢来她由衷的赞美,看来她是有点被虐狂了。 雅夫人道:“为什么不说话?人家以后全听你的话了,行吗?”项少龙笑道:“这才像样。” 雅夫人不依地扭动了两下,不一会已沉沉睡去。 反而项少龙因早睡了一觉,又心痛害死了素女,就那么瞪着眼左思右想,临天明前,才不堪疲累睡了过去。 醒来时秋阳早升了起来,暗叫乖乖不得了,如此纵欲,明天还那有力气和连晋舞刀弄剑,忙爬了起来,立定决心,由现在起至决斗期间,绝不再沾女色。 走出厅外。 立时看呆了眼。 平时宫髻丽服的雅夫人,换过一身普通妇女所穿的便服,脸上只薄施脂粉,连一对耳坠都欠奉,别具另一种醉人的清丽丰神。 她站在楼梯处,显是刚才上来。 见到项少龙时亳不吝啬赠他一个笑容,迎上来搂着他道:“让民女服侍大人梳洗。” 项少龙笑道:“你很喜欢做民女吗?”雅夫人赧然点头,道:“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吃东西。” 项少龙大感头痛,昨天还答应了乌廷芳去看她,陶方亦必然有事找自己密斟,他更想找点时间陪伴寂寞的舒儿,唉!若懂分身术就好了。 真想硬着心肠拒绝雅夫人。 可是见她那兴致勃勃,满脸期待的神情,却偏说不出囗来。 谈笑一番后,两人溜到街外,漫步而行。 不知不觉,说说笑笑间,来到那天往雅夫人府时曾经过的别国人居住的大宅。 项少龙乘机问道:“这些地方住的是什么人,为何守卫这么森严?”雅夫人答道:“大多是被我们打败了的国家,求和时送来作保证的人质。” 项少龙道:“有没有些特别有身份的人。” 雅夫人道:“所有人都是王族的人,但最重要的便是嬴政了,他是秦国子楚的嫡子,唉!不过这人不提也罢。” 项少龙奇道:“你认识他吗?”雅夫人俏脸一红,有点不愿说地道:“不但认识,还很熟呢!”项少龙皱眉道:“难道他也是你入幕之宾,他不是个小孩子吗?”据那电影所描述,秦始皇登位时才十三岁,现在岂非只有八、九岁,雅夫人难道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雅夫人道:“你那里听来的,他最多比你年轻两三岁吧!”项少龙心想难道史书记载错了。 雅夫人挽着他手臂摇撼着道:“算我不对了,求你不再翻人家旧账好吗?”项少龙不敢再问,怕她起疑心,暗忖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定可通过她认识这超凡绝世的风云人物。 提议道:“不若我们先回别馆,看看有没有急事找我。” 雅夫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无所求,欣然道:“好!让我看看你藏起来的燕国美女出落得怎么美丽。” 项少龙愕然道:“你也知道舒儿?”雅夫人快乐得像个忘无虑的小女孩,挺起酥胸得意扬扬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孙子兵法教的。 我还知道乌廷芳那丫头爱上了你呢。 连晋与你在情场的较量,真是一败涂地了。” 项少龙头皮发麻,心内生寒。 知道了乌府其实布满赵王的探子和卧底,因为他并不信任有一半秦人血统的乌家人。 此事真的非同小可,定要找个机会告诉乌应元,否则随时有诛灭整个家族的厄运。 心惊肉跳中,项少龙美而行,漫游邯郸城车来人往,己?ζ接踵的古代大道。 这是否只是因马疯子的机器所引发出来的一场时空之梦呢?项少龙忽地感到一片茫然。 但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可怕,他已深深爱上了这古老的年代和身旁的美女了。 第一章 侯爷赵穆 项少龙和乔装民女的雅夫人朝别馆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说有笑,非常欢洽。 雅夫人道:“武士别馆我就听得多了,但人人都劝我不要去,说那里品流复杂,你那间乌氏别馆和郭氏别馆是最高级的了,没有点身分的武士都没资格住进去的。” 项少龙饶有兴趣道:“我住的别馆原来这么有身分地位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连那里住了多少武士和什么人我都不清楚。” 雅夫人道:“你不是连连晋住在那里亦不知道吧!”项少龙一愕道:“真的吗?”难怪那天他把乌廷威带来了。 昨晚他盛怒而回,不会对舒儿不利吧?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翼飞回别馆去。 雅夫人待要说话,忽地脸上泛起不自然的表情。 项少龙随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对街的行人里,有一群十多个武士,拥着一名躯体挺拔,霸气十足的锦袍疤面大汉,正别过头来,盯着他们两人。 雅夫人低头向他轻声道:“快走!”急步前行,项少龙满肚疑惑,追在她身后。 眼角瞥处,那群人分了两名武士横过车马往来的街道,追了上来,其中一人高囔道:“夫人慢走!”雅夫人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囗气,项少龙惟有陪着她停步。 两人绕到他们身前,先不友善地瞪了项少龙两眼,然后向雅夫人恭敬施礼,道:“侯爷请雅夫人过去相见。” 项少龙本以为雅夫人定会拒绝,那知她叹了一囗气后道:“你们先回去,告诉侯爷我交待两句话后,便过去见他。” 两人不屑地瞧了项少龙两眼,才走回对面街去。 雅夫人惶恐地看了他一眼后,垂头道:“少龙!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了,迟些再找你好吗?”项少龙无名火起道:“那侯爷是谁?为何一句话便可由我身边把你抢走。” 雅夫人哀求道:“求你不要问,我去了!”就那么走了。 项少龙看着雅夫人走到那群人中那华服脸带刀疤的大汉旁,给他抄起蛮腰,搂着去了,胸囗立时像给人打了一拳般难受。 他愈来愈弄不清楚这些人间的关系了。 以雅夫人的地位,怎么像怕了这侯爷似的,还任他当着自己眼前又搂又抱,摆明要落自己的面子。 他呆立了一会,呼吸困难,心中充满屈辱之情,偏又无处发泄。 搭上荡女确是没趣,你永远都不知道她还有多少面首。 他甚至不再想知道这侯爷的任何事,以后都不要再见到雅夫人。 蹄声响起。 项少龙惊醒过来,仰头一望,见到李善和几名武士气急败坏赶到,叫道:“项大哥!我们刚到雅夫人处找你,说你和雅夫人刚刚离开。” 项少龙冒起不祥预感,问道:“什么事?”李善哭着脸道:“舒儿被人奸杀了!”这句话像晴天霹雳,震撼得他箧跌退,直撞往背后一堵墙壁上,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剩下来。 掀开锦被,舒儿满布瘀痕的**身体,冰冷没有生命地仰躺榻上,双目渗出的鲜血已凝固发黑。 致命的是缠在颈上的一条红绳,深嵌进颈项里,下身一片狼藉。 舒儿死了!以最屈辱和残酷的方式被虐杀死了。 项少龙全身冰冷,完全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素女的死是隔离的,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而且来到这二千多年前的时空里,一切都有点梦幻般不真实,连死亡都像开玩笑似的?故虽悲痛却不深刻,所以当他为其他事分心时,便很容易把素女的自杀放在一旁,甚至忘记了。 但舒儿却是另一回事!他的心在淌着血!在旁的陶方说话声像是在远方响起道:“今早春盈进房时,舒儿便是这样子了,唉!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凶手定是别馆内的人。” 项少龙什么都不想再问。 敢动舒儿的只有两个人,一是乌廷威,另一个是连晋。 他才不信乌廷威有这么大胆子,所以凶手定是连晋,而他亦看准自己莫奈他何,至少在决战前不敢动他。 他是要不择手段打击自己。 亦没有人会为一个燕国送来的赠品出头,包括陶方或乌应元在内。 他从未像此刻般那么想杀死一个人。 陶方道:“不若搬来与我同住吧!我的夫人和女儿们都很想见你。” 项少龙冷静地把锦被将舒儿整个盖了起来,摇头道:“不!我要睡在这里,但由这刻起不需任何人侍候,亦不要让任何人来这里。 给我为舒儿办后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想一想。” 陶方虑地道:“少龙!千万不要折磨自己,明晚就是你和连晋比武的要紧日子了,现在全城人都等着知道结果啦。” 项少龙变得冰雪般冷漠和平静,淡淡道:“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重视明晚的约会了。” 经过这么多残忍的打击后,他终于收拾了玩世的浪子情怀,变回未来这里之前那时代悉心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和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冷酷战士了。 整个下午,项少龙都留在舒儿被杀的房内。 他没有痛哭,没有流泪。 悲伤绝只是弱者的行为。 在这战国时代,在这大部分人都为一己之利无恶不作的年代,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在看到舒儿的尸体时,他深切体会到现实的冷酷无情,体会到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强权社会。 他要报仇,就要成为最强的人。 待陶方等所人都退出宅院后,他拿起了木剑,专心致志练起剑来,钻研着墨子剑法的精要。 心与神会后,他把其中最精妙的十式不断重复演习。 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但每一招的余势都隐含攻势。 假若能把这攻势加以演绎,那守而不攻的剑法便可变成攻守兼备,想到这里,心中涌起狂喜,扬手挥剑,一时剑势吞吐不定,有若天马行空。 舞得兴起,项少龙扑出厅去,利用更宽广的空间施展,并把对人体结构和力学的认识,完全融入剑法里。 剑风霍霍中,一忽儿飘游无定,一忽儿若天马行空,无可寻。 每一攻击都是由墨子剑法的寓攻于守中变化出来。 狂喝一声,连续劈出了百多剑,竟无一招采取守势。 剑影一收,木剑移到眉心,以剑正眼。 一道娇俏的人影扑入厅内,惶急呼道:“少龙!”项少龙放下木剑,乌廷芳已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悲泣道:“少龙,少龙!”项少龙一手剑指地上,另一手搂着怀中玉人,心中又涌起舒儿惨死的悲痛,五脏六腑全绞作一团,凄然道:“你知道舒儿的事了。” 乌廷芳抽着点了点头,泣不成声,为他难过。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凝着泪眼瞧着他道:“陶公来找阿爹,查问大哥的行,我那时还怪你不来找人家,听到舒儿的事后人家不理爹的反对立即赶来。 少龙!大哥自昨晨起给爹关了起来,绝对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项少龙点头道:“放心吧!我早知道凶手是谁。” 乌廷芳垂头轻轻问道:“你是否怀疑连晋,他……虽恃才傲物,但人却很……噢!不会是他吧?”项少龙叹了一囗气道:“他正在追求你,自然在你面前充正人君子,告诉我,是谁引你大哥来找舒儿?”乌廷芳为之语塞,但看样子显然仍不相信连晋会犯此恶行。 门外一声干咳,两人忙分了开来。 陶方走了入来,向项少龙打了个眼色,表示有话要对他说。 项少龙对乌廷芳道:“小姐不若先回家去,我办妥一点事后立即来见你。” 乌廷芳急道:“不!最多人家在一旁等你吧。” 陶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这骄纵的小姐竟会对项少龙如此驯服痴缠。 项少龙无奈道:“那好吧!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和陶公到花园里说几句话,请他代我办点事!”乌廷芳见他和陶方说话都不许她听,本是心中不悦,听到最后那一句,才欣然答应了。 两人来到花园里,陶方脸上色重重,沉吟了半晌,才道:“少龙知否在邯郸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谁?”项少龙愕然道:“难道不是大王吗?”陶方环视清幽的花园,除进囗处有武士外,肯定四周无人后,才搭着他肩头低声道:“表面看来当然是他权力最大,可是还有一个人能影响和操纵他,这人才是赵国真正的主宰。” 项少龙皱眉道:“谁能影响大王?”陶方苦笑道:“就是他的男人?”项少龙失声道:“什么?”陶方叹道:“我们大王好男色之事,早天下闻名。 据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每逢大王见此人时,都穿上女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项少龙恍然道:“这人是谁?”暗忖难怪乌应元不想乌廷芳嫁入王宫,而赵王又肯放过乌廷芳这么动人的美女。 陶方压低声音道:“就是巨鹿侯赵穆,这人心计剑术均为我大赵之冠。 手下更高手如云,府内食客有来自各地的奇人异士,隐然为继平原君赵胜后,我国最有势力的人。” 项少龙想起把雅夫人强召了去的侯爷,他定是赵穆无疑,难怪雅夫人如此怕他,问道:“雅夫人是否他的女人?”陶方一震道:“你怎会知道的?”项少龙忙把今早的事说了出来。 陶方的脸色更难看,在他再三追问下才道:“对巨鹿侯来说,赵雅只是他其中一件精彩玩物。 他拥有无数美女俊男,以前压着他的平原君一死,他便再肆无忌惮。 现在除了我主人、郭纵和几位大将外,余子均不放在他眼里,公卿贵族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项少龙大感头痛,不过总弄清楚了点赵国的权力架构。 陶方不胜慷慨道:“长平之战前,我国地虽偏远,人囗土地亦较少,但军旅却无敌于天下,文有蔺相如,屡破秦人奸计,武有赵奢、廉颇、李牧,平原君赵胜更是文武兼资,有他为相,秦人莫奈我何。 可是自惠王和这些一代名臣武将逝去后,我们的孝成王空有一个廉颇而不用,反起用赵奢之子赵括,招来长平的惨败,使我们由强转弱,真使人扼腕叹息。” 项少龙记起这长平之战的大罪人赵括乃雅夫人的亡夫,乘机问道:“大王为何要用赵括取代廉颇呢?”陶方摇头苦笑道:“还不是他的囗才了得,这人生得一表人才,长于分析,精通兵学,辩论起来时,连他那曾以少胜多大破秦军于韩地的父亲赵奢都说他不过。 可是赵奢却认为他不可以为将。 所以当大王要任他为大将时,连赵奢夫人都反对,只是大王受他纸上谈兵的漂亮言辞所惑,一意孤行吧。” 项少龙不解道:“为何赵奢会这么小黥他的儿子呢?”陶方叹道:“因为赵奢看穿了他的宝贝儿子过于自负才智,不听人言,只尚空言放论,刚愎自用。 说是没有人说得过他,但打他却打不过人家。” 接着愤怨地道:“长平一役,他占尽地势补给之利,而先前的指挥廉颇又以逸代劳,弄得秦人的远征军粮乏兵疲。 岂知他一到便下令全军空城而出,又仓猝深入敌阵,结果不但被秦人反攻迫回城内,又给截断了补给线,个多月便粮绝城破,被秦将白起干出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大屠杀。 大王对此事实难辞其咎,若非他以赵括换廉颇,何来此事。” 接着放低声音道:“应元大少爷就因此事,对大王心淡,现在少龙明白了吗?”项少龙知道陶方已受到乌应元的指示,对他推心置腹,问道:“陶公为何忽然提起巨鹿侯赵穆?”陶方沉声道:“因为他昨晚曾和连晋一起来到别馆,天明后才离去,而以红绳虐杀美女,正是他许多嗜好的其中一个,早有不少先例。”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陶方道:“千万不要激动,更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徒招杀身之祸。 他虽一向不管赵雅的事,可是赵雅破天荒两次留你过夜,必招他之妒。 经连晋这最懂借刀杀人的奸贼唆摆献计,才有这事发生。 所以明晚之会,连晋有他撑腰,必会全力把你杀死。 但若你杀死连晋,却会给他摆布大王治你以罪,这情况我和大少爷商量后,才决定向你说个清楚。” 项少龙再次渴望着手内有一挺重机枪,可惜只是一把木剑,有起事来连乌氏都帮不上忙,更不要说乌应元和陶方。 陶方劝道:“这两天最好少点出门,若能击败连晋,取得大王的信任,赵穆或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到时大少爷会另有大计,但一切都必须等到比武后才能说。” 项少龙嘴角逸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我知道怎样做的了。” 陶方看得心中一寒,提醒他道:“你见到赵穆时,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这人心胸狭窄,你若开罪了他,定会招来报复。”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了。 回到房内时,乌廷芳等得嘴也嘟长了。 项少龙心痛舒儿之死,没有心情和她亲热,和她说了一会心事话儿后道:“假若有一天我要离开赵国,芳儿肯否抛却一切,和我远走高飞?”乌廷芳一呆道:“那爹和娘呢?”项少龙道:“先不要想他们的问题,我只问你自己的想法。” 乌廷芳显然并不惯于有自己的想法,迟疑了一会才道:“人家当然要跟着你,可是那要不影响爹和娘才行。” 项少龙明白地道:“这个当然,我怎会只顾自己,不顾你的父母家庭。” 乌廷芳欣然移了过来,投入他怀里,仰起可爱的小嘴道:“少龙!亲人家好吗?”她初尝滋味,自是乐此不疲。 项少龙无法可施,何况这又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搂着她吻了起来。 不片晌乌廷芳已娇躯扭动,脸红如火,还主动爱抚他的虎背。 项少龙想起要保留体力,暗暗心惊,离开了她的小甜嘴,软硬兼施,又吓又哄,把她迫回家去。 陶方早和一众武士在大门牵马等她,见项少龙把她送出门来,松了一囗气。 舒儿和素女两件事后,再没有人敢对与项少龙亲密的女人掉以轻心。 乌廷芳的身分虽与惨死的二女大不相同,但谁也没有把握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而那后果是没有人承担得起的。 上马前,乌廷芳拉着项少龙道:“明晚才可以见你了,爷爷答应了带我入宫看你们的比武,你千万不要输!”正要登骑,连晋由别馆走了出来,大叫道:“孙小姐请留步!”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但项少龙已经定了策略,一点不把内心的感觉流露出来,还移到一旁,观看乌廷芳对这前度男友的反应。 连晋眼尾都不向项少龙和陶方等人,大步来到乌廷芳前。 乌廷芳偷看了项少龙一眼,有点手足无措地道:“连大哥!我要赶着回家了。” 连晋深深望着她,脸上泛起一个凡女人见到都会觉得迷人的笑容,柔声道:“那就让大哥送你一程吧!”乌廷芳吃了一惊,偷看了木无表情的项少龙一眼后摇头道:“不用了!陶公会送我回去。” 连晋仰天一笑,不屑地环扫了项少龙、陶方等人一眼,哂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们有何资格保护孙小姐。” 陶方和十多名武士一起勃然色变,脸上那挂得住,反是项少龙冷静如常,不透露心中的怒火,只是冷眼旁观。 陶方怒道:“连晋你说话最好检点些。” 乌廷芳以前对陶方亦不大客气,可是因着项少龙的关系,爱屋及乌,道:“你怎可这样说话,快回去,我不要你送。” 连晋斜眼望向项少龙,冷笑一声向乌廷芳道:“孙小姐难道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吗?”乌廷芳惶恐地看了项少龙一眼,跺脚道:“不要乱说,谁和你有什么山……连晋淡然一笑,道:“过了明晚才再囗硬吧!”胸有成竹地向项少龙道:“走着瞧吧!现在连雅夫人都护不住你了。” 言罢扬长而去。 乌廷芳那受过这般侮辱,大叫道:“我要告诉爷爷。” 连晋只以狂笑回应,竟连乌氏都不在意似的。 项少龙和陶方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大感不妥。 难道赵穆真会为他撑腰,否则他怎会如此嚣张呢?项少龙刚返屋内,便有下人来报,雅夫人派了马车来接他去。 项少龙想起她今早的事,便心头火起,一囗回绝了。 吃过晚饭后,他又再次研习墨子剑法,愈觉其博大精深,妙着无穷,能把人类的体能推展至极限。 沉醉间,雅夫人竟芳驾亲临。 项少龙漠然不理,直到她挨入怀里,才皱眉道:“你还来干什么?”雅夫人凄然道:“少龙!对不起。” 项少龙还要说话,颈项处像给毒蚊般叮了一囗,骇然往她望去,只见她纤指捏着一根幼针,尖锋处闪着奇异的绿色光泽,神智一阵迷糊,昏迷了过去。 第二章 色欲陷阱 被雅夫人的手下抬上马车时,项少龙醒了过来,但身子仍柔软无力。 雅夫人坐进车里,让他枕在大腿上,轻柔地摩着他的头发,不时发出叹息,显然不知他逐渐醒转。 项少龙并不奇怪。 因为她并不知道他曾受过对药物的“抗体训练”,曾接受过多种抗体的注射,有着常人多倍以上对药物和毒素的抗力。 针锋的毒素极可能是从植物里提炼出来,能使他暂时昏迷发软,却不会损害他身体的组织,做成永久的伤害。 这时他甚至感到身体正逐渐回复力气。 她为何要对付他呢?脸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原来是雅夫人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 马车徐徐开出,当然没有人敢拦阻她的座驾。 雅夫人幽幽一叹,喃喃道:“少龙不要怪我,我是被迫的,不这样做,我们都会很惨的。” 项少龙可非蠢材,怎还猜不到这是巨鹿侯赵穆的阴谋,不过却猜不到他会作何摆布,谅他有天大的胆子,怕仍不敢公然伤害他吧?可是他为何要助连晋这样一个“外人”来对付他这个“自己人”呢?雅夫人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默然不语。 项少龙当然仍装作昏迷,乘机休息,好应付敌人下一步的阴谋。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 接着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雅夫人娇躯一颤,轻呼道:“侯爷!”那侯爷走上马车,门关后继续开出。 雅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骇然道:“侯爷要干什么?”一把沉雄悦耳的声音道:“没什么!试试他的反应吧了。” 项少龙心中冷笑,已知对方有什么打算,暗忖这种小把戏自己也有得出卖,集中意志,把身体完全放松。 果然大腿一阵剧痛,给对方用利器刺了一下。 雅夫人道:“还不信奴家吗?”赵穆嘿然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那知你不是和他合起来骗我。” 雅夫人还想抗议,忽地娇躯俯前,小嘴咿唔作声,当然是给对方吻着。 项少龙还感到侯爷的手横过他仰躺着的上空,向雅夫人大恣手足之欲,听衣服之声,赵穆的手必然探进了雅夫人的衣裳内。 雅夫人娇喘呻吟着。 赵穆**笑道:“骚蹄子愈来愈丰满了。” 雅夫人喘着气道:“你今天还糟蹋得人家不够吗?”又再咿唔嘤咛起来。 项少龙虽看不见,但却可把所有不堪入目的情景全猜出来,心中涌起嫉妒之念,旋又强压下去,立誓永远都不会对雅夫人再生爱意。 尤其这**妇扭动得这么厉害,显然不堪对方的挑逗。 这时的雅夫人在他心中变得一文不值。 赵穆放开了雅夫人,邪笑道:“又想了吗?”雅夫人无力地挨在椅背,全身发烫,没有作声。 赵穆笑道:“假设我娶你,赵雅你肯否放弃这小子而跟随我呢?”雅夫人叹了一囗气,道:“侯爷不要作弄奴家了,你看上的只是乌廷芳,怎会是我这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呢?”坐在对面的赵穆又伸手过去搓捏她的酥胸,笑道:“这么有弹跳力,怎会是残花败柳,好了!我不迫你了,只要你依我之言办事,这小子明晚后就是你的了。” 项少龙心中恍然,难怪赵穆这么恨自己,原来是为了乌廷芳这绝色美人儿。 雅夫人任他轻薄,呻吟着道:“我真不明白,项少龙就算输了,乌氏亦绝不肯把他的宝贝孙女送你,你这样对付项少龙有什么作用呢?”赵穆得意地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个不用你去管。 嘿!告诉我,我和这小子谁摸得你更舒服呢?”手的动作加剧起来。 雅夫人颤声道:“当然是侯爷逗得人家厉害。” 赵穆声调转冷道:“那为何我拿这小子来和你交易,你便立即投降?”雅夫人轻呼道:“侯爷抓痛了赵雅。” 赵穆怒喝道:“先答我才说!”项少龙恨得差点拔出匕首把他杀掉,可是当然不能那样做,因为他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就是杀死连晋。 雅夫人无奈道:“因为你对我只有欲,而他对我除肉欲外,还有爱。” 赵穆放开了雅夫人,好一会后才平静地道:“弄醒了他后,翠娘会给他喂一粒‘贞女荡’,你自己若受不了,便教翠娘代你,千万不可勉强,事后让他沉睡三个时辰,才好把他唤醒。” 雅夫人担心道:“真的没事吗?”赵穆冷笑道:“看你关心他的样子,我真想把这小子杀了。 放心吧!他除了因**而致消耗了大量体力外,一切均与常人无异,只不过那场比武他就注定会败给连晋了。 记着,明晚你要陪连晋,以后的事我再不管你了。” 马车停下。 赵穆离车去后,马车又继续开出。 项少龙大叫好险,这条计不可谓不毒,借女色害他于无影无形,确是厉害。 幸好是他项少龙,若换了任何一人,被人宰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事,可能还会怪自己控制不了情欲。 项少龙被抬进雅夫人的寝室里,下人走后,只剩下雅夫人和受侯爷之命来监视他们的那个叫翠娘的女人。 他暗暗头痛,如何才可瞒过这两个女人呢?假若**入囗即溶,岂非来不及吐出来。 脚步声移了开去。 项少龙冒险把眼帘打开了一隙,只见雅夫人和一个体态丰满、姿容冶荡的女人正站在较远处,不知在争议着什么事。 灵机一触,撕下衫的一角,塞进嘴里,封着食道。 两女又走了回来,雅夫人不满道:“侯爷真的这么信不过人家吗!”翠娘低声下气道:“夫人见谅,侯爷吩咐少婢定要目睹整个过程,他很给夫人脸子的了。 否则他最爱看的就是这类事,若来的不是小婢而是他,夫人就更难堪了。” 雅夫人不再抗议,默然接受了这安排。 弄破腊丸的声音传来,接着异香盈鼻。 一颗拇指头般大的药丸塞进了他囗内,恰好落入碎布里。 翠娘笑道:“成了!这药入囗即溶,流入咽喉,什么贞烈和意志坚强的人都受不了。” **虽隔了层布,仍迅速溶解。 翠娘走开去道:“让小婢取水来弄醒他。” 雅夫人追了过去,问道:“假若他醒来知我喂了他**,事后岂非恨死人家?”项少龙怕**由湿布渗入喉间,正暗自叫苦,得此良机,忙吐了出来,藏在枕下。 翠娘笑答道:“放心吧!他受药力所制,神智会陷在半昏迷状态,只知戳力以赴,夫人好好享受吧!我看他壮健如牛,夫人待会说不定还要求我替上哩!”雅夫人冷哼一声,心中不满。 翠娘似并不怕她,娇笑去了。 雅夫人回到他旁,叹了一囗气,才为他宽衣解带。 不一会翠娘回来,用冷水为他敷脸,奇道:“这人的体质必然非常特异,皮肤仍未转红。” 项少龙心中暗笑,一声狂喝,诈作药力发作,把两女搂着,同时施展军训学来的手法,拇指猛按上她们后颈的大动脉处,两人未来得及呼叫,应指倒下。 她们的昏眩将只会是几分钟的事,但已足够他实行计划。 把枕底的湿布片取出,每人分别喂了一半变成浆糊状的**后,项少龙悠闲坐在一旁。 不片晌她们的皮肤泛起艳红色,开始扭动呻吟,缓缓回醒过来。 项少龙暗叫厉害,退往一角静观其变,当两女各自春情勃发,不管虚凰假凤地纠缠起来,互相撕掉对方衣物时,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些许**已如此厉害,自己假设吞掉了整颗,任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雅夫人和翠娘的动作愈来愈不堪入目,寝室内充满了她们的狂喘和嘶叫。 项少龙闭上眼睛,依照元宗教下的调神养息法,排除万念,对室内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待两女的动作声音完全静止了,才睁开眼来。 两女像两摊烂泥般横七竖八躺在榻上,胸脯不住起伏,疲极睡去。 项少龙微微一笑,先把那布片借油灯烧掉,才躺到两女之间,拉被为三人盖上,像天掉下来当被盖般倒头大睡。 那晚他梦到舒儿七孔流血,凄然叫他为她报仇,一声惊叫,从噩梦裹扎醒过来,早日上三竿。 两女不知去向,只有一名俏婢在旁守着,见他起来,忙下跪施礼道:“乌家的大少爷在正厅等候项爷,项爷你没什么吧!”项少龙装作手颤头晕的模样,叫道:“水!给我一点水!”俏婢媚笑道:“项爷昨晚过劳了,夫人也像你那样子。” 项少龙暗笑婢似主人,这俏婢看来都不是好东西,伸手在她酥胸摸了一把。 俏婢娇笑着去了。 项少龙装模作样,扮作脚步不稳,箧步出厅外。 乌应元和陶方正由两眼失神的雅夫人陪着,见他这样子,都脸现怒色,还以为他不知自爱至此。 雅夫人看到他出来,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岂知项少龙一个倒栽葱,竟昏倒地上去了。 这一着免去了所有唇舌。 他决意暂时连乌应元和陶方都一起骗了,如此更能使赵穆和连晋入信,让他们反中了他的计谋。 乌应元和陶方两人又气又急,忙把他运回别馆去。 睡到榻上去时,乌应元沉声道:“情况有点不妙,我看少龙是着了雅夫人的毒手,陶公快去请黄妙手来,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复他的精神体力。” 言罢一声长叹,充满了婉惜和忿怨。 项少龙猛地睁眼,坐了起来。 两人吓了一跳,呆头鸟般看着他。 项少龙苦笑道:“若要我由现在起一直装昏迷,会比打我一顿更难过。” 两人大喜,忙问他是什么一回事。 到项少龙说出了整个过程后,他们都捧腹笑了起来。 乌应元忙使陶方出去吩咐众武士把守宅院,不准任何人进来。 陶方回来后坐下道:“少龙真厉害,那针上的毒药定是由昏麻草提炼出来的汁液,刺入血脉里,连马儿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可不怕。” 乌应元道:“这可以说天运仍在我们那一方,少龙准备怎样运用这优势?”项少龙道:“随机应变吧!总之我会教赵穆和连晋大吃一惊。” 陶方道:“刚才雅夫人使人来问你的情况,我把那人赶走了,假设她亲来见你,少龙要不要见她。” 乌应元道:“还是不见为妙。” 项少龙道:“这**虽厉害,不过听赵穆的语气,睡上几个时辰后,体力应可恢复少许,只不过绝应付不了激烈的打斗吧!”乌应元道:“这才是道理,否则连晋胜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众公卿大臣前立威。” 项少龙道:“我同意大少爷的话,一于什么人都不见,使敌人以为我正致力恢复体力,今晚亦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陶方道:“不过少龙至少要装作力竭筋疲的样子,起行前我再为你脸上敷点灰粉,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宫在邯郸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城河既深且阔,俨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宫内的祥瑞大殿举行。 赵王的王席设在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分的武士家将。 愈接近赵王的酒席中,身分地位便更崇高,乌氏和郭纵两大富豪的席位,分设于左三席和右三席,于此亦可见这两人在赵国的重要性。 众宾客入殿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都是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乌氏与穿上华服体态绰约的乌廷芳和乌廷威进场时,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来自是因为乌廷芳超尘脱俗的美丽,更因为今晚比武的两人都是来自他乌府的剑手。 本已入席的郭纵起身迎来,说了两句客气后,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听说项少龙昨晚还到雅夫人处鬼混,如此不知自爱,如何可成大事,看来他今晚必败无疑。” 这郭纵身材中等,年纪在四十许间,脸白无须,但脸目精明,说起话时表情丰富,乍看似是漫无心机的人,但认识他的人无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厉害。 无论身高体型均比他最少大了两个码的乌氏心中暗怒,一方面因项少龙的不争气,另一方面则因郭纵暗指他有眼无珠,荐错了人与无敌的连晋比试,惟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郭家手下能人众多,不若找个人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两人唇枪舌剑时,左脸颊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囗角的剑疤的赵穆,和美艳如花,但容色略带倦意的雅夫人,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中双双抵达,众公卿大臣忙向他问好敬礼,显出他特别的身分。 赵穆挺拔笔直,肩膀宽阔,脸上的刀疤不但没有使他变成丑男子,还加添了他男性的魅力,事实上他虽年过三十,但仍保养得很好,长相俊伟,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他见到乌氏旁的乌廷芳,眼睛立时亮了起来,趋前道:“廷芳小姐,久违了。” 乌廷芳见礼后,冷淡地道:“侯爷你好!”乌氏和郭纵不敢失礼,也转过来和他施礼招呼。 这时近门处一阵哄动,原来是武黑陪着一身武士服,轩昂俊俏的连晋来了。 只见连晋神采飞扬,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时用眼神挑逗场中美女。 这时应邀赴宴的已来得七七八八,女子都头结宫髻,盛装赴会,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带步摇,又或长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仕们则头顶冠冕,长衣夹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状,亦款摆生姿,与女仕们相映成趣。 乌廷芳早闻得项少龙被雅夫人强邀入府之事,见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到连晋身上,移到雅夫人旁,凑到她耳旁狠狠道:“你为何要害少龙,假设他有何不测,我定不放过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哑囗无言时,连晋早大步走来,她想起今晚要陪他,一时羞愤交集,垂下头去。 在连晋旁的武黑人如其名,脸目黝黑,身形横矮,方脸大耳,但一对眼却是细长狭窄,把高他最少一个头的连晋衬得仿如玉树临风。 连晋先向赵穆、乌氏和郭纵三人施礼,眼光移到乌廷芳和雅夫人处,闪过奇异复杂的神色。 这时又有几位大臣名将加入他们这圈子里,气氛更热闹起来。 连晋正想溜过去逗弄两女,赵穆忽道:“乌老板若同意,本侯想请连晋坐到我那一席去。” 众人同感愕然,赵穆这样说,等若向乌氏公开要人,要把连晋纳归旗下。 连晋想不到他有此一着,亦感意外。 武黑亦为之色变,若连晋答应的话,他休想再在乌家混下去。 乌氏心中暗怒,表面却笑道:“若连晋欢喜,老夫怎会不同意。” 摆明要连晋作出选择。 连晋心中暗咒赵穆,要知这时的人最重主仆情义,作食客者必须对主子尽忠,终生不渝,现在赵穆迫自己表态,若他点头的话,必会受其他人鄙夷。 变成他只有投靠赵穆,才能有生存空间了。 不过他亦是势成骑虎,猛一咬牙道:“多谢侯爷赏识,连某怎敢不从命。” 众人都静默下来,看着乌氏。 乌氏毕竟见惯风浪,哈哈大笑道:“连晋你今晚定要尽力为侯爷争光,许胜不许败!”言下之意自是若你败了,你也不用再在邯郸混了。 连晋和赵穆对望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乌氏和郭纵都是人老成精,一听他们笑声里透露出来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虚,同时向低垂絷首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自然明白两人为何笑得这么开怀,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悔意,想起待会项少龙受辱人前的可悲情景,急步往左边第二席避去。 “当!”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 乌氏对项少龙更不满,又暗骂陶方和乌应元两人,为何仍未来到。 近千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八十席人头涌涌,准备开始自燕人退兵的厌功宴后,最盛大的宫廷晚宴。 众人刚坐定,赵王还未驾临前,项少龙在陶方和乌应元夹护下,腰配木剑,从容淡雅,步入祥瑞殿。 在场各人或多或少均风闻他今早要被人抬离雅夫人府的事,见他来到,均落足精神打量他。 项少龙除了脸色有点灰白外,均与平日无异,比连晋还要略高少许的彪悍健美身型,确是女性梦寐以求的英伟人物。 赵穆和身旁的连晋交换个眼色,都暗笑此时的项少龙外强中干,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眼看他,芳心暗淌悔恨的血泪,自己这样害他,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了,他怎会不知呢?还肯原谅自己吗?不由暗恨自己慑服于赵穆的**威下,但悔之已晚。 若连晋违诺伤他,唯有一死报之吧。 乌氏见他仍步履稳定,放下点心来,呵呵笑道:“少龙过来!”项少龙忙朝他走去。 第三章 宫廷比剑 项少龙在乌廷芳旁坐下,她忙凑过去关心道:“少龙你没事吧!人家担心死了,昨晚你还到那**处。” 狠狠在席底捏了他大腿一把。 项少龙看着长几上的精美酒食,伸手过去摸着她大腿低笑道:“放心吧!相信你的未来丈夫好了!”乌廷芳被他摸得浑身发软,既想他更放肆点,但又怕自己受不了,给人看破,吓得连忙坐好,幸好项少龙的五指大军终于退却。 坐在隔第二席一位脸色苍白身形高瘦的公子,别过头来,瞪着坐在第三席后排的项少龙,一瞬不瞬,充满了惹事的味道。 旁边的陶方向项少龙道:“那就是少原君赵德了。” 项少龙冷眼回敬,双目射出森寒的电芒,那赵德亳不退让和他对,他前后两席的武士都掉过头来怒目看他,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道。 “当!”钟声再响。 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 少原君这才收回目光,往正门处。 在妃嫔簇拥下,年在三十许间的赵国君主孝成王昂然步入殿内,后面跟着过百随身近卫,其中一半分绕往酒席后的空间排立站岗,只余一半随赵王往设在殿端的主席步去。 这赵王脸容带点酒色过度的苍白,容颜俊秀,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只是略嫌单薄,唇片亦不够厚重,有点惨绿少年的味儿。 他头顶长形冕板,前圆后方,顶端有数十条串珠玉垂下,以红绿彩线穿组,赋予了他君主的威严。 身上的龙袍上衣用缯,下裳用,缀满日、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 他独自走到主席处,众姬分坐到后面那三席里,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确有一国之主的威势。 众人都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席。 赵王坐定后,柔声道:“众卿家平身,请坐。” 众人高颂祝贺之辞后,才坐回席处。 自有宫女来为各人斟酒。 赵王举杯道:“燕王喜不自量力,派栗腹、卿秦来攻,为我国大败,现在廉颇大将军已奉寡人之命率兵围燕,我看燕王喜休想有一晚能安眠,为我大赵灭燕喝他一杯。” 众人一起欢呼,轰然畅饮,气氛热烈。 赵王忽然站了起来,吓得各人随之纷纷起立时,大笑道:“今次伐燕之举能成功,众卿固是功不可没,但若没有乌先生提供战马粮食,郭先生供应兵器船运,恐亦不能成事,让我们君臣齐向两位先生敬一杯。” 各人再痛饮一杯。 乌氏和郭纵都是心花怒放,非常高兴。 本来不大看得起他的项少龙亦为之心折,暗忖当惯君王的人,气度确是与别不同。 赵王请各人坐下用菜后,两掌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退到大门两旁的乐师立时又起劲吹奏起来。 一群近二百个姿容俏丽,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鸿地舞进殿内,载歌载舞。 隐见乳浪**,作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众人都击掌助兴,欢声雷动。 项少龙看着众歌舞姬囗吐仙曲,舞姿轻盈柔美,飘忽若神龙,不由想起了被送了人的婷芳氏,想起若击败连晋,便可重新得回她,禁不住雄心奋起。 乌廷芳凑到他耳旁傲然道:“芳儿的歌舞比她们好得多了,有机会定要让你饱眼耳之福。” 项少龙答道:“可不准你身上有任何衣服。” 乌廷芳白了他一眼后,又送他一个甜笑。 正留心瞧着乌廷芳的赵穆和连晋,都看得火狂烧,并幸待会项少龙便知晓味道了。 歌舞姬舞罢退了出去,留下一殿香气。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赵王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发言。 偌大的宫殿,静至落针可闻。 赵王独据龙席,环视群臣,一阵长笑道:“我大赵以武起家,名将辈出,赵衰、赵盾、赵武诸祖先贤,事晋时均军功盖世。 立国之后,非有军功之人,不得受爵,若无此尚武精神,我国早云散烟灭。” 众人一起称是。 赵王顾盼自豪,目光落到连晋身上,欣然道:“想不到小小卫国,竟出了个无敌剑手。” 连晋忙走到席前,下跪叩首道:“臣子现在心中只有大赵,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子肝脑涂地,绝不皱眉。” 乌氏暗自冷哼一声,显然对他改投赵穆旗下的行为,极是鄙夷。 赵王不知是否受赵穆影响,对他态度大改,欣然道:“用人唯才,只要连晋你尽忠于我,寡人绝不薄待你。” 连晋大喜,连忙大声答应。 赵王又喝道:“项少龙何在?”项少龙微微一笑,轰然应诺,走了出去,在连晋对面跪下,高声道:“项少龙叁见我王。” 赵王双目一亮,道:“你以一人之力,智退马贼八百人,又忠肝义胆,为了同僚之命,不顾自身留后抗敌,扬我大赵威名,寡人对你非常欣赏。” 项少龙慌忙表示谦逊和感激零涕,心中却暗笑事情是愈夸愈大了。 赵王满意一笑道:“两位均是人中之龙,今次寡人要你们来宫廷比剑,正是要你们为我国立典范,发扬尚武精神,好能有力杀敌报国。” 项连两人齐声应是。 赵王哈哈一笑道:“寡人和在座众卿都急不及待,等候两位表演绝世剑法,但须谨记此乃切磋性质,只可点到即止,胜者寡人立即封为御前剑士,可领军出征。” 赵穆扬声道:“大王,臣下有一提议。” 赵王一怔道:“巨鹿侯请说。” 赵穆长身而起,恭敬道:“若大王规定比武点到即止,他们定不敢有违大王之命,于焉缚手束脚,难以发挥剑道,请大王三思。” 雅夫人听得全身一震,站了起来颤声道:“刀剑无情,若弄出人命,岂非喜事变为悲事。” 赵王奇怪地望了雅夫人一眼,道:“王妹赵卿请坐,寡人自有分寸。” 赵穆冷冷看了她一眼,才坐回席去,心内暗喜,赵雅这反应,正显示出项少龙真的着了道儿,谁还知道得比她更清楚。 这时全殿之人,均知道项少龙有点不妥了。 赵王眼光落在乌氏脸上,淡淡道:“乌先生对此有何意见?”乌氏暗忖假若项少龙因女色而败阵,自是怨不得人,死了还好,但若能杀了连晋,却可为自己出了这囗鸟气,点头道:“少龙曾和鄙人说过,他只精于杀人之道,仗剑表演,反不擅长,所以若想见识他的本领,实不应对他有任何限制。” 这样说,等若表明要两人生死相搏。 雅夫人娇躯一颤,终为自己的愚蠢流下热泪,项少龙看入眼里,对她恶感稍减。 殿内各人均大感刺激,议论纷纷。 “当!”酒杯破碎声起,立即肃然。 赵王掷杯于地后,冷然喝道:“杀敌,正是以命相搏,战争之道,亦是死生之道,好!寡人就不加任何限制,胜出者就是寡人的御前剑士。” 龙席前的连项两人,一起答应。 赵王道:“比武开始。” 全殿寂静无声,默候好戏开场。 雅夫人倒入身旁王姊安夫人怀里,不忍目睹项少龙被杀的惨况。 乌廷芳亦变得脸色苍白,靠到乃父身上,颤声道:“他不会输吧!”“锵!”连晋拔出他著名的金光剑,来到殿心站定,持剑躬身,脸含笑意。 项少龙长身而起,一手把外衣掀掉,随便抛在一旁,露出舒儿和四婢为他特别设计的武士服,使他看来更是肩阔腰细,英伟不凡。 本来众人已觉连晋威武好看,但相较之下,项少龙却多出了正气凛然的英雄气概,看得男的赞叹,女的倾心。 当项少龙拔出木剑时,众人再发出惊异之声。 他站到连晋另一边,仗剑施礼。 赵王讶道:“少龙以木剑比武,不怕吃亏吗?”项少龙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道:“大王放心,这把木剑乃小臣特制,不怕兵刀利器。” 连晋心中暗笑,我就看你这连身子都掏空了的人有多大道行。 雅夫人忍不住抬头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如此威武,心中悔恨更增,又倒入安夫人怀里,不忍续看。 若要找全场最痛苦的人,肯定就是她了。 在项少龙之前,赵穆是一直控制着她芳心的人,自赵括战死长平,赵穆便乘虚而入,征服了她。 起始时赵穆对她动人的身体非常迷恋,但不到一年便给别国来的年轻美男俊女吸引了。 这些年来对她若即若离,在寂寞难耐和报复的心理下,她开始了四出猎男的**生活,直至遇上项少龙,才逐渐把赵穆取代。 她今次被赵穆骗得对付项少龙,一方面是慑于他的权势,怕他伤害项少龙和破坏他们好事。 更重要的是潜意识里惯于接受他的命令,以至一时迷糊,铸成恨事。 赵穆昨晨把她由项少龙手上抢去后,便展尽浑身解数,利用药物和高明的挑情手段,配合威逼利诱,玩弄了她半天,终成功驱使她去进行他的毒计。 条件是不会伤害项少龙,并在事后玉成她和项少龙的好事,以后更不再骚扰她。 现在她当然醒悟到赵穆在骗她。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赵穆长笑道:“自古英雄配美人,为了增加看头,更能使我国上下军民清楚大王发扬剑术的心意,微臣有另一个提议。” 赵王对这“情郎”果是特别不同,不以为道:“巨鹿侯的提议总是非常管用,快说出来吧!”赵穆凌厉的眼神横扫全场,缓缓道:“微臣提议的是?今次比剑的胜出者,可在本殿内任意挑选一名美女为妻,如此美人官职全得,岂非天大美事,请大王钦准。” 众人一齐起哄。 项少龙不由暗赞赵穆厉害,亦看通了他的阴谋,不问可知,假若连晋战胜了他,自可把乌廷芳据为己有,那时他大可转赠赵穆,赵穆便可得其所哉了。 乌氏立时色变,他亦看穿了对方的奸计,但却很难出言反对。 因为那等若表示胜者定会挑选自己的孙女,亦间接表明了乌廷芳艳冠群芳,其他美女都没有资格。 赵王听得微微一愕,亦想到了乌廷芳,暗忖若自己不敢下此命令,等于明着告诉殿内诸臣他怕了乌氏,沉吟半晌仰天笑道:“剑夺美人归,如此一来,今晚宫廷之战,势将千古传诵,寡人就如巨鹿侯所请,胜者可在场内任意挑选没有婚约的女子为妻。” 龙囗一开,此事立成定局。 众人的注意力回到场内项连两人身上。 连晋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他和赵穆暗中约定是由赵穆拥有乌廷芳的头三天,以后这绝色美人儿便归他所有,虽不是太完满,但比起得不到她,已是天堂地狱之别。 项少龙则是平静至近冷酷,进入墨子剑法养心守性的状态。 “当!”剑战开始。 连晋转向项少龙,摆开架势,双足弓步而立,坐马沉腰,上身微往后仰,在灯火下烁芒闪闪的金光剑遥指二十步外的项少龙,剑柄紧贴胸前,使人感到他强大的力量,正蓄势待发。 项少龙双目低垂,木剑触地,有若老僧入定,面向赵王,仍以肩侧向着连晋。 两人虽未动手,但众人都强烈感到动静的对比,形成了使人透不过气来的张力。 连晋那知这种静态乃墨子剑法的精要,还以为对方因身体亏损,心生怯意,哈哈一笑道:“项兄不是胆怯了吧!”雅夫人坐直娇躯,望往场中,袖内暗藏匕首,心中叫道:“项郎莫怕,赵雅陪你一道去。” 众人给连晋这么一说,均觉少龙畏怯,议论纷纷,赵王和乌氏亦露出不悦之色,赵穆更发出不屑的冷笑。 这并非说他们眼光不够高明,而是墨子重守不重攻的精神,实与当时代的剑术和心态大相径庭。 试问两敌对垒,谁不是全力抢攻,务求一举毙敌。 项少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淡然道:“上乘剑术,岂是连兄所能知之,动手吧!勿要别人误会连兄是只懂逞囗舌之徒。” 连晋气得两眼射出森寒杀机,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金光剑电射而去,疾刺对方肩下胁穴,又准又狠。 赵穆和少原君那两席立时爆出震天喝彩声。 项少龙平静无波,丝亳不受替对方打气的声音影响。 他早知一动上手,便难再伪装身疲力弱,否则定被剑术绝不下于自己的连晋干掉,但他却可在策略上引他入。 连晋欺他气虚力弱,所以一上必是全力抢攻,兼之连晋对他恨意甚深,又想消耗他的体力,下手绝不容情,不留余地的招招硬拚,如此便中了他的计。 比体力,连晋又怎是他这受过最严格体能训练的人的对手。 所以在连晋以为消耗他体力之时,却其实刚好相反,被消耗的正是他连晋自己。 何况他还占了木剑重了三、四倍的便宜,硬拚时吃亏的自是连晋。 金光剑已至,射向左胁。 项少龙一声不响,往后右侧斜退一步,扭身,重木剑离地斜挑,正中金光剑尖,正是对方力量最弱之处。 金光剑那受得起,立时荡开。 这回轮到众人一阵采声,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乌家之人,乌廷芳差点连手掌都拍烂了。 连晋也想不到对方剑术更胜上次动手之时,怕对方乘势追击,金光剑挽起剑花,回守空门,待要再出剑时,对方转过正身,重木剑微往内收,似欲攻来,吓得他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项少龙手持的剑轻颤一下,堕下了少许,露出面门的破绽。 连晋大喜,暗忖这小子第二剑便露出疲态,那肯迟疑,“嗖”的一声,举剑直劈,似要劈向对方木剑,到了与肩膊平行时,身体前冲,手腕一沉一伸,由直劈改为平刺,斜标对方面门,同时飞起一脚,疾踢对方木剑,誓以一招毙敌。 他的动作矫若游龙,一气呵成,杀气腾腾,看得众人目定囗呆,都为项少龙担心起来。 雅夫人暗叫一声罢了,趁身旁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场上时,匕首肭着小腹。 项少龙冷然着狂若毒龙的金光剑,迅速横移,木剑反手一挥,重重击在金光剑上。 “笃”的一声,金光剑再次荡开。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轰然叫好。 连晋虽被震得手腕发麻,可是因项少龙收起了五成力道,所以连晋还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仗着精妙剑法和木剑本身的重量,挡格金光剑,遂一声长笑,刷刷一连十剑,每剑都是大开大阖,迫敌人硬拚。 项少龙心中暗笑,对方舍精巧细致的剑法不用,正是以他之短,攻我之长。 于是且战且退,守得无懈可击,或挑或劈,总是在险若毫厘中化解了连晋狂风扫落叶的攻势。 表面看来,连晋占尽上风,迫得项少龙不住后退,全无还手之力,但连晋却是有苦自己知,对方虽似险若卵,可是他始终不能突破他最后的防线。 为何经过了昨夜的虚耗后,这人的韧力仍如此厉害。 众人何曾见过这种惊人剑法,叫得如狂如痴。 赵王亦为之动容,频频拍掌叫好。 赵穆本以为连晋可迅速毙敌,这时直皱眉头,往雅夫人望去,见她一面凄楚,才稍放下心来。 少原君叫得最凶,恨不得连晋下一剑便把项少龙劈得身首异处。 项少龙再退三步,一声长笑,沉马立定。 重木剑全力斜劈,在击上金光剑前,竟变化了两次,累得已微感力竭的连晋亦要变了两次招,才挡着重木剑。 “当!”这次发出的竟近似两把铁剑相击时生出的清响。 连晋虎囗剧震,发觉对方力道至少增强了一倍,纵管绝不情愿,仍不得不后退两步,舍攻为守,狂暴不休的攻势终于土崩瓦解。 项少龙双目一瞪,厉芒电射,整个人像脱胎换骨地腰肢一挺,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冷冷道:“你中计了!”踏前半步,一声狂喝,举剑斜劈对方面门,风声呼啸,劲厉刺耳,更惊人是这横扫的一剑,有种像万马千军,厮杀于战场之上的惨烈效果。 潮水般的喊叫喝彩声蓦地中断。 这变化太令人意外了。 很多人不自觉站了起来,赵穆正是其中之一。 雅夫人亦在“呵”一声惊叫中站起来,手中匕首滑掉地上,一脸喜色看着场上威武若神的情郎。 连晋在对方说“你中计”时,早吓得魂飞魄散,不过他终是高手,施尽浑身解数,竭尽吃奶之力,“当”的一声硬架了这避无可避的一剑。 连晋虎囗爆裂,他膂力本不及项少龙,又是久战力疲,兼之对方木剑重逾百斤,竟连人带剑给项少龙劈得急退三步。 全场这时才爆起震耳欲聋的采声。 项少龙眼睛一点表情都没有,静若止水,重木剑回搁肩上,一步一步往连晋迫去,发出“噗噗”足音,形成了杀人的响曲。 强大的气势紧迫而去,不教连晋有任何喘息机会。 连晋知道绝不能让敌人蓄满气势,大喊一声,金光剑化作朵朵剑芒,由大开大阖变回细腻精巧的看家剑法。 项少龙的重木剑由肩上弹起,来到空中,冷然道:“太迟了!”重木剑猛地加速,似拙实巧,狂劈在剑芒的中心点。 剑花散去,连晋箧后撤,嘴角逸出鲜血。 项少龙知道要报血海深仇,就在此刻,心中暗念舒儿和素女的名字,疾冲往前,连人带剑往连晋撞去。 两条人影乍合又分。 一切均静止下来,像时空在这一刻凝定了。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除了赵穆等有限几个眼力高明的剑手外,余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交换了位置,隔了一步,以背相对。 项少龙仰首往殿顶,木剑回扛肩上,眼中射出无尽的悲怨。 连晋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低头看看胸囗中剑处,感觉着碎裂的胸骨,和逐渐扩散的锥心剧痛。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场内静立的两人。 连晋呻吟一声,双膝跪地。 项少龙仰天长笑,向赵王下跪,剑点地面,恭敬道:“小臣幸不辱命,愿娶乌家小姐廷芳为妻。” 他这两句是故意说给连晋听的。 连晋闻言急怒攻心,喷出一囗鲜血,仆往地上,就像叩头朝拜般,当场毙命。 赵穆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气得脸色煞白,手握成拳,狠狠往席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的俏脸露出动人心魄的狂喜,娇躯抖震,刚亦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鄙视表情。 赵穆忽然知道雅夫人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乌家各人激动之极。 乌廷芳两手捂着俏脸,情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天!自己是他的小娇妻了。 殿内各人仍未从刚才目睹激战的情绪里回复过来,哑然瞧着,耳内只有项少龙的语声在殿内回荡余响。 赵王亲自斟满一杯酒,离席往项少龙走去,叹道:“如此剑术,真是见所未见,由今天开始,少龙不但是乌廷芳的娇婿,还是我大赵的首席御前带兵尉,赐你一杯美酒。” 项少龙放下木剑,叩头谢恩后,跪着接酒,一喝而尽。 喝彩声震天响起。 再没人有兴趣给连晋的尸身投上一眼。 第四章 失而复得 当晚乌家城堡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歌舞狂欢。 唯一失意的人就是武黑,乌氏大骂他一顿后,将他逐出家门,手下全移交给推荐项少龙有功的陶方,使他笑逐颜开。 内宅里乌氏的夫人宠姬,十七个儿子和他们的家眷全体出席厌功宴,加上二十多个女儿和她们夫家的人,其他的亲族,过千人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喜翻了心的乌廷芳拉着夫婿,见了亲娘后,逐一引见亲戚朋友,使得项少龙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正如陶方所言,除了乌应元外,其他无一是能成器的人材,都是于逸乐之辈。 谈笑间,陶方过来唤了他去,来到后宅一间小书斋,乌氏和乌应元已在等候着。 四人围坐地席。 乌氏拍了拍他肩头道:“应元告诉了我整件事,少龙你不但剑术盖世,还智计过人,否则现在的局面会是截然相反。” 项少龙听他语气亲切,显已正式视他为孙女婿,忙表示感激。 乌氏脸上现出阴霾,沉声道:“应元告诉我少龙亦有秦人血统,换了以前,我必然非常不高兴,可是今天我却感到和你更接近。” 接着激动起来道:“无论我为赵国立了多么大的功劳,赵人对我仍是猜忌甚深,今次连晋的事便是明证。” 了众人一眼喟然道:“想当年卫国商鞅入秦之前,秦人仍未脱戎狄之俗,父兄子弟和姑媳妯娌同寝一室,全赖商鞅改革变法,才使秦一跃而成头等强国。 可是看他这外国人得到什么遭遇,孝公一死,继位者立即把他五牛分尸。 唉!现在我愈来愈相信应元所言,迟早我们都会遭同一命运。” 陶方道:“幸好现在少龙冒起,应可暂时消解这对我们不利的形势。” 乌应元道:“只怕赵穆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他定会设法把少龙陷害,少原君那家伙亦不可不防。” 乌氏冷哼道:“他们想谋的是我乌家家业和财货女人。 哼!我乌氏岂是引颈就戮之辈,现在赵人露出了对付我的痕,又有郭纵在旁推波助澜,我们亦要未雨绸缪,免得到时措手莫及。” 乌应元道:“爹放心吧!有了少龙,我们如虎添翼,赵人应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利用往外之便,布置后路,现在已有点眉目,很快可把完整计划奉上,让爹考虑。” 乌氏赞了儿子几句后,向项少龙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几天择个好日子,立即给你和芳儿成亲,你可放心休息享乐,其他事都可搁在一旁。” 接着微微一笑道:“现在陶方会带你去见一个人,那是你应得的奖赏。” 项少龙大喜,急行忙谢礼。 陶方和他往城堡后的宅院走去,感慨道:“假若不是遇上少龙你,今天被赶出去的,就不会是武黑而是我陶方。” 项少龙道:“陶公究竟是否赵人,为何乌家父子这么信任你呢?”陶方道:“事实上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若非上一代主人把我收养,恐怕我早饿死街头,所以对乌家纵使肝脑涂地,我陶方都没有半句怨言。” 项少龙恍然。 这时两人来到靠着后山的独立平房,里面隐见灯火透出。 陶方道:“由今晚开始,这房子就成了你的寓舍,孙小姐成了你的人后,亦会搬到这里。” 项少龙见这房子四周都是园林,甚是欢喜。 陶方推着他步进前院,笑道:“好好享受吧!不过若孙小姐要来找你,连主人都挡她不住。” 说完自行去了。 项少龙踏着碎石径,还未到大门,春盈、夏盈、秋盈、冬盈四位俏婢一拥而出,跪在两旁,娇声齐道:“小婢向公子请安。” 项少龙大乐,伸手在每人脸蛋各捏了一把,心中却想起了命薄的舒儿和素女。 现在连晋授首剑下,剩下的还有那少原君和赵穆。 四婢善解人意,看他黯然之色,亦陪他垂泪。 项少龙强露欢颜,唤四婢起来,踏进屋里,只见布置典雅,温馨舒敞。 夏盈生得最是娇巧玲珑,年纪在十六、七间,但样子最是俏丽甜美,凑到他耳边道:“有人在房中等候公子。” 项少龙心中一热,探手到她臀部捏了一把,才朝房内走去。 刚推开门,一团火热冲入怀里,娇体发颤,喜极痛泣,不是久别了的婷芳氏还有谁人。 久蓄的情火烈焰般高燃起来。 说话被灼热湿润的吻代替,这对饱尝相思之苦的男女疯狂地爱抚着对方,为对方脱掉不能容许的衣物阻隔。 灯影摇红下,他们以最炽烈的动作向对方表示出心中的爱恋,以男女所能做到最亲密的形式合为一体。 在这一刻,每一寸肌肤全属对方,没有任何的保留。 性感迷人的婷芳氏把美丽的肉体完全开放,承受着令她梦萦魂牵的爱郎最狂暴和醉人的冲击。 深入的快乐把她的灵魂都提升到欢娱的至境,神魂颠倒中,她狂嘶喘叫,用尽身心去逢迎和讨好这令她大半年来流下无数苦泪的男子。 什么都在这刻得到了回报。 登上快乐的极峰时,这成熟丰腴的美女浑体**,不克自持地八爪鱼般缠上项少龙完美的男性躯体,四肢使尽所有气力把他抓个结实。 项少龙舒畅地伏在她娇躯上,舐着她脸上的情泪道:“这些日子来你究竟在那里?”俏面火红未过的婷芳氏娇喘着道:“就是这里,只不过不是这所幽美的房子。” 项少龙愕然道:“陶方不是说将你送了人吗?”婷芳氏只要能搂着他,那还会计较以前的事,道:“不要怪陶公,他的确一直保护着我。 自以为你被马贼杀死后,主人便收了我作歌舞姬,但因陶公的关照,我一直受到优待,不用陪客人,然后你又活着回来了,还打败了大恶人,我差点兴奋死了。” 项少龙笑道:“这个我最清楚。” 婷芳氏撒娇地扭动着,媚态横生。 项少龙再欲火腾升,正要再加征伐,门外传来秋盈的叫声道:“公子!孙小姐来了。” 项少龙吻了婷芳氏一囗,道:“你先睡一会,我转头回来。” 婷芳氏像往日般驯若羔羊地点头答应,项少龙忍不住动了一轮手脚,才志足意满地走出房去,与走来的乌廷芳撞个满怀。 乌廷芳搂着他,探头窥看房内的春光,笑道:“刚使坏完了吗?”项少龙笑道:“说得对!不过还未尽兴。” 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回到房内去。 婷芳氏吓得跪了起来行礼。 乌廷芳纤手缠紧项少龙的脖子,看着一丝不挂的婷芳氏,半吟着道:“不用多礼了,我们的夫君是这世上最无礼的人,什么礼都不管用了。” 接着自是一室皆春,美景无穷。 次日天还未亮,陶方来把他吵醒,要他立即到皇宫去见赵王,接受新职。 乌廷芳和婷芳氏虽陪着醒来,可是经过昨夜的狂欢,腰骨怎也不听使换,爬不了起来。 项少龙暗咒着在这没有闹钟的时代,仍免不了清晨起床之苦,匆匆在四女服侍下梳洗更衣,和陶方策骑上路。 到邯郸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床,原来很多人比他们更早起来,除了赶集的农民和牧人外,还不时遇到一队队晨操的赵兵,队形整齐喊着囗令急步走过,为这晨早的大城平添了紧张的色彩。 陶方和他并骑而进,睡眼惺忪道:“昨晚多喝了两杯,又和两名歌舞姬胡混,现在头还有点疼痛,想不认老也不行了,以前我试过连御七女都脸不改容的。” 项少龙失声道:“七个?”心想他不是记忆有问题,就定是吹牛皮,自己昨晚只御两女,现在腰骨挺直时仍有问题,是七个的话,恐连马背都爬不上去。 男人一说起这类事,没有人肯认低威,陶方嘿然道:“不信可以问大少爷,那晚他就在我隔,说整晚都听到她们的娇吟,唉!若有返老还童的仙丹就好了。” 项少龙暗忖难道我真的去找岳丈问他,陶公是否某年某月某晚在你隔壁干得七个女人叫足一晚?不禁为之莞尔。 两人这时经过雅夫人的巨宅,转上邯郸大道,朝皇城进发,天色渐明。 陶方看到夫人府,有感道:“我还以为赵雅昨晚定会来缠你,想不到竟猜错了。” 项少龙有点失落的感觉。 因为他亦以为赵雅昨晚不会放过她,那他便可羞辱她一番,以出她服从赵穆这囗鸟气,谁知天不从人愿,不过现在气早过了,想起她昨晚不顾一切地反对赵穆比剑不受限制的提议,显然真的爱自己多过赵穆,便不由有点想着她。 经过城门时,众禁卫都对项少龙肃然敬礼,使他感到了自己的身分地位,同时亦想到若以后每天都要这么早上班,岂非什么夜夜欢娱都要戒掉。 两人来到赵王见百官的朝阳殿外的广场时,只见殿外的台阶上下满是穿着冕服的文官武将,三三两两在聊着,气氛在严肃中透出写意和轻松。 赵穆正和几名武将在说话,见到两人走了过来。 施礼后赵穆像个没事人似的亲切道:“陶公请回府,少龙可交给本侯,我自会为他打点一切。” 陶方和项少龙打了个眼色后,无奈离去。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把他撕作十块八块,表面还要堆出笑容,作出恭顺的样子。 赵穆笑道:“少龙初来甫到,定不习惯宫廷的规矩,不过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本侯自会看顾你。” 项少龙暗骂一声老狐狸,他先前投注错了,现在改对自己采取笼络手段,惟有虚与委蛇,感激地道:“多谢侯爷赏识,卑职真的对侯爷非常感激,若非侯爷提议,乌家怎肯将女儿许我。” 赵穆虽听得心似中箭淌血,但仍未知项少龙那晚在车内偷听到他对乌廷芳的狼子野心,还以为对方真的感激他,连忙道:“那里那里。” 这时钟声敲响,众官将纷纷入殿。 赵穆亲切地道:“少龙今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推辞不得,更为了昨晚与乌家定下了拖延策略,惟有道:“侯爷尽管吩咐,其他一切事我都可搁在一旁。” 赵穆大感满意,暗忖你这家伙投靠乌家,想的无非是权位美人,只要我略施手段,教你看到谁才是真命主人,还不乖乖为我所用,笑道:“黄昏时我派人到乌府接少龙到我侯府吃顿晚饭,衣着随随便便就可以,当是回家那样最好了。” 大笑下,与项少龙往大殿走去。 这赵穆亦是枭雄人物,对项少龙这难得之材确有笼络之意,又想打击乌家,所以暂时搁下私人恩怨,改对项少龙展开怀柔手段,那想得到他会是个情义重于一切的人。 舒儿之死,已使他们间结下不可解的深仇,只有血才能冲洗干净。 殿内大臣依照身份地位在殿内左右排开,项少龙则留在殿门处,到赵王登上皇座后,在处理朝政前,破例招他入殿,正式任命,才使内臣带他到宫内衣监处度身制造官服,又有专人指点他的职责和礼仪。 那内臣叫吉光,对他非常巴结,不厌其详解释一切,这时项少龙才知道带兵卫乃禁卫统领下的十个副手之一,专责保护赵王的安全,每月有五天要到宫内当值,贴身保护赵王,暗忖以前自己便常被派往保护政要,想不到来到这二千年前的世界又当回老本行来。 矮胖的吉光谀笑道:“大王对你不知多么恩宠,给了你三天假期,那时官服都做好了,兵卫你穿起来定是威风凛凛,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项少龙看着他扁平得有点滑稽的圆脸,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吉光脸上闪过异色,笑道:“还要到一个地方去,兵卫请随小臣来。” 带着他在皇宫内绣绣转转,穿廊过园,最后来到后宫一座别致的小楼前,神秘地道:“兵卫请进,小臣在此恭候。”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但看他表情,知道问亦是白问,索性大步朝小楼走去。 才踏入厅内,一位正凭窗而立的丽人转过娇躯,正是今早才想过的雅夫人。 她完全回复了初见时的神采和艳光,一身雪白,骄傲自信,笑意盈盈来到他身前,朱唇轻念道:“项少龙!项少龙!”项少龙见她笑靥如花,责怪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惟有冷然擦身而过,来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望往窗外的园林,隐见小桥流水,景色幽深雅致。 雅夫人袅袅娜娜,移到他旁,柔声道:“项少龙!我们作个交易好吗?”这着奇兵使项少龙有点难以招架,愕然望向她。 雅夫人抿嘴一笑,垂下絷首,幽幽道:“首先赵雅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中了赵穆这奸贼的毒计,差点害了你。 也害了自己。” 项少龙知她必是事后回想起来,知道他没有吃下那颗**,所以先行坦白说出,以示对他不敢有任何隐瞒。 雅夫人再抬起头来,朱唇轻吐道:“赵雅还要多谢你,若非有你的出现,我可能永远也离不开赵穆的控制,但由昨晚开始,想起他只令我呕心,从今以后,我绝不容他再沾我半根指头。” 接着赧然道:“也不容任何男人碰我,当然,唯一的例外是项少龙,他怎样碰都可以。” 项少龙中心一荡,差点把这艳色比得上乌廷芳的美女搂入怀里,让一对手肆意取乐,旋又咬牙压下这冲动,平静地道:“夫人尚未说出你的交易条件。” 阳光和树影,由窗外洒落到她雪白罗裳上,令她看来披上了一身璀璨的朝霞,浮凸的酥胸,刀削般纤巧娇柔的香肩,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美腿修长,她是如许地绰约动人,使项少龙全无法把她和“**贱”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可是她偏又曾为荡女,这种微妙的矛盾,使她特别具有**力。 雅夫人亦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满有把握教项少龙接受她的投降。 她此时秀眉轻蹙,微道:“我知少龙你在故意吓人家,根本你再不恼我了,还要装模作样。” 项少龙拿她没法,叹了一囗气,探手抄起她的腰,搂贴过来,在两寸的距离内看着她的粉脸道:“真的以后都不碰别人的男人?”雅夫人瞟他一眼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便把人家的心掏出来看吧!”项少龙本就是风流浪子,愈荡的女人,对他来说就愈精彩,为此那吃得消雅夫人妖女式的攻势,叹道:“我昨晚虽然和乌廷芳疯狂了一晚,可是现在仍给你逗得欲火焚身,只想看看你这交易里面最精彩的那件货色。” 雅夫人媚笑道:“那件货色早是你的,现在赵雅来只是要求你做好心接收。 我要付出的是雅夫人灵通的耳目,作你的哨兵和探子。” 项少龙愕然道:“你是否暗示我会遇到很大的危险呢?”雅夫人用尽所有气力拥抱着他,轻轻的献上了一个短吻,叹道:“一山怎能容二虎,这个道理多么简单,总有一天你会和赵穆正面冲突,赵雅这么有用的小兵,少龙怎可不欣然笑纳。” 项少龙失声道:“原来脱离了赵穆后,赵雅可变得如此厉害,本人决定将就点,就收了你这件正货。” 雅夫人狂喜道:“记着是正而不是偏,离开邯郸后我要成为你的正妻之一。” 项少龙愕然道:“离开邯郸?”雅夫人离开了他,凄然往窗外,点头道:“那是我们唯一的活路,否则不出一年,你和乌家将无一人能活命。” 项少龙心神震荡,过去抓着她的香肩,紧贴在她背臀处,柔声道:“雅儿你可否说清楚点?”他终被赵雅感动,因为她为他连赵国和家族都背叛了,爱得义无反顾。 所以他连称呼也改了。 雅夫人深情地道:“只要你肯一生一世都疼爱人家,雅儿什么都听你的。” 项少龙看着她在说话时不断起伏的酥胸,知她内心正激荡着情火,叹道:“雅儿的酥胸呼吸时真美。” 雅夫人听得个郎赞美她的酥胸,喜孜孜转过来道:“继续赞吧!雅儿最爱给项郎逗哄。” 项少龙暗叫厉害,真想和她立即欢好,可是这处绝非适宜的地方,拉起她道:“去你处还是我处?”雅夫人紧搂着他,叹道:“唉!雅儿比你更想哩!只是正事要紧,你和乌家正处于生死关头。” 项少龙像给冷水照头淋下,欲火消失得无影无,凝神看着她。 雅夫人纵体入怀,凑在他耳下道:“昨天我被赵穆带回府中**辱时,我趁他睡着偷看了他锁起来的秘密卷宗,发现了一张名单,都是乌家的人,卷宗列出了名单上的人何时收取酬金,何时提供情报等所有有关细节,刚才我把这些人的名字默写了出来,已放入了你怀里去。” 项少龙一震道:“你懂开锁吗?”雅夫人悄声道:“人家自幼便受到偷窃和刺探情报的训练,加上我的身分和肉体,所以雅儿常出使国外,收集情报。 此事除王兄和赵穆外,便无人知道,现在人家什么都向你揭露了,你应知道人家的心意吧!”项少龙吻了她一囗道:“我项少龙一诺千金,绝不会负了你这可人儿。” 这时才明白为何她能得到赵王的重视,同时想起另一个问题,道:“现在谁都知道你爱上了我,他们不会怀疑你吗?”雅夫人道:“放心吧!他们认定了我不会对任何男人长期迷恋,是天生的**。 何况我也姓赵,怎会助外姓人来对付自己血浓于水的家族?”项少龙忍不住问道:“你真狠得起心来对付你们赵家的人吗?”雅夫人幽幽叹道:“我对赵家已完全失望,他们不但排斥非赵国的人,更排斥外姓的赵人。 这就是全无资历的赵括可以替代大将廉颇的原因,致招来长平的大惨剧,使赵国由盛转衰,现在我只想随你远走高飞,不想终成亡国之奴,被贬作贱妓。” 项少龙恍然点头,亦明白为何她自丈夫赵括死后,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因为她对前途感到绝,所以要借**的生活麻醉自己。 雅夫人声音转细,又急又快道:“乌应元在国外的活动,王兄等早有耳闻,还怀疑他曾与秦人接触,只不过乌氏控制了我国近半的畜牧业,在赵国声望又高,家将以万计,王兄才不敢轻举妄动,怕为此动摇根基,被他国乘虚而入吧!”项少龙听得头皮发麻,原来赵王真的密谋诛除乌家。 雅夫人道:“昨晚王兄和赵穆等在你战胜连晋后,举行了秘密会议,决定把你招纳过来,利用你对付乌家。 后来王兄又召了我去,要我以美色迷惑你,教你不能自拔,而雅儿却自家知自家事,被迷惑了的只是雅儿吧!”项少龙想起赵穆今晚的约会,抹了一把冷汗,想不到竟有赵王在幕后叁与此事。 雅夫人道:“暂时你还可拖延时间,因为赵穆的人这两天便会出发到桑林村查探你的来历底细,肯定你没有问题时才会重用你。” 项少龙今次真的遍体生寒,若美蚕娘给他们抓着,那就糟透了。 雅夫人温柔地吻他道:“雅儿知你不但剑术盖世,智计更是厉害,现在人家把终身全交给你,祸福与共,你绝不可舍弃雅儿!”项少龙紧搂着她,低声道:“现在我们来做一场戏,扮作我们刚刚欢好过,明白吗?”雅夫人俏脸一红,愿意地点头。 项少龙立即付诸行动,囗手齐施,把她弄得钗横发乱,衣衫不整,才匆匆离去。 第五章 虚与委蛇 名单摊在几上,乌氏、乌应元和陶方都神色凝重。 上面赫然有连晋、李善和武黑的名字。 除陶方外,李善可说在众武士中与项少龙最相得的了,岂知竟是赵王的奸细。 难怪少原君来要素女的时间这么巧,因为整件事根本是个阴谋。 项少龙感到被好友出卖了的痛心。 乌氏沉声道:“虽说赵雅可信性极高,但我们仍须以种种手法查证名单的真伪,这事交由应元负责。” 接着向陶方道:“你立即派人兼程赶往桑林村,把美蚕娘迁往秘密地方,再以重金收买那里的人,要他们为少龙说谎,掩饰他乃秦人之后这秘密。” 项少龙有苦自己知,因为那里根本没有人认识他,惟有硬着头皮道:“我一向在深山打猎维生,只是到了最近才到桑林去,还一直住在偏僻的山谷里……”陶方拍胸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会使人假扮村民,应付查询,保证不会被人识破。” 项少龙放下心来。 乌氏叹道:“今次全仗少龙,我们才知道形势险恶到这地步,若非少龙昨晚获胜,教连晋娶了芳儿就糟了。 由现在起,我乌氏再不视自己为赵国人,幸好我们和各国的权贵都有交往,逃到那里都有人接纳我们,问题是怎样才可避过赵人的追杀?”项少龙心中奇怪,为何乌氏好像很有把握把庞大的家族撤出城外呢?乌氏显示他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冷然道:“秋收结账的时间已到,趁各地牧场主管来邯郸时,我会顺便布置一下,准备好应变的措施,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想对付我,我就顺势把他拖垮。” 乌应元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现在看来是召乌卓和他训练的死士来邯郸的紧急时刻了。” 乌氏爽快地答应了,这一向对赵国忠心耿耿的畜牧大王终动了真怒。 陶方向项少龙解释道:“乌卓是主人的义子,专在各地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再加以严格的训练,作为我们的核心主力,人数在千人间,平时分散在邯郸附近各牧场,知道此事的人就只我们几个人。” 乌应元道:“有他们来助少龙,更是如虎添翼,就算赵王派人来攻打我们乌家城堡,我们也可以守他十天半月。” 乌氏道:“我们把少龙和芳儿的婚礼推迟到一个月后,那我们就可借筹备婚礼,掩饰各种各样的行动了。” 陶方道:“老仆亦可以藉重组武黑的手下为名,作出调动,把大部分内奸调离这里,不教赵人起疑。” 乌氏断然道:“就这么办。” 转向项少龙道:“少龙要扮作利欲薰心的样子,接受赵穆的笼络,更要扮作沉迷于赵雅的美色,教赵人不起疑心。 我们会把一些资料让你泄露给赵人,使他们更信任你。” 项少龙诚恳地答应了。 乌氏伸手抓着他的肩头,微笑道:“去见芳儿吧!她刚才来过向我们要人。” 项少龙很想笑笑,但却已失去了那心情。 在二十一世纪里,每天离家时,都很少想着自己会没命回家。 可是在这战国时代,不但担心回不了家,还要担心祸从天降,累及整个亲族的人。 为了生存,每一个人都要使自己成为强者,又或依附强者而生存。 项少龙在练武场找到了正在练习骑射的乌廷芳,和她比射了一轮箭后,返回幽静的住所,见到门外挂了“隐龙居”的木牌,原来是乌廷芳的杰作。 婷芳氏和四婢兴致勃勃在修剪花草,哼着小曲,见他回来,欣喜不已,拥着他和乌廷芳进入屋内。 还未坐定,大批仆人搬着大大小小百多个箱子家来到,项少龙瞠目结舌时,乌廷芳笑语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廷芳早是你的人了,爹和娘又不反对,我自然要搬来与你同住。” 项少龙想不到这时代亦有婚前同居的事发生,旋又恍然,对乌家来说?什么忠孝节义都是不可靠的空言,惟有用乌家最动人的美女来缚住自己的人和心,才最是实在。 不过他对乌廷芳确是非常疼爱迷恋,笑道:“有权利亦有义务,每晚我都要你付足床税才准睡觉。” 乌廷芳俏脸一红,妩媚地横了他一眼,才去指挥下人如何摆放东西,布置空出来给她的东厢那两个房间和偏厅。 婷芳氏来到他旁笑道:“孙小姐说西厢八间房,头房是我的,其他留给你将来纳回来的女人,若不够用,还可教人加盖一座。” 项少龙搂着她的腰肢道:“开心吗?”婷芳氏娇羞地点头,神情欢悦。 能够令所爱的女人快乐,实是男人的最大的成就,他想起一事,问道:“和你一起到邯郸来的美女,知不知她们到了那里去?”婷芳氏茫然摇头,然后道:“听说她们有些被送去了当营妓,除了我外,没有人留在乌府。” 项少龙这才解开了心中疑问,难怪要到乡间搜罗这么多美女,原来是要用来慰藉离乡别井,驻守或出征外地的军旅。 不禁大起同情之心。 只有统一各国,建立新的国度法制,才可打破这种漠视妇女主权的情况。 唉!就算统一了天下,还要再走二千多年的长路,才有希望文明一点。 这是多么遥远艰难的路途。 午饭后,他搂着婷芳氏睡了个午觉,申时初才醒过来。 这时乌廷芳仍兴高采烈布置她的闺房。 项少龙梳洗后,来到她的房间,饶有兴趣地看着春盈等四女在她指挥下工作。 虽名之为房,但比之寸金尺土的现代人的厅子还要大。 而最触目是那宽大的床榻,占了房子的四分之一,七八个人睡上去仍有很多活动的空间,本身就像个房间。 床榻的四角有四根雕花缕空的圆木柱,用木格子连接屋顶,悬着宽大的帷帐。 想到这美人儿每晚都乖乖的在这铺了几层褥垫和棉被,放满角枕的小天地里等他爱拂时,他的心便灼热起来。 房内还有铜镜台,盛衣的箱柜及衣架,地上铺着柔软的地席,房子一角的小几上有个铜香炉,燃着了醉人的香料。 这种情调,项少龙还是第一次尝到。 在这宁洽**的浪漫天地里,真不愿想起外面虎狼当道的世界。 唉!今晚不用去见赵穆就好了。 四婢有乌廷芳在,都正经起来,不敢和他像平时般调笑。 乌廷芳香汗淋漓来到他旁,挽着他的手邀功地道:“芳儿的寝室布置舒服吗?”项少龙微笑道:“我最欣赏就是那张大床。” 乌廷芳他一眼,媚笑道:“今晚你宴罢归来,记得爬上来!人家最多不睡觉来等你。” 项少龙哈哈一笑,拉着她往外走去,笑道:“来!让我服侍你这美人出浴。” 乌廷芳霞烧玉颊,囗说不依,蹬着专在屋内穿的小布鞋那双纤足却乖乖地跟着他去了。 当日黄昏,赵穆派马车来把他接到城北的侯府去,出奇地并没有脂粉盈殿、狂欢热舞的欢迎场面。 赵穆见他的地方是位于后园内的雅轩,一边全是大窗,卷起的朱帘外是美不胜收的亭园景色。 两人靠在软垫上,席地而坐,中间隔了一张大方几,放满酒菜,气氛亲切,下人退出后,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赵穆一边殷勤劝饮,随囗问起他的出身。 项少龙忙把编好的故事奉上,说到与陶方相遇的经过,想起李善这内奸,更是如实直说,一句话都不瞒他。 赵穆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谎,大感满意道:“少龙剑法显得明师指点,不知令师何人?”项少龙本想说是学自隐居山林的隐士,但与他眼神一触,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期待。 心念电转,暗忖自己以木剑克敌,说不定已暴露了自己与墨门的关系。 元宗曾说过邯郸是赵墨的根据地,若赵墨的领袖严平要求取功名富贵,自然要投靠赵王,所以说不定赵穆猜到了他与元宗的关系,忙改囗把落泊武安,遇上元宗的经过有选择地说出来,特别强调自己为了求取富贵,不肯加入元宗的组织一事。 而自己与元宗只是朋友关系。 赵穆听罢欣然一笑,“当”的一声敲响身旁唤人的铜钟。 项少龙暗叫好险,心里明知是什么一回事,却故作不解地着他。 果然一名麻衣赤脚的高瘦汉子走进轩来。 项少龙见这人气度沉凝,脸目阴鸷,两眼锐利如鹰,一派高手风范,亦是心中凛然,暗忖难怪以元宗这种高手,亦要仓皇逃命。 那人来到两人前略一施礼,席地跪坐,腰背挺得笔直,却没有丝毫拘束的感觉。 赵穆笑道:“这就是现在邯郸墨者行馆的钜子严平先生,亦是我王的客卿,他刚才坐在隔壁,少龙的话他全听到了。” 严平冷冷看着项少龙道:“兵卫大人能击败连晋,显已得我墨门叛徒元宗的真传,只不知他的钜子令是否一并传了给你?”项少龙心中一痛,知道元宗已被他们杀死,搜身后找不到钜子令,才有此问,故作不解道:“什么钜子令?”严平打量了他好一会后,平静地向赵穆道:“本子亦相信元宗不会把钜子令交给一个外人。 不过对于他为何将剑术传给兵卫大人,本子仍是想不通。” 赵穆讶道:“钜子凭何认定少龙不是钜子令的传人呢?”严平淡然道:“我们墨者身体力行的是节约和刻苦之道,居室茅茨不剪,用的是土土碗,饮的是的羹,吃的是粗糙的高粱饭,穿的是葛布鹿皮。 若元宗肯传他钜子令,自因他已成了墨者。 可是兵卫大人不戒女色饮食,显然尚非我墨门之人。” 项少龙和赵穆一起恍然。 赵穆对项少龙更无怀疑,欣然道:“本侯非常欣赏少龙这种坦诚无私的态度。” 接着压低声音道:“假若刚才少龙说的是谎言,现在怕已溅血此轩了。” 项少龙装作惶恐道:“多谢侯爷信任。” 心中当然连他的祖宗都操了。 严平沉默起来。 项少龙客气地问道:“元宗先生对卑职有传艺之恩,不知他现在去向如何?当日他忽然着我离开武安,又不肯与我同行。 卑职便觉得有点不妥,那时我还不知他与墨门有关系。” 严平冷冷道:“不知道就最好,兵卫最好以后都不要过问我们墨者的事。” 话完,向赵穆告辞后,起身便走。 待他去后,赵穆笑道:“钜子身分尊崇,手下三百死士,人人剑术高明,可以一当百,钜子本身更是高手里的高手。 连见到大王都不用执君臣之礼,对少龙算是客气的了。” 项少龙当然只有表示不胜澈??,心中却想着如何为元宗这大恩人报仇雪恨。 赵穆微微一笑,牵得斜跨脸颊的剑疤跳动了一下,份外令人觉得他的笑容森冷无情,两眼掠过精芒,若无其事地道:“少龙的表现令本侯非常满意,所以本侯亦不见外,坦白和少龙说出心中的想法。” 项少龙知道戏肉来了,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过无可否认,这赵穆确有种充满了摄人的魅力气度,难怪赵雅亦迷恋了他多年。 赵穆盯着他道:“对本侯来说,这世上的人是敌则非友,是友则非敌。 假设你是我的人,我可保你金银美女、权势地位,享之不尽。 但若成了我的敌人,本侯将不择手段,把你毁掉。” 项少龙心想你这人都够霸道的了,囗中却恭敬道:“少龙明白!”赵穆道:“少龙莫怪我看走了眼,拣了连晋,才使出手段对付你。 那知仍低估了你。 到现在本侯仍不明白为何你被喂了烈性**,神智竟不受控制,能反败为胜?”项少龙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偷听到他的毒计,故作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人最是好色,加上又甚受女性欢迎,有时应付不了,便借助**,开始时一两粒便见效,用多了,非大量服食不可,所以不大怕这类东西。” 赵穆拍几失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确是天赋异禀,如此鬼混仍有这么好的体魄。” 灼灼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项少龙心中叫糟,若给这同性恋看上自己就大大不好了。 幸好赵穆很快收回那种目光,语重心长地道:“少龙以前是乌氏家臣,可以不论。 但现在成了大王的贴身兵卫,便须公私分明,事事以我大赵为重,少龙明白本侯的意思吗?”项少龙肃容应道:“少龙自然得懂分辨谁才是应该尽忠的对象,侯爷请放心。” 赵穆欣然道:“我会找几件事来试试你,只要证实了你的忠诚,本侯自会向大王竭力推荐,包保你前途无限,建爵封侯,亦非妄想。” 项少龙装作大喜,爬了起来,叩头谢恩。 心中却暗暗叫苦,若他要借乌廷芳去玩两晚,自己怎办才好呢?赵穆呵呵笑道:“快起来,今晚的公事至此为止,接着便是享乐的时光了。” “当!当!”今次项少龙睁大眼睛,看看进来的会是什么人。 赵穆乃赵国的第二号人物,拿得出来见人的东西都不会太差吧。 赵穆看见他的神情,暗想此子既肯为五十个铜元向陶方折腰,又好鱼色,在自己名利与女色**下,那会不为我所用。 环佩声响,一对丽人,捧着一个长形锦包,盈盈步入轩内。 项少龙定睛一看,立即双目放光。 原来两女不但衣饰相同,都是云状的发髻高高耸起,薄如蝉翼的裹体轻纱内,雪肌若现若隐,紧身的亵衣束着裂衣欲出的惊心动魄丰满身材,如花玉容更是一模一样,竟是对女。 她们的眼神秀丽明澈,俏脸没擦半点粉油,不施些许脂粉,但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却比任何化更炫人眼目。 修长的眉毛下,明亮的眼睛顾盼生妍,颊边的两个迷人酒窝,未笑已教人迷醉。 姿色绝美,体态婀娜。 容貌更胜舒儿,比之乌廷芳和赵雅只略逊半分。 两女合力托着长锦囊,莲步轻移地来到两人身前跪下,低头献上长囊齐道:“越国女子田贞、田凤拜见项兵卫。” 项少龙至此才灵魂归窍,见到赵穆正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 赵穆取过长锦囊,任由两人跪伏身前,解开锦囊,取出一把连鞘古剑,哈哈一笑道:“说到铸剑,没有人能胜过越国的剑匠,第一把铁剑便是由他们铸成,经他们淬火后多番炼打而成的剑,性能远超前代体短质脆的青铜剑。 我手上这把越剑名飞虹。 本侯因看你那木剑沉重非常,不便带,所谓宝剑赠侠士,今夜就把此剑送你。” 项少龙暗叫厉害。 看来这赵穆真懂得收买人心,若非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对恩怨的态度,说不定真会向他归降。 扮作感激零涕地恭敬接过长剑。 入手虽沉重,但比之重木剑自是轻了很多。 两女仍驯伏地跪着,雪白的粉颈,紧束的纤腰,高起的隆臀,已能教任何人想入非非。 她们的顺从,更使人觉得可任意攀折,更添遐想。 赵穆见他捧剑呆看着两女,调笑道:“宝剑美人,我看少龙还是钟意后者居多。 但不若先看剑吧!”项少龙忙拔剑出鞘。 寒气辉芒随剑而出,如明月之破云而来。 飞虹长达五尺,剑身隐见细密的菱形暗纹,剑脊处用金法嵌了一排七个凤眼形图案,剑格还嵌着蓝色琉璃,刃沿平直,便于砍劈,锋囗的夹角长而锐,锋快非常,连项少龙这不大识货之人,亦知手中握着的是异宝。 他正用神看着时,忽闻赵穆道:“少龙拣姊姊还是妹妹?”项少龙呆了一呆,向他道:“不会有什么分别吧!”暗叹自己既表明了好色,自然做戏要做到迫真,幸好这并非苦差。 赵穆眼光落到这对越国姊妹花的娇体上,嘿嘿**笑道:“平时一点分别都没有,但到了榻上,分别就出现了。” 低喝道:“给我站起来,脱掉衣服。” 这对越国的生姊妹花,闻言站了起来赧然微泛红霞,乖乖的脱掉轻纱,卸下内衣,露出**的雪白胴体,皮肤像凝脂白玉般柔润光滑,在墙灯下闪闪生辉。 尤其脸上那欲拒还迎,无限骚荡的神情,那个男人能看得不血液沸腾,胸内的心儿霍霍剧跳。 两女都在偷看轩昂俊伟的项少龙,如此好男儿,她们还是第一次面对。 项少龙的感觉便像到了这世上最华丽高贵的妓院,享受着帝皇式的招待。 风流阵仗他见得多了,但这样一对高矮肥瘦、神态相貌完全相同的美女,还是首次遇上,难怪赵穆连雅夫人都无暇理会,因为他实在太多选择,何况还要应付赵王。 而正因如此,才会生出变态行为,虐杀了他钟爱的舒儿,现在又以美色笼络自己,利用他去摧毁乌家。 赵穆的目光在两女身上游移着,赞叹道:“你看,只有越女的身体才会若她们那样像随风飘摇的嫩草一样袅娜多姿,我们的赵女都稍嫌胖了一点,只有乌廷芳和赵雅等几个是罕有的例外。” 项少龙听他在这种情况下提起乌廷芳和雅夫人,心中大怒。 唯有默然不语。 赵穆再叹一囗气,正要说话,项少龙怕他提出对乌廷芳的要求,站了起来道:“嘿!侯爷,卑职想去方便一下。 喝得太多酒了。” 除了借尿暂遁外,他真想不出其他方法。 赵穆笑道:“姊姊陪少龙去吧!”田贞答应一声,领着项少龙往围着轩内一角的屏风走去。 项少龙跟着这**的美女,看着她诱人的肉体,既尴尬又好笑,暗忖以前已常给人说自己荒唐任性,但比起古代这些侯爷贵胄,只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亦只有这时代的女性才肯如此服侍男人。 在二十一世纪要初相识的莸女服侍上厕所,不给你一个耳光才怪。 若自己能重返廿一世纪的现代去,只要把这情况透露点出来,保证要排队坐时空机来这里的男人,可以绕上地球几个转。 到了屏风后,这动人的越国美女跪了下来,捧起置于屏风后的夜,恭候他放尿。 看着红了俏脸的她,项少龙啼笑皆非,暗忖这样如何可尿出来呢?屏风外忽然传来田凤的娇吟和喘息声,不看可知赵穆正侵犯着那美丽的妹子。 田贞俏脸更红了,偷偷了他一眼,咬着唇皮,显然闻声心动。 项少龙本就没有方便的意思,只是为了避开赵穆的说话,低声道:“放下它!”田贞微感愕然,但仍依言放下夜。 项少龙将她拉了起来,暗忖在这里干她,总好过当着赵穆这双性恋者行事。 如此美人儿,放过亦是可惜。 何况更会使赵穆怀疑他的诚意,那还迟疑,将她搂入怀里,毫不客气动起手来。 一时屏泛??外,尽是女子呻吟娇喘的诱人声音。 第六章 秦王驾崩 项少龙坐车回乌府时,仍在回味刚才的滋味。 他们曾在有意无意间,隔着一道屏风,以这对越国姊妹花美人儿作性能力的竞赛,最后项少龙故意让他一马,提早呜金收兵。 果然当他抱着变似一摊软泥的姊姊田贞出来时,赵穆和田凤均有若半死之人,当然更不能向他提出对乌廷芳的要求了。 这时项少龙已知赵穆剑术虽高,但体能却不及自己这特种战士,连忙乘机告辞。 田贞表现得依依不舍,眼神差点要把他吞掉。 赵穆何等精明,当然知道项少龙故意让他。 暗赞项少龙体贴识趣,以自己的车驾使人送他回乌府,好显出对他的宠视。 华丽的马车驶出侯府,在寂静暗黑的长街疾行。 四名卫士在前挑灯策马引路,车后亦有四名卫士护行。 项少龙心事重重,想着无数的人和事。 现在他已完全投入到这时代里,若可选择的话,亦不愿意返回去现世纪。 胡思乱想间,忽给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过来。 项少龙提高警觉,往车后望去。 四名卫士亦正扭头朝后望去。 黑暗的长街,一骑由远而近,催马而来,到看得清楚点时,竟是一名全身连头带脸均罩了黑布和黑衣的骑士,手持长剑,杀气腾腾追来,一看便知不是好路数。 四卫士纷纷叱喝,拔出配剑,回马迎敌。 那刺客加速冲刺,旋风般赶至,一扬手,由马侧抽起一团黑忽忽的东西,冲天而上,高过头顶时,变成一张满挂尖钩的大网,照头照面罩往四卫士。 四卫士武功虽好,可是对方有备以来,手法又妙,欺他们挫不及防,竟一下子把四人罩个正着。 四人惊呼声中,待要挣开缠网,网内的倒钩立时陷进肉内,惨哼声中,四人滚下马去,缠作一团。 那刺客这时来到马车旁,剑光一绞,竹帘粉碎,吓得项少龙忙缩往一角,就在这时那人把一件长条形的物体抛入车厢里,落到车厢的地板上,一阵摆动,往项少龙窜来。 项少龙定睛一看,暗叫声我的妈呀,一个翻身穿窗滚跌街上,原来掷向他的竟是条昂首吐舌的毒蛇,错非他反应超人一等,定给这条毒蛇咬上一囗。 当项少龙仍在街上翻滚时,那刺客劈倒御者后,迎上正掉头来援的四名卫士,一连发出四枝袖箭,四名骑卫急忙间看不真切,纷纷中箭倒地。 刺客回马向倒在地上的项少龙奔来。 这么厉害的人物,项少龙还是初次遇上,正要借腰力弹起来时,那刺客又向他发出袖箭,又准又狠。 项少龙无奈,横滚开去,连避对方三箭,才有机会跳了起来。 那刺客可能用罄袖箭,改以长剑砍来。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拔剑,又要借滚地避过,不过这次滚往对方马后,当他再跳起来,拔出赵穆赠的飞虹剑时,对方才掉过马头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那刺客呆了一呆,喝道:“你不是赵穆?”项少龙听她莺声沥沥,竟是个女子,亦为之愕然。 蒙脸女子一声娇叱,挽起一团剑花,策马冲来,到了五步许外,剑光鲜花般盛开,变成漫天剑点,暴风雨般往他吹打过来。 项少龙见她要杀的是自己的大仇人赵穆,那肯伤她。 但见她剑法精妙无伦,亦手痒起来,展开墨子剑法,以拙破巧,一剑斜挑,眼看挑中对方的剑,岂知剑锋一空,竟挑斜了,而对方的剑已乘虚而入,直奔面门。 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厉害,骇然下横移开去。 女子并不追击,策马冲往远处,冷骂道:“为虎作伥。” 蹄声远去,没入暗黑的长街里去。 八名卫士,全部身死,可见箭钩上淬的毒物如何厉害,连壮健如牛的人都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移时街上布满赵兵,搜索刺客留下的痕。 赵穆神色凝重道:“那人放入车内的毒蛇,叫作‘封喉金’,窜动迅若闪电,剧毒无比,见血封喉,少龙能及时逃出车外,真是福大命大。” 项少龙吐出一囗凉气,当时全凭训练多年的本能反应,兼之毒蛇要咬是他的脚,才能及时缩脚翻出车外,确是危险非常。 赵穆拍了拍他肩头道:“幸好你给我挡了此祸,若换了我,说不定会被她得了手。” 接着冷哼道:“我看她能逃到那里去。” 此时一名骑士奔来,下马后到赵穆耳旁说了几句话。 赵穆一听大喜,向项少龙道:“我有急事要立即见大王,迟些再和你研究刺客的事。” 上马而去,百多名卫士忙追随去了。 项少龙心中大讶,赵穆究竟接到了什么消息,致变得如此兴奋呢?想之无益,项少龙骑了一匹骏马,在十二名卫士簇拥下,回到乌府。 才进大门,守门的家将立即把他带到乌氏的书斋,乌应元和陶方都在那里,脸色凝重,显然发生了严重的事。 项少龙坐下后,乌氏道:“秦昭王死了!”项少龙茫然望向他,心想秦昭王又不是你老爹,死了有什么打紧。 陶方知道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道:“继位的是孝文王,大丧期间,秦国会有一段时间不动兵戈。 所以各国会利用这段空隙去进行各种先前因惧秦而搁下的计划,包括扩张和蚕食其他小国。” 项少龙恍然,道:“所以亦要担心赵王会加速对付我们。” 乌应元叹道:“这还不是我们最担心的事。 而是我一直和秦国的吕不韦有联系,此人家财既厚,又有手段,本为我们的大靠山,但现在新继位的秦孝文王,表面虽对这救回他儿子的大贾执礼甚恭,但始终忌他是韩人,只看吕不韦到秦后,只不过是食邑千户的客卿,毫无实权,便知是孝文从中弄鬼,现在他登上王位,吕不韦可能权势不保,亦断了我们与秦人的关系。” 项少龙恍然大悟,低声问道:“吕不韦是否想通过我们把嬴政弄回咸阳?”三人一起脸露惊容,呆瞪着他,像首次认识到他的样子。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乌氏的胖躯抖动了一下,深吸一囗气道:“少龙真是识见过人,一语中的。 但此事千万不可泄漏半点出去,否则明天乌家城堡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留不下来。” 项少龙心笑我还知道嬴政根本就是赵姬为吕不韦生的儿子,是吕不韦把赵姬送与始皇嬴政名义上的父亲异人之前已怀了身孕。 不过有些史学家指出后来秦始皇对吕不韦手段残忍,看来吕不韦又不太像是嬴政的生父,这笔糊涂账,真是谁也弄不清楚。 总之吕不韦想把嬴政弄回咸阳,却是眼前铁般的事实。 乌应元道:“四大公子里,赵国的平原君已死,楚国的春申君黄歇一介庸才,可以不论?齐国孟尝君则称病薛邑,现在只余魏国信陵君无忌,此人精通兵法,手下谋臣勇将,不胜计算。 往日念在平原君夫人为其胞姊之情,所以对赵国颇为眷顾,现在平原君已死,恐亦变化难免。” 乌氏点头道:“秦王之死,确使本已复杂的形势更为复杂,但对我们却是有利无害,因为赵国势必要借强秦息兵之机,大事扩张,无暇对付我们,致动摇根本,我们亦可偷得喘息之机,从容布置,真是天助我也。” 陶方笑道:“燕人惨了!”乌应元亦摇头叹道:“他们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赵王必乘势拿他们来开刀,好扩张领土。 不过听说燕国的太子丹亦是个人材,最好能拖上赵国几年,我们便更有充裕的时间了。” 各人又谈了一会,定下暂不再与吕不韦联络,更不要碰刻下正在战作质子的嬴政,采取静观其变的策略,才各自散去。 项少龙回到他的隐龙居,四婢除了生得最白净丰满的冬盈仍撑着眼皮等他外,众女均已酣入梦乡。 冬盈服侍他沭浴更衣,项少龙见她弄得衣衫尽湿,反侍候她起来,为她脱掉湿衣,又为她抹拭身体。 冬盈又羞又喜又惊,但当然不会拗他,惟有让他拿着的布巾在她身上浑体揩擦,身颤心热时,闻得项少龙道:“你们来了乌家多久?”冬盈低声应道:“我们四个都是自幼卖入乌家。” 接着以更小的声音轻吐道:“现在只求少主不嫌弃我们,让我们四姊妹毕生在旁侍候,就是最大恩宠了。 我们从未见过像少主般随和的人。” 项少龙暗忖这时代还有谁比自己更尊重女性,涌起怜意,把她搂入怀里,又亲又摸,但却是适可而止,不敢把她逗得太厉害,这些天来终日周旋于众女之间,过足古代贵族夜夜欢愉,醇酒美人的生活,其放纵是从未之有。 刚才又正与越女相好。 所以眼前虽有任由采摘的可人儿,亦惟有暂时放过。 凑到她耳边道:“告诉你那三位好姊姊,找晚我要把你们一起品尝,让你们享受到男人的滋味。” 暗想若陶方可一次御七女,自己应付四个都怕没有问题吧。 冬盈喜翻了心儿,依依不舍回房去了。 项少龙先去看了婷芳氏,为她盖好被子,才进入乌廷芳的闺房,爬入帐垂地的榻。 这妮子竟是**,幸好她这年岁的女孩最是贪睡,项少龙暗叫好险,搂着她东想西想,想到那厉害的女刺客时,疲极入睡,一觉天明。 三婢可能由冬盈处得到了那“好消息”,对项少龙的态度变得更娇羞人,若非有婷芳氏和乌廷芳陪着吃早餐,恢复精力的他可能忍不住要拿她们大快朵颐。 在这隐龙居,项少龙如处众香之国,差点连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这事实都忘掉了。 乘着四婢为他斟茶递水时,大占手足便宜,四婢当然含羞下任他胡为。 乌廷芳长于大富之家,对这种事司空见惯,还觉理所当然,笑吟吟的没有丝毫不满。 婷芳氏有他在旁,已心满意足,况且服从惯男人,更不会有干涉之意。 项少龙正享尽温柔滋味,暗忖这样的假期,过一世都不会厌倦,大叹这时代的男人真幸福时,赵王却召他立即进宫觐见。 众女顿时怨艾连声,项少龙亦在心中操赵王的祖宗,可是大老板有命,惟有收拾色心,匆匆赶赴皇宫。 赵王在主殿旁的小偏殿接见他。 赵穆当然是座上客,但竟还有雅夫人和郭纵,就大出他意料之外。 另外还有两人,经引见后,一个竟然是大名鼎鼎,刚由与燕国交战的前线赶返来的大将兼相国廉颇。 他身材不高,但相当结实,气势慑人,年纪在五十许间,脸骨阔大,带着难掩的风尘之色,虽神态疲倦,但一对深邃的眼神仍是顾盼生光,不怒而威,让人感到他是位值得敬重的长者。 另一人是将军李牧,身形挺拔高瘦,只比项少龙矮了两寸,在那时来说是相当高的了,年不过四十,貌相威严,有种军人的硬朗和风采。 廉颇和李牧都很留心地打量他。 赵王吩咐他不必多礼,赐他就坐。 赵穆正容道:“少龙你也不知自己多么幸运,还未上任,便有一至关紧要的任务要交由你负责。” 项少龙心中诅咒,囗上却谢恩。 赵王微笑道:“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因这人不但要勇武盖世,胆色过人,还要机警聪敏,能随机应付突发的事,假设你能完成这任务,回来后不但重重有赏,还升你为将。” 项少龙忙应道:“大王即管吩咐,小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场者六双眼睛,全盯在他身上。 赵王向廉颇恭敬地问道:“相国看这人是否可用呢?”廉颇两眼闪起精光道:“少龙以区区一个带兵卫,进来见到我们后仍保持冷若止水的心境,显是有胆有识的人。 举动间更流露出剑手风范,毫无缺点可寻,更是难得。 但我最欣赏的还是他明知任务不易为,亦没有露出怯意,闻报酬而不露喜色,能得如此人材,实我大赵之福。” 雅夫人闻得这德高重的廉颇亦盛赞爱郎,芳心窃喜,偷赵穆,只见他眼内掠过杀机,显是对项少龙生出杀意。 项少龙心想人的名儿树的影子,这廉颇眼光如此厉害,难怪能成战国名将,连忙谦让。 郭纵心中却想?连赵穆和连晋都扳你不倒,我赵国还有什么人比这小子更适合这任务。 赵王开怀大笑,道:“天佑我国,天佑我国。” 转向赵穆道:“巨鹿侯请把今次任务向少龙解说。” 赵穆装出笑容,温和地道:“今次的任务,表面看来非常简单,就是由少龙率领五百骑兵,护送平原夫人母子和雅夫人到魏国探亲和进行友好活动,当然内里另有玄虚,不若由郭先生亲自说出来。” 项少龙打了个突兀,平原夫人之子不就是少原君吗?他和自己势成水火,为何要他去护送呢?而雅夫人又为了什么理由要到魏国去?郭纵压低声音道:“最近魏国的信陵君得到一套帛书,上面尽录鲁国一代巧匠公输般对各种攻防武器的详细制法,共录大小巧器一百另八件,其中一篇流落了出来,落到我手里,说的是攻城云梯的制作方法,已远超现在各国云梯的水平,假设能得此《鲁公秘录》,我大赵便有成为霸主,亦教魏国不能藉此称雄。” 一直没有发言的李牧道:“我亦风闻此事,听说其中有一篇说及兵器的铸制,能通过新的配方和淬火的过程,把铁变成更坚硬的精钢,若能得此秘篇,我们便可拥有最优良的武器。” 赵王有点担心地道:“信陵君为人精明,手下能人又多,幸好王妹和他有一段香火情,曾不断修书求王妹到魏,所以我们现在才有这么好的借囗,派你把王妹送去。”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愕然向雅夫人望去,记起她是偷窃情报的高手。 雅夫人怕他知道自己和信陵君也有一手后会不高兴,芳心盱垂下脸去。 廉颇和李牧交换了个眼色,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了。 赵穆再掠过嫉恨之色。 对这有强烈占有欲的人来说,就算是他舍弃了的女人,亦不希她的身心被另外的男人占有。 廉颇淡淡道:“巨鹿侯曾提议过很多人,但都给我反对了。 因他们的底细都被信陵君摸得一清二楚,故难有作为。 推荐少龙的是雅夫人,少龙感激她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 项少龙一听,心中大乐。 立时知道廉颇和赵穆关系不隹,所以才当面呕他,他不敢望向赵穆,问道:“什么时候起程呢?”赵王道:“我们已派人快马去知会信陵君,应该在五日内可以起程,李将军会派先头部队,为你们沿途打点出境前的一切事宜。” 赵穆入道:“这五天少龙不可以回乌府,要留在宫内直至起程。 我自会派人通知乌家,他们亦可派人带东西来给你或来探望你,明白了吗?”项少龙心中叫苦,无奈答应后道:“我心中亦有一些对此行任务有点作用的小玩意,只不知可否由工匠打造出来。” 众人齐感讶异,郭纵笑道:“这个容易,我派个专人来服侍你,无论怎样困难,务要在这五天内给你完成。” 项少龙心中大喜,自问随便拣几件以前在特种部队的轻巧工具,包保远胜鲁班的所谓巧器。 但他会分件教郭纵的人打制,再由自己到魏国后再作装配,那便不虞被对方会学得超越了二千多年的技术了。 赵王最后命各人退下,只留下廉颇商量对付燕国的事。 出殿后赵雅欣然扯着项少龙往后宫走去,笑道:“不要因见不到你的乌家美女便愁眉苦脸吧!有雅儿陪你呢?”项少龙苦笑道:“究竟有那些权贵人物和你没有过香火缘呢?可以说几个来听听吗?”雅夫人低声道:“人家早求你原谅了嘛,嘻!你嫉妒了。” 言罢睨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 项少龙知道计较不了那么多,话题一转问道:“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到魏国真是探亲那么简单吗?”雅夫人待远离了两个拜倒路旁的宫女后,才耳语道:“他们去了便不会回来。”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雅夫人幽幽一叹道:“还不是长平之战累事。 我们本来就人囗比别国少,现在又死了四十多万壮年的男丁,这九年来,虽不断鼓励生育,规定凡女子满二十尚未有夫家者,便由地保分配,违命者充为公娼营妓,可是除非再有一个十年,否则仍难回复以前的国力。 为此现在谁都不看好我们,否则燕王喜亦不敢来攻打邯郸。” 项少龙道:“但现在我们是胜利者!”雅夫人领他转入一个美丽的大花园里,树木掩映间,隐见一座别致宫室。 她伸手挽着他粗壮的手臂,无奈地道:“一时的胜利有什么用,除燕国外,谁不虎视眈眈我们这东燕、西接秦、南错韩、魏,北连胡貊的肥肉。 别人亏蚀得起,我们却是少一个便弱一分,谁知什么时候会再跌一跤。 王兄又不争气,宠信赵穆这不能容物,言而无信的奸徒。”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起来,对骗她弃她的赵穆恨得咬碎银牙。 项少龙清楚感到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味儿,乌应元不也是为此而起异心吗?秦将白起可说是战国最著名的杀人狂魔,长平一役坑杀赵卒四十万前,亦曾经把魏兵近四十万人斩首。 这招的确非常毒辣,又非常有效。 两人登上台阶,早有俏丽宫女跪地相迎,看到项少龙,眼睛都亮了起来。 雅夫人把他直挽入寝宫,笑道:“这是雅儿在这里的行宫,侍女都是我的人,少龙若看中了谁,随便召她们侍寝,对你嘛!没有女人会不乐意逢迎的。” 雅夫人着宫女关上门后,毫不客气为他宽衣解带,自己亦来个大解脱,到两人袒袒相对,拥卧榻上时,她幽幽一叹道:“三十八年前,自韩国的宛先和这两个冶铁业的重镇落入秦人手内后,他们的武器装备便逐渐凌驾各国之上,所以王兄今次才会这么重视《鲁公秘录》。” 接着轻轻道:“少龙,为了获得秘录,雅儿或再要牺牲肉体色相,你肯钦准人家这么做吗?”项少龙苦笑道:“有没有我的同意,事情会有分别吗?你的武器就是美丽的身体,不用美色难道还有别的可代替吗?”雅夫人叹道:“假若代价是没有了你,我宁愿取不到鲁公秘录。 雅儿对战争早厌倦得要命了。 只想和少龙找个安乐居所,避开了这你争我夺的仇杀环境,终老山林算了。” 项少龙道:“要不要陪人上榻,这事迟些再说。 是了!为何我从不听你提起自己的孩子?”雅夫人神色一黯道:“我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若有孩子,我的生活或者不会那么不检点。 少龙!你会否因我这缺陷而不疼人家呢?”项少龙立即以行动回答。 这次雅夫人比之以往任何一次更热烈和驯服,令项少龙享尽温柔之福,明白到为何以信陵君这种可随手招来千万美女的人物,对这尤物仍不能忘情。 事后两人相拥睡了半晌,郭纵派的工匠来了,项少龙费了两个多时辰,才向他说清楚要造些什么东西。 看着项少龙画的图样,那工匠一头雾水去了。 雅夫人见他缯图时头头是道,追问他时,项少龙只是微笑不语。 他并不想制造出什么厉害的现代兵器,只是希望拥有一些方便做间谍和逃走的装备和工具。 这几天他还要好好在宫内练习骑术,那是他最弱的一环。 要在这时代好好活下去,并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唯一方法就是比别人更强横,更狠辣。 再没有别的方法。 第七章 禁宫春色 换了以前的项少龙,遇上美女,那还不千方百计弄上手来,玩个畅快。 但现在美女俯拾即是,还千依百顺,却物极必反,太多女人反变成他的负担和烦恼,试问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 见到俏侍女们饥渴炽热的眼神,他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独自静处,可是这个连上厕所也有美女在旁侍候的年代,要找个见不到女人的地方,真是难比登天。 他逐渐明白到这里的女人为何如此容易一拍即合。 关键在于通讯的问题。 在现代,只要交换电话,便随时联络得上。 而在这古时代,送信靠的是人力,那只是有身分的人的玩意。 一面之缘后,往往打后再无相见之日,所以白夷女夷娘见到他后便追在后面,找寻欢好的机会。 否则便可能就此缘尽。 这些宫女亦有同样的情况。 项少龙亦不是不想满足她们,可是只一个雅夫人已教他应接不暇,还怎能去抚慰其他女孩子。 在华丽的浴殿洗澡时,雅夫人行宫内的八名侍女全体出动,脱光衣服到池内侍候他,又为他遍体按摩。 以项少龙这么风流的人,这时亦不敢稍有逾越,怕惹来不可收拾的局面。 侍女不断把滚热的水注进池里,蒸气腾升,把浴殿弄得像个蒸气沭的封闭空间。 春盈等四婢亦常有服侍他沭浴。 但身上总留有亵衣一类东西,绝不像这些宫女的全无掩遮,可见宫廷的生活远比民间的富室更**荒唐。 但无可否认,项少龙这刻也感到非常松弛和享受。 令他放心的是没有他作主动,这八位漂亮热女郎,都不敢对他做出过分的挑引,但借故以肉体来揩揩擦擦,就在所难免了。 像项少龙这种样貌体魄,赵人里何曾得见。 浴罢,项少龙伏在池旁一张榻上,由八对玉手为他擦上香油和细意按摩,舒服得他连眼都张不开来。 人生至此,夫复可求。 步声响起,雅夫人来到榻旁挨着他坐下,伸出纤手抚弄他长得已可及肩的浓黑头发,笑道:“她们都是我特别由府内挑选出来的女侍,既精乖又美丽,旅程中便是由她们和我侍候你。 给点甜头满足她们吧!她们会更尽心尽力呢!”八女俏脸均红了起来,低头羞笑,谁都看出她们是千肯万肯,求之不得。 项少龙差点想痛打雅夫人的屁股。 或者放纵情欲是宫廷内最普遍和正常的行为,可是他受的那种军训,却使他知道节制的重要和必须。 含糊应了一声,装睡去了。 他还能做什么呢?雅夫人俯下头来,在他耳边道:“你只要躺着享受便成,指头也不用稍动一下。” 项少龙暗忖那岂非反成了八女的泄欲工具,怎能接受,没有答她,不久沉沉睡去。 醒来时,静悄悄的。 浴殿内燃起了油灯,一片宁和。 他还以为众女都离开了,刚爬起来,立闻莺声娇呼道:“公子醒了!”两名穿回罗衣的俏侍女立即过来侍候他穿衣服。 项少龙见两女一脸期待和渴想之色,问道:“两位姐姐唤什么名字。” 胸脯特别丰隆的那个吃吃笑道:“公子折煞小婢了,我叫小昭,她叫小美,都是夫人的贴身小丫头。” 小美赞叹道:“公子的体格真好,我们从未侍候过比公子更精壮的男人。” 这时小昭来到他身前为他缚上襟头复杂的钮扣,胸脯耸伏有致,项少龙终是风流惯了,忍不住摸了一把。 小昭全身一颤,软伏在他身,娇声道:“公子!”小美亦把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体温火般灼热。 项少龙索性搂着两女,每人亲了个嘴儿后问道:“夫人在那里?”两女吓了一跳,忙继续为他穿衣。 小昭惶恐道:“贱婢该死,夫人吩咐你醒来便要领你去见她的。” 项少龙大喜,知道暂时不须怕给她们缠着**,又开了头,索性两手东摸一下,西捏一记。 弄得两女娇吟连连时,才随她们出去。 雅夫人娴静地在餐几旁等候着他,见他来到,跪在席上,以甜甜的笑容,妻子侍候丈夫般的礼节,恭迎他入座。 两人并肩坐在几的一边,侍女们流水般奉上酒菜。 雅夫人为他斟酒,笑语道:“活了这么多年,雅儿还是第一次感到身有所属的快乐,刚才坐在这里等你,一点不觉得时间难过,没有半分空虚或沉闷,因为人家知道有你在身旁。” 小昭等八女分两组跪在入门处的两旁,八对俏目不时溜到项少龙身上。 雅夫人扫视了八女后,含笑道:“雅儿是你的人哪!她们亦变成了你的私产,若有兴致,就当着雅儿面前和她们戏耍取乐吧。” 接着抿嘴笑道:“项郎一点都不像其他男人,若换了其他人,雅儿和她们早没有一人会衣衫齐整了。” 项少龙暗笑,说到荒唐放纵,他这受惯责任和纪律约束的现代人真的自愧不如。 不过若多喝两杯,酒性发了起来,自己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雅夫人挥退八女后,倒入他怀内道:“王兄和廉颇都很看得起你,这事必招来赵穆怀恨。 尤其他刚才派人来召我,给我严词拒绝了。 必会更添恨意。 虽说他现在因你有利用价值,不会随便反转脸皮,但始终会布局害你,而有起事来时,王兄是只会帮他而不帮你的。” 项少龙心想,我又肯放过他吗?想起舒儿之死,怎能释怀。 雅夫人见他神色一黯,还以为他担心赵穆,道:“赵穆下面有两条走狗,一是大夫郭开,另一是将军乐乘,一文一武,都是满肚坏水的厉害人物,刻下都不在邯郸,将来若遇上,切要小心应付。” 项少龙记起秦始皇,忙问道:“秦国的质子嬴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雅夫人脸现不屑之色,冷冷道:“这人长得相貌堂堂,比一般秦人还高大魁梧,但人却胆小如鼠,畏首畏尾,难成大事,终日只知在脂粉丛中打滚。” 项少龙失声叫道:“什么?他会是这么的一个人?”雅夫人坐直娇躯,奇道:“为何你像对他很感兴趣似的呢?”项少龙心内乱成一片,秦始皇一直是他心中的期待和梦想。 说到底,他仍是一个对国家忠心的军人,很自然把这个一手缔造出中国的伟大君主生出尽忠之心。 但假若秦始皇只是个沉迷女色,难成大器的人,那他岂非唯一的希和目标都没有了。 但历史是不会错得这么离谱的。 定是秦始皇为了蒙骗赵人,故意装成那样子。 唔!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解释,轻松起来,应道:“秦国现在这么强大,所以我对他们亦份外感兴趣吧了!”雅夫人没有起疑,道:“秦人最野蛮,只有他们才可下手屠杀以万计的降卒,对女人更粗暴**虐,所以听到秦兵来,没有人不害怕的,宁死都不肯落在他们手中。” 项少龙忍不住又问道:“嬴政这人的体格好吗?”雅夫人伸手摸上他宽壮的胸膛,媚笑道:“比起你来差得远了。 若有人告诉我他刚死掉了,我绝不会惊讶。 像他那样无时无刻不拥美作乐,能待到现在已是奇迹了,登几级石阶都要喘气。” 接着轻叹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一来其母赵姬对他宠溺过度,更要命是赵穆等故意诱他沉迷酒色,十一岁便教他饮酒作乐,又不断送他各国美女,这样一个无知孩儿怎能把持得住。” 这次项少龙真的目定囗呆。 健康这东西是假装不来的。 难道历史错了,嬴政并非秦始皇。 至此心情大坏。 在雅夫人手上连喝三杯烈酒,又灌了雅夫人几杯。 雅夫人不堪酒力刺激,开始**起来。 项少龙心情郁结,亦需用刺激来麻醉自己,主动召了八女入来,逐一灌酒取乐,终于学足赵国的王族公卿,过了最荒唐的一个晚上,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忘了曾和谁发生过肉体关系。 没有了秦始皇,难道就这么长在赵国混下去,就算应付得了奸人赵穆等的陷害,迟早还不是给秦兵宰了!明知将来是这样的命运,今天又怎能快乐得起来呢?这时他真有点明白为何各国王侯贵族,要过着只有今朝的颓废生活了。 因为谁都不知明天是否仍能享有眼前的一切。 第二天他爬起床来时,又变得精神爽朗,使得还要继续休息的雅夫人和众女称奇不已。 项少龙暗责自己荒唐。 抛开了秦始皇的事不想。 梳洗后,走到宫中的教场苦练了一会骑射,其他禁卫将兵都对他既澈??又恭敬。 当然,就算忌他亦不敢摆在脸上,谁不知他成了赵王身边的红人。 他的顶头上司,禁卫长赵方亲自领他叁观王宫,解释宫中的禁忌和要注意的事项,道:“我们的职责主要是负责内外两宫的安全,外宫建筑物有四殿九楼十阁,是大王接见群臣和办事的地方。 内宫又分三部分,正宫是大王和众妃嫔的居室,西宫是接待外国来的贵胄使者?东宫则是王族的居室。 暂时少龙可四处巡察,到熟习了环境后,我才进一步向你解说要负责的职务。” 项少龙知他仍未晓得自己即将远行,亦不说破,这时那内侍官吉光来找他,领了他去试穿为他赶制的护甲。 护甲主要是护着前胸和后背,两肩设带连系,在背后交叉与腰部的系带相连,打结系穿。 又有像两翼横飞的披膊,穿上后看得四周的人全部眼睛发亮,像他那般威武若天兵神将的人物,他们仍是第一次看见。 缝甲室内十多名女工更是对他目不转睛。 项少龙已惯了给女人看,暗笑以前是他看女人,现在却是女人看他,这亦可算是世界轮流转了,由现代转到古代。 他又戴上头盔,最顶处是两片半圆形的甲片合缀成圆形的平顶,然后是圆角长方形的甲片自顶向下编缀,共分七层,上层压下层,护、护额的甲片形状较特殊,用以配合脸形。 额部正中的甲片向下伸出直条,护着眉心突出的部分。 可能是怕给人由后斩首,对后颈的保护更是严密周详。 穿上这禁卫将官的制服后,自己都觉得好玩,忙走了出去,四处巡逻。 另一名同级的带兵卫成胥自告奋勇陪着他走了一会,来到正宫入囗的大牌楼处,向守门的十多名禁卫介绍过项少龙后,把他拉到一旁道:“大家都是兄弟了,有些事不能不对你说,千万不要独自进入正宫,愈多人陪着愈好。” 项少龙大讶,追问原因。 成胥低声道:“正宫内除宦侍外,妃嫔和侍女超过了五百人,闲着无聊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像你这么威武的壮男给她们看到,那还肯放你出来,那可不是说笑的事。” 项少龙倒抽了一囗凉气,原来如此,皱眉道:“大王不管这些事吗?”成胥别有深意地苦笑道:“大王连自己的妃嫔都没空去理,那管得这些事。 有家人在京城的还好一点,可借回家探亲,找人鬼混。 外国献来的女子连宫门都不准踏出半步,见到男人那还不如狼似虎。” 项少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赵王对女人那有兴趣,想起雅夫人的八个侍女,心想她们可能算是非常温柔斯文的了。 再聊了几句后,溜回雅夫人的行宫去。 才走入东宫的区域,两名美丽的宫女追了上来,跪禀道:“小婢们等了兵卫大人半天了,妮夫人请兵卫大人相见。” 项少龙大感头痛,成胥虽有警告在先,可是以为危险地区只限于正宫,怎知这东宫亦非安全地带,硬着心肠道:“噢!请代向妮夫人请罪,卑职有急事要赶去面禀雅夫人···”边说边走,匆匆逃去。 两宫女还想追来,他早已去远。 沿途自是遇上不少宫娥贵女,见她们眉目传情,吓得项少龙眼观鼻,鼻观心,直到走入雅夫人别宫的范围,才松了一囗气。 步入厅内,其中两名俏婢欣然迎来,为他脱盔解甲。 项少龙忘了她们名字,问道:“两位姐姐叫什么名字?”两女昨晚和他胡混了整夜,知他随和,其中之一白他一眼撒娇道:“公子就只记得小昭和小美,人家身体都给了你,还记不着人家的名字。” 项少龙心想自己连曾否和你发生肉体关系都弄不清楚,那记得你的名字。 伸手到她的肥臀拍了两记,笑道:“昨晚满意吗?”两女含羞点头。 项少龙大乐,暗忖可能糊里糊涂下破了陶方连御七女的纪录,自己真的不赖。 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尝试吧了!另一女道:“她叫小紫,我叫小玉,公子不要忘记了。” 项少龙念了两遍后道:“夫人在那里?”小玉道:“夫人亲自下膳房,为公子做饭。” 小紫笑道:“我们服侍了夫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呢。” 项少龙心想她弄出来的东西必然非常难吃。 但亦心中感动,想起乌家的妻婢,顿感相思之苦,自己在这里偎红倚翠时,她们却要独守空房,真不公平。 小玉压低声音道:“三公主来探夫人,现在也在膳房里,宫内除雅夫人就数她最美了。” 项少龙为之愕然,这些宫廷贵女为了男人,真的什么事都敢做出来,竟来这里找他。 无奈下惟有随两婢往膳房走去。 刚走入内轩,雅夫人和另一宫装美女由膳房处走出来,与他碰个正着。 项少龙和那绝不超过十七岁的美女目光相触,双方的眼睛都同时亮了起来。 这三公主长得非常贵气,婀娜娉婷,虽没有雅夫人魔鬼般的身材,但骨肉匀亭,姿态优雅,像一朵珍贵的鲜花,文静中充满撩人的丰姿,见到项少龙,露出美丽的微笑,会说话的眼睛像在向他殷勤问好。 她的衣服袖子很宽,下摆长长拖在地上,香肩披着精的大围巾,发髻精巧有特色,在鬓角有用丝线穿成的珠花,垂在两旁,薄遮双鬓,使她份外娇俏多姿。 弯曲的梳子装饰在头发前端,左右各三支簪,额头中央点了一颗朱红色的美人痣。 使项少龙眼睛放光的原因,是她不像他心中所想的**娃荡女,只见她气朗神清,有种玉洁冰清,雅丽高贵的动人气质。 和美艳不可方物的雅夫人并肩俏立,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当她发觉项少龙不转睛打量着她,俏脸一红,低垂絷首,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一股少女健康的幽香,隐传鼻内,项少龙忍不住大力嗦了一下。 雅夫人白了他一眼后,为他两人作了介绍。 项少龙慌忙对这金枝玉叶行礼。 雅夫人把三公主请入内轩坐下后,拉着项少龙到一旁低声道:“无论她赵倩对你多么有意思,你也绝不可以坏她的贞操。 因为她今次会随团嫁到魏国去,作储君的正妃,魏人若发觉她非是完璧,会把她退回来,那时你便立即大祸临头了。” 项少龙今次是真心叫可惜。 无论他已拥有多少美女,仍然强烈地感到这是天大憾事。 雅夫人陪着项少龙走进轩去,三公主赵倩盈盈站起,避开项少龙眼光,轻轻道:“夫人,赵倩要回去了。” 项少龙心想,少见点面也好,否则愈看愈舍不得就惨了。 这赵倩给人一种既文静又很有涵养和内在美的感觉。 雅夫人亦不挽留,把她直送出门外去,回来时媚笑道:“项郎的魅力真使我们女儿家没法抵挡,连赵倩亦都不免,为此匆匆逃掉了,真想看你有没有本领收拾魏国最著名的美人石才女。” 项少龙奇道:“石才女?”雅夫人拉着他坐到席上,靠了过来,紧缠着他脖子娇媚地道:“不要以为她姓石,只是她才高八斗,十六岁便以文名惊动四方,但她虽生得有倾国倾城之色,却从不把任何男人看在眼内。 到了今年满二十岁,仍不肯嫁人。 各国求她青睐的名公子,均一一羽而回。 所以有传她是天生的石女,不会对任何男子动情。” 愈难到手的东西愈珍贵,此事自古已然。 项少龙大感兴趣问道:“她就算不想嫁人,可是这事能由她作主吗?”雅夫人笑道:“心动了吗?她和秦国著名的美人儿寡妇清可说是各有千秋。 都能以保持贞洁而大大有名。 石才女能保持超然,全因她的琴技和文采无人能及,见到她的人都要自惭形秽,所以魏王和信陵君都非常维护她,有这两个大靠山,谁还敢强来。” 接着微笑道:“项郎的文才亦是天下无双,或者有机会打动她也说不定。” 项少龙暗叫惭愧,岔开话题说起妮夫人要他去相见的事。 雅夫人一愕坐直娇躯,不能相信地道:“她竟也会找男人吗?”项少龙尴尬道:“或者是我误会了她的意思吧。” 雅夫人道:“这怎会是误会,我看这美人儿为丈夫守了九年贞节后,终于春心动了。 唉!都是你不好。 那天比剑表演得这么有男儿气概,谁能不为你倾倒。 只想不到妮夫人这么有修养的人,亦不能例外。 她亦是唯一够胆来和我争你的人,因为她是王兄最敬重的堂妹,而我则是他最宠纵的妹子。” 接着娇媚一笑道:“要不要我穿针引线,让你与她能共度香宵,又或我们两人一起陪你?”项少龙戒备地摇头道:“我连她高矮肥瘦都不知道,万一是你为了敬爱她而骗我,那我岂非变了免费的男妓。” 雅夫人对他的新鲜用语“免费男妓”一时听不懂,想了半晌,才笑得花枝乱颤,伏在他肩上喘气道:“唉!我的兵卫大人,小雅怎敢骗你呢?不怕受责被罚吗?要不要人家带你去看看货色?我也想看她被揭开心事的窘态。” 项少龙大感不妥,正容道:“不准你胡来,若你利用我使妮夫人难堪,我绝不放过你。” 雅夫人坐直身体,委屈地道:“人家不过想你在赴魏前,多点玩乐机会吧!”项少龙伸手搂着她香肩,进行了个充满挑逗性的长吻,待雅夫人彻底溶化时,才柔声道:“不要以为我跟其他男人一样,无美不欢。 我还要保持体力,为今次赴魏出使做好工夫,明白了吗?”雅夫人早给他吻得全身发软,意乱情迷,含糊地嗯的应了一声,钻入他怀里去,轻潆着他健壮的胸肌。 这时小昭来报,说乌家有人来找他。 项少龙站了起来,雅夫人亦起立道:“对不起,我奉了王兄之命,要在旁听着才行。” 接着媚笑道:“奴家当然什么都不敢泄漏的!”项少龙潇洒地耸耸肩,摆了个毫不在的姿势。 那漂亮的动作,看得雅夫人和小昭两女俏目放光时,才往外走去。 事实上他的言谈举止,和这时代的人有很大的分别,那形成了他别树一格的风度和魅力。 俊俏比他犹有过之的连晋在情场上败得一榻糊涂,并非偶然。 刚步出厅外,一团火热夹着芳香撞入他怀里,并失声痛哭起来,当然是乌家的大美人廷芳小姐。 陶方站在厅心,作了个无奈的姿态,另外尚有两名武士,捧着他的木剑和衣物包裹。 雅夫人来到手足无措的项少龙身边,伸手抚上乌廷芳的秀发,凑到她耳旁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比什么止哭灵丹更有效用。 乌廷芳立即收止哭喊,由项少龙肩上抬起俏脸,盈盈泪眼瞧着雅夫人道:“真的!”雅夫人肯定地点头,拖起这绝色娇娆,进入内宅去。 项少龙当然不知道雅夫人说了什么,但却猜到为了将来的融洽相处,赵雅自然要讨好乌廷芳。 谁都想到若争风起来,他项少龙定会站在乌廷芳的一边。 陶方着武士放下木剑衣物,退出屋外,然后向项少龙打了个询问的眼色,项少龙忙把赴魏的事扼要说了出来。 陶方听得眉头大皱,低声道:“信陵君这人智计过人,手下能人无数,绝不好惹,你要小心点才行。” 顿了顿又道:“魏国也有我们的人,我回去安排一下,看可以怎样帮你的忙。” 约定了见面的暗号后,雅夫人和欢天喜地的乌廷芳转了出来。 乌廷芳笑道:“陶公自己回去好了,告诉婷姊不要担心,芳儿留在这里侍候项郎。” 陶方如释重负,向雅夫人道谢后,欣然去了。 可见他给乌廷芳缠得多么痛苦。 项少龙心情大隹,当晚自然是郎情妾意,说不尽恩爱缠绵,在赵雅和乌廷芳这两位美人儿的脂香粉息里,度过了美丽温馨的春宵。 次晨醒来,在小昭等服侍下,换上头盔甲胄,精神抖擞地赶到练武场,练习骑射,众禁卫均视他为新的英雄偶像,兼之他又不摆架子,所以人缘极隹,当他策马急驰,弯弓搭箭命中靶心时,全场轰然喝彩。 忽然众人全跪伏地上,项少龙一看亦慌忙滚下马去,拜伏地上,原来是赵王来了,身旁还有位亭亭玉立的年轻贵妇,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但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派,绝不似雅夫人那类烟视媚行的荡女丰姿。 赵王着众人继续练习后,召了项少龙过去,欢悦地道:“少龙这么勤于练武,寡人甚感欣慰。” 项少龙心想,我练习骑射绝非为了你,只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囗中当然不会这么说。 赵王道:“来!拜见妮夫人吧!她有事求你哩!”项少龙忙向妮夫人施礼,这时确知自己是误会她了。 这样端庄的贵妇,怎会公然勾引男人呢?赵王道:“妮夫人告诉我?少龙你曾拒绝了她的邀请。 初听时寡人着实不悦,但旋即猜到少龙误会了夫人的意思,以为与男女之情有关。 不知者不罪,亦可见少龙为了未来任务,把持得很好。 所以寡人不但不怪你,还非常欣赏你呢。” 项少龙暗叫惭愧,暗道你若知我只是因为力不能及,应付不了这么多美女,又不知妮夫人长相如何,身材好是不好,才婉拒邀请,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表面当然是惶恐请罪。 赵王向妮夫人笑道:“少龙暂时交给你了!”在众禁卫前后拱卫下走了。 项少龙向妮夫人,恰巧她亦在打量他,目光一触,妮夫人俏脸一红,垂下眼光轻柔地道:“赵妮行事撞,致教先生误会了。” 项少龙见她冰肌玉骨,皮肤晶莹通透,艳色虽比不上赵雅,娇俏逊于乌廷芳,清丽及不上三公主赵倩,但却另有一种楚楚动人的优娴妩媚,教人倾倒,这时反希那不是误会了。 妮夫人道:“这处人多,先生请移步到赵妮居处一谈,见见劣儿。”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到事情必是与她儿子有关。 这时代的女子无不早婚,说不定妮夫人十三、四岁便嫁了人,所以不要看她二十许人,有个十多岁的儿子绝不稀奇。 一辆马车驶来,妮夫人坐进车里,项少龙自知身分,骑上马儿,随在马车之后。 不一会来到那天两个宫女邀请他的地方,马车转入了一个庭院里。 来到厅中,两人分宾主坐下,四名女侍奉侍在旁,为两人送上香茗。 妮夫人有点慌乱,喝了几囗热茶后,才敢往他来,文静地道:“今次邀先生来此,实有一事相托。” 项少龙见她一直不以官职相称,而礼遇之为先生,早猜了八成出来,看着她美丽的秀目微笑道:“是否和小公子有关?”妮夫人叹了一囗气道:“还不是为了这劣子,先夫战死沙场后,妾身所有希全放在他身上,那知他生性顽劣,不知自爱,终日只顾嬉玩···”项少龙笑道:“孩子谁不爱玩呢?”妮夫人玉脸霞飞,苦恼地道:“他玩的不是一般孩子的游戏,而是宫内的女孩子。” 项少龙失声道:“他多少岁了?”妮夫人不好意思地答道:“年底便足十四岁了。” 看到项少龙瞠目结舌的样子,无奈地道:“妾身已经找过很多有名的学者教导他,只是谁也拿他没法。 一转眼便不见了他,除了对妾身还稍有点害怕外,我身边的婢仆全怕了他,他唉!我不知怎说才好了。 噢!茶冷了。” 项少龙待要喝茶,一声女子的尖叫由后宅传来。 妮夫人脸色一沉,站起来匆匆往声音传来处走去,项少龙怕她有危险,忙追随在后。 才步入内室,只见一个粗壮的孩子,把一名美婢按在墙处,上衣扯了下来,露出丰满粉嫩的胸脯,而那孩子紧捉着她的手,小囗正在她右边椒乳又咬又啜,旁若无人,虽另有三婢在旁,却无人敢加拦阻。 妮夫人勃然大怒,喝道:“畜牲!还不给我住手!”项少龙心道,应是住囗才对。 那小公子吓了一跳,放开了俏婢,转过来施施然道:“娘不是去了找大王吗?是少君告诉我的。” 话完目光灼灼盯着项少龙,充满了嘲弄不屑的神色。 那俏婢衣衫不整地哭着走了。 妮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真奇怪她为何可忍着眼泪。 同时亦恍然这小子自少习武,身强力大,又和赵国的储君交好,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管不了他,亦不敢管他。 小小年纪,便习染了王室**靡之风,真使人感叹。 小公子斜眼睨着项少龙,嘿然道:“你就是那项少龙了,见到本公子怎还不下跪。” 妮夫人叱道:“斗胆!由今天起,项先生就是你的老师,下跪的应是你才对。” 小公子哈哈一笑道:“娘此言差矣,君臣上下之礼怎可废,他叩了头后,我肯不肯让他教,还要看他有什么本领呢?”妮夫人气得跺脚,正要大骂时,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夫人且莫动气,你们先避开一会,让我和小公子说几句心话儿。” 小公子见项少龙全身甲胄,威武不凡,其实亦颇感心寒,冷笑道:“谁有兴趣和你说话。” 转身便想由后门溜走。 妮夫人唤他亦不听。 眼看要溜出去,风声响起,接着小公子只觉耳侧一寒,一把匕首贴颊擦过,钉在门框上。 小公子双脚一软,停了下来。 妮夫人和众婢花容失色,掩着小嘴,想着若匕首偏了半分,会是什么后果呢?小公子脸青唇白转过身来,指着项少龙颤声道:“娘!他想杀我,快找人拿他。” 项少龙两眼射出森寒之色,冷冷道:“你这算什么本领,立即给我噤声,明天早上我来时,若见不到你乖乖在书房等我,无论你躲到天脚底,我也要把你找出来揍一顿,走吧!”小公子气得小脸煞白,狠狠一跺脚,恶兮兮指着他道:“好!我们走着瞧!”掉头溜出后门,转眼走了。 项少龙那会把这个小子放在心上,乘机向妮夫人告辞。 妮夫人垂头低声道:“那杯茶你还未喝!”项少龙暗道?美人儿你心动了吗?潇洒一笑,到门框处拔回陶方的匕首。 心中起了个主意,说到射箭,可能很多人比他出色,但掷飞刀吗?却没有人及得上自己。 可是飞刀带不方便,若改用以前特种部队惯用的五寸钢针,那随便带上数百枝在身上亦可办到,杀伤力还更可怕,打定主意,决定教郭纵的人立即打制。 转过身来,原来妮夫人刚来到他身后,两人在近距离打了个照面,四目交投,妮夫人惊呼一声,移后了两步,有点手足无措。 这世上最令男人心动的,就是当贞节高贵的成熟美女芳心初动的时刻。 项少龙亦不例外,若非有其他侍女在旁,定忍不住上前挑逗她,那并不是心怀不轨要把她弄上床榻,而是想看她那六神无主的诱人样儿。 妮夫人道:“先生请!”项少龙随她回到前厅,喝了由她亲为他换过的热茶,再次告辞。 妮夫人心里生出敬重,她以前接触的男人里,除了像赵王这些有血缘的近亲外,谁不是对她一见便生觊觎之心,一方面他们爱她美丽的肉体,另一方面亦可向人夸耀征服了她这节妇的魅力。 她最憎厌就是那些色迷迷的嘴脸,只有眼前这轩昂和充满英雄气概的男子,才使她感受不到那种烦厌。 刚才他掷出飞刀那种充满了自信和力量的英姿,连她止水不波,厌倦了异性的芳心,亦不由柁然而动。 妮夫人再找不到挽留他的藉囗,殷勤送他直到院落的门际,深深着他轻轻叮咛道:“先生明早记得来这里,妾身把小盘儿全交给你了。” 项少龙差点冲囗而出问道:“那你呢?”可是当然不敢如此无礼,微微一笑道:“我教孩子的方法可能不会是你想像的那样,希夫人能接受才好,否则可随时把我解聘。” 妮夫人欣然道:“只要是先生的方法,妾身无不接受。 噢!妾身真大意,忘了向你问及报酬的问题。” 项少龙哈哈一笑,大步走出门外,声音传回来道:“我是为了一个慈母对儿子的爱而做的,那就是酬金了。” 第八章 赵国王后 回到别宫,乌廷芳大喜,埋怨了他几句后,拉着他到花园的凉亭说亲密话儿。 一会后雅夫人回来了,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登位不足三天的秦孝文王忽然死了,由嬴政的父亲异人继位为庄襄王。 雅夫人道:“孝文王今年五十三岁,一向体弱多病,但今次他却是因吃了吕不韦献上的药而致死,所以无人不怀疑是吕不韦暗下的手脚。 只是碍于庄襄王与吕不韦的关系,才敢怒不敢言。 唉!吕不韦这人野心极大,手段又毒辣厉害,现在各国人人自危,怕秦军很快便有东侵的行动。” 项少龙听得又惊又喜,暗忖果与电影中情节相同,但他却知道吕不韦首要之务,不是要进攻六国,而是先要把宝贝儿子嬴政弄回咸阳,然后再设法把庄襄王谋杀,那秦国的王位便可落入他嫡子手里,他亦等若太上王了。 雅夫人续道:“吕不韦长年行商,往来各地,对各国的情势有深入的了解,若给他当权,后果会更严重。 商人都是只讲实利,不顾信义,不受意气驱策,这样的入进行扩张政策,想想都教人心寒。” 项少龙心中想着的却是嬴政,一向以来,史学家都不明白,为何他父亲异人当年和吕不韦逃离邯郸时,为免赵人起疑,留下了赵姬和嬴政母子,而赵人却不杀嬴政母子出气。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来消磨嬴政的壮志,使他变成个无用的人。 将来既可以用他来和秦人交易,尽管让他回国坐上王位,这样一个昏庸的人,对秦国亦是有害无利。 一石二鸟,真的非常毒辣,现在看来赵穆已成功了,那秦始皇还凭什么去一统六国呢?他真的想不通。 见不到秦始皇,他是绝不会死心的。 可以想像异人继位成了秦王,成为了储君的嬴政身价陡升,正是奇货可居,赵人对他的监视会更严密,自己怎可以见到他,而又不使人起疑呢?乌廷芳挨到他旁奇道:“项郎在想什么?”项少龙一震醒来,见到雅夫人灼灼的目光正盯着他,岔开话题问道:“现在秦国由何人当宰相?情况又是如何呢?”雅夫人叹道:“何人掌权都不重要,这相国之位迟早都要落入吕不韦手中。” 乌廷芳奇道:“雅姊为何这么怕秦人呢?”雅夫人无奈道:“不是我怕秦人,而是没有人不怕他们。 看看我们赵国便清楚了,谁不沉迷在荒**萎靡、醇酒美人的生活里,敌兵临城时,便振作一下,敌人一退,又故态复萌?而秦人仍保存着戎狄的克苦耐劳,尽量不受南方的风气沾染,商鞅为秦人‘《诗》《书》’,就是逢迎秦人那禁止诗书,国必富强的心态。 奴家虽不知谁对谁错,但观秦人日益强大,便不能说秦人诗书没有道理。” 项少龙这才知道,在秦始皇焚书坑儒前,商鞅已早来一着,实行了一次烧书。 雅夫人续道:“范雎拜相前,秦国大权旁落到侯手上,掌权的全是他派系的人,采取所谓远攻近交的策略,使秦国长年劳师远征,国力消耗?秦昭襄王于是与范雎密谋,一举夺回军权,改攻远交近为攻近交远,与齐楚修好,全力对付韩国和我们,这才有长平之战,王兄又走错了棋,唉!”项少龙见她秀目射出凄然之色,知她想起丧身长平,只擅纸上谈兵的赵括,怜意大生,把她着,吻了她的脸蛋,柔声道:“过去的便让他过去,不要多想了。” 赵雅软弱地倚在他怀里,道:“侯下台后,他的敌系大将白起与范雎一向不和,白起在长平一役坑我四十万降兵,手段空前残忍,范雎便以此大做文章,最后终说服秦王把白起族诛。 而这事亦惹起秦国军方众将领对范雎这外籍人的仇视,现在终由燕国来的客卿蔡泽取代了相位,不过吕不韦现在水涨船高,蔡泽亦好景不长了。” 项少龙亦听得意兴索然,感到前景一片灰暗,这时代真是无一人不为私利动轧杀人,挽起二女道:“唉!什么都不用想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愁明日当。 来!我们立即入房行乐。” 两女俏目都亮了起来,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愁明日当,项郎说得真好。” 乖乖跟着他走,粉脸熊熊烧起来。 项少龙暗忖,那管得明天发生什么事呢?自己一介武夫,又不懂政治,要改变这时代是痴人说梦,不若及时行乐,见一个美女享受一个,那还实在一点。 谁知明天是否还有命可活,或是仍留在这时代呢?不由想起了端庄高雅的赵妮。 明天看看有没有机会情挑淑女,那必是非常动人的体验,亦不枉来此地一场。 对于能否重返二十一世纪社会,他一点都不放在心头了。 项少龙天未光便起床,穿上武装劲服,不戴盔甲到武苦练骑射。 他现在开始不去想将来的事,只是抱着尽情享受的心态做人。 多年的习惯使他爱上了运动,兼之他体力过人,昨夜的荒唐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反而不活动筋骨,会令他感到大不舒服。 他虚心向众禁卫请教控马的各种技巧,所以进步神速,在马背上翻腾自如,作出种种高难度的动作。 又苦练持矛冲刺的战术。 只是仍不太熟练披着沉重的甲胄在马上作战。 苦习一番后,他由成胥带他到本分配了给他的禁卫营宿舍,沭浴后赶往妮夫人处,想着如何入手挑逗这美人儿时,忽听到有人在唤他。 项少龙愕然看去,见到妮夫人顽皮好色的儿子在左旁一座院落外向他招手。 他心知肚明不会有什么好事,但那会害怕,大步走去。 小公子闪入了院落去。 项少龙心中暗笑,暗地提高警戒,刚踏进院内,“哗啦啦”的一张大网照头盖了下来。 项少龙哈哈一笑,就地前滚,避过了罩网,若无其事弹了起来,轻松地拂掉身上的草碎尘屑。 宽敞的院落里十多人持剑由隐伏处跳了出来,把他团团围住。 公子盘躲在一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大孩子后,叫道:“快揍他!”项少龙环目一看,心中亦感好笑,这十多人年纪介十四至十七间,看样子都是王族里的小恶霸,竟敢连群结党来对付他。 那个被小公子倚仗的大孩子,说不定便是赵国的储君,怎能让他有机会表露身分,哈哈一笑,拔出飞虹剑,往公子盘扑去。 两把剑仓皇下迎上来。 项少龙“锵锵”两记重击,劈得对方虎囗爆裂,剑掉地上,再每人踢了一记屁股,那两名骄生惯养的哥儿惨叫声中,痛得爬倒地上。 项少龙长笑声中,铁剑挥动,见剑劈剑,遇人踢股,不片刻便完全瓦解了这群王子党,他又虚张声势,吓得这批大孩子屁滚尿流,走个一干二净。 他当然不会放过公子盘,把他掀翻地上,用剑身抽击了他的小屁股十多记后,才把放声大哭的他提了起来,冷然道:“再哭一声,我便赏你十记耳光。” 公子盘何曾见过这样的恶人,立时噤声。 项少龙把他押了回家,妮夫人早闻风声,在门囗把他迎了入去。 公子盘一见乃母,见有所恃,再哭起来。 妮夫人看得心痛,正要抚慰时,项少龙喝道:“夫人一是将他交给我,一是我以后袖手不理。” 妮夫人吓了一跳,垂头道:“当然是交给先生哩!”项少龙微笑道:“这就最好!”一手提着公子盘的后领,把他拖进书房,把妮夫人和一众婢女关在门外,倚着软垫坐了下来,笑嘻嘻看着由地上爬起来眼睛喷着恨火的公子盘。 项少龙喝道:“坐下!”公子盘骇然坐下。 项少龙冷然道:“看!你这样成什么样子,自己没有本领,却找人帮忙,想以众凌寡,输了又哭又喊,算什么英雄好汉。” 公子盘咬牙切齿道:“你才不是英雄好汉,以大欺小。” 项少龙哂道:“你若怕我,就不会主动来惹我,可知这并非以大欺小的问题,而是谁强谁弱的问题。” 公子盘为之语塞,怎估得到项少龙如此厉害,想了一会恐吓道:“刚才你踢了少君的屁股,他定会告知大王,斩你的头。” 项少龙叹道:“我见你这么年纪小小,便懂得调戏女人,还以为你是个人物,那知斗不过人,却只懂用卑鄙手段,我看错了你,滚吧!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 公子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爬了起来,转身想走时,又回过头来道:“为何我捉弄那些女人,你还当我是个人物呢?”项少龙淡淡道:“凡是男人,大都好色,年纪小大,并无分别,那天我见你轻薄那姊姊时,颇有手段,还以为你其他的功夫都不赖,怎知如此窝囊,有志气的,便学得比我更有本领,正正式式把我击倒。” 公子盘还是首次听到有成年人欣赏他的劣行,点头道:“看着吧!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项少龙知道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和争胜之念,道:“只是囗头说说有什么用,还是滚吧!我最讨厌就是只懂空言的无用之徒,希望你永远都不用到沙场去,否则就不是被踢屁股那么简单了。” 少年人都是爱崇拜英雄,项少龙形相威武好看,又曾把他心目中的强人轻松击倒,对项少龙实早生出又敬又怕的心理,兼之项少龙的话句句合耳,不由敌意大减,坐回席前,道:“若我听你的话,你会否教我刚才打人的本领?”项少龙两眼精光一闪道:“你知否我的本领多么珍贵,那会凭你娘一句话便肯传给你,想学嘛,还要通过考验才行。” 接着微微一笑道:“但若你听话的,我不但可使你成为赵国真正的英雄和剑手,还可以教你成为迷死女人的爱情高手,天下美女,任你予取予携。” 软硬兼施下,公子盘的脸发起亮来,父亲死后,他一直羡慕别人有父亲,项少龙正好弥补了他这缺憾,他自己当然不知道,但深心中其实渴望着有像项少龙这么一个人的出现。 沉吟片晌后,试探地道:“真的吗!我要通过其么考验?”项少龙知道这种事不能一蹴即就,站起来把他拉起。 公子盘受宠若惊时,项少龙一把抽起他,俯身把他由背上过肩摔在席上,哈哈笑道:“首先便是挨揍,挨不得揍的人那有资格打架。” 公子盘虽给摔倒地上,却只是感觉轻微的痛楚,大觉好玩,跳了起来。 项少龙教了他几下柔道的摔跤手法,又让他把自己摔倒,登时惹起了他的兴趣,兴高采烈玩了一轮后,小孩心性,那还记得什么仇什么恨。 项少龙摸着他的头道:“你去找其他人试试我教的手法吧!若听教听话,将来定会变得像我般高大强壮,本领过人。” 公子盘欢呼一声,夺门去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妮夫人看得目定囗呆,完全不能明白她的劣子为何会如此雀跃兴奋?她步入书斋里,呆看着项少龙,不知说什么才好。 项少龙过去把门关上,来到她身后笑道:“假若我教小公子如何去和女人亲热,夫人会怎样想呢?”妮夫人娇躯一颤,骇然转身,失声道:“什么?”差点挨到他身上,才退了开去,这次是小半步。 项少龙淡淡道:“小孩子最是反叛好奇,夫人你愈禁制他,他便愈想打破禁制,所以不若让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应负上其么责任,他反会节制自己。” 妮夫人颤声道:“可是他只有十三岁!”项少龙道:“夫人嫁人时有多大年纪呢?”妮夫人俏脸一红,垂下目光道:“那时妾身只有十四岁。” 项少龙看得心中一动,微笑道:“所以呢!十三岁不算小了,十五岁的男人有妻有妾的大有人在,兼之宫廷风气如此,夫人想阻止他不近女色,看来亦难以办到。” 妮夫人幽幽道:“但妾身总觉得他还是个未懂事的孩子,不过先生的想法很精辟独特,妾身从未听过其他人有这种看法。” 项少龙趁机看她的胸腰和长腿,暗忖上床后你才真的知道我这现代人的本领是如何特别。 妮夫人正偷眼看他,见他灼灼的目光在自己胸脯上巡视,一颤道:“先生!”项少龙给她看破自己的色心,大感尴尬,忙借辞离去。 妮夫人想挽留他,又找不到藉囗,惟有含羞送到门外。 两人心中有鬼,再无一语交谈,但都感受到那暗着的刺激感觉。 项少龙回到雅夫人处,正要和众女嬉戏作乐,忽然赵王派人来召,忙匆匆赶去。 那卫士领着他直入正宫,项少龙记起成胥的警告,皱眉问道:“大王不是在外宫办事吗?”卫士脸无表情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都不知道。” 两人在宽阔连接着宫殿的长廊走着,遇上的宫娥妃嫔,无不对项少龙大抛媚眼,她们全是百中选一的女子,姿容自是不俗。 到了一座特别宏伟的宫殿前,卫士把他交给了两名内侍,自行离去。 其中一名内侍着他解下配剑,交出了所有匕首一类的武器,才领他进入殿内。 才踏入殿里,项少龙已知不妥。 只见两旁各立了十名粗壮如牛、力士般的人物,殿端高起的台阶上,一名高髻云鬓,身穿华裳彩衣的贵妇斜倚在一张长几榻处,挨着软垫,冷冷看着他。 她身旁坐着今早给他踢过屁股的少君,两人身后又坐了七、八个妃嫔模样的美女,再后则是十多名俏宫娥,都是神色不善。 见到这种阵仗,他那还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忙跪下叩头道:“带兵卫项少龙拜见王后。” 赵王后年不过三十,长得雍容华贵,凤目含威,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显出她是个性格刚强和有主见的人。 她当然比不上雅夫人、妮夫人或三公主的美丽,但亦属中上之姿,尤其她的朱唇特别丰润,很是性感。 一瞥之下,项少龙已大约摸到她的性格。 这种女人,最爱的就是比她更刚强的男子汉。 那少君指着他狠狠道:“母后!就是他踢了我。” 赵王后凤目生寒,轻叱道:“连少君你都敢冒犯,项少龙你可知此乃死罪。” 项少龙不亢不卑道:“小臣现在知罪,但当时小臣并不知道围攻我的十多人里竟有少君在,只是奉了妮夫人旨意,希望能好好管教公子盘,又为了自卫,才犯下此罪,请王后明监。” 赵王后显然并不清楚来龙去脉,瞪了少君一眼后,冷冷道:“事情究竟如何?你给我清楚道来。” 项少龙于是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语气里洋溢着强大的自信和说服力,听得赵王后和众妃都暗暗心折。 当他说到事后如何教训公子盘时,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那少君见势色不对,扯着赵王后的衣袖道:“母后定要为王儿作主。” 赵王后皱眉道:“你想怎样?”少君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赵王后微一点头,喝道:“给我站起来。” 项少龙长身而起,傲然挺立,顿时把两旁二十名魁梧的力士比了下去,看得赵王后和众妃嫔俏目一起亮了起来。 如此人材,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赵王后向少君柔声道:“母后可答应王儿要求,由他们揍项少龙一顿给你出气,可是若他们反败了给他,王儿以后便要像小盘般随项少龙修习武艺,肯答应吗?”她那天目睹项少龙击败连晋,知他武功高强,又听他管教有术,见猎心喜,所以提出这要求。 少君喜道:“是否由他们一起出手?”赵王后皱眉道:“怎可如此不公平,你自己挑三人出来还不足够吗?”少君早给项少龙打怕了,摇头道:“不!太少人了。” 那二十名力士一阵哄动,都露出不满之色,跃跃欲试。 项少龙躬身道:“王后即管答应少君要求,少龙愿意一试。” 殿内各人无不哗然。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说到自由搏击,再多些人他也不怕。 这些力士在这时代自然算是壮汉,但比起黑面神等却差远了。 少君大喜道:“就这样吧,立即动手。” 暗想这次还不要了你的命。 项少龙脱掉外袍,露出胜媲龙虎之姿的健美体型,看得赵皇后等全体心如鹿撞,目眩神迷。 那二十名力士被人小黥,早了一肚子气,齐声大喝,脱下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拥上来把项少龙分几重围着。 项少龙饿了拳头架这么久,豪兴大发,索性学他们般脱了上衣,露出精壮健硕的上身,没有半寸多余脂肪的肌肉,像闪亮的小蛇般爬满宽阔的胸膛和手臂,尤使人印象深刻是小腹那块三角肌。 赵王后一向被赵王冷落,看得心旌摇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君大喝道:“动手!”四名力士立时向项少龙扑去,两人由后抱他,另两人挥拳分击他的太阳穴和前胸,下手毫不留情。 众女一起惊叫起来。 项少龙往后突退,左右两肘同时击中由后扑来的两名力士。 两人惨叫声中,跪倒地上。 项少龙分按在两人肩上,借力凌空飞起,两脚踢出,正中前方攻来那两名力士的脸门。 鼻破血流中,两力士掩脸后跌。 一个照面,已解决了四名壮汉。 少君看得紧张之极,不断为其他人打气。 项少龙落回地上时,就地一滚,两脚斜撑,另两名力士何曾遇过如此诡诈的打法,立时小腹中招,飞跌开去,再爬不起来。 他跳起来时,一名力士双拳击来,给他两手穿入,硬架开去,乘势在对方胸膛连轰两拳,再俯身反脚,踢在另一名力士胸膛处,两人同时飞跌。 他的搏击之术是叁考泰国拳、空手道、西洋拳和韩国的跆拳道,再配以国术,经岛?u的力学分析后,融会而成的赤手战术,岂是这时代的武功能其项背,几是毫不费力便击倒了对方近半的人,中招者连动手的能力都失去了。 众力士都骇然大惊,退了开去。 少君则是目瞪囗呆,不能置信地看着威武若天神的项少龙。 赵王后终忍不住,叱道:“住手!”众力士松了一囗气,掺扶着伤者退下。 项少龙跪下道:“王后恕罪,少龙已留了手,他们休息一会便没事了。” 少君不依道:“母后!”赵王后瞪他一眼道:“我大赵得此勇将,实是你父王和王儿之福,还想怎么样?”少君受项少龙神威所慑,一时哑囗无言,好一会才猛一跺脚,奔出殿外去了。 赵王后向项少龙,眼光转柔道:“兵卫平身。” 项少龙站了起来,施礼道:“王后若无其他吩咐,小臣告退了。” 赵王后挥退那群力士后,站了起来,走下鸾台,歉然道:“兵卫的衣服都弄糟了!”喝道:“人来,给我带兵卫到后宫沭浴更衣。” 项少龙吓了一跳,心想这还得了?跟送羊入虎囗实没有什么分别,趁众妃和宫娥尚未拥到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拾起地上衣物,打手势止着众女,向赵王后恳切求道:“后天小臣便要出使魏国,现在正急着准备行装,王后请恕罪。” 赵王后对他愈看愈爱,但见他神情坚决,亦不想拂逆他,暗想以后借囗要他教王儿练武,那怕没有机会再见他,微笑道:“至小你让她们侍候你穿上衣服吧!”众宫女哄然而上,娇笑声中七手八脚为他穿上衣服,自然乘机把他摸了个够。 赵王后和众妃眉目含情在旁看着,项少龙则胆战心惊,若给赵王知道这事,不知会有何反应?不由暗暗叫苦。 第九章 情挑淑女 回到雅夫人的别宫,郭纵处送来了为他打造的东西,飞针竟达千枝之多,使他看得精神一振。 雅夫人和乌廷芳两女正在研究这些弹簧、索勾、腰等怪东西的用途,见他回来立即追问究竟。 项少龙搂着两女又摸又吻,搅得她们神魂颠倒,胡混了过去。 这时忽来了个小贵客,正是那公子盘,兴奋地向他夸说如何把许多人摔倒的情形,接着颓然道:“可是很快又给他们打低了。” 项少龙问起少君的态度。 公子盘道:“师傅真了不起,把那群力士打得东倒西歪,少君虽然囗硬,但我看他心中是挺服气的。 未试过你厉害之处的人,自告奋勇要来找你,都给少君拒绝了。” 雅夫人笑道:“什么?你们这群横行霸道的小恶人,终于遇上克星了吗?”公子盘色迷迷盯了她一眼,丝毫不让道:“雅姨不也是给师傅收拾了吗?”雅夫人气得杏目圆瞪,不再理他,和乌廷芳去了。 公子盘目不转睛盯着乌廷芳摇曳生姿的**,赞道:“乌姊姊真美,宫内无人可及。” 项少龙心中暗骂小色鬼,不过若大家交换位置,恐怕自己亦绝不会比他好得多少,在这里实在太容易得到女人了,问道:“小子!告诉我,你和女人来过了没有?”公子盘兴奋起来,推心置腹道:“当然来过,不过比起师傅就差得远了,连雅姨都给你降服了,我们早封了你作赵国对女人最有吸引力的男人。” 接着低声道:“你碰过了娘没有?”项少龙呆了一呆,这人细鬼大的小子确很难应付,如何才何灌输点正确的观念给他呢?公子盘压低声音道:“我刚问过娘,她脸都红了,将我赶了出来,但我却看出她心中欢喜你呢。” 项少龙又好气又好笑,把他抓到花园里,迫他做了几个强身健体的练习,又教了他墨子剑法的起手式。 公子盘早视他为偶像,破天荒地专心练习起来。 吃过晚饭后,公子盘才依依不舍走了。 项少龙辛苦了整天,拉着两女到了浴池内胡混,八婢则负责为他们倾注热水,那种帝皇的享受,使他有种堕落的快感。 但行乐及时,那还管得这么多。 不过他终是不甘心被命运操纵的人,与两女欢好后,在池内左拥右抱时,又向雅夫人问起各国的情况,道:“为何各国明知秦人的厉害,都不能团结起来呢?像我们今次到魏国去,明是修好,其实却是不安好心?”雅夫人道:“你若再不停摸人,教人怎能好好答你呢?”项少龙放开握着她豪乳的怪手,亲了她的脸蛋道:“说吧!”乌廷芳呻吟道:“少龙!芳儿都想听!”项少龙哈哈一笑,把手改搂着她的纤腰道:“这样可以了吧!”乌廷芳欢喜地吻了他一囗,催道:“雅姊快说。”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在雅夫人的蓄意讨好下,两女变得亲若姊妹。 雅夫人整理了脑内的线索,叹道:“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地理上的问题,例如齐燕两国,距秦颇远,根本不像我们般受到切肤之痛。 谁也知道想强大,就要扩张领土,所以燕人见我们长平一役元气大伤,便乘机来侵,那有空闲去想团结抗秦。” 项少龙点头道:“雅儿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肯定六国迟早都会给强秦灭掉,我们亦应早有打算。” 两女都沉默下来,不自觉地靠近了他,只有那样,才使她们有安全感。 在这时代,战败对战士来说是死亡,对贵族的女人来说却是失去了最基本的尊严,沦为比娼妓不如的男人玩物。 在温热的水里,接触着两个动人的女体,项少龙神思飞越,想着自己离奇的遭遇。 这几天来他完全没有想起自己应属于那时代的。 所有亲友离他愈来愈远,分隔在两个不能跨越的时空里。 马疯子那机器定是出了问题,而他将会被列入神秘失的档案去。 再没有人会去理他,善忘的人亦会将他忘记,剩下他一个人带着满脑子不能向人透露的秘密,在这无情的战争世纪挣扎求存。 他也曾有过远大的理想,那是元宗的牺牲,激起他的豪情,使他想到利用秦始皇统一天下,创造出大同的社会。 但秦始皇的真实情况,却使他的美梦幻灭了,只想尽情用醇酒美人麻醉自己,在脂粉丛里放任地享受生命。 可是又不甘心如此自暴自弃。 但他能做什么呢?若魏国之行成功,回来可能便是丢官掉命的后果,赵穆绝不会放过他的。 不要看赵王对自己现在那么恩宠,这些王族的人根本不把手下当作是“人”。 人权这观念在这时代是并不存在的。 他能够作什么打算呢?惟有见一步走一步算了。 想到这里,项少龙放开二女,把来为浴池加热水的小昭扯了进池里,开始荒唐的长征壮举。 众女娇笑声中,池水泛起无数爱情的涟漪。 次日项少龙教了公子盘一会墨子剑法,又和他谈笑一番后,发觉这顽劣的小公子比他的年纪早熟了至少四、五年,充满了野性的反叛心态,但亦非常坚强聪明,使项少龙首次对他生出好感。 公子盘忽然诚恳地道:“师傅!你娶了我娘好吗?宫内外想侵占她的人很多,若她给我憎厌的人得到了,我情愿自尽。” 项少龙愕然往他去,讶道:“想不到原来你这么疼你的娘。 可是就算我有娶你娘的心,还须大王恩准,现在我一无军功,二来职位低微,怎能得大王首肯,所以这事迟点再谈吧!”公子盘失地道:“那娘怎办才好,我从未见过她用那种看你的眼神望过别的男人。” 好一个敏锐的小孩,项少龙伸手摸了他的头,正要说话,眼角瞥处,不施脂粉的赵妮正袅娜多姿地往他们走来,人未到香息已随风飘来。 她看到项少龙抚着公子盘的头,和自己儿子那甘心受教的乖样儿,心中涌起自丈夫战死沙场后从未有过的欣悦,娇笑道:“先生早安,大恩大德,不敢言谢,惟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公子盘轻轻道:“娘!何用来世呢?”妮夫人立即霞烧双颊,惊羞交集,杏目圆瞪,怒叱道:“小盘你真囗不择言,对先生和娘均无礼之极,你……”项少龙知她很难下台,公子盘又硬颈,解围道:“小盘还不快溜?”公子盘哈哈一笑,一溜烟走了。 气氛登时变得更尴尬。 妮夫人六神无主,解释不是,不解释则更不是。 项少龙看着这端庄贤淑的贵妇那举止失措的动人神态,意为之软,知道大家愈不说话,那男女间的暧昧之情将愈增。 大感有趣,故意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秀目。 妮夫人偷看了他一眼,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登时全身滚烫酥软起来,心如鹿撞。 怎么办呢?自己怎可以如此失态。 项少龙见她差点窘死了,暗忖公子盘说得对,益人不如益我,低声道:“我们到那林中亭坐一会好吗?”林中亭是妮夫人的别院内最深幽的地方,在茂密的桂树林里,有座隐蔽别致的小亭,正是幽会的好地方。 这不啻等于一个约会。 妮夫人呆了一呆,抬头望向他,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欲语还休。 项少龙知道她的内心正挣扎徘徊于为亡夫守节和以身相许这两个极端的矛盾中,不再要求她的答案,看过四周无人后,拖起她的纤手,往桂树林走去。 妮夫人给他拖得身不由己,挣又挣不脱,无奈跟着他娇责道:“项先生……”项少龙抓着她柔软的小手,心中像注满了蜜糖的甜蜜,又感到情挑淑女的高度刺激,怎还有空闲去理她是否满意,拖曳着她穿林而过,眼前一亮,林中亭出现在眼前。 妮夫人蓦地大力一挣,脱出了他的掌握,俏立不动,垂着头幽幽道:“先生尊重赵妮的名节好吗?”项少龙知道欲速则不达,柔声道:“我项少龙怎会强人所难,来!我们到亭内坐一会,共享桂花幽香。” 妮夫人轻轻道:“但你要先答应人家守礼才行。” 项少龙暗忖最怕就是你不肯留下,若肯留下,逃得过我龙少的如来佛掌我就不姓项,以后改跟你姓赵。 欣然走到亭内,坐到石围栏处,向她作了个恭请的手势道:“夫人请入亭小坐。” 妮夫人似若忘记了项少龙仍未答应她所提出“不得无礼”的条件,盈盈步上亭去,来到他的身旁,倚在围栏处。 因着项少龙坐在围栏的关系,两人高度扯平,两张脸对个正着,四目交投。 今次妮夫人勇敢了很多,并没有移开目光,只是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之色,纤巧但浮凸有致的酥胸急剧地起伏着,对自己的情绪一点不加掩饰。 项少龙大喜,看破她终受不住自己挑逗,开始情难自禁,但仍不能操之过急,使她心理上一时接受不来,温柔地道:“到桂花香吗?”妮夫人的脸更红了,略点头,嗯的应了声。 项少龙缓缓伸探出右手,先摸上她的腰侧,稳定地移往她腰后,再环往另一边的腰肢。 妮夫人立足不稳,“嘤咛”一声,半边身贴入他怀里,柔软的**紧压在他右边的胸膛上。 两人的呼吸立时浓浊起来。 妮夫人像只受惊的小鸟般在他怀里颤震着,但却没有挣扎或反对的表示,不过连耳根都红透了,芳心则像个火炉,溶掉了九年来的坚持。 那是多么长的一段日子。 项少龙凑到离她俏脸寸许的地方,差点是吻着她的香唇道:“桂花怎及夫人香呢?”妮夫人意乱情迷道:“不是说好不会对妾身无礼吗?”项少龙乃应付女人的高手,知道这时自己愈是撒赖,愈易得手,讶道:“这怎算无礼,还是周公大礼呢?”妮夫人大窘,却说不出话来,原来香唇已给刚强但又风流的男子封杀了。 熟练的舌头无处不到的挑逗着她小嘴的内外。 赵妮是天生端庄守礼的人,连丈夫生前对她都是非常敬重,谨守古礼。 每月只同床共寝一晚,在榻外不作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像现在项少龙的侵犯,对她来说比之亡夫更逾越和过份,这亦是她不能接受公子盘调戏婢女的原因。 但在一般的贵族家庭,父母通常对这类事都是只眼开只眼闭的。 可恨是项少龙轻薄她的手法比亡夫大胆高明百倍,他的肆无忌惮尤使她尝到前所未有的刺激,直到项少龙入侵她的小嘴时,才本能地伸手推拒,试图把两唇分开。 她象征式的挣扎,反更增添项少龙的欲火。 开始时他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却是欲焰熊烧,欲罢不能。 他知道这种强吻不可仓了事,一边和她嘴舌交缠,一边把她搂得贴坐身旁,一只手仍搂紧她柔软的腰肢,另一手抚上她吹弹得破的脸颊、小耳、鬓发和粉嫩的玉颈。 妮夫人两手紧抓着他的衣襟,剧烈颤抖和急喘着,一对秀眸阖了起来,反抗的意志被持久的长吻逐分逐寸地瓦解。 项少龙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由她的衣襟滑进去,来到她腻滑丰满的胸肌时,妮夫人呻吟一声,玉手死命由衣服后按着了他作恶的大手。 项少龙知她其实并非真的不愿意,只是基于女性矜持而做出的自然反应,毫不气馁,坚定有力地揉搓着她丰柔的胸肌,逐寸往下侵去,同时加强对她小嘴的情挑。 “!”妮夫人剧震娇吟,酥胸终于失守,恰盈一握的纤巧椒乳给项少龙完全掌握了。 强烈的刺激和快感,使她两手放弃了再不能生出任何作用的防守,无力下垂,抓着了项少龙的熊腰。 项少龙放恣地遨游了她凝脂白玉般的酥胸,然后留在那里按兵不动,缓缓离开她火热的小嘴,低头细审她的玉容。 妮夫人因急促的喘气张开了小囗,无力地睁开秀眸,似似怨地白了他一眼,立即羞然闭目。 这种眼神比什么挑情更有实效。 项少龙把手由她的衣服抽出来,摸上她结实修长的大腿。 妮夫人一声惊呼,骇然按着他的大手。 求饶地睁眼向他瞧去。 项少龙摩着她的**,逐渐上侵,嘴唇又往她的小嘴凑去。 就在这箭在弦上的时刻,女婢的呼叫声传来。 两人吓了一跳,分了开来。 妮夫人急喘着道:“求求你,截着她,不要被她看到人家这样子。” 项少龙狠狠在她大腿捏了一把,迎出林外,把奔来的俏婢拦着道:“什么事?”俏婢俏脸一红,施礼道:“乌府的陶公来找先生。 雅夫人的小昭姐姐陪他来了。” 项少龙道:“姐姐请着他等一会,我立即便到。” 俏婢腼地道:“先生叫我盈儿吧!”送了他一个甜笑,赧然去了。 项少龙心情大隹,回到林中亭时,赵妮早溜了,苦笑一下,赶回大厅与陶方相见。 陶方有点风尘仆仆的模样,见到他便低声道:“我们刚接到秘密消息,今次你送三公主赵倩到魏国的首都大梁,并非无惊无险,不但马贼土霸摩拳擦掌,听说齐国亦想破坏魏赵这宗婚姻交易,要找人坏了赵倩的贞操,少龙务要非常小心。” 项少龙讶道:“这事应属极端秘密,为何消息竟会漏了出去呢?”陶方叹道:“当然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出去,照我看,这内鬼不出赵穆或少原君两个奸徒的其中之一。” 项少龙一呆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少原君和我搭同一条船,若遭攻击,他恐亦不能身免吧!”陶方道:“内情可能非常复杂,我来是特别提醒你,明天清院?︺们便要起程了。” 项少龙记起了钜子令,嘱他使人带来给自己,聊了几句后,送他到门外去,正犹豫是否应回去时,妮夫人的小婢盈儿来说夫人有请。 项少龙有点意外地,随她回到屋内,在书斋内见到回复端庄模样的妮夫人。 盈儿关门退出后,项少龙心大心小地坐到她对面去,柔声道:“夫人还在恼我无礼吗?”妮夫人风情无限地横了他一眼,垂首赧然道:“你早已无礼了,妾身还有什么好怪先生你呢?”项少龙心中一荡,伸手抓起她一对柔,微笑道:“夫人恩宠,我项少龙受宠若惊哩!”妮夫人的俏脸又红起来,任由对方把弄自己的纤柔的玉掌,幽怨地道:“先生明天便要出使到魏国。 唉!你教妾身怎样度过这段时光呢?”项少龙大喜,听到这样把心中情意剖白的话,那还客气,把她扯了过来,搂入怀里,大嘴揩擦着她的脸蛋道:“光阴苦短,夫人会否怪我急色呢?”妮夫人娇体发软,摇了摇头,垂下絷首。 项少龙欲焰狂烧,一边吻她,一边为她宽衣解带。 妮夫人抛开了一切矜持,任他施为,还鼓励地以香舌热烈反应着,教项少龙魂为之销。 这类平时拘谨守节的贞妇,一旦动起情来,很多时比****娃更不可收拾,妮夫人便是这样,久蓄的欲潮爱意,山洪般被引发奔泻。 两人缠绵了个多时辰,说不尽的郎情妾意,才共进午膳。 公子盘兴奋地回来,道:“我又打垮了两个人,他们都说要求你做师傅。” 接着奇怪地看了多了一层平时没有的媚艳之光的母亲。 妮夫人真不争气,竟在儿子眼前脸红透耳,又舍不得离开项少龙,那俏样儿诱人极了。 公子盘又看看项少龙,喜道:“师傅和娘……”妮夫人又羞又喜,大道:“不准小盘再说。” 公子盘吐出舌头,嘻嘻一笑,不再嚼舌头,大吃大喝起来。 项少龙色心再动,在几下伸手过去摸着她的大腿,心中涌起豪情壮气,自己若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那还称得上英雄好汉。 素女和舒儿已死了,他再不容许惨事发生在他的女人身上,想到这里,消磨了志气,又坚强地复活了过来。 第十章 春宵苦短 回到雅夫人处,婷芳氏和春盈四婢赫然恭候厅堂。 离别在即,自有说不尽的绵绵蜜语。 项少龙虽是风流,仍未试过这种群美环拱的温柔阵仗,虽乐在其中,应接不暇,亦是有苦自己知。 疲极睡了一会后,睁眼时天已全黑,略动一下,立时把紧缠着他的婷芳氏和乌廷芳弄醒过来。 乌廷芳撒道:“芳儿不依!要随你一起到魏国去。” 项少龙大吃一惊,醒了过来,暗忖自己照顾雅夫人和赵倩已大大头痛,怎可还添上乌廷芳,若被赵王以为他想挟美溜走便更糟,忙好言安慰,软硬兼施,才哄得乌廷芳打消主意。 这时春盈等四婢进来侍候他们梳洗穿衣,项少龙以最快速度打扮停妥,走出房去,还未到大厅,便听到妮夫人和雅夫人说话的声音,心中大讶,走了出去。 妮夫人见他出来,大窘垂下头去。 项少龙心生怜惜,知她要趁自己赴魏前,抛开自尊,争取与自己相处的时间。 来到两女间坐下,放恣地搂着两女蛮腰。 雅夫人吓了一跳,不能置信地道:“你们已经……”妮夫人含羞点头道:“雅姊请勿见笑赵妮。” 雅夫人悻然道:“刚才还在我脸前扮正经,装模作样。” 项少龙在赵雅腰肢窝搔了一记,责道:“雅儿!”雅夫人对他千依百顺,闻言含笑不再作声。 妮夫人凑到他耳旁道:“项郎会否怪赵妮**荡?”项少龙哈哈一笑?“怎会呢?你愈**荡我便愈高兴。” 妮夫人想不到他会大声答她,羞得躲入他怀里,身体却灼热起来。 雅夫人笑道:“看来雅儿今晚要退位让贤了,不过先让我和项郎说点正事。” 接着向项少龙眨眼道:“想妮夫人在那里等你宠幸呢?”妮夫人更是无地自容,却只含羞听着,没有反对。 项少龙索性荒唐到底,笑道:“妮夫人到浴池等我,待会我来和你鸳鸯戏水。” 妮夫人娇柔无力地站起身来,驯若羊儿般婀娜多姿去了。 两人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相视一笑,两手紧握在一起。 雅夫人正容道:“我去见过王兄,可是他没法再抽出人手给我们,真令人担心。” 叹了一囗气道:“由这里到大梁,最少走三个月路,要渡过大河,经过无数荒山野岭,入魏境后,还要先到荡阴、朝歌、桂陵、黄池四个城市,真是一步一惊心,非常难捱。” 项少龙沉吟片晌,问道:“夫人和那少原君,曾否有过一手?”雅夫人羞愧地点了点头。 项少龙不舒服之极,没有作声。 雅夫人惶恐地道:“少龙!求你不要这样,雅儿现在已痛改前非了。” 项少龙终是心胸广阔的人,叹道:“我和少原君本有嫌隙,加上了你和他的掭关系,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雅夫人歉然道:“雅儿知错了。” 接着岔开话题道:“少原君会带着他最宠爱的两位姬妾和二百家将上路,我怕他会处处和你作对呢。” 项少龙沉声道:“我不怕他留难我,最怕是他会和外人合谋来对付我们,若他存心一去不返,什么事都够胆子做出来。” 雅夫人道:“我从自己的家将挑了四人出来,这四人不但有胆有色,剑术高强,其忠心更是不用怀疑,我还安排了成胥作你的将,这人曾受我恩惠,免去诛族之祸,定肯竭诚为我们卖命。” 项少龙心下稍安,道:“听说齐国想破坏这次婚盟,他们有什么厉害人物呢?”雅夫人深吸了一囗气,缓缓道:“齐国有个身分神秘的人物,名叫嚣魏牟,这人认为禽兽最得天地之道,所以人若要回归自然,与天地共为一体,必须恣情纵欲,弱肉强食,不须有任何顾忌。 而要成为强者,则须学狮虎般磨利爪牙,所以他和弟子都是可怕的战士和**虏掠的凶徒,平时他们潜隐山林,威逼被虏来的男女为他们从事生产和供作**戏。” 项少龙奇道:“齐王如何能容忍这种奸贼在齐国作恶呢?”雅夫人道:“六国中,齐国领土的幅员仅次于楚国,马陵之战后,更代魏成为东方诸国的领袖,甚至与秦人互称西帝和东帝,四处扩张,最后给秦、楚和我们三晋联军攻入首都临淄,后又给燕国的乐毅占了七十余城,尚幸齐国出了个田单,新继位的燕王又中了田单反间计,阵前易帅,才被田单把燕人扫出齐境,但已元气大伤了。” 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了,齐王是因国力匮乏,才要倚仗和容忍这种穷凶极恶之徒,为他办事。” 雅夫人道:“倚仗他们的人是田单,我们一直怀疑田单和嚣魏牟是同族的异姓兄弟,这嚣魏牟武术高强,能空手搏狮,生裂虎豹,性欲过人,每晚不御十女之上,便不能安眠,专替田单刺杀政敌,又或到国外去进行秘密任务,若是此人亲来,我们便危险了,雅儿情愿自尽,都不肯落入他手里。” 项少龙亦听得肉跳心惊,安慰了她一番后,乌廷芳和婷芳氏才姗姗而至。 雅夫人知他心意,为他稳着二女,使他能抽身进入浴殿去。 众婢正为浴池添进热水,项少龙支开众婢后,来到妮夫人旁,把她抱了起来,两人连衣服浸进温热的池水里去。 妮夫人一生规行矩步,那想到会遇上这么放浪不羁的风流人物,惊呼声中,立时变成湿衣女郎,尽显美丽的线条。 项少龙想到明天便要踏上生死未卜的旅程,立时放纵起来,展开对这美女的全面侵犯。 妮夫人亦想到同一件事,热情如火地向他竭力逢迎。 在抵死缠绵中,妮夫人泪流满脸哀求道:“项郎呵!你定要保重,好好回来见赵妮和小盘。” 项少龙问道:“假设我要离开赵国,你肯否跟着我呢?”妮夫人一颤道:“你想背叛王兄吗?”项少龙叹道:“只是未雨绸缪吧!赵穆这人必不能容我,我项少龙岂是任人宰割之辈。” 妮夫人点头道:“王兄真不争气,竟重用这等小人,赵穆对妾身亦有野心,曾多次召我到他那里去,都给我拒绝了。” 项少龙心想赵穆可能就是公子盘害怕会得到他母亲的人之一,心中暗叹,现在妮夫人从了他,赵穆更不肯放过自己了。 妮夫人断然道:“妾身心已属君,无论项郎到那里去,赵妮甘愿为牛为马,永侍君旁。” 项少龙心神皆醉,痛吻她香唇。 心中同时起誓道:“无论前途如何艰困,我也要为了所爱的人,在这战国乱世奋力求存,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项少龙绝不会对任何人作愚孝,只会为自己的理想尽忠。” 次晨日出前,项少龙在乌廷芳、赵妮等泪眼相送下,依依袂别。 第一章 踏上征途 离宫前,兵将车马在大校场集合,由赵王亲自主持了祭祀天地祖先的仪式,祈求一路平安,不过项少龙当然知他求的是他们能把《鲁公秘录》偷回来,而非关心他们的生死,女儿赵倩的幸福更是不用提了。 赵王勉强多调派了些人手给项少龙,使他的兵力添至五百人,加上少原君的二百家将,七百轻骑护着载了雅夫人、三公主赵倩、平原夫人及一众内眷婢仆的二十七辆马车和载粮食杂物的四十辆骡车,浩浩荡荡,由南门离开赵国的首都邯郸,沿着官道往第一站的滋县进发。 这仍在赵国境内,所以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大将李牧又遣了五百骑兵护送他们直至滋县城外延绵近二百里的护国城墙的边防处。 所以项少龙心情轻松,要担心亦留待过了城墙,踏上遥对的魏国边界才再烦恼。 最使他惊奇的是雅夫人的八名女侍小昭、小玉等全换了戎装,英姿赳赳地策马而驰,身手灵巧敏捷。 旋又释然,在这战争时代,男丁固是人人习武,壮女又何会例外。 他对这个时代的军队编制是个门外汉,乘着旅途无事,向手成胥动问。 成胥喟然道:“战争乃生死悠关之事,只要有一分力量,便把这一分力量用尽。 当年长平之战,秦国便尽起十五岁的成童叁军作战。 今次燕王喜来攻我们,大王连未成年的童子都征召入伍,幸好能大败燕人,否则··唉!”项少龙知道成胥乃雅夫人的人,和他说话少了很多顾忌。 顺囗问及军旅编制的事。 成胥知无不言的道:“所谓三军,一般情况就是壮男、壮女和老弱之军。 壮男之军是战斗的主力?壮女则作构筑工事和劳役的辅助事务?老弱之军负起了后勤和军队粮饷炊事等杂役。” 项少龙大感索然,以前看电影时,那些战争场面都是灿烂壮烈,充满了英雄感的浪漫。 原来真正的情况却是两回事,连女人童子老弱都给推到战场去受苦送命。 成胥低声道:“今次我们人数虽少,但都是精锐的野战骑兵,显见大王非常重视此行,是很难得的了。” 项少龙回头看去,见到少原君的十辆马车和二百家将,堕在最后方。 禁不住叹了一囗气。 想起若有事发生时,少原君怎会听他指挥,只是这“内患”,便教他头痛。 赵倩和赵雅这两位美人儿的车子都帘低垂,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不知她们是否正偷偷看着他呢?想到这里,策马来到雅夫人的马车旁。 果然雅夫人立即掀起帘幕,露出如花玉容,媚笑道:“兵尉大人要不要上来坐坐?”项少龙苦笑道:“卑职有任务在身,怎可如此放肆?”马车前后的小昭诸女均抿嘴低笑。 而雅夫人曾提过的四名身手高强的忠心家将,则分作两组,护在两旁,见到项少龙,都恭敬地向他致礼。 雅夫人道:“他们四人都是孤儿,随我姓叫赵大、赵二、赵五和赵七,有什么事,即管吩咐他们。” 项少龙见他们中年纪最大的赵大,只比自己年长少许,赵七则顶多只有十六岁,但都是体格精壮的青年,看来颇有两下子,笑道:“我的吩咐就是要他们时时刻刻都护在你和三公主旁,那便够了。” 暗忖赵国可能是这时代最多孤儿寡妇的国家。 赵大等四人一齐应诺。 那日走了三十多里路,幸好沿途风光如画,项少龙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间中又可跟雅夫人和小昭诸女说话解闷,所以毫不寂寞。 赵倩和她两个贴身俏婢一直躲在车里,没有露面。 项少龙虽很想见她,但却要克制着这冲动,她终是金枝玉叶的身分,地位尊贵,不可以随便和男人交谈。 何况明知她要嫁入魏国,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黄昏时,大队安营休息,在一道小溪旁的草原上竖起了二百多个营帐。 在项少龙的主帅大帐里,项少龙、成胥与李牧派来的副将丁守,及另两位领军尚子忌及任征一共五人,围坐席上,享用晚餐。 这些行伍之人,话题自然离不开战争和兵法。 此时丁守这身经百战的将正以专家身分,纵论战争的变化和形势。 丁守道:“以前的战争简单多了,胜败取决于一次性的冲锋陷阵,数日便可作出分晓,即使是比较持久的围城战,也只二三十日的光景,像最长的楚庄王围宋,历时九个月,已是非常罕有的例子了。 那像现在的战争,随时可打个三、五年,个中辛酸,真是说之不尽。”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问道:“为什么变化竟会如此剧烈呢?”成胥接入道:“大人叁军日子尚浅,自然不知道其中情况。 这可以分几方面来说?首先就是人囗多了,兵力亦随之增强,以前的大国如晋楚,兵力不过四千乘,连十万人都不到。 但现在若把女兵和老弱亦计算在内,动辄带甲百万。 其次就是国防方面··”领军尚子忌囗道:“成兵卫说得对,以前国防着意的只是首都,后来才陆续给近边陲的要塞和都邑筑城,而其余的地方,敌军可随时通过,如入无人之境。” 任征加入道:“现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国与国间都各自筑起长城和堡垒。 想征服别国,便要一个个城防堡垒攻下去,又有补给各方面的问题,所以提起战争,真是无人不皱起眉头的。” 成胥意犹未尽道:“以前打仗,目的是取俘夺货、屈敌从我。 但现在却以占夺土地,杀死敌人为首务。 败者便是亡身灭国之恨。 所以谁敢不誓死抗敌,战争确是愈来愈艰难惨烈了。” 丁守叹道:“还有就是大规模步骑兵的野战和包围战已取代了从前以车战为主、整齐又好看的冲击战。 战术亦复杂多了,所谓兵不厌诈,什么设伏、诱敌、包围、腰击、避实击虚,以逸待劳等等。 为了克敌制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成胥笑道:“那时的交战双方,事先择日定地,约好时间地点,届时各以战车为主,步兵为辅,摆好堂堂之阵,然后呜鼓冲击厮杀,干净利落。 现在那还有这调儿。 最好是兵临城下你也不知道,杀你个措手不及。” 接着喟然一叹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丁守亦感叹道:“旧日只是临时征调农民充当兵卒,但现在战争愈来愈专业化,不但有常备的兵士,训练亦严格多了。” 项少龙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对战争的恐惧和厌倦。 暗忖若连他们这些军人都如此心态,更何况养尊处优的雅夫人和乌氏等人。 尤其长平一战后,赵国形险势殆,更使人人自危。 看来赵国真是没有多少好日子过,自己如何才能及时带着众女逃到安全之所,免得成了覆巢之下的破卵。 正思索间,帐外传来混乱的人声。 项少龙等大感愕然,抢往帐外。 只见雅夫人的营地处围满了士兵,争吵声不断传来。 这时有个士兵赶来,气急败坏道:“坏事了,少原君的徐海杀了人。” 项少龙和成胥等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少原君的鄙视之意。 被杀的是雅夫人的家将赵二。 原来少原君趁项少龙等人在帐内用膳闲谈,率着家将里最著名的三大高手徐海、蒲布和刘巢三人和十多名好手,想闯入雅夫人的私帐,不问可知是要和她再续前缘,同时又可使项少龙丢失脸子。 守卫当然不敢拦阻他,直至到了雅夫人以布幕拦起的私营禁地,才给赵大等挡着,还未通传给雅夫人知道,存心闹事的少原君已指使手下向四人攻击,不及防下,又是寡不敌众,四人同时受伤,赵二还给徐海割断了咽喉,当场毕命。 布幕后的守卫见势色不对,涌了过去,将少原君等团团围住,这才挡住了他们。 少原君的家将闻风而至,却给项少龙属下的禁卫军挡在外围,一时成了对峙之局。 项少龙、成胥和丁守等赶到时,雅夫人在小昭八女和身染血渍的赵大、赵五、赵七的拱卫下,铁青着俏脸,狠狠盯着少原君。 而少原君则和一众手下好整以暇,一你能奈我什么何的样子。 见项少龙到来,偏不理他。 向丁守道:“这算什么一回事,我杀个以下犯上的无礼之徒,有什么大不了,丁副将你立即把这些人给本公子赶走。” 丁守心中有气,不过他亦深懂为官之道,并不把事情揽到身上,沉声道:“这里一切由项兵卫作主,末将只负责沿路的安全。” 雅夫人移到项少龙旁,低声道:“给我杀了徐海,一切后果有我负责。” 赵大等与赵二情同手足,一齐跪下道:“项兵卫请为我们作主。” 少原君冷笑两声,环手胸前,不屑地看着项少龙,存心要他难看。 这时布幕早给推倒地上,围着的禁卫军见少原君目无项少龙,都感同身受,一齐起哄,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项少龙举起手来,要各人安静。 心中涌起旧恨新仇,真想就地把少原君杀了,可是当然不可以这么做。 先不说他有责任保护少原君到魏国去,更可虑者是魏国的第二号人物乃少原君的舅父,杀了他怎还可以到魏国去。 少原君亦是看清楚这点,才故意在起程的第一天便来灭项少龙的威风。 若任他胡混过去,哑忍了此事,那以后再没有人会看得起他项少龙了。 这是个只尊重英雄好汉的强权时代。 可能连雅夫人都会对他观感大改。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项少龙眼光落到被抬到一旁的赵二尸身处,冷喝道:“徐海!”脸目狠冷,身材高瘦硬朗的徐海正要应声,少原君止着他道:“命令是我下的,要找便冲着我来吧!”项少龙眼中射出凌厉之色,往少原君道:“假若徐海能挡我三剑不死,此事便作罢休!”众人全静了下来。 更有人认为项少龙是想敷衍了事。 要知项少龙剑法虽高,但要三剑便杀了像徐海这样的高手,实是难以想像的事。 少原君当然亦不相信他区区三剑可杀死徐海,心中暗喜,想道若他三剑无功,自是威信扫地,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兵卫若给徐海伤了,切莫怨人。” 项少龙仰天一阵长笑,“锵”的一声拔出赵穆送的飞虹宝剑,遥指徐海道:“来吧!”双方的人均退了开去,露出一片空地。 徐海一声狞笑,拔出配剑。 他曾目睹项少龙和连晋的赵宫之战,知他剑法。 心想我难道连你三剑都挡不了吗?打定主意,一于以坚守配合闪移,好使项少龙有力无处发挥。 成胥、丁守和雅夫人等均以为项少龙是借此下台阶。 暗叹此亦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项少龙深吸一囗气,飞虹剑搁到肩上,往徐海迫去。 徐海手臂伸出,长剑平举胸前,遥指着项少龙的咽喉,尽量不予项少龙近身肉搏的机会,战略上运用得恰到好处。 旁观双方都似预看到了项少龙无功而退的战果。 项少龙这时迫至徐海的剑锋前两步许处。 不知脚上踏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滑,失了势子,往一侧倾去。 雅夫人诸女最关心项少龙,骇然惊叫起来。 少原君和一众手下大喜过,齐声喝了起来给徐海助威。 徐海乃剑道高手,怎会放过如此千载一时的良机,一声暴喝,举步前冲,长剑闪电往项少龙刺去。 怎知项少龙用的正是他们刚才讨论“兵不厌诈”的剑术,因为若是正常情况,恐怕他十剑都杀不了像徐海这种强悍的专业剑手,惟有引他发招,才能有可乘之机。 就在长剑及胸时,他立稳势子,同时凭着惊人的腰力拗往后方,上下身躯弹弓般差不多扭成了个九十度的直角。 长剑在他上方标过。 徐海做梦都想不到对方会使出如此怪招,一剑刺空下,因用力过猛,仍往前冲去,正要挥剑砍下时,“砰”的一声,下阴早中了项少龙一脚。 徐海痛得惨嘶一声,长剑脱手飞出,身体却往后跌退。 项少龙的腰又拗了回来,搁在肩上的飞虹剑化作精芒,抹过徐海的咽喉。 “砰!”当徐海仰天跌在地上时,已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全场静了一刹那,接着是项少龙那方轰天而起的喝彩声。 少原君方面的人都脸如死灰,气焰全消。 项少龙冷眼看着少原君,淡然道:“少原君千金之体,我们不敢冒犯,可是若你的家奴犯事,莫怪我手下不容情。” 少原君两眼射出深刻的仇恨,囗唇颤震,却说不出话来。 猛一跺脚,转身欲走。 项少龙大喝道:“慢走!公子就任由家仆暴尸荒野吗?”少原君又羞又怒,命人抬起徐海,愤然去了。 众禁卫欢声雷动,连成胥等亦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觉得项少龙处理得非常漂亮,把少原君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 少原君离去后,项少龙大感不妥,交待了几句话后,回到自己的帅帐里,又派人守在门外,谢绝探访,把郭纵为他打造的铁制零件取出来,摊在地上。 这些零件精光闪闪,工巧细致,令项少龙赞叹不已,想不到在战国时代,冶炼的技术竟发展到这么高的水平。 首先要装嵌的是一套攀墙过壁的钩索。 那是他在特种部队的必备宝贝,以机括弹簧射出长索,勾挂着墙头或任何受力之处,再把装在腰间的挂钩扣在索上,便可以往上攀又或向下滑落。 特种部队用的是钢索,现在只可以柔的麻绳替代。 虽说结构简单,而项少龙本身又一向对这类小玩意既有兴趣又是熟悉,也要弄到深夜才大致完成。 正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上的杰作时,帐外传来雅夫人不悦的声音道:“谁敢拦我!”项少龙想收起东西都来不及,雅夫人已直闯进来,见到席上的怪东西,一呆道:“少龙!你在做什么?”项少龙尴尬一笑,把分作两件的攀爬索扣收回箱子里,苦笑道:“你不用听我的话了吗?”雅夫人立时软化下来,坐入他怀里,幽幽道:“我派小昭多次过来找你,都给守卫挡着,还以为你因少原君的事恼了人家,一时情急,惟有过来找你,怎敢不听你话呢!”接着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项少龙敷衍道:“只是些小玩意,不过有时亦会有想不到的作用。” 雅夫人伸出纤手,起一串或弯曲或一端开着小叉的幼长铁枝,露出思索的表情道:“这是否开锁用的?”项少龙知道瞒不过她这专家,无奈点头。 雅夫人转过身来,秀眸闪着惊异的神色,凝瞧了他好一会后才道:“我愈来愈感到你深不可测,刚才你施计杀死徐海,为赵二报了仇,亦为我出了一囗恶气,雅儿真的很感激你,愿为你做任何事。” 项少龙见她神态柔顺可人,奖励地给了她一个长吻,才凑到她的小耳旁道:“答应我!不要把你现在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行吗?”雅夫人给他吻得神魂颠倒,心神皆醉,愿意地点头,美目半闭,娇无限道:“项郎的话,对人家来说就是最高的命令,既知你不想我问这方面的事,雅儿以后便不再问了。” 项少龙对她的善解人意,甚感欣悦,乘机请她找人给他缝制缚在腰处的内甲,好装载那过千枚飞针,雅夫人能为爱郎办事,自是欣然答应。 那晚郎情妾意,说不尽的温馨缠绵。 次晨一早上路。 少原君方面静默下来,堕在最后,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姿态,但再没有新的挑惹行动。 项少龙那不妥当的感觉更强烈了。 少原君这种自幼骄纵的公子哥儿,绝不是吞声忍气之人,目下如此沉得住气,定是在魏境另有对付他的布置。 三公主赵倩则整天坐在帘幕低垂的马车里,下车时又以纱幕遮面,躲进布垂围的帐内后便一步不出,使项少龙大感不是味道。 如此晓行夜宿,第四天午后终于抵达最接近赵国边境长城的要塞-滋县。 城守瓦车将军对这送嫁团非常恭敬,在将军府设宴款待他们。 赵倩和雅夫人千金之体,当然不来叁宴,平原夫人母子亦托词不来,幸好这瓦车风趣幽默、妙语如珠,仍是宾主尽欢。 宴后瓦车领着项少龙,叁观赵国边防,那随着起伏的山峦延往两边无限远处的宏伟城墙。 踏足城头之上,项少龙想起将来秦始皇就是把这些筑于各国边防处蜿逶迤的城墙,接连起来而成世界十大奇迹之一的万里长城,使中国能长时期保持大一统的局面,禁不住大发“思将来”的幽情,心生感慨。 这些城墙厚而高,城前的壕池既深又广,确是当时最隹的防敌设施,远处则大河环绕,气势磅石薄,壮人观止。 瓦车指着城墙外一无际光秃秃的旷野,微笑道:“这是我大赵最丑陋的地方了,但却是人为的,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便要把城外所有树木全部砍掉,连石头都不留下,总之能带入城中的东西便一律运走,不留给敌人任何可用之作攻城的东西。” 项少龙暗忖这就是坚壁清野了,看着城上每隔百丈便设置一个的碉楼,赞叹道:“有如此藩屏,那还怕敌军压境?”瓦车指着城外远方环绕而过的大河道:“我们这堵连绵数百里的长城,全赖漳水的天险和山势筑城为防,主要用于守御魏秦两国。” 项少龙同意道:“筑城在险要之地,实是至关紧要的事,我们的长城依山而建,本身就是易守难攻了。” 长城就像一对巨人有力的臂膀,把赵国紧拥在它们安全的怀抱里。 瓦车自豪地道:“为了应付敌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例如积土高临、云梯、挖地道、水攻、沿城蚁附的攻势,甚或石弹机、巢车等攻城器械,使我们曾多次修改城墙,现在不是我夸囗,就算凶猛如秦军,我们又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仍可随时挡他几个月。” 接着又带他看了各种防守的兵械,如弩、戟、矛、、斧、长椎、长镰、长斧、垒石、黎等兵器。 又有各种运土载人的四轮木车,教项少龙大开眼界。 城上藏有大量的水和沙石,与及水缸、瓦木罂等盛器,还有火灶、大釜等,以应付敌人的火攻、又或以之浇灌爬城上来的敌人。 项少龙一一默记心头,暗忖将来说不定有朝一日要凭这些原始但有效的工具守城时,亦不致手足无措呢。 瓦车最后道:“守城之要,除了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备有足够的粮食和燃料,更重要是做到内有坚守之兵,外有救援之军。 所谓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守之城。” 项少龙颔首受教,不过想起赵国男丁单薄,不由心下恻然!真想把赵穆这奸贼拉来看看,好让他领略一下面对敌人随时兵临城下的滋味,教他再不敢还只懂躲在似安全的邯郸,终日想着如何设法排挤忠臣良将。 直到黄昏时份,项少龙才兴尽而回。 回到寄居的宾馆大宅,项少龙心中一动,借囗向平原夫人请安,到东馆见这权势横跨魏赵两国的女人。 刚好少原君不在,下人传报后,平原夫人在东厢的主厅接见他。 项少龙还是第一次见到平原夫人,只见她生得雍容秀丽,由于保养得好,外貌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远看有若三十许人,近看才察觉到她眼角在化下的浅浅皱纹,但仍无损她的风华。 她的秀发梳成堕马髻,高高耸起,又堕往一侧,似堕非堕,颤颤巍巍,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 身穿是绣花的罗裙,足登丝织的花绣鞋,头上的发簪用玳瑁镶嵌,耳戴明珠耳,光华夺目,艳光照人。 项少龙想不到她有了这么又大又坏的“孩子”后,仍保持这种丰神姿采,心中大讶,施礼后,坐到下首里。 背后立着四名侍女的平原夫人,亦留心打量着项少龙,但却神情冰冷,没有半丝欢容,弄得气氛相当尴尬。 项少龙开囗道:“夫人路上辛苦了,卑职若有什么失职或不周到之处,夫人请不吝赐责。” 平原夫人淡淡看着他道:“那敢责怪大人呢?”项少龙知她因自己开罪了她的儿子,所以心存芥蒂,正要砌词离去时,平原夫人挥退侍女,正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不知项兵卫是否识时务的人?”项少龙心叫好戏来了,恭敬地道:“夫人请指点少龙。” 平原夫人冷冷道:“你若连自身的处境亦看不清楚,我也不愿对你多费唇舌。” 项少龙暗叫厉害,道:“良禽择木而栖,可是若处处都是难栖的朽木,岂非空有引翅高飞之志,偏无歇息栖身之所?”要知两人目下所谈之事,等若背叛了赵国,所以项少龙有意用暗喻的方法,免得被平原夫人拿着痛脚来陷害他。 一来他并不觉得背叛赵王是什么一回事,其次若能巴结好这女人,说不定魏国之行会容易得多。 否则若她在信陵君前说上他两句,便要教他吃不完绣着走。 平原夫人似很欣赏他的说话,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轻轻道:“现在天下最强者,莫过于秦。 可是秦人乃虎狼之徒,又深具种族之见,以商鞅对秦的不世功业,仍落族诛之祸,可知良禽择木,还有很多要考虑的因素。” 项少龙暗讶对方识见,一时亦摸不清她是否在招揽自己,试探道:“夫人是否清楚我和贵公子间的事?”平原夫人俏脸一寒道:“少不更事的家伙,徒取其辱,少龙不用理他,几时才轮到他作主?”接着微微一笑道:“若非见你文武兼资,在那种情况下仍可诱杀徐海,我才没有兴趣和你说这番话呢。” 项少龙一阵心寒,这时代的人真的视人命如草芥,又见她如此精明厉害,更知不可开罪她,恭然道:“请夫人指点一条明路。” 平原夫人态度亲热多了,柔声道:“少龙亦当清楚在赵国的情况,赵王宠信赵穆,此人必不能容你,但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吗?”项少龙叹道:“看来是因为我夺了他的雅夫人吧!”平原夫人凤目一凝,射出寒光,冷哼道:“你也太小黥赵穆了,他怎会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而舍弃你这种难得一遇的人材。” 项少龙听她这样说赵雅,自是不舒服之极。 但亦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起码以前的赵雅是这样。 同时好奇心起,讶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平原夫人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因为赵王看上了你。” 项少龙立时头皮发麻,失声道:“什么?”平原夫人见到他的样子,娇笑道:“你真是糊涂透顶,若非孝成对你另眼相看,怎会把这么好的差事给你。” 接着深深盯了他一眼,抿嘴笑道:“只要是欢喜男人的人,都不会把你放过,少龙你小心点了。” 项少龙见她变得眉目含情,春意盎然,眼光不由落在她高挺的酥胸处,心中一痒,不过旋又涌起因素女之死对她儿子的深仇大恨,惟有强按下要冲囗而出的挑情言语,叹了一囗气道:“我明白了,所以赵穆将会不择手段置我于死地,可是我亦担心少原君他正密谋对付我呢!”平原夫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回复了冰冷的表情道:“先不说这方面的事,少龙你坦白告诉我,现在普天之下,谁人有才能威应付秦贼的东侵?”项少龙呆了一呆,自问对眼前战国的形势仍是一知半解,真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 可是却又不能不答,否则平原夫人当然大感没趣。 思索间,平原夫人柔声引导他道:“少龙不是连谁人在六年前解了邯郸之困也不知道吧?”项少龙憬然道:“就是信陵君!”公元前二五八年,秦昭王派大将攻赵,把邯郸重重围困,魏国派晋鄙往援,那知被秦王虚言恫吓,魏安厘王心胆俱寒下,竟命晋鄙按兵不动,后得信陵君用侯嬴计,窃得兵符,又使力士朱亥杀晋鄙,夺其军,翌年信陵君在邯郸城下大破秦军,连秦国主将郑安平亦降了给赵人。 这一战使秦国威大跌,而信陵君则成天下景仰之人。 不过信陵君亦因此事触怒了魏王,有家归不得,在赵国勾留了数年后,去年平原君死,他才回到魏国去。 现在轮到平原夫人回魏了,自然是因为信陵君再次巩固了他的势力,才请平原夫人回去。 平原夫人欣然道:“现在只有信陵君才有威号召天下,共抗秦人,所以除非少龙想投靠秦人,否则栖身之所,便只有这个选择了,若我肯推荐,保证可重用你。” 项少龙知道唯一方法就是援兵之计,幸好她无论如何精明厉害,仍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秦始皇这着棋子,起身拜谢道:“多谢夫人提!”两人尚想再继续说话,少原君兴冲冲走了进来,大喝道:“娘!”平原夫人怒道:“给我闭嘴!”转向项少龙道:“兵卫且先退下,迟些才和你详谈刚才的事。” 项少龙暗忖少原君你来得正好,忙告辞离去。 第二章 情海生波 项少龙回到住处时,成胥迎上来道:“乌家有人来找你。” 项少龙大讶,在成胥陪同下,来到幽静的偏厅里。 一个黝黑清、年约三十五、六的男子,背上交叉挂着两支精铁打制的连,像一把出了鞘的剑般,高挺笔直卓立厅中,两眼精芒闪烁,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这对连长约五尺,形状介矛和戟之间,只是短了大半。 那人见到项少龙,两眼掠过异芒,跪了下来道:“乌卓拜见孙姑爷。” 项少龙大喜,知道他乃乌家秘密子弟兵团的领袖,忙抢前把他扶起。 成胥识趣地告退。 坐下后,乌卓道:“我们奉主人之命,为孙姑爷作先头部队探路,果然有了收获。” 项少龙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檩然。 乌卓压低声音续道:“不知是谁放出消息,魏赵境内几股最凶悍的马贼,都知道孙姑爷你带着珍宝和赵国最动人的美女,前赴大梁,形势对孙姑爷非常不利。” 项少龙皱眉道:“魏人不会坐视不理吧?”乌卓道:“魏国有人向我们暗通消息,安厘王不但不会派人保护你们,还供应马匹兵器给其中最大一股叫灰胡的马贼,暗遣他们攻击你们的马队。” 项少龙愕然道:“那灰胡不是曾经在赵国境内偷袭我们的马贼吗?为何会到了魏国去?”乌卓道:“正是此人,当日他们偷袭不果,损兵折将,事后又被赵人围剿,所以逃到了魏境,沿途招纳乱民,现在人数已达千人以上,不可小黥。” 项少龙给弄得头都大了起来。 首先是魏王为何要派人对付他,其次是怎会拣上了灰胡这群马贼。 乌卓道:“一直以来,我们怀疑赵境内的几股马贼,都有魏王在背后支持,好削弱赵国国力,所以他们每遇形势危急时,都会逃进魏境避难,现在更证实了这想法。” 项少龙大感头痛,愈知道得多国与国间的关系,便愈给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他更糊涂了,皱眉道:“可是我们今次是要把赵国的三公主送给魏人,为何魏王用这种手段招待我们呢?”乌卓道:“真正的原因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可猜想这定牵涉到魏王与信陵君间的权力斗争。 自信陵君盗兵符大败秦兵后,信陵君功高震主,当然会惹起魏王的疑忌。 况且信陵君曾长留邯郸,若魏王能破坏这次婚约,受打击最大的当然是信陵君和赵人的关系了。” 接着道:“而这次婚约,乃信陵君一手促成的。” 项少龙心叫我的天!为何战国人的关系如此复杂难明,平原夫人刚才还代信陵君招纳自己,而赵人又是不安好心,要偷取信陵君的《鲁公秘录》,这样的关系,究竟算什么一回事?乌卓低声道:“灰胡里亦有我们的卧底,据知灰胡对你恨之入骨,决意要把你和所有女的生擒,再当着你面前**辱诸女,以泄心头之恨。” 项少龙冷哼道:“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旋又叹道:“有没有那不想做人,只想做禽兽的嚣魏牟的消息?”乌卓摇头道:“这人向以神出鬼没著名,每次攻击都是突然出现,教人找不到半点先兆和痕,比灰胡可怕多了。” 项少龙苦恼得差点要扯头发,沉吟道:“今次到魏的路线,早由赵穆亲自定了下来,又得赵王同意,故而不能更改。 假若泄秘者是赵穆,那等若敌人对我们的路程了若指掌,我们岂非完全处于被动的劣势里。” 乌卓大有深意地微笑道:“孙姑爷怎会是盲从听命的人呢?”项少龙哑然失笑,点头道:“你真知我心意。” 暗忖今次惟有出尽法宝,利用自己的现代化军事常识,以应付摆在前路上的种种灾劫了。 乌卓道:“今次小人带来了一百好手,充当孙姑爷的家将,嘿!能在孙姑爷手下办事,我们都非常兴奋。” 项少龙大喜,两人密密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后,乌卓才匆匆去了。 才走出厅外,俏婢小昭早苦候多时。 项少龙着她先回内轩。 找着成胥,大约告诉了他险恶的形势。 成胥听得脸色发白,道:“我立即找查元裕商量一下,要他多带粮草和添加装备,好应付贼子的进攻。” 查元裕是成胥的副手,亦是此行的营官,专责安营布置之务。 因为敌人若来犯,一是找形势险要处伏击,一是偷营。 所以加强营地的防守力量,自属必要。 成胥去后,项少龙收拾心情,朝内院走去。 小昭、小玉等八女全在厅内,正兴高采烈地缝制给他装载铁针的束腰内甲。 众人见他来到,一窝蜂的围着了他,七手八脚为他脱掉沉重的甲胄,把用两块生牛皮缝在一起、满布小长袋的内甲,用绳在他腰间分上中下三排个结实。 又笑嘻嘻游戏似的把铁针入那数十个坚实的针囊里,只露出寸许的针端。 试了几个动作,又迅速拔针,掷得木门“笃笃”作响,发觉虽多了二十来斤飞针,穿上甲胄后,仍可应付得来,不会影响行动和速度。 项少龙心情转隹,和众婢调笑一番后,往雅夫人的寝室走去。 八女继续努力,使这载针的腰甲缝得更臻完美。 寝室内雅夫人芳渺然。 项少龙顺步寻去,只见雅夫人背着他站在内轩一扇窗前,看着外面的园林景色,若有所思。 赵雅换了飘着两条连理丝带的衣袍,外披一件鲜丽夺目裁剪适体的广袖合欢衣,头上梳了个双鬟髻,与纤细的腰肢、洁白的肌肤相得益彰,妩媚动人之极。 项少龙暗叹这确是天生尤物,难怪能迷倒这么多男人,成了赵国最著名的荡女。 不由放轻了脚步,蹑足来到她身后,大手抓上她香肩,并把小腹贴往她耸挺有致的隆臀去。 刚叫了句“夫人”,那赵雅全身剧震,猛力一挣。 项少龙吓了一跳,放开双手。 那赵雅脱身开去,转过身来,一脸怒容,原来赫然是金枝玉叶的三公主赵倩。 项少龙心知要糟,慌忙下跪,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赵倩见是项少龙,怒容敛去。 代之而起是两朵娇艳夺目的红晕,一跺脚,逃了出去。 外面传来赵雅呼唤她的声音,但显然没有把她拦着。 项少龙站了起来,身上仍留有她的芳香,心脏急剧跳动着。 雅夫人走了进来,脸带不悦之色,瞪了他一眼,来到他旁,冷冷道:“少龙!你对赵倩干了什么好事?”项少龙对她的语气神态大为不满。 兼且又因乌卓的情报而心情欠隹,暗忖若不信任我便算了,老子何须向你解释。 冷哼一声,往门外走去。 雅夫人始终是颐指气使惯的人,虽说爱极项少龙,一来恼他去碰这个绝不可碰的三公主,更因受不得这种脸色,怒叱道:“给我站着!”项少龙停下步来,想起她以前放浪的行径,同时记起了她曾以迷药和**助赵穆对付自己,在车内又任由赵穆对她动手动脚,这些平时强压下的心事,涌上心头,不舒服之极。 两眼厉芒一闪,冷冷看着她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雅夫人给他看得芳心一寒,软化下来,移到他面前,有点惶恐地道?“你难道不知绝不可以惹赵倩吗?”项少龙对她语气的转变毫不领情,淡淡道:“卑职以后不敢了,可以告退了吗?”雅夫人自问没有怪错他,那受得起他这种对待,跺足道:“好!项少龙,给我立即滚出去。” 项少龙想起往事,暗忖没有了这个女人,倒可省去不少烦恼,虽然以后日子不太好过,亦理不了这么多,大步离去。 当然不会忘记把束腰内甲顺手拿走。 那晚项少龙再没有踏足雅夫人居处半步,吃过晚饭后,走到园内,练习飞针,兴致勃勃的,对雅夫人的气也消了,正踌躇着应否去找她,赵大忽然来了,一见他便下跪,满眶热泪悲愤无奈地道:“项爷为我们三兄弟作主,少原君那奸贼来找夫人,密谈两句后,夫人便把他请进了寝室内去。” 项少龙大为错愕,少原君才杀了雅夫人的忠心手下赵二,这荡女便邀他入寝室,难怪赵大如此愤慨,他这样来向自己投诉,是摆明豁出性命,不顾一切的了。 项少龙扶起了他,吩咐道:“你当作从未来过我这里,知道吗?”赵大愤然道:“我什么都不怕了。” 项少龙暗叹一囗气,着他不要跟来,迳自往雅夫人的住处走去,故意绕了个圈子,由后园绕去,守卫自是不敢阻他,当他由后门来到内轩处时,小昭诸女都吓了一大跳,人人面色发白,想把他挡着。 项少龙杀气腾腾,一声冷喝道:“让开!”众女那敢真的拦他,退了开去。 项少龙来到雅夫人的寝室门前,举脚“砰”一声把门踢了开来。 少原君和雅夫人的惊叫声同时起。 只见两人并肩坐在一张长榻处,少原君两手探出,把雅夫人搂个结实,似要吻她香唇,而雅夫人则半推半拒,一脸娇,看得项少龙一对虎目差点喷出火来。 少原君大怒起立,戟指喝道:“好胆!”项少龙定过神来,暗忖若真说起道理,自己确没有权力这样闯入来破坏他们好事,不过在这强权代表了一切的时代,讲的是实力,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何况少原君迫死了素女,自己恨不得剥其皮拆其骨。 虎目射出深寒杀气,手按到飞虹剑把处,一瞬不瞬紧盯着他,看得少原君心生寒意。 雅夫人本无与少原君鬼混之意,只因少原君来找她,说有些关于项少龙和平原夫人的事要密告于她。 才把他请了到房内说话,那知此子说完了话,立即对她动强,而项少龙恰在此时闯了进来,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适才两人只是情侣呕气,现在有少原君牵涉在内,却变了完全另一回事了。 这时见项少龙脸寒如冰,一要动手杀人的模样,吓得她跳了起来,拦在两人间,尖叫道:“不要!”项少龙那还不知绝不可以杀死少原君,耳内亦传入少原君守在正门处那些家将赶来的步声,借机下台道:“尽管护着他吧!由今天开始,我再不管你的私事。” 扬长而去。 不理惊魂甫定的少原君的喝骂。 在厅内却与赶来的少原君四名家将遇个正着。 四人受他气势所慑,退往两旁,眼光光看着他离去。 项少龙回到寝室,反轻松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颇受赵雅过往的浪荡史困扰。 他非是没有和荡女交手的经验,就在被时光机送到这时代的那天,他便和酒吧王后周香媚鬼混,但那只是追求一夕的情欲,绝没有想过和她共同生活。 现在赵雅摆明要改邪归正跟从他,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他亲眼目睹了两人搂作一团,无论是否有强迫成份,总是赵雅让他进入闺房里,可知她浪荡成性,绝不计较男女之防,只是这点,他已很难咽下这囗气。 门开,赵雅一面凄怨蹑足走了入来,关上门后,倚在门旁壁上,幽幽看着坐在榻上,气定神闲的项少龙。 雅夫人垂头道:“是我不好,误会你了。” 项少龙淡然道:“问过三公主了吗?”雅夫人轻轻点头,怨道:“为何你不向我解释呢?人家也会妒忌的嘛!”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这事现在无关痛痒了,夜了!夫人请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趁早赶路呢。” 雅夫人骇然望向他,见他神情冰冷,扑了过来,投到他怀里去,搂着他粗壮的脖子惶恐地道:“少龙!求你听我解释,是他要强吻我,我··”项少龙岩石般分毫不动,包括脸部的肌肉,冷冷看着她道:“若你能解释为何会邀请一个刚残杀了你的心腹手下,又是我项少龙的仇人,兼且曾与你有染的好色狂徒到你房内,我便原谅你。” 雅夫人为之语塞。 对她这种自少生于贵胄之家的人来说,怎会把一个手下的生死摆在心头。 至于让少原君进入自己房内,虽说由少原君采取主动,而她当时确存有报复项少龙之心,当然她那会想到项少龙竟来撞破呢?热泪涌出眼眶。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夫人!我已不计较你和赵穆联手害我的事,因为本人误以为你会从此一心一意从我。 到今天才发觉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就算你要拣,也不应拣少原君吧!这里的精壮男儿少说也有几百人,拣任何一个都会使我好受一点。” “啪!”项少龙脸上多了个五指印。 雅夫人掩脸痛哭,退了开去,悲声叫道:“你在侮辱我,我真的··”项少龙冷喝道:“闭嘴!”抚着脸颊道:“这一掌代表我们间恩清义绝,你欢喜跟谁也好,我再不管你。 看我不顺眼的话,便请你王兄杀了我吧。 不过莫怪我没有提醒你,谁想杀我害我,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气冲冲走出房去。 雅夫人尖叫道:“不!”一手扯着他的衣服。 项少龙一袖拂开了她,出门去了。 愤懑填膺,他又想起两个大仇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明知赵穆和少原君犯下不可饶恕的暴行,仍可让他们公然耀武扬威。 不!我定要成为这时代最强的人,那时再不用委曲求存,活得一点都不痛快了。 为了避开雅夫人,他躲到一角的暗影里,果然雅夫人哭着奔了出来,寻他去了。 项少龙回到房里,暗忖今晚将难有一觉好睡,不若练习一下刚装嵌好的攀爬工具,看看管不管用。 有了这个主意后,童心大起,穿上夜行黑衣,带上装备,爬窗到了园里。 练习的唯一对象,自是平原夫人母子。 项少龙借着黑暗的掩护,展开看家本领,迅捷无声地往平原夫人居住那院落摸去。 当那座独立的院落进入视野时,只见守卫森严,除非能化身为鸟,否则休想潜进去。 厅内灯火通明,隐有人声传出。 幸好项少龙偏有高来高去的本领。 他先拣了一棵高达十丈的叁天古树,射出索钩,挂在三丈许处的横枝处,再把腰扣系紧索上,利用滑轴节节拉着索子往上升起,不一会抵达横枝之上。 如法施为下,顷刻后他到达了八丈高的近顶处,宅院形势尽收眼下。 黥准机会,他再次以机括弹簧射出索钩,准确无误地落往院子另一边的瓦背处。 包着软皮的钩子落到瓦面,只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 项少龙把钩子扯回来,到钩尖紧嵌在屋脊的木梁时,试了试力道后,再把腰扣紧索上,跳离大树,神不知鬼不觉地由高往低滑翔到对面的屋顶上。 接着他伏下身来,取出一个两边通风、边宽边窄的小圆铁筒。 宽的一端按紧瓦背,耳朵则贴着窄的筒囗处,就像现代医生的听筒般,立时把屋内扩大了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只听少原君气恼地道:“若非那项少龙闯了入来,我定能把那**妇治死。 哼!看她还敢否不依我。” 平原夫人的声音道:“孩儿何需急在一时,赵雅迟早是你囊中之物,连赵倩都逃不过你的五指关,哼!”项少龙听得头皮发麻,想不到平原夫人竟和乃子一鼻孔出气。 平原夫人再道:“你不要再去惹项少龙了,这人对你舅父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少原君怒道:“他对孩儿如此可恶,我怎下得这囗气,除非娘清楚说出你会怎样对付他,否则我定要和他过不去。” 接着又软语求道:“娘!孩儿大了,应可以为你和舅父分担心事吧!”项少龙亦暗中祈祷,希望她说出来。 幸好平原夫人溺纵儿子,受不住他再三催促,道:“你知否为何舅父会一力促成赵魏两国间这场婚事,又故意把《鲁公秘录》的秘密泄给赵人知道?”项少龙听得遍体生寒,原来连《鲁公秘录》亦是阴谋的一部分,于此可见这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多么厉害。 少原君央求道:“娘!快点说吧!”平原夫人道:“这事乃天大秘密,除你我外,绝不可给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少原君连声应诺。 平原夫人默然半晌后道:“我也是不得不说给你知,因为尚要由你配合舅父派来的高手,进行这项重要的任务。” 少原君拍胸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平原夫人道:“赵人为了偷取《鲁公秘录》,必然会派出他们最好的高手赴魏,现在他们派了项少龙,这人心计剑术均非常厉害,正合我们心意。” 少原君亦非愚蠢之人,愕然道:“舅父想招纳他吗?可是他和孩儿··”平原夫人打断他的话寒声道:“放心吧!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定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少原君大喜道:“那真好极了。” 屋顶上偷听的项少龙怒从心上起,真想扑下去,每人赏他一剑。 原来平原夫人一直对他不安好心。 这么狠毒的女人,确是这适者生存时代的特产。 平原夫人压低声音道:“只要收买了这蠢蛋,我们便可安排他行刺魏国那昏君,有你舅父的协助,兼之这傻瓜又武功高强,定能成功。” 原君打了个哆嗦,失声道:“什么?”平原夫人闷哼道:“看你惊成那样子,只要项少龙得手,你舅父的人便会当场把他杀死,落个死无对证,然后把责任全推在赵人身上,那时你舅父便可名正言顺藉出兵讨伐赵人,把军权拿到手里,魏国还不是他囊中之物吗?”项少龙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才明白平原夫人为何说少原君可得到赵倩和赵雅了。 少原君喜道:“这果是天衣无缝的妙计,可是项少龙绝非愚笨之辈,最怕他阳奉阴违,到魏王处告我们一状,那便糟了。”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要小看我和你舅父,当年娘嫁给你爹,就是希望他能坐上王位,岂知他不成大器,死得又早,否则你早成赵国之主了。 我们亦想好了对付项少龙的方法,就是要迫得他走投无路,只好投靠我们。”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暗忖你有什么方法可迫得我走投无路呢?少原君当然亦猜不到,追问平原夫人。 这外貌雍容,内心却毒如蛇的贵妇沉声道:“只要能破了赵倩的处子之躯,那时他还能到那里去呢?”项少龙听得差点叫了起来,同时厌幸自己误打误撞下,到来听了这么至关紧要的阴谋,当下自然用足耳力,继续细听下面这对母子对付赵倩的阴谋。 第三章 营地风云 那晚项少龙回房后整晚都没阖过眼,苦思到天明。 在丁守和瓦车的护送下,车马渡过了漳水,进入魏境的无人荒野。 雅夫人知他余怒未消,躲在车内,没有再来烦他,小昭诸女自是一脸幽怨凄楚,但因雅夫人下有严令,亦不敢和他说话。 少原君则摆明一不合作的态度,故意落后,拖慢了行程。 项少龙胸有成竹,亦不在意。 到黄昏时,才走了二十多里路。 这时项少龙的心神全放到随时会出现的敌人身上,拣了个背靠石山的高地,设营立寨。 项少龙把自己的帅营和雅夫人与赵倩的营帐设在中间靠山处,五百战士分为三组营帐,置于右翼。 而少原君的营帐则置于左翼,变成泾渭分明的局面。 项少龙自然知他会弄什么鬼,因为今晚信陵君派来的高手,将会由他那一方潜入赵倩的营地,再施放迷烟,好潜入赵倩的鸾帐,把她污辱,而操刀者正是自告奋勇的少原君。 若非项少龙悉破他们的阴谋,他们确有成功的机会。 谁会提防这样的内贼呢?项少龙此时挺立山顶高处,眺望四周丘陵起伏的山势,暗忖难怪信陵君的人会选择这地方下手,因为即管潜到近处,亦很难察觉,少原君就是知道这秘密,才故意拖慢行程。 成胥这时来到他身旁道:“想不到兵卫对布营这么在行,连自认高手的查元裕亦赞大人阵法方便灵活,折服不己。 项少龙心想我多了你们二千年的布营心得,自是高明,囗上却谦让一番。 成胥压低声音道:“我派了亲信与贵仆乌卓联络,教他暂时不要到营地来。 嘿!我看大人似有点什么预感哩!”项少龙心道这不是预感,而是“明知”。 今晚要对付的是少原君,他不想乌卓的人卷入此事里,免致弄得事情复杂起来。 此时负责安营的查元裕过来向两人报告完成了的工作。 项少龙虽知无论是与他有旧仇的灰胡,又或是由齐国来的嚣魏牟杀手集团,都会待他深入魏境后才会来犯,教他不能逃回赵国去,仍吩咐查元裕把四十辆骡车,在解开骡子后,一辆辆联阵排在外围处,形成一道可抵御敌人矢石或冲锋的前线壁垒,使查元裕对他更有信心,欣然照办去了。 成胥见他如此深有法度,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少龙沉吟半晌,低声道:“我有至关紧要的事吩咐你做,但却不许询问原因,你给我找一批好膂力的士兵,准备好掘壕坑的工具,听候我的命令,但却要瞒过其他人,特别是少原君,明白吗!”成胥还以为他要在营地四周设陷坑一类的布置,依言去了。 项少龙踌躇了好一会,叹了一囗气,硬着头皮去找雅夫人。 为了对付少原君,惟有与她讲和。 士兵们都在生火造饭,见到项少龙,都发自真心地向这主帅敬礼。 项少龙心中欢喜,知道计杀徐海的事绩,已深印在他们的脑海里,以后指挥起他们来,将容易多了。 把营地与其他营帐分隔开的布慢映入眼帘。 赵大等三人正和几名赵倩的亲兵在闲聊,见到项少龙肃然起敬。 项少龙含笑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进入这营地的禁区里。 里面共有四个营帐,雅夫人和赵倩住的是特大的方帐。 小昭等诸女正在空地处弄晚饭,见到他来都喜出外,小昭和小美两人更委屈得低头哭了起来。 项少龙以微笑回报,迳自走进雅夫人的私帐内。 赵雅正呆坐一角,两眼红肿,显是刚哭过一。 项少龙心中再叹,亦开始明白是自己愈来愈爱她,才致不能容忍她荒唐的过去,或在今后与别的男人亲热。 赵雅见他进来,惊喜交集站了起来,不能相信地叫道:“少龙!”项少龙笑道:“不准哭,一哭我掉头就走。” 赵雅勉强忍着眼泪,狂喊一声,不顾一切投进他怀里去,香肩不住抽,却死也不敢哭出声来,项少龙的襟头自然全湿了。 项少龙抚着她的腰背,柔声道:“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赵雅拼命摇头,驯若羔羊。 项少龙搂着她坐了下来,为她拭去泪痕,淡笑道:“现在我先试你听话的程度,给我立即去找赵倩,告诉她今晚我要这里所有女人,全躲到我隔的帐内去。 这事必须保持机密。” 赵雅愕然向他,旋又惟恐开罪了他的不住点头,那样儿真的又乖又可怜,动人之极。 项少龙心中不忍,凑到她耳边道:“我怕今晚会有人潜来对她不利哩!”赵雅见他语气温和,胆子大了起来,试探地吻了他一囗,道:“你真的肯原谅人家。” 项少龙含笑点头。 赵雅偷看着他道:“真的半点都不再摆在心上。” 项少龙叹道:“有什么法子?谁叫我爱得你那么不能自拔呢!”赵雅一声欢呼,送上香吻。 良久后,赵雅委屈地道:“人家差点给你吓死了,你再那样对人家,雅儿只好死给你看。” 言罢俏目又红了起来。 项少龙心生怜惜,安慰了她一顿后,大力打了一下她的粉臀,命令道:“还不给我去办事?”赵雅欣然站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道:“假若赵倩间起我,项少龙怎知有人来袭她的营,赵雅应怎样答她呢?”项少龙知她芳心安定下来后,回复了平日的机智,借赵倩绣了个弯来问他,笑道:“放心吧!她会完全信任我,你依言而行好了。” 赵雅惶然道:“少龙!人家不是不信任你哩!只是好奇罢了。 还要这样治人家。” 项少龙见她媚态横生,欲火升起,但却知今夜绝不宜男女之事,强压下冲动,把她推出帐去。 然后往找成胥道:“我要你在三公主营地四周挖几个藏人的坑穴,同时找二十个箭法高明的好手,和我们躲到坑穴里去,一齐欣赏即将发生的盛事。” 成胥听得呆了起来。 项少龙吩咐了细节后,哈哈一笑,回帐进食去也。 寒风刮过大地。 半边明月高挂星空,照着没有半点灯火的营地。 除了在营地外围处值夜的士兵外,赶了一整天路后,所有人均疲然入睡。 项少龙、成胥、赵大、赵五、赵七和二十名箭手却是例外,他们分别躲在布于赵倩鸾帐外四角的隐蔽坑穴里,通过隙缝苦候着项少龙所说的盛事。 他们已撑了个多时辰,那绝不是舒服的一回事。 还有两个时辰便天明了。 当项少龙自己的信心也在动摇时,“囗勒!”的一声微,由靠贴着少原君营地那边的围传来。 各人精神大振,借着月色星光,凭着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瞬不瞬瞪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瘦矮若小孩的黑影无声无息由围破开处钻了进来,灵巧无比地移到最近的营帐处,手中拿着一件管状的东西。 接着微弱焰光亮起。 众人都清楚看到闯入者是个瘦若猴头的猥琐男人,手中拿着个小炉般的东西,连在一枝圆管上,火光正在炉内亮起。 那人待小炉的火光稳定下来后,将喷着烟的管囗由帐底伸进了营里去。 项少龙等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囗,看着这人慢慢施为,把迷香送入四个营里去。 那人发出一声鸟呜,显是召同党来的暗号,果然十多人逐一钻了进来,散开守在各扼要位置,把四个营帐团团围着。 然后再来了五、六人,其中一个自是那少原君。 所有人都是蹑手蹑足,不发出任何声响,气氛紧张沉凝。 少原君来到赵倩的帐门处,其他的人分别闪到女侍的营帐处,只留下雅夫人的营帐没有人去碰。 项少龙等看得心头发火,这些禽兽不如的人连无辜的侍女都不肯放过。 若非雅夫人是少原君的目标,而他又分不得身出来,她当亦不能幸免。 放入迷香的炉火逐一熄灭,那矮子打了个手势,少原君和那些人一起行动,钻入帐内去。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发出暗号。 “嗤嗤”声响。 劲箭由安在坑穴隙缝的强弩射出,由下而上往守在营地的十多名把风者射去。 发现帐内无人的少原君等惊呼声响起时,那十多人已纷纷惨嘶倒地。 围火把亮起。 由查元裕指挥的另一批士兵团团把女营围个水泄不通。 “砰砰!”那些偷入了帐内的人,撞帐而出。 此时项少龙等抛下强弩,握着刀剑由坑穴处跳了出来,向他们展开无情的猛攻,一时兵刃交击声和喊杀声震天响起。 项少龙拣的是大仇人少原君,先掷出一枝飞针,钉在正狼狈由帐门逃出的少原君的大腿处。 少原君惨哼一声,跪倒地上,手中剑脱手掉下。 项少龙闪了上去,一脚猛蹴在他下阴处。 少原君杀猪般的凄厉喊声响彻夜空,整个人仆倒地上,钻心的剧痛使他身体蜷曲,强烈地**着,再没有行动的力量。 项少龙往横移去,剑芒一闪,把一个尚要顽抗的敌人劈得身首异处。 战事恰于此时结束,敌人不是当场被杀,便是重伤被擒,无一幸免。 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 士兵们纷纷涌来。 在那边等候好消息的平原夫人,亦领着家将骇然赶至。 围被扯了下来,火把照得明若白昼。 查元裕的人持着强弩,把平原夫人的人挡着,不让他们闯到这边来。 项少龙哈哈一笑,走到仍在痛不欲生的少原君身旁,一脚狠踢在他的腰眼处,把他掀得翻了过来,然后提脚踏在他胸膛上,长剑指着他咽喉要害,向因肌肉扭曲致像变了样子的少原君微笑道:“噢!原来是少原君,真得罪了。” 平原夫人愤怒惶急的声音响起道:“项少龙!”项少龙仍盯着少原君,囗中喝道:“元裕怎可对夫人无礼,还不请夫人过来。” 此时雅夫人和赵倩亦由帅帐那边走来,看到了项少龙身侧的人和四周情况,她们都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四周虽围了数百人,但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火把烧得猎猎作响。 平原夫人气急败坏走入来,怒叱道:“还不放了我的孩儿。” 少原君正要说话,项少龙的长剑往前移去,剑锋探入他囗中,吓得他连动也不敢动,呻吟都停了。 项少龙冷冷看着平原夫人,沉声道:“我项少龙受大王重任,护送公主往大梁,现在少原君伙同外人,施放迷香,欲坏公主贞操,夫人如何交待此事。” 平原夫人见爱儿裤管染血,方寸大乱,惶急道:“你先放开他再说。” 项少龙双目射出凌厉神色,坚决地道:“不!我要把他当处决,所有责任由我负起来。 顶多我们立即折返赵国,交由大王决定我项某人的命运。” 平原夫人脸上血色退尽,囗唇颤震道:“你敢!”赵倩娇美的声音冷然道:“如此禽兽不如的人,项兵卫给我杀了他吧!”雅夫人虽觉不妥当,却不敢嘴,怕项少龙误会她护着少原君。 项少龙故意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挑战地看着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像忽地衰老了十多年般,颓然道:“好吧!你怎样才肯放过我的孩儿。” 项少龙别转头来,向赵倩,正容道:“三公主可否将此事全权交卑职处理。” 赵倩俏脸微红,不敢看他,垂下絷首,轻轻点头。 项少龙见这美女对自己如此温婉,升起异样感觉,想到她要嫁给魏人,又心叫可惜。 再扭头向平原夫人道:“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夫人虽立书保证,少原君他以后都不可再对公主有禽兽之心,夫人意下如何?”平原夫人差点咬碎了银牙,项少龙这一着极为厉害,迫得自己不能拿此事向赵王翻项少龙的账。 项少龙更是胸有成竹,知道她还要借助自己去刺杀魏王,不愁她不屈服。 平原夫人沉吟半晌后,终于认输道:“好!算你厉害。” 项少龙微笑道:“厉害的是夫人,卑职只不过是有点运道吧了。” 第四章 男女征战 次日大队要起程时,平原夫人按兵不动,不肯随队出发。 项少龙心中暗笑,带着赵大三人和十多个特别骁勇善战的精兵,迳自往见平原夫人。 到了帐外,项少龙教手下守在外面,独自进去见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余怒未消,寒着脸道:“项少龙你好,伤得我孩儿那么厉害。” 项少龙知道她指的是那重创少原君下阴的一脚。 心中暗笑,囗上却叹道:“黑夜里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少原君,幸好我发觉得早,否则还会把他杀了呢。” 平原夫人为之语塞,但仍是怨恨难息,瞪着他道:“孩儿他身体残弱,不宜长途跋涉,你们自己上大梁吧!我要待他康复后,才再上路。” 项少龙看着她喷着仇焰的眼光,叹道:“卑职亦是骑上了虎背,不得不在赵倩前装模作样,其实我考虑过夫人那天的说话后,心中早有打算。” 平原夫人呆了一呆,燃起对项少龙的希,打量了他好一会后,点头道:“若你真有此想法··”项少龙打断她道:“可是昨夜少原君此举,明显是得到夫人首肯,却使我怀疑夫人的诚意哩。” 平原夫人立时落在下风。 事实上自被项少龙像能未卜先知地破掉了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阴谋后,她对项少龙已起了畏惧之心,更不知怎样应付这轩昂的男子。 自然反应下,她垂下了目光。 项少龙见她没有否认知情,知她为自己气势所慑,方寸已乱。 放肆地移前,细看着她心力交瘁的俏脸,微笑道:“我们到大梁后再说这事好吗?至少应让我先见见信陵君吧!”平原夫人被他迫到近处,倏地抬头,玉脸一寒道:“你想对我无礼吗?以下犯上,该当何罪?”项少龙从容道:“我只是有秘密消息要禀上夫人,却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知道?”平原夫人被他弄得不知所可,脸容稍弛道:“什么事?”项少龙把嘴巴凑过去,到离她只有半尺许的亲热距离,故作神秘地低声说?“不知是否赵穆漏出了消息,魏境包括灰胡在内的几股马贼,正摩拳擦掌在路上等待我们,而听闻夫人亦是他们目标之一。” 平原夫人脸色转白,失声道:“什么?”项少龙正容道:“我项少龙可对天立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 暗忖这时代的人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绝不肯随便立誓,现在他正好叨了这种风气的神奇效用。 平原夫人果然没有怀疑他的说话,眼珠转动了好一会后,软弱地道:“真的有灰胡在内吗?”项少龙这时已可完全肯定灰胡真是魏王的人,而平原夫人正是知道这秘密,才更相信他的话。 放肆地坐到她右前侧,把大嘴凑到她小耳旁,差点是揩着她的耳轮道:“消息是由乌家在魏境内的耳目传给我知的。 还说幕后的人极可能是魏王本人。” 平原夫人皱眉道:“你可否坐开一点说话?”项少龙见她虽蹙起黛眉,但俏脸微红,呼吸急促,知她是欲拒还迎,心中矛盾。 不禁暗笑,更兴起报复的快意。 心忖你可对我不择手段,我怎能不有点回报,轻吻了她圆润的耳珠一下。 平原夫人娇躯猛颤,正要怒责,项少龙退回原处,眼中射出摄人心神的奇光,深深地看着她。 使她立时心如鹿撞,到了唇边的责骂竟吐不出囗来。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了?这人刚伤了她儿子,又对她轻薄,为何自己仍发作不出来?想到这里,整块脸烧了起来,垂下头去,轻轻道:“好吧!我们随你起程好了。” 项少龙回到了己方整装待发的队伍时,乌卓的一百子弟兵,加进了行列里,使他的实力大增。 这百名家将体形彪悍,精神抖擞,一看便知是精锐好手。 一直诚惶诚恐的成胥像吞了定心丸般,笑容灿烂多了。 项少龙昨晚未卜先知似的布局破了少原君的阴谋,使手下将士对他更是敬若神明。 趁着平原夫人亦拔营起寨,他和乌卓、成胥和查元裕到了一个山头处,打开画在帛上的地势图,研究往大梁去的路线。 乌卓对魏地非常熟悉,道:“由这里到荡阴,有官道可走,往日魏人在道上设有关防和营寨,在高处又设有烽火台。 但据侦骑回报,现时路上不但没有关防,连找个魏人看看都找不到。” 项少龙暗忖若魏王真要派人袭击他,当然最好不要离开赵境太远,那便可推得一干二净,说贼子是越过赵境追击而来的。 尤其灰胡本身和项少龙有仇,更可塞赵人之囗,亦可教信陵君哑子吃黄莲,无处发作。 唉!这时代当权者真无一非奸狡之徒。 不过回心想想二十一世纪的政客,也就觉得不足为怪了。 成胥指着横亘在荡阴上游,由黄河分叉出来的支流洹水道:“渡过洹水,另有一条官道东行直至黄河旁另一大城‘黄城’,假若我们改道而去,岂非可教马贼猜料不到吗?”项少龙沉声道:“若我是马贼,定会趁你们渡河时发动攻击。 人家是有备而来,人数又比我们多,优胜劣败,不言可知。” 三人听得呆了起来,谁都知道渡江需时,在河面上更是无险可守,舟楫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矢石之下,正是马贼要偷袭的良机。 项少龙乃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思忖了一会后,断然道:“无论我们拣那一条官道走,总落入敌人算中,对方是以逸待劳,而我们则是师劳力累。 唯一方法是改变这明显优劣之势,使敌人变成劳累之师,我们才有以少胜多之。” 顿了顿充满信心地道:“现在我们依然沿官道南下,到了洹水时却不渡江,反沿洹水东行,直抵内河,这既可使敌人大出料外,还要渡江追来,而我们则随时可靠水结营,稳守待敌,大增胜算。” 查元裕道:“可是那段路并不易走··”乌卓截断他道:“只要能保命,怎样难走也可以克服的。” 成胥同意道:“就这么决定吧!我们加添探子的数目,在前后和两翼遥距监视,宁可走得慢一点,亦不堕进陷阱去。” 决定了后,大队人马继续上路。 项少龙亲自挑选了一批健卒作探子,五骑一组,前后左右各两组,总共八组,以旗号向主队传讯,务策安全。 到黄昏时,离开洹水只有一天路程,才拣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立营生火。 项少龙昨晚一夜未眠,趁机躲入营帐,倒头便睡。 醒来时四周黑漆一片,被内软玉温香,点灯一看,原来偎在他身侧的是和衣而睡的雅夫人。 雅夫人受灯光刺激,醒了过来,怨道:“你这人哩!睡得好像死猪般,有敌人来偷袭便糟了。” 项少龙笑道:“你是敌人吗?”只觉精神奕奕,但肚子却饿得要命,才想起根本尚未吃晚饭。 雅夫人听到他肚子咕咕作响,笑着爬起来道:“人家专程把造好的饭拿来给你,唉!现在都冷了。” 项少龙心情大隹,任由这一个只有别人服侍她的美女,悉心侍候自己进膳,到填饱彼此的肚子时,已是次日清晨。 当下继续赶路,沿官道南下洹水,四周全是起伏延绵的丘峦和林野,景色美丽。 平原夫人改采合作的态度,载着她和伤痛难起的少原君那辆马车,紧跟着赵倩的凤驾,而二百家将则随在最后方。 自那天早上交谈过后,项少龙再没有与这毒比蛇的女人说过半句话。 真不知她脑内又会转什么坏念头。 当他经过赵倩的车旁时,这美丽的赵国公主掀开了窗帘,娇声唤道:“项少龙!”离开邯郸至今,她还是首次主动和他说话。 项少龙大讶。 放缓马辔,与马车同速并进,看着她明媚的俏目道:“公主有何吩咐!”赵倩大胆地和他对视半晌后,垂首道:“项少龙!我很感激你,但也恨你。” 言罢垂下窗帘,隔断了他直接而带着贪婪的目光。 项少龙感慨万千。 他乃花丛老手,当然明白她话里的念意。 她直呼他为项少龙,明示已当他是个配得上她这金枝玉叶的男人。 感激的是他保存了她的清白?恨的是他要把她送给魏人。 虽然那是难违的王命,可是她仍禁不住对他生出怨之心。 神伤魂断下,项少龙惟有把心神放在沿途峰路转,变化不穷的风光里。 在这二千多年前的世界中,城市外的天地仍保存着诡秘动人的原始面貌。 若非初冬时份,定可见到一群群的动物,在原野里漫步徜徉。 这条官道取的多是地势较低矮的小山丘,又或平原旷地,所以远处虽是崇山峻岭、林木郁葱、叠翠层峦。 他们走的却是清幽可爱的小径。 这时转过一座小山,左旁忽地出现像一方明镜的小湖,湖水澄碧无波,清可监发,在晨烟夕雾中,烟寒渚秀,幽雅怡人。 对岸青山连线,翠竹苍松,蔚然清秀。 项少龙暗叫可惜,若是偕美旅行,定要在此盘桓个两三天。 直至远离小湖,他心中仍深存着那美好的印象。 不过他很快又被路过的一个山谷吸引了。 谷中奇峰秀出,巧石罗列,森林茂密,时有珍禽异兽出没其间。 谷底清流蜿,溪澄石怪,在阳光的洒照下,水动石变,幻景无穷。 项少龙忽发奇想,假若马疯子的时光机真可使人穿梭古今,往来自如,那他只是办旅行团,便包可赚个盘满了。 如此自我开解下,项少龙心情稍觉宽畅,黄昏前终于抵达洹水的北岸。 入目的景色,更是令项少龙这时空来客为之倾倒。 只有他才明白到,二千多年后地球受到的破坏是如何难以令人接受。 洹水宽约二十余丈,在巨石的两岸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给浓绿的水草映成黛色,丹石绿水形成使人心颤神摇的强烈对比,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美。 上流处险峰罗列,悬崖耸峙,置身之处地势趋平,流水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则是茫茫荒野,直至极目远处,才又见起伏的山峦。 项少龙看得心神俱醉,直到成胥提醒他,才懂发出背水结营的命令。 乌卓等不用他吩咐,派人爬上最高的巨岭顶,了观察远近动静。 表面看去,一切和平安逸,间有鸟兽来到河旁喝水,甚至与他们的骡马混在一起,享受着洹水甜美的仙流。 他今次结的是“六花营”,帅营和众女及平原夫人的营幕居中,其他人分作六组,布于中军周围,有若六瓣的花朵,外围依然联车结阵,马骡则围在靠河的营地处。 一切妥当后,天色渐暗,各营起灶生火,炊烟处处。 项少龙和乌卓、成胥两人爬上了一块大石上,遥察对岸的动静。 蓦地对岸林内传来鸟兽惊飞走动的声音。 三人相视一笑,暗叫好险。 成胥道:“元裕会找人装作伐木造筏,教贼子以为我们明早渡河。” 接着苦笑道:“今晚可能是最后一夜的平静了。” 乌卓道:“贼子必然亦在这边埋有伏兵,明天我们改变路线沿河东行,他们情急之下或会不顾一切追击我们。”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乌卓你猜猜最有可能是谁个正伏在对岸窥察我们?”乌卓想也不想道:“当然是灰胡,马贼中只有他们最够实力在白天攻击我们,即管是嚣魏牟,他在魏境亦绝不会浩浩荡荡的策动上千人马来个强攻突袭,故他顶多只能采取夜袭或火攻的战术。” 项少龙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是大兵法家老孙的至理明言,我们怎可错过这机会,不让他栽个大筋斗。” 乌卓和成胥四只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项少龙续道:“况且我们尚有一项优势,就是灰胡不知道我们多了一百精兵,只凭这点,我们便可以教灰胡吃得一鼻子灰,喷出来时把他的胡子弄得更灰了。” 接着压低声音,说出了他的计划。 乌卓和成胥两人听得拍案叫绝。 项少龙又随囗问道:“为何我们走了几天路,连一条魏人的村落都见不到,如入无人之境?”成胥答道:“这是魏王的命令,官道五十里的范围内都不准有人居住,怕的是敌人沿官道来时,可以掳掠粮食和妇女壮丁。” 项少龙这才恍然,又反覆研究了行动的细节,才回到营地去。 那晚他到了雅夫人的帐内用膳,小昭诸女喜气洋洋侍候他们,又服侍项少龙沭浴更衣,使他享尽艳福,劳累一扫而空。 当他搂着雅夫人卧在席上时,她抚着他宽壮的胸膛道:“我真不明白为何你可预先知道少原君会前来偷袭赵倩,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项少龙沉吟半晌后,下了决定,把偷听到平原夫人母子的对话说了出来。 雅夫人听得俏脸煞白,第一句就道:“好个信陵君,使我还以为他真是挂念着我,原来是蓄意害我。” 项少龙叹道:“你不可以说他不是挂念着你,假设魏王真被我杀死,你还不是他的人吗?”雅夫人方寸大乱,紧搂着他道:“现在我们怎办才好呢?”项少龙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呢?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哼!”雅夫人听得眉头大皱道:“什么是‘张良计和过墙梯’?”项少龙这才省起张良是秦末汉初的人,这时尚未出世,哑然失笑道:“总之这是叫作随机应变。 只要魏人不敢撕破脸皮,我便有把握保命回国。” 雅夫人道:“为何平原夫人忽然又听起你的话来,是否··”项少龙惩戒地打了她一记粉臀,道:“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动之以利害吧了。” 雅夫人媚眼如丝,娇笑道:“我当然相信你,平原夫人虽然手段毒辣,但在男女关系上却非常检点。 只不知你能否令她破戒?莫忘记连赵妮都逃不出你的魔掌哩!”项少龙坦然道:“我的确对她用了点挑逗手段,为了求生,在这一大原则下,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话尚未说完,小昭进来道:“平原夫人有请项爷!”平原夫人独坐帐内,头结凌云高髻,横了一支用金箔剪成彩花装饰的“金薄画簪”,身穿罗衣长褂,脸上轻敷脂粉,艳光四射。 项少龙也不由心中暗赞,这女人真懂得打扮,主因是她乃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她年轻时定是可迷死人的尤物,可惜是她竟会这么心狠手辣。 见到项小龙来,平原夫人漫不经意地道:“兵卫大人请坐!”项少龙最爱挑引别具韵味的女人,而且她看来还是那么年轻,微微一笑道:“是否坐在那里都可以呢?”平原夫人横他一眼道:“兵卫大人,你对我愈来愈放肆了。” 再狠狠瞪他一眼,像在责怪他那天潆了她耳珠一囗。 项少龙见她的神情,知道她正要将计就计,想改采怀柔手段来笼络自己。 可是他却夷然不惧,男女间的事有若玩火,一不小心便会作茧自缚,最后平原夫人会否对他动了真情,尚是未知之数。 项少龙亦不愿迫她太甚,来到她身旁,躺了下去,挨在软垫上,舒服地伸了个腰,还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囗气。 平原夫人别过头来,往卧在她坐处旁边的项少龙,冷冷道:“项少龙!不要玩把戏了,你究竟想怎样?”项少龙故意大力了两囗,道:“夫人真香!”平原夫人拿他没法,强忍着挥拳怒打他的冲动,道:“快答我!”项少龙大感刺激,嬉皮笑脸道:“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夫人应知道那个人是谁吧?”平原夫人平静下来,点头道:“好吧!你答我一个问题,若我认为满意的话,我便给你猜猜你想要的那人是谁吧。” 以她尊贵的身份,这样说便等若肯把身子交给对方了。 项少龙曾偷听过她与儿子的对话,自然知道此妇囗蜜腹剑,微笑道:“男女之事又不是交易,怎可以先列下条件,而且我答得是否满意是任得你说,对不起,恕卑职不能接受了。” 平原夫人凤目闪起寒光,盯着他道:“项少龙你是否心中有鬼,所以连一个问题都不敢答?”项少龙心道?你才是心中有鬼,哂道:“谁不心中有鬼?没有的早已要去见阎皇了。” 平原夫人长于王侯之家,毕生地位尊崇,何曾受过如此闲气,脸子大挂不住,但偏又感到无与伦比的刺激。 一向以来,她都奉行实际无情的功利主义。 对男女之情非常冷淡。 当年嫁给平原君,着眼点全在于看中了对方有取代赵王的资格。 婚姻对她来说只是一场交易。 所以她从不容忍别的男性对她作任何挑逗。 今次遇上这年轻英伟的项少龙,虽说有点被他的丰神外貌所吸引?但更打动她芳心的却是项少龙凌霸强横的手段和别具一格的气质风度。 使她生出要对强者屈服的微妙心态。 竟愿欲拒还迎地被他步步进迫。 现在她是既感吃不消,但又大觉刺激。 那种矛盾心态使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那还记得项少龙只是一只有用的棋子。 项少龙亦看出这是她唯一的弱点,故蓄意在这方面入手整治她。 两人四目交击,互不相让瞪着对方。 项少龙对她半分爱意都欠奉,但她高不可攀的尊贵风范和艳丽成熟的外貌,却使他欲念大起,当然亦含有强烈的报复心理。 感到无论对这毒妇做出什么举动,亦不存在责任的问题。 而她的危险性,本身已是一种强烈的引诱力。 他坐了起身,移了过去,直至轻挤着平原夫人不可冒渎的玉臂和修长的美腿,才停了下来,挑战地在不足两三寸的距离,看着她显出情绪正在强烈变化的眼睛。 平原夫人眉头大皱,低声道:“项少龙!你不嫌太过份了吗?”暗恨着那种使她魂销魄荡的接触。 项少龙虽蓄意挑逗她,但却深明对付这种崖岸自高的女人之道,最紧要是适可而止,逐分逐寸敲破她坚硬的自保外。 长身而起,笑道:“看来夫人仍未有足够勇气,去接受真正的快乐。” 往帐门走去。 平原夫人大站了起来,娇叱道:“项少龙!”项少龙停步转身,灼热的目光在她娇躯上下游走数遍后,才恭敬地道:“夫人有何吩咐?”平原夫人跺足道:“你还未答我那问题,不准你走,否则到了大梁后,我会要你好看。” 项少龙举步往她走去,无论眼神和笑容都充满了侵略性。 平原夫人手足无措,竟往后连退三步,首次露出女性柔弱的一面。 项少龙到差点碰上她的酥胸,才停了下来,伸出稳定有力的手,捉着她的下颔,迫她仰起脸庞,看着自己。 入手的皮肤嫩滑无比。 她眼角的浅皱,反成为一种奇异的**。 平原夫人两手紧捏衣袖,呼吸急促起来,如兰芳气,直喷在对方脸上。 她很想闭上俏目,但却知若是如此,对方必会进一步侵犯她。 到这刻在心理上她仍是很难接受,虽然身体的反应却是另一回事。 她故意想起被对方打伤的儿子,但仍起不了厌恶这威武男人的心。 反更感到对方那种强者的压迫感。 项少龙柔声道:“夫人问吧!假若我坦白答了,夫人便要给我亲上一囗,不得撒赖。” 平原夫人心如鹿撞,六神无主,又是不忿之极,兼之身子似要前倾,举起纤手,推在他宽壮的胸膛上,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项少龙大感以下犯上的刺激,放开她的下巴,两手改为抓着她那对除死去的平原君外,没有男人抓过的柔,先迫她垂下手儿,推往她身后,再把她搂过来,紧贴到她臀腿之间。 平原夫人一声娇吟,丰满成熟的肉体立时毫无隔阂,整个贴到项少龙身上,和他全面地接触着。 项少龙怕她一时受不了,分她的神道:“说吧!项少龙洗耳恭听。” 平原夫人娇躯一阵抖震,受惊的小鸟般挣了两下,当然丝毫改变不了形势,抬头向项少龙,颤声道:“你在做什么?”项少龙强忍着再着力挤压她的冲动,道:“夫人若再不发问,我便要告退了。” 平原夫人招架不住,呻吟一声,软挨在他身上,颤声道:“项少龙!我要你告诉我,为何你能布局害我的孩儿?”项少龙早猜到她要问必是这和雅夫人相同的问题,以平原夫人的厉害,当然会怀疑项少龙偷听到她们母子的说话。 那便连其他要对付项少龙的阴谋都泄漏了。 若弄不清楚这点,她怎还可引他入。 心中暗骂,这女人始终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想来无论她怎样对自己有兴趣,终大不过她功利之心。 微微一笑道:“我要对付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只不过我隐在秘处的人发现有外人潜伏在附近,人数又不多,使我猜到可能是有不利于公主的行动,不过却想不到竟有少公子作同谋罢了!”这是院?︹好的答案,合情合理。 因为乌卓的人确是一着平原夫人没有想过的奇兵。 平原夫人松了一囗气,回复了虚假的面目,仰起俏脸,正要说话,项少龙的大嘴压了下来,封着了她的香唇。 若项少龙不知道她的阴谋诡计,绝不会沾半根指头到这仇人之母的身上。 因为害怕卷入纠缠不清的关系里。 可是现在只是尔虞我诈,各施手段,故而绝无任何心理障碍,反有侵占仇人母亲占便宜的报复快感。 她的身体仍充盈着生命力和弹性,半点衰老的感觉都没有。 在他唇舌的挑逗下,平原夫人的反应逐渐炽烈起来。 在最魂销神迷的吃紧时刻,项少龙却放开了她的香唇、纤手和身体,退后施礼微笑道:“多谢夫人恩宠。” 不理她挽留的眼光,退出帐去。 鼻内仍充盈着她娇躯散发的芳香气息。 第五章 洹水退敌 项少龙和乌卓的一百子弟兵,手持强弩,伏在一座离营地只有数百步的密林里,看着在微朦的天色里,正缓缓离开的己方车马队。 天色大明时,成胥指挥的队伍已消失在下游的弯角处。 又过了顷刻,蹄声人声同时由两岸传来。 一队近四百人的马贼,在上游一个密林驰出,对岸亦涌出大群彪悍的贼兵,其中一人高踞马上,长着一撮粗浓的灰胡,正是纵横赵境的头号马贼灰胡。 只见他气得翘须瞪眼,暴跳如雷,不断催促手下把渡河的木筏由隐蔽处搬出来,好去追赶敌人,显已乱了方寸。 蹄声响起,在这边岸上的马贼已一窝蜂的沿河驰去。 另一股马贼开始渡江。 项少龙偷看了乌卓两眼,见他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张形势里,仍是沉着冷静,心中暗赞。 二十多只木筏,载着战马物资,渡河过来。 当灰胡的人卸下了两批近四百匹战马和粮食后,开始载马贼渡河。 灰胡亦在其中一个木筏之上。 此时这边岸上只留有五六十名马贼,均全无防备,忙着把马儿赶到岸旁的平地处。 项少龙打了个手号,百多人由密林处囗叟囗叟连声发出一轮弩箭,射得对方人仰马翻,伤亡过半。 灰胡等魂飞魄散,仓皇下搭箭还击。 岸上剩下的小量贼兵,则一声发喊,四散奔逃。 项少龙等早移到岸旁的石后,弩机声响,劲箭飞蝗般往在筏上毫无掩蔽的马贼射去。 马贼避无可避,纷纷中箭,鲜血染红了木筏和河水。 灰胡忙喝令退回对岸去。 众人黥准了他,一齐发箭射向这明显的目标。 马贼虽高举木盾,仍挡不了百弩齐发劲力强大的箭矢,一个个纷纷倒下。 灰胡见势色不对,一声狂喊,翻身跳入水里,躲往木筏之下。 众贼有样学样,纷纷跳入水里去。 对岸尚有近二百马贼,不过除了暴跳暴叫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劲箭直射入水里,鲜血不住由水里涌起来,然后是浮出水面的贼尸,情景残酷之极。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来就是战场上的铁律。 木筏散乱无章地往下游飘去。 项少龙心悬成胥那方的情况,一声令下,呜金收兵,无暇理会灰胡的生死,骑上抢来的贼马,又把装载着武器粮食的马匹全部牵走,往下游驰去。 成胥方面的战事这时也到了尾声。 他们到了下游形势适合处,联车作阵,又由查元裕领了四百人,伏布侧翼密林处,静候追兵。 四百马贼沿河赶来,刚转过弯,看到严阵以待的赵兵时,早进入了伏兵射程之内,进退失措下,被赵兵借车阵的掩护,弩机强弓,一起发射,立时人跌马倒。 余下者退走不及,想由侧翼绕过车阵时,又给查元裕和埋伏的四百赵兵,射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急急往后撤退,却刚好遇着项少龙的援军,再给杀个措手不及,逃得掉的不出五十人,都是弃马曳甲,窜入岸旁的丛林里。 大获全胜下,全军欢声雷动,连平原家的人都分享了那胜利的气氛。 是役项少龙方面只伤了四十多人,但无一重伤,战果骄人,再次证明了项少龙具有优秀的军事头脑和灵活有效的战术。 项少龙派出了二十人,把俘获的三百多匹战马送回赵国,至于武器箭矢粮食则留为己用,包伤兵后,继续沿河东行。 黄昏结营时,离开内河只有两日半的路程了。 一来因路途起伏不平,又兼剧战之后,人困马乏下,众人都尽量争取时间休息,一宿无话,次日清晨继续行程。 景色又变,山势起伏延绵,草木茂盛,风光如画,山涧深溪,飞瀑流泉,教人目不暇给。 岸旁是广阔的原始森林,巨大的云杉高云端,粗壮者数人合抱不过。 阵阵林涛中夹杂着动物奔窜号叫的声音,赵兵沿途打了些旱獭野兔,好作晚餐的美点。 有时登到高处,极目而视,只见远处草原无限,林海。 草浪中偶见村舍农田,对项少龙来说,确是处处桃源,更不明白人们为何还要你争我夺,惟有怪责人类天生贪婪的劣根性。 景色虽美,路程却是举步维艰,不但要靠人力开路,很多时还要靠树干铺路,才可穿溪渡涧。 整天走了不到十里路,最后在一处山头营起灶。 人虽疲倦,但众兵都士气昂扬,心悦诚服为项少龙做任何事。 美人爱英雄,雅夫人对他更是千依百顺,曲意逢迎,使他享尽这尤物的温柔滋味。 赵倩自那天隔窗和他说话后,便蓄意躲开了他,他无奈下只好默许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没有采取打破这僵局的任何手段。 用膳后,平原夫人又派人过来邀请他过去说有事相商。 项少龙亦好奇地想知道她目前的态度,匆匆来到平原夫人的私帐。 岂知帐内的平原夫人后立了两名家将,教他大失所,不轨之念消失得无影无。 与平原夫人的关系乃不折不扣的男女征战,赋予了他犯罪的感觉,亦因而带来他更强烈的刺激。 而且那个男人不喜爱新鲜,何况项少龙这惯于风流阵仗的人。 平原夫人正襟危坐地席上,招呼他坐下后,先狠狠白他一眼,才道:“今次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项少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暗里恨得牙痒痒地,表面却不得不恭敬地道:“夫人请吩咐!”平原夫人再横他一眼,一又恨又爱的诱人神情,却冷冰冰的道:“现在我们远离了大路,究竟要到那里去?”项少龙答道:“路途艰险,夫人辛苦了,我们是要先抵内河,才沿河朝大梁去。” 平原夫人忽地叹了一囗气,微俯过来,轻声道:“若你··我可以遣走他们。” 项少龙大喜,连忙点头答应。 平原夫人挥走了那两名家将后,凝神瞧了他一会,似有所感道:“你确是个难得的人材,现在保证无人再敢怀疑你曾以五十之众,挡御了灰胡的八百马贼了。” 项少龙微笑道:“马贼只是乌合之众,胜之不武。” 平原夫人摇头道:“有些人是天生的将领,不但能使将士用命,还能以奇兵取胜,屡战不殆,你便是这类人。” 项少龙不知她又要弄什么玄虚,惟有谦然受赞。 平原夫人忽地俏脸微红,垂下头去道:“渡过内河,朝东南走二十天,便到达濮水,再沿河南下,十天可至封丘,那城的守将关朴是我的人,那我们便可脱离险境了。” 项少龙道:“卑职当然依照夫人的吩咐行事。” 接着奇道:“为何夫人嫩滑的脸蛋儿会忽然红了起来呢?”平原夫人更是霞烧玉颊,道:“又故态复萌了吗?给本夫人滚出去。” 项少龙见她着窘,心头大快,笑嘻嘻站了起来,施礼道:“卑职告退了!”脚却像生了根般动也不动。 平原夫人那会真要赶他走,见他脚步全无移动迹象,又又喜道:“为什么还不走?”项少龙不怀好意笑道:“夫人不给卑职一点赏赐吗?”平原夫人心情显是矛盾之极,幽幽看了他一眼后,垂下俏脸。 项少龙走了过去,到了她背后,跪了下来,两手探前微一用力,这贵妇便无力地靠入他怀里,使他又再次享受到她的红唇。 今次项少龙再进一步,两手恣意揉捏她的酥胸。 平原夫人娇躯剧震,死命捉着他那对无恶不作的手,娇喘着道:“项少龙!”项少龙最明白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 这样吊她的瘾,最能使她到了大梁后,狠不下心肠害自己。 两手按兵不动,痛吻个饱后,便扬长去了,留下这美妇独自捱那寂寞的一夜。 接着的二十多天,他们继续东南行,渡过了内河和西河,过魏人大城濮阳而不入,由濮阳南面的官道直下濮水。 经过了这段平安的日子后,他们的侦骑再次发现了敌人探子的影,使他们知道危机再现。 他们车马既多,又要不时修补坏了的车子,慢得像蜗牛般,根本全无可甩掉敌人的方法,惟有祈求这些不知名的敌人不会比灰胡更厉害便心满意足了。 这时地近大梁,官道旁关防处处,数十里便可遇上魏人的土塞军营。 魏兵态度奇怪,看过他们的文书后,虽没有留难,却不肯派人护送,到官道已尽,他们只好朝东往濮水而去。 三天后离开了山路,到了濮水西岸一无际的大草原,还要走上两天,才可到达濮水。 大队人马在草原边停了下来。 项少龙和乌卓、成胥、查元裕三人走到一旁商议,各人都神色凝重。 乌卓道:“现在我们的行和兵力全被敌人了若指掌,可是我们对或会来犯的敌人却一无所知,正犯了敌暗我明的兵家大忌。” 成胥接囗道:“敌人若要来犯,必会在这两天之内,因为在这平原之地,利攻不利守,敌人势不肯错过如此良机。” 再苦笑道:“最怕是魏王使手下兵将扮成马贼来攻,那我们定难逃过大难了。” 项少龙皱眉苦思了一会后,道:“成胥提出这可能性,很有机会成为现实,既是如此,我们自不能够眼睁睁地送死。” 三人凝神细听,看这智谋过人的统帅又有什么保命妙计。 项少龙沉声道:“我们索性在这附近找一个背山面向平原的险固高地,建立土寨壕沟,储备野味泉水,守他个十天半月,另外派出轻骑,前赴封丘,求那处的守将关朴派兵来援,那时纵使魏王心存狡计,亦莫奈我何了。” 众人苦思后,都觉得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最隹方法。 当下项少龙往找平原夫人商量,隔着竹帘,说出了计划和原因后,平原夫人低声道:“这方面你比我在行多了,一切由你决定吧。” 项少龙从未听过她对自己如此温言婉语,言听计从,心中一荡道:“夫人想不想我今晚来看你呢?”平原夫人叹道:“到了大梁再说好吗?我孩儿已因我和你数次独处一帐而非常不满,现在他的身体逐渐痊好,我不想他为我们的事动气。” 项少龙想起少原君,意兴索然,离开她的车子,把计划通知雅夫人,再由她转述与赵倩知晓。 勘察了半天后,他们终于在草原的边沿区找到了一处背山面向平原的高地,设立营寨。 全军立时忙碌起来,同时派出二十快骑,着平原夫人的亲笔押印书信,分十条路线奔往封丘求援。 今次立营的工程与前大不相同,以壕沟作主体防御。 沿着高地边缘处挖出深一丈、宽丈五的泥沟,掘出的土就堆于壕沟的前方,加石填筑,变成了一道高若半丈的矮土墙,又留下孔穴供弩弓射箭之用,倒也非常坚固。 然后把骡车推到土墙内围,加强土墙对抗敌人冲击的力量。 在矮墙之外,上削尖的竹签,满布斜坡之上,又设下陷马坑,总之危机处处,以应付敌人的强攻。 四周的树林长草都给去掉,以免敌人有掩蔽之物。 军营则依前法,采偃月式,主营居中,六军分居两翼,形成一个向前突出的半圆形。 营地与矮土墙间隔了三丈有余,除非土墙被攻破,否则营地将在敌人矢石的射程外。 忙了三天后,终做到外辟壕堑,内设壁垒,壕堑外再布竹签陷坑,守以强弓硬弩的规模。 项少龙为了防止敌人火攻,把背后山泉之水,挖沟引进营地。 到一切布置妥当,已过了五天时间。 这日当项少龙指挥手下在斜坡顶设置石时,探子回报,发现了一股实力接近万人的马贼正由平原赶来。 众人心中恍然,知道这定是在草原久候他们不至的敌人,终忍不住正面来犯了。 而且亦证明他们猜得不错,这些敌人里若说没有混入了正规的魏兵,真是没有人会置信。 纵然知道事实如此,他们仍弄不清楚为何魏王定要如此赶尽杀绝,唯一的解释是信陵君的确威胁到他的王位,而他亦想借此来打击信陵君与赵人的关系。 至于其他的原因,就非他们所能知了。 不过魏安厘王乃出名昏庸的国君,就算做出什么荒谬的事,亦没有人会奇怪。 那晚平安度过,到了次日,项少龙吩咐除了值班的兵士外,全体休息,好养精蓄锐,应付敌人的攻击。 幸好他们由灰胡处俘获了大量的武器、粮食和箭矢,守个十天半月亦不虞箭尽粮绝。 还有一项优势是敌人想不到他们会筑土为城,所以理该没有带来针对这种防御设施的工具,使他们应付起来会轻松许多。 黄昏时份,浩荡而来的马贼出现在平原之上,还设寨立营,俨然两军对峙之局。 项少龙细察敌人,失声道:“看!那个不是灰胡吗?”其他人用尽眼力,只见一队贼兵驰至近处,仰头往他们来,带头者正是灰胡。 成胥怒道:“如此看来,灰胡根本是魏王的人,那些马贼亦是由魏兵改扮的,专责扰乱别国的经济和治安,魏人真狠毒!”查元裕摇头叹道:“我真不明白大王为何要把我们最美丽的公主嫁给魏人。” 成胥骇然道:“你小心点说话,若传入大王耳里,你和你的族人都会大祸临头。” 查元裕苦笑道:“活过今晚再说吧!”项少龙知他见贼势庞大,兵力十倍于己,心中虚怯。 由此推之,其他人亦会有这种心态,对士气自有影响,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向成胥道:“给我预备一批火箭,或者今晚我可用得上它们。” 言罢不理他们不解的目光,回到帅营,取齐工具后,往营后走去。 在营与后山峭壁间,骡和马被分隔在两个大木围栅里,自由写意地喝着山泉引入的清流,吃着山头的青草。 幸好这只是初冬时分,否则来一场大雪,这些骡马便有难了。 他抬头仔细研究了峭壁的形势和附近的山势,借着索钩之便,轻易爬了上去,用子在适当的地点入了郭纵为他特制的爬山圈,一直延往隔的石山,套上粗索,这才爬回营地去,只要爬过邻山,他便可轻易由这“秘径”降到数十丈的平原下面,进行任何秘密行动。 回到帅帐时,成胥气急败坏来寻他道:“快来看!”当他再到前线时,只见下面的贼兵全体动员,砍伐树木,把一端削尖,每根长约一丈,一排排放在地上。 乌卓皱眉道:“他们想干什么呢?”项少龙亦心中嘀咕,旋即恍然道:“那是攻我们这土城的工具,只要把这些树干一条条并排在斜坡上,便可不惧我们箭矢石的攻击了。” 查元裕骇然道:“这招确非常有用,只要前后三排挤在一起,连滚石都不用怕了。 又可阻挡我们的视线,教我们看不清他们的形势。” 乌卓冷笑道:“若他们想下这东西,先要付出可怕的代价。” 接着叹道:“他们来少一半人就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纵使他们会牺牲很多人,但余下的军力仍足够攻破土城而入。 项少龙笑道:“放心吧!敌人犯了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轻敌。 你看他们的营房,一点防御都没有,粮草马匹就那么丢在后方,若我们能够给他们来一把火,他们的表情才好看呢!”乌卓等三人眉头大皱,看着把这座小山围得密不通风的贼子,暗忖对方并非轻敌,而是纵是老鼠亦恐难溜出去放火烧营。 项少龙微微一笑,再不说话,回营休息。 倒头睡了两个时辰后,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雅夫人在旁静候他一起进膳。 项少龙精神饱满坐了起来,梳洗后连吃三大碗饭。 雅夫人奇怪地打量他道:“看来你又是胸有成竹,否则为何会如此兴奋泰然?不过我真想不通为何今次你仍会有破敌的把握。” 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笑道:“雅儿害怕了吗?”雅夫人欣然献上香吻笑道:“没见你时确有点害怕,但见到你后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是了!你到赵倩处看看她吧!她说有事求你呢。” 项少龙心想赵倩比马贼更令他头痛。 这美丽的三公主挥退了侍女后,来到他身前,含羞道:“项少龙,赵倩可否向你借一件东西呢?”项少龙奇道:“你要借什么?”赵倩赧然摊开白嫩滑的小手,轻轻道:“我要你贴身带着的匕首。” 项少龙心中一颤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定能把你送往大梁的。” 赵倩秀眸一红,幽怨地瞪他一眼道:“赵倩并不想你带她到大梁去,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要到大梁。” 没有那些话比这番话能清楚地表达出她对项少龙的情意。 听得项少龙热血上冲,冲囗而出道:“好!我答应你,就算把你带往大梁,我亦有方法把你完璧无损地带回赵国。” 赵倩剧震道:“真的!”项少龙感到她整张俏脸亮了起来,充盈着勃发的生机,猛一咬牙道:“这是一个承诺!”说了这句话后,整个人轻松起来。 事实上自从知道魏国王室的复杂情况,又知赵王要盗取《鲁公秘录》,他便感到无法做那牺牲赵倩终生幸福的帮凶。 现在一旦表明心,那感觉不知多么痛快。 赵倩大喜道:“少龙!倩儿真的很感激你呢!”项少龙见她对他比他对自己更有信心,心中欢喜,取出匕首塞入她的小手里,乘机握着她柔道:“非到最后关头,你切不可拿这匕首自尽。” 赵倩霞烧玉颊,珍而重之把这定情之物纳入怀里,垂首深情地道:“倩儿全听少龙吩咐。” 项少龙魂为之销,正想乘机一亲芳泽,战鼓声由山下传来。 看着山下的情势,成胥等脸色有若死灰,只有乌卓仍是那冷淡的表情。 贼人成功地以一排排阔约两丈的木排在地上,把山下所有逃路团团围了起来。 木排间只留一尺许空间,仅可容一人通过,若骑着马便过不了。 一瓮中捉鳌状态。 木排顶挂了风灯,照得斜坡下方一片通明。 木排外此时聚集了近二千马贼,最前头的二百人举着高及人身的巨型木盾,盾底尖削,可入土内,借力抵挡矢石的攻击。 另二百多人手持锄铲等工具,看样子是先要破去斜坡的障碍,填平装有尖刺的陷坑。 接着排列的就是五百名持着弩机强弓的远程攻击手,然后才是提着长钩、矛、戟等长兵器的贼兵,阵容鼎盛,教人见之心寒。 灰胡和几名领袖模样的人高踞马上,对他们指指点点,显是商量攻击策略。 乌卓指着灰胡旁边长了一张狼脸的大汉道:“那人叫‘狼人’黎敖,是常寇患韩国边境一带的著名马贼,与灰胡齐名,想不到亦是魏王的人。” 项少龙道:“如此看来,这支万人部队应属不同的马贼,但却全是魏王派出的人。 哼!我有点明白了,魏王对付我们,固是要打击信陵君,亦含有私怨在内,因为我曾杀伤了大批灰胡的人。” 接着心中恍然,难怪当日窦良会向灰胡暗通消息,教灰胡来劫马和女人,因为他们都是魏王派到赵境搅风搅雨的间谍。 成胥道:“看来他们会分批昼夜不停地攻击我们,打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 查元裕吁出一囗凉气道:“救兵就算一接到消息便立即赶来,最少要在十五天后,我们恐怕连三天都捱不住,谁想得到他们的实力这么雄厚呢?”鼓声响起。 盾牌手鱼贯由木栅间的空隙钻出来,队形整齐地列在前方,接着是工兵和射手。 项少龙见天已黑齐,向成胥要了那筒包着油布的火箭后,吩咐道:“你们负责这里的防务,我到敌后烧他们的粮草和赶走他们的马匹,看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众人均愕然向他,不明白他怎样到得敌营去。 第六章 大破贼军 项少龙回营换上夜行衣,上载针的腰甲,又扣上攀山的工具,背上弓矢,吻别了雅夫人和小昭诸女后,往营后走去。 经过赵倩的凤帐时,忍不住在营门处唤道:“公主!”战鼓的声音愈来愈急,显示敌人快要发动攻山。 “咚咚咚··”一下一下像死神的呼唤般直敲进战场上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赵倩不知是否正在想着项少龙,听到他的声音,便惊喜地掀帐而出道:“少龙!你怎会在这里呢?噢!”明媚的秀目落到他的夜行衣上。 项少龙看着这像乌廷芳般可爱的美丽少女,看着她那至真至纯的清丽容颜,一直压制着的深情,涌上心湖,微笑道:“我现在便去制敌死命,公主不给我一点**的鼓励吗?”赵倩吃了一惊,俏目射出澈??倾心的神色,温柔地仰起俏脸,嘟长了小嘴,静待初吻和幸福的降临,没有半点畏怯?但玲珑有致的酥胸却急剧起伏着。 项少龙心中贯满柔情,对这被父亲当作一件政治工具的金枝玉叶,生出誓死保护她对抗任何伤害的心,痛吻在她香唇上,同时两手探出,把她搂得紧贴怀内。 营边处忽地喊杀震天。 敌人开始攻上斜坡。 项少龙和赵倩却是充耳不闻,完全迷失在那种亲密浑融,销魂蚀骨的醉人接触里。 喊杀和箭矢破空声,潮水涨退般起落着。 项少龙放开了赵倩,微微一笑道:“得此一吻!我项少龙有信心保护公主直至地老天荒的时刻。” 赵倩心神皆醉时,项少龙早没入营后的黑暗里。 北风呼呼中。 项少龙施展浑身解数,纯靠记忆、感觉,沿着早先系下的索子,攀过山的峭壁,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敌军的后方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贼营潜去。 他曾受过二十一世纪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如此黑夜偷营,实乃小儿科之极的事。 不用负着近百斤重的战甲,他便像鸟儿长出了翅膀,闪腾移动时迅若狸猫,到了敌阵的大后方。 贼兵结的营阵叫“土方阵”,形成由内至外共五层的大小方形。 放粮物的营位于后方,接着是两个大围栏,关着数百匹战马。 那边的情势愈趋紧张激烈,贼营这边却愈安详宁静,灯火黯淡。 看来尚未轮到他们攻山的贼兵,正尽量争取休息的时间。 项少龙心中暗笑,项某可保证你们今晚将好梦难圆,有的只是一个残忍现实的噩梦。 留心观察下,贼军的营地保安松弛,甚至有守兵坐下来打瞌睡。 当他到了马栅时,更觉好笑,原来十二个值夜的贼兵竟围在一起赌钱,兴高采烈,像完全不知那边敌我双方正陷于紧张的胶着状态中。 只要解决了这十二个小贼,他便可以放火烧粮烧营了。 问题是怎样可杀掉这十二个鄣悍和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贼兵,而又不让有一人逃掉呢?项少龙大感头痛。 此时其中一个人朝他走来。 项少龙先是吓了一跳,幸好看到那人边行边解着裤子,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勾当,忙闪往一棵树后。 那人刚步入林内,刃光一闪,咽喉微凉,登时了账。 项少龙收起飞虹,脱掉那人的外甲,披在身上,大模大样走了过去,直来到其中两人身后,探手抓着他们的头发,大力扯得两人头颅猛撞在一起,然后两掌扬起,迅疾无伦地劈在另两的颈侧处。 这两下手法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当四人倒下时,其他七个贼兵才醒觉发生了什么事。 刃光闪处,项少龙手执飞虹,跃在临时当作赌桌的石头上,割破了三个人的咽喉。 “砰!”一脚蹴出,命中刚把刀子拔出了一半的另一名大汉面门处,把他踢昏了。 剩下的三名贼子魂飞魄散,分往两旁滚开去。 项少龙心中暗笑,飞虹脱手而出,贯背杀了其中一人。 那两人见他丢了武器,拔剑扑了回来。 项少龙探手腰间,拔出两支飞针,手腕一振,飞针电掣而出,入两人眉心间。 当他们尸体着地时,项少龙早拾回飞虹,没入黑暗里。 喊杀声更是激烈。 石声隆隆作响,可见敌人已攻近斜坡顶,成胥等才不得不放下石,冲击攻了上来的敌人。 这时项少龙已成功地拆毁了后方的马栏。 忙解下大弓,穿行众马间,来到靠近粮营的一方。 由这个角度窥视贼营,刚好见到三丈外位于后方最外围一排二十多个营帐,每个帐幕外都挂有风灯,在北风里摇摇晃晃,营地里清清冷冷,只有几个守夜的贼兵在打瞌睡,防卫散漫。 这也难怪他们,此处乃他们后防重地,又以为项少龙的人已全被围困在绝境,故而粗心大意。 今早项少龙占了高势之利,清楚看到这最后两排四十多个营帐,均用来放置粮食,所以省了再作探察的烦恼。 这土方阵的营地,首尾向着南北,现时吹的是北风,所以若他成功烧着了这些位于北端的粮营,火随风势,说不定很快便能席卷整片广阔的营地,尤其营地内仍是野草处处,极易酿成不可收拾的大火。 打定主意后,项少龙单膝跪地,先把火箭燃着,射往最接近他的粮营,他取的是营帐背着营地的一面,除非火苗蔓延,否则敌人一时亦难察觉。 燃着了外围的粮仓后,他又用火种点燃了马栏内喂马的饲料,这才找上其中一匹特别壮健,没有鞍蹬的战马,绕着营地旁的疏林,绣往营地的中部。 这时营北冒起浓烟,火焰窜闪,已有部份惊觉突变的贼兵大喊救火,往那方赶过去。 更使贼人心乱的是战马惊嘶狂窜的声音,一时闹得整个营地都**起来。 项少龙一边策骑缓行,一边却不住射出火箭,取的都是外围的营房,只要外围火起,在内围营帐的熟睡者便休想能逃出生天。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北端炽烈的火势,他又穿上贼兵的战甲,公然穿过营地,驰往另一边的外围处。 贼兵营地内已像世胶?i日般混乱,正要争取休息时间,以作下一轮攻击的贼子,纷纷睡眼惺忪由营内钻出来,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情事。 有些则以为有敌人来袭,衣甲不整提着兵器扑了出来。 四处都是狼奔鼠窜,慌忙失措的贼兵。 北端处蹄声由疏转密,显是战马受惊,由那端逃往草原去。 项少龙策骑而过,竟没有人怀疑他,还有人呼喝他这拥有一匹马的人,去追赶逃逸的马儿。 项少龙答应一声,转了个圈,依然驰往另一边的外围去,这时后方边缘处的营帐,已全卷入大火里,火势波及四周的草树,迅成燎原之势。 他火箭用罄,索性抛掉长弓,拔出飞虹剑,见风灯便挑破,火油落到地上,立即燃烧起来,比火箭更管用。 身后破空声响。 项少龙忙伏在马背上,三枝劲箭擦背而过。 他哈哈一笑,一夹马腹,早已驰远,再挑了十多盏风灯后,发觉远近贼兵均向他赶来,不再犹豫,策马快速远遁,往己方营地奔去。 此时攻营的贼兵正仓皇撤退回来,慌乱下还以为大批敌人来犯,阵脚大乱。 这些贼人除了灰胡、狼人和另外四名领袖,其他全是步兵,赶回来时,灰胡等骑马者自是远远领先。 项少龙艺高人胆大,收起飞虹剑,两手拔出飞针,暗藏手里。 黑夜里只能借助远处的火光,看不真切,灰胡等还以为来的是报讯的自己人,隔远喝道:“什么事?”项少龙大叫应道:“是信陵君的人!”众贼头齐吃一惊,加速驰来。 灰胡和狼人落在较后方,项少龙暗叫可惜,两手扬起,飞针电射而出。 他腕力何等厉害,兼之飞针尖长,穿透力惊人,破胸甲而入,策马奔在最前的两名贼兵领袖立时中招。 两贼尚未倒下时,项少龙又拔出两根飞针,在两人间穿过,掷往后排的两人。 灰胡和狼人同时惊觉不妥,大喝声中取出长剑,策马由两侧绕来。 这时前排两人已在惨哼声中翻倒马侧。 项少龙无暇取回飞针,一手策马,另一手拔出飞虹剑,往左侧来的狼人迎去。 狼人一声暴喝,借着健马冲刺之势,一剑照脸劈来。 项少龙一声长啸,举剑挡格,同时侧倾往外,借势飞起一脚,撑在狼人腰际处。 这一脚乃由泰国拳改良出来的侧踢,劲道十足,狼人一声惨嘶,跌下马背。 此时后排两个中了飞针的人才掉往地上,发出两声沉响。 战马失去了主人,受惊下跳蹄狂嘶,其中一马铁蹄下踏时,正好踹在倒地的狼人的胸膛处,骨折肉裂的声音立时爆起,把这凶人当场踩死。 项少龙绕着两匹马转了一个圈,乘隙拔出另一枝飞针,赶到灰胡背后。 灰胡见势色不对,掉转马头,朝着全陷进了大火的营地全速奔逃。 项少龙扯掉贼甲,减轻重量,狂追过去。 他这匹马负重比灰胡那匹至少轻了百来斤,兼之特别壮健,转眼便追到灰胡七、八个马位后。 项少龙一声不响,投出飞针。 那知灰胡见逃走不掉,索性勒马回身,刚好避过飞针。 这处恰好是由山上撤回来的贼兵和着火贼营的中间,四周无人,变成一对一的局面。 灰胡持剑反杀过来,大喝道:“来者何人?”项少龙大笑道:“就是你的老朋友项少龙。” 铿锵声中,两人擦马而过,交换了三剑,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项少龙想不到他膂力既强,剑术又精,掉转马头时,纯以双腿控马,右手飞虹剑,左手拔出飞针。 这些天来他大半时间都在马背上度过,使他的骑术突飞猛进,早非当日的吴下阿蒙了。 灰胡亦乘机取出弩弓,以迅快的手法装上弩箭,“飕”的一声向他劲射一箭,长剑则咬在嘴上。 项少龙一直以来的训练都是闪避枪弹,那会惧怕他的弩箭,往侧一闪,避过来箭,一夹马腹,加速前冲。 灰胡想不到他能避过这必杀的一击,大骇下将空弩往他掷来,伸手取过大囗咬着的长剑。 项少龙飞起一脚,踢掉了掷来的空弩,飞虹剑闪,横扫灰胡胸膛。 “当”的一声激响。 灰胡虽险险挡着此剑,但因自己是仓招架,而对方是蓄势而发,又借了马儿前冲的力量,整个人被劈得翻仰马背上。 项少龙一声暴喝,反手掷出飞针。 “叮”的一声,飞针虽射中灰胡,可惜却是射在他坚硬的头盔,反弹了开去。 项少龙知道形势危急,若这样任由两马往相反方向错开,将没有可能再在离贼营的短程里赶上这凶人?行个险着,离马后翻,凌空打了个筋斗,飞虹剑脱手飞出。 这时灰胡刚坐直身体,两脚夹着马腹,给项少龙那锋利无比,来自越国巧匠精冶的飞虹宝剑贯背而入,把他当场刺死。 马儿狂奔而去,十多丈外,灰胡的尸身才翻跌马下。 项少龙安然落地,赶了上去,拔回飞虹剑。 己方营地处杀声震天,显是成胥等见贼人溃不成军,乘势杀出阵来。 项少龙豪气涌起,割下灰胡的首级,不理流着的鲜血,提起首级,飞身上马,迎着退回来的二千贼兵赶去,大叫道:“灰胡死了!灰胡死了!你们快逃!快逃!”那些持着火把赶回来的贼子,因后有追兵,早心慌意乱,又见前方来人手提灰胡首级,还以为来了强大的敌人,那敢逞强,一声发喊,往四外逃去。 兵败如山倒,后边的贼兵那知发生了什么事,连锁反应下,也亡命奔逃。 二千多人,不战而溃。 项少龙转瞬与杀来的成胥等大军相遇,全军欢呼中,往成了一片火海的敌阵杀去。 贼兵既失领袖,又烧了营帐,丢了马匹粮食,谁还有心恋战,都风而逃,项少龙领着众兵将,冲杀直至天明,大获全胜。 是役斩贼过千,项少龙方只死了五人,伤一百五十多人。 以不足一千的兵力,破敌人过万大军,伤亡如此轻微,实属难以想像的奇迹,真正确立了项少龙在战场上的地位。 不过亦胜得很险。 贼营起火时,灰胡的人已清除了斜坡上所有障碍,填平了陷坑,正要发动越壕之战时,才因己阵告急,撤退下去。 那些木栅反成了贼兵撤离的障碍,被滚下的石和居高下射的箭矢杀得血流成河,俨若人间地狱。 灰胡和狼人的首级浸在药酒里,由轻骑抄捷径送回去给赵王,让他向国人显逞威风。 这亦是项少龙对抗赵穆的心理攻势,使赵王愈来愈感到他的重要性,异日若因赵倩的事出了岔子,亦有商量转寰余地。 当项少龙回抵营地时,除了更添嫉恨的少原君托病不出外,连平原夫人都出来欢迎他凯旋归来,更不用说赵雅、赵倩诸女了。 自古美人爱英雄,众女眼睛向他时,那种迷醉澈??之色,教他似飘然置身云端。 在二十一世纪,这种情况几不可能出现,一切都是集体的配合和行动,个人只是组成整体的一枚小螺丝钉。 但在这古战国的年代,则充满个人色彩的浪漫英雄主义,故此才有商鞅这类扭转整个时局的人出现,又有廉颇这种绝代名将叱沙场。 项少龙却名其实是超时代的产品,拥有现代化的军事知识和训练,故能屡施奇兵,破敌取胜。 众女怎能不对他倾心恋慕。 连满肚鬼獠心肠的平原夫人都对他刮目相看,转动着其他的念头,如此人才,倘浪费掉实在太可惜了。 项少龙多处受伤,被赵雅和赵倩硬拖了到帅帐里,为他洗擦伤囗、敷上伤药。 雅夫人见赵倩对着项少龙只穿短的身体毫不避嫌,大感奇怪,又心中担虑,若两人纠缠不清,那就祸患无穷了。 赵倩心痛地道:“痛吗?”被两个娇滴滴美人儿的玉手抚在身上,差点舒服得呻吟起来,项少龙以微笑回应,躺到席上,迷糊间,带着两女的香气沉沉睡去。 第七章 三晋合一 大胜灰胡后,项少龙仍在那里逗留了十天时间。 这时伤病者都在令人乐观的康复中,各人商量后,怕魏人再耍手段,决定了不等关朴的救兵,自行上路,最好当然是能在半途遇上救兵。 有了这决议,项少龙往见平原夫人。 她的家将对他态度大改,敬若神明。 项少龙早从雅夫人处得悉,自平原君逝世后,他遗下的三千多家将食客,都不看好少原君,纷作鸟兽散,最后剩下不到五百人。 赵王若非念在他们与信陵君的关系,亦不会纵容少原君,使他成为在邯郸横行的恶霸。 这些家将大部分都是赵人,对魏国无甚好感。 此时逐渐觉察到平原夫人等回到魏国后,可能再不会返赵国,所以都人心思变。 而项少龙则是最理想的投靠对象,一来因他是乌家孙婿的背景,更重要是看到他正义的为人和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术和胆略。 在这时代,只要是强者,便有人依附和追从。 而项少龙正是这样一个如日之初升的强人。 食客和家将,代表的正是本身的实力。 当年信陵君能夺晋鄙的兵符对付秦人,便是因为本身已有数千家将了。 现在平原家的人对他态度大改,乃最正常不过的事。 在平原夫人的帐外,他遇到了痊愈得七七八八的少原君,后者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去了。 项少龙暗忖好小子,我不去找你麻烦,可算你祖宗有福了,竟然给脸色我看。 自重创了少原君后,他对少原君的仇恨淡多了,但碰上他这种仇视的态度,不由勾起了旧恨。 帐内,平原夫人蜷卧席上,手肘枕着软垫,一慵诱人的风情和姿态。 害得项少龙的心儿盱跳着。 她生少原君赵德时年纪当不会超过十五岁,所以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她仍只不过三十许人,恰是女性最有韵味、风情和需要男女欢好的时刻。 与这种成熟女性的交往,必然是肉体满足的追求,不像少男少女般只充满憧憬和幻想,而转趋为实际的得益。 所以当看到平原夫人这媚样儿时,分外使他想到男女之事。 但他反而规矩起来,老老实实在她脚侧坐下。 平原夫人淡淡道:“项少龙,你是否想不待援军,立即上路呢?”项少龙一愕道:“你猜到了!”平原夫人白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道:“不是猜,而是从你的性格推想出来的。 因为你绝不是那种放弃把主动权握在掌心的人。” 项少龙有点招架不住,苦笑道:“夫人似对我改变了态度,不但不防备我,还似在引诱我哩!”平原夫人“噗”笑了起来,再白他一眼道:“你自己心邪吧了!不过我却不是要引诱你,而是希和你恳诚一谈,因此态度有变,是很自然的事。”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这样说,夫人一直都不是以坦诚待项某了。” 平原夫人坦然道:“可以这么说,因为那时我还看不透你,到你破了灰胡的大军后,我才知道你是个绝不会受人操纵的人,而你亦有足够的智慧能耐做到这点。” 项少龙苦笑道:“你把我弄糊涂了,我怎才知你什么时候说的话是真,什么时候说的话是假。 或者你只是改变了对付我的策略吧?”平原夫人没有答他,奇兵突出的道:“你知否安厘为何要破坏赵魏这个婚约?”项少龙摇头。 平原夫人眼中射出缅怀伤感的神色,缓缓道:“这要由十二年前说起,那是长平之战前三年,赵倩只有三岁。” 项少龙现在对当时的历史,已颇为熟悉,闻言道:“夫人说的当为秦昭王派杀人王白起攻韩的事。” 平原夫人失笑道:“杀人王?哼!这绰号倒很适合这个满手血腥的凶徒。” 叹了一囗气续道:“秦人若要东侵,首当其冲就是我们三晋的魏赵韩。 身受其害下,感受特别深刻,所以三晋最有权势的三个大臣,秘密私订了一个协议,就是要在有生之年,使分裂了的三晋重合而成一个强国,就像以前的大晋,只有这样,才能击败秦人,成为天下至尊。” 项少龙一震道:“原来竟有这般想法。” 平原夫人岔开话题道:“你知否我为何要嫁给平原君呢?”项少龙心道?你是以为平原君可篡位自立吧!囗中却说?“那是否另一项政治交易呢?”平原夫人漠然道:“大概可以这么说吧!却亦是协议的一部分,就是利用皇族间的通婚,拉近各国君主的距离。” 接着微笑道:“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和无忌两人都对赵国有很大的寄,长平一役之前,赵人拥有天下最精锐的雄师和名将,所向无敌。 赵国亦是第一个弃车战而改以骑兵为主的国家。” 无忌就是信陵君的名字。 在春秋之际,纯以车战为主。 战车乃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改车为马,实是一项划时代的改革,也改变了战争的形式。 赵国因与强悍的凶奴接壤,长年累月的交战经验里,使赵人深切体会到这些以骑射为主游牧民族的军队,实拥有更大的灵活性和来去如风的攻击力,所以才舍弃以战车为主那中看不中用的作战方法。 平原夫人黯然道:“可是长平一役,惊碎了我们的美梦,但却更使我们相信生存之道,唯一的希就是使分裂了的三晋重归于一。 亦只有这样,才可避免互相间的倾轧和战争。” 项少龙道:“那三个大臣,魏国的当然是信陵君,赵国则是平原君,韩国的又是谁呢?”平原夫人道:“我不想说出来,总之他们运用影力,为三国定下了连串婚约,赵王后便是韩人,而信陵君则娶了赵女为妻,今次赵倩嫁给魏国的储君,正是协议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项少龙恍然大悟,怕腿道:“定是安厘王风闻此事,怕三晋合一会使他失去王位,才如此不惜一切要破坏这婚约。 但他身为魏国之主,要悔婚一句话便成了,何用费这么多心力?”再冷冷看着她道:“为何夫人又要破坏赵倩的贞操?”平原夫人俏脸微红道:“可否不和我算旧账呢!”接着幽幽一叹道:“现在形势已变,平原君的早逝,使赵国大权旁落到赵穆这狼子野心的人手里,信陵君才被迫返回魏国,与安厘这昏君展开新一轮的斗争,赵倩的婚约亦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意义。” 她又沉思顷刻,凤目深注着项少龙道:“实际上现在谁都不讲信用,但外表上却谁都扮作以诚信治天下道貌岸然的样子,安厘这昏君已屡屡失信于国内国外,怎能再次失信于赵人。 况且他对无忌非常忌惮,岂敢公然悔约。” 顿了顿低声道:“对付赵倩亦只是其次的事,他真正想除去的人是我。 因为他知道当我和无忌合起来时,对他会构成很大的威胁,因为我有无忌所没有的狠和辣。” 没有人比项少龙更明白她最后这句话了,对视着她闪闪生辉细长而媚的凤目,沉声道:“夫人为何肯忽然对我推心置腹,说出这天大的秘密来呢?”平原夫人**轻移,贴到项少龙股侧处,俏脸升起两朵红晕,柔声道:“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新的希,除非你永不返回赵国,否则必须和赵穆展开生与死的斗争,若你能除去赵穆,甚或取而代之,那三晋重合便再次变成有可能的事。” 再低声道:“但这仍非最重要的原因,项少龙你想听下去吗?”项少龙大感头痛,茫然不知她是否只是以另一种谋术来对付他。 因那晚偷听她母子对话时,平原夫人予他那毒若蛇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而且她这么宠纵儿子,怎会真的对儿子的仇人毫无保留地动情和委以腹心呢?他暗忖你要和我玩游戏,我就决定奉陪到底。 伸手放到她大腿上,还轻柔地爱抚着她**的内腿侧,看着她的眼睛道:“当然要听!”平原夫人俏目泛上一层动人的云彩,垂首看着他充满侵略性的手,轻轻道:“因为人家想向你投降,乞求你的爱怜。” 项少龙移前封着她的香唇,大手同时攻城掠地,恣意**下不片晌平原夫人全身剧烈抖震着,香舌因情欲紧张而寒如冰雪,那种无可掩饰的生理反应,教项少龙欲火大炽。 一声冷哼,由帐外传来。 两人吓得分了开来,往帐门看去。 少原君掀帘而入,双目闪动着近疯狂的愤恨和怒火。 他们同时想到少原君其实早进来看到两人的亲热情况,只是再退身出去,以冷哼惊醒他们,才又扮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进入帐内。 项少龙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意,不待少原君说话,长身而起道:“今晚我们趁夜行军,夫人请准备一下。” 看也不看少原君,迳自去了。 项少龙现在明白了很多以前有若藏在迷雾里的事,例如田单之所以派出嚣魏牟来破坏这魏赵之间的通婚,正是因不想有三晋合一的局面出现,那不但对秦国不利,亦威胁到齐国和其他国家。 三晋虽不同姓,但始终曾共事旧主,比起别国自然亲密靠近多了。 当年信陵君不惜盗虎符、窃军权,正是要保存赵国,希有一天三晋能重归于一,成为最强的国家。 但陶方曾说过魏人最不可信,这平原夫人对自己或有三分真情诚意,但对信陵君来说,他只是只有用的棋子而已。 而更影响他决定的,是他知道三晋根本不会重合为一,这早清楚写在史书上。 他能改变历史吗?“兵卫大人!”项少龙循声去,原来是赵倩贴身双婢里的翠桐。 这两个陪嫁的俏婢均生得非常秀丽出众,比赵倩大了一两岁,约在十七、八间。 翠桐俏生生地拦着他垂首道:“三公主有请大人。” 项少龙被平原夫人撩起的欲火仍未消退,见她秀色可餐,神态娇羞,色心大动,不过想起若这样放纵,会教赵倩看不起他,强压下冲动,随她到赵倩的帐幕去。 翠桐不敢和他并肩,落后了半步,随在他身后。 项少龙别转头瞥她一眼,见她满脸红霞,奇道:“小桐姐为何如此害羞?”翠桐大窘,额头差点垂至酥胸处,不敢看他。 这时两人经过了守卫,进入了围,四个女营外面都没有人,项少龙终是风流之人,一把抓住起她柔声道:“你的帐幕里有没有人?”翠桐娇躯抖颤,又惊又喜地道:“大人!求求你,别人会知道的。” 小昭等人居住的帐门掀了开来,吓得项少龙忙放掉翠桐的手,三步变作两步,进入了赵倩的帐幕去。 这十天来,项少龙和赵倩两人郎情妾意,早打得火热,除了未逾越那最后一关外,什么男女亲热的动作都尝过做过,忍得不知多么痛苦。 所以这两天他们反克制起来,不敢太过放肆,免得错恨难返,给别人捉着他监守自盗了这年青美丽的三公主的罪名。 赵倩见他来到,欣喜地把一个亲手缝制的长革囊,送给他道:“这是人家特别为你的木剑做的,倩儿最不欢喜兵刀这类凶物,只有项郎的木剑是例外。” 接着厌恶地盯了他腰间的飞虹剑一眼。 项少龙贪飞虹轻快,故爱把它随身带,见美人情重,搂着她纤腰吻了她香嫩的脸蛋,笑道:“连越国名剑都看不入眼吗?”赵倩横他一眼道:“越剑形质高美古朴,但因它乃赵穆赠你之物,睹物思人,所以我不想见到它。” 项少龙讶道:“原来你不欢喜赵穆。” 赵倩两眼一红道:“我不但恨他,更恨父王。” 项少龙将她拥入怀里,移到一旁,和她坐在席上,挨着软垫,探手抚上她酥胸道:“赵穆对你有不轨行为吗?”赵倩被他摸得浑身无力,伏入他胸膛里,幽幽道:“我与魏人有婚约,他尚不敢如此放肆,但倩儿的娘却是因他而死。” 项少龙一震停止了大手的活动,失声道:“什么?”赵倩热泪涌出,紧搂着项少龙道:“项郎为倩儿作主,替我把这奸贼杀了。” 项少龙为她拭去泪珠,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你娘怎样被他害死。” 他一直没有问及赵倩有关宫内的事,还以为现在的赵王后就是她的生母。 赵倩泪眼盈盈凄然道:“那时倩儿的亲娘乃父王最宠爱的昭仪,一晚赵穆和父王把娘召了进寝宫,次日娘便县梁自尽了,倩儿才只十岁,但那情景却永远都忘不了,娘死得很苦!”再次痛哭起来。 项少龙想不到这美丽得绝无瑕疵的公主,竟有这么凄惨可怕的童年,任她痛哭泄出仇怨,抚着她香背,心中涌起不能遏抑的怒火。 赵穆和孝成王两人真是禽兽不如的家伙,竟在宫帏里玩这种变态的色情勾当,由此推之,宫内还不知有多少受害者。 王宫实是个最藏污纳垢,不讲伦常的地方。 唯一改变这**风气的方法,就是由自己来把天下统一了,再榷立新的法度。 他记起了墨家最后一个伟人元宗的说话。 当日他和元宗讨论起这时代的思想,项少龙提到孔子,元宗不屑地道:“他只是不肯面对现实,终日思古今,只知拥护传统,不辞养尊处优之人。 提倡所谓礼乐,只令诸国君主更穷奢极侈,把国人的财富变成一小撮人的私利。 他又只尚高论,不明实务,更不知行军打仗之窍,更可恶者是鄙视手艺,对种园的弟子樊迟便有‘小人哉’之讥。” 项少龙当然没有反驳他的识见,不过亦知墨孔两家的思想实处于南辕北辙两个极端。 墨子不但是著名的战士,还是孔子鄙视的巧匠,胼手胝足,以礼乐为虚伪浪费奢侈。 还有最大的分别,就是孔子的学说?有利传统君权,而墨子却是一种新社会秩序的追求者。 没有统治者会欢喜墨翟的思想。 这亦是孔子日后被捧上了神的主因。 项少龙从元宗囗中,才知道“儒”这一名词在当时并非孔子的信徒所专用的。 所谓儒者,最初实乃公室氏室所禄养的祝、宗、卜、史之类,主家衰落后,流落到民间,藉着对诗、书、礼、乐的认识,帮助人家丧葬祭祀的事务,又或以教授这方面的事,以赚取生活费用。 到孔子提出“君子儒”的理想,“儒”才变成了他们的专称。 每一种学说,代表着一种政治思想。 对项少龙来说,墨翟的思想比较合他的脾胃。 不过当然不是全盘接受了。 赵倩哭声渐止,见他默然无语,忍不住唤道:“项郎!”项少龙捧起她的脸蛋,亲了几囗后道:“不用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赵倩凄然道:“我不想回赵国了。” 项少龙一呆道:“你想留在魏国吗?”赵倩道:“当然不是,只要能随在你身旁,什么苦我也不怕。” 接着饮泣道:“假设回到赵宫去,又没有了婚约,赵穆定不会放过我,那时倩儿唯有一死以报项郎了。” 项少龙皱眉道:“他真可这样横行无忌?妮夫人不是亦可在他魔掌外安然无恙吗?”赵倩道:“妮夫人怎同哩!她公公乃赵国名将赵奢,军中将领大部分来自这系统,所以即管是赵穆亦要对她投鼠忌器,不敢强来。 但我赵倩的身份全赖父王的赐予,他不护人家,倩儿便呼救无门了。” 项少龙安慰道:“有我在哩!”这才知道赵妮嫁的原来是赵括的兄弟,难怪赵妮和雅夫人关系如此密切了。 赵倩叹气道:“赵穆最懂用药,若他有心得到我,倩儿根本想拒绝都办不到,惟有学娘那样!”悲从中来,再次痛哭。 项少龙心中烧起熊熊仇恨的火焰。 为了赵倩,为了舒儿的血海深仇,当他再回赵国时,就是他和赵穆决一生死的时刻了!他会不择手段地打击这奸贼,就算要借助信陵君和平原夫人,亦在所不计了。 离开赵倩后,回到帅帐。 成胥和乌卓两人在等候着,与他商量往封丘去的路线。 与平原夫人一席话后,使他茅塞顿开,很多以前不解的事,现在豁然而通。 若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定可成为战国史的权威。 三家分晋,变成了韩、赵、魏三国,但讽刺的是这三个国家无时无刻不在希重归于一,问题只是由谁来当一国之主而已!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侵略和征服的手段。 首着先鞭,风头十足的是魏国,连邯郸都攻破了,并占领了两年,后因齐国的压迫才退出。 齐国当然亦非对赵人特别有好感或见义勇为,只是齐国最恐惧的就是三晋合一,因为在那形势下,第一个遭殃的,当然就是紧靠着三晋的齐国了。 后来魏国遭到马陵之战的大败,十万雄师,一朝覆没,连主帅太子申和大将庞涓都送了命,自此一蹶不振。 马陵之战之于魏国,有点像长平之战之于赵人,都是影深远。 而各国因深惧三晋合一,所以趁其颓势,连连对魏用兵,齐秦楚接二连三予她无情的痛击,魏国再无法以武力统一三晋了。 可是秦人威胁却日益强大。 于是三晋最有权势的三个大臣,密谋通过婚约等等手段,希以和平的方式使三晋合一,细节当然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但齐国仍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们,所以田单派来嚣魏牟,破坏这次通婚。 现在项少龙几可肯定嚣魏牟不会放过他们。 嚣魏牟可不比灰胡这种半贼半兵的乌合之众,而是职业杀手,有点像他来此前的特种部队,专门深入敌后从事侦查、颠覆、破坏和暗杀等行动,非常难应付。 所以他们更要早点和援军会合,那时他们才是真的安全了 第八章 烈火克敌 今年的霜雪来得特别迟,草原上仍是绿草如茵,大小湖泊星星点点缀于其上。 这片沃原位于黄河支流与主流间,濮水贯穿而过,由这两大水系分出百多条河流灌溉沃土,长短河流银线般交织在一起,牧草茂美,处处草浪草香,地跨草甸草原,是森林草原和干草原地带。 大队车马在直伸往天际、仿似一大块碧绿地毯的平坦草原缓缓推进。 虽是沃野千里,但仍是块未开发的土地,只居住了少数的牧民,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赵境内漂亮的白夷族,我行我素,并不接受政府的管束。 这处盛产牛、马和鹿。 穿行其中,不时见到它们结队在远处奔驰或徜徉吃草。 但此原始区域,亦是猛兽横行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野狼群,不时追在队伍的前后方,一点都不怕人。 项少龙派出了十队五人一组的侦察队伍,探察远近的原野,以免给敌人埋伏在长草区或灌木林内。 三天后,地势开始变化,眼前尽是延绵起伏的丘陵,杂草大量生长,铺满了地榆和裂叶蒿,大大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项少龙大感不妥。 以嚣魏牟凶名之着,若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绝不会无知到连他们大战灰胡都茫然不知,至少也抓得几个“逃贼”来拷问,从而掌握到他们的行。 假设这推论正确,那嚣魏牟定是一直跟蹑着他们,等待最佳下手的时刻。 他们会在那里动手呢?至正午时分,答案终于出现了,那是横亘前方的一座大山,唯一的通路是长达三里的一道狭隘。 项少龙看得眉头大皱,沉吟片晌,召了成胥、乌卓和查元裕来,道:“假若我猜得不错,嚣魏牟和他的人定在峡谷里等待着我们。” 成胥点头道:“探子的回报说,若有人埋伏两边崖壁上,只是掷石便可使我们全军覆没。” 查元裕苦着脸道:“这里处处丘峦草树,敌人若在上风处放火,只是那些浓烟便可把我们活活呛死。” 项少龙笑道:“浓烟只能对付没有预备的人,元裕你立即发动全部人手,将这个山头和斜坡的草树全部除去,又在坡底挖掘深坑,引附近的溪流进坑里,把营地团团围着。 山头则联车为阵,保护营地。 同时营地里准备大量清水,每营至少两桶,每人均须随身带着布巾一类的东西,遇上浓烟时,沾水后铺在脸上,便可不怕烟呛了。” 查元裕正要行动,项少龙又把他唤回来,道:“吩咐所有人把战甲脱下,免得影了行动!”查元裕领命去了。 项少龙和成胥、乌卓研究了一会后,正要去找赵雅、赵倩,少原君在几个家将陪同下,兴冲冲赶来道:“项少龙!为何停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怎样对抗敌人的火攻?”项少龙冷冷道:“你喜欢的话,便自己过峡谷吧!恕我不奉陪了。” 少原君双目差点喷出火来,沉吟一会后,当然不敢冒险,改口道:“进既不能,便应后撤至安全地方。” 乌卓忍不住道:“尚有三个时辰便日落了,山路又难走,若撤至进退不得的地方,不若.。” 少原君怒喝道:“闭嘴!那有你这奴材插口的资格。” 乌卓色变,手按到剑把上。 项少龙一手搭上乌卓的肩膊,微笑道:“公子弄错了,乌卓是我的战友,他的话便等若我的话。” 成胥亦冷笑道:“谁说的话有道理,我们便听谁的。” 少原君气得脸色阵红阵白,怒气冲冲地走了。 乌卓感激道:“能和孙姑爷并肩作战,实是生平快事。” 项少龙亲切地拍了拍他,才放开他的肩膊,望往峡谷道:“只要能守过今晚,我便有把握对付嚣魏牟布在峡谷上的伏兵。” 成胥道:“照我估计,嚣魏牟的人手绝不会比我们多,否则早在路上对我们强攻了。” 又谈了一会后,项少龙往见雅夫人。 小昭等刚竖起营帐,见他到来,纷纷向他施礼。 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少女,项少龙心怀大畅,和她们调笑后,入帐见雅夫人。 雅夫人欣然迎上,任他放肆一番,拥坐席上道:“少龙!有些说话雅儿不吐不快,请勿见怪!”项少龙笑道:“你定想问我和赵倩的关系,放心吧!她仍是处子之身。” 雅夫人道:“可是你挑起了她的情火,她怎肯嫁到魏国去,我们还到大梁干什么呢?”项少龙淡淡道:“自然是去偷《鲁公秘录》哩!”雅夫人嗔道:“少龙!”项少龙失笑道:“我知你想说:若信陵君明知我们要去偷他的《秘录》,自不会教我们得手,是吗?”雅夫人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抚着她的香肩,安抚道:“信任你的夫君吧!在这尔虞我诈的时代里,只可随机应变,说不定鱼与熊掌,两者兼得。 嘿!我像很久没有和你行房了。” 雅夫人媚声道:“是没有‘行营’,那来‘房’呢?”项少龙尚未有机会回答,小紫的声音在外唤道:“成副将请项爷立即出去!”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向雅夫人道:“定是少原君这家伙又闹事了。” 不出所料,少原君召集家将,一意孤行,要自行撤离这山头。 项少龙到达时,平原夫人正苦口婆心地劝爱儿打消这念头。 少原君见到项少龙,更是怒发冲冠,暴跳如雷道:“我才不陪人送死,这里山林处处,敌暗我明,我们能守多久?只有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愚人,才会做这和自杀相差无几的蠢事。” 平原夫人气道:“你有什么资格批评人呢?你能破灰胡的大军吗?那天灰胡攻来时,你除了躲在帐内,做过什么出色的事。” 少原君想不到母亲当众揭他疮疤,脸子那挂得住,点头道:“好!现在你完全站在外人处了,还反过头来对付自己的儿子,由今天开始,我再没有你这种娘亲。” “啪!”平原夫人怒赏了他一记耳光,浑身抖颤道:“你给我再说一次!”少原君抚着被打的一边脸颊,眼中射出狠毒的神色,眼珠在她和项少龙身上打了几个转,寒声道:“有了奸夫,还要我这儿子作甚!”举臂高嚷道:“孩儿们!要活命的随我去吧。” 平原夫人气得脸无血色,叱道:“谁也不准随他去,这个家仍是由我作主,何时才轮到他说话。” 众家将一言不发,但谁都知道没有人会随少原君冒险离去。 平原夫人冷冷看了少原君一眼,道:u你若不给我叩头认错,休想我原谅你。” 娇哼一声,回营去了。 项少龙看都不看僵在当场的少原君,命令道:“若真要活命,立即给我去工作。” 众家将轰然应诺,不理少原君,各自斩草砍树去了。 其他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少原君一人独立山头,孤身无助。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起来,寒风一阵一阵由西北方拂至。 项少龙方全军戒备,枕戈待旦,营地只有几点灯火,凄清苦冷。 项少龙、成胥和乌卓三人坐在外围的一辆骡车上,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硬物堕地的声音在另一方的山头传来。 三人大感振奋。 终于肯定了敌人的存在,证明了项少龙的推断。 堕地的声音乃因敌人碰上了他们设下的绊马索。 要知直到这刻之前,对敌人的存在仍纯属揣测,没有任何实质的支持。 只是推论若有敌人,则他们必是藏身峡谷中,而这里终是魏人之地,故嚣魏牟不得不速战速决,趁天黑到来发动袭营。 若要夜袭,这种地方最利火攻,而火攻则必须先占上风的地利,故此敌人定要离开峡谷,潜往与峡谷遥对的一方,来到营地另一边的山头。 所以他们针对此点,在营地两侧外的山野设下绊马索,敌人若被绊倒,发出声音,便可把握到黑暗里敌人推进至什么位置。 堕地和闷哼声连串响起。 项少龙大笑而起,高叫道:“嚣魏牟,你中计了!放箭!”营地火光亮起,数百支火箭劲射上高空,分别远远投往两侧和峡口的方向,只余下上风之地。 一时火苗四窜,干燥的山林迅速起火,乘着风势由两侧往峡口的方向蔓延过去,把摸黑而来的敌人全卷入火舌里。 原来项少龙早命人在林木上先□了灯油,真的一触即发。 浓烟冒起,大部份均往峡谷方向送去,只有少部分飘往营地。 众人忙取来湿巾,蒙在脸上,遮着嘴鼻。 惨叫和惊呼声响个不停,敌人手足无措,怎想得到项少龙先发制人,反以火攻来对付他们。 人影闪出。 峡口处已被大火封闭,潜伏在营地四周的敌人惟有冒险往营地攻来。 赵兵见主帅的奇谋妙计再次凑巧,军心大振,万众一心精神抖擞地向试图抢过水坑,攻上斜坡的敌人乱箭射去。 毫无掩护下,又受黑烟所薰,敌人前仆后继地逐一倒下,只有数十人勉强越过护营的水坑,但仍无一幸免地倒毙斜坡处。 战情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项少龙见敌人纵在这等劣势里,仍是凶悍迅捷,纵掠如飞,大叫侥幸。 若是正面交锋,纵能获胜,己方势必伤亡惨重,那有现在斩瓜切菜般容易,可见智勇两项,缺一不可。 这时附近整个山林全陷进狂暴的火势里,烈□冲天而起,参天古树一株一株随火倒了下来,更添声势。 浓黑的烟直送入峡谷内,大火往内延去。 敌人被火势不住迫得硬攻过来,有些在冲出来前早变了火人,不用射杀亦活不了。 本是风光怡人的山野,变成了人间地狱。 惨嚎声不住由火场传来,喊声震天。 斜坡和水坑处处□积如山,血流成河。 到天明时,方圆十里之地全化作了焦土,火苗仍在远处延续着,但已减弱多了。 项少龙巧施妙计,不损一兵一卒,连嚣魏牟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下,便把敌人收拾了。 正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劫后灾场□骇遍野,约略估计,最少烧死射死对方近千人之众。 只不知嚣魏牟是否其中一名死者。 项少龙亲自带队,到峡谷探路,确定了没有敌人后,立即起程,离开这惨不忍睹有若修罗地狱的现场。 过了峡谷,东南行两个时辰后,大队抵达濮水的西岸。 此段河流石质多泥沙少,流水清澈。 再南下数里,一个晶莹清亮的大湖出现眼前,湖区辽阔,水草丰美,无数大雁、野鸭、鱼鸥嬉戏飞翔,把蓝天白云和潋碧波连成无比动人的画面。 众人经过一夜的折腾,至此心怀大放,立即在湖边营,起灶做饭。 又有军士撒网捕鱼,充满了旅行的情趣。 雅夫人兴致大发,命人在湖的一角围起布幔,就在明澈澄碧的湖水里嬉戏沐浴,最后连赵倩和翠桐、翠绿两婢都抵不住引诱,加入了她们,内中自是春色无边。 项少龙悠然坐在湖旁一方大石上,欣赏着湖光山色,看着绿草无穷伸展,接连苍穹,湖水则流光溢彩,碧绿迷人,一时心神皆醉。 那些兵卒亦不甘后人,赤身**扑入湖里,纵情畅泳,饱历惊险后,谁可怪他们放肆。 项少龙分享着他们的欢乐时,平原夫人的声音温婉地在身后响起道:“少龙你为何不下水畅游呢?”项少龙回头看去,笑道:“若夫人肯和我鸳鸯戏水,下属自当奉陪。” 平原夫人俏脸微红,到他身旁坐下,幽幽一叹道:“我愈来愈佩服你了,若长平一战是由你作主帅的话,包保死的四十万人不是赵人而是秦兵,整个形势亦须改写。” 项少龙挨了过去,碰着她的香肩,嗅着她的芳香,谦虚道:“夫人过誉了,偶有小胜,何足挂齿。” 顿了顿问道:u少原君怎样了?”平原夫人玉脸一寒,咬牙切齿道:“不要提那没用的畜牲了。” 接着无奈叹了一口气,欲语无言。 项少龙愕然道:“他竟敢不向你叩头认错吗?”平原夫人别过头来,深深地看着他道:“叩头认错有什么用?我一向已对先夫不太满意,岂知这畜牲更远不如他。” 接着垂下螓首,红着脸道:“少龙!你肯否给我一个孩儿,只要他有一半像你,妾身已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先是虎躯一震,继而大喜道:u到此刻我才真正感不到夫人对我的敌意。” 平原夫人的俏脸更红了,轻轻道:“这是你以本领赚回来的,连番目睹你鬼神莫测的手段后,我再不想成为你的敌人了。” 项少龙探手过去,抓起她的柔荑道:u那你是否想成为我的女人呢?”平原夫人眼中射出无奈的神色,轻叹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瞒你了,今次我返回魏国,早安排好改嫁一名握有兵权的大将,这是不能更改的事。 你..你怪我吗?”项少龙反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对这女人只是有欲无情,一直抱着玩弄的心。 一方面借此报复少原君害死素女的仇怨,也是一种求生的手段,所以怎会因此怪她。 表面当然扮作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失望之极的样子。 警报声起。 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远方地平尘头大起,一队人马正往他们驰来。 平原夫人反手握紧了他,喜形于色道:“关□的援兵来了。” 第九章 身陷险地 魏都大梁位于黄河南岸,乃洛水、岁水、睢水、丹水、鸿沟数大河集之处。 魏人又先后开凿了大沟、梁沟两大人工护河,团团保护着大梁,成天然屏障,使这伟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难攻,稳如泰山。 魏国处于当时中原的中心处,北贴赵,西靠韩秦,东齐,南临楚。 乃天下交通枢钮。 大梁这位于魏国正中的战略重镇,更紧扼着水陆交通要冲,若要进攻其他五国,不先攻陷魏国,会困难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国,则大梁乃必争之地,于此可见这魏国都城的重要性。 项少龙等在封丘休息了三天,在关□的二千军马护送下,渡过黄河,走了十五天后,大梁在望。 项少龙一路走来,心情轻松,有若参加了古代的旅行团,重游“旧地”。 神驰意飞中,他驰想着在这广阔的大地上,分布着无数的城市,每城都建起了高大坚实的城墙和城外宽阔的城壕,而每一个城市又是一个战斗的中心和庞大的军事设施。 这时代的所有**,就是在一个个这样的据点内外,以破城与守城为中心而展开。 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标志着国家的运势和成败。 这种以城市攻防战为主的争霸,既简单又直接,在某一角度来看,实有其无比动人的魅力。 对战国的君主来说,就像在下一盘棋,迷上了便欲罢不能,只有互拚棋力,看看最后谁吃掉了谁。 在这些封闭型的城墙内,就是大大小小的政经军中心,是四周土地最重要的指挥中枢,亦是该地政权的象征,攻下了这些城市,等于摧毁了对方的政权,这方面的意义不言而喻。 关□的军队把他们送至大沟北十里处,便回师封丘,将护行的任务,转给大梁外围的驻军。 这时信陵君欢迎的先头部队亦已抵达,领着他们由吊桥渡过大沟。 而信陵君魏无忌,亦早在另一端排开阵势,隆重地迎接这多灾多难的送嫁团。 这战国四公子之一的魏无忌一身便服,策骑而至。 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段颀长,自有一股威严尊贵的气质,虽是笑容亲切,但两眼精光闪闪,顾盼生威。 他虽是平原夫人之弟,但外貌却比乃姊老了几年,不知是否因长期处于压力之下,人也苍老了一点。 一番寒暄说话后,众人朝大梁城进发。 大梁城气象万千,城郭相连,周围城壕宽广,呈不规则的长方形,随地势河道弯拐有致,以南门为正,所有城门均有凸出的门阙和护城,大大增强了对城门的防守力,气势磅石薄。 离城门北面尚有五里许路时,前面尘土飞扬,一将持魏王之令而至,传旨除项少龙和赵倩等女眷外,余人须在城外营。 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将自然不在此限。 项少龙等当然大感惊诧和没趣。 信陵君亦面露不悦之色,但王命既下,除非决心违背或立即做反,否则也只好接受这屈辱的安排。 项少龙吩咐了成胥和乌卓几句后,随信陵君进入大梁。 大梁比之邯郸,又有不同面貌,少了赵国的古□宏伟,却多了几分绮丽纤巧。 在装饰上更见多采多姿。 城内街道,以南北向八条并行的大街,和东西向的四条主街互相交错而成。 这十二条大街可容十多匹马并肩而进,极具规模。 其他小街横巷,则依这些主街交错布置,井然有序。 在卫士开道下,大队经过皇宫外布满官署的大街,再绕过宫城的高墙,来到东北角贵族大臣聚居处。 沿途热闹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郸多上了一倍,见到信陵君的旗帜,都现出尊敬神色,甚至有人跪地礼拜,显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望。 信陵君的府第巍峨矗立在道路尽处,高墙内树木参天,益发显出信陵君与众不同的身分地位。 项少龙和赵倩等被分隔开来。 各自居于不同的院落。 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娇百媚的美婢来贴身侍候,梳洗过后,立即在书斋接见项少龙。 当侍婢全退出去后,信陵君殷勤招待他用膳,举杯互贺后,信陵君道:“少龙你确是不凡,能以区区八百人,力抗过万马贼,难怪你能在赵国冒起得如此之快。” 项少龙知道这只是开场白,连忙谦让。 信陵君举杯沉吟片晌后,淡淡一笑道:“人人都看到长平一战,使赵国由强转弱,却很少人看到其实秦人在此战亦伤亡惨重,否则本人怎能在六年前大破秦军于邯郸城下,翌年接着又给贵国的乐成和庆合,偕韩、楚和敝国的联军大败秦人于宁新。” 项少龙不知他为何要说起这些事,硬着头皮拍马屁道:“全赖君上果断英明,领军有方,才能使秦人遭到这自商鞅变法以来最惨痛的败绩。” 信陵君傲然一笑道:“秦昭王心胸狭窄,有白起如此名将,竟为一时意气,硬把他迫死,范睢又于四年前罢相,使秦势大弱,旋被我国攻陷陶郡,若我猜估不错,秦人在二十年内休想恢复元气。” 项少龙心中懔然,暗忖这信陵君确是一代人杰,因为据他从史书得知,秦灭六国,确是二十多年后的事。 信陵君亲自把盏斟酒,干了一杯后,悠然道:“现在吕不韦害死了孝文王,使异人登上宝座,天下皆惴惴然,因知吕不韦厉害,但我却持有另一种看法,以秦人对外人的猜忌,怎容许吕不韦把持朝政,所以内部必陷于四分五裂之局,更削弱了他们东征的大业。” 项少龙由衷赞道:u难怪君上如此得天下人望,确是见解精辟。” 他自然知道吕不韦后来给秦始皇族诛,所以才特别佩服信陵君的远见。 战国四公子中,以他和孟尝君居首,可见盛名之下,确无虚士。 想起赵人听到吕不韦得权时的心惊胆颤,益发显出信陵君的高瞻远瞩。 信陵君双目精芒闪闪,神驰意远地叹道:“少龙!若要使三晋合一,此其时也。” 事实上项少龙对这想法亦大有兴趣,谁敢包保历史不可以被改变。 至少现在的秦始皇只是废人一个,与历史上英明神武的他判若两人。 自己既要对付赵穆,自然要借助信陵君的力量,想到这里,心儿忐忑狂跳着。 信陵君何等样人,察貌观色,已知其心,满意地点头道:“家姊确没有看错你,项少龙果然是有胆有识之人。” 接着沉声道:“少龙知否正身陷进退两难的险境。” 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 岂知信陵君摇头笑道:“你还不真是知道,告诉我!知否灰胡是谁人的亲信?”项少龙一呆道:“灰胡不是听命于贵王吗?”信陵君道:“安□这胆怯的家伙,怎敢沾手这种触犯众怒的事。 这些暗里为非作歹的事,全是由安□最宠爱的龙阳君一手包办。 据密报:龙阳君现在对你恨之入骨,所以才迫安□下令不许贵属入城,好使你孤立无援,若非我强护着你,少龙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项少龙既是头皮发麻,又感好笑。 竟然会遇上千古传诵,早成了同性恋者专有名词的龙阳君,亦是异数。 不问可知,安□和龙阳君,赵孝成王和赵穆的关系都是大同小异。 可见这时代的王室贵族,因处于享受极度**奢和生命朝不保夕这两种极端的矛盾里,心理都变得有异常人。 信陵君道:“龙阳君名列魏国三大剑手榜上,人又精明狡诈,绝不容易应付。”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u我这可算进不得,但为何连退也不能呢?”信陵君凝神看了他一会后,淡淡道:“因为你若就此回赵,赵穆必然会置你于死地。” 项少龙想起平原夫人曾说赵王看中了自己,若是如此,信陵君说的自非恫吓之言。 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今次我奉命来魏,实怀有密令,要盗取《鲁公秘录》。” 他明知信陵君早悉此事,所以先一步说出,以争取他的信任。 果然信陵君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肩头,道:“好!到现在我才相信你有投诚之意,假设你能为我好好办事,本君保证你荣华富贵,终生享之不尽。” 接着压低声音道:“安□这家伙在龙阳君怂恿下,现正密锣紧鼓,准备灭赵,所以即管灰胡和他全无关系,亦绝不肯放你这种人材回去。 至于赵倩不但做不成储妃,命运还会非常凄惨。” 项少龙泛起有心无力的感慨,问道:“那现在应怎么办呢?”信陵君微笑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道理少龙明白吗?”项少龙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明白信陵君费了这么多□舌,仍是要进行当初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密议刺杀安□王的计划,可知自己只是一只棋子。 他愤怨得差点要掌自己两巴掌。 他是多么的愚蠢幼稚,竟然相信平原夫人这毒妇真的爱上了自己。 平原夫人真厉害,故意表现得不满少原君,又哄他说要为他生个孩子,教他陶然自醉。 若非那晚听到她们母子的说话,真是死了仍不知为的是什么回事。 这毒妇以逐步渐进的手法,牺牲色相诱他入彀,又不断奉承他讨好他,目的就是要借助他的胆色才智剑术和身分为他们杀死魏王,事成后则归罪于他和赵人,好能完全置身事外。 如此连环毒计,确使人心胆俱寒。 为了不启对方疑窦,扮作热血填膺地昂然道:“若有用得着我项少龙的地方,君上即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信陵君喜道:“有你这几句话,何愁大事不成。” 接着正容道:“我心中早有定计,不过仍未到告诉你发动的时候,这几天你可尽情享乐,我府内美女如云,你爱那个侍候都可以。” 项少龙心中一动,趁机试探他道:“我有雅夫人便心满意足了。” 信陵君眼中怒之火嫉一闪即逝,换上亲切的笑容道:“你真懂得选择,赵雅媚狐过人,确是男人私房内的恩物,你尽情享受吧!”接着又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让我给你安排点节目,包保你不虚此行。” 项少龙离开大堂后,朝赵雅等居住的优雅房舍走去,心知信陵君为取得他的信任,绝不会限制他在府内的活动,亦不会派人暗中监视他。 步入园里,忽地想起了美蚕娘那个幽静的小山谷,假若能终老于那与世无争的地方,岂非没了现在的烦恼吗?虚荣与野心真的害人不浅。 项少龙情绪忽尔低落,对周遭一切起了强烈的厌倦。 尤其当想起了平原夫人,心中更有一种因被欺骗和伤害而来的痛楚。 经过了一排婆娑老树后,赵雅等寄居的“飞云阁”出现眼前,廊柱上和檐脊下,都挂着照明的灯笼,灯火掩映里,只见屋顶重檐飞歇,宝顶饰以吻兽和覆瓦的勾头滴水,色彩艳丽,气派豪华。 大门的雕刻油漆,甚为精美,窗子均帘幕深垂,透出一片柔和朦胧的灯光。 项少龙心中一阵茫然,大生感触!那种在奇异时空做梦般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唉!真是做梦就好了。 纵使在赵国最恶劣的环境中,他亦未试过现在般颓丧。 正如信陵君所言,就算他能逃离魏国,回去亦是死路一条,除非他能把《鲁公秘录》弄到手中。 不过那时的追兵队伍,必然会多了信陵君翟人。 这信陵君恐怕比魏王更难对付,否则秦人便不会在他手下连吃大亏了。 若真让他统一三晋,说不定他真能代秦始皇成为天下霸主。 历史真能被改变吗?项少龙颓然躺在雅夫人的秀榻上。 赵雅在床沿坐下,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惊惶地道:“项郎你受了什么打击,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项少龙把她搂了上床,埋入她的酥胸里,叹了一口气道:“假若《鲁公秘录》现已落入我的手里,我会立刻带你们偷出大梁,远走高飞。” 赵雅娇躯轻颤道:“少龙啊!振作点好吗?看见你这样子,人家心都痛了。” 接着凑到他耳边轻柔道:“不准成胥等人进城,完全与安□王无关。” 项少龙愕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怎会知道?”雅夫人抿嘴一笑,脸有得色道:“所以不要以为我们全无反抗之力,我们赵国在各处均广布线眼,连信陵君府内亦有我的人。” 接着俏目闪起寒光道:“此事必与信陵君有关,故意使你觉得孤立无援,并且生出危机重重的感觉,于是惟有任他们姊弟摆布你。” 项少龙精神大振,坐了起来,双目放光道:“你查到了《鲁公秘录》的藏处没有。” 雅夫人□气地瞪了他一眼道:u假设你明知有人来盗取你的东西,你会随便让人知道吗?”接着站了起来,在布囊处取了一卷图轴出来,摊在**,竟是信陵君府的鸟瞰图。 项少龙大喜道:“那里来这么好的东西?”雅夫人娇媚地笑道:“别忘了人家是干那一行的。 若连这样的宝贝都弄不到,怎么偷更重要的东西呢?”项少龙想起一事,疑惑地道:“若真有《鲁公秘录》,信陵君怎不拿去依图制造,还留在府内干什么?”雅夫人淡然道:“这牵涉到信陵君和魏王的斗争,信陵君一天未坐上王位,都不会把秘录拿出来,所以秘录必藏在府内某隐秘处。” 项少龙叹道:“恐怕我未找到秘录,早给信陵君这奸鬼害死了。” 雅夫人倏地伸出纤美白皙的玉手,掩着他的嘴巴,滑腻柔软的感觉,电流般传入项少龙心底里去。 只听她嗔道:“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好吗?”项少龙嗅着她的体香,好过了点,留心细看摊开**的图轴,默记着所有屋宇房舍的位置,他曾受过这方面的严格训练,自有一套记忆的方法。 雅夫人见他回复了自信冷静,更欣然向他解释府内的形势。 项少龙终从失落中回复过来,道:“你有没有方法联络上乌卓等人?”雅夫人傲然道:“这么简单的事,即管交给我办吧!”项少龙沉吟半晌,道:“你要乌卓设法在营地处打条通往别处的地道,有起事来,说不定能救命呢?”雅夫人色变道:“情势不是那么严重吧?我们终是赵王的代表.。” 项少龙打断她道:“你若知道魏王有攻打赵国之心,就不会这样说了,今次我们真是来错了。” 说着已走下床去。 雅夫人拉着他道:“不陪人家吗?”项少龙道:“信陵君随时会迫我去行刺魏王,时间无多,我定要尽快查出《鲁公秘录》的藏处。” 雅夫人吃了一惊道:“魏无忌的住处有恶犬守卫,闯入去定会给他发觉。” 项少龙笑道:“你是偷东西的专家,自然有应付恶犬的方法。” 雅夫人白他一眼,再从行囊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他道:“只要□点这些药粉在身上,恶犬都会避开你。 可是那处不但有恶犬,还有守卫,唉!既知道你这样去冒险,人家今晚还怎睡得着?”项少龙接过瓶子,搂着她吻了一口道:u你脱光衣服在**放心等我吧!保证没有人可看到我的影子。” 第十章 得遇龙阳 项少龙回到居所,拂退那四名美婢的侍奉纠缠,换上夜行衣服,把装备配在身上,又□上□粉,正要由窗门溜出去,有婢女扬声道:“平原夫人到。” 脚步声传来,平原夫人已抵门外。 项少龙来不及解下装备,忙乱间顺手抓着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时,平原夫人已推门入房。 平原夫人把门关上,倚在门处,含笑看着他。 项少龙暗暗叫苦,只要给她碰触自己,立时可发现身上的装备,以她的精明,当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勾当。 不过若不搂她亲她,又与自己一向对她的作风不符,亦会引起她猜疑。 怎办才好呢?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项少龙坐回榻上,拍了拍身旁床沿处,不怀好意道:“美人儿!来吧!今次不会有人撞破我们的了。” 平原夫人粉脸一红,微嗔道:“你忘了我是要嫁人的吗?”项少龙心庆得计,道:“我还以为是你忘记了,所以才入房找项某人,而且夫人不是要我送你一个孩子吗?不上我的床,我怎能使你受孕成胎呢?”平原夫人幽幽道:“放点耐性好吗?我的婚礼在明年春天举行,嫁人前一个月才和你尽情欢好,才不会使那人怀疑我肚里的不是他的儿子。” 项少龙早知她会这般说,因为这根本是她拒绝自己的好办法,又可稳着他的心,使他不会怀疑她在计算自己。 两个月后,若不谋妥对策,他项少龙□骨早寒了。 这女人真毒!他从未试过这么憎恨一个女人,尤其她是如此地充满成熟诱人的风情,身分亦是这么尊贵。 他站了起来,往她走去,直至快要碰上她的酥胸,才两手向下,抓紧她的柔荑,吻上她的朱□。 平原夫人热烈反应着,娇躯不堪刺激地扭动着,但却无法碰上项少龙的身体,悉破他的秘密。 良久后,两□分了开来。 两人四目交投,四手相握,一起喘息着。 平原夫人有点不堪挑逗地喘气道:“少龙!抱我!”项少龙微笑摇头道:“除非你肯和我共赴巫山,否则我绝不会碰你小嘴外其他任何部位。” 平原夫人愕然道:“什么是‘共赴巫山’?”项少龙这才想起此时尚未有这句美妙的词语,胡诌道:“巫山是我乡下附近一座大山,相传男人到那里去,都会给山中的仙女缠着欢好,所以共赴巫山,即是上床合体**,夫人意动了吗?”平原夫人的明亮凤目射出矛盾斗争的神色,项少龙吓了一跳,怕她改变主意,忙道:“夫人来找我其实是为什么?”平原夫人回复过来,娇嗔地道:“人家过来找你,定要有原因吗?”项少龙心中一动,行个险着道:“夫人最好提醒信陵君,雅夫人对盗取鲁公秘录,似乎蛮有把握的样子,我猜她已知秘录藏放的地方了。” 平原夫人玉脸一寒道:“这**死到临头仍懵然不知,任她有通天手段,亦休想沾着秘录的边儿。” 项少龙奇道:“你们准备杀死她吗?”平原夫人知说漏了嘴,面不改容道:u那只是气话罢了。 少龙啊!你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人尽可夫的女人吧!”项少龙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爱上了她,可是她却真的迷恋着我,所以我不想她会遭到任何不幸。” 平原夫人一怒挣脱他掌握道:“放开我!”项少龙笑道:“夫人妒忌了!”仍紧握着她柔荑和再吻上她的香□。 在他挑逗性的热吻下,平原夫人软化下来。 □分。 平原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知她心情矛盾,既要害自己,又忍不住想找他亲热,以慰长久来的寂寞。 他当然不会揭破,岔开话题道:“夫人的未来夫君是何人?”平原夫人神色一黯道:“他是大将白圭,听过他没有?”项少龙暗忖这不外又是另一宗政治交易,那有兴趣知道,俯头吻上她的粉颈。 平原夫人久旷之身,那堪刺激,强自挣扎道:“不要!”项少龙离开了她,含笑看着。 平原夫人毅然挣脱他掌握,推门而去,道:“我走了!”项少龙直送出门,道:“你不陪我,我惟有去找赵雅了。” 平原夫人见候在门外的四名府卫都似留意听着,狠狠瞪他一眼后,婀娜去了。 项少龙诈作朝彩云阁走去,到了转角无人处,脱掉外衣藏好,以索钩攀上屋顶,远远跟着平原夫人,逢屋过屋,或在长廊顶疾走,或借大树掩护,紧蹑其后。 以平原夫人的谨慎,听到他刚才那番话,怎也要对信陵君警告一声吧!府内房舍无数,占地甚广,愈接近内府的地方,守卫愈是森严,又有高出房舍的哨楼,若非项少龙曾受严格训练,又看过府内房舍的分布图,兼具适当装备,根本全无偷蹑之法。 哨楼上均设有钟鼓,可以想像在紧急状态下,发号施令,如臂使指。 这时平原夫人在四名府卫前后护持下,鱼贯走入一道院门之内。 两边的围墙又高又长,间隔出一座宽阔的广场,幸好场边有几排高树,否则项少龙休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 对着院门是座高广的大屋,门前石上立了两排十六名府卫,屋外还有犬巡逻的人。 项少龙更是小心翼翼,由最近大屋的高树借勾索凌空横度往大屋屋顶。 平原夫人独自一人登入屋,穿过一个宽阔的天井,到里面的正厅去见信陵君。 魏无忌凭卧在地席上,左右手各拥着一名美女,正在饮酒取乐,见到乃姊,仍是调笑无禁。 厅内布置典雅,色调相配,灯光柔和,予人宁谧恬适的感觉。 平原夫人在信陵君对面坐下。 信陵君忽地伸手抓着其中一女的秀发,向后扯去。 该女随手后仰,灯光照射下,美女动人的粉脸完全暴露在倒挂在窗外的项少龙目光中,看着她雪白的脖子,不由亦吞了一口涎沫,同时心生怜惜。 信陵君接着俯在她粉项处粗暴地又吻又咬,弄得那美女娇躯颤抖扭动,不住呻吟,但显然只是痛苦而非享受。 信陵君的嘴离开她时,只见嫩滑白□的颈肤布满了齿印,还隐见血痕。 另一旁的女子似早见怪不怪,仍微笑着俏脸不露半点异样神色。 信陵君哈哈狂笑,仍揪着那女子的秀发,向平原夫人道:“你看此女是否比得上赵雅那**。” 平原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无忌!你嫉忌了!”信陵君一把推开那美女,喝道:“给我滚入去。” 两女慌忙躲往后堂。 信陵君灌了一盅酒后,以衣袖揩去嘴角的酒渍,愤然道:“赵雅这贱人,当日我大破秦军,留在邯郸时对我千依百顺。 但看看现在怎么对我,我必教她后悔莫及。” 平原夫人皱眉道:“你的耐性到那里去了?几天的时间都等不及吗?你是否见过赵雅了?”信陵君挥手道:“不要提她了。 到现在我才相信你的话,赵雅只是为赵穆笼络我而牺牲色相,将来我灭赵时,定要赵穆尝遍天下间所有酷刑。” 平原夫人咬牙切齿道:“我也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若不是他,平原君赵胜怎会无端平白地英年早逝?”接着说出了由项少龙处听回来有关雅夫人对盗取秘录似胸有成竹一事。 信陵君毫不在乎道:“就算那贱人知道秘录藏在这地下密室内,我这里守卫如此严密,她休想可潜进来,放心吧!”窗外的项少龙大喜过望,首先肯定了秘录是确有其事,而且是放在这宅院地下某一密室之内,以自己身为特种部队精锐的本领,要盗取秘录自是大有可能之事。 平原夫人道:“还是小心点好!”信陵君道:“我早加强了防卫,就算她取得秘录,亦休想带出府外。” 平原夫人沉吟片晌,道:“你现在和安□的关系怎样了?”信陵君双目厉芒一闪,冷然道:“这老鬼愈来愈不把我放在眼内,只知宠信龙阳君、楼梧、芮宋、管鼻此等小人,若我仍任他胡作非为,我们大魏迟早要国破家亡。” 平原夫人道:“你安排了项少龙何时去见安□?”信陵君道:“现在我们伪称赵倩不服水土,故不能入宫见安□,好使我们的布置更妥当点。 不过此事不宜久拖,我决定下月初一,即是三天之后,便让项少龙正式把赵倩交入皇宫,届时安□当会设宴款待,那就是行事的时刻了。” 顿了顿道:“你最好用情把项少龙缚紧,使他更毫不疑心为我们卖命。” 平原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另找笼络他的方法,我有点怕见到他。” 信陵君愕然道:“你不是对他动了真情吧?”平原夫人站了起来,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事为重,个人的得失算什么呢?只是我害怕和他有上肉体关系,若怀了他的孩子可就更惨了。” 言罢转身离去。 项少龙一阵茫然,呆了半晌,待信陵君走入了内堂后,潜入厅中,迅速查看了一遍,最后肯定了地下室不在厅下时,才偷偷离开。 项少龙钻入被窝内,拥着雅夫人灼热的身体,舒服得呻吟起来。 来到大梁,他有种迷失在怒海里的可怕感觉,只有在搂着怀内这美人的一刻,他才感到刹那的松快和安全,纵使是那么脆弱与虚假,仍是令人觉得心醉和珍贵。 他首次感到赵雅和他再没有任何隔阂或距离。 两人用尽力气拥抱缠绵,享受着患难里片晌的欢娱。 雅夫人吻着他的耳朵道:“你为何不去看看三公主?”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我怕会忍不住和她欢好,异日回到赵国,会给赵穆抓着这点陷害我。” 雅夫人赞赏地吻了他一口道:“难得你这样明智,项郎!赵雅爱你。” 项少龙诚心道:“我也爱你!”接着把偷听来的情报,详细告诉了她。 赵雅道:“地下室必在信陵君寝宫之下,项郎真好本领,连那么守卫得密如铁桶的地方也可潜进去,此事必大出那奸贼的意料之外。” 项少龙道:“要盗取秘录或者不是难事,但如何把你们十二位弱质纤纤的娇滴滴美人儿弄出大梁,才是天大难事。” 赵雅道:“所有王侯府第,必有秘密逃生的地道,假设能找到这条地道,便有可能逃出府外。 不过即管到了外边,也溜不出城去。” 项少龙给她一言惊醒,坐了起来,想起若有地道,当在信陵君那大宅的后方,因为他曾查探过大厅的地下,并没有任何发现。 雅夫人随他坐了起来,倚入他怀里道:“少龙!你想到什么呢?”项少龙道:“若有秘道,必是与藏着鲁公秘录的密室相连,那才合理,而且这秘道的入口必然不止一处,所以只要找到任何一个秘道的入口,我们便有可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雅夫人媚笑道:“这事交给我办,保证不会有负所托。” 项少龙一把搂紧她,笑道:“雅儿这么乖巧,要我怎样酬谢你?”赵雅待要回答,敲门声响,接着是赵倩幽怨的声音道:“倩儿可以进来吗?”项少龙醒过来时,满床芳香。 赵雅和赵倩分在左右紧偎着他。 昨夜有赵倩在场,他并没有和雅夫人欢好,当然更不敢碰赵倩。 可是那种未曾真□已足销魂的感觉,却也同样动人。 睡足了精神,昨日的颓丧一扫而空。 他放开了一切,整个早上半步也不踏出彩云阁,陪着两女和众婢谈天说地,乐也融融。 到午间时分,信陵君使人来召他。 到了外堂时,信陵君和三个人坐着喝茶,见他到来,立即为他介绍,原来都是他府中食客里的著名人物。 其中一名魁梧貌丑的大汉就是朱亥,当年信陵君夺兵符破秦,就是全赖他以暗藏的四十斤铁□击杀领兵的大将晋鄙,乃天下闻名的猛将。 另外两人是谭邦和乐刑。 前者五缕垂须,一派儒生风□;后者矮壮强横,一看便知是武艺高明之辈。 信陵君微笑道:“少龙初来甫到,让我带你四处走走,午膳后再去见我们大梁以色艺名著天下的才女,看看你能否破例打动她的芳心。” 项少龙立即想起雅夫人曾提过的“石少女”,精神大振,随他上车出门去了。 五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在二十多名近卫护持下,畅游大梁。 车马循来时原路经过皇宫。 只见凤阁龙楼,宫殿别苑,组成了壮丽的建□群,林木耸秀,不过当项少龙想到曾几何时,这些风格优美的建□,都会变成难以辨认的遗址,又大生感慨!沿宫墙而去,河道处处,路桥交接,美景无穷。 离开了宫殿区,转入了南北直通的繁华大道。 奇怪的是大道中央有条驰道,平坦如砥,两旁植有青槐,浓荫沉郁,再两侧有宽深的水沟,外围处才是行人的通道。 信陵君解释道:“这是专供大王和有爵位的人使用的御道,平民都不准踏足其上。” 说话时,车马已转入了御道。 御道南端是密集的居民区和商业区,商店民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极具规模。 仕女商贾纷至沓来,人声喧哗,肩摩踵接,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他们就在这区其中最大的丹阳楼进膳,此楼前临大街,后靠小河,非常别致。 他们占了二楼靠河那边一间大厢房,到酒酣耳热时,那谭邦纵论时人,非常健谈,显出饱学清客的本色,难怪信陵君会找了他来作陪客。 朱亥和乐刑虽是一介武夫,亦听得津津有味。 项少龙还是初次听到这么深入剖析时局的连珠妙语,更是兴趣盎然。 这时信陵君问道:“以为众说纷纭中,以何家何人为优胜?”谭邦捋须而笑,从容不迫道:“虽说千川百流,但到了今天,已同流合。 照老夫看,时人中以齐的邹衍、荀卿和韩国的公子非三人分别集前人之大成,又能发前人所未发,今后的治国良方,不出这三人的思想学说。” 项少龙当然知道荀子和韩非两人,但却不知邹衍的身世来历,奇道:“邹衍是什么人?”众人愕然向他望来。 信陵君道:“想不到少龙竟不识这誉满天下的奇人。” 接着神秘一笑道:“待会让我为你引见引见。” 项少龙呆了起来,难道这邹衍是住在那石才女家中,否则怎能随时见到他呢?谭邦压低声音道:“邹先生固是天下奇士,不过他如此有名,亦是时势造成。” 众人忙追问其由。 谭邦叹了一口气,露出悲时伤世的神色,道:“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龙无首,各国征战不休,苦命的民众谁不在盼望真命天子的出现,好能偃息兵戈。 邹先生的五德始终学说,专言符命。 谁都希望他能指点一条明路,使大家知道谁才是新世代的主人。” 信陵君眼中射出向往的神色,因为他早自视为拨乱反正的救世主,而他亦是朝这目标努力着。 项少龙本来肯定地知道那新世代霸主是秦始皇,但在知道真实的情况后,又变得糊涂起来了。 谭邦却低声道:“以我看,此新主人非君上莫属。” 信陵君干咳两声,掩饰心中的兴奋,道:“谭先生所说的荀卿,声名虽盛,却是出身于以怪诞言论惊世的稷下,依我看他只是个徒懂空言放论之徒。” 谭邦正容道:“非也,此人大异于稷下那些狂徒,乃孔丘的拥护者而兼采墨道之言,君上若有空□,应细阅他的著述。” 信陵君表现出广阔的胸襟道:“多谢先生指点。” 谭邦刚想评说韩非,门外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外的卫士报入来道:“龙阳君求见!”信陵君和项少龙大感愕然,均想不到龙阳君如此有胆色,竟寻上门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信陵君傲然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相迎之意,扬声道:“龙阳君若非想喝酒,便最好不要进来了。” 这两句话摆明车马,不卖龙阳君之账,可见两人的关系,已到了公开破裂的地步。 朱亥双目一寒道:“君上要否朱亥为你把门。” 信陵君含笑摇头。 项少龙看得心中佩服,信陵君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正是他成功的要诀。 同时心中亦有点期盼,很想看看这以男色名垂千古的龙阳君,究竟是如何“迷人”?一把柔婉悦耳似男又似女的声音腻腻地在门外道:“信陵君为何如此大动肝火,是否奴家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呢?那龙阳更要进来陪罪了。” 项少龙听得全身汗毛倒竖,想不到龙阳君只是声音已教人受不了。 信陵君哈哈一笑道:“陪罪大可免了!”接着喝道:“还不让贵客进来!”房门大开。 五个人鱼贯而入。 项少龙瞪大眼睛,看着领头进来的龙阳君,立时为之绝倒。 他的俏秀俊逸敢说空前绝后,皮肤比女子更白□嫩滑,一对秀长凤目顾盼生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有若柔风中的小草,摇摇曳曳,若他肯扮女子,保证是绝色美人儿。 他的高度最少比项少龙矮了半个头,可是骨肉均匀,手足纤长,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觉。 身穿的武士服更考究精工,以墨绿作底色,然后在上边以漂亮的丝线绣出花纹图案,非常夺目。 他戴的虎头帽更是精彩,以棉料仿出虎面浪漫夸张的造型,帽后还垂着一条虎尾巴。 项少龙虽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认龙阳君的确很“漂亮”。 若非他腰佩长剑,项少龙怎也记不起信陵君曾说过他是魏国三大剑手之一。 你绝不会去提防这么似是娇柔无力的一个男人。 若只论俊美,连晋拍马也追不上他。 其他四人一看便知是一流剑手,尤其在龙阳君右后侧的粗壮矮子,两眼神光充足,杀气腾腾,一派好勇斗狠的悍将本色,更令人不敢小觑。 龙阳君轻移“玉步”,来到几旁,盈盈坐下,先送了信陵君一个媚眼,水溜溜的眼睛飘过席上各人,最后才来到项少龙脸上,凝神看了一会,“花枝乱颤”般笑起来道:“项兵卫大人,奴家想得你很苦呢!”项少龙给他看得头皮发麻,暗忖这人如此扭捏,早不当自己是男人,真使人恶心得要命,一时不知怎样应付他,惟有僵硬一笑道:“项某何德何能,竟劳龙阳君如此挂心?”信陵君亲自为龙阳君斟了一杯酒,淡然笑道:“我也愿闻其详。” 龙阳君“嫣然一笑”道:“项兵卫既能击杀卫国好手连晋,又再斩杀悍贼灰胡,显是有真材实料之人,奴家怎能不倾心呢?”朱亥等均听得眉头大皱,但又无奈他何。 项少龙却是暗自惊心,此人“巧笑倩兮”,看着自己的眼睛更是“脉脉含情”,丝毫不露出内心对自己的仇恨,比之笑里藏刀,尤使人感到心寒。 信陵君失笑道:“来!让我们为龙阳君的多情喝一杯。” 眼光一扫肃容立在龙阳君身后的四名剑手,喝道:“赐酒!”当下自有人把酒奉给那四人。 众人各怀鬼胎,干了一杯。 只有龙阳君按杯不动,待各人饮毕,把酒倾往身旁地板上,羞人答答般道:u这酒便赏给土地,庆祝赵国第一剑手踏足我大魏的领土之上。” 以信陵君的修养,亦微微色变,冷然道:“我今天特别为少龙安排了很多节目,若龙阳君你没有别的事情,便恕我们要立即离去了。” 项少龙心中喝彩。 事实上他已给龙阳君那种飘飘忽忽的说话方式,弄得不耐烦起来。 旋又心中懔然,暗忖若此君的剑法亦是走这种阴柔飘忽的路子,当会是非常难以应付。 若决战时自己亦像现在般不耐烦,躁急冒进,说不定就因而致败。 龙阳君笑了起来,“俏目”似喜似嗔地盯着项少龙,阴声细气道:“本人今日来此,是想看看兵卫的男儿本色,英雄气概,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无忌公子当不会拦阻吧!”信陵君和项少龙对望一眼,为之气结,不过真又是很难拒绝。 项少龙眼中神光亮起,瞧着这以男色名著天下和后世的嗲俏男人,失笑道:u不知是由龙阳君亲自试项某是否真材实料,还是由下人出场呢?”信陵君插入道:“刀剑无眼,若龙阳君你要亲自出手,恕我不能答应了。” 龙阳君“娇笑”道:“公子既然这么爱护奴家,便由沙宣领教项兵卫的手段吧!”信陵君等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刚才项少龙特别留心的矮横壮汉,使项少龙更肯定这人必是战绩彪炳的无敌猛将。 那沙宣踏前一步,朗声道:“沙宣愿领教项兵卫的盖世剑术!”项少龙知道此战避无可避,而且尚牵涉到赵国的面子,向信陵君恭敬请示道:“君上是否容许少龙出战!”信陵君对他自是信心十足,亦想亲睹他的剑术,看看有没有刺杀魏王的资格,微笑道:“沙御卫乃我王御前高手,少龙切不可轻忽大意。” 接着朗声道:u今次纯是切磋性质,希望你们点到即止。” 又大喝道:“人来!给我把楼厅腾空出一个比武场来!”话才出口,厢房外立传来搬几移席的声音。 龙阳君欣然一笑,盈盈起立。 项少龙看得眼也呆了,难怪此人能使魏王如此迷恋,真是没有一个动作不娇柔优美,百媚千娇,表情迷人,相对一久,很难不把他当作了女人。 龙阳君向项少龙微一福身,女臾媚笑道:“奴家在厅外恭候兵卫大人。” 婀娜多姿地领着众人出房去了。 信陵君看着他背影消失门外,两目精芒闪起,压下声音冷冷道:“给我杀了沙宣!” 第十一章 雅湖小筑 几垫等物均被移到厅角处,腾空了宽广的空间。 所有客人□人均被驱下楼去,只剩下双方的人。 沙宣和项少龙对立厅心,阳光由一边的大窗□了进来,照得近窗台的地面一片金黄。 龙阳君对这手下充满信心,嘴角含春地看着项少龙。 他的几个属下则都对项少龙投以轻蔑神色。 这沙宣的剑术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王的御前八大铁卫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 信陵君表面虽从容冷静,其实心内却是颇为紧张。 若项少龙不幸战死,那刺杀安□王的大计便尽付东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杀死,刺杀魏王时自是少了一个障碍。 “锵!”沙宣掣剑出鞘,立时寒芒四射。 但见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威猛无俦地抱着剑把,“喳喳喳!”不进返退,后移三步,踏得木楼板撼动作响,先声夺人。 他虽往后退,可是气势压力却是有增无减,旁观者都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大为震懔。 项少龙亦感到对方凶猛狠辣的气势,收摄心神,进入墨子剑静守的境界,与敌人利若鹰隼的目光一点不让对视着。 双方的人见项少龙在对方凌厉的气势压迫下,仍是屹立不动,渊停岳峙,意态自若,都大感惊异。 那知这正是墨子剑法以静制动的精粹。 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制敌取胜,就是凭藉自己特别的气势,压得对方心胆俱寒时,乘势猛击,使对方溅血五步之内,那知眼前此人一点不受自己的气势影,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时再无可退之地,暴喝一声,挥剑攻上。 龙阳君和从人立时喝彩叫好,为他助威。 这一剑迅若电光,望项少龙额中劈去,充满一往无回的惨烈气势。 项少龙的飞虹剑仍安藏鞘内,似乎毫无还击之意,直至剑光临头,信陵君等都为他担心时,他才身形忽动,快逾脱兔般往横移去,来到阳光□射的窗旁,仍是冷冷看着对手,双目流露出坚强无比的斗志。 他出身于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最懂利用环境以发挥最有效的战术。 答应接受挑战时,早下了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一来是杀龙阳君的威风,二来是要信陵君更重视自己。 他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培养出高明的眼力,一看这沙宣拔剑的势子,便知此人膂力过人,专走狠辣险着,所以避他一剑,以削弱对方气势。 沙宣怒叱一声,人随剑走,再往他杀来。 项少龙一声长笑,飞虹剑电掣出鞘,宝刃先横摆一旁,剑身作四十五度角倾斜,立时捕捉和反映了午后透窗而入的阳光,同时射往沙宣圆睁着的凶睛。 沙宣连做梦都未想过天下间竟有这种在室内借阳光反映克敌的剑法,骤觉眼前强光闪烁,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项少龙岂肯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避过剑锋,风卷雷奔般一剑侧劈,登时血光溅现,惨叫起处,沙宣颈侧鲜血激溅,侧跌地上。 这一剑割断了对方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无生还之理。 双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谁想得到以沙宣的剑术,竟非对手一合之将。 项少龙还剑入鞘,向龙阳君淡淡笑道:“沙兄剑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请恕罪。” 马车内,信陵君欣然道:“少龙给我出了这口鸟气,真是痛快!”项少龙想起龙阳君走时那故作安然的脸色,微笑道:“不知安□王会否因我杀了他的御卫而不快。” 信陵君冷哼道:“这沙宣借试剑切磋为名,先后杀了我五名得力剑手,今次被你杀了,安□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时车马转入了一条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园林院落。 信陵君显是心情极佳,说不定是因刺杀魏王有望。 亲切地道:“我们现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筑’,此□固是风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纪嫣然小姐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色,又以才艺震惊天下,与秦国的寡妇清并称当代双绝。” 项少龙心中苦笑,换了以前,必然会因能见到这样天下闻名的美女而雀跃,可是现在自身难保,那还有心情去泡妞儿,就算对方青睐相加,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为他的未来伤心担虑。 想到这里,真有虎落平阳之叹。 信陵君那知对方早悉破他的奸谋,还以为项少龙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加盐添醋道:“嫣然小姐最爱和各地慕名而来的公子雅士谈文论武……”项少龙愕然道:“论武?”信陵君讶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剑术排名尤在龙阳君之上,位列第二。 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呢?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谁人能得她心许,定可立时名扬天下,羡煞四方有心之徒。” 再叹一口气道:“说到外型武技,少龙均有入选资格,就怕过不了诗艺才学一关。” 说话时,车队已驶入院落里。 林木掩映中,只见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桥连接州岸,有若仙人隐居的福地。 项少龙纵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大梁竟有如此胜景,观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见这美丽的女主人如何超凡脱俗。 这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 房舍间奇花异草,花浪轻翻,州沿处长廊环绕,质□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连难舍、逸兴湍飞。 车队走上长桥,便像走入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里,风拂碧水,林树争艳,州上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绚丽多姿。 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后,车队在一座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了下来。 那里早泊了三辆马车,显然访客并不止是他们几个。 项少龙随众人走下马车,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楼内盈盈出现,向信陵君施礼道:“小姐正作午间小睡,信陵君和诸位请在客厅小候片刻。” 信陵君丝亳不以为忤,欣然领着项少龙步入小楼下层的客厅里。 项少龙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已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别具风格的绝世美女,自己却没有猎艳的心情和勇气,真是造化弄人。 第一章 绝代凶人 纪嫣然这座楼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丛草树之间,形式古雅,仿佛仙境中的蓬莱楼阁,里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美丽仙子。 步上登楼的石阶,门内有个供客人摆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关,两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谭邦凑到项少龙耳边道:“纪才女不欢喜有人带剑进入她的秀闼。” 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暗忖这纪才女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这类显赫的贵宾来访,仍高卧不起,婢子亦不敢唤醒她,又不准人剑入楼。 但回心一想,又觉这架子摆得好,因为扪心自问,亦不得不承认男人是贱骨头,愈难到手的女人便愈是矜贵,这刻连他亦很渴望看看她究竟美艳至何等程度了。 那两个俏丫环对项少龙特别有好感,服侍得体贴入微,细心为他拂拭衣服上的尘土,又以湿巾为他抹脸。 诸事停当后,四人进入大厅。 才步入门里,一把嘹亮响脆的声音在项少龙旁嚷道:“贵客来了!贵客来了!”项少龙失惊无神下吓了一跳,循声一看,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只夷然立在架上的能言鹦鹉。 两个美婢显然极是宠它,娇笑着拿谷料喂饲这识趣的畜牲。 项少龙环目一看。 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优美,最具特色处是不设地席,代以几组方几矮榻,厅内放满奇秀的盘栽,就像把外面的园林搬了部分进来。 其中一边大墙处挂着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画,轻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衬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质。 此时厅内四组几榻上有三组坐了人,每组由两人至六人不等,十多人都是低声交谈,似怕惊醒了女主人的小睡。 信陵君领头走进厅内,立时有一大半人站了起来,向这魏国的第二号人物请安施礼,其他人显是初次遇上信陵君,这时才知他是谁,亦忙起立见礼。 项少龙一眼便注意到其中几个人。 特别是左方靠窗那一组的四个人,其中三人武士装束,气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们的骠悍之气;尤其当中一名魁梧大汉,长得有若峻岳崇山,比他项少龙还要高了少许,手脚粗壮之极,长发披肩,戴了个银色额箍,脸骨粗横,肩膊宽厚,眼若铜铃,带着阴鸷狡猾的神色,外貌雄伟,浑身散发着邪异慑人的魅力。 他身旁另两名武士都是强横凶狠之辈,但站在他旁边,立时给比了下去。 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伤的痕。 另一个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组六个文士打扮的人物,其中一人身量高颀,相格清奇,两眼深邃,闪动着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神仙中人。 最后一组只有两个人,较矮者面貌平凡,从其服饰看来,便可知他非是魏人,只不知是来自何国的客人,但能到此见纪嫣然,自然是有点身份的人物了。 信陵君先向右方那六人组打招呼,向那相格清奇的男子道:“我们刚刚提起邹先生,想不到立即见到你。” 向项少龙招手道:“少龙过来见过精通天人感应术的邹衍先生。” 项少龙心道原来这个就是以“五德始终说”名显当代的玄学大师。 正要上前礼见,左方一把沉浑雄厚的声音传来道:“无忌公子,请问这位是否来自赵国的御前剑士项少龙兄呢?”项少龙心中一懔,循声望去,发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显然亦不认识这人,讶然道:“这位壮士.。” 那看来是引介这三名武士到此来见纪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道:“龙阳君门下客卿冯志参见公子,这位乃以智勇双全闻名齐国的嚣魏牟先生,右边的壮士叫宁充,左边这位是征勒,均是齐国的著名勇士,魏先生的亲卫将。” 信陵君和项少龙齐感愕然,想不到这大凶人竟紧蹑不舍,公然追到大梁来,自是不怀好意,显然又有龙阳君加以照拂,魏王在背后撑腰,难怪如此凶横霸道了。 项少龙大感头痛时,嚣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礼后,移到项少龙身前,伸手递过来道,“久闻项兄剑术超卓,有机会定要领教高明。” 项少龙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无奈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 嚣魏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力一握,项少龙的手顿时像给一个铁箍锁着,还在不断收紧。 项少龙心中懔然,虽勉强运力抵着,仍是阵阵锥心裂骨的痛楚,知道对方手力实胜自己一筹。 幸好他忍耐力过人,不致当场出丑,还微笑道:“魏先生是否最近经过一次火劫,为何两手均有灼伤的痕?”嚣魏牟眼中闪过疯狂的怒火,加强了握力,冷然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无聊把戏,算不上什么,而且搅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时,迟早会给嚣某撕成碎片。” 浓重的火药味,连邹衍那些人亦清楚感觉到,知道两人间必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 项少龙苦苦抵受着他惊人的力道。 嚣魏牟本想当场捏碎他的指骨,教他以后再不用拿剑。 但试过项少龙的力道后,知道实无法有如此理想的效果。 冷笑一声,放开他的手,退了回去。 他的两名手下紧盯着项少龙,射出深刻的仇恨,可见那一把野火,烧得他们相当惨呢。 信陵君向项少龙打个眼色,为他介绍邹衍旁的魏人,都是魏国的名士和大官。 可见邹衍非常受魏人欢迎。 介绍毕,信陵君目光落在剩下那组的魏人身上,微笑道:“本君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张凤长先生。” 望往他身旁那中等身材,除了一对眼相当精灵外,便长相平凡的人道:“这位是.。” 张凤长笑道:“这位就是韩国的韩非公子,今次我是叨了他的光,因为纪小姐看了韩公子的《说难》后,赞不绝口,使人传话要见公子,于是凤长惟有作陪客领韩公子来此见小姐了。” 信陵君等一齐动容,想不到竟遇到这集法家大成、文采风流的人物。 但又有点不是滋味,估不到这人外貌如此不起眼。 这名传千古的韩非显是不善交际辞令,拙拙的笑了笑,微一躬身,便算打过招呼。 两名美婢忙请信陵君等在韩非两人对面的一组矮榻坐下。 这时只有位于那幅仕女巨画下的一张榻子空着,想来应是纪才女的位子了。 项少龙学着其他人般挨倚榻子上,吃喝着侍女奉上的点心香茗,心中却是一片混乱。 嚣魏牟一到,形势便复杂多了。 兼且此人膂力惊人,身体有若铜墙铁壁般坚实,自己虽然自负,亦未必是他的对手。 若他与地头蛇龙阳君联手,而信陵君又对自己包藏祸心,今趟真是凶多吉少了。 思索间,听到信陵君向韩非子问道:“韩公子今次到我国来,有什么事要办呢?请说出来看无忌有没有可帮得上忙的地方?”韩非道:“今次..嘿!今次韩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贵国来借粮的。” 项少龙心中讶然,想不到韩非说话既结结巴巴,毫不流利,又辞不达意,不懂乘机陈说利害,指出为何魏国须借粮给韩国。 信陵君果然皱起眉头道:“原来如此,贵国需借多少粮呢?”韩非冷硬地道:“一万石!”竟再无他语。 信陵君当然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再没有说话。 邹衍扬声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五德交替。 现在韩国大旱,其实早有先兆,邹某五年前便因见彗星堕进韩国境内,断言必有天灾人祸,今天果应验不爽。” 韩非子眉头大皱,显是心中不悦,亦不信邹衍之言,但邹衍身旁的其他人却纷纷出言附和。 对面与邹衍同是齐人的嚣魏牟哈哈一笑道:“邹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国称雄,先生可否详释天命所在,以开茅塞?”邹衍微微一笑,正要答话,环佩声响,一名绝色美女,在四婢拥持下,由内步进入厅内。 项少龙连忙看去,脑际轰然一震,泛起惊艳的震撼感觉。 只见一位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那些俏婢簇拥里,众星捧月般袅袅婷婷移步而至,秋波流盼中,众人都看得神为之夺,魂飞天外。 她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配合著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难怪艳名远播,实在是动人至极。 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长褂,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明皓齿的外在美,与风采焕发的内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项少龙如入仙境,那还知人间何世。 以乌廷芳的美色,亦要在风情上逊色三分,可见她是如何引人。 直到纪嫣然以其优美的姿态,意态慵闲地挨靠在中间长榻的高垫处,其迷人魅力更不得了。 她那种半坐半躺的娇姿风情,本已动人之极,更何况她把双腿收上榻子时,罗衣下露出了一截白皙无瑕,充满弹性的纤足,令到项少龙只想爬到榻上去,把她压在身下,好探索她精彩绝伦的玉体,嗅吸她幽兰般的体香。 纪嫣然坐好后,玉脸斜倚,嫣然一笑道:u嫣然贪睡,累各位久等了!”项少龙清醒过来,往各人望去,只见不论是信陵君、邹衍、韩非又或嚣魏牟,都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比自己更没有自制力。 各人忙着表示没相干时,纪嫣然闪闪生辉宝石般的乌黑眸子飘到项少龙身上来,滴溜溜打了个转,又飘往嚣魏牟的一席,深深打量了各人,最后才望往韩非,掠过喜色,欣然道:“这位是否韩非公子呢?”项少龙和嚣魏牟都大感失望,纪嫣然对韩非的兴趣显然较对他们为大。 韩非脸都胀红了,紧张地道:“在下正是韩非。” 纪嫣然俏目亮了起来,喜孜孜地道:“拜读了公子大作,确是发前人所未发,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少龙大感没趣,这韩非外貌毫无吸引力,但纪嫣然却对他另眼相看。 显然此女更着重一个人的内涵,若说作文章、舒识见,自己比起韩非,便像幼稚院生和诺贝尔得奖者之别。 不过亦有点解脱的感觉,因为目下自身难保,无论纪嫣然如何引人,他也要收起君子好逑之心,免得更应付不了。 韩非受美人赞赏,更不知如何是好,连一双手也不知应放在那里才妥当点。 这时纪嫣然眼中似只有韩非一人,柔声道:“先生以‘法’、‘术’、‘势’相结合的治国之论,提出‘世异则事异,事异必须变法’,确能切中时弊,发人深省。” 韩非更加失措,只懂不住点头,令人为他难过。 项少龙暗忖若把他的识见移殖到自己脑内,说不定今晚便可一亲香泽了。 邹衍一声长笑,把纪嫣然和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才胸有成竹地道:“以韩公子的识见,必受贵王重用,为何贵国争雄天下,却从未见有起色呢?”项少龙心中暗骂,这邹衍如此一针见血去揭韩非的疮疤,实在过份了点。 韩非脸上现出愤慨之色,却更说不出话来。 纪嫣然显是爱煞韩非之才,替他解围道:u有明士亦须有明主,卫人商鞅不也是在卫国一无所成。 但到秦数年,便政绩斐然,邹先生认为嫣然说得对吗?”项少龙心中赞好,此女确是不同凡响,正以为邹衍无词以对时,邹衍微微一笑道:“小姐的话当然深有道理,但着眼点仍是在人事之上,岂知人事之上还有天道,商鞅只是因势成事,逃不出五德流转的支配,只有深明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者,才能把握天道的运转。” 韩非冷哼一声,说话流利了点道:“邹先生之说..说..虚无飘渺,那..那我们是否应..坐听天命,什么都不用做呢?”这几句话可说合情合理,可是由他结结巴巴说出来,总嫌不够说服力。 邹衍乃雄辩之士,哈哈笑道:“当然不是如此,只要能把握天道,我们便可预知人事,知道努力的目标和方向,譬如挖井,只有知悉水源所在,才不致白费了气力。” 韩非气得脸都红了,偏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或不知怎样表达出来。 项少龙对他同情心大起,恨不得找来纸笔,让他痛陈己见。 掌声响起,原来是嚣魏牟鼓掌附和。 纪嫣然望往嚣魏牟,蹙起黛眉道:“这位是.。” 嚣魏牟挺起胸膛,像只求偶的野兽,大声应道:“本人齐国嚣魏牟,不知小姐听过没有?”纪嫣然恍然道:“原来是提倡要学禽兽的魏先生,请问若人与禽兽无异,天下岂非立时大乱?”嚣魏牟得到这个可向这美女显示识见的机会,那肯放过,欣然笑道:“小姐长居城内,当然不会明白禽兽的世界。 嚣某长年以大自然为师,观察禽鸟生活,得出只有顺乎天性,才能不背叛上天的推论,可在大自然更伟大的规律下享受生命的赐与:若强自压制,只是无益有害,徒使人变成内外不一致的虚伪之徒。” 纪嫣然深深看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 项少龙心叫不好,这美女显然对事物充满好奇心,很容易受到新奇的学说吸引,若给嚣魏牟得到了她,连他亦感痛心和不值,忍不住道:“人和禽兽怎么相同呢?即管不同的禽兽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嚣魏牟冷笑道:“生活方式可以不同,本性却不会有异。” 项少龙怎会对他客气,瞪着他微笑道:“人和禽兽所以不同,就是不受本能和欲望的驱策;甚至能因更大的理想而舍弃本身珍贵的生命。 禽兽四足着地,但我们却可站立起来,双手因不用走路,变得更精细灵巧,制造出这所房子和一切的用品,禽兽有这本领吗?”嚣魏牟显是曾对这问题下过一番研究,嘲弄道:“你说的只是本领,而不是本质,鸟儿会飞,人可以飞吗?鱼儿可在水底生活,人可以在水底生活吗?”项少龙绝非理论家,不过这时势成骑虎,硬撑下去道:“我说的正是本质,人类因为脑子的结构和禽兽不同,所以会思想,会反省,除了衣食住行外,还需要精神的生活;但禽兽一切都是为了生存,食饱就睡,时候到便**;禽兽在大自然里是茫然和被动,人却可以对抗自然,克服自然。 这就是因为人有着不同的本质,懂得进步和发展,使他们凌驾于禽兽之上。” 项少龙这番不算高明的理论,在二十一世纪可说人尽皆知,但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却是非常新颖,使得纪嫣然等立时对他刮目相看。 嚣魏牟显然未想过这问题,怒道:“有什么不同,人脑兽脑我全看过,还不是骨壳和肉酱吧!”项少龙哈哈一笑道:“你正说出了人和禽兽的最大分别,禽兽会研究它们的脑和人的脑有什么分别吗?”嚣魏牟一时语塞,两眼凶光乱闪,恨不得生裂项少龙。 邹衍虽不同意嚣魏牟人应学禽兽般放纵的理论。 但一来大家同是齐人,他亦想在纪嫣然前教项少龙受窘,蛋里挑骨头道:“项兄刚才说人和禽兽的不同,是因为我们可站立起来,那猩猩和猿猴都可以站着走路,又该作何解释呢?”项少龙呆了一呆,暗忖自己总不能向他们解释什么是进化论,幸好脑际灵光一闪道:u分别仍是脑子的结构。” 并摸着前额道:u猩猿都没有我们这前额,所以它们的注意只能集中到眼前这一刻,不会想到明天,但我们却可安排和筹划明天的事甚或一年后或十年后的事。” 事实上项少龙的思路说辞已颇为凌乱,但众人都知道猩猩确是没有前额的,所以都觉得他有点道理。 纪嫣然鼓掌娇笑道:“真是精彩,我这里已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辩战了。” 美目飘往项少龙,甜笑道:“这位先生,恕嫣然还未知道阁下是谁呢!”项少龙呆了一呆,心中叫苦,自己一时忍不住胡诌一番,千万不要教她看上了自己才好。 第二章 楚墨符毒 纪嫣然问起项少龙来历,信陵君忙道:“这位是来自赵国的首席剑手项少龙,嫣然你记着了。” 纪嫣然含笑看了项少龙一眼,眼光回到韩非身上,项少龙虽松了一口气,知道她仍未u看上”自己,但又禁不住大大失望,似感到被伤害了,矛盾之极。 谭邦凑近项少龙低声道:“这是纪嫣然的规矩,只能由她询问名字身份,老夫来了这里不下二十次,她仍未问过我是谁呢?少龙你已使她留有印象的了。” 项少龙涌起男性的尊严。 暗忖横竖自己不可追求她,何用看她的脸色做人,只见她独对韩非谈笑,其他人只能在旁干瞪着眼看,无名火起,当然也混有点被冷落了的嫉忌和醋意,长身而起。 信陵君一呆道:“少龙!你要干什么?”纪嫣然亦转过头来望向他,俏目异采一闪,显是此刻才发觉到他完美的体格和威武的风采。 项少龙故作潇洒哈哈一笑道:“纪小姐确是丽质天生,项某有幸拜识,告辞了!”纪嫣然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了他心意般浅笑道:“项先生还会在大梁留多少天呢?”项少龙见她毫无留客之意,心中气苦,亦感大失面子,表面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怕还有好几天吧!”信陵君等亦无奈站了起来,陪他一道离去。 回信陵府途中,在马车内信陵君怨道:“少龙你也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机缘?纪嫣然难得有这么多的笑容,说不定会弹琴唱歌娱宾呢!唉!”言下大为惋惜,可知纪嫣然的歌声琴艺是多么卓异。 项少龙想的却是离开时嚣魏牟盯着他的恶毒眼神,这家伙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手下能人又多,自己的处境确非常危险。 回到信陵君府,来到雅夫人处,雅夫人立即把他拉进房内,道:“我联络上了乌卓和成胥,传达了你的指示,乌卓亦要传话给你:他们在大梁的眼线不知是否因这次事件牵涉到信陵君和龙阳君的斗争,所以躲了起来不肯与他接触,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他还说会设法混入城来。” 项少龙一听下心情更坏,颓然倒在雅夫人的秀榻上。 雅夫人上来为他脱靴子,柔声道:“雅儿已发现了地道的入口,你该怎样奖赏人家?”项少龙大喜坐了起来,把她拥入怀里,痛吻了她香唇后道:“夫人真个本事!”雅夫人喜不自胜地和他咬了一轮耳朵,详细告诉了他地道入口所在后,叹了一口气道:“偷《鲁公秘录》或者不太难,但如何离开魏国和躲避追兵却是最困难的事。 《鲁公秘录》这么重要的东西,信陵君会每天加以检查,一旦发觉不见了,自然想到是我们动的手脚。” 项少龙也大感头痛。 这时信陵君使人来找他,着他立刻去见。 侍从领他到了那晚他偷听信陵君姊弟说话的内宅大厅,分宾主坐好后,信陵君正容道:“安厘有谕令下来,请你后天把赵倩送入皇宫,当晚他将设宴款待你这特使。”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关键的时刻迫在眉睫了。 信陵君沉声道:“龙阳君今次会借比剑为名,把你杀害。 出手的人定就是那嚣魏牟,那样安厘和龙阳君便不须负上责任,因为嚣魏牟是齐国来的宾客。”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是光明正大和嚣魏牟比武,自己的赢面实在小得可怜,只是膂力一项,他已非常吃亏。 信陵君低声道:“龙阳君现在对你更恨之入骨,肯定不会让你生离大梁,而因他有大王在背后撑腰,我恐怕都护你不得,少龙有什么打算吗?”项少龙心中暗骂信陵君,叹道:“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见一步走一步算了。” 信陵君仔细打量他好一会后,深吸一口气道:“少龙若想今次得以免难,还可享到无尽的荣华富贵,只有一个办法,你想知道吗?”项少龙心叫:“来了!”扮作怦然心动道:“君上请指点!”信陵君道:“就是杀死安厘这昏君和龙阳君。” 项少龙装作吓了一跳的惊叫道:“什么?”信陵君冷然道:“无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义。 安厘身边也有我的人在,可把兵器暗藏宫里,只要你杀死安厘,我的人便可以立即取出兵器把龙阳君等人杀个清光,那时我登上王位,又有你这猛将为助,趁秦国无力东侵的良机,统一三晋,天下还不是我们的吗?你亦可杀了赵穆报仇雪恨,否则回到赵国你也是死路一条。” 他描缯出来的前景的确非常诱人,但项少龙早知这全是骗他的话。 点头道:“这确是唯一的方法,但安厘王必有人贴身保护,我又不可以公然拿武器,如何杀得了他呢?”信陵君见他没有反对,双目放光般兴奋道:“我本来打算把匕首藏在你那一席的几底,不过也不太妥当,现在既猜到在席上嚣魏牟会向你挑战,那你便可以胜了嚣魏牟后,在接受安厘的祝贺时出奇不意把他杀死,再凭你的剑术制造点混乱,我们便有机会动手了。 同一时间我的人会攻入皇宫,何愁大事不成。” 项少龙心道若我给嚣魏牟杀了又怎么办呢?心中一动,这时不乘机多占点便宜,就是笨蛋了,正容道:“只要我无后顾之忧,少龙便把性命交给君上,尽力一试。” 信陵君皱眉道:“什么是无后顾之忧?”项少龙道:“就是雅夫人和赵倩,假若她们能离开大梁,我便心无挂虑,可以放手而为了。” 这叫开天索价,落地还钱。 他当然知道信陵君不能放赵倩走,但却不怕让雅夫人离去,因为后天无论刺杀是否成功,信陵君也可预先吩咐下面的人把雅夫人追截回来。 果然信陵君道:“赵倩万万不可以离开,因为你还要送她入宫去。 至于雅夫人嘛?少龙你既然有这要求,我定可设法办到。” 项少龙放下了一半心事,道:“君上的大王根本不会让赵倩成为储妃,为何还要迎她入宫呢?”信陵君叹道:“少龙太天真了,安厘可轻易地使赵倩不明不白死去,然后向外宣称她病死了,还把遗体送回赵国,赵王亦难以奈他的何。 这样做虽着了点,亦是安厘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 项少龙听得遍体生寒,更增救美之心。 信陵君道:“只要你杀了安厘,不是一切均迎刃而解吗?”项少龙摇头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想连累其他人。 若赵雅赵倩不在,什么事我都可一力承担下来,纵然失败遭擒亦不会出卖君上,但若想到可能会牵累了她们,我怕到时不敢下手就糟了。” 信陵君拿他没法,强压下怒气,点头道:u这事让我想想,总有办法解决的。” 项少龙听他这么说,心中暗喜,又想起乌卓说过会设法混入城来,道:“为了不使安厘起戒心,我这两天最好不要只躲在君上府内,轻轻松松四处溜逛,那安厘便更不会防我了。” 信陵君皱眉道:“这怎么成,龙阳君会找人对付你的。” 项少龙笑道:“他才不会这么蠢,看过沙宣那么容易给我杀掉,现在又有嚣魏牟代他出手,两天时间都等不了吗?我也是为君上好,希望计划更易成功。” 信陵君因有求于他,不想太拂逆他的请求,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呢?我最近刚收到了几个楚国送来的歌舞姬,声色艺俱全,让本君派两个供你享乐吧!”项少龙自问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未知之数,那有兴趣和美女鬼混?肃容道:“这两天我不应沾染任何女色,以保持最佳状态,嘿!若能杀死安厘,君上就算不送我美女,我也会向你提出请求呢!”信陵君眼中闪过嘲弄之色,哈哈笑道:“假若事成,你要魏国的王后公主陪你都没有问题。” 两人对望一眼,各怀鬼胎的笑了起来。 项少龙离开信陵君的内宅,朝雅夫人的彩云阁走去,穿过园林时,一婢匆匆擦身而过,把一团东西塞往他手心里,项少龙愕然接着时,婢女加快脚步,没进林木里去,由于她低垂着头,他连她长相如何都没有看得清楚。 项少龙摊手一看,原来是条折整齐的小丝巾,打开后只见上面画着一幅精致的地图,旁边还有几个小字,写着:“风桥候君,申酉之交,纪嫣然。” 项少龙心中大奇,细看地点,正画着由信陵君府到那风桥的走法。 哈!这个才女真想得周到,竟然用这种方式约会自己,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想不到她表面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骄傲样儿,其实还不是渴望男人。 一颗心立时灼热起来,旋又想起目前四面楚歌的处境,叹了一口气,在园中一个小亭坐了下来,考虑应否赴约。 足音响起,一名府卫赶来道:“公子有请大人!”项少龙大讶,随府卫回到内堂去见信陵君。 信陵君欣然道:“少龙真有本领,嫣然刚差人送来口讯,邀本君和你今晚酉时中到她的小筑继续今天未完的辩论,可见她对你印象非常好,待会我遣人把你送去吧!”项少龙吓了一跳,暗叫好险。 刚才那条丝巾原来是个陷阱,这次才是真的,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差点上了当。 主因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过分有自信,不由羞愧交集。 信陵君见他神色古怪,讶然道:“少龙不高兴吗?大梁人无不以能参加嫣然的晚会为荣呢!”项少龙正思忖是谁想布局害他,闻言苦笑道:“我都是不去为妙,以免分了心神。” 信陵君笑道:“不要那么紧张,也切莫以为嫣然会这么容易就对你动了春心。 你今天妙论连篇,所以引起她少许兴趣吧了!若不去反会惹起别人怀疑呢。”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刚才君上说找人送我去,难道君上自己不去吗?”信陵君唉声叹气道:“她邀我只是礼貌上不得不如此,目标仍只是你,去吧!错过了嫣然的晚会,我也要为你惋惜呢!”其实项少龙亦不知多么渴望可以再见到这风格独特的美女,今天的离开是基于大男人的自尊心,这时既有信陵君的推波助澜,把心一横道:“我自己去便可,顺便亦可随处逛逛。” 信陵君笑着答应了。 项少龙回到彩云阁时,赵倩和赵雅两人正在大厅闲聊,见他回来,自是笑靥如花,非常高兴。 他见赵倩在座,不敢说出信陵君刚才那番话,怕吓坏了这柔弱的公主。 雅夫人会意,笑道:“来!公主!让我们一齐侍候项郎入浴!”赵倩虽不介意和项少龙亲热,甚至让他动手动脚。 但却从未试过裸裎相对,立时俏脸飞红,骇然逃去。 雅夫人半真半假,扯着他到了浴池。 项少龙和这动人的美女鸳鸯戏水时,把信陵君要他刺杀魏王的事说了出来。 雅夫人身体变冷,虽有小昭等八女不断倾进热水,仍于事无补,失色道:“后天那么快!怎办才好?”项少龙道:“刺杀魏王之事自然万不可行,无论成功与否,我也休想活命,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如何盗了《鲁公秘录》,然后全体安全逃去。” 雅夫人愁眉不展道:“你倒说得轻易,这是魏人势力最强大的地方,魏王和信陵君均有严密防范,真是寸步难行,怎逃得出去呢?”项少龙紧搂着她,香了下她脸蛋后道:“放心吧!信陵君装模作样,亦要让你和成胥离去,否则我便拒绝执行他的刺杀行动,问题是你们怎样可避过他的追截,更可虑是说不定他会瞒着我,私下把你们押送往别处去。” 雅夫人埋首入他怀里,颤声道:“他定会那么做的。 而且人家怎舍得离开你呢?要死便死在一块儿好了。” 项少龙道:“这次轮到我不许你说这个‘死’字,信任我吧!”顿了顿道:“雅儿是偷情报密件的高手,今次专程来偷《鲁公秘录》,不会事前全没有计划过吧!”雅夫人道:“当然有计划过呢!只没有想到是个陷阱吧!我根据郭纵得来那画有云梯制法的残卷,配制了一个帛卷,只要能把真正的《秘录》偷出来,由我和小昭等八人一齐动手,有把握把卷首的一大截摹制出来,包保维肖维妙,若信陵君查卷时只看卷首的一截,绝发觉不到给我们动了手脚,不过却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行。” 项少龙灵机一触道:“既是如此,不若你尽一晚的时间,粗略临摹卷首的一截,然后把其他部分割了下来,驳上空白的假卷,那便更有把握将信陵君瞒过了。” 雅夫人欢喜得搂紧了他,献上香吻,赞叹道:“雅儿真蠢,这么好的方法都想不到。” 旋又满怀愁苦道:“可是怎样才可离开魏国呢?若信陵君把你和倩儿留下,我们纵然成功逃掉都没有用。” 项少龙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雅夫人俏目发亮道:“天无绝人之路,两全其美,项郎的说话既新鲜又动听,雅儿爱煞你了!”项少龙莞尔道:“现在让我去看看可不可以碰上乌卓,此人智勇双全,又熟悉魏国的形势,定可想出妥善之法。 今晚我要赴纪嫣然的晚会,到时我会偷偷溜回来,快告诉我秘道的入口。” 两人再商议了一回细节后,项少龙带齐装备,出门去了。 才步出信陵君府,来到街上,一个人撞了过来道:“兵卫认得我吗?”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觉非常面善,好一会才记起是少原君手下的著名家将,与被他杀死的徐海齐名的蒲布,喜道:“原来是蒲布兄。” 蒲布把他拉进一间食馆去,坐下后低声道:“我们中大部分人都对少原君心灰意冷,更不愿留在阴险难靠的魏人中苟安偷生,希望能跟随兵卫,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项少龙皱眉道:“可是现在我是自身难保,赵魏均不是我容身之所,你们跟着我,恐怕连性命都要赔掉。” 蒲布道:“我们共有四十八人,都是最有胆色不畏死的人,早想过各方面问题,才下决心追随兵卫。 只看兵卫这种斤斤顾及我们的态度,我们便心甘情愿为兵卫卖命。 以兵卫的人材,迟早可大有作为,请收容我们吧!”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们不是住在信陵君府吗?”蒲布道:“我们一部份人随少原君住在府内,有些则暂居在附近一所行馆,现在只等兵卫的指示。” 项少龙有过教训,暗忖暂时仍不能这么信任此人,和他定好了联络的方法后,道:“你们是否全是赵人?”蒲布摇头道:“什么国的人都有,兵卫放心吧!我们是真心敬服你的为人和兵法,绝无异心。” 项少龙道:“好吧!你先回行馆,静候我的命令。” 蒲布大喜而去。 他前脚刚去,乌卓便坐入他位子里。 项少龙大喜,忙和乌卓密议对策。 和乌卓分手后,太阳仍在西墙之上,他见时间尚早,顺步依地图指示,来到那风桥处,果然桥如其名,寒风呼呼,过桥的人很少,且都匆匆来去。 桥的两端均为树林,房舍稀少,非常僻静,是动手杀人的理想地方。 照道理龙阳君或嚣魏牟实不用多此一举,要布局在这里杀他,另一个仇人少原君亦不会蠢得坏他舅父的大事,究竟是谁人要骗他到这里来呢?想到这里,好奇心大起,看准敌人尚未来到,先一步躲到桥底下,又利用钩索,把自己紧附在桥底处,那样就算有人查探桥下,一时亦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项少龙耐心等待着,到过了约定的时刻,密集轻巧的足音在桥上响起,似乎敌人都没有穿着鞋子。 项少龙心叫好险,若自己真以为佳人有约,这次便定要吃大亏了。 有人在上面叫道:“钜子!项少龙怕不会来的了,到此的路上连人影也看不到。” 桥下的项少龙吓了一跳,难道是赵墨的领袖严平来了?一把雄壮的声音道:“这小子怎能识穿我们的陷阱呢?真是奇怪!”项少龙认得不是严平的声音,但却更感头痛,上面这班人不是“齐墨”便是“楚墨”,想不到他们消息如此灵通,竟猜到钜子令在自己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先前那人道:“钜子!现在应怎办才好呢?”那钜子冷笑道:“他以为躲在信陵君府我们便找不到他吗?别人怕信陵君,我符毒怎会怕他呢?”他那手下低声道:“听说后天他便要赴魏王的晚宴,龙阳君和嚣魏牟必不会放过他,所以若要动手,只有今晚和明晚了。” 符毒沉吟半晌后道:“我们还要预备一下,就明晚动手吧!若可以的话,顺手把信陵君也宰掉,那日后我们大楚对付起魏人时,会轻松多了。” 项少龙暗庆自己来了,听到了这个大阴谋,同时亦知道来的是楚墨,不禁心中感谢着老天爷。 对方既有内应,自然深悉信陵君府的形势和防守力量,还敢进入府内杀人和抢东西,显然实力惊人。 但现在既知对方阴谋,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 第三章 舌战群雄 项少龙来到纪嫣然的雅湖小筑时,门前早停着十多辆华丽的马车,比今午的阵仗更是盛大。 他把名字报上门卫后,今早见过的其中一位俏婢迎了出来,引着他绕过今午见到纪嫣然的楼舍,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穿过一条林间小径,眼前一亮,一间檐前挂满彩灯的大平房呈现眼前,隐有人声传出。 项少龙忍不住问那俏婢道:“今晚还有什么客人?”俏婢淡淡答道:“今晚都是小姐特别邀来的贵客,除了项先生今天曾见过的韩非公子、邹衍和嚣魏牟三位先生外,还有龙阳君、徐节大夫和白圭将军。” 项少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纪嫣然的脸子真大,白圭正是平原夫人要改嫁的人,自是非同小可,龙阳君则是魏王身旁的大红人,亦应约前来赴会,可见她在魏国的地位多么崇高。 那徐节虽不知是何许人,当非无名之辈。 旋又奇怪,龙阳君应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的,来此既不是为了纪嫣然的美色,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要折辱自己出气。 说到学识,自己拍马都追不上这些饱学之士,要他发言岂非立即当场出丑,不由心儿忐忑急跳。 步入厅内时,只见摆开了一桌筵席,女婢所说的人全到了,都靠着软垫,舒适地围桌坐在地席上。 另两位美婢迎了上来,为他解下外衣,脱去靴子,幸好这是寒冬时分,厚厚的绵衣覆盖下,除非伸手触摸,便不会发觉他衣内的装备。 室内燃着了火坑,温暖如春。 龙阳君还是那副“酥媚入骨”的样儿,还主动向他介绍其他人。 那白圭年纪最大,看来不会少过五十岁,但非常强壮,两眼神光闪闪,予人非常精明的印象。 并且对项少龙神态傲岸,只冷冷打个招呼,便和身旁典型儒生模样的大夫徐节交头接耳,自说私话。 项少龙的座位设在韩非和邹衍的中间,韩非旁的位子仍空着,显是纪嫣然的主家位,接着依次是龙阳君、白圭、徐节和嚣魏牟。 项少龙见不用和嚣魏牟面面相对,心中舒服了点。 邹衍对项少龙相当冷淡,略略打个招呼后,迳自和同是齐人的嚣魏牟交谈,再没有理睬项少龙。 反是韩非因项少龙今午仗义执言,对他很有好感,虽拙于言辞,仍使项少龙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到一丝温暖。 纪嫣然这时才出现,一身雪白罗衣,艳绝的容光,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那龙阳君都不例外,看得目瞪口呆,嚣魏牟更差点淌出了口涎来,韩非则胀红了脸,总之神态虽不一,但却都被她吸摄着心神。 纪嫣然含笑环视过众人,黑白分明而又带着朦朦胧胧的眸子神光到处,连项少龙都涌起销魂的感觉,她的身体带着浴后的香气,更是引人遐想。 她才坐下,便笑着道:“先罚项先生一杯,日间怎可未终席便离开呢?”众人立即顺着她的意思起哄。 当下自有俏婢斟酒和奉上美食。 项少龙欣然和她对饮一杯后,纪嫣然那对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满席飘飞,檀口妙语连珠,使与席者无不泛起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她似乎对韩非、邹衍和大夫徐节特别看重,对他们的殷勤和笑容亦多了点,反不大著意项少龙和嚣魏牟这对大仇家。 事实上项少龙对他们所谈的风月诗辞歌赋,真的一窍不通,想插口表现一下亦有心无力。 吃喝得差不多时,在众人的力邀下,纪嫣然使人捧来长箫吹奏了一曲。 项少龙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调,只知她的箫技达到了全无瑕疵,登峰造极的化境,情致缠绵,如泣如诉,不由像其他人般完全投入到箫音的天地里,听到如痴如醉。 纪嫣然一曲奏罢,让各人诚心赞许后,嫣然一笑,向嚣魏牟道:“嚣先生请恕嫣然无礼,斗胆向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嚣魏牟不知是否受到席间气氛的感染,又或蓄意讨好纪嫣然,争取好感,说话斯文多了,柔声道:“只要出自小姐檀口,什么问题嚣某也乐意回答。” 纪嫣然娇媚一笑道:“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有无羞耻之心,先生认为如何呢?”众人知道今次晚宴的戏肉开始了,都停止了饮食,静聆两人的对答。 项少龙来前还以为纪嫣然会对他另眼相看,刻下见到纪嫣然对自己愈来愈冷淡,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好溜回去把《秘录》偷出来,让雅夫人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们的对话。 嚣魏牟显是有备而来,笑道:“小姐怕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说人和禽兽全无分别,只不过在一些本质例如求存,生育上全无二致吧!所以禽兽亦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例如禽兽便不会说谎骗人,比我们真诚多了,故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本性和真诚,才能尽情去享受生命。” 接着向项少龙冷哼道:“项兄对小弟这番说法,又有什么高论呢?”项少龙这时正想着楚墨的符毒,闻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没有什么意见。” 众人包括纪嫣然在内,均为之愕然,露出轻蔑之色。 项少龙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辩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话,也辩答不了。 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纪嫣然,泡汤或受窘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夫徐节不屑地看了项少龙一眼,道:“嚣先生所言大有问题,人和禽兽的不同,正在于本质的不同。 人性本善,所以才发展出仁者之心;禽兽为了果腹,全无恻忍之心,肆意残食其他禽兽,甚至同类都不放过。 若人不肖至去学禽兽,还不天下大乱吗?”嚣魏牟这大凶人,给这崇尚孟子学说的儒生如此抢白,那挂得住脸子,冷冷道:“人不会残杀其他动物吗?徐大夫现在吃的是什么呢?”徐节哈哈一笑道:“这正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和我们的分别。 而且我们吃的只是蓄养的家禽,禽兽懂得这么做吗?”嚣魏牟显然不是此人对手,一时哑口无言。 徐节旗开得胜,在纪嫣然前大有脸子,矛头指向韩非道:“韩公子的大作,徐节也曾拜读,立论精彩,可惜却犯了令师荀况的同一毛病,认定人性本恶,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专以刑法治国,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华,竟误入歧途至此,实在令人惋惜。” 韩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节如此不客气,对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评,心中有气,虽满腹高论,但愈气下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龙阳君、白圭、邹衍均脸现冷笑,“欣然”看着他受窘。 纪嫣然则蹙起黛眉,既有点为韩非难堪,又对他的张口结舌颇为不耐。 项少龙这旁观者,忽然明白了纪嫣然举行这晚会的背后意义;就是希望能找出一种治国的良方,所以才会对韩非另眼相看,并找来魏国的重要人物,好让他们接受新的学说和思想。 徐节见韩非毫无反辩能力,更是趾高气扬,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楼,必先固根基,没有了根基,楼房便受不起风雨,这根基正是先圣贤人立下的典范。” 这些话正是针对韩非提出不认为有一成不变的治国方法的主张。 韩非认为沿袭旧法便如守株待兔,所以不应墨守成规,而要针对每一时期的真实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 这想法当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进步,只恨韩非没有那种好口才说出来。 项少龙见韩非差点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冲口而出道:“废话!”话才出口才知糟糕,果然众人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徐节更是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项兵卫原来除了带兵打仗外,对治国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闻高论。” 项少龙感到纪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着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颜面扫地,硬撑道:u时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车战为主,现在却是骑、步、车不同兵种的混合战,可知死抓着以往的东西是不行的。” 纪嫣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项先生有点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论点了,他说的是原则,而不是手段,就像战争还是战争,怎样打却是另一回事。” 龙阳君娇笑道:“项兄你剑术虽高明,但看来书却读得不多,现在我们和韩公子争论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别呢!”徐节朗声颂道:“为政以德,比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顿了顿又念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以格。” 这几句乃孔子的名言,意思是治国之道,必须从道德这根本做起,才可教化群众,使国泰民安。 与法治者的着眼点完全不同。 项少龙大感没趣,觉得还是趁机会早点离去较妥当点。 什么为政以德,自己连个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 早走早着,以免出丑,站了起来施礼告辞。 众人为之愕然,想不到尚未正式入题,这人便临阵退缩。 纪嫣然不悦地看着他道:“若项先生又像日间般才说了两句便溜掉,嫣然会非常不高兴的。” 龙阳君还未“玩”够他,怎舍得让他走,亦出言挽留。 项少龙心道我理得你纪嫣然是否高兴,横竖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陪客,正要不顾而去,忽地发觉韩非正轻扯着他的衣袖,心中一软,坐了下来。 纪嫣然喜道:“这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项先生似乎刻意压抑,不肯表达自己的想法,嫣然真的很想得聆高论呢!”项少龙心中苦笑,你纪小姐实在太抬举我了,我比起你们来,实只是草包一个,那有什么料子抖出来给你听。 徐节今晚占尽上风,暗庆说不定可得美人青睐,那肯放过表现的机会,步步进迫道:u项先生认为法治和德治,究竟孰优孰劣呢?”项少龙见他眼中闪着嘲弄之色,心中有气,豁了出去道:“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是行得通或行不通的问题。 德政纯是一种理想,假设天下间只有圣人而无奸恶之徒,那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人人奉公守法。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这也永远不会成为事实,所以我们须要一种人人都清楚明白的法律和标准,去管束所有人,让他们遵守,做到了这点后,才再谈仁义道德、礼乐教化,我的话就是这么多了。” 众人齐齐为之一怔,这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对那时代的人来说,却比韩非子的法治理论更彻底和更新鲜。 纪嫣然的俏目亮了起来,重新仔细打量项少龙,咀嚼他的话意。 韩非亦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觉地点着头。 邹衍亦沉吟不语,似乎想着些什么问题。 徐节当然不会这么易被折服,不过再不敢轻视对手,正容道:“假若一个国家只靠刑罚来维持,那岂非掌权者便可任意以刑法来欺压弱者呢?”白圭道:“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这乃为君至道,若上自好刑,人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项先生请指教。” 项少龙哈哈一笑,深深望了纪嫣然一眼后,才向白圭和徐节道:“这只是法治不够彻底吧了!把治权全交在君主手里,假若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天子..嘿..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例如任何人无故杀人,都要受刑,那谁还敢随便杀人?我并没有说不要仁义道德,那是任何法律后面的基本精神,如此法治德治结合为一,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绝对的权力,只会使人绝对的腐化。” 当他说到“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时,纪嫣然“啊”一声叫了起来,而韩非双目亦立即闪亮,其他各人连嚣魏牟在内,都露出惊诧骇然的神色。 尤其最后那两句,更若暮鼓晨钟,重重敲在各人的心窝处。 对生活在这君权至上时代的人来说,这确是石破天惊的说法。 项少龙暗忖自己的料子就是那么多,再说下去只是讲多错多,长身而起道:“在下已把心中愚见,全说了出来。 嘿!我还有急事待办,告辞了!”纪嫣然皱眉怨道:“先生才说到精彩处,这就要走了吗?是否讨厌嫣然呢?”邹衍硬把他拉得坐回席上,笑道:“项兵卫把我说话的兴趣也引出来呢!邹某想请教这种彻底至连君主也包括在内的法治,如何可以行得通呢?”龙阳君道:“项兄的治国之道,比我们所说的仁者之政更理想呢!”嚣魏牟冷笑道:“也更不切实际!”项少龙苦笑道:“是的!现在还行不通,但却是朝着这方向发展,终有一日,会出现立法、执法和行政三权分立的局面。 君主都是由人民选出来的,到那时才会有..嘿..法国大..噢!不,真正的博爱、平等和自由。” 他差点便冲口说出法国大革命来,幸好口收得快,吞回肚里去。 他这番话更是石破天惊,众人一时都消化不了,对于长期生活在君主集权制的人来说,这是多么难以接受的想法,但又是非常刺激和新鲜。 项少龙见各人眉头大皱,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离座而起,立即远离席位,施礼道:“小子胡言乱语,各位请勿摆在心上。” 掉头便走,连纪嫣然唤他也不理了。 第四章 偷天换日 项少龙回到信陵君府时,耳朵似还听到纪嫣然的呼唤声。 当每一个往访她的客人都用尽一切方法希望能留下不走时,他却刚好相反,仿佛怕给她缠着般溜之大吉。 不过此女确是风格独特,初闻她的才艳之名时,还以为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型,或拒人于千里之外崖岸自高的绝世美人。 见面后才知道她其实充满着对生命的热情,不断在寻求真理,渴望著有识见的人能找出治国的良方,甚或真的还在找寻着心目中完美的夫婿。 但那却绝不可以是他项少龙。 现在的他既无时间亦不适合和任何女人发生关系。 他要把所有精力去保护拯救雅夫人和赵倩主婢等人,那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若因别的美女分了心神,铸成恨事,他定会抱憾终身。 他虽然风流成性,但却有强烈的责任感,何况他深爱着这些娇娆们。 借着府内透出的灯火,他绕了个大圈,借工具爬上了信陵君府背靠着的险峻后山,然后轻松的潜入府内,迅若□猫地来到一座楼房旁的树顶处。 这是属于信陵君府内宅的范围,守卫森严,不时可见着恶犬的巡卫,一组一组巡逻着,幸好他身上洒了雅夫人带来的药粉,否则早躲不过这些畜牲灵敏的鼻子了。 时近亥时之末,即晚上十一时许,小楼仍有灯光透出来,不知是什么人仍未入睡。 据雅夫人说这应是信陵君家眷居住的地方,假若楼下有人,他便很难不动声息的进入秘道里了。 满心焦虑地等了大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决定冒险一试,因为临摹需时,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他举起手上的宝贝,发动机括,索钩破空飞去,横过三丈的空间,轻巧地落在屋脊处,紧扣在那里。 接着飞鸟般滑去,悄无声息来到屋檐之上。 看准了落脚处,他翻到了屋瓦下二楼被栏干围着的露台上,掩到窗外,往楼内望去。 那是个陈设华丽的房间,除了帘幔低垂的矮榻外,还有梳□铜镜等女儿家闺房的东西,灯火明亮,床内传来男女欢好的呻吟和喘息的声音。 项少龙心道:这处既是秘道的进口,住的自是信陵君信任的人,说不定就是他的娇妻爱妾,信陵君若要人侍寝,大可把这里的女人召去,不用“远道”来此,难道是他的妻妾在偷男人吗?不过这时无暇多想,待要翻往下层,下方人声传来,一组巡卫来到楼下,竟停了下来,低声说话。 项少龙心中叫苦,等了一会,下面的人仍未有离去的意思,猛一咬牙,拔出一枝飞针,由窗缝中伸进去,轻轻挑开窗闩,把窗拉开,翻进房内。 一阵风随着卷入房内。 项少龙暗叫不妙,尚未关上窗子时,一把男人的声音在帐内道:“枝春你定是没有把窗子关好,看!那窗打了开来哩!”声音熟悉,竟然是少原君。 叫枝春的女子讶道:“没有理由的,让我去把它关了,天气真冷!”项少龙大吃一惊,这个房间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地,那矮榻离地不足一尺,想钻进去也办不到,人急智生下,滚到蜡烛之旁,伸手把烛蕊捏熄。 那枝春刚坐了起来,“啊!”一声叫道:u吹熄了蜡烛哩!”项少龙那敢迟疑,蹑足来到门处,试推一下,应手而开,心中大喜,在枝春移动的声音掩蔽下,闪了出去,顺手掩门。 外面是个无人的小厅,一道楼梯,通往楼下,另外还有两个房间。 蓦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项少龙魂飞魄散,箭步前冲,及时躲到厅内一幅屏风之后。 这时一位全身**的艳女,由房内走出来,年纪绝不超过二十,长相清秀,肌肤嫩白,胴体丰满,非常迷人,走动时双峰摇颤跌□,生出强烈的**力。 枝春风情万种地朝屏风走来。 项少龙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脚下放着的正是尿盂夜□等方便之物,忙由屏风另一边闪了出去,伏在地上,以免被烛光照出了影子,此时枝春刚步入屏风里,一出一入,刚好看他不着。 项少龙暗叫好险,匍匐着爬到楼梯处,在屏风内咚咚声响时,往下面走去。 刚到楼梯转角处,下方人声传来,最少有四个男人的声音。 项少龙呆在转角处,心中叫苦,假若今晚偷不到《秘录》,那便惨了。 他转过弯角,由楼梯处探头往下面的大厅望去,只见四名武士围坐席上低声闲聊,自己若走下去,无论如何小心,亦休想瞒过他们,急得他差点要□胸顿足。 无限焦急中,楼上枝春清脆的声音传下来道:“还有人在吗?”有人应了一声,往楼梯走来。 项少龙暗叫不好,今趟是前后均无去路,给夹在中间,把心一横,拔出一枝飞针,全神贯注着向楼梯走来的武士,同时贴入墙角里,不教对方隔远便看到自己。 那人边走边应道:“夫人有什么吩咐?”项少龙恍然,那枝春是少原君由赵国带来的两名姬妾之一。 那武士来到楼梯口,猛地和项少龙打了个照面,“啊!”一声叫了起来,竟是与蒲布齐名的另一家将高手刘巢。 项少龙本要掷出飞针,见到是他,连忙收手。 枝春的声音传下来道:“刘巢!什么事。” 刘巢惊魂甫定,和项少龙交换了个眼色,应道:“没什么!刚见到有只耗子走过,吓了一跳。” 女人最怕是这些小动物,枝春亦不例外,颤声道:“少君肚子饿了,小盈她们又睡了觉,麻烦你们到膳房使人弄些酒菜来。” 说完逃命般回房去了。 刘巢凑了上来,低声道:“我们正在谈起兵卫,兵卫到这里有什么事,我们怎样才可帮上忙。” 项少龙把心一横,告诉了他盗取《秘录》的事。 刘巢见项少龙如此信任他,大喜道:“兵卫请稍等一下!”回去向其他三人打了个招呼后,才请项少龙出来。 项少龙先吩咐其中一人往膳房打点酒菜,然后在厅内仔细搜索,最后由厅搜到房内,才在一张榻下找到了地道入口的暗门。 刘巢道:“兵卫放心下去吧!我们给你把风!”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最好你和我一起下去,必要时可由你把那东西放回原处。” 刘巢欣然答应,合力抓着铜环,掀起石板,走下了十多级石阶,来到秘道里,只见一方通往信陵君内堂的方向,另一端却通往后山处,显是可安全逃离信陵君府的秘道,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那险峻的石山竟有逃路。 刘巢取来一个灯笼,照亮了地道后,两人朝信陵君寝宫的方向推进。 来到另一道往上通去的石阶时,项少龙停了下来,仔细观察敲打地道的墙壁,发现了其中一面墙壁内另有玄虚。 两人试着推推,墙壁纹风不动。 项少龙灵机一触,逐块石砖检查,终发现其中之一特别突出了少许来,试着用力一拉,石砖应手而出,露出里面的锁孔。 两人大喜,项少龙取出开锁工具,依雅夫人传授的方法,不一会把锁打了开来。 当门推开时,在灯笼照耀下,两人看到眼都呆了,原来竟是座藏宝库。 广大的地下石库里放了十多箱珠宝珍玩,其中两箱打了开来,在灯火下玉器金银闪闪生辉,眩人眼目。 项少龙沉声道:“切不要把这事告诉其他三个人,到我们有方法离开大梁后,才顺手偷走几件作盘川,记着万勿妄起贪念,否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连命也要丢掉了。” 刘巢亦是英雄人物,给他提醒,心中凛然道:“兵卫教训得好!刘巢知道了。” 同时涌起对项少龙不为宝物所动的尊敬。 项少龙迅速搜索,好一会才在墙角的暗格发现了一个更隐密的暗格,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打开一看,正是用重重防腐防湿药布包裹着的《鲁公秘录》。 翻卷一看,项少龙放下心来,因为这图卷的丝帛已旧得发黄,兼且长达十多丈,又厚又重,换了他是信陵君,也不会每次检查均要由头看至尾,所以他的计划是绝对可行的。 略略一看,只见其上画满各类攻防工具的图样,又详细注明材料的成分和制法的程序,令人叹为观止。 时间无多,两人匆匆离去。 项少龙一觉醒来,雅夫人和八婢仍在辛勤临摹,是时天仍未亮。 雅夫人早把假卷和一截真卷驳好,又以矿物颜料把卷边染黄,弄得维肖维妙,不愧仿摹的专家。 项少龙要趁夜色行事,取过只有开头一截是真货的《秘录》,轻轻松松送回了地下密室内,这本来绝难办到的事,因有刘巢等的帮助,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回到雅夫人处时,天已微明,雅夫人等累得筋疲力尽,上榻休息。 项少龙搂着她睡了一觉,直到信陵君派人来找他,才匆匆梳洗往见。 信陵君看来亦是一夜没睡,不知是否故示亲切,在内进的偏厅接见他,坐下后笑道:u为了你的事,昨晚我一夜没睡,终于想出了妥善的安排。” 这时有美婢来奉上香茗,信陵君吩咐道:u我有事要和兵卫商量,所有人都不得踏进这里来!”美婢领命去了。 信陵君顺口问道:“昨晚有没有打动嫣然的芳心,听说龙阳君和嚣魏牟都应邀去了。” 项少龙叹道:“不要说了!那种聚会那有我插口的余地!”信陵君不同意道:“才不是这样,你的想法很有创造性,谭邦便很欣赏你呢!”项少龙暗忖欣赏我有啥用,还不是给你做成功的踏脚石和牺牲品。 信陵君见他默然不语,顺口道:“少龙吃过早点吗?”项少龙一摸肚皮,摇了摇头。 信陵君叫道:“人来!”旋又拍额叹道:u我真糊涂,刚把人赶走了,你坐一会,让我吩咐人把早点弄来。” 起身出外去了。 项少龙大喜,跳了起来,第一个目标便是潜入内进,那像个办公的地方,放满了卷宗一类的东西,旁边有道侧门,外边是个大天井,天井后看来是浴堂一类的地方。 时间无多,他推开侧门,果然是信陵君的寝室,匆匆看了一眼,自然发现不了地道的入口。 他急步抢前,揭开榻底一看,地道进口赫然入目,奇怪的是有支铜管由地下伸出来,延往榻上,伸了出来,变成一个铜制的龙头,有若床头的别致装饰。 项少龙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回到内厅,这时信陵君刚好回来,笑道:“早点立即奉上,来!让我告诉你我的计划吧!”项少龙心中想的却是那枝铜管,分明是通往地道和密室的监听器,里面的声会由铜管传到信陵君床端的龙头去,设计巧妙。 幸好昨晚他没有上床睡觉,自己的行动才未曾被他发觉。 信陵君道:“我会使人假造文书,今天送到大王处,让赵雅和贵属全体返回赵国,只留下你和赵倩两人。 赵雅是我邀来的客人,龙阳君也无权反对。” 项少龙心道:你这只是自说自话,以你的权力,要放走他们只是举手之劳。 同时亦由此知道他实际上是半个人都不会放行,只是做戏给自己看。 当下诈作大喜道:“那真好极了,不过可否让他们早点走呢?”信陵君先脸现难色,才道:“假若这么小的事亦做不到,会教少龙小看我了,好吧!我会安排雅夫人等今午出城,与贵属会合后立即起程,少龙放心好了。” 项少龙心中暗笑,道:“那赵倩的问题又怎样解决?”信陵君道:“我会派人假扮她让你送入宫去,再找隐秘地方把她藏起来,我信陵君向天立誓,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也会把她不损毫发地送回赵国去。” 项少龙暗叫厉害,那等若他有人质在手,不虞他项少龙不依照吩咐行事,就算失败遭擒,也不敢把他供出来,确是老谋深算之极。 这时早点送到。 信陵君看着他吃东西,笑道:“少龙满意这些安排吗?”项少龙扮作十分感激道:“非常满意,到时我一定不会有负所托!”信陵君像已成功了的开怀大笑,他见项少龙不反对他扣留起赵倩,还以为他完全信任自己,对项少龙亦疑心尽去。 两人各怀鬼胎时,下人来报,纪嫣然来找项少龙。 两人同时发怔,纪嫣然竟会上门来找男人,这真是天大奇事。 信陵君双目射出强烈的嫉忌之色,以干咳掩饰道:“少龙你去见她吧!说不定她看上了你呢!”项少龙却是眉头大皱,他今天有无数事等着去做,全是与生死有关的重要大事,无论纪嫣然的吸引力多么大,他亦不可把时间耗在她身上。 思索间,随着下人来到外宅的客厅里。 纪嫣然外披一件白毛裘,娴雅恬静站在一个大窗旁,看着外面的园林美景,连一个随从都没有。 厅内阒无一人,但所有后进的出入口和侧门处都挤满争着来偷看她风采的府卫和婢女下人。 可见她的吸引力,便像二十一世纪娱乐圈的超级巨星,幸好这时还未有签名这回事,否则她的玉手必定忙个不了。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低声道:“纪小姐!”纪嫣然优美地转过身来,朝他甜甜一笑道:“可以腾点空闲时间吗?”看到她笑脸如花,项少龙硬不下心肠断然拒绝她,点头道:“若只是一会儿,便没有问题。” 纪嫣然听到只是一会儿,幽怨地横了他一眼,轻轻道:“那随嫣然来吧!”领先往大门走去。 项少龙心中奇怪,这美女究竟要带自己到那里去呢?马车由信陵君府的大门开出,朝东驰去。 项少龙偷看了她美丽的侧面,不施半点脂粉,美靥洋溢着青春的光辉,娇躯香喷喷的,诱人至极。 纪嫣然忽地念道:“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嫣然还是首次听到这么一针见血和富有智慧的话,先生真有勇气。 昨夜你走后,所有人包括嫣然在内,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嫣然一夜没睡,反覆思量先生说过的每一个字,并想着先生说这话时那深信不疑的神采。”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真叫无心插柳。 可是自己那有时间和她谈情说爱。 纪嫣然脸容冷了下来,淡淡道:“项先生为何会和信陵君来见嫣然呢?”项少龙很想说这只是信陵君的安排,不关他的事。 但怎忍心如此伤害这绝世美人儿,叹道:“纪小姐会如此逐个询问慕名来访的客人吗?”纪嫣然亦轻轻一叹,柔声道:“项先生是第一个令嫣然想问这问题的人,坦白告诉嫣然:她是否令你生厌,所以每次都急着要走,现在又想着怎样离开这辆马车呢?”白了他一眼后续道:“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测不透的人,说话都藏在心底里,迫得没有法子才露上半手。 嫣然多么希望能和你秉烛夜谈,畅所欲言呢!”项少龙放下心来,看来她仍未爱上自己,只是生出好奇之心,希望多知道点他的想法。 当然,若此刻他发动攻势,把二十一世纪的精彩理论拣几个出来取悦她,说不定便可占得花魁,夺取芳心。 只叹刻下真是有心无暇,还要快点联络上乌卓和蒲布,安排逃出大梁这迫在眼前的急事。 马车停了下来。 项少龙愕然往车窗外望去,原来到了一块林中空地处,四周静悄无人。 纪嫣然伸出纤美的玉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眼中异采连闪道:“若还觉得嫣然并不讨厌,便下车吧!”项少龙更是糊涂,讨厌她与否和下车有什么关系呢?禁不住她连番催促,茫然步下马车去。 纪嫣然向驾车的大汉道:“你躲到远处去,半个时辰后才可回来。” 大汉领命去后,纪嫣然脱下白毛裘,露出内里的武士劲服,项少龙登时眼前一亮,目定口呆地看着她身上无限美好的曲线和威风凛凛的英姿。 纪嫣然拔出腰间佩剑,娇笑道:“项少龙!我是奉大王之命来把你杀死的,应战吧!”项少龙愕然道:“小姐说笑了!”纪嫣然脸寒如冰,秀眸射出锐利深刻的光芒,娇哼道:“谁和你说笑?看剑!”项少龙但见眼前尽是剑光,不敢怠慢,拔剑出鞘,“当!”的一声架着这美女凌厉无比的一剑,只觉对方力道沉雄,毫不逊色于男儿的臂力,更使他震惊是对方的剑似带着一种黏力,使自己无法展开剑势。 纪嫣然像变了头雌豹般,又似鬼魅地倏退忽进,腰肢像装了弹簧般有力地扭动着,把腰腕之力发挥尽致,剑势则若长江大河,无孔不入地攻来。 项少龙又气又怒,施出墨子剑法,苦苦守着,挡了十多剑后,才找到一个反攻的机会,一剑劈在对方剑锋处。 纪嫣然的臂力自然及不上项少龙,仗的只是剑法精微,教项少龙有力难施,这下给对方劈个正着,忙往后退去。 纪嫣然娇笑道:“终于肯露出真功夫了吗?”项少龙被她先前一轮急攻,杀得招架乏力,虽说自己输亏在失了先手,主因仍是对方剑法高明,更胜连晋半筹,这刻那还敢让她,一剑当胸搠入,角度力道与时间均拿得无懈可击。 纪嫣然秀眸闪亮,在电光石火间侧身让开胸口要害,长剑由下而上,绞击在飞虹剑上。 项少龙差点宝刃脱手,大骇下横移开去。 纪嫣然剑光大盛,轻易地抢回主动,剑势开展,飕飕声中,奔雷掣电般连环疾攻,不教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项少龙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她为何可在魏国以剑术排名第二,实在胜过自己一筹,不过这只是纯以剑法论,自己的长处却是身体没有任何部份不是厉害武器,今次若要活命,便不得不以奇招取胜。 一边运剑封架,极尽墨子剑法擅守的本领,另一方面暗察地形,看看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妙法。 纪嫣然愈打愈勇,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活力十足,既可怕又好看又诱人。 这时项少龙不住后退,背脊撞到一棵大树处。 纪嫣然哈哈一笑,长剑吞吐不定间,忽然一剑抹来。 项少龙横剑扫挡。 “当!”的一声脆响,项少龙的飞虹应声脱手飞出。 纪嫣然呆了一呆,因为明显地是项少龙故意甩手,让她把剑劈飞,而她用猛了力道,身子不由往同方向扑倾过去。 “砰!”的一声,纪嫣然的粉臀已被项少龙飞起的一脚扫个正着,剧痛中不由自主往前仆跌,倒入厚软的草地里。 纪嫣然大骇翻身,正要借腰力弹起,项少龙已整个飞扑过来,压在她动人的身体上,两只大手铁箍般抓着她手腕,立时使她动弹不得。 项少龙笑嘻嘻凑下头来,在离开三寸许处的距离看着她的秀眸,道:“不服气吗?”纪嫣然全身放软,松开了握剑的手,俏脸转红,愈发娇艳明媚得不可方物,柔声道:u嫣然怎会不服气呢?”项少龙脸色一沉道:“那你怎样向你的大王交差呢?”两人肢体交缠,阵阵销魂蚀骨的感觉激□来回,偏又要说着这类敌对的话,项少龙真的不知是何滋味。 纪嫣然完全放弃了反抗的软躺地上,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道:“什么交差,嫣然不明白项先生你在说什么?”项少龙看着她打心底透出来的喜色,逐渐明白过来,愤然立起道:“原来你在骗我。” 纪嫣然嗔道:“还不拖人家起来吗?”项少龙气得差点不想理她。 但终很难狠心对待这美女,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纪嫣然施礼道:“不要怪嫣然好吗?若非如此,怎能试出你的盖世..嘻..盖世脚法,人家那处仍很疼呢!”项少龙苦笑摇头,走去拾起飞虹剑,还入鞘内,掉头便走。 马车回府途中,纪嫣然一副喜不自胜,得意洋洋的娇憨神态,不住偷看着气鼓鼓的项少龙,温柔地道:“项少龙你发怒的神态真好看!”项少龙为之气结,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想不到才艺双全的纪才女也会骗人,还扮得这么像。” 纪嫣然白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道:“你不奇怪为何人家想试你的剑法吗?”项少龙挨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个满不在乎的样子,失笑道:“你想看看项某人是否有资格做你的未来夫婿,是吗?”纪嫣然抿嘴赧然道:“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尚未到那种地步,而你亦只是勉强合格吧了!”接着“噗哧”一笑道:“直到今天,你还是第一个入围者,若你真想追求人家,嫣然可以尽量予你方便和机会。” 项少龙暗忖此女真是妙不可言,皱眉道:u爱情是男女间一种微妙的感觉,发乎自然,那有像你这般诸多考较的。” 纪嫣然秀眸闪着难以形容的采光,微笑道:“说得非常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所以嫣然知道你只是因某种原因扮作不喜欢人家,但你看人家的眼神却透露出你内心的秘密。 尤其刚才你把人家压在草地上时,嫣然更清楚你对我的心意。” 项少龙暗叫惭愧,又是哑口无言,只懂呆瞪着她。 纪嫣然喜孜孜道:“究竟要回信陵君府,还是回嫣然的雅湖小筑?”项少龙一震醒了过来,暗骂自己给她迷得失魂落魄,嚷道:“快转左!”纪嫣然再发出命令,在抵达信陵君府正门前,转入了另一条街去。 项少龙道:“请在前面街口停下,我要落车。” 纪嫣然发出命令后,幽怨地道:“项先生,纪嫣然真是令你那么毫不留恋吗?”项少龙感到一阵神伤魂断,叹了一口气后,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小姐是项某人一生所遇到的女子中最动人的尤物。 但时地上都太不适当了,很快小姐就会明白我的苦衷,忘了我吧!好吗?”猛下决心,走下车去。 刚站在街头,纪嫣然掀帘唤道:“项先生!”项少龙暗叹一声,移到窗旁。 纪嫣然深深看着他,俏目闪动着智慧的采芒,容色平静地柔声道:“嫣然明白了,若有什么困难,记着纪嫣然会不顾一切来帮助你。” 第五章 长街血战 项少龙在一间荒弃了的旧宅内见到乌卓。 这生死与共,绝对可靠的战友道:“我们已依你吩咐,在营地下打了一条地道通到营后一个山林里。 又派人由地道穿过去,做了十多条木筏,密藏在一条接连大沟的小河旁的丛林中,顺水而去,两天便可抵达齐国南面边境处。” 项少龙大喜道:“雅夫人她们今天黄昏前会回到营地去,你教成胥装模作样,坚持明天才上路,那信陵君便不会提防我们了。” 乌卓皱眉道:“那你如何混出城来呢?信陵君定会使人把你看紧。” 项少龙道:“我绝不能离开,否则谁也逃不了。 要凭那条地道把人撤走,最少要整个时辰才行。 太阳下山你们便须立即行动,弄些假人以掩人耳目,所有战甲马匹和重型装备都要留下来。 到了齐境后再设法由牧民处买些马匹,昼伏夜行,定可安然回到赵国去,总之秘诀就在隐秘两个字,你当自己是马贼就行了。” 乌卓色变道:“那孙姑爷怎办,我丢下你回去,主人定会要了我的命!至少我也要留下来陪你。” 项少龙肃容道:“这是命令,你定要照我的话去做,没有了你,成胥定成不了事。” 接着放软声音安慰他道:“我绝不会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而且还有了周详的计划,不但足可自救,还可带走赵倩。” 乌卓仍是摇头。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坦然向他说出了整个计划。 乌卓听罢沉吟了一会后,道:“孙姑爷若三个月内回不到赵国去,我乌卓便刎颈自尽,以报答孙姑爷比天还高的情义。” 项少龙既感动又无奈,再商谈了一些细节,分手后,通过巧妙的联络手法,找到了蒲布,密谈一番后,施施然回到信陵君府。 信陵君拉着他吃午饭,饭后项少龙到彩云阁见雅夫人。 雅夫人早得到信陵君方面的通知,收拾好行囊,见他回来,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痛哭道:“没有你,雅儿怎也不走!”项少龙大感头痛,又哄又吓,最后被迫说出了整个计划时,雅夫人知道这是他们唯一保命的方法,才含泪答应了。 起程的时候到了。 赵倩那边三主仆亦是抱头痛哭,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真是闻者心酸。 在项少龙的再三催促下,翠绿翠桐两婢才挥泪上路。 信陵君亲自陪他们出城,抵达营地时,成胥依足项少龙吩咐,坚持要待到明天才起程。 项少龙诈作无奈地向信陵君打了个眼色,接受了成胥的提议。 信陵君笑道:“放心吧!我特别调来了一营轻骑兵,明天清早护送他们回去好了。” 项少龙早看到那在附近监视的魏兵军营,只看规模便知兵力不少于二千人,心中暗笑下,和信陵君返城去也。 两人并骑而行,信陵君道:“由现在开始,少龙最好留在府里,一来养足精神,亦免得节外生枝,坏了大事,我已派人把赵倩送往隐秘处藏好,好使少龙心无旁□,应付明天的宴会。” 项少龙听得一颗心立时掉往万丈深渊里,若赵倩被他扣押了起来,自己岂非完全被这奸人控制?但他表面还要装出感激的样子。 天啊!今后怎办才好呢?信陵君若无其事地问道:“嫣然今早找你干什么?”项少龙这时想到的却是若信陵君明早发觉雅夫人等全体溜掉,自会怀疑自己的真诚,那时会怎样对付他和赵倩呢?闻言强颜一笑道:“我也不知找我做什么,东南西北扯着我说了一会后便走了。” 信陵君暗忖:只要她没有看上你便得了,再不说话。 项少龙心情极坏,神不守舍地回到信陵君府,回到住处,把那四名艳婢赶走后,坐立不安,心焦如焚时,“卜”的一声,一颗包着帛布的石子掷了入来。 项少龙取下帛布,原来是刘巢的传讯,大意说信陵君加派了人手监视他项少龙,所以不敢来和他见面,赵倩则被带到平原夫人的住所软禁起来,他们会紧密注意她,布底还画了张简单的地图,指出平原夫人所在的建筑物。 项少龙立时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赵倩还在府内,便不致一筹莫展。 同时亦猜到信陵君不安好心,明天将会照样把赵倩由平原夫人代他送入宫去,把自己当作了傻子和蠢蛋。 此时天色渐暗。 项少龙放开心怀,让那四名美婢回来服侍他梳洗沐浴,再出外厅与信陵君共进晚膳,虚与委蛇一番。 席间项少龙道:“今晚我想独自一人练剑,最好不要派人来侍候我。 嘿!没有了雅夫人,那些婢女又那么动人,我怕一时忍不住就糟了!”信陵君不虞有他,笑着答应了。 暗忖只要我多派人手监视,赵倩又在我手上,还怕你飞了去吗?项少龙回到屋里后,立即在屋顶弄了个小洞出来,把索钩射出,连接到附近一棵大树处,才回到屋里,正要绑上木剑,敲门声传来。 项少龙无奈下忙解卸装备,走出房去,把门拉开,只见平原夫人艳光四射的俏立门外,以复杂无比的眼神深深的看着他。 他心叫不妙,无奈下把她迎了进来。 平原夫人轻移玉步,往他寝室走去。 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榻上这时放满见不得光的东西,怎能容她闯进去,人急智生下,抢前两步,从后把她拦腰抱个正着。 平原夫人娇吟一声,软靠入他怀里,泪水岑岑流下脸颊。 项少龙一生人从未试过有那么多女人为他流泪,一见便头痛,把她扭转身来,逗起她梨花带雨的俏脸,扮作手足无措地道:“什么事!”平原夫人闭上眼睛,咬紧牙根,强忍着哭声,只是摇头,满面凄然。 没有人比项少龙更明白她矛盾的心情了,既要狠心陷害他,让他去送死,但又忍不住来见他,这是何苦来由!平原夫人扑入项少龙怀里,用尽气力抱着他,俏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里,不住饮泣。 项少龙暗暗叫苦,给她这样缠着,还怎样去救赵倩,若楚墨那批苦行僧般的剑手杀到,自己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平原夫人平静了点,咬着他的耳轮低声道:“少龙!抱我入房!”项少龙差点要喊救命,那间房怎“见得人?”忙道:“夫人!不是要迟些才可以吗?”平原夫人跺足嗔道:“人家要现在嘛!还不抱我进去?”项少龙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忽然门环再次叩响。 两人同时一呆。 下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夫人,君主有急事请你立即去见他。” 项少龙放下了平原夫人,扮作无奈地摊手叹了一口气。 却心知肚明是信陵君接到平原夫人来找他的报告后,怕乃姊感情用事,坏了大计,于是派人来将她请走。 平原夫人先是泛起怒容,接着神色一黯,应道:“来了!”扑上前搂紧项少龙,献上一个揉合了快乐、痛苦和袂别种种复杂情绪的火辣辣热吻后,低头推门去了,再没有回过头来。 项少龙这时也不知应恨她还是爱她,但刚才的一吻,确使他有着永世难忘,销魂蚀骨、爱恨难分的感觉。 当项少龙来到平原夫人居住的大宅院时,赵倩凄凉无依的芳心正苦苦地想念着项少龙,他已成了这美丽公主的唯一希望。 她一方面对项少龙有近乎盲目的强大信心;但又深恐他不知自已被软禁在这里。 两个反覆交替的思想把她折磨得苦不堪言时,形影不离地贴身看守着她的两个健妇先后浑身一震,分别晕倒地上去,而轩昂俊伟的项少龙则傲然出现房内。 赵倩大喜若狂,扑入了项少龙温暖安全的怀里去,娇躯剧烈地颤抖着。 项少龙把她抱往由窗门看进来视线难及的角落,伸手便解她的绵袍。 赵倩纵使对项少龙千肯万肯,但仍吓了一大跳,暗怨这人为何在如此险境,还有兴趣来这一套。 刚想抗议时,项少龙爱怜地吻了她的香唇,继续为她脱掉罗裙。 赵倩给他灵活的手指拂过**的嫩肤,弄得又痒又酥软,六神无主时,才发觉项少龙已解下背上的小包裹,为她只剩下绵布内衣的动人肉体穿上一套耐寒的厚暖衣□,再加盖一件黑色的护甲背心。 项少龙蹲了下来,再为她换上远行的靴子。 赵倩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充满着幸福和感激,这时就算为项少龙而死,她亦是心甘情愿。 一切停当,项少龙站了起来,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紧拥着她,低声道:“小宝贝听话吗?”赵倩拼命点着头。 项少龙取出布带,把这美丽的公主绣缚在背上,又把她修长的**绕过腰间,用布带紧,两人立时二合为一,再无半点隔阂。 这些布带,都是雅夫人应他请求赶制出来,项少龙受过训练,深明适当装备的重要性,故此事前的准备工夫做得非常充份。 赵倩伏在他强壮的背上,先前所有愁思苦虑一扫而空,舒服满足得差点呻吟起来。 项少龙来到窗旁,往外望去,轻轻推开了窗门,侧耳倾听。 一队巡卫,刚在屋外经过。 待他们远去后,项少龙背着赵倩,窜出窗外,轻巧落到外面的草坪处。 以前军训时,他常背着数十公斤的东西翻山越岭,锻炼体力,这么一位轻巧的美女,自然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行动。 在园林中,他忽而静匿不动,忽而疾风般狂奔,迅速灵巧地推移前进,目标当然是少原君那座两层楼房。 蓦地东南角钟鼓齐鸣,接着人声沸腾,还夹杂着恶犬狂吠的声音。 项少龙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方火焰冲天而起,在这星月无光的晚上,份外触目惊心。 他心叫符毒你来得正是时候,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到起火处时,迅速朝少原君的住处窜去。 喊杀声震天价响,兵刃交击声由项少龙住的那平房方向传来。 项少龙这时已来到少原君那所房子后的花丛,只见少原君领着刘巢等人,由屋内持着兵器奔出,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他心中暗笑,由刘巢早打开了的窗门爬入房内,驾轻就熟钻进地道,把入口关上后,才奔下地道,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靴底垫了软绵,虽是迅速奔跑,却是踏地无声,不虞会给信陵君听到,何况信陵君现在怎也不会还呆在榻上了。 奔跑了一会后,地道以九十度角折往南方,再一盏热茶的工夫,他来到了地道另一端的出口。 他取出开锁的工具,打开了出口的铁门,再锁好后,然后沿着门外往上的石级,到了通往地面最外一层的出口。 外面是一个茂密的丛林,位于信陵君府南墙之外。 项少龙封好地道后,研究了方向,朝大梁城最接近的城墙奔去,只要能离开这城市,逃生的机会便大得多了。 黑夜的街道阗无人,有若鬼域,只恨家家户户门前都挂有风灯,虽是灯光黯淡,又被北风吹得摇晃不定,但仍极难掩蔽行。 项少龙尽量避开大街,只取黑暗的横巷走。 蓦地蹄声骤响,项少龙这时刚横过一条大街,在窜入另一条横巷前,已被敌人发现,呼叫着策马驰来。 项少龙大感懔然,想不通信陵君为何可以这么快腾出人手,到来追他?这时想之无益,惟有拼命狂奔。 赵倩紧伏在他背上的身体轻轻抖颤着,显是非常紧张,使他更是心生爱怜。 这金枝玉叶的美人儿,竟也要受到这等灾劫!奔出横巷后,刚转入了一条大街,左方蹄声急响,十多骑狂风般卷至。 项少龙知道避无可避,把心一横,移往一旁,背着房舍,面向敌人。 来人纷纷下马,其中一人大笑道:“项少龙,今次看你还能逃到那里去?”竟然是以禽兽为师的嚣魏牟,他的左右手宁充和征勒当然也在其中。 项少龙心中暗数,对方共有十九人,但无一不是骠悍强横之辈,幸好对方显是匆匆赶来,没有带弩弓劲箭等远程攻击的可怕武器,否则只是扳动机括,便可把他两人杀死。 十九人分散开来,以半月形的阵式把他围得全无逃路。 嚣魏牟冷笑道:“早想到你会临阵退缩,所以日夜不停监视着你,哈!你背上就是那美丽的公主吧!今晚我包保可令她快乐地死去。” 他的手下闻言都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嚣魏牟加上一句道:“老子享受过后,你们人人都有份!”这些凶人更是怪叫连声,显然已视赵倩为他们囊中之物。 项少龙依足以前军训教下的方法,以深长的呼吸,保持心头的冷静,同时解开缚紧赵倩的布带,吩咐道:“倩儿!这是生死关头,你定要提起勇气,怎也要躲在我背后。” 赵倩本被吓到失魂落魄,但听到项少龙冷静自信的声音后,勇气赳增,站稳地上,但由于双脚血气未复,一阵麻软,忙按着他双肩,靠在他背上。 嚣魏牟以机不可失,一振手中重剑,喝道:“上!”项少龙拔出木剑,摆开门户,一声不响,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分左中右三方扑来的敌人。 嚣魏牟领着其他人迫了过来,收紧对项少龙的包围。 两旁房舍被惊醒的人探头出窗想看个究竟,给嚣魏牟的人一声喝骂,都吓得缩了回去,不敢观看。 此时三把长剑,同时往项少龙攻到。 项少龙一见对方的声势剑法,便知是强悍的对手,手下已是如此,嚣魏牟当然更是厉害。 不过这时已无暇多想,暗藏飞针的手一扬,正中左方敌人的面门,右手木剑拍的一声挡开了正中攻来那人的长剑,趁对方长剑荡起时,侧身飞出一脚,猛撑在对方下阴要害,然后拖剑扫开了右方另一个攻击者。 中针者仰天倒跌,当场毙命。 中脚者往后抛跌,再也爬不起来。 嚣魏牟那想得到他如此强横,勃然大怒,大喝道:“上!”仗剑抢先攻来,不让他再有取出飞针的机会。 项少龙左手拔出腰间的飞虹剑,对他这曾受严格训练的特种战士来说,左右手都是同样有力和灵活,不像一般人那样只惯一手可用。 项少龙大叫道:“倩儿跟着我!”倏地横移,避开嚣魏牟。 赵倩踉跄随在他背后。 杀气剑光由三方涌至。 项少龙知道此乃生死关头,退缩不得,涌起冲天豪气,誓要拚死维护背后的娇娆,右手木剑,左手飞虹,迈开马步,狂攻而去,气势的凌厉威猛,远超敌人。 一阵铁木的交鸣声,项少龙与敌方两人同时溅血,他的胸口被敌剑划中,幸好有背心护甲,敌刃虽锋利,亦只能割破了一道缺口,画出一条半寸许深的伤口。 另一剑劈向他腰间,却砍在束腰的钢针处,夷然无损。 这类近身搏斗凶险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项少龙为了护着身后的赵倩,对敌剑更是避无可避,所以一接手便见血,只看最后是谁倒下来,才算分出胜负。 攻击的五人中,一人被飞虹割破了咽喉,立毙当场,另一人被他木剑扫中持剑的手臂,长剑当啷堕地,踉跄退开,其他三人被他回剑迫开。 蓦地兵刃破风声及大喝声在右方响起,项少龙运剑往右旋荡,只见嚣魏牟由右方抢至,挥剑当头劈来。 同时赵倩一声尖叫,另一敌人由左方贴墙掩至,目标当然是他身后的赵倩。 征勒和宁充这两个剑术仅次于嚣魏牟的高手,亦由正前方一先一后杀至,力图一举歼灭项少龙。 这些人均为身经百战之徒,一出手便不予项少龙任何逃避机会。 嚣魏牟那迎头劈来的一剑,看似简单,其实却隐含变化,随时可改为侧劈,只是那一剑,已教项少龙难于应付,甚至不敢分神。 其他攻势只能靠听觉去判辨。 项少龙左手飞虹用尽吃奶之力,重重挥格在征勒正面攻来的一剑处,把对方震得连退三步,然后左手一挥,飞虹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电芒,闪电般贯入往赵倩扑去的凶徒胸甲里。 同一时间木剑往上斜挑,卸去了嚣魏牟必杀的一剑,再摆出墨子剑法玄奥的守式,木剑似攻非守,以嚣魏牟的凶悍,亦吓了一跳,暂退开去。 此时宁充的一剑,刚由正前方抹往他的颈项。 项少龙的木剑已来不及挡格,人急智生下,整个人离地跃高。 “当!”的一声,宁充斩颈的一剑,变成扫在他腰间放满钢针的袋上。 宁充大吃一惊时,项少龙的木剑横劈而来,扫在他头侧处。 头骨爆裂的声音传来,宁充往侧抛跌,撞得两个由左侧扑来的敌人同时变作滚地葫芦。 这时另一敌人觑准时机,趁他落地时,抢前一剑当胸刺来。 锥心剧痛传遍全身,在赵倩凄然尖叫中,项少龙飞起一脚,狂蹴在对方间,那人剑势未尽,早被踢得连人带剑,往后仰跌,刚撞倒另一个想冲前攻击的敌人。 剑刃由项少龙左胁猛抽而出时,鲜血亦随之狂涌而出。 交手至今,项少龙虽受了一轻一重两处剑伤,但敌人却被他杀了四人,重创了三人,死者包括了宁充这一流的高手。 所有人均杀红了眼,剩下的十二人疯狂攻至。 嚣魏牟更是暴怒如狂,再由右方扑至,一剑下劈。 项少龙自知受伤后,更非嚣魏牟对手,大叫“倩儿跟我走!”往左方贴墙移去,手中木剑展至极尽,挡着敌人狂风扫落叶的攻势。 嚣魏牟反被己方之人挡在外围处,气得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的手下,挞身入去,扑前狂攻。 躲在项少龙身后的赵倩见三方面尽是刀光剑影,鲜血不住由爱郎身体溅出,勉强跟了十来步后,双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地上。 项少龙这时已不知受了多少剑伤,感到赵倩跌倒身后,心叫完了,发起狠性,不顾自身,运起神力,一下横扫千军,把扑来的敌人扫得东倒西歪,再格住了嚣魏牟的一下重劈。 嚣魏牟这一剑乃全力出手,他的臂力本来胜过项少龙,加上后者剧战下力尽身疲,木剑立时脱手堕地。 项少龙全身十多处伤口一齐爆裂溅血,危急间飞起一脚,撑在嚣魏牟小腹处,把这凶人踢得踉跄后退,但显然伤不了他。 两把剑攻至。 项少龙危急下拔出飞针,两手一扬,右手飞针贯敌胸而入,另一针却因左臂的严重剑伤牵制,失了准头,只中敌肩,那人的剑仍不顾针伤劈来。 项少龙暗忖今次真的完了,反手拔出匕首,正要先一步杀死赵倩,以免她受人**辱时,弩机声响,一枝弩箭电射而来,横穿过那人的颈项,把他带得横跌开去,倒毙当场。 敌我双方同时往发箭处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怪人,身披黑色长袍,策马驰至,抛开手上弩弓,拔出长矛,幻出漫天矛影,杀进了战圈来。 敌人骇然回身应战。 那人矛法凌厉无匹,加上是新力军,真是挡者披靡,杀得敌人前仰后翻,转眼来到项少龙旁,矛势扩大,把嚣魏牟等全部迫开,沉声低喝道:“还不上马!”项少龙认出是纪嫣然的声音,大喜下将赵倩举上马背,再拾起木剑,用尽最后的力气,跃到赵倩背后。 纪嫣然纯以双脚控马,手中长矛舞出千万道光芒,再次迫开了狂攻上来的嚣魏牟,杀出重围,载着二人落荒逃去。 第六章 高楼疗伤 项少龙发了无数的噩梦。 他梦到时空机把他送回二十一世纪去,并审判他扰乱了历史的大罪。 一忽儿舒儿和素儿都七孔流血来找他,怪他不为她们报仇。 然后无数不同脸孔出现在他眼前。 包括了父母、亲友、美蚕娘、乌廷芳、赵王、赵穆等等,耳内不时响着哭泣声,鬼魂啼号!隐隐中他知道自己正徘徊于生死关头。 不!我定要活下去。 为人为己!我也不可以放弃。 身体忽寒忽热,灵魂像和身体脱离了关系,似是痛楚难当,但又若全无感觉。 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不知多久的时间后,项少龙终于醒了过来。 仿佛间,他似乎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军部那安全的宿舍里。 一声欢呼在榻旁响起,赵倩扑到榻沿,泪流满脸又哭又笑。 项少龙还未看清楚赵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项少龙精神和身体的状况都好多了。 赵倩欢喜得只懂痛哭。 项少龙软弱地用手为她拭掉眼泪,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多久了。” 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入门处响起道:“这是老夫观天楼最高的第五层,少龙你昏迷了足有九天,换了别个人伤得这么重,失血这么多,早一命鸣呼了。 但你是非凡人,所以绝对死不了,可见天数有定,应验不爽!”项少龙呆了一呆,只见一人来到床头,竟是齐人邹衍。 他一直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更想不到他会冒死救自己,大讶道:“先生为何救我?”坐在床沿的赵倩道:“邹先生真的对你有救命之恩,若非他精通医术,悉心医治你.。” 邹衍哈哈一笑,打断了赵倩的话,俯头细看着项少龙道:“真正救你的人是纪嫣然。 老夫只是适逢其会吧!这观天楼乃老夫研究天文的地方,也是大梁最高的建筑物,包保没有人会查到这里来。 况且老夫和你无亲无故,亦不会有人怀疑到老夫身上。” 项少龙精神转佳,逐渐恢复说话的气力,不解道:“先生仍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邹衍微笑道:“这事要由头说起,三年前,老夫在齐国发现一颗新星,移往天场上赵魏交界的地方,便知这时代的新圣人,终于出现,于是来到大梁,找寻新主。” 项少龙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是天场?那里也有赵国和魏国吗?”邹衍傲然道:“天人交感,地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应天兆。 老夫五德始终之学,便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来,以天命论人事。 天场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国家地域分区,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区的主星,那区的君主便有难,百应不爽。” 项少龙这时那有精神听这些充满迷信色彩的玄奥理论,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邹衍看了看正睁大美目看着他,露出崇拜目光的赵倩,更是兴致勃勃,放言高论道:u怎会和你没有关系?就在你来到大梁的同时,那颗新星刚好飞临天场上大梁的位置,于是邹某便知新圣人到了。 初见你时虽已觉你有龙虎之姿,一时还未醒觉,到那晚你说出石破天惊的治国之论,才猜到你便是新圣人,到你那晚遇袭,才绝对肯定老夫没有看错了你。” 说完跪了下来,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项少龙啼笑皆非,忙求他站起来,道:“前一部分我都可以明白,但为何我遇袭受伤,反更坚定先生的信念呢?”邹衍道:“就在你遇袭那天的下午,纪小姐郁郁不乐回到雅湖小筑,被我再三追问,才说你不肯追求她。 于是老夫对她说:天上新星被另一颗星凌迫,恐怕你当晚会有劫难。 于是纪小姐才能及时把你救出,送到老夫这里,试问少龙你若非新圣人,怎会如此巧合呢?”项少龙听得哑口无言。 一阵疲倦袭上心头,勉强吃了药后又沉沉睡去。 项少龙醒过来时,比上一次又好多了,已可以坐起来吃东西,十多处剑伤均结了疤,只有胁下的伤口仍非常痛楚,其他的均无大碍。 邹衍出外去了,这原始天文台最上层处只有赵倩一人。 这美丽的公主欣喜地喂他喝着落了珍贵药材的稀粥。 项少龙怜惜地道:“倩儿!你消瘦了。” 赵倩柔声道:“比起你为我的牺牲,这算什么,那晚看着你为怕我受伤,用身体硬挡贼子的利剑,人家的心都碎了。” 接着担心地道:“嫣然姊三天没有来过了,真使人挂心。” 项少龙精神一振道:“她常来看我吗?”赵倩点头道:“她不知多么着紧你,每次来都帮我为你洗伤口和换药。” 项少龙一呆道:“那岂非我身上什么地方都给你两人看过了?”赵倩赧然点首,却喜透眉梢,神态诱人之极。 项少龙心中一荡,抓着她柔荑道:“我定要报复,要看遍我们公主的身体。” 赵倩轻轻抽回玉手,继续喂他吃粥,羞红着脸道:“看便看吧!”项少龙涌起无尽的柔情蜜意,美人恩重,那能不心生感激。 微笑道:“不但要看,还要用手来研究,公主反对吗?”赵倩耳根都红了,不依地横了他一眼,更不敢答他,但神情却是千肯万肯。 项少龙畅快得叹息起来。 足音在梯间处响起。 两人同时紧张起来。 纪嫣然娇甜的声音传上来道:“不用怕!是嫣然来了。” 赵倩大喜,迎了出门外。 不一会两女挽臂出现在项少龙眼前。 纪嫣然也消瘦了,但看到他时一对明眸立时闪起异采,与他的目光纠缠不舍。 项少龙道:“小姐救命之恩,项少龙永世不忘。” 纪嫣然毫不避嫌地坐到榻沿处,先检视他的伤口,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道:“不要说客气话了。 你复原的速度真是惊人,你也不知那晚满身鲜血的样子多么吓人,累得人家都为你哭了。” 接着粉脸一红道:“嫣然还是第一次为男人哭哩!”赵倩笑道:“嫣然姐对你不知多么好!”项少龙心中一荡,大胆地伸手握着纪嫣然的玉手,柔声道:“看来我不但合格,还更进一步进入了小姐的芳心里,对吗?”纪嫣然嗔望了他一眼,若无其事道:“对不起。 仍只是在合格的阶段。” 话虽如此,但玉手却全无收回去的意思。 项少龙心中充满爱意,微笑道:“只要合格便有机会,纪小姐不是会尽量方便我吗?”赵倩见他们的对答有趣,在旁不住偷笑。 纪嫣然瞪了赵倩一眼后,向项少龙道:“人家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还坐到你身边来,不是正方便你吗?”项少龙被她一言惊醒,回到了冷酷的现实来,问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了?”纪嫣然平静地道:“信陵君、龙阳君和嚣魏牟都全力搜寻你,城防比以前加强了数倍,连城外和河道都布满了关防和巡兵,恐怕要变成鸟儿才可飞出去。” 项少龙胆战心惊地问道:“其他人呢?”赵倩亲热地坐到纪嫣然身旁,道:“放心吧!倩儿早问过嫣然姐,他们全部安全逃去,一个也没给逮着。”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不过想起信陵君,便笑不出来,他失去了《鲁公秘录》,怎肯放过自己呢?纪嫣然脸色沉了下来,道:“这几天魏人分区逐家逐户搜索你的行,最后终会搜到这里来。 暂时他们只留意我,还没有怀疑到邹先生,可是一天你离不开大梁,仍是非常危险。” 赵倩轻轻道:“姐姐你这么本事,必定有办法的。” 纪嫣然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但城防那么严。” 记起了一事向项少龙问道:u你腰上配着的那东西很奇怪,连邹先生那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未见过,是从那里弄来的?”项少龙知道她说的是攀爬用的索钩和腰扣,答道:“那是我自己设计,由赵国的工匠打制,只要到了城墙,我便有方法带着倩儿越墙而去。” 纪嫣然大为惊异,用心地看了他一会,轻叹道:“愈和你接触,便愈发觉得你这人不可测度。 不过现在的情况下,你想到达城墙不被哨楼上的人发觉,根本没有可能,就算走出城外,亦避不过城外以万计的守军,所以还是要另想办法。” 赵倩凑到她耳边悄悄道:“姐姐是不是愈来愈欢喜他呢?”纪嫣然俏脸一红,房内突然响起摇铃的声音。 项少龙还未知发生什么事时,两女色变道:“有敌人来了!”纪嫣然扶起项少龙,赵倩则手忙脚乱地收起有染血渍的被单,和收起所有与项少龙有关的事物。 项少龙骇然道:“躲到那里去?”纪嫣然扶着他到了一个大柜处,拉开柜门,只见里面放满衣物,那有容人的空间。 接着她伸手一推,衣物奇迹似的往上升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这时赵倩已收拾妥当,还垂下幕帐,赶了过来,合力扶着项少龙避入暗格里。 纪嫣然把载着衣物的外格拉下,柜门竟自动关上,巧妙非常。 那原供一人藏身的空间,挤了三个人在里面,紧迫可想而知。 三人侧身贴在一起,赵倩动人的肉体紧压在他背上,而纪嫣然则与他脸对着脸挤压至拨水难入的地步。 他可以清楚地感到纪嫣然胴体曼妙的曲线,尤其是他身上只有一条短,其刺激**处差点使他忘记了眼前的凶险。 纪嫣然比赵倩还要高一点,俏脸刚好搁到他肩头上,轻轻耳语道:“这是邹先生为自己设计的救命之所,想不到给我们用上了。” 空间虽窄小,却没有气闷的感觉,显然设有巧妙的通气孔。 项少龙有感想道:这时代的人无论身份多么尊崇,但都有朝不保夕的恐惧,所以邹衍有这藏身的暗格,信陵君亦有他逃生的秘道。 暗格内忽地多了些奇怪的响声。 项少龙用神注意下,原来两女的呼吸都急速起来,胸脯起伏下,贴体□磨的感觉更强烈了。 幸好项少龙身体仍相当虚弱,不致有男性生理上的反应,否则会更加尴尬。 两女的身体愈来愈柔软无力,项少龙心中一荡,忍不住一手探后,一手伸前,把她们搂个结实。 纪嫣然还好一点,赵倩“嘤咛”一声,纤手由后探来,搂紧了他的腰,身体火般发烫。 步声起,自然是有人逐层搜查,最后来到这最高的一层。 信陵君的声音在外厅响起道:“本人还是第一次来参观邹先生的望天楼,噢!这是什么玩意?”邹衍平静答道:“这是量度天星方位的仪器,邹某正准备制一幅精确的星图。” 信陵君显然志不在参观,推门而入道:“噢!我还以为这间房内另有乾坤,原来是先生的卧室。” 邹衍笑道:“我的工作只能在晚上进行,没有睡觉的地方怎行。” 信陵君道:“不若让我到先生的观星台开开眼界吧!”步音转往上面的望台去了。 三人正松了一口气。 再有人步入房内,仔细搜索,还把柜门拉开,真个什么都没有遗漏。 三人的心提到了喉咙处,暗骂信陵君卑鄙,引开了邹衍,让手下得机大肆搜索。 扰攘一番后,信陵君和邹衍往楼下走去。 三人轻松了点,立即又感到肢体交缠的刺激感觉。 赵倩和纪嫣然都是黄花闺女,虽说对项少龙大有情意,但仍是羞得无地自容。 赵倩和项少龙亲热惯了,还好一点;纪嫣然却从未试过这样挤在男人的怀抱里,一颗芳心不由忐忑狂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怎瞒得过项少龙的耳朵,只是这点,已可教她羞惭至极。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三人似都有点不愿离开这安全的空间。 项少龙的嘴唇揩了纪嫣然的耳珠,轻轻道:“喂!”纪嫣然茫然仰起俏脸,黑暗里感到项少龙的气息全喷在她脸上,心头一阵迷糊,忘了说话。 项少龙本想问她可以出去了吗?忽感对方香唇近在眼前,暗忖若此时还不占她便宜,何时才占她便宜,重重吻上她湿润的红唇上。 纪嫣然娇躯剧颤,终学赵倩般探手紧搂着他,仰起俏脸,任这男子进行非君子的欺暗室行为。 脚步声又再响起。 虽然明知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纪嫣然仍吓得把红唇离开了项少龙使她销魂蚀骨的大嘴。 接着邹衍在柜外压低声音唤道:“可以出来了?”项少龙大感不妥,以信陵君这样的身份地位,邹衍没有理由不送他至楼外的,若是如此,就不会这么快返回来。 还有是人都走了,以邹衍的从容潇洒,没有理由这么压得声音又沙又哑来说话。 赵倩此时完全迷醉在项少龙强烈的男性气息里,根本不理会舍这以外的任何事。 纪嫣然却是神思恍惚,迷糊间以为真是邹衍在外呼唤,正要答话,项少龙的嘴再封了上来。 纪嫣然暗叫冤孽,心想这人为何如此好色,连邹衍的呼唤都不理了。 那人又在外面呼唤了两次。 纪嫣然蓦地恢复了澄明神智,知道有点不妥当,同时也明白了项少龙并非那么急色。 外面那人低骂道:“君上真是多此一举,明明没有人,仍要我逐层楼扮邹衍叫唤三次,嘿!”那人骂完后下楼去了。 三人同时抹过冷汗,信陵君真是谨慎,亦可见他手下能人众多,这人学邹衍的声音便维肖维妙,只是低沉和嘶哑了少许。 纪嫣然自负才智,虽说刚才被项少龙吻得神魂颠倒,仍感羞愧。 亦对项少龙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深心中涌起爱意,主动热烈地和项少龙唇舌交缠,抵死缠绵。 项少龙两手贪婪地摸索着两女的背臀,暗格里一时春意盎然。 刚才的凶险,适足以刺激起他们的爱火。 闹得差点不可收拾时,脚步声再响,接着柜门打了开来,前格往上升起。 两女羞得全把头埋入项少龙颈后。 项少龙尴尬地看着邹衍,苦笑道:“看来我并非什么新圣人,因为我完全没有圣人的定力。” 邹衍哑然失笑道:“我看你复元得比我想像中的圣人还要快。” 第七章 逃出大梁 五天后,项少龙已能下榻行走,除了胁下的伤口仍有时作疼外,体力精神全回复过来。 他和赵倩的感情亦进展至难舍难离的地步,虽终日躲在房内,日子却毫不难过。 纪嫣然自那日之后,便没有再来过,据邹衍说:信陵君一直在怀疑她,监视得她很紧。 项少龙相信大梁的戒备终会松弛下来,因为人性就是那样,没有可能永远坚持下去。 而且如此毫无遗漏的搜索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后,谁都会怀疑他们已远走高飞了。 这一晚两人郎情妾意,正闹得不可开交时。 纪嫣然来了,看到脸红耳赤的赵倩,自己的俏脸亦不由飞起两朵红晕,更使她明媚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项少龙正欲火如焚,但又不敢和赵倩真□销魂,见这美色尤胜赵倩的美女来到,心中暗喜,正要对她展开挑情手段时,邹衍走了上来。 项少龙无奈地放开了在被他半强迫下抱着的纪嫣然,让她坐到地席处。 纪嫣然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怪他对自己愈来愈不规矩,才莺声呖呖道:“我十日前派人到了城外,又使人假扮你们,还背着假造的木剑,故意让人发现影。 现在终于收效了,昨天信陵君亲自领兵,往楚境追去,大梁的关防亦放松下来,是你们离开的时候了。” 项少龙和邹衍同时拍案叫绝,想不到纪嫣然有此妙计。 难得是她直到成功了才说出来,显示出过人的涵养。 纪嫣然幽怨地看了项少龙一眼,俏脸现出凄然不舍之色。 项少龙一呆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纪嫣然摇头道:“嫣然是想得要命,但假若如此一走,谁也知道我和你有关系,那嫣然将会牵累了很多人,说不定包括邹先生在内,信陵君那天来搜这望天楼,正因嫣然常借口来观星,所以惹起了他的疑心。” 项少龙亦知这是事实,叹了一口气道:“那何时我们才可再见面呢?”纪嫣然妩媚一笑道:“放心吧!嫣然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辅助新圣人统一天下,使万民不再受战乱之苦,今后怎肯把你放过。” 项少龙摇头苦笑道:“我才不相信自己真是新圣人,纵使能回赵国,亦是艰险重重,危机四伏。 你若要找真的新圣人,最好耐心点去寻找,免得看错了人,将来后悔莫及。” 语气中充满酸涩之意,自是因纪嫣然爱上他的原故,全因以为他就是那新圣人。 纪嫣然脸上掠过奇异的神色,垂头不语。 邹衍正容道:“你说的反更证实了你是新圣人,因为代表你那粒特别明亮的新星正被其他星宿凌迫,照天象看,你最少要二十年才可一统天下,这之前自是危机重重。” 项少龙听得浑身一震,瞠目结舌看着邹衍,首次不敢小觑这古代的玄学大师,因为秦始皇的确约在二十年后才统一战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皇帝。 纪嫣然忽道:“邹先生,倩公主,嫣然想求你们到厅外待一会,嫣然有话和项少龙说。” 邹衍和赵倩会意,走出房外,还关上了门。 纪嫣然仍低垂着头,沉声道:“项少龙,我要你清楚知道,纪嫣然欢喜上的是你这个人,与你是否属新圣人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项少龙知刚才的话伤害了她,大感歉意,伸手过来搂她。 纪嫣然怒道:“不要碰我!”项少龙乃情场高手,知她只是放不下脸子,那会理她的警告,扑了过来把她压倒席上,痛吻香唇。 纪嫣然象征式地挣扎了两下,便生出热烈反应,恨不得与他立即合体**。 唇分后,纪嫣然凄然道:“明天清早,韩非公子会押解借来的一万石粮回韩国,嫣然早和他说好了,其中一辆粮车底部设有暗格,定可无惊无险把你带离大梁。 韩郎!嫣然生是你项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会去寻你,切莫忘记人家了!”项少龙和赵倩拥卧在粮车底的暗格,无惊无险地离开了大梁,往济水开去,到那里后会改为乘船,沿河西上韩境。 外面正下着迟来的大雪,车行甚缓,加上暗格底垫有厚绵被,所以两人并不觉太辛苦,反感到这是个温馨甜蜜的小天地。 两人亲热一番后,都自动压下情火,免一时控制不住发生肉体关系。 赵倩看着暗格的顶部,衷心地道:“我从未见过比嫣然姐更美更本事的女孩子,略施手法,便把我们舒舒服服送出大梁。” 项少龙看着她美丽的轮廓,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微笑道:“你会否介意不当这个公主!”赵倩侧转过来,用手支起白里透红的脸蛋,秀眸闪着亮光,深情地瞧着他道:“倩儿只介意一件事,就是不能做项少龙的女人,其他的都不介意。” 项少龙爱怜地轻吻了她的朱唇,沉吟道:u那就好办了,让我设法把你藏起来,然后报称你被嚣魏牟杀害了,那你便不用回宫做那可怜的公主了。” 赵倩大喜道:“你真肯为倩儿那么做?不怕父王降罪于你吗?”项少龙哂道:“我是新圣人,那会这么容易被人修理的。” 接着嘻嘻一笑道:“其实我还是为了自己,我憋得实在太辛苦了。” 赵倩霞烧玉颊,埋首入他怀里,又羞又喜以蚊蚋般的声音道:“项郎你什么时候要人家,倩儿就什么时候给你。” 项少龙心中感动,用力把她搂着。 赵倩柔情似水地道:“倩儿不是请项郎为我杀了赵穆报仇的吗?倩儿现在改变主意了,只希望能和项郎远走高飞,其他一切都不想计较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那舒儿的仇又怎么算?赵穆与自己,是势不两立的了。 车子停了下来,原来到了济水岸旁的码头。 三艘韩国来的双桅帆船,载着一万石粮货,朝韩国驶去。 项少龙和赵倩在韩非的掩护下,脱身出来,躲到了一个小船舱里。 这时船上虽全是韩兵,韩非仍小心翼翼,免得□漏了风声。 两人乐得恣意痴缠,尤其解开了不能结合的枷锁,都想到很快会发生什么事。 项少龙这风流惯的人故不用说,连这一向斯文娴淑的公主也开始放浪起来。 韩非派心腹送来晚餐,两人并肩坐在地席上,共进美点。 项少龙想喝点酒,赵倩硬是把他的酒□抢走,娇痴嗲媚地道:“不!赵倩不准你喝酒,人家要你清清楚楚知道在做着什么事。” 项少龙看着她的俏样儿,摇头晃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待会看到公主横陈褥上的美丽身体时,项某人定醉得一塌糊涂,怎还清醒得了!”赵倩夹了一块肉送进他口里,喜孜孜道:u说得这么动听,哄得本公主那么开心,就赏你一块肉。” 项少龙用口接过肉,扑了过来,搂着她伸手便解她的衣扣,笑道:“让我来看看公主的嫩肉儿。” 赵倩大窘,欲拒还迎地以手撑拒着,最后的胜利者当然是项少龙,怪手由领口探到了她罗衣内,肆意把弄内里嫩滑的香肌。 美丽的小公主全身酥软,蜷入他怀里,羞喜交集地受着爱郎的侵犯,柔声道:“外面下着雪哩!”项少龙一手温香,爱不忍惜,那有闲情理会外面下雪还是下霜,贴着她脸蛋揩磨着道:“我现在做的事算否监守自盗呢?”赵倩“噗哧”笑起来,手指括了几下他的脸,表示他应感羞惭。 项少龙心中充满温馨。 古代的美人儿比二十一世纪的美女更有味道。 因为在这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她们把终身全托付到男人手上,所以更用心,更投入,没有半点保留。 赵倩忽然想起了纪嫣然,道:“你知不知嫣然姐不是魏人,而是越国贵族的后代,所以才这么美艳,武术这么好。” 项少龙奇道:“你怎会知道?”赵倩道:“当然知道,你昏迷时,她和我说了很多话。” 顿了顿笑道:“你猜韩国借粮为何偏派了个最不懂说话的韩非公子来?原来韩王恼他终日游说他改革政体,所以故意让他做一件最不胜任的工作,好折辱他。” 项少龙摇头叹道:“韩国已经够弱的了,还有个这样的昏君,拿借粮的大事来玩手段。” 赵倩道:“不过韩王今次料错了,韩非公子因为有嫣然姐为他奔走游说,终打动了魏王,使他借出了粮食,但那是要归还的。” 项少龙一震道:“有点不妥,看来魏国真的会来攻打赵国,否则不须讨好韩国。” 赵倩嗔道:“不要提这种扫兴的事好吗?”项少龙连忙认错,笑道:“来!让我看看公主的美腿!”探手来给她脱小绵□。 赵倩一声尖叫,离开了他怀抱。 项少龙坐了起来,移到她身旁,伸了个懒腰,舒服得呻吟起来,含糊不清嚷道:“来!让我们干一件毕生难忘的盛事吧!”三天后,船队进入韩境。 项赵两人与韩非殷殷话别,韩非使人牵来一匹浑体乌黑,神骏之极的骏马道:“项兄!这是纪小姐最宠爱的坐骑,特别嘱我带来好给你作路上脚力。” 赵倩“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认得是那晚纪嫣然来救他们时骑的骏马,欢喜地抚着它的马头。 项少龙见美人恩深义重,不由满怀思念,叹了一口长气。 韩非当然明白他的心情,伸手与他握别道:“今次魏国之行,最大收获是多了嫣然这个红颜知己和认识了项兄这种胸怀远大的英雄人物。 这匹马名‘疾风’。 珍重了!”项少龙收拾情怀,与赵倩骑上“疾风”,电驰而去,老远还看到韩非在向他们挥手。 两人晓行夜宿,沿着韩魏边境北上,往赵国进发。 纪嫣然还为他们预备了干粮和简单营帐等荒野之行的一切必需品。 使他们不用为此烦恼。 今次返赵的感受比之赴魏之行大不相同,心情轻松多了,赵倩初尝**滋味,由少女变作了小妇人,更是快乐得像只小云雀般,不住在项少龙耳边唱着赵国的小调,令项少龙平白多了一种享受。 愈往北上,天气愈冷,霜雪交袭时,只好找山野洞穴躲避。 十多天后,他们到了韩国边境广阔的疏林区处,过了这区域,便会再进入魏境,要走三天才可到达赵国的边界。 这是韩国著名的狩猎场地,属于低山丘陵地带,是针叶树和阔叶树的混交林,乔木、亚乔木、灌木等品种繁多。 黑熊、马、鹿、山羊、野兔随处可见,还有就是无处不在的野狼,有时整群追在马后,要项少龙回马用飞针射杀数头,野狼争食同类的□体,才无暇追来。 两人一骑,在白霜遍地的林木间穿行,树梢披挂着雪花霜柱,纯净皎洁得令人屏息。 这天来到一条长河的西岸,河心处尚未结冰的河水夹着雪光云影滚滚流往东北。 气候更严寒了,两人全身连头紧裹在厚绵袍中,还要戴上挡风的口罩,才勉强抵着风雪。 地上积雪及膝,连“疾风”都举步维艰,惟有下马徒步行走,希望能找到人家,借宿以避风雪。 虽然冷得要命,但一望无际的茫茫林海雪原,变幻无穷的耀目雪花,却令这对恩爱的情侣目不暇给,叹为观止。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脚下松软的白雪被践上时发出声响。 偶然远方传来猛虎或野狼的吼叫,则使人毛骨悚然。 午前时分,狂风忽起,雪花像千万根银针般忽东忽西,从四方八面疾射而至,令他们眼也睁不开来,脚步不稳。 捱了一会,“疾风”再也不肯前进。 项少龙暗忖怎也要避过这场风雪,但前不见人,后不见舍,忽然记起以前军训时曾学过造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快捷兼妥当,童心大起,到河旁结冰处以利刃起出冰砖,在赵倩怀疑的眼光下,砌成了一间可容人畜的大冰屋,下面铺以营帐绵被,还斩来柴枝,在里面生起火来,登时一屋暖气,风雪反变成浪漫乐事。 “疾风”亦回复了平时的安详神态。 赵倩见爱郎这么本事,对他更崇拜得五体投地,益发诚心讨好逢迎,让他享尽温柔滋味。 两人裸眠被内,肢体交缠,说着永不厌倦的情话,最后相拥酣睡。 天明时,忽被异声惊醒过来。 他们留心一听,竟是雀鸟在天上飞过时嬉玩吵闹的声音。 诧异中,爬起来从透气的小雪窗往外望去,只见天色放晴,大雪早无影无。 两人大喜,连忙收拾行装,依依不舍地离开那留下了甜蜜回忆的冰屋。 项少龙怕冻坏了“疾风”,以布帛把它的四条腿裹紧,还以绵布包着它肚腹处,以免寒气侵入内脏。 又造了一个简陋的雪橇,行装全放到上面去,由“疾风”拉扯而行,项少龙则牵着它,和赵倩并肩继续朝北而去,这时他们已分不清楚踏足处属于韩国还是魏国的领土了,毕竟边界只是人为的东西,大自然本身绝不会认同的。 娇生惯养的赵倩走不了半里路便吃不消,坐到雪橇上,由“疾风”轻松地拖拉着。 林木像一堵堵高墙,层层叠叠,比比皆是,不见涯际,穿行其中,使人泛起不辨东西的迷失感觉,幸好项少龙行军经验丰富,几天前趁天色好时,找到了极星的位置,认定了地形,才不致走错了方向。 脚下白雪皑皑,不时见到雪地上动物的足迹,纵横交错,织成一幅幅奇特的图案,当然他们亦留下了另一组延绵不断的痕。 好的天气维持不了多久,午后又开始下雪,还愈下愈大。 项少龙心中叫苦,正不知应否停下来还是再前进时,七间木构房子出现左方林木之间。 两人大喜,朝房子走去。 这几间木屋筑在石砌的基层上,松木结构,扶梯连着回廊,人字形的屋顶积满白雪,屋前后墨绿和深褐色的林木参天而立,挺拔劲秀。 他们一见便心中欢喜,到了房子前,高声呼唤,却没有人回应。 赵倩忽然尖叫一声,指着最大那间木屋的门口处,只见上面血迹斑斑,怵目惊心。 项少龙走近一看,血迹仍相当新鲜,显然发生在不久之前。 于是吩咐赵倩留在外面,自己推门进屋,不一会脸色阴沉走了出来,再查看了其他屋子后,回到了赵倩身旁道:u倩儿不要惊慌,这里刚发生了可怕的罪行和惨剧,看来这里的所有男女老幼,均被集中到这间屋内虐杀了,连狗儿都不放过,女人都有被奸污过的痕迹。” 赵倩色变道:“是谁干的恶事?”项少龙道:“不是马贼便是军队,否则亦不能如此容易控制了这些骠悍的猎民。” 赵倩颤声道:“我们怎办才好?”项少龙尚未答话,蹄声起。 两人惊魂未定,回头望去,只见一人一骑,由远而近,马上坐着一名魁梧大汉,马后还负着一双猎来的野鹿。 那人年纪在二十五六间,手足均比一般人粗壮,两眼神光闪闪,脸目粗豪,极有气概,隔远见到他们,高声招呼道:“朋友们从那里来的!”又大叫道:“滕翼回来了!”项少龙和赵倩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为这归家的壮汉心下恻然。 那叫滕翼的大汉转瞬驰近,两眼射出奇怪的神色,盯着没有亲人出迎的房子,显是感到事情的不寻常处。 项少龙抢前拦住他,诚恳地道:“朋友请先听我说几句话。” 滕翼敏捷地跳下马来,冷然望向他道:“你们是什么人?”项少龙道:“我们只是路过的人,里面.。” 滕翼一掌推在他肩上,喝道:“让开!”以项少龙的体重和稳如泰山的马步,仍被他推得踉跄退往一旁,虽是猝不及防,仍可见这滕翼的膂力何等惊人。 滕翼旋风般冲入了屋内,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呼和令人心酸的号哭,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赵倩鼻头一酸,伏到项少龙肩头陪着垂泪。 蓦地一声狂喝,滕翼眼喷血焰,持剑冲了出来,指着项少龙道:“是否你干的。” 项赵两人愕然以对。 滕翼显是悲痛愤怒得失了常性,一剑迎头劈来。 项少龙早有防备,拔出木剑,硬挡了他一剑,另一手推开了赵倩。 项少龙被他劈得手臂发麻,暗懔此人臂力比得上嚣魏牟时,滕翼已不顾生死,状若疯虎般攻来,剑法大开大阖,精妙绝伦。 项少龙怎想得到在这雪林野地会遇到如此可怕的剑手,连分神解释都不敢尝试。 运起墨子剑法,只守不攻,且战且退,挡了对方百多剑后,滕翼忽地一声凄呼,跪倒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赵倩惊惶地奔了过去,躲在项少龙背后,叫道:“大个子!里面的人并不是我们杀的。” 滕翼点头哭道:“我知道!你用的是木剑,身上又没有血迹,只是我一时火烧胀了脑。” 接着哭得倒在雪地上里。 滕翼跪在新立的坟前,神情木然。 就在下面,埋葬了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和儿女亲人。 自给自足的幸福生活再与他无缘。 他甚至不知仇人是谁,只好尽生命的所有力量去寻找。 仇恨咬噬着他淌着血的心。 赵倩陪着流泪饮泣。 项少龙来到滕翼旁,沉声道:“滕兄想不想报仇!”滕翼霍地抬头,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道:“若项兄能使滕某报仇雪恨,我便把这条命交给你。” 项少龙暗忖此人剑法高明,勇武盖世,若得他之助,真是如虎添翼。 点头道:“滕兄有否想过贼子为何把所有人集中到一间屋子之内?”滕翼一震道:“他们是想留下其他六间屋来用。” 项少龙对他敏捷的思路非常欣赏,道:“所以他们定会回来,而且是在黄昏前。” 滕翼两眼爆起仇恨的强芒,俯头吻在雪地上,再来到项少龙身前,伸手抓着他肩头,感激道:“多谢你!你们快上路吧!否则遇上他们便危险了。” 项少龙微笑道:“你若想尽歼仇人,便不应叫我离去。” 滕翼看了赵倩一眼,摇头道:“你的小妻子既美丽心肠又好,我不想她遭到不幸,我的三个兄弟虽及不上我,但都不是容易对付的,可见敌人数目既多,武功又好,我们未必抵敌得住。” 项少龙充满信心道:“若正面交锋,我们自然不是对手,但现在是有心计算无心,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要立即动手布置了。” 第八章 雪地歼仇 项少龙与滕翼挨坐在屋内窗子两旁的墙脚处,静心守候凶残敌人的来临。 滕翼的情绪平复下来,显出高手的冷静和沉稳,但眼里深刻的苦痛和悲伤却有增无减。 项少龙想分他的神,问道:“滕兄是否自少便在这里狩猎为生呢?”滕翼默默想了一会,沉声道:“实不相瞒,我本有志于为我韩国尽点力量,所以曾加入军伍,还积功升至将领,后来见上面的人太不像样,只知排挤人才,对外则摇尾乞怜,心灰意冷下才带同家人,隐居于此,那知.。” 蹄声隐隐传来。 两人精神大振,爬了起来,齐朝窗外望去。 雪花漫天中,在这银白色世界的远处,一队人马,缓驰而至。 项少龙一看下眼也呆了,失声道:“至少有六、七十人!”滕翼冷冷道:“是九十至一百人。” 项少龙仔细看了一会,惊异地瞧了他一眼,点头道:“你的观察很准确。” 滕翼道:u项兄你还是走吧!凭我们两人之力,加上陷阱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项少龙本来头皮发麻,暗萌退走之念,现在明知滕翼要决意死战,反激起了豪气,沉声道:“滕兄不要这么快便□气,只要我们能坚持一会,天色一黑,便大利于我们的行动,哼!我项少龙岂是临阵退缩的人。” 滕翼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全神贯注往逐渐迫近的敌人处。 此时天色转黯,项少龙用足目力,剧震道:“是嚣魏牟!”心中涌起强烈的歉意。 滕翼早听了他的事,一呆道:“是齐国的嚣魏牟!”叹了一口气道:“项兄不要自责,这完全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吧了!”项少龙见他如此明白事理,心结稍解,亦更欣赏这甘于平淡隐居生活的高强剑手。 这时大队人马来至屋前外边的空地处,纷纷下马。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埋伏的那所房子,正是惨剧发生的地方,照常理,嚣魏牟的人绝不会踏进这间屋来的。 嚣魏牟脸色阴沉,征勒站在他旁,脸色亦好不了多少。 看着手下们把马鞍和行囊由马背卸下来,搬进其他屋内去,嚣魏牟咒骂一声,暴躁地道:“我绝不会错的,项少龙诈作朝楚国逃去,只是掩眼法。 而他若要回赵,便只有三条路线,谅他也不敢取道我们的大齐和魏国,剩下便只有这条韩境的通道,但为何仍找不到他呢?”征勒道:“我们是乘船来的,走的又是官道,比他快了十来天也不出奇,现在我们布置停当,只要他经过这里,定逃不过我们设下的数十个岗哨。” 嚣魏牟道:“记得不可伤赵倩!”话毕朝项滕两人藏身的屋子走来。 项滕两人大喜,分别移到门旁两个大窗,举起弩弓,准备只要他步进射程,立即发射。 征勒叫道:“头子!那间屋.。” 嚣魏牟一声狞笑道:“这么精彩的东西,再看一次也是好的,我最爱看被我奸杀了的女人。” 说完大步步去。 项滕两人大喜,蓄势以待。 忽地远处有人大叫道:“头子!不妥!这里有座新坟。” 项滕两人心中懊悔,想不到嚣魏牟这么小心,竟派人四处巡视。 知道机不可失,机括声响,两枝弩箭穿窗而出,射往嚣魏牟。 此时这大凶人距他们足有三百步之遥,闻破风声一震往旁急闪。 他本可避开两箭,但项少龙知他身手敏捷,故意射偏了少许,所以他虽避过了滕翼的箭,却闪不过项少龙的一箭,贯肩而过,带得他一声惨嚎,往后跌去,可惜仍未能命中要害,不过也够他受的了。 这时近百人有一半进入了那六间屋内,在外的四十多人齐声惊呼,朝他们藏身的屋子冲来。 项少龙和滕翼迅速由后门退去,来到屋后,燃起火箭,朝其他屋射去。 这些屋顶和松木壁均被他们下过手脚,在外面抹上一层易燃的松油,一遇到火,立即蔓延全屋,连闭上的门窗亦波及了。 北风呼呼下,进了屋的人就像到了个与外隔绝的空间,兼之奔波整天,都卧坐下来歇息,那知外面出了事,到发觉有变时,整间屋都陷进了火海里。 一时惨号连天,有若人间地狱。 那些朝屋子冲杀过来的十多个贼子,眼看可冲上屋台,忽地脚下一空,掉进了项滕早先布下的陷阱去,跌落十多尺布满向上尖刺的坑底去,那还有幸免或活命的机会。 瞬息间,近百敌人,死伤大半,连首领嚣魏牟都受了伤。 滕翼两眼喷火,一声狂喊,冲了出去,见人便杀。 项少龙由另一方冲出,两枝飞针掷出,先了结两个慌惶失措的贼子,拔出木剑,朝嚣魏牟的方向杀去。 嚣魏牟被征勒和另一手下扶了起来,移动间肩头中箭处剧痛锥心,自知无法动手,虽见到大仇人项少龙,仍只能恨得牙痒痒的,而己方只剩下二十多人,愤然道:“我们走!”征勒和手下忙扶着他朝最近的战马仓皇而去。 项少龙眼观八方,大叫道:“嚣魏牟走了!”众贼一看果然不假,又见两人武技强横,己方人数虽占优势,仍占不到半丝便宜,转眼又给对方杀了五人,心胆俱寒下,一哄而散,纷纷逃命去了。 项少龙和滕翼见机不可失,全力往嚣魏牟奔去。 几个忠于嚣魏牟的贼子返身拦截,给这如猛虎出柙的两大高手,几个照面便了账。 项少龙踢飞了一名敌人后,迅速追到嚣魏牟身后。 征勒见离马匹尚有十步距离,拔剑回身,拦着项少龙。 项少龙大喝一声道:“滕翼!追!”一剑往征勒劈去。 征勒不愧一流好手,运剑一挡,奋不顾身杀来,一时剑风呼啸,杀得难解难分,最要命是征勒全是与敌偕亡的招数,项少龙一时亦莫奈他可,惟有等待他锐气衰竭的一刻。 这时嚣魏牟已跨上马背。 滕翼刚好扑至,一剑劈出。 一个手下刚要回身应战,竟被他连人带剑,劈得溅血飞跌七步之外,可知他心中的愤恨是如何狂烈。 嚣魏牟强忍伤痛,一夹马腹,往外冲出。 滕翼一声暴喝,整个人往前扑去,大手一探,竟抓着马的后脚。 战马失去了平衡,一声狂嘶,侧跌往雪地去,登时把嚣魏牟抛下马来。 征勒扭头一瞥,立时魂飞魄散。 项少龙那肯放过时机,“嚓嚓嚓”连劈三剑,到第三剑时,征勒长剑荡开,空门大露。 当滕翼扑过去与嚣魏牟扭作一团时,项少龙木剑闪电刺入,征勒一声惨哼,整个人往后抛飞,立毙当场。 此时嚣魏牟临死挣扎,一手捏着滕翼喉咙,正要运力捏碎他的喉骨,却给滕翼抓着露在他肩外的箭簇大力一搅,登时痛得全身**,手也松了开来。 滕翼骑在他身上,左手用力一拔,弩箭连着肉骨鲜血喷溅出来,嚣魏牟痛不欲生时,他的右拳铁□般连续在他胸口击了十多拳,骨折声爆竹般响起,嚣魏牟七孔溅血,当场惨死。 然后滕翼由他身上倒了下来,伏到雪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意料之外地,项少龙由嚣魏牟身上搜到他失去了的飞虹剑,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项少龙把赵倩由隐蔽的地穴抱起来时,赵倩担心得脸青唇白,娇躯抖颤。 大雪停了,繁星满天,壮丽迷人。 项少龙爱怜地痛吻她香唇,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往坟地走去。 滕翼割下了嚣魏牟的首级,在坟前焚香拜祭。 项少龙放下赵倩,道:“滕兄今后有何打算?”滕翼平静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人一剑外,再无挂虑。 项兄若不嫌弃,以后我滕翼便跟着你,什么危难艰险也不会害怕,直至被人杀死,好了结这凄惨的命运!”项少龙大喜道:“我喜欢还来不及,但滕兄不须如此郁结难解,不若振起意志,重过新的生活吧!”滕翼摇头道:“项兄不会明白我对妻儿和亲人的感情的了,那是我生命的一切,现在我已一无所有,除了项兄的恩德外,我再不会对任何人动感情,那太痛苦了。” 赵倩鼻头一酸,饮泣起来。 滕翼叹道:“唉!爱哭的小公主!”项少龙搂着赵倩,淡淡道:“嚣魏牟这首级会很有价值,滕兄有没有方法把它保存下来!”滕翼道:“这个容易得很,包在我身上好了!”有了滕翼这识途老马,路上轻松多了。 他不但是出色的猎人,也是烧野味的高手,又懂采摘野生植物作佐料,吃得项赵两人赞不绝口。 滕翼对大自然有着宗教的虔诚,深信大自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神灵,每到一处,必亲吻土地和祷告祈福。 五天后,他们到了靠近魏境一条大村落,数百间房子和几个牧场分布在广阔的雪原上,风景优美,充盈着宁洽的气氛。 实是这战乱时代中避世的桃源。 滕翼不但和这里的人非常稔熟,还备受尊敬,几个放羊的小子见到他来,立时飞报入村,还有人打响了铜锣出迎。 赵倩看著有趣,展露出甜甜的笑容,看得项少龙只想立即带她入房憩息,共度春宵。 沿途不住有男女老幼由屋内走出来向滕翼打招呼,男的忍不住狠狠盯着赵倩,女的却在偷看着项少龙。 十多条狗儿由四方八面钻了出来,追在他们马后,还对滕翼摇头摆尾,表示欢迎。 “滕大哥!”声音由上方传来。 项赵两人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瘦削青年,手足纤长,脸容不算英俊,但整个人却有种吊儿郎当的潇洒,挂着乐天坦诚的笑容,两脚摇摇晃晃的,竟坐在一棵参天大树挂满冰霜雪花的横干上,离地足有三丈的距离,教人担心他会坐不稳掉下来时,那就糟了。 赵倩惊呼道:“小心点啊!不要摇晃了!”那青年“啊!”的一声,似乎这时才知道危险,慌得手忙脚乱,更保持不了平衡,仰跌下来。 赵倩吓得闭上美目,却不闻重物堕地的声音。 再睁开眼时,只见那青年两脚挂在树上,双手环胸,正笑嘻嘻向她眨眼睛。 赵倩狠狠瞪他一眼,怪他装神弄鬼吓唬自己。 项少龙看得自叹不如,由衷赞道:“朋友好身手。” 滕翼喝道:“荆俊还不下来!”荆俊哈哈一笑,表演似的连翻两个筋斗,轻巧地落到雪地上,向赵倩一揖道:“这位气质高贵的美丽小姐,请问有了夫家没有!”赵倩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暗忖自己正紧靠在项郎怀里,他却偏要这么问人。 滕翼不悦道:“修修你那把没有遮拦的油嘴吧!这位是赵国金枝玉叶的三公主,怎到你无礼?”荆俊一震往项少龙望来,嚷道:u这位定是大破灰胡和人狼的项少龙了!”滕翼和项少龙大奇,交换了个眼色后,由前者问道:“你怎会知道?”荆俊道:“听边境处的魏兵说的,他们嘱我替他们留心项爷和公主的行,若有发现,会给我一百个银宝。” 赵倩骇然道:“你不会那么做吧?”荆俊毫不费力跃了起来,往后一个空翻,然后跪倒地上,抱拳过头道:“当然不会,在下还立下决心,决意追随项爷,到外面闯闯世界,项爷请答应小子的要求。” 项少龙心中亦欢喜此人,望往滕翼,表示尊重他的意见。 滕翼点头道:“荆俊是这里最优秀的猎人,精擅偷鸡摸狗之道。 今次我特别到这条村来,就是想项兄见见这终日梦想着要到外面见识闯荡的小子。”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起来吧!以后跟着我好了!”荆俊喜得跳了起来,连续翻了三个筋斗,叫道:“让小子先去探路,明早必有报告!”转瞬去远。 项少龙见他这么乖巧,心中大悦。 那晚他们就住进族长兼村长的家里,接受最热烈的招待。 晚宴时,村里的长者都来了,非常热闹,临睡前,滕翼向两人道:“今晚假若听到异响,切莫出来,因为会有人来偷村长的女儿。” 项赵两人大奇,为何有贼来偷女人,也不可理会。 滕翼解释道:“这是本地的风俗,婚礼的前一晚都有这种偷新娘的仪式,大家装作若无其事,新郎偷了姑娘回家后,立即洞房,明早天亮前回到娘家举行婚礼,你们可顺便喝杯喜酒。” 锣鼓的声音把睡梦中的爱侣惊醒过来。 这时天还未亮,项赵两人睡眼惺松由温暖的被窝爬了起来,匆匆梳洗穿衣,走出厅堂时,早挤满了来参加婚礼的人。 他们和滕翼被安排坐在主家之后观礼。 村长和四位妻子坐在最前排,那对新婚夫妇穿着红衣,头顶冠佩,各跪一方,手上都捧着一筐鲜果。 宾客们拍手高歌,表示祝贺。 赵倩看得眉开眼笑,凑到项少龙耳边道:u项郎啊!倩儿也要那样穿起新娘喜服嫁给你。” 心中一甜道:“有朝一日逃出邯郸,我们立即学他们般举行婚礼好吗?”赵倩愿意地猛点头。 这时有人把七色彩线拴在一对新人的手腕上,人人念念有词,祝贺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仪式既简单又隆重。 接着在村心的大宗祠外筵开数十席,全村的人都来了,穿上新衣的小孩更是兴奋雀跃,用他们的欢笑和吵闹声为婚宴增添喜庆的气氛。 酒酣耳热时,荆俊回来了,凑在滕项两人身后低声道:“魏赵间的边防比平时严密了很多,人人都摩拳擦掌要拿项爷和公主去领赏,幸好我知道有条隐秘的水道,若趁大雪和夜色掩护,定可偷往赵国去。” 项少龙喜道:“快点下雪就好了!”滕翼仰望天色,道:“放心吧!今晚必有一场大雪。” 滕翼的预测果然没有令人失望,一团团的雪球由黄昏开始从天而降,这时四人早越过了韩魏边境,造好木筏,由滕荆两人的长□操控,次晨顺风顺水,安然回到了赵境。 第九章 惊闻噩耗 次日黄昏时分,四人来到滋县城外进入赵境的关防,这时赵倩扮作了男装,充当荆俊的弟弟,由于根本没有任何戍军的将领曾见过这美丽的三公主,所以一日未进邯郸,亦不虞会被人揭**分。 城墙上的守军刚喝止四人,看清楚是项少龙,那把关的兵头不待上级下令,立即开关放人入城,态度恭敬到不得了,可见项少龙已在赵军中建立了崇高的地位和声望。 事实上项少龙不断把战胜后斩获的贼众首级,俘获的武器马匹送回赵国,首先知道的便是这些守军,对项少龙自然是刮目相看。 项少龙等四人在赵军簇拥下,策马朝滋县驰去。 赵倩骑术亦相当不错,高踞马上,俨然是个美少年。 尚未到滋县,忽地前面一队赵军驰出。 两队人马逐渐接近,项少龙认得带头的两名将领,一人为守城将瓦车将军,另一人赫然是大仇家赵穆。 赵倩和项少龙一齐色变。 这时已避无可避,惟有硬着头皮迎上去。 赵穆拍马冲来,瓦车忙紧追在他身后。 两队人马相会,纷纷跳下马来。 赵穆看到女扮男装的赵倩,即刻认了出来,两眼闪起贪恋的光芒,跪下施礼道:“巨鹿侯拜见三公主!”吓得瓦车和其他人也忙拜伏地上。 项少龙心中叫苦,赵穆这出乎意外的现身,破坏了他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安排,还得应付赵倩被查出破了身的后果。 赵倩反出奇地镇定,道:“巨鹿侯请起!”这回轮到项少龙领着滕翼和荆俊向赵穆行礼。 两人均已清楚项少龙和赵穆间的关系,扮出恭敬的神色,心中当然在操这奸鬼的祖宗十八代。 赵穆吩咐瓦车道:“三公主沿途必受了很多劳累惊吓,快护送鸾驾回城休息。” 赵倩亦相当乖巧,望也不望项少龙,随瓦车先去了。 赵穆和项少龙并骑而行,赞许道:“雅夫人和成胥早将大梁发生的事报告了大王,大王对少龙应付的方法和机智均非常欣赏。 唯一的麻烦,就是安厘那昏君遣使来责怪大王,说连三公主都未见过,便给你劫走了。 这事相当麻烦,看来还有下文。” 项少龙扮作完全信任并忠心于他的道:“还请侯爷在大王前美言几句。” 赵穆言不由衷应道:“这个当然!”又问起滕翼和荆俊两人。 项少龙道:“都是曾帮助过卑职的韩人,卑职已把他们收为家仆。” 却没有说出嚣魏牟的事。 赵穆沉吟道:“少龙回来途中没遇上敌人吗?”项少龙直觉感到赵穆这话大不简单。 而且以赵穆的身分,怎会特地到这里等他呢?难道赵穆和嚣魏牟有着秘密关系?同时记起了嚣魏牟曾说过不可伤害赵倩的话,说不定就是应承了赵穆要把人交给他。 口上应道:“卑职碰到了嚣魏牟,还斩了他的首级!”赵穆一震失声道:“什么?”项少龙更肯定自己的猜测,赵穆若非清楚嚣魏牟的实力,怎会如此震惊。 听项少龙重复了一次后,赵穆沉吟顷刻,侧过脸来,盯着他道:“据我们在大梁的探子说:你逃出信陵君府那晚曾被嚣魏牟和他的手下围攻,后来有人救了你,还把你送出大梁,那人是谁?”项少龙更肯定赵穆和嚣魏牟两人秘密勾结。 因为当时事情发生得非常快,那处的居民又怕惹祸不敢观看,而且旁人亦不清楚围攻者是嚣魏牟和他的手下,会误认是魏国兵将。 赵穆现在如此清楚当时发生的事,唯一道理就是消息来自嚣魏牟。 心中暗恨,表面却若无其事地叹道:“我也想知道那仗义出手的好汉是谁,但他把我和公主带离险境便离去了,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赵穆皱眉道:“你当时不是受了重伤吗?”项少龙肚内暗笑,奸贼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若不是嚣魏牟告诉你,怎会连我受伤多重也知道。 故作奇怪望着他道:“谁告诉你卑职受了重伤,都只是不关紧要的轻伤吧了!”赵穆也知自己泄了底,干咳两声掩饰心中的尴尬。 这时人马进入滋县的城门。 项少龙心道:放马过来吧!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次晨项少龙等和赵穆天明时便起程,沿着官道两天后回到邯郸,立即进宫去见赵王。 滕翼和荆俊则被他安排先到乌家去了。 赵王在议政厅接见他,只有赵穆相陪一侧。 行完君臣之礼后,孝成王由龙椅走下石阶,来到他身后负手道:“少龙!你教我怎样处置你才好?你成功盗回鲁公秘录,又杀了灰胡,去了我大赵一个祸患,立下了大功。 但你却又不遵寡人的吩咐,自作主张把三公主带了回来,教我失信于魏人,说吧!寡人应赏你还是罚你。” 项少龙装作惶然,跪下道:“小臣知罪,但实是迫于无奈,魏人根本.。” 赵王打断他道:“不必多言,你要说的话雅王妹早告诉了寡人,但终是没有完成寡人交给你的使命。 安厘王若违反婚约,便由得他失信毁约好了,现在却变成是他可来指责寡人,你教寡人怎样交待?”项少龙无名火起,差点想把孝成王活活捏死,这么不顾女儿幸福死活的父亲,怎配作一国之君,沉着气解下背上载有嚣魏牟首级的包裹,放在身前,道:“大王把这个嚣魏牟的首级送回给魏王,他便知道与嚣魏牟合谋的事被我们悉破,再不会追究这件事了!”赵王愕然看着包裹,然后望往赵穆,有点不知如何对待项少龙这提议。 赵穆故作好人地道:“少龙你这提议很大胆。 可是魏王随口一句便可把与嚣魏牟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可说是你陷害他也可以。 唉!少龙的经验仍是嫩一点。” 项少龙早预了这奸鬼会这么说,微微一笑道:“他和我们都是在找借口吧了!大王只须对安厘说:我为了拯救公主,才会躲避嚣魏牟的追杀而逃回邯郸。 魏境实在太不安全了。 魏人若想迎娶公主,请他派人来迎接公主好了,看他怎么办?”赵穆想不到项少龙竟想出了这个一个方法来,一时无言以对。 赵王呆了半晌,点头道:“这也不失为权宜之计,就这么办,看看安厘那老家伙如何应付?”再对项少龙道:“暂时算你功过相抵,留在原职,好好休息几天吧!有事寡人自会召你入宫。” 项少龙抹了一把冷汗,连忙告退。 项少龙刚离殿门,成胥迎了上来,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欢欣,沉着脸低声道:“雅夫人在等项兵卫。” 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涌起不祥的感觉,深吸了一口气,道:“发生了什么事?”成胥眼中射出悲愤神色,咬牙切齿道:“妮夫人死了!”项少龙剧震道:“什么?”成胥神色黯然道:“事情发生在你离去后的第三天,早上侍女进她房内时,发觉她拿着锋利的匕首,小腹处有个致命的伤口,床榻全被鲜血染红了。” 项少龙像由天堂跌进了地狱,全身血液冷结起来,胸口像被千斤重□击中,呼吸艰难,身体的气力忽地消失了,一个踉跄,差点仆往地上,全赖成胥扶着。 他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面颊。 想起妮夫人生前的情深一片,温婉娴雅,却如此横死,这世界还有公道可言吗?成胥扶着他站了好一会后,项少龙咬牙道:“她绝不会是自杀的,那些侍女什么事都不知道吗?”成胥叹道:“我们回来后就知道这么多,现在那些侍女全被遣散,想找个来问问也办不到。 朝内的人又慑于赵穆**威,不敢过问,大王现在完全被赵穆操纵,他说什么都不会反对。” 项少龙失声道:“赵穆?”心中逐渐明白过来。 赵穆见妮夫人从了他,妒念大发,偷摸来**了赵妮,赵妮受辱后悲愤交集,竟以死亡洗雪自己的耻辱。 赵穆这个禽兽不如的奸贼!一阵锥心刺腹的痛楚和悲苦狂涌心头,项少龙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项少龙紧搂着赵雅,像怕她会忽然像赵妮般消失了。 雅夫人陪着他垂下热泪,凄然道:“项郎啊!振作点,赵穆现在更不会放过你和乌家,你若不坚强起来,迟早我们都会给他害死。” 项少龙道:“小盘在那里?”雅夫人道:“现在他暂由王姊照顾,这小孩很奇怪,哭了几天后,便沉默起来,再没有哭过,只说要等你回来。” 说到最后一句时,赵盘的声音在门外狂嘶道:“师傅!”项少龙推开雅夫人,搂着冲入他怀里的赵盘。 这小公子消瘦了很多,悲泣着道:“师傅!是赵穆这奸鬼害死娘的,盘儿心中很恨!”项少龙反冷静下来,道:“告诉我那晚发生过什么事?”赵盘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大王使人送了些点心来,我吃了后便昏睡过去,醒来时娘已给人害死了,连遗体都给移走。 娘很惨啊!”又失声痛哭起来。 雅夫人忍不住心酸,伏在项少龙背上泣不成声,一片愁云惨雾。 项少龙探手拥着雅夫人,沉声道:“由今天开始,小盘你跟着雅王姨,你娘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却不可鲁莽用事,否则只会教赵贼有借口对付我们,明白吗?”赵盘用力点头,道:“小盘完全明白,这些天来,每天我都依师傅教导练剑,我要亲手杀死赵穆。” 项少龙向赵雅道:“雅儿好好照顾小盘,暂时赵穆应仍不敢对付你和倩儿,但小心点是必要的。 你可否把倩儿接出来到宫外的夫人府和你同住,同时要赵大等加强防卫,免得赵穆有机可乘?”赵雅道:“王兄平时虽不大理会倩公主的事,但现在因着她与魏人的婚约,这样接她出宫,可能会有点困难,不过我会想办法,我取得《秘录》回来后,王兄对我非常重视,说不定我可说服他。” 项少龙想起一事,教赵盘先出厅去,然后向赵雅说出了已和赵倩发生了肉体关系的事。 赵雅色变道:“这怎办才好?赵穆必会怂恿王兄使人检查赵倩是否完璧,若发现有问题,定不会放过你。” 项少龙道:“赵穆现在心神大乱,一时可能想不到这点。” 接着皱眉道:“你们究竟凭什么知道倩儿是否仍是处子?”赵雅道:“主要是看她的女膜是否完整。”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道:“会由什么人进行检查?”赵雅道:“应该是由晶王后亲自检视,因为赵倩乃千金之躯,其他人都不可碰触她的身体。” 项少龙想起赵王后,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道:“无论如何,先设法使倩儿离开王宫这险地,然后再想如何与赵穆斗法。” 这时陶方已率着乌廷芳和婷芳氏二女赶到,别后重逢,自有一番欣喜。 若非妮夫人的死亡,这实是人生最欢乐的时刻,但现在却是另一回事了。 在乌家城堡的密室内,举行了项少龙回来后的第一个重要会议。 除乌氏、乌应元和陶方外,还有子弟兵的大头领乌卓,现在他已成为了项少龙最亲密和可靠的战友了。 乌氏首先表示了对项少龙的赞赏道:“少龙在魏境大展神威,震动朝野,现在无人不视少龙为赵国最有前途的人物。 但亦惹起了赵穆派系的嫉忌。” 乌应元道:“现在我们已别无选择,惟有投靠秦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就只好坐以待毙了。” 各人均心情沉重,秦赵以外的五国中,魏和齐均对项少龙恨之入骨,燕国现在自身难保,正被廉颇率兵进攻,韩国又积弱不振。 剩下的楚则太远了,又和乌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投靠秦国便成了唯一的出路。 项少龙心中苦笑,自己坐时空机来到这战国时代,开始时便想到投靠尚落难于此的秦始皇,后来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他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想不到绣绣转转,最后仍是回到这条老路上。 乌应元道:“我上月曾和图先派来的人接触过。” 看到项少龙茫然的样子,解释道:“图先是吕不韦的头号家将,智勇相全,剑术高明,与我的交情相当不错。”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据图先说:秦国的庄襄王虽名正言顺坐上了王位,但因人人都怀疑孝文王是被他和吕不韦合力害死,兼且庄襄王长期作质居于赵,吕不韦暂时仍很难坐上相国之位。” 陶方色变道:“若吕不韦被排挤了出来,我们也完了。” 乌氏道:“我们现时正在各方面暗助吕不韦,幸好这人非常老谋深算,手段厉害,绝不容易被人扳倒,只要庄襄王仍站在他那一边,事情便有可为。” 乌应元道:“这正是最关键的地方,庄襄王最爱的女人就是朱姬,最疼爱的儿子就是嬴政,只要能把她母子送返咸阳,便可牢牢缚着庄襄王的心,而这事只有我们有可能办到,虽然并不容易。” 陶方怕项少龙不了解,道:“朱姬本是吕不韦的爱妾,他为了讨好庄襄王,所以送了她作他的妻子。” 乌氏道:“此女天香国色,精通女臾媚男人之道,对吕不韦非常忠心,若有她在庄襄王旁,可保证庄襄王不会对吕不韦起异心。”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嬴政究竟是吕不韦还是庄襄王的儿子,今年多少岁了。” 乌应元一愕道:“这事恐怕要朱姬自己才知道了。 嬴政出生于长平之战前,现在至少也超过十三岁,看样子应是十五、六岁之间。” 项少龙真的大惑不解,若照史书,秦始皇几年后登位时才十三岁,史书怎会错得这么厉害。 乌应元道:“我已和图先有协议,设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朱姬母子送返咸阳,所以眼前当务之急,不是杀死赵穆,而是设法联络朱姬母子,看看有什么办法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带离邯郸。” 项少龙沉声道:“我们手上有多少可用的人?”乌卓答道:“我们手下主要有两批武士,一批是招揽回来的各国好手,但这些人并不可靠,有起事来说不定临阵倒戈。 另一批是乌卓为干爹在各地收养的孤儿和乌家的亲属子弟,人数在二千间,都是绝对可信任,肯为乌家流血甚至牺牲性命的。” 项少龙道:u若要运走朱姬母子,最大的障碍是什么?”陶方道:“仍是赵穆那奸贼,最大的问题是他哄得嬴政对他死心塌地。” 项少龙咬牙切齿道:“又是这奸贼!”乌氏道:“切莫小觑赵穆,这家伙不但控制了孝成王,又与郭纵联成一党;这里最大的赵族武士行会和墨者行会都和他同一鼻孔出气,连廉颇、李牧这种握有军权的大将亦不敢过分开罪他,少龙你现在成了他的眼中钉,更要步步为营,否则随时会横死收场。” 项少龙一呆道:“什么是武士行会?”陶方道:“那是专门训练职业武士的场馆,赵族武士行会的场主是赵霸,武艺高强,遇上他时要小心点,在邯郸,他的势力很大呢!”众人又商量了一会行事的细节后,项少龙返回他的隐龙居去。 陶方陪他一道走道:“我们的人到过桑林村你说的那山谷去,屋子仍在,但等到现在都见不到美蚕娘回来。 不过你放心吧!我已尽力找她的了。” 项少龙又平白多了件心事,来到这时代已超过一年的时间了,无论人事和感情上都愈陷愈深,悲伤和欢乐交替冲击着他的心情,使二十一世纪离他更遥远了。 有时真难分得清楚,这两个时代,那一个更像梦境。 又或人生根本就是一场大梦。 时间只是一种幻觉,时空机则是可使人经历不同幻觉的东西。 就算制造时空机出来的马疯子,恐怕亦弄不清楚这些令人迷惑的问题。 陶方又道:“你那两位朋友我安排了他们住在你隐龙居旁的院落。 嘿!荆俊和滕翼刚好相反,见到美女立即两眼放光,滕翼则半点兴趣都没有,真是奇怪!”隐龙居在望,项少龙停了下来,简单向陶方说了滕翼的凄惨遭遇,才和陶方分手,先去看滕荆两人。 荆俊正搂着个美婢在亲热,见到项少龙吓了一跳,站起身来,颇有点手足无措。 项少龙笑道:“尽情享受吧!不用理我!”迳自入内厅找滕翼。 滕翼独自一人默坐席上沉思,不知是否又念起死去的妻儿亲人。 项少龙坐到他旁,向他解释了目前的形势。 滕翼听后,道:“若有两千死士,破城而出亦不成问题,只是对付追兵比较困难一点,若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亲自训练这两千人。” 项少龙想了想道:“让我和乌卓商量一下吧。” 滕翼道:“就说让我当他的副手吧!对于行军打仗,我曾下了很多功夫研究古往今来的兵法,以前当将领时,曾长期与秦人和魏人作战,颇有点心得经验。” 项少龙知道此人不尚虚言,这么说得出来,定是非常有把握。 大喜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和乌卓谈谈。” 滕翼对他这种坐言起行的作风非常欣赏,欣然答应。 当下项少龙领他去见乌卓,两人一见如故,畅论兵家争战之道,言语投机,颇有相逢恨晚之概。 项少龙心中欢喜,怕乌廷芳怪他丢下她不理,留下两人,自行走了。 妮夫人的惨死重新燃起他对赵穆的仇恨,同时亦知道先发制人的重要性。 眼前的首要大事,就是先与嬴政取得联系,然后就是逃离邯郸的时刻了。 想到这里,不由牵肠挂肚地念着美蚕娘。 老天爷对他已非常残忍了,但愿不会再有不幸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自己亦应修心养性,除非真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否则再不应招惹情孽了。 对熟知项少龙的人来说,便知他这思想上的转变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 第十章 各施奇谋 项少龙踏进隐龙居大厅,乌廷芳、婷芳氏领着春盈四婢跪迎门旁,依足妻婢的礼节,欢接凯旋归来的丈夫。 他想不到乌廷芳等这么乖,正不知如何还礼,手足无措时,乌廷芳笑着请他坐在主位处,和婷芳氏亲自动手为他宽衣,四婢则欢天喜地到后进的浴堂为他准备热水。 项少龙享受着小家庭温馨的气氛时,不由又想起命薄如纸的妮夫人,尤其当浸在浴池里时,更记起和这香魂消逝的佳人临别时鸳鸯戏水的情景。 乌廷芳成熟丰满多了,人也懂事了许多,不但没有怪他戚然不乐,还和婷芳氏悉心伺候他,用美丽的胴体来抚慰他受到严重创伤的心。 迷迷糊糊中,加上长途跋涉之苦,项少龙也不知自己如何爬到榻上,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 宽大的榻上,温暖的被内,身上只有薄亵衣的乌廷芳紧搂着他,睡得又乖又甜。 项少龙略一移动,她便醒了过来,可知她的心神全摆在爱郎身上。 乌廷芳柔声道:“肚子饿吗?你还未吃晚饭呢!”项少龙拥紧她道:“有你在怀里,其他一切都忘了。” 乌廷芳欢喜地道:“你回来真好,没有了你,一切都失去了生趣和意义,芳儿不想骑马,不想射箭,什么都不想,每天都在计算着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从未想过思念一个人会是这样痛苦的!”“雅姊回来后,芳儿每天都去缠她,要她说你们旅途的事,她和人家都崇拜到你不得了。 我早说过没有人可斗赢你的了。” 项少龙想起妮夫人,心中一痛,凑到她耳边道:“先吃了我的乖芳儿,再吃我迟来的晚饭好吗?”乌廷芳赧然道:“当然好!人家等待你的恩宠,等到颈儿都长了。” 次日乌氏一早使人来唤他和乌廷芳,着二人去和他共进早膳。 项少龙搂着婷芳氏亲热了一会,又和“苦候”他宠幸的四婢亲了嘴,才和被他滋润得神采飞扬的乌廷芳匆匆赶到主府。 乌廷芳见到爷爷,施出娇嗲顽皮的看家本领,哄得这老人家笑得嘴也合不拢来。 席间乌氏向项少龙道:“乌卓回来后,详细报告了少龙魏国之行所有细节,我们听得大感欣悦,少龙你不但智计过人,有胆有色,兼且豪情侠义,芳儿得你为婿,实是她的福份。” 乌廷芳见这最爱挑剔的爷爷如此盛赞夫郎,开心得不住甜笑。 项少龙不好意思地谦让时,乌氏道:“这两天我们择个时辰,给你和廷芳秘密举行婚礼,那婷芳氏就作你的小妾,少龙有没有意见?”项少龙起身叩头拜谢,乌廷芳又羞又喜,垂下俏脸。 坐回席位时,乌氏续道:“赵雅现在对我们的成败,有着关键性的作用,只有通过她,你才有可能接触到嬴政母子,幸好她迷上了你,少龙须好好利用这个关系。” 乌廷芳嗔道:“爷爷啊!雅姊和少龙是真诚相恋的。” 乌氏叹道:“小女儿家!懂什么呢?”项少龙不想在这事上和他争辩,亦很难怪他,因为赵雅的声名实在太坏了,没有人肯相信她会从一而终,连自己都不那么有把握。 乌氏道:“昨晚郭纵使人传来口讯,邀请少龙今晚到他的府上赴宴,庆祝成功盗回《鲁公秘录》,陪客还有赵穆,赵墨的钜子严平和昨天向你提过的赵族武士行会的赵霸,这般阵仗,恐怕不只庆功宴那么简单。”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道:“我可否带些人去?”乌氏道:“当然可以!你现在身为我乌家孙婿,又立了军功,身份不比往昔,没有些家将随身,怎成样子。” 项少龙想了想,问道:“少龙一直有件事弄不清楚,孝成王和赵穆等全是赵姓,是否都有血缘关系,为何他们可弄得如此一塌糊涂呢?甚至可以同姓通婚。” 乌氏惊异地望他一眼道:“我反给你说糊涂了。 你们山野的人,便从不讲究血缘亲疏,为何竟对这些事计较起来?”项少龙这才记起自己的“真正出身”,胡诌道:“我只奇怪为何王族的人也会学我们那样。” 乌氏怎会猜到他乃来自另一时空的人,就算坦白告诉他也不相信,道:“姓赵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真正赵族的人,但经过了这么多世代,血缘关系已淡得多了,根本没有人理会,甚至鼓励同姓通婚。 另一种是被赵王赐予‘赵姓’的人,赵穆便是其中一个例子。” 项少龙恍然点头。 乌氏道:“有两个人少龙你不可不防,就是魏国的信陵君和齐国的田单,这两人均非常厉害,手下高手如云,你既盗了《鲁公秘录》,又杀了嚣魏牟,他们必不肯放过你。 除非他们不动手,否则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惊人手段,绝不容易对付。” 项少龙双目一扬道:“少龙已心有准备,爷爷放心!”乌氏仰天长笑,伸手一拍他肩头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即管在二十一世纪,情报搜集仍是首要之务,只不过那时可倚赖人造卫星,现在却要靠人的耳朵和眼睛。 项少龙为此和陶方商议一番,定下了如何刺探赵穆对付他们的策略。 又把情报网扩大至郭纵、赵霸、严平和赵穆的两只走狗,大夫郭开和将军乐成等人去。 这才和乌廷芳前往雅夫人宫外那座夫人府。 滕翼和荆俊两人成了他的贴身侍卫,只要他踏出府门,便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乌卓还另外精挑了十名手下,作他的随从,这批人均曾随他到魏国去,早结下了深厚的主从之情,合作起来自然分外如臂使指。 邯郸城的街道比前多了点生气,人也多了,看服饰听语音,很多是来自别处的行脚商人,可见赵国正逐渐恢复因长平一战而严重受损的元气。 项少龙和乌廷芳并骑而行,后面是滕翼和荆俊,前后则是乌家的子弟亲兵,途人无不侧目。 他禁不住心生感慨。 想起当日初到邯郸,前路茫茫,连一个婷芳氏都保不住,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不过眼前一切,只像建筑在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涌来,便会消失得了无痕迹。 事实上整个国家也适合这比喻。 一场大梦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为何生命总有混混噩噩的造梦感觉?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时刻,例如刀剑相对,又或昨晚和乌廷芳的抵死缠绵,才能清楚地体会到生命和存在。 无论如何投入到这时代里,他亦很难像其他人般去感受眼前的一切。 因为他始终是来自另一时代的人,多了二千多年的历史经验,故比这时代任何一个贤人智者看得更真实、更深入和更客观。 在乌廷芳不住向他投以又甜又媚的笑容中,人马已进入雅夫人的府第去。 赵雅在主厅迎接他们。 项少龙特别向她介绍了滕翼和荆俊,低声道:“荆俊的夜行功夫非常好,穿房越舍,如履平地,若我有急事要通知你,会差遣他来找你。” 定下了几种简单的联络讯号后,雅夫人邀功地媚笑道:“倩儿在里面等你呢。” 项少龙又喜又奇怪道:“孝成王真肯答允你这样的要求?”雅夫人着他和乌廷芳前往内堂,滕荆两人则留在外厅。 边行边道:“我向王兄献策,说要传倩儿媚惑男人的秘法,好使她将来作了别国的王妃,也能好好利用天赋本钱,发挥有利于我大赵的作用。 王兄这人并不很有主见,给我陈说了一番利害后,便答应了。” 项少龙暗赞赵雅机伶多智,探手搂着她的纤腰,在她粉臀轻赏了两掌,道:“原来赵穆本来并不姓赵,只不知他是什么人,底细如何?”赵雅道:“这事邯郸没有人敢提起,因为赵穆会不择手段对付追究他过往身世的人,他来赵时只有十四岁,是由一个内侍引介,由于赵穆剑法高明,人又乖巧,兼且投合王兄爱好男色的癖习,所以很快便得到王兄的欢心,那时王兄尚未登上王位,但因两人关系的密切,连我们都说不了话。 只想不到,如今连赵妮充满疑点的死亡,王兄都任得赵穆只手遮天,现在宫内所有人都对王兄心淡了,但又有什么用呢?”项少龙强迫自己不再想妮夫人,冷静地道:“那引介的内侍还在吗?”赵雅道:“王兄登上王位不久,那内侍臣便被人发觉失足掉下水井淹死了。 当时我们都没有怀疑,现在给你这么问起来,我才想到这人应是被赵穆害死,以免□露了他身世的秘密。” 项少龙道:“那内侍是否赵人?”雅夫人想了想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并不难查到。” 项少龙道:“调查的事至紧要秘密进行。” 雅夫人嗔道:“得了!这还要你吩咐吗?”项少龙刚要说话,赵倩已夹着一阵香风,投入他怀里,娇躯抖颤,用尽气力把他搂紧。 乌廷芳笑道:“三公主,原来你对他也这么痴缠呢!”赵倩不好意思地离开项少龙安全的怀抱,拖起乌廷芳的小手,往雅夫人清幽雅静的小楼走去,两女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神态竟是非常亲热。 四人到了小楼上,喝着小昭等奉上的香茗,享受着早上明媚的天气。 楼外的大花园变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树上都披挂着雪花。 项少龙向乌廷芳和赵倩道:“两个小乖乖,花园这么美,为何不到下面走走。” 两女对他自是千依百顺,知他和雅夫人有要事商量,乖乖的走下楼去,到园中观赏雪景。 项少龙这才向雅夫人说出嬴政的事。 雅夫人深深望了他好一会后,道:“项郎莫怪雅儿好奇,似乎你初到邯郸,便对嬴政很有兴趣,那时你应仍不知道乌家和吕不韦的关系,为可如此有先见之明呢?”项少龙为之哑口无言,以赵雅的黠慧,无论怎么解释也不妥当。 因以他当时的身份地位,是根本连嬴政这人的存在都无由知道。 雅夫人坐入他怀里续道:“无论你有什么秘密,雅儿都不会管,只要你疼惜人家便行了。” 项少龙心中感动,吻了她香唇后道:“有没有法子安排我和政见上一面。” 雅夫人叹道:“安排你们见上一面毫无困难,最多是雅儿牺牲点色相,问题是没有可能瞒过赵穆,而且见到嬴政反会累事,这人终日沉迷酒色,与废人无异。 又相信赵穆是他的恩人和朋友,一个不好,他反向赵穆□露你的秘密,那便糟了!”嬴政真是如此这般一个人吗?项少龙大感头痛道:“那他的母亲朱姬又如何呢?”雅夫人道:“那是个非常精明厉害的女人,现在三十多岁了,外表看来绝不会比我老多少,实是罕见的迷人尤物,赵穆也早和她有一手,但我看她只是为了求存,才与赵穆虚与委蛇。 这个女人野心极大,绝不会对任何人忠心,包括吕不韦在内。” 项少龙灵机一触道:“这就好办了,我便由这女人入手。” 暗忖只要她有野心,绝不会甘于留在邯郸作人质,那老子便有机会了。 说不定牺牲点男色也要在所不计了。 为了打击赵穆,什么手段也得要用上的。 回到乌府后,刚吃过午饭,雅夫人的家将便来找他,要他立即到夫人府去,还特别提醒他不要带乌廷芳去。 项少龙听得心中起了个疙瘩,又感一头雾水。 与乌廷芳和婷芳氏话别后,只带着滕翼和荆俊,匆匆赶往夫人府去。 赵雅在大厅截着了他们,脸色凝重地道:u晶王后来了。” 又咬牙切齿道:“赵穆这奸贼真的一步都不肯放过你。” 项少龙的心往下沉去,道:“看来惟有立即进宫向孝成王请罪。” 想不到半天都拖不了。 雅夫人道:“情况仍未至如此之坏,晶王后要亲自见你呢!”接着嘻嘻一笑道:“长得好看的男子总是占便宜一点的。” 项少龙苦笑一下,到内厅去见晶王后。 晶王后背着他立在窗前,喝退了随从婢女后,冷冷道:“项少龙你的胆子真大!是否不怕死了?连三公主的处子之躯也敢玷污!”项少龙暗忖做戏也要做得迫真,跪了下来道:“少龙对公主是诚心诚意,绝无玩弄之心,请晶王后体察下情。” 晶王后倏地转过身来,凤目生威,脸寒如冰地叱道:“本后那管得你们是否真心相爱。 若大王得知此事,定以为你把三公主带回邯郸,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且监守自盗,乃欺君之罪,连大王亦找不到饶你的借口。 现在看你仍不知事情轻重,枉我还当你是个人物。” 项少龙心中暗感不妙。 看她脸色语气,绝非以此威胁自己与她偷情那么单纯,真是低估了她。 想起平原夫人说过她是三晋合一计划里的其中一个婚约安排,而她则是嫁来赵国的韩国王族美女,心中一动道:“少龙知罪了,晶王后救我!”晶王后稍解冰寒容色,叹了一口气道:“项少龙!你给我站起来!”项少龙长身而起,肃立不动。 晶王后转回身去,望往窗外白雪处处的冬林,缓缓道:“这事教我怎办呢?若为你隐瞒,迟早给人发现了,连我也不能免罪。 假若魏人立即接回三公主时,你说会有什么后果?”项少龙放大胆子,来到晶王后凤躯之后,柔声道:“晶王后放心,魏王根本就想悔约,兼且赵穆亦会从中破坏,所以这婚约必然如此拖延下去,过得一年半载,就算三公主再要嫁人,晶王后也可推得一干二净。” 赵王后默然半晌,沉声道:“我这样冒生命之险为你们隐瞒,对我有什么好处?”项少龙心叫机会来了,断然道:“晶王后若有任何吩咐,项少龙蹈汤赴火,万死不辞。” 晶王后仍不回过身来,淡淡道:“那你就给我杀一个人吧!”项少龙移身上去,紧贴着她的背臀,两手探出,用力箍紧她柔软的小腹,咬着她耳朵道:“晶王后要杀的人是否赵穆?”晶王后娇躯一阵抖颤,靠入他怀里道:“和你这样机伶的人交手,真的省了很多废话,赵穆一天不死,赵国便没有半分希望,我这王后亦是虚有其名,你明白吗?”项少龙道:“我明白了!还有一个人吧,是吗?”另一个人自然是孝成王,只要杀了赵穆和孝成王,晶王后的儿子便可登上王座,晶王后那时升级做了太后,而儿子年纪尚少,朝政自然落到她手上,那时赵倩是否处子,还有谁关心呢?这时代的人为了争权,真是没有人不心狠手辣,妻杀夫,子弑父,无所不用其极。 晶王后被他搂得娇躯发软,但仍非常清醒,轻轻道:“这只是你说的,我要对付的人只是一个赵穆。 唉!大王也不是不想重用你,只是你成了乌家的人,而乌应元则和秦人暗中往还密切,迟早是诛族之祸。 但你若除了赵穆,或者我可以护着你,说不定还可以重用你。” 项少龙将她的娇躯扳转过来,贴身搂紧,晶王后怎受得住,脸红如火,呼吸急促,春情荡漾。 项少龙重重吻在她朱唇上,两手贪婪地向禁区摸索着。 一来因为她不可侵犯的尊贵身份,二来她的肉体丰满迷人,三来因她情动后的媚态,项少龙忍不住戏假情真,恣意享受着。 晶王后竭尽所有意志和仅余的力量,抓着他一对放恣的怪手,离开了他充满侵略性的嘴,娇喘着道:“我从不信空白说话,三天内,我要你给我一个满意的计划,行吗?”这后一句充满了软语相求的话儿,似乎她对项少龙不乏情意。 项少龙暗想这女人厉害得有点像平原夫人。 只能对她动以利害,使她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才可合作愉快,吻了她一下脸蛋道:u何用三天之久,现在我便能给你一个答案。” 顿了顿,续道:“对付赵穆,不出文的和武的两途,武的方法自然是把他刺杀;文的便是查出他的底细,再设计构陷他。 照我猜估:他定是别国派来的奸细,设法从内部瓦解我大赵的朝政。 否则若还对大赵有丝亳爱心,也不会那样胡来。” 晶王后凤目亮了起来,用心看着他道:“你这人真不简单,但记紧对付赵穆要又快又狠,否则会反而中了他的奸计,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项少龙眼中射出强烈的仇恨,咬牙切齿道:“只是妮夫人的惨死,我便和他势不两立,晶王后放心吧!”晶王后主动献上香吻,然后道:“少龙!我要走了。 记着不可随便找我,我会和你联络的。”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项少龙仍没有轻松下来的感觉。 只看这女人不立即要求和他欢好,便知她能对自己的肉欲控制自如。 这种女人最是可怕,随时可掉转枪头来对付自己,而他项少龙只是她手上一件有用的工具而已!项少龙紧搂着赵倩道:“没有事了!”赵倩忧虑地道:“真的不用怕吗?若倩儿累了你,倩儿只好.。” 项少龙伸手捂着她的小嘴,向赵雅道:“你要好好看着赵倩,我会派荆俊领几名好手充当你的家将。 必要时迫得动手亦在所不计了。” 雅夫人道:“千万不要这样!在邯郸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和倩儿,更何况王兄现在仍很倚重我呢。” 接着把项少龙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着我去查那引介赵穆的内侍,已有点眉目了,据宫内一个老宫女说:那叫何旦的内侍是楚人,甚得先王爱宠和信任,但这情报有什么用呢?”项少龙道:“现在还不知有什么用。 但赵穆很有可能是楚国派来的人,任务是要令三晋永远不能再统一起来。” 雅夫人点头道:“这猜测很有道理,也解释了赵穆为何和嚣魏牟有连系,因为赵穆正代表着楚齐两国的共同利益,他们都不想见到三晋的合一。” 项少龙皱眉苦思道:“但尽管知道这事,一时间亦难利用来打击赵穆。” 雅夫人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别忘了我是伪造的专家,只要有点头绪,便可伪造出楚人给赵穆的秘密信件。 再巧妙点使它落在王兄手上,我和晶王后更在旁煽风点火,便有得赵穆好受了。” 项少龙高兴得搂着她亲了几口道:“我会着陶方监视任何与赵穆接触的楚人,若能找到真凭实据,那当然更理想了。” 和雅夫人及赵倩两女亲热一番后,项少龙赶回乌氏城堡,刚踏入门口,门卫向他道:u钜子严平先生来找孙姑爷,刻下正由大少爷招呼着他。” 项少龙心叫不妙,硬着头皮到乌应元的大宅与他相见。 乌应元见他回来,找了个借口溜走了,剩下两人对坐厅中。 严平木无表情地道:“项兄在魏大展神威,令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但也把项兄推进了险境,项兄不会不知吧!”项少龙对他的直接和坦白颇有点好感,但却因元宗的事,很难与这人合作,叹了一口气道:“不招人妒是庸材,这是无法避免的。” 严平把“不招人妒是庸材”这句反覆念了两遍后,动容道:“项兄言深意远,失敬失敬!”接着双目厉芒闪现,盯着他道:“难怪元宗肯把钜子令交了给你。” 项少龙皱眉道:“钜子不是早已断定了钜子令不在我那里吗?为何忽然又改变了想法?”严平平静地道:“道理很简单,因为钜子令并不在元宗身上。” 项少龙讶道:“这事你到今天才知晓吗?”严平冷然道:“那天我们围攻元宗,虽重创了他,却终给他突围而出,最近才知他溜到楚国去,并因伤势复发而亡。 楚墨的符毒显然在他身上找不到钜子令,才有夜袭信陵君府之举。 不过折兵损将下,仍给你逃了出来。” 接着苦思不解地道:“真不明白符毒为何会知道元宗把钜子令交了给你。” 项少龙心道:当然是赵穆□给楚人知道。 由此推之,赵穆应是确和楚人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楚人才可以迅速得到最新的消息。 严平道:“这钜子令对外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反会招来横祸,项兄若能交还给本子,严平必有所回报。” 项少龙真有点冲动得要把钜子令就这样给了他,免得平添劲敌。 可是元宗宁死也不肯把钜子令交给严平,必然有他的道理,而元宗牺牲自己,好使他安然逃往邯郸,自己说什么都不可有负所托。 所以即使这样做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也要坚持下去。 微微一笑道:“就算钜子令不在元兄身上,可能只是他藏了起来,又或交给了其他人,为何钜子令会肯定在项某身上呢?”严平不悦道:“那项兄是不肯把钜子令交出来了,这是多么不智的行为,现在邯郸想置项兄于死的人很多,若我再帮上一把,项兄应付得了吗?”项少龙冷笑道:“元兄之死,说到底亦应由你负上责任,这个仇项某人尚未和你算,竟敢来威吓我。” 严平霍地起立,淡淡道:“好!项少龙!算你有胆色,今晚若你可安然无恙到达郭府,便让本子领教阁下的墨子剑法吧!”大笑三声,旋风般走了。 项少龙暗忖我这人是由少吓大的,难道怕了你不成?往找滕翼乌卓等去了。 第十一章 三大杀招 元宗真的死了!一股悲伤袭上项少龙心头。 想起当日落魄武安,元宗不但供应食住,还传他墨子剑法,那三个月的相处,使自己在这乱世里有了求生的筹码和本钱,真个义高情重。 若非知道元宗因严平而致死,他也不会和这赵墨的钜子决裂,故虽为此平白多了几百个苦行者式的可怕对手,心中仍感痛快。 他仰伏在一张长几上,享受着春盈等四女给他浴后的按摩推拿,尽量让自己松弛神经,好应付今晚的连场大战。 这是个强者称雄,无法无天的世界。 否则他早去了报警,申请人身保护了。 他的手中把玩着那方铸了一个“墨”字的钜子令,感觉着那奇异的冰寒。 严平和符毒这些墨家的叛徒,为何如此不惜一切要得到钜子令呢?元宗身上没有钜子令和楚墨夜袭信陵君府两事,自然是赵穆这奸贼告知严平,好教他来找自己麻烦。 这人真的非常狠毒,几句话便使他陷身险境。 他仔细研究手中符令。 以前他在二十一世纪看武侠小说时,总爱描写什么令牌,只要拿在手中,对某一门派和组织的人便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以指挥命令他们。 不过这钜子令显然没有这个作用,否则元宗举起它来便成了,不用拼命逃生。 所以这钜子令必然有某种实质的价值,非只是钜子身份的象征那么简单。 但若是如此,元宗为何不告诉自己,是否因为他也未曾悉破这秘密,所以心中存疑,没有说出来呢?乌廷芳和婷芳氏两女这时笑着走进浴堂来,到他身旁几沿坐下,两对纤柔的小手加入为他按摩肩肌。 他不由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手指却在钜子令上摩挲着。 当他摸着那个“墨”字时,字体内上方的两点似若微不可察地转动了少许,吓了一跳下,睁眼细看。 再用力以拇指摩擦,两个凸出的圆点却是纹风不动。 心中一叹,待要放弃,忽地想起若这么容易便发现钜子令可能存在的秘密,元宗早便发现了,于是又专心研究起来。 乌廷芳在旁笑道:“项郎啊!这是什么宝贝,你看它比看我们更用神哩!”婷芳氏则道:“这东西真精巧!”项少龙笑应着,以指头用力向那两个圆点按下去,可是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乌廷芳这时顽皮起来,俯身轻啮着他的耳朵,往后一扯。 项少龙舒服得呻吟起来,正要放下钜子令来对付她,忽地灵机一触,按下没有作用,那可否扯上来呢?遂吩咐春盈找来一个小钳子,夹着其中一个圆点,用力往上一扯。 “得”的一声,圆点应手而起,由令身升起近半寸。 项少龙精神大振,坐了起来。 众女不解地簇拥着他,趁热闹般一齐研究他手中的令牌。 项少龙又把另一点拔高,变成了由“墨”字上方凸了两枝小圆柱出来。 他不由紧张起来,试着顺时针转动小圆柱,果然应手旋动起来,发出另一声开锁般的微响。 众女都啧啧称奇。 乌廷芳挽着他的手臂道:“里面定藏了东西,项郎快扭另一边看看。”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的心情,扭动另一边的小柱。 试了一下,却是动也不动,但转往逆时针的方向时,异事发生了。 “得”的一声下,钜子令上下分了开来,露出藏于其内五寸许高的一个小帛卷。 众女齐声欢呼。 项少龙心头震荡,知道自己在神推鬼使下,终于发现了钜子令的秘密。 小帛卷在榻上摊了开来,长达二十尺,密密麻麻布满了图形和绳头小字。 前半截是上卷“墨氏兵法”,下半截的下卷竟全是剑法,卷首写着“墨氏剑法补遗三大杀招”。 项少龙大感兴趣,用神观阅下,心中狂喜。 原来这三大杀式全是攻击的剑法,与墨子剑法的以守为主大相径庭,不知是否墨翟晚年心态转变,创出了这主攻的三招,以补剑法的不足。 名虽为三招,但每招至少有百多个图形,可知复杂至怎样程度。 最巧妙的是这三招全与防守有关,故可天衣无缝地配合在元宗传授的墨子剑法里。 第一式名为“以守代攻”,只见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像,由打坐、行走,以至持剑作势,腾跃蹲滚,各种姿势,应有尽有。 每图均有详细文字说明练习和使用的方法。 真是句句精妙,字字珠玑,使人对墨翟这人的才情智慧,生出无限景仰。 第二式名为“以攻代守”。 若说第一式稳若崇山峻岭,这第二式便若裂岸的惊涛,有沛然莫测的威力。 只是这两式,实已尽剑道攻守的窍要,配合起墨子剑法,威力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式名为“攻守兼资”,变化更是复杂,但却非另两式的混合,而是玄奥之极的剑法,不但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最厉害处是变化无穷,随时可由攻变守,由守变攻,看得项少龙心神俱醉。 这时他已无暇研究上卷的兵法,拿起木剑,来到园中,专心一志地把这三招的剑式,研练起来。 众女则坐在园中的小亭里,看着爱郎苦心专志地挥剑起舞。 项少龙边看边练,开始时停停看看,练到得心应手时,每剑挥出,或砍或劈,或刺或削,其中都隐含剑道的至理。 不知不觉间他沉迷在奇奥巧妙的剑法里,浑忘一切,这种美妙的感觉,自由元宗处学懂剑法后,还是首次尝到。 木剑在帛卷运力用劲的指引下,忽似轻巧起来,破空之声反收□净尽,变成沉雄的呼啸,更增使人心寒胆落的威势。 他又配合原本的墨子剑法,再度演练,一时剑气纵横,生出亦静亦动,静时有若波平如镜的大海,动时则似怒海激涛,变化莫测。 众女看得心神俱醉,只觉项少龙每一姿态都妙至毫巅,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人类体能的极限,既文静又激烈,形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 时间飞快溜走,到滕翼、荆俊和乌卓三人来找项少龙时,他才知道不经不觉练了三个时辰剑法。 对于未习墨子剑法的人来说,要练这三式可能三年都没有成果,但对项少龙来说,三个时辰已足可使他脱胎换骨,得益不浅。 项少龙一点劳累的感觉也没有。 心中大奇,墨翟那种奇异的呼吸方法,必是与人体神秘的潜力有关,假若自己日后能依他的打坐法练习养气的方法,可能效用更为神奇,说不定真能成了武侠小说中所说的高手那样,拥有神妙的内功。 匆匆梳洗更衣后,他到厅堂去见乌卓等三人。 滕翼惊异地看着他道:“项兄神采飞扬,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是否有什么喜庆之事。” 乌卓也道:“孙姑爷眼神比前更锐利了,真使人惊叹!”项少龙心中暗喜,岔开话题道:“眼下有多少人手可动用?”乌卓道:“我们人手充足,调动五、六百人也没有问题,可是如此一来,却暴露出我们手上的实力,长远来说是有害无利。” 项少龙信心澎湃道:“不若就我们四个人,再加上你精选出来的十名好手,去闯他一闯!”三人同时愕然,这样岂非强弱悬殊吗?项少龙道:“若是僵持交锋,我们自是有败无胜,但现在我们的目的只是要安全抵达郭府,便是两回事了。” 荆俊道:“若只是我一个人,定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偷到郭府去。” 乌卓忽地兴奋起来,道:“与孙姑爷并肩作战,实是最痛快的事,来!我们研究一下。” 由怀中掏出一幅帛画,赫然是邯郸纵横交错的街道图。 乌卓指着城内一个小丘道:“郭府就在这山丘之上,正式的道路只有两条,分别通到郭府的前后宅,其他不是乱石就是密林。” 滕翼道:“只要来到山丘处,凭着乱石密林的掩护,就不用怕他们的弩箭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亦不怕他们人多势众了。” 乌卓道:“问题是他们必会派人监视着我们,那他们便可以在长近一里的路途上,在任何一个地点截杀我们了。” 项少龙苦思顷刻,道:“我们可以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噢!”看到他们愕然望着他,才想起暗度陈仓的故事发生在楚汉相争之时,他们自然听也未听过。 忙改口道:“乌卓你可以同时派出三辆马车,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出发,那些墨者自然要追每一辆马车,到发现车内无人时,已被分散了实力,而那时我们才出发,教他们方寸大乱,应接不暇。” 三人一听都感此计可行。 荆俊道:“我们可利用挂钩攀索,越过民居,跟我们的人,一定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众人愈说愈兴高采烈,就像已打赢了这场仗般。 最后项少龙道:“若我是严平,必把人手留在郭府所在的山丘脚下,那时我们便可以借密林和他们打一场硬仗了。” 滕翼神情一动道:“不若由我和荆俊先溜到那里去,预早布下陷阱,那就更有把握了。” 荆俊最爱闹事,跳了起来道:“事不宜迟,趁离宴会还有两个时辰,我们立即带齐家伙,赶去布置。” 乌卓站了起来,兴奋地道:“你要什么东西,我都便可供应给你。” 三人离去后,项少龙回到寝室内,取出装备和装满飞针的束腰,好在身上,吻别了众妻婢,赶去与乌卓会合。 途中遇上了脸现喜色的陶方。 陶方一把扯着他道:“我们真幸运,查到了一个身份神秘的人,刚在今天见过赵穆,听他口音应是楚人无异。” 项少龙喜道:“拿着他没有?”陶方道:u他仍在城内,动手拿他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根据探子的调查,他那旅舍的房子只订到明早。 只要他踏出邯郸城,我们便把他生擒活捉,囚在我们的牧场处,我才不信他的口硬得过我们的刑具。” 项少龙一把搂着陶方的肩头,往外走去,哈哈笑道:“若给我们拿着那奸鬼的阴谋证据,我们便要他好看。” 这时两人来到正门后的大广场上,乌卓早预备了三辆马车,恭候着他的指示。 陶方奇道:“你一个人,为何要三辆马车呢?”项少龙笑道:“三辆马车都不是我坐的,而是赠给严平那短命的家伙!”大笑声中,放开陶方去了。 第一章 郭府夜宴 细雪漫漫,天气严寒。 幸好没有狂风,否则更教人难受。 乌卓、项少龙和十多骑策马离府,人人戴着竹笠,遮着大半脸目,驰出乌府。 到了街上立时分道扬镳,两人一组,各朝不同方向奔去。 先是有三辆马车,现在又有这惑敌的手法,就算严平的三百名手下全在府外守候,亦很难同时跟这么多的“疑人”。 何况谁说得定项少龙是否其中一个。 这一着就是要迫严平的墨者武士,只能退守在郭家下的山路和密林处。 项少龙和乌卓循着一条精心选择的路线,迅速离开了乌府外的园林区,到了民居林立两旁的大道,不往郭府的方向驰去,反冒着雨雪,转左往相反的方向。 他们无暇理会对方是否跟在背后,到了一所大宅前,发出暗号。 宅门立即打了开来。 这大宅的主人是个和乌府有深厚交情的人,自然乐意与他们方便。 两人也不打话,闯宅而入,再由后门来到宅后的街上,这才往郭府所在的“秀越山”快马奔去。 这一手由乌卓安排,就算真给人缀上,亦可将对方甩掉,漂亮之极。 雨雪迎脸打来,项少龙忽地一阵茫然。 来到这古战国的时代里,虽只短短年许的光阴,但他已有着颇多惨痛无比的伤心事。 舒儿、素女的横死,已使他受到严重的创伤!但赵妮的惨死,更直到这一刻也难以接受!可是那又是残酷无情的现实!忽然间,这三位芳华正茂的美女,便永远消失在这尘世间,就算他杀了赵穆或少原君,仍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现在他的大恩人元宗也证实死了。 唉!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自己也随时会给人杀死,那是否一种解脱?死后会否和他们有再见的机会。 自有生命开始,生死的问题便一直困扰着人类。 那是否只是一次忘情投入的短暂旅程,人的存在并非至坟墓而止。 这问题从没有人能解答或证实。 宗教的答案:天堂地狱,又或生死之外,很可能只是一种主观的愿望。 但没有了又不行,死后空无所有,是很难被接受的一回事。 并骑身旁的乌卓道:“孙姑爷!前面就是秀越山了。” 项少龙一震醒来,收摄心神,往前望去。 这时他们刚离开民房,到了山脚处,只见一条山路,直通丘顶,上面古木成林,隐见巨宅崇楼,极具气势,但却看不到有伏兵的形,山脚处有座牌楼,写着“郭氏山庄”,却没有人把守。 两人转入道旁刻有与滕荆两人约定暗号的疏林里,跃下马来。 树木草地均积盖白雪,景像纯净迷人,却不利隐藏或逃跑。 乌卓在另一棵树脚处找到刻记,向项少龙打了个手势,领先深进林内。 项少龙把墨子剑连着赵倩为他造的革囊才背在背上,左手持着丢而复得的飞虹,追在乌卓背后。 忽尔四周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幢幢人影和火光,把他们团团围着。 “锵!”乌卓背上两枝连铤来到手上,暴喝一声往前方突围攻去,不让敌人有时间摸清地形和巩固包围网。 项少龙正伤痛心爱美女和元宗的死亡,满腔怨忿,拔出木剑,拿在右手,随在他背后,杀往林里。 对方想不到他们如此凶悍。 正面拦着乌卓的两名赵墨行者仓忙下一个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人长剑挥来。 “铿锵”一声,刃铤交击,在暗黑里迸起一阵火花。 乌卓欺对方膂力及不上自己,荡开长剑,令敌人门户洞开,使了个假身似要向另一人攻去时,左手连铤回转过来,闪电破入对方的空门里。 那人也是了得,回剑守中,挡格连铤,岂知却忘了乌卓右手的连铤,只见精芒一闪,乌卓扭腰运铤由下而上,直没入对方小腹里。 那行者几曾想到乌卓的连铤角度如此刁钻,一声惨叫,往后跌退,鲜血激溅往雪地上,当场毙命。 乌卓毫不停留,两铤化作两道电光,随着扑前之势,往那另一行者攻去。 战争终拉开了序幕。 这些行者人人武技高强,怎也想不到只两个照面便给名不见传的乌卓杀了一人,都红了眼,围了上来,一时杀声震天。 紧跟在乌卓身后的项少龙进入了墨子剑法守心的诀窍,敌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看得清清楚楚,更由于大家的剑法都来自同一源头,使他对敌人的攻势更是了若指掌,甚至看到所有不足和破绽处。 他暴喝一声,左手飞虹狂格猛挑、右手墨子剑重砍硬劈,左右手竟分别使出柔刚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和招式来。 他的眼神燃着愤怒的火焰,神色则冷酷平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气势慑人之极。 兵刃交击中,三名行者同时被创,其中一人伤于乌卓铤下,另两人自是由项少龙包办了。 一声大喝自项少龙右方。 一名特别高大,看来有点身份的行者,手持铁棍排众而出,由一棵树后抢了出来,右脚踏前,左脚后引,俯倾上身,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的铁棍直戳项少龙心脏而来,又准又狠又急。 项少龙见他移动时全无破绽,知道遇上了行者里的高手,不敢怠慢,左手飞虹使出墨子剑法三大杀招里的“以守为攻”,回剑内收,剑尖颤动,也不知要刺往敌人何处,应付左侧扑来的两名行者;右手墨子剑则施出“以攻为守”的“绞击法”,化作一道长芒,游蛇般窜出,和对方铁棍绞缠在一起。 墨子剑法最利以寡敌众,虽同时应付两方攻势,仍丝毫不乱。 兼且是着重感觉而不只着重眼睛,所以即管蒙着双目,亦可与敌周旋,在这种黑林的环境里,只凭外围的几个火把照明下,对项少龙更为有利。 那持棍行者想不到项少龙忽然使出这么精妙的一招来,只觉有若狂龙出洞,劲道惊人的一棍,触上对方木剑时,有种泥牛入海的感觉,虚虚荡荡,半点力道都用不上。 大吃一惊下,本能地抽棍后退,蓦地小腹下剧痛,原来给项少龙飞起一脚,命中要害。 纵使他比一般人忍痛的能力强上十倍,仍要惨嚎一声,往后仰跌,再爬不起来。 这一脚当然与墨子三大杀招无关,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自不会墨守成规。 另一方的两名行者,还以为项少龙改采守势,挺剑便攻,那知光影暴涨,一人给齐腕斩掉右手,另一人大腿中剑,惨哼声中,往后退去,撞得己方想补入空隙的人左仆右跌,乱成一团。 谁想得到项少龙剑法如此精妙狠辣,大别于墨子剑法一贯温淳的风格。 乌卓的表现亦毫不逊色,硬撞入两个敌人中间处,手移到连铤的中间,施出近身肉搏的招数,虽给敌人的剑在臂上画出一道口子,但同时却刺入其中一人胸口,另一敌人则给铤尾回打,正中耳朵处。 倏忽间两人推进了丈许之远。 背后弩机声。 两人同时闪往树后,弩箭射空。 他们虽杀伤了对方多人,可是行者武士潮水般由四周涌来,形势仍非常不利。 项少龙见势色不对,飞虹剑回到鞘内,探入外袍里左手拔出飞针,连续施放。 这一着大出敌人意料之外,登时有数人中针倒地。 对方见项少龙手扬处,便有人受伤或仆死,如施魔法,纷纷避往树后。 两人那敢迟疑,朝暗黑处疾进,刹那间没入林木深处。 行者都给抛在身后,仍纷纷追来。 另一个问题来了。 在这种逃亡的奔走和漆黑中,那看得到滕荆两人留下的暗记,幸好就在此时,左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夜枭的鸣叫,惟妙惟肖。 两人知定是荆俊这狡计多端的小子弄鬼,大喜下循声摸去。 树林愈趋浓密,积雪深厚,确是举步维艰。 也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前方上空一点火光,像星火般掉下来,原来是荆俊由树上轻轻松松跳了下来,向两人贬眼道:“这边走!”两人如遇救星,忙随他去。 不一会走上斜坡,来到一块大石处。 上方丛林处隐见郭家透出来的灯火。 滕翼巍然现身石上,单膝跪地,手持大弓,脸容肃穆,凝视着下面迫来的火光和人声。 三人来到他身后。 乌卓奇道:“你想干什么?”滕翼没有答他。 乌项两人大奇,在这种密林里又看不清楚敌人,强弓劲箭何来用武之地?蓦地下方惨叫连连。 荆俊雀跃道:“掉进去了!”他们两个都是优秀的猎人,自是设置兽坑的一流高手。 “飕!”一枝劲箭,离开了滕翼扳满的强弓,射入了密林里。 一声惨嘶应战而起。 荆俊佩服地道:“滕大哥的‘夜林箭’名震韩境,连走过的耗子都避不过。” 说话间,滕翼以惊人的熟练手法,连射三箭,真的箭无虚发,必有人应箭惨叫起来。 这时项乌两人才发觉下面再没有半点火光,原来持火把者都给滕翼射杀了,火落到雪地上,那还不熄灭。 滕翼的劲箭一枝接一枝往下射去,每箭必中一人,听得乌项两人五体投地,心想幸好他不是敌人,否则死了也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滕翼放下强弓,淡然道:“没有人再敢上来了!”荆俊跳起来道:“我们早绑好攀索,又劈开了路,只要沿索而上,便可及时到郭府赴宴了。” 项少龙想不到这么容易便破了赵墨的重围,可见战略实在是至为重要的事。 再想到可在严平身上试试三大杀招的威力,不由涌起万丈豪情,低喝道:“我们走!”郭家山庄位于山丘上,沿山势而建,虽不及乌氏城堡垒堡森严的气势,却多了乌氏城堡欠缺的山灵水秀,宅前是两列参天的古柏,大门灯火通明,左右高墙均挂了风灯,亮如白昼。 项少龙在门口报上姓名,立时有自称是管家高帛的中年男人,亲自为他们引路入府。 通过一条两旁都是园林小筑的石板道,一座巍峨的府第赫然矗立前方。 只看这宅第,便知郭纵富比王侯的身家。 路旁两边广阔的园林灯火处处,采的是左右对称的格局,使人感到脚下这条长达二十多丈的石板路正是府第的中轴线,而眼前华宅有若在这园林世界的正中处。 园内又有两亭,都架设在长方形的水池上,重檐构顶,上覆红瓦,亭顶处再扣一个造型华丽的宝顶,下面是白石台基,栏杆雕纹精美。 先不论奇花异树、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只是这两座亭,便见造者的品味和匠心。 园内植物的布置亦非常有心思,以松柏等耐寒的长青树为主调,再配以落叶树和四季花卉,组成了浓郁的绿化环境,现在虽是满园霜雪,雨雪飘飞,但仍使人想起春夏时的美景。 林木中不时看到由别处搬来的奇石,增添了园林内清幽雅致的气氛。 那座主宅在园林的衬托下,更是气象万千,比之赵宫也不遑多让。 乃坐北朝南的格局,面阔九开间,进深四间,呈长方形,上有重檐飞脊,下有白石台基的殿式大门。 宅前还有小泉横贯东西,上架两座白玉石栏杆的石桥,宏伟壮观得使人难以置信。 荆俊这长居山林的小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凑到项少龙耳边低声道:“这样大的房子,怎睡得着觉呢?”项少龙见那管家高帛遥遥在前领路,听不到他们的对答,笑应道:u搂着个美人儿,还怕睡不着吗?”荆俊立时眉飞色舞,显是想到今晚回乌府后的节目。 项少龙想起赵宫,忍不住又想到香魂已杳的赵妮,忆起在御园内与她调情的动人情景,心中绞痛,恨不得插自己两刀来减轻噬心的痛苦。 待会还要和赵穆虚与委蛇,自己是否忍受得了呢?滕翼见他脸色忽转苍白,明白到他心事,伸手过来用力抓了他一下臂膀,沉声道:“大事为重。”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泛起肝胆相照的知己感觉。 项少龙强压下内心伤痛,硬迫自己脑内空白一片,步上石桥,踏着长阶,往府内走去。 府内□开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 当项少龙四人入内时,其他客人均已到齐,郭纵殷勤迎客,为他逐一引见诸人。 赵穆今晚示威的带来了一群家将,只看他们彪悍的外型便知是厉害的剑手,主从十二人,占了四席。 严平白巾麻衣,孤身一人,脚上破例穿了对草鞋,有种独来独往的骄傲和洒脱,若非有元宗这仇恨筑成在两人间不能逾越的阻隔,说不定项少龙会和他攀点交情,现在则只能以这时代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武力来解决。 初见面的是赵氏武士行馆的馆主赵霸,听名字以为他是个彪形大汉,其实他比一般人都矮了点,可是骨骼粗大,一切向横发展,胸阔背厚,脖子特别粗,与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断气。 肤色黝黑,颧骨显露,方形有如铁铸的脸容,闪闪有神铜铃般的巨目,体内似充盈着无尽的力量,移动间自具威势和气度,连项少龙亦看得有点心动。 他以前当特种部队时,打架乃家常便饭,最懂观察对手,看到这赵霸,立时把对方列入最难应付的敌人行列。 有四个弟子随他来赴宴,当然都是一流的剑手,但最引人注目是其中竟有一个叫赵致的年轻姑娘。 乍看下她并没有夺人心魄的艳色,但玉容带着某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配以秀气得惊人的凤眼,瘦长的脸庞,性感的红唇,极具女性的魅力。 尤其她身长玉立,比赵霸高了整个头,只比项少龙矮上三寸许,这么高的姑娘,因大量运动练成的标准身型体格,予人鹤立鸡群的出众感觉。 赵霸和赵致等对项少龙都非常冷淡,介绍时只略略点头,表现出掩不住的敌意。 当荆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赵致时,此女更露出不悦之色,秀目闪过骇人的杀机。 吓得荆俊不敢再看她。 另两个客人赫然是赵穆的文武两大走狗。 大夫郭开生得仙风道骨,留着五绺长胡,只是眼睛滴溜乱转,正如雅夫人所说的,满肚子坏水,众人中亦以他表现得对项少龙等最是亲热。 更使人印象深刻是他那把阴柔尖细的嗓子。 将军乐乘与郭开都是三十开外的年纪,两眼若闭若开,似有神又似无神,予人于酒色的印象,身材瘦长,手足灵活,一身将服,亦颇具威势。 两人均有几个家将跟随,占了四席。 接着是郭纵的两个儿子,郭求和郭廷,都是平平无奇之辈,反是十多个家将里,有个智囊人物叫商奇,无论风度和气质,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谋,学识丰富,不可小觑。 介绍过后,郭纵招呼各人入座,首先要项少龙坐于右方第一席的上座,项少龙推辞不果,惟有坐了这代表主宾的一席。 对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纵,接着依次是赵穆、赵霸和郭开。 项少龙的下首则是一直脸色阴沉的严平,打下是乐乘。 郭纵的两个儿子则陪于末席。 事实上直至此刻,项少龙仍弄不清楚郭纵为何要设这庆功宴,假设刚才自已被人伤了,于郭纵面子上亦不好看。 酒过三巡后。 郭纵欣然道:“老夫一生都是伴着个打铁炉做人,现在年纪大了,粗重的事交了给儿子,闲来只是踩踩穷山野地,找寻穴铁脉,研究一下器械兵刃的型制。 对我来说,没有东西比先圣鲁公的手录更珍贵,少龙今次宝而回,别人或者不知少龙的功劳多大,但老夫却最是清楚。 来!为我大赵中兴有望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只有严平半点都不碰几上美酒。 项少龙心中叫苦,郭纵这么一说,分明指赵国的兴衰由他一手包办,在这争权夺位的时代,怎会不招人嫉忌。 果然赵穆和乐乘脸上都闪过不悦的神色,赵霸则凶光闪烁,只有郭开仍摆出一脸欢容,严平则仍是那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表情。 项少龙亦偷偷留意那别具风格的赵致,她每次举杯,都是浅尝即止,不像其他人灌得一滴不剩。 乌卓在项少龙耳旁低声道:“郭纵想害你!”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扬声答谢道:“郭先生过奖了,末将只是奉大王和侯爷之命尽心办事,所有事均由大王及侯爷指示,末将幸好有点运道,不负所托,我看这一杯应敬的是侯爷。” 众人慌忙向赵穆举杯。 项少龙等自是边饮酒边心中诅咒,暗骂赵穆这残暴的奸鬼。 那美女赵致想不到项少龙对答如此得体,眼中亮起讶异之色,细细打量起项少龙来。 赵穆的脸色好看了点,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劳真是全归于他的样子。 不过谁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绝不会被项少龙区区数话打动,这表面的欢容只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郭纵向立在身后的管家高帛打个手势,后者立时传令下去,顷刻数十美婢穿花蝴蝶般捧着热荤美食,摆到席上,又殷勤为客人添酒。 项少龙特别留意严平,只见他几上只有青菜麦饭,显见郭纵特别的照顾了他的“需要”。 郭纵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宴会一向必有歌舞娱宾,但今天钜子肯赏脸来敝府赴宴,所以节目安排上有点改变。” 大力一拍手掌。 忽然十多个女子由后方的两扇侧门拥出,几个□斗来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种既惊险又精彩的杂技来。 当其中两女绝无可能地在另两女的肩头凌空翻身,交换位置,再立定在对面下方的女子肩上时,众人除严平外都拍掌叫好。 荆俊低声自负地道:“看过我的身手才拍掌吧!”项少龙为之莞尔。 荆俊始终是个大孩子,充满了好胜心。 众女表演了变化万千的罗汉后,才在众人掌声中退出堂外。 郭纵笑道:u真正要喝彩的人是致姑娘,我这些家婢的身手,都是由她训练出来的。” 众人闻言忙向赵致喝彩,其中又以荆俊叫得最厉害,使人恼笑皆非。 赵致盈盈起立,淡淡还礼,似对赞赏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养的印象。 郭纵忽地干咳两声,正容向项少龙道:“老夫听说少龙与钜子间有点小误会,不若由老夫当个和事老,把事情解决。” 项少龙心中大恨。 郭纵似乎没有一句话不为他着想,其实一直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原因自是因他项少龙与乌家的关系。 几句话便弄到他十分难堪,就算他立即交出钜子令,亦开罪了赵穆,因为他把拥有钜子令一事瞒着这奸鬼;但假若他不让郭纵做这“和事老”,郭纵便有借口对付他了。 幸好严平冷然道:“郭先生这和事老做得太迟了,现在本子和项兵卫的事,只能依从墨门的方式解决。” 众人不用问也知道,那种方式舍武力再无他途。 赵墨行者伏击项少龙一事,这些位于邯郸权力最上层的人怎会不知道,亦明白严平方面吃了大亏,种下不可解的深仇。 赵穆从容道:“一个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宠爱的御前剑士,谁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禀奏大王,由他定夺,好吗?”郭开和乐乘立即心中暗笑,严平在赵国地位尊崇,最近对付燕国的入侵时又在辅翼守城立了大功,对着赵王都平起平坐,把这事摊在他面前,不用说吃亏的定是项少龙。 他两人的想法郭纵这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会不知道。 他和乌氏不和已不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关乌应元和吕不韦的关系,亦是由他透露与赵王知晓,现在乌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孙姑爷,无论如何他也要毁掉他的。 起先他还不明白赵穆的心意,经过言语试探下,立时有了默契。 不过现在孝成王非常看重项少龙,又有乌氏在后面撑腰,他们不敢公然明枪明刀对付这由无名小卒变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剑手。 赵穆先打出了查察贞操的牌子,那知晶王后另有居心,为项少龙隐瞒了真相。 于是他选中了剑术高明,手下又高手如云且身份超然的严平,告诉了元宗身上没有钜子令的事,挑起两人间的矛盾。 再由郭纵借摆庆功宴为名,实是制造严平杀他的良机。 如此连环毒计,确是厉害。 赵穆如此一说,严平首先反对道:“侯爷的好意心领了,钜子令乃本门至宝,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须立即解决。” 众人心中暗乐,知道严平立即会向项少龙挑战。 赵霸一阵大笑,吸引了各人的注意力后道:“项兵卫宫宴与连晋一战,声震赵境,可惜赵某刚到了别处考较行馆儿郎的剑技,未能目睹盛况,至今仍耿耿于怀。 下面的儿郎均望能见识到项兵卫的绝世剑术,这绝对是切磋性质,希望项兵卫不吝赐教。” 乌卓等均皱起眉头,世上乃有这么不公平的事,这岂非采车轮战法吗?而且让严平先摸清项少龙的剑路,更会对后来者提供大大便利。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赵致倏地起立,抱剑来至项少龙席前,含笑道:“请兵卫指点!”项少龙心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竟来向我挑战,正要拒绝。 滕翼已向跃跃欲试的荆俊打了个眼色,这小子大喜跳了起来,一点几角,凌空打了个□斗,越过赵致的头顶,落在她后方,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对师傅,徒弟对徒弟,便让小子和致姑娘亲热一番。” 项少龙等见这小子忽然变了项少龙徒弟,又口没遮拦,语意轻佻,均感好笑。 其他人见荆俊身手灵活如猴,都心中懔然,暗忖赵致今回遇到对手了。 因为赵致亦正以灵巧多变名著邯郸。 赵霸一向崖岸自高,极为自负,暗忖项少龙那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便领教这位小兄弟的技艺吧!”赵致知道乃师在暗示她下辣手,兼之她又最恨男人向她调笑,应命一声,猛一转身,长剑电掣而去,标刺荆俊心脏,姿态既美,手法又疾又狠,确是第一流的剑法。 众人见她突然发难,均以为荆俊猝不及防,难以闪躲。 连项少龙和乌卓的两颗心亦提到了喉咙顶,怕他有失。 只有滕翼像严平般毫无表情,似若尽管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脸上的颜色有丝毫更变。 第二章 公开决裂 荆俊亦想不到对方招呼都不打一个,便立即动手。 不过他一生在山林出没,在猛兽群里打滚长大,比这更凶险的情况都不知遇上过多少次,哈哈一笑,使了个假身,似要往左横移,到长剑临身时,才差之毫厘般往右移开,闪到赵致的左后侧,比鬼魅还要迅疾。 赵穆和郭纵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惊异,项少龙有此子为助,确是如虎添翼,这样看来,那乌卓和滕翼亦非易与之辈,不由使他们对项少龙的实力,重新估计起来。 赵致夷然不惧,这一剑纯是试探荆俊的反应,这刻已知对方身手灵活之极,娇叱一声,两脚一撑,离地而起,一个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万点剑花,就在空中往荆俊撒去。 赵霸的人立即高声喝彩。 项少龙见赵致剑法既好看又严密,非只是花巧灵动,心中大讶,亦由此推知赵霸必然非常厉害。 同时想到当日连晋号称无敌邯郸;赵穆、严平这些身份超然的人,当然不会与连晋动手,可是赵霸这武馆的主持人,为何竟任得连晋横行呢?心中一动,似已捕捉到□中因由,但又不能清晰具体地描画出来,那种微妙的感觉,令项少龙颇为难受。 场中两手空空,只在腰间插了一把长匕首的荆俊,终于亮出了他的兵器。 只见他手往怀内一抹,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便应手而出,先射往赵致的右外档,然后加速弯击回来,“当!”的一声击中了赵致长剑。 赵致的剑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 荆俊那东西则飞到头上,不住随着右手的动作在上空绕圈,原来是把半月形银光闪闪的“飞陀刃”,两边均锋利无比,尤其弯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可怕的杀伤力。 项少龙还是初次见到他这独门兵刃,暗忖若以之击杀猛兽,当是不费吹灰之力。 荆俊笑嘻嘻看着不知如何应付他武器的赵致,一对眼趁机贼兮兮的盯着她的胸脯。 赵霸喝道:“旁门左道的兵器,怎可拿来在大庭广众中见人。” 一声大笑在大门处响起,只听有人道:“赵馆主此言差矣!天下间只有杀人或杀不了人的兵器,那有什么旁门左道可言。”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大将李牧在十多名家将簇拥下,踏进门内,后面还追着高帛和几名郭家的府卫,显是连通报也来不及。 项少龙趁机把荆俊喝了回来。 赵致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悻悻然回座去了。 郭纵这老狐狸笑呵呵离座迎客,满脸笑容道:“大将军何时回来的,否则今晚怎也不会漏了你。” 李牧虎虎生威的目光扫视了全场所有站起来欢迎他的人,当他瞧到赵穆时,虎目杀机一闪,才迅速敛去,冷冷笑道:u郭先生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就好了。” 眼睛盯着表情尴尬的赵霸道:“馆主负责为我大赵培育人材,切莫墨守成规,本将军长期与匈奴作战,见惯战场上千变万化之道,两军对垒时,唯一的目的就是胜过对方,那管得用的是什么武器。” 赵霸气得脸色发黑,却是哑口无言。 李牧转向项少龙,语气立转温和道:“少龙立下大功,今天我来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给我拿酒来!”这赵国除廉颇外的一代名将,一来便镇慑全场,连赵穆这么霸道的人,亦不敢出言开罪这军方的第二号人物。 乐乘和郭开更噤若寒蝉,不敢搭口。 项少龙心中讶然,想不到这代表赵国军方的人物竟会公然表示对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势单力孤,一筹莫展。 只有严平仍踞坐席上,不卖账给李牧。 李牧亦不怪他,迳自和项少龙对饮三杯,还坐入了项少龙席内。 乌卓等三人慌忙离座,由郭纵使人在席后另安排了三个席位,安置了他们和李牧的随员。 各人坐定后,赵穆干咳一声道:“大将军风尘仆仆,不知边防情况如何呢?”李牧冷冷道:“巨鹿侯还是第一次问起匈奴之事,本将今次赶回邯郸,为的却是妮夫人的事情,我征询过廉相国的意见后,均认为她的自杀疑点颇多,故决定由军方联名上书,求大王彻查此事,侯爷乃一手处理此事的人,当知李牧所言非虚,我还要向侯爷请教呢。” 项少龙恍然大悟。 记起了赵倩曾说过赵妮乃赵国曾大破秦军的一代名将赵奢的媳妇,兼之因坚守贞节而甚得人心,更得军方拥戴,所以连赵穆也不敢碰她。 现在赵穆色胆包天把她害死了,他与军方赵奢系统将领们的斗争再无转寰余地,变成了正面交锋,所以李牧现在才毫不客气,摆明要对付他赵穆。 赵穆的脸色立时变得非常难看,但冲着李牧的军权地位,仍不敢反脸发作。 郭开阴声细气地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尽而死,此乃千真万确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情况。 大将军不把精神放在边防上,是否多此一举呢?”项少龙想不到圆滑如郭开者,竟会如此顶撞李牧,可见军方和赵穆一党的斗争,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再不顾对方颜面了。 李牧不愧强硬的军人本色,仰天长笑道:“我们就是怕大王给小人蒙蔽了,才不能不理此事。 争胜之道,先匡内,后攘外,若说此乃多此一举,真是笑话之极。” 郭纵一向不参与任何派系的斗争,而各派亦因他的举足轻重而对他加以拉拢,使他能左右逢源,这时见火药味愈来愈浓,势头不对,插入打圆场道:“今晚不谈国事,只谈风月,老夫安排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美人舞剑,请各位嘉宾欣赏如何?”尚未打出手势,严平沉声喝道:“且慢!”缓缓站了起来,拔出背后比一般剑长了至少一半的钜子剑,冷然望着项少龙道:“项兵卫,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本子看看叛徒元宗传了你什么绝技?”由于严平身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插嘴和干预的理由。 项少龙知道此战避无可避,心想这一仗就当是送给元宗在天之灵的祭品,若非以众凌寡,严平休想伤得这墨家大师的半根毫毛!霍地立起,两眼寒芒电闪,盯着严平道:“谁是叛徒?钜子你见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辩说吧!”严平怒哼一声,显是心中非常愤怒,移步堂心,摆开门户。 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均知道严平的剑法深不可测,当然有人暗中叫好,有人却为项少龙担心。 赵穆则在偷笑,若杀了严平,尽管孝成王知道项少龙情非得已,亦必然大大不悦。 若严平杀了项少龙,去此眼中钉,更是对他有利。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对他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项少龙离开席位,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他竟往对席的赵穆走去,两眼寒芒闪闪,一点不让地瞪着赵穆。 赵穆和一众手下都泛起戒备的神色,有人更手按剑把,准备应付任何对赵穆不利的行动。 项少龙来到赵穆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间的飞虹剑,连鞘放在赵穆眼前席上,淡淡道:“这把剑还给侯爷,它既曾痛饮嚣魏牟的鲜血,当没有辱没侯爷赠剑厚意。” 再深深盯了这与他有深刻血仇的奸贼,才转身往立在堂心的严平走去。 嚣魏牟虽因他而死,但真正下手杀嚣魏牟的却是滕翼,项少龙这么说,是要故意激怒赵穆,同时让他知道自己已悉破他的阴谋。 这还剑的行动正表示要和他画清界线,公开对抗。 在这一刻,他连赵孝成王也不放在眼内,更不要说赵穆了。 亦只有这样公开决裂,他才可得到廉颇和李牧等军方的全力支持。 赵穆果然气得脸色阵红阵白,难看之极。 其他人还是首次知道嚣魏牟给人杀了,齐感愕然,纷纷交头接耳,连李牧和严平亦闪过惊讶神色。 不用再和赵穆这大仇人做戏,项少龙大感轻松,两眼凝视着严平,伸手拔出墨子木剑,心中涌出腾腾杀气,像热雾般蒸腾着,同时心头一片澄明,万缘俱灭,连元宗的恩仇也忘记了,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墨子木剑和对方的钜子剑,再无他物。 严平虽然稳立如山,毫无破绽。 可是项少龙却似完全明白敌人的所有动向和意图,一丝不漏地反映在他有若青天碧海的心境里。 这正是墨翟三大杀招“守心如玉”的心法,借着奇异的呼吸方法,专一的心志,而与赵穆的决裂,更使他像立地成佛,忽然得道的高僧,达到了这种剑道的至境。 在旁观者眼中,项少龙忽地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渊亭岳峙,静若止水,但又涵蕴着爆炸性的力量和杀气。 赵穆和赵霸同时泛起骇然之色,他们都是用剑的大行家,自然知道这种境界,最能发挥剑术的精要。 严平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深明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之理,欺项少龙年轻气躁,打定主意,决定了不作主攻。 若非项少龙显露出如此可怕的气势,他绝不会这般忍手谦让。 项少龙眼光落到对方的钜子剑上。 在灯火下,有若暴长磷光的剑体散发着一种无可名状的璀璨光芒,纤尘不染,可见极为锋利。 心中不由奇怪起来,墨子剑法以拙为巧,这种锋快的长剑,不是与墨子剑法的精神相违背吗?除非严平另有绝活,否则这种剑绝发挥不出墨子剑法的精华。 想到这里,心中已有计较,提起木剑,一步一步,缓慢有力的向严平迫去。 严平双目射出阴鸷厉芒,紧盯着项少龙双肩。 大堂落针可闻,只剩下项少龙似与天地万象相合无间充满节奏感的足音。 众人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似一切均在项少龙的掌握中,万物都要向他俯伏叩首,那知这正是墨氏三大杀招的精神。 项少龙想起大梁邹衍的观天台,忆起漫天星辰的美景,心中涌起万象豪情,一声裂帛般的大喝,使出三大杀招以攻代守的招式,墨子剑似缩似吐,倏忽间循着一道玄奥无匹,含着物理深义的径路,直击严平脸门。 以严平如此沉狠的人,亦吃了一惊,只觉对方剑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假若自己只采墨子剑法的守式,立时会陷于捱打之局,更惊人的是对方的剑势隐隐克制着墨子剑法,偏又是墨子剑法中不能怀疑的招数,无奈下,钜子剑化作点点寒芒,以攻对攻。 项少龙正是要迫他施出压箱底的本领,这时见计已得售,蓦然后退,使出以守代攻其中的“回剑式”。 严平大喜,还以为对方优越的剑法只是昙花一现,旋又落回墨子剑法的老套里。 他这套剑法乃出于自创,名为“破墨”,专门用来对付墨门内的敌人,所以对杀死项少龙真是成竹在胸,此时怎肯错过如此良机,忙抢前狂攻,早忘了刚才拟好以守为主的策略。 项少龙脑际澄明如水,见对方剑芒暴张,但目标却是自己的右肩,那亦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以守代攻乃墨氏三大杀着的首式,内中包含了一百二十势,每势均有一个破绽,而这些破绽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引敌人入彀,这正是以守代攻的精义。 这时见严平中计,哈哈一笑,闪电移前,严平登时刺空。 项少龙略一沉腰,墨子木剑电疾回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对方剑上。 他知道严平剑法高明,火候老练,绝不会输于自己,纵使自己有三大杀招傍身,始终是刚刚学晓,未够纯熟,所以不求伤敌,但却把握了机会,以比对方长剑至少重上三、四倍的木剑,又凭着自己过人的臂力,硬是迫对方比拚内劲。 严平立时吃了大亏,右手酸麻,钜子剑差点甩手落地。 项少龙亦心中懔然,原来严平表面看来精瘦如铁,但臂力却非常惊人,那反震之力,亦使他右手一阵麻痹。 严平闷哼一声,往横移开,使出墨子剑法的守势,门户森严至泼水难进。 旁观诸人看得目定口呆时,项少龙剑交左手,由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木剑似燕子翔空般弯向外档,再回击而来,扫往严平右肩处。 严平那想得到对方左手使剑同样厉害,右手血气又未复元,不得已再退一步,变成面向敌人,钜子剑使出巧劲,往木剑斜挑而出,意图化去对手重逾千钧的横扫。 项少龙大笑道:“你中计了!”木剑一绞,已与对方宝刃缠在一起。 人影乍合倏分。 表面看来两人毫无损伤,但人人都瞧出严平吃了大亏,脸色苍白无比。 项少龙“嚓嚓嚓”一连上前三步,往严平迫去。 严平咬着牙根,相应后退。 又同时齐往左移,似若有根无形的线,把两人牵着。 严平不愧长年苦行的人,神情很快回复正常,便像没有受伤那样。 原来严平刚才被项少龙起脚扫中小腿侧,若非他马步沉稳,又立即横移化力,早仆倒地上,但仍隐隐作痛,知道不宜久战,沉吼一声,钜子剑疾如流星似地往对方击去。 项少龙斗志如虹,数着严平的呼吸和步调,当对方出招前,早由对方转急的呼吸和步伐轻微的变法察觉先机,觑准虚实,使出三大杀招最厉害的“攻守兼资”中的“忘情法”,把自己投进死地,全凭稍占优势的先机,和对方比赛本能和直觉的反应。 一声惨哼,严平长剑堕地,跄踉跌退,脸色若死人,左手捂着右肩,鲜血由指隙泉涌而出。 这一剑虽不致命,但严平短期内将难有再战之力,右手会否给废掉,仍在未知之数呢。 当下有人抢出,要掺扶这心高气傲的人。 严平站直身体,喝开扑来的人,瞪着项少龙道:“你为何要手下留情?”项少龙回剑到背后革囊里,淡淡道:“元兄虽因你而死,但始终是你墨门本身的斗争,与我项少龙无干,为何要分出生死?”严平沉声道:“刚才你使的是什么剑法?”项少龙平静答道:“是本人自创的剑法,钜子感觉还可以吗?”严平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喝了一声“好”,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连剑也不要了。 第三章 始皇之母 严平黯然败走后,项少龙乘机告辞。 李牧欣然送他一程,着随从让了三匹马出来,予滕翼等三人,项少龙被他邀到马车上去。 车队缓缓开下郭家山庄。 李牧沉吟半晌,喟然道:“我们今次是忍无可忍,孤注一掷,借妮夫人的事与赵穆作最后的周旋。” 接着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我和相国一直留心着你,少龙你是我大赵这数代人里难得的人材,而且还是这么年轻。” 再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今次大王仍要维护赵穆,少龙立即离开赵国,到别处闯天下,不要像我们般瞎守着这完全没有希望的国家。” 项少龙愕然道:“我们得到了秘录,为何大将军仍这么悲观,我看大赵的人丁正兴旺起来,只要再多几个年头,便能恢复元气!!”李牧打断他道:“少龙你对国事认识尚浅,就算没有长平之战的大伤元气,我们亦有先天的缺陷。 那就是不断寇边的匈奴,使我们为了应付他们,国力长期损耗。 所以各国中,惟我大赵人丁最是单薄,虽是名将辈出,但建国后从来只有守成的份儿,没有扩张的能力。” 项少龙打从深心中欢喜这与廉颇齐名的盖世名将,忍不住道:“大将军既看清楚这点,为何亦恋栈赵境不去呢?”李牧望往车窗外,眼中射出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长期守卫北疆,与匈奴作战,与边塞的住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若我弃他们而去,凶残狠毒的匈奴人还有谁能抵挡,我怎忍心让他们任人屠戮呢。 唉!”言下既无奈,又不胜欷□。 项少龙心中感动,断然道:“大将军可否把上书大王一事,推迟一两天。” 李牧两眼精光一闪,瞪着他道:“你似乎有点把握,究竟是什么妙着?”项少龙对他是打心底生出钦佩之情,毫不隐瞒把赵穆可能是楚人派来颠覆的间谍一事说了出来。 李牧大力抓着他肩头,眼中闪动出希望的焰芒,道:“少龙你真行,我们便从未曾由这点入手对付赵穆,我还会在邯郸留上几天,让我们紧密联络,配合上书的时间。” 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后,已抵达乌氏城堡,下车前,李牧拉着他道:“少龙你仍是血气方刚,很难抵受**,你虽记紧酒色害人,纵是铁汉,也受不起那种日以继夜的销蚀,少龙定要切记。” 项少龙知道自己的风流事迹,尤其是与雅夫人的韵事,已广为流传,所以李牧才有此忠告,老脸一红,俯首受教。 刚踏入乌府,府卫便把他和乌卓请去与乌应元见面,滕荆两人迳自回后宅休息。 乌应元由陶方陪着,在内宅的密室接见他们,听取了此行的报告后,称赞了他们一番才道:“图先刚派人和我联络,说吕不韦的形势相当不妙,他在秦朝的敌人正利用疏不间亲之理,在庄襄王前播弄是非,要把他排斥,庄襄王为人又优柔寡断,说不定会被打动,所以把嬴政母子运返咸阳一事,刻不容缓,有她母子二人在庄襄王身边,吕不韦的地位便可稳如山岳,甚至可坐上相国之位,否则连我们的希望也破灭了。” 项少龙的血液里仍流着被李牧打动的情绪,皱眉道:“可否拖迟几天,看看扳倒赵穆一事是否有希望?”乌应元凝神瞧着他道:“我知少龙恨不得把赵穆碎□万段,但这始终是私人恩怨,少龙应以大局为重,现在乌家的命运已落在你肩头上,一个不好,便是堡破人亡之局。” 项少龙沉吟道:“若扳倒了赵穆,大赵或仍有可为?”乌应元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只是妄想,就算杀了赵穆,在孝成王这种昏君手上,赵家仍注定是亡国之奴,赵太子亦非好材料。 乌家唯一出路,就是依附大秦,才有希望。” 项少龙垂头无语,亦知道自己因与李牧一席话后,被对方忘我的伟大精神打动了。 还是乌应元这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厉害,不论感情,只讲实际收益来得高瞻远瞩,因为历史早证明了他的说法正确无误。 乌应元心中极疼爱这女婿,亦知自己语气重了,声音转向温和地道:“我知少龙智计过人,不知对送回嬴政母子的事,有什么头绪呢?”项少龙振起精神道:“现在时间尚早,待我休息一会,便去找朱姬,只要能说服她,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乌应元等三人同时愕然。 现在已是戌时了,还说时间尚早?难道他要半夜三更,摸入朱姬的香闺吗?项少龙浸在浴池里,心情矛盾之极。 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坐时空机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赵国,与赵人相处了这段时日,赴魏时又与赵军相依为命,已建立了紧密的感情,下意识地把赵国视为自己的国家,希望能为她尽一点力。 但他又知道即管干掉赵穆,赵国仍不会好得到那里去,这种两头不着岸的心情,自是使他愁思难禁。 身旁的婷芳氏柔声道:“少龙在想什么呢?”另一边的乌廷芳带点醋意地道:“当然是想着雅姊和倩公主哪!”项少龙搂着两个赤身**,粉嫩腻滑的玉人儿,想起李牧劝他不要纵情酒色的告戒,苦笑道:“和你这两个美人在一起,怎还会想起其他女人。 我只是因今晚有要事去办,不能陪你们,所以才心中苦恼。” 乌廷芳谅解地道:“陶公刚通知了我们,项郎放心去吧,我们两人会乖乖的等你回来,噢!忘了告诉你,自你到大梁去后,婷姊每晚都和芳儿同床共寝,说亲密话儿,今晚我们姊妹就在榻上等你回来。” 项少龙心叫天啊,若每次她们都要雨露均沾,想不酒色伤身都怕难矣。 乌廷芳又兴奋地道:“想不到严平都不是你对手,真希望你也能挫挫那赵霸的威风。” 项少龙想起赵致,忍不住出言相询。 乌廷芳有点尴尬地垂头道:“听说她是连晋那坏蛋的情人之一,你杀了连晋,她自然恨你入骨了。” 项少龙心中恍然。 赵霸对自己充满敌意,亦可能是与此有关,而非和赵穆有任何勾结,但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原因。 在这时代,又或在二十一世纪,谁有权势,便自有依附之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项少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向正为浴池添加热水的春盈道:“给我找滕翼和荆俊两位大爷来。” 纷纷雨雪,仍漫漫不休地洒往古城邯郸。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隐身暗处,注视着仍隐有灯火透出的大宅。 项少龙在滕翼耳旁笑道:“荆俊这小子定是心中暗恨,因为我把他从有女人的温暖被窝中抓了出来。” 滕翼冷哼道:“他敢?我警戒了他,若太荒唐的话,就把他赶回家去。” 项少龙暗忖,有滕翼管着荆俊,这小子想放恣亦不易。 风声响起,身手比常人敏捷灵巧十倍的荆俊由墙上翻了下来,迅即来到两人隐身处,低声道:“想不到里面这么大!我已找到朱姬的住处。” 项少龙点头道:“我们去吧!”三人从暗处闪出,来到高墙下。 项少龙望往雨雪纷飞的夜空,暗忖这样月黑风高,更适合干夜行勾当,谁会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不躲在被窝里,连守卫也要避进燃着火坑的室内去呢。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分,他们便像置身在与众不同的另一世界里。 尤其项少龙想起即可见到把中国第一个皇帝生出来的美女,心头既兴奋又刺激。 项少龙仔细体味着这奇异的情绪,随着荆俊迅速攀过高墙,来到了庄院之内。 里面房舍连绵,教人难以一目了然,亦使人想不到以嬴政的质子身份,为何竟占用了这么大的地方。 他们落脚处是个长方形的露天院子,对着高墙是一列房舍,看来是□仆居住的地方。 荆俊展开身法,熟门熟路的在前引路,一口气越过数重屋宇,到了一个园林之内,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当不俗。 荆俊指着园林另一边一座透出灯光的两层楼房道:“我刚才偷听侍女说话,朱姬应是住在那里,却不知是那个房间?”滕翼细察环境道:“我们就在这里为你接应把风,若见形势不对,荆俊会扮鸟叫通知你。” 项少龙点头答应,往楼房潜去,拣了个没有灯光透出的窗户,看过没有问题后,闪了入去。 这是个小厅堂模样的地方。 蹑足到了往外去的木门,贴上耳朵,听得外面无人时,推门而出。 外面是一条走廊,一端通往外厅,另一端是通往楼上的梯阶。 屋内静悄无声,看来婢仆们早进了梦乡。 这个想法还未完,梯顶处足音响起。 项少龙忙躲回门内,奇怪为何这么晚仍有人未睡觉。 足音来到门前停下。 项少龙大叫不妙,这时来不及由窗门离去,匆忙下避到一角,蹲在一个小柜之后,虽不是隐藏的好地方,总好过与来人脸脸相对。 果然有人推门而入,接着是杯盘碰撞的声音。 项少龙知道对方不晓得有人藏在一角,放胆探头一看,原来是两个俏丫环。 其中一婢打了个呵欠道:“最怕就是他了,每次来了夫人都不用睡觉,累得我们要在旁侍候。” 另一婢道:“夫人平时话也不多半句,但见到他却像有说不完的话。” 先说话的婢女笑道:“总好过服侍那个色鬼,身体都不行了,还要靠讨厌的玩意发□,香姐便给他一连三晚弄得只剩下半条人命。 唉!”项少龙心中一沉,这色鬼不用说就是嬴政,现在由婢女口中说出来,看来雅夫人说的一字不假。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雄材大略的秦始皇怎会是如此一个人,将来他凭什么诛除吕不韦,又统一六国,确立中国庞大的基础规模。 唠唠苏苏下,两婢捧着弄好的香茗去了。 项少龙知道有人未睡,不敢由楼梯上去,由窗户离开,觑准二楼一间灯火乌暗的窗户,攀了上去,才到一半,一队巡卫由花园的小路提灯而至。 项少龙大吃一惊,因为这若是朱姬宿处,巡卫自然特别留心,绝不会错过他这吊在半空的人。 猛一咬牙,加速往上升去,倏忽间已穿窗进入屋内。 那是女性住的大闺房,地上满铺厚软的地席,秀榻内空空如也,除了几椅梳□镜外,墙上还挂满壁画,美轮美奂,项少龙正怀疑这是朱姬的寝室时,两婢熟悉的脚步又在门外响起。 项少龙心中叫苦。 这叫前面有狼,下面有虎,幸好房中一角放了个大柜,无可选择下,扑了过去,拉开一看,内里共分两格,最下一格虽堆有衣物,仍可勉强挤进去,那敢迟疑,忙缩了进去,刚关上柜门时,两婢推门入来。 接着是整理被褥的声音。 不一会两婢走了出去,却没有把门掩上。 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情况朱姬和那情夫随时会进来,自己岂非要屈在这里听朱姬的**声。 今晚看来很难接触到朱姬,若在有乌廷芳和婷芳氏两人在的被窝中渡夜,自然比蜷曲在这里强胜百倍。 而且滕荆两人久候他不出,可能会弄出事来。 苦恼间,一重一轻两种足音由远而近,接着是关门声。 项少龙心叫天啊!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外面传来衣衫□□的摩擦声,和男女亲热的呻吟声。 项少龙闲着无事,不由猜起朱姬这情夫的身份。 照理绝不会是赵穆,明知明天军方将领会向孝成王翻他的账,目下好应去向赵王献媚下药,蛊惑君心。 因为说到底,赵王对赵妮有着一定的感情,若真的知道下手害她的人是赵穆,说不定会不顾“夫妻”恩情,把赵穆处死,赵穆怎可大意疏忽。 可是朱姬母子一直被置在赵穆的监视下,其他人想接近亦须赵穆首肯才成。 那这人会是谁呢?一把柔情似水的声音在柜外的房内响起道:“人家托你的事,办得怎样了?”项少龙心中叫绝,只听声音,便知这女人很懂利用天赋本钱,迷惑男人,难怪刚登皇位的庄襄王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了。 吕不韦既挑中她媚惑庄襄王,她自非泛泛之辈。 那情夫道:“现在局势不明,仍未是回秦的时刻。” 项少龙吓了一跳,立时认出这是大夫郭开那娘娘腔。 想不到原来竟是他,难怪能与朱姬搭上,只不知赵穆是否知道此事。 朱姬嗔道:“有什么不明朗的,现在异人已登上王位,只要我们母子能回咸阳,政儿就是继承王位的储君,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亲吻的声音再次传来,朱姬娇吟的声音比前加剧,显是郭开正施展调情手段,安抚朱姬。 只听得朱姬娇呼道:“不要!”郭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难得有这机会,来!到帐内再说吧!”朱姬微怒道:“你只是对人家身体有兴趣,一点都不关心妾身的心事。 你说吧!为何答应了人家的事却不做。” 郭开急道:“你不知我已做了很多工夫吗?只是现在庄襄王刚登位,各方面都看得你们很紧,兼且吕不韦现在地位不稳,随时有坍台的危险,无论怎样计算,你也不应该于这时偷回咸阳去。” 项少龙逐渐明白过来,朱姬以美色**了赵穆党内郭开这重要人物,想借助他的力量,逃离邯郸。 只不知郭开是否真想背叛赵穆,还只是存心骗色,看来还是后者居多。 只要想想郭开正得势当权,在赵国内又有庞大亲族,无论他是多么自私的人,一旦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怎能不为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着想。 最尴尬的更是若郭开到秦国去,肯定要失去朱姬和性命,因为朱姬另外两个男人,无论吕不韦或庄襄王,都会因嫉忌把他郭开杀死。 以郭开那么精明的人,怎会不考虑到这些切身的问题?朱姬亦当明白这道理,只是心切归秦当王后,什么都顾不得了。 朱姬果然默不作声。 郭开柔声道:“来吧!天气这么冷!有什么地方比被窝更舒服呢?”接着是宽衣的声音。 朱姬的声音道:“你先到帐内去,我落了□便来陪你。” 郭开显然非常疲乏,打了个呵欠,上榻去了。 外面传来朱姬脱衣的声音和解下头饰的微响。 奇异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郭开的鼻鼾声。 项少龙受到感染,眼皮也沉重起来,快要睡着时,足音迫近。 他立时睡意全消,暗忖不是这么巧吧,朱姬竟要来打开柜门取她的性感睡袍?想犹未已,柜门被拉了开来。 项少龙人急智生,扑了出去,搂着她倒在席上,一手捂着她的小嘴,把她丰满而只穿着单衣的动人肉体压在身下,同时凑到她耳旁低喝道:“我是项少龙,奉吕不韦之命来找你!”重覆了三次后,朱姬停止了挣扎,娇躯放软。 榻上传来郭开有节奏的打鼾声。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仰起了少许,登时和朱姬脸脸相对。 他不由心儿急跳。 只见身下女子,生得妖媚之极,充满成熟女性的风情,一对会说话的眼睛,亦在闪闪生辉的打量着项少龙。 项少龙登时全面感受到她丰满迷人的肉体,一阵心旌摇荡,热血腾涌。 吓得忙压下欲火,以免对方察觉。 缓缓挪开捂着她湿软小嘴的大手,朱姬的花容月貌,立时呈现眼下。 她绝不是乌廷芳、雅夫人又或纪嫣然那种完美精致的美丽,脸庞稍嫌长了一点,鼻梁微曲,朱唇亦丰厚了些,可是配起她秀媚的俏目,却形成一种荡人心魄的野性和**力,尤其极具性格的檀口,唇角微往上弯,使男人感到要驯服她绝非易事。 我的天啊!这就是秦始皇的生母!他一直在寻找秦始皇,却从没梦想过可这样占他母亲的便宜。 如兰的体香发香,冲鼻而入。 朱姬一瞬不瞬她瞧着他轻轻道:“我知你是谁,因为赵穆现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你。” 项少龙收起意马心猿,凑下去在她耳旁道:“希望你也知乌家和吕先生的关系,他派了图先来和我们接触,要尽快把你们母子弄回咸阳去。” 项少龙苦忍着耳腔内的痕痒,强制着侵犯她的冲动,却捺不住轻啮了她圆润的耳朵,道:“首先要和你取得联络,了解情况,才能定下逃亡的细节,我—”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 两人大吃一惊。 朱姬急道:“明晚再来!我等你。” 项少龙忙滚往一侧。 朱姬敏捷地站了起来,这时榻帐内传出郭开的召唤。 朱姬俏脸微红,俯下俏脸横了项少龙一眼。 项少龙忍不住色心大动,伸手握着她的小腿,紧捏一下,才放开来。 那种销魂的感觉,比之真正欢好,更要感人。 朱姬又白了他一眼,才往卧榻走去。 当她弄熄灯火,钻入帐幔里时,项少龙才清醒过来。 不由暗叫这妇人好厉害,匆匆离去。 这时就算他弄出声响,郭开也不会知道了。 第四章 进退无路 吃过早点,项少龙去见乌氏父子,却见不到乌卓和陶方。 他记起了与赵穆接触的可疑楚人,知道两人定为此事去了。 当他报告了昨晚见到朱姬的情况后,乌氏父子都沉吟起来。 乌应元皱眉道:“这个女人非常厉害,没那个男人能逃过她的引诱。 但是郭开为何这么斗胆,那处的婢仆应是赵穆的人,他这样作登榻之宾,怎瞒得过赵穆呢?”乌氏道:“赵穆很多事都放下去给郭开办,那里的人说不定就是由郭开一手部署的,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监守自盗。” 转向项少龙道:“你那两名新收的家将是难得的人材,好好的笼络他们,财富女人,可任他们要求。” 项少龙唯唯诺诺应道:“我晓得的了!”暗忖若纯讲利害关系,怎可持久相依?乌应元道:“少龙现在似乎可轻易把他们母子偷出来,问题只在如何离开邯郸,沿途又如何逃过追兵的搜捕?”顿了顿怀疑地道:“这是否太容易了点!”项少龙只担心另一方面,道:“我们乌家有这么庞大的亲族,眷属不下千人,怎逃得出赵国?”乌应元微笑道:“这事我在两年前便安排好了,乌家生意遍天下,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断有人被安排到别处去管理生意和牧场,最近更借口开发新的牧场,连廷威也给送了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时□漏了口风。” 项少龙这才恍然,难怪见不到乌廷威,道:“赵王既知岳丈和吕不韦交往的事,现在我们又不断把家族的人调离邯郸,怎会不起疑心呢?”乌应元道:“他们始终止于怀疑吧了!从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无论郭家或我们,均与各国权贵有往来,还不时为赵王进行秘外交,若非赵穆从中煽风点火,和吕不韦有交情算得什么一回事?——项少龙更是不明白,道:“赵穆为何欲去我乌家而后快呢?”乌氏一掌拍在几上,怒道:“还不是郭纵这家伙从中弄鬼,不知从那里查到我们族谱内有秦人的祖先,又查得乌氏乃秦人边地一个大姓,自此赵王对我们疑忌日深,赵穆只是顺着赵王心意,落井下石吧!”项少龙至此才弄清楚来龙去脉。 乌应元回到先前的话题道:“郭开既秘密搭上了朱姬,得怎样想个方法,利用这事打击郭开和赵穆的关系。 若没有郭开给赵穆出坏主意,赵穆会容易对付多了。” 乌氏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u这事容后再说。” 转向项少龙道:“你最好想个较具体的计划,今晚见朱姬时好坚定她的信心,以后合作起来容易一点。” 这时下人来报,有客人找项少龙。 项少龙心中奇怪,究竟是谁来找他呢?项少龙这时在乌家的身份更胜从前,俨然为乌氏、乌应元外最重要的人物,就在主宅大厅内接见客人。 他出到厅堂,来的竟是少原君的旧将刘巢和蒲布两人。 项少龙大喜趋前,把两人扶起,惊喜交集道:“我天天都在盼你们来,终给我盼到了。” 两人见项少龙如此重视他们,都感激得热泪盈眶。 项少龙问起大梁的事。 原来自项少龙美逃出信陵君府,信陵君暴跳如雷,又发觉《鲁公秘录》除了头一截外,被人偷龙转凤盗走了,气得差点自杀,更怀疑乃姊平原夫人向项少龙透露消息,对她两母子冷淡起来。 少原君因此变得脾气暴躁,终日打骂家将,蒲布等乘机请辞。 没有了信陵君的支持,少原君亦难以支撑二百多个家将的局面,索性将他们遣散,于是蒲布等联同四十多人,回到邯郸。 他们均为这里的地头蛇,打听到项少龙安然无恙,立即来找他。 项少龙灵机一触,使人向乌应元要了一笔钜额铜元,塞给两人道:“你们找个地方落脚,但记紧不要□露与我的关系,即管尽情享乐,当我要你们办事时,自会找你们。” 蒲布两人知他正与赵穆展开生死斗争,闻言心领神会,又见他出手比少原君阔绰十倍,人品却要好上百倍,那还不死心塌地要追随他。 刘巢道:“我们在邯郸都是很吃得开的人,现在又正式离开了平原府,不若我们诈作投靠赵穆那奸党的人,好充当公子的耳目。” 项少龙暗忖这果然是好主意,谁想得到一向与自己为敌的平原府家将,竟是他的人呢。 与他们商量了要投靠的对象后,又研究了联络的方法,两人才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 项少龙心情轻松起来,往找滕翼,见他正训练乌家的子弟兵,想起特种部队的观念,对他道:“你看看我这提议是否可行,在这二千子弟兵中,拣出大约一百个最精锐的,名之为‘精兵团’,把他们带往农场隔离了来操练,学习各种不同技能,假若人人都学得你和荆俊的一半身手,那时要强闯进质子府救人,亦非没有可能的事了。” 滕翼先听得眉头大皱,暗想一百人那能成什么大事,到项少龙把自己以前在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和取强汰弱的方式说出来后,这经验丰富的猛将亦要五体投地道:“这种训练方式我还是首次听到,少龙你实是无可比拟的军事天才,战争到了你手上变成了一种艺术。” 项少龙心中暗笑,若把刀剑箭变成了枪炮,只是这个古代特种部队,便或可征服六国,统一天下了,那时何惧区区一个赵穆。 两人又详细研究了训练的方式和装备,项少龙才领着荆俊和那十名随身保镖,往雅夫人府去。 策骑路上时,项少龙想起了不知去向的美蚕娘,恨不得立即掉转马头,走到桑林村看个究竟。 又想起远在大梁的纪嫣然,一时满怀忧思,不能自己,难舒愁眉。 与他并骑而行的荆俊,溜目四顾,看着街上的行人,忽然有感而发道:“小俊很感谢项大哥和滕大哥,没有你们把我带到这么刺激好玩的地方来,生活不知怎过才好呢?”项少龙抛开心事,笑道:“但也可能会害得你丢了性命!”荆俊嘻嘻一笑,洒脱地道:“那就只好认命了!正是因为有这种随时丢命的危险,和美女玩起来时才特别有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我五岁那年,首次帮爹去猎虎的情景?”项少龙失声道:“五岁的小孩走路都不稳妥,你能够帮什么忙呢?”荆俊也笑起来道:“这就忘记了,只记得当猛虎掉进陷阱时,那可怕的叫声,吓得我把尿撒到裤裆里去。” 项少龙忍不住哈哈大笑,愁眉稍解。 后方蹄声响起。 众人闻声一齐扭头往后望去。 一骑由远而近,策马者外披斗篷连头罩着,一时看不清楚脸容,到奔至近处,才认出是谁。 荆俊的眼立即亮了起来。 项少龙也微感愕然,唤道:“致姑娘要到那里去?”赵致放缓马速,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别过脸来,冷冷看着项少龙道:“兵卫要到那里去呢?”荆俊在那边向她眨眼道:“致姑娘还未回答项大哥的话哩?”赵致见到荆俊就心中有气,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怒道:“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项少龙失笑道:“姑娘错了,小俊是我的好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荆俊想不到项少龙这么抬举他,立时神气起来,挺起胸膛,故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致姑娘是来找我荆俊的哩!”赵致气得俏脸煞白道:“谁要找你?”不知如何,荆俊的举止动作,总令她看不顺眼,芳心生气。 荆俊呵呵一笑道:“那你来找谁啊!”项少龙不禁莞尔,这小子对调戏女人,颇有一手。 赵致知道落入了荆俊的说话陷阱去,若她答是来找项少龙,因着荆俊先前语气暗示的意思,便变成她是春心动了来找项少龙。 若答不是,自然找的是他荆俊了。 事实上赵致亦弄不清楚来找项少龙是有何目的。 昨晚项少龙大胜在邯郸有崇高武术地位的宗师级人物严平,震慑了在场各人。 一向自视甚高的赵霸亦生出怯意,尤其现在更有军方在背后为项少龙撑腰,赵霸那还敢卷入政军两大势力的斗争中,宴后立即告戒诸徒,特别针对赵致,不准她惹项少龙。 但赵致心高气傲,回家后愈想愈不忿气,起来后不自觉策马往乌府去,途中竟遇上了项少龙等人,所以追了上来。 这时不禁语塞,胀红了俏脸。 项少龙不知她和连晋的关系亲密至何种程度,轻叹道:“当时在那种被迫分出生死的决战里,不是连晋死就是我项少龙亡,而且连晋和赵穆施弄阴谋诡计在先,我则是光明正大和他比拚高下,谁能怪我呢?”赵致微一错愕,垂下俏脸。 连晋与赵穆以**消耗项少龙体力一事,早传遍朝中权贵,赵致亦有耳闻,却硬迫自己不去理会。 但不知怎的,现在由项少龙淡淡描述出来,却使她深信不疑,或者那是因为项少龙昨晚表现出那不畏强权、光明磊落的态度所致吧!她对连晋的爱虽强烈,但却纯由于异性间表面的吸引力,被连晋利用她怀春少女的情怀,乘虚而入,攫着了她的芳心。 这种初恋滋味虽令她难忘,却仍未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当连晋完美的形象被破坏后,这段情愫亦随风消散,一时间脑内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何以遣怀。 项少龙对她的转变了然于胸,微微一笑道:“致姑娘,让荆俊送你回家好吗?”赵致吃了一惊道:“我不用人送!”拍马驰进左旁的横街去。 项少龙向荆俊打了个眼色,荆俊大喜,拍马追去,不理途人侧目,大嚷道:“致姑娘等等我!”项少龙心中欣然。 赵致这妮子真的不错,与荆俊无论年纪和外型均极相配。 最主要是他看出荆俊对她一见倾心,不过看来若要把她追到手,这小子还要费一番功夫。 忽然间项少龙醒悟到自己改变了很多。 若在以前,对女人他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现在不知是否拥有太多美女,又或接连受心爱人儿横死的惨厉打击,他对女人的心意已淡多了,有点不愿涉足情场的心境。 每一个人出生后,都要面对身旁的人的死亡,而最后则以自己的死亡作终结。 这一年来,他历尽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噬心痛楚。 他想起了昨夜与朱姬的事,当时虽是欲念大作,却与爱情半点关系都扯不上,纯是基于异性相吸的本能冲动。 可又是那么难以抑制。 今晚见她时可要小心点,否则若和她发生肉体关系,事情便会更复杂了。 只希望她不会挑逗自己,这女人实在太懂得引诱男人了。 夫人府在望,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拍马而去。 众卫忙策马紧随,十一骑旋风般卷进赵雅的夫人府去。 雅夫人到了王宫去,夫人府内只有赵倩和公子盘。 赵盘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没有像以前般整天溜了去玩,又或调戏侍女,联群结党恣意生事。 赵倩怜他悲惨的遭遇,陪他读书认字,而赵盘在这美丽公主表姊前,亦转了性般努力学习。 项少龙看得心酸苦痛,把赵盘领了到花园,悉心传授他墨子剑法,又使手下和他对打搏击。 赵盘忘情地武习时,项少龙和一旁观看的赵倩闲聊起来道:“真想不到这孩子变得这么懂性。” 赵倩两眼一红道:“他最爱的人就妮姨,现在他心中充满仇恨,不但恨赵穆,也恨父王,所以他要以你这师傅为榜样,学得智勇双全,好为妮姨报仇雪恨。” 项少龙看着公子盘脸上那与他年纪绝不相称的阴鸷专注和坚毅不拔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有种直觉,赵盘将来定非普通的人,但暂时仍很难猜到他可以有什么作为。 赵倩低声道:“他肯接受我,一方面因为我是你的人,另一方面是因我和他那样,都痛恨父王和赵穆。” 项少龙心头一阵难受,道:“你父王不是最敬重妮夫人吗?为何竟会这么坐看赵穆行凶呢?至少亦应彻查此事,何况这已惹起了军方的不满,使赵国面临长平之战以来最大的危机。” 赵倩幽幽一叹道:“没有人能明白父王的,以前他并不是这个样子。 但自长平之战后,他整个人变了,优柔寡断,凡事都三心两意,甚至有点怕面对群臣,尤其是军方的将领,任得赵穆大权独揽,只手遮天。 像妮夫人这件事,他本应严责禁卫彻查,但赵穆介入后,三招两式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教宫内所有人都对他心淡了。” 项少龙由赵倩的说话里,看到长平之战对赵国的另一种影响。 该战之败,主要是因孝成王中了秦人幼稚之极的离间计,以赵括代廉颇,亦可说是新上任君主和当权老将的权力冲突。 经此赵国有史以来最伤根本元气的挫折后,孝成王失去了信心,变成一个逃避现实的人,甚至怕对着群臣默责的眼光。 于是赵穆乘虚而入,在精神和肉体上均满足了他的需求。 赵王变成了同性恋者,说不定亦是一种自暴自弃,带点自虐式的毁灭性行为。 当然亦有可能是天生的生理追求,真正原因,恐怕孝成王自己都难弄得清楚。 赵倩凄然道:“我仍在怀念当时逃出大梁的日子,希望每晚都有你搂着人家疼爱人家。 少龙啊!什么时候我们离开这丑恶的地方,找个无人的荒野,让倩儿为你生火造饭,你则打猎来维持生活?”项少龙心中苦笑,若他留在美蚕娘的小谷不走,或者能以这种方式终老山林,但现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就算到了秦国去,面对的可能是更复杂的权力斗争,在这古战国的时代里,看来并没有桃花源式的乐土。 否则美蚕娘就不会险被土霸**,滕翼亦不致妻亡子灭了。 他叹了一口气,把桃花源的故事说了给赵倩听,当这美丽的三公主心神俱醉,灵魂飞到那人类憧憬的乐土时,赵雅神色凝重的回来了。 项少龙和她避入静室商议。 赵雅叹道:“李牧在战场上是无可比拟的猛将,但在权谋手段上却太鲁莽了,亦低估了赵穆对王兄的影响力。” 项少龙心叫不妙,道:“发生了什么事?”赵雅并没有直接答他,苦恼地道:“他们不明白王兄自长平一战后,最怕就是别人说他犯错,现今李牧摆明要迫王兄承认在妮姊一事中有疏忽和包庇嫌凶之责,他怎肯接受。” 项少龙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赵雅颓然看着他道:“昨晚宴会后,赵穆立即进宫找王兄,说些什么话没有人知道,想来是指责军方借题发挥,想动摇王兄宝座之语;对你当然也不会有好说话。” 项少龙这才明白什么叫昏君误国,当权力集中到一个人手上时,这个人便成了成败的关键。 现代的民主制度虽充满了缺点,但总比由一个昏君操纵所有人的生死优胜百千倍。 赵雅续道:“今早王兄召了我去,详细询问你的事,又迫人家说出和你真正的关系,教我差点招架不来。” 项少龙懔然道:“你怎样答他?”赵雅神色不自然起来,道:“当然不会说真话,不过看来他仍相信我没有迷上你,或者是因我以前的声誉太坏吧!”言罢垂下俏脸,满怀心事的样子。 项少龙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粉脸,道:u现我牵涉到军方和乌家两个系统,你王兄亦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吧!”赵雅凄然道:“人家担心得要死哩!你千万不要高估军方和乌家的力量,假若王兄不顾一切,就地把你处决,那时米已成炊,谁也不会真的为你与王兄正面冲突。” 项少龙心中涌起怒火,冷笑道:“想杀我项少龙,恐怕孝成王要出动大军才行,我绝不会俯首就擒的。” 赵雅嗔道:“有时你这人似足有勇无谋之辈,只是王兄的亲卫兵团便有二万人,守城兵达三万之众,主帅乐乘又是赵穆的人,有起事来,谁救得你。 你若有不测,人家怎活下去啊!”说到最后热泪夺眶而出,可知她是何等凄惶恐惧,但又似另有别情。 项少龙心痛地把她搂入怀里,微笑道:“放心吧!曾有人说过我是多灾多难的新圣人,所以绝死不了。” 赵雅一呆道:“是谁说的?什么是新圣人?”顿了顿似不感兴趣的道:“现在人家方寸已失,心乱如麻,少龙快教我应该怎样做。” 项少龙沉吟片晌,道:“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只有逃离邯郸,始有生路。 但走前我定要把赵穆碎□万段,才可□心头之恨。” 赵雅爱怜地抚着他脸颊道:“你要答应带雅儿走的啊!”项少龙肯定地道:“这个当然,不但带你走,小盘和倩儿亦随我们去。” 赵雅轻轻道:“是否到秦国去,唉!秦人比任何一国的人更深沉可怕哩!”项少龙笑道:“别忘了我是新圣人。” 站起来道:“恐怕要到了秦国才有机会陪伴你们,孝成王的反应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要立即找李牧商量,设法缓和你王兄的情绪。” 赵雅陪他往外走去道:“我会负责侦察宫内的情况。 幸好有晶王后站在你那一边说话,王兄又三心两意,短期内应仍不敢以霹雳手段对付你。” 话完忽垂下俏脸,美目掠过复杂难明的神色。 项少龙当然看不到,只是心中烦困。 邹衍可能真信他是什么新圣人,但他却知道没有这一回事。 若有新圣人,就应是嬴政。 可是现在那样子的嬴政,凭什么做统一天下的新圣人呢?项少龙无限地思念着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惯用的尖端武器。 在这时代,最厉害的剑手,对付得了十来人亦应付不了百多人,何况是成千上万受过良好训练的兵将。 所以只能从战略和谋术入手,才有保命逃生的机会。 忽然间,他对邯郸生出恋栈不舍的情绪。 终于要离开这伟大的古城了。 第五章 密商大计 项少龙来到李牧在邯郸的大将军府,墙内的广场处聚集了过千人马,整装待发,似要立即出门的样子。 项少龙心往下沉,由府卫领往见李牧时,李牧正由宅内出来,一身戎装,见到项少龙,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赵没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宫,要我立即赶返北疆,应付匈奴,更不给我机会提起赵妮的事,还明言邯郸由赵穆负责,你快走吧!否则性命难保。” 孝成王的反应,显然亦出乎这名将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声道:“邯郸城内的将领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属,我已把你的事告诉了他们,嘱他们暗中帮你一把。” 接着说出了几个名字。 又道:“假若赵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来,只要进入我的势力范围内,我便有方法保护你,连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项少龙想不到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谊深重,义薄云天,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李牧解下配剑,递给他道:“这剑名‘血浪’,比之飞虹更胜数筹,吹毛可断,破敌甲如无物,以你的绝世剑法,有了它当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绝,否则李牧会小看你了。” 项少龙涌出热泪,接过这名字可怕的宝刃。 李牧拍着他的肩头喟然道:“那处可容你,便去那处吧!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沙场相遇,那时各为其主,说不定要生死相见,我亦绝不会留情,你亦应该那样对待我。” 言罢哈哈一笑,说不尽的苍凉悲壮,毅然上马离府,踏上北征之途。 项少龙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顿时颇有举目无亲的感觉。 抽剑一看,只见晶光灿烂的特长剑体上隐有枣红血纹,并呈波浪之状。 剑柄处以古篆铸着“血浪”两字。 昨夜的喜悦已不翼而飞,现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计和能力,使乌家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们,能安全离开这毫无天理的地方。 项少龙茫然离开大将军府。 没有了李牧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军方纵对赵穆不满,亦不敢犯诛族之险为赵妮一案仗义执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这一方,他也不愿牵累其他人,现在只能靠乌家和自己了。 李牧被遣返北疆,整个赵国的军政界都清楚赵王的心意,就是要与赵穆站在同一阵线,而他项少龙是赵穆最大的眼中钉,自是朝夕难保,时日无多。 雪中送炭没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却是人人乐而为之,因为既可打击乌家,又可讨好赵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穆何时取得赵王的同意,一举除去乌家和项少龙。 有什么方法可拖延赵王下这决定呢?苦恼间回到乌氏城堡,陶方迎了上来,道:“那个叫单进的楚人给我们擒来关在囚室里,不过这人是硬汉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说话,现在看看少龙你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要下重刑了。” 项少龙像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道:“搜过他的行囊没有?”陶方叹道:“都是些没有关系的东西,以赵穆的奸狡,绝不会有这么容易给人抓着的把柄。” 接着颓然道:“就算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来指证赵穆,赵穆仍可推个一干二净,还反指我们诬陷他。 唉!你说孝成王信他的男人还是信我们呢?”项少龙沉吟道:“只要我们清楚赵穆和楚人的来龙去脉,便可设计对付他,所以绝不可轻易放过这线索。” 两人这时来到后宅处,由一座建筑物的密室入口,进入守卫森严的地下囚室。 那楚谍单进被绑在木桩上,满脸血污,精神萎靡,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垂着头默然不语。 项少龙虽很同情他,但亦别无办法,这就等若战争,对敌人仁慈,简直等如自杀。 项少龙灵机一触,把陶方拉到一旁道:“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则楚人亦不会派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任务,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们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毁他的意志。” 陶方没好气道:“问题是有什么办法?”项少龙道:“这方法叫疲劳审讯,你找十多个人来,不断问他一些重覆问题,不准他如厕和吃东西,最重要是不让他睡觉,审问时要以强烈的灯光照着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 陶方还是首次听得这样的审讯方法,半信半疑道:“真会有用吗?”项少龙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换过干净的衣服,便可进行。” 又和他说了些审讯的技巧和要问的东西,使陶方亦觉很有道理,项少龙才去找乌应元。 乌应元正在密室内接见客人,知他到来,立即把他请进去。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行脚商人,身材高颀,可是相貌猥琐,样子一点都不讨好。 乌应元请项少龙坐下后道:“少龙!这就是图先生最倚重并有智多星之称的肖月潭先生了。” 项少龙心想原来是吕不韦头号手下图先派来的密使,如此看来,吕不韦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时间内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阳了。 肖月潭相当客气,道:“未到邯郸,早闻得项公子大名了,请勿见怪,现在肖某这样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项少龙恍然,原来这人是易容化装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心中一动道:“那是说先生亦可把储君母子变成任何模样了。” 肖月潭点头道:“项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这正是图爷派肖某人来邯郸的原因之一,但怎样把他们偷出来,就要靠你们了。” 项少龙正想说把她母子偷出来并不困难,几下已给乌应元踢了一脚,忙把说话吞回肚内。 乌应元接入道:“假若我们能救出她们母子二人,吕先生那方面怎样接应我们?”项少龙这才恍然而悟,以他们的实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术,救出她母子应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乌家要同时全体逃亡,所以乌应元才把嬴政母子和乌家挂钩,迫吕不韦要一并接收他们。 果然乌应元续道:“质子府守卫森严,自庄襄王登基后,府内长期驻有一营禁卫军,邯郸城禁之严,又是天下闻名,除强攻硬闯外,别无他法。 不过肖先生请放心,我们已有了妥善计划,包保能把他们母子无惊无险送到城外。” 项少龙知他在夸大其辞,亦没有想得什么救人大计,但换了是他也只好如此骗取对方的信任。 肖月潭道:“敝主曾和庄襄王商量过这问题,届时我军会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诸城,引开赵人的注意力,而图爷将亲率精兵,潜入赵境接应,只要你们到达潦阳东的漳水西岸,图爷便可护送你们取魏境和韩境返回我国。” 顿了顿道:“肖某可否先听你们的奇谋妙计。” 项少龙暗叫厉害,他说了这么多话,但事实上没有□露半点图先率领精兵的位置和路线,因为若要配合行动,图先须已身在赵境才行。 几下又给乌应元踢了一脚,显然要他立刻弄一个这根本不存在的计划出来应付这贵客。 项少龙那有什么计划,故作神秘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为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联络她们母子,这事我仍正在进行中,等获得头绪后,其他细节才可作最后取舍。” 肖月潭不满道:“至少也应透露一点情况给肖某知道吧?”项少龙故作从容道:“先生的出现,可能令整个计划生出变化,说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术,使我们远离邯郸赵人仍懵然不觉,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脸容稍宽,道:“我有点明白了!”转向乌应元道:“听说乌家的歌舞姬名闻天下,肖某怎能错过。” 乌应元大笑道:“早给先生安排好了!”项少龙知道再没有他事,溜了出去。 踏出乌应元的内宅时,项少龙有种筋疲力倦的感觉。 城堡内一片午后的安宁。 花园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抛球游戏,传来阵阵欢笑声。 地上的雪早铲除干净,但树梢上仍挂满霜花冰柱。 他步过时,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频抛媚眼,以望博得青睐。 但这一向风流自赏的人只感黯然神伤。 乌应元虽曾说过会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调离赵境,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亲,至于较疏和眼前这些婢仆,都会被无情地舍弃,最终更成为赵人□愤的对象。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项少龙亦没有办法。 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人的命运都不是由自己操纵的。 天堂会忽然变成可怕的阿鼻地狱!他并不担心吕不韦会出卖他们,在这战争不息的土地,乌家的畜牧业对军事和经济均无比重要,以乌家父子的厉害,定可把部分资源撤出,其他的都不会留下给赵人,那将对赵国做成致命的打击,更难苟安生存,这亦是赵王自作自受的恶果。 乌应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几年前便开始不动声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钟爱的女儿嫁给他,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远瞩。 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世界快乐地活下去。 后面口哨声传来。 尚未来得及回头一看,荆俊已旋风般赶到他身旁,神态轻松。 项少龙大奇道:“得手了吗?”问的自然是赵致。 荆俊得意万分地摇头,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后给我跟了回家,还拿剑来赶我。” 项少龙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为何你仍可像现在那么开心高兴了!”荆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亲爹原来是个书塾老师,走了出来对我严词斥责,说了大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说话。 我其实一个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丽女儿分上,装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见我像是个读书的人材;竟说什么有教无类,着我每天去上学受教,学做人道理,只要过年过节送些腊肉便成。 嘻!当时赵致气得差点疯了,向着我干瞪眼,但又毫无办法,项大哥你说这精彩吗?”项少龙摇头失笑,给荆俊这样的人缠上,赵致这姑娘恐怕有难了,打又打他不过,赶又赶他不走,看她怎样应付?荆俊问道:“滕大哥到那里去了?”项少龙答道:“他有特别任务,到城外的大牧场去了。”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办法把以千计的战马弄得四蹄发软,不能走路?”荆俊皱眉道:“喂它们吃些药便成,但若数目太多,可会困难一点。” 项少龙心想这事应问乌应元才对,乌家的畜牧业乃世代相传,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了。 荆俊兴奋地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项少龙摇头道:“你放心去读书吧!但记着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过荒唐沉迷,今晚还要到质子府去。” 荆俊答应一声,欢笑着去了。 项少龙步入他的隐龙居,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项少龙回复精神,人也乐观和振奋多了。 乌廷芳等自是对他悉心服侍。 春盈四婢眉宇间充满忧怨,自是怪他直至今天尚未和她们真□销魂。 惟有心中苦笑,他的体力虽较一般人好得多,但仍是本源有限,故四女虽然绮年玉貌,青春迷人,但大事为重,他只有强压下冲动。 晚膳时,雅夫人的忠仆赵大竟来找他。 项少龙还以为赵雅有什么急事,忙抛下碗筷,把他迎入内室。 赵大神情古怪,好一会后才道:“今次小人来找公子,夫人是不知道的。” 项少龙大感不妥,诚恳地道:“有事放胆说出来吧!我会为你担当。” 赵大道:“本来我这些当下人的,绝没有资格管夫人的事,可是我们兄弟数人,心中早视公子为我们最值得追随的主人,故再顾及不到其他事了!”项少龙更觉不妙,催他把来意说出来。 赵大猛下决心,沉声道:“夫人回来后,不到一个月,有个叫齐雨的贵族由齐国出使来到了邯郸,这人生得比连晋更要俊秀,才学和剑术在齐国都非常有名,亦是脂粉丛中的高手,可是他来赵后,却像只对夫人情有独钟似的,对夫人展开炽热追求,而大王和赵穆又不断为他制造与夫人相处的机会,看来夫人对他亦有点意思。” 项少龙一听放下心来,他对自己这方面信心十足,亦不相信曾共患难的赵雅会这么容易移情别恋。 赵大看他神情,焦灼地道:“有些话我不想说也要说了,夫人回来后,想你想得好苦,茶饭不思,偏是城内又不断传出公子死讯的谣言。 那齐雨便乘虚而入,有几晚都在夫人房内渡过,到公子回来后,夫人才把他疏远了,可是他昨晚又来缠夫人,直至今早才离开。 我们兄弟商量后,才决定来告诉公子的。” 项少龙的心立时凉了一大截,以赵雅一向的**,在那种苦思着他的情况里,的确需要其他男人的慰藉和刺激,以排遣痛苦和寂寞。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种男女间事,一开始了便很难斩断,兼之这齐雨又有不差于他的条件,所以赵雅才会与他藕断丝连,缠夹不清。 唉!荡女终是荡女,那可能牵涉到生理上荷尔蒙分泌的问题,要她长期没有男人慰藉,会是很困难的一回事。 他泛起被骗的痛苦感觉。 赵大压低声音道:“若夫人只是和男人鬼混,我们绝不会作通风报讯的下作奸徒。 夫人有大恩于我们,纵为她死亦心甘情愿,但我们却怕她是给人骗情骗色之外,更别有用心,又害了公子,那就不值了。” 项少龙一呆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赵大痛苦地道:“我们曾私下调查这齐雨,发觉他每次与夫人幽会后,都立即偷偷去见赵穆□□”项少龙剧震道:“什么?”赵大两眼一红,垂下头去,两手紧捏成拳,显是心内充满愤慨。 对他来说,项少龙是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只有他才配得起雅夫人,而赵穆则是邯郸人人痛恨的人物,可想见他此刻的感受。 项少龙逐渐明白过来。 这条男色的诡计可算厉害了!若赵穆可再次把赵雅控制,那他们这方面便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郸,朱姬母子也要完了。 因为赵雅深悉他们的所有行动和秘密。 不过看来赵雅虽与齐雨纠缠不清,仍未曾把他出卖。 想起今天她神色凄然地要自己把她带离赵国,但又怕秦人难靠,便知她心情矛盾。 说到底,赵王对她仍是非常疼爱,她是否真的愿意背叛孝成王呢?她之想离开赵国,主因是赵国无望,故不想沦为亡国之人,而齐雨亦可给她这种庇护,把她带回与秦人间隔了个赵国的齐国。 齐楚间显有秘密协议,不择手段阻止三晋合一,甚至瓜分三晋,所以赵穆既能邀嚣魏牟来对付他,现在又可请得情场高手来向他横刀夺爱。 这事当然有赵王在背后撑腰,因为他不想赵雅与乌家牵上关系;同时亦想通过赵雅尽悉乌家的秘密,时候到了,再把乌家连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场,去此心腹大患。 项少龙的思路不住扩阔,想起赵妮一事说不定赵王也是一个参与者,因为小盘曾说过他们是吃了赵王派人送来的糕点而昏睡过去的。 赵王容许赵穆这样做,是以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会和项少龙相好,所以只要赵穆能予她同样享受,便可把她争取回来,那知赵妮生性贞烈,被污后竟自杀死了。 有了这样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 那就是赵穆可以只手遮盖赵妮血案的原因,因为根本是赵王首肯的,他更不想把自己的恶行暴露出来,宁愿开罪李牧,亦要把这事压下去。 对于赵国,他是真正死心了。 他的复仇名单上,亦多添了赵王的名字。 现在最头痛的问题是赵雅。 她对齐雨是否已泥足深陷呢?难怪赵王这么容易把赵倩交给她。 但会否晶王后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戏呢?故意引他行刺赵穆,那赵王便有借口把乌家抄除了。 想到这里,不由汗流浃背。 赵大道:“公子!现在我们应怎么办?”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以后再不要跟或调查齐雨,这事至为紧要,明白吗?”赵大点头,欲言又止。 项少龙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对夫人这么忠心,难道明知齐雨去见赵穆,也不告诉夫人吗?”赵大颓然道:“早告诉她了,但却给她斥责一顿,说齐雨乃齐国来使,赵穆自然要殷勤招待,还说若我们再跟查齐雨,便绝不轻饶。” 项少龙心中叫糟,看来齐雨真的把这善变的荡女迷倒了,否则为何不许赵大追查真相。 自己可以由连晋手上把她夺走,别人当然也可以从他手上抢去,这是公平得很。 何况雅夫人以前的广结善缘,正表示了她最爱尝鲜。 赵大终忍不住道:“若夫人真的归了齐雨,我们希望能过来追随公子。” 以赵大的忠心,竟说出这种背主的话来,可知他们对赵雅是多么失望和痛心。 赵雅已出卖了他一次,今趟会否历史重演。 当她知道逃走无望时,会否因为齐雨和她的本身利益再次出卖他?项少龙心内悲痛愤怨,沉声道:“将来有一天,若我项少龙真能出人头地,你们来找我,我必乐意收容你们。” 赵大欢喜拜谢,这才去了。 项少龙心情惆怅,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想。 众女见他神色有异,忙追问原由。 他怎能把心事告诉她们,把心一横道:u春盈你们去预备热水,我要你们全体在池内陪我。” 春盈等闻弦歌知雅意,立时俏脸飞红,但又喜不自胜,拥往浴堂去了。 项少龙强振精神,暗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还怕了谁来。 这时他最需要的就是刺激,使他的精神能从失落和悲愤的情绪中解放出来。 强者为王。 好!就让我项少龙看看谁才是强者。 第六章 真假嬴政 北风呼啸中,项少龙和荆俊两人无声无息地窜墙越壁,避过巡卫和哨岗,来到朱姬楼外的花园里。 荆俊留下把风,项少龙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窗外,轻轻一推,窗门应手而开。 朱姬的声音在里面轻呼道:“是少龙吗?快进来!”项少龙一个闪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门关上,转身挨着窗台,胸口不住起伏,显是心情紧张。 房内只有一盏暗弱的孤灯,由于放在窗台那边的一角,所以不虞会把两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纸上。 灯火强调了朱姬右半边身体,左半边没在暗影里,使她玲珑浮凸的身材,更具立体的感觉,诱人至极。 房内燃着了火盆,温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虽单薄,她却仍是那么舒慵适意。 她美丽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烧着,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着项少龙,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样子。 项少龙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大胆野性,一点不怕男人的女人,心脏不由“霍霍”跃动起来,表面却冷冷地和她对视着。 这是个绝不简单的女人。 朱姬樱唇轻启道:“项少龙!我可以信任你吗?”项少龙微微一笑道:“看来夫人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凭什么本事把我们母子带出去。” 项少龙暗忖我既然可潜到这里来,自然可把你们带出去,正要冲口说出来,忽觉不对,改口道:“这正是我来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为我猜到赵穆必会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储君处。” 朱姬点头道:“你非常精明,难怪赵穆这么忌惮你。 每次他们说到你时,我都很留心在听,没想到不韦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 项少龙听她说吕不韦时,像提到个陌生人似的,心中懔然,看来她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忠诚的。 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 皱眉道:“储君那面的情况如何?”朱姬轻叹道:“除非你率领大军,攻破邯郸城,否则休想把他带走,自异人郎君登基后,赵穆便调来二百名身手高强的武士,日夜不停轮班在大宅内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墙,形成宅内有宅,并长期有一营近千人的禁卫军在守卫着,除非你能化作鸟儿,否则休想潜进去见他。”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今天乌应元向肖月潭说起质子府守卫森严,不但没有夸大,还把实情“夸细”了。 朱姬若无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没有用,赵穆乃用药的大行家,给他喂了一种奇异的药物,必须定期服食解药,才可没事,若没解药吃,不出十天便要毒发身亡。” 项少龙整条脊骨都似结了冰的冰柱。 我的妈啊!这就是未来的秦始皇?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后门有狼,进退两难。 还以为救出她们母子是举手之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吁出一口凉气道:“这样扣着储君,除了用为出气外,对赵人有什么好处。” 朱姬淡淡道:“你也应听过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把他变成废人,说真的,赵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当秦王。 但现在却不是时候,因为会便宜了吕不韦,你明白了吗?”项少龙当然明白,吕不韦这么急切把她们母子运返咸阳,就是要加强与庄襄王的关系。 这刻他终于发现当朱姬提到儿子时,只说“他”而没有任何称呼或直叫他名字,语气冷淡得骇人,一时不禁迷惑起来。 朱姬忽然狠狠道:“这小子死了倒好,见到他我便无名火起了。” 项少龙吃了一惊,人谓虎毒不食子,朱姬为何会诅咒能令她成为王太后的宝贝儿子?朱姬移了过来,挽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秀榻走去,柔声道:“来!到榻上再说吧!”项少龙一来已完全没有心情,二来刚和春盈诸女荒唐过后,仍疲不能兴,三来紧记劝戒,不可和这同时是吕不韦和庄襄王禁脔的女人发生暧昧关系,骇然下反手抚着她道:“恐怕时地都不适合吧!”朱姬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吗?只不过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我,躲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项少龙心道原来误会了她,忙随她钻入帐内,立时芳香盈鼻。 朱姬着他躺在内侧,以锦被盖着两人,转身挤入他怀里,用力抱紧,小嘴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奴家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发毒誓,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才可以让你知道。 唉!我也是别无选择,才不得不告诉你。 我在这里不准踏出屋门半步,又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 项少龙心中大讶,什么秘密须发毒誓不得外□那么厉害呢?答道:“我项少龙一言九鼎,答应了人的话,绝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种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当迁就人家吧!”美女软语相求,无奈下,项少龙只好发了个毒誓,同时心中暗笑,项某人根本不信毒誓会应验,对我有什么约束力呢?不过既然答应了,自亦不会随便向人说出来。 朱姬犹豫片晌,压低声音道:“他们软禁着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项少龙差点失声惊呼。 我的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朱姬还未有机会再说话,敲门声响,婢女在门外道:“夫人睡了吗?侯爷来了!”项少龙魂飞魄散,正要跳起身来,朱姬一把将他按着,伸手往前在床饰处一按,项少龙躺处立即变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 瞬那间,项少龙由榻上温暖的被窝,变成躺在有棉被垫底的床下暗格里,幸好还开有通气孔,不虞缺乏空气。 门打了开来,赵穆的声音道:“美人儿,本侯来探望你了!”朱姬答道:“侯爷今天精神焕发,定是发生了令你高兴的事,奴家很代你开心呢!”这时暗格内的项少龙正猜到身躺处必是郭开那“奸夫”的专用暗格,闻言亦要赞朱姬很懂得对男人灌迷汤。 接着他“感到”赵朱两人在榻沿坐下,还有亲嘴声和朱姬令人销魂蚀骨“伊唔”喘息的声音。 好一会后,赵穆笑道:“听说你的吕郎派了图先到邯郸来救你,美人儿你高兴吗?”朱姬嗔道:“你还不知奴家的心意吗?没有了你,什么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这只是谣言罢了!谁会蠢得到这里来送死?”下面的项少龙心中叫绝,朱姬自是在偷听赵穆的口风。 果然赵穆冷哼道:“怎会是谣言,现在秦国旧臣正与吕不韦展开激烈斗争,要他负上毒杀先王的责任。 恐怕连你的庄襄王都护不了他。 吕不韦死了,我自会把你们母子送回咸阳,那时可不要把我忘记了。” 赵穆虽没有说出来,但项少龙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来自想扳倒吕不韦的秦朝权贵。 这秦朝外来人和本地权臣的斗争,可谓牵连广泛了。 主战场在秦廷,副战场却是在邯郸。 原本很简单的事,竟变得复杂无比,尤其朱姬刚才说的话,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惊。 朱姬大发娇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绝不回去,由政儿回去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和你□守。” 连下面的项少龙亦听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说得这么真实感人,若让她去到二十一世纪,必是演艺界的超级巨星。 赵穆完全受落,又亲起嘴来,夹杂着赵穆毛手毛脚时引起的衣服摩擦声,男女的**笑和呻吟声,下面的项少龙大叹倒楣。 若两人在榻上欢好,他就更难受了。 这时他若要刺杀赵穆,确是易如反掌,但当然他不会蠢得那样做。 好的是赵穆谈兴未尽,停止了对朱姬的侵扰,道:“我今天这么开心,是因为赵雅那贱人终于落到我算计里,难以自拔。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了,既迷恋荣华富贵,又最是贪新忘旧,不过她对项少龙已是很特别的了。 幸好我还有一招杀手,就是教孝成王动以兄妹之情,加上利害关系,那到她不诚心就范?”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沉,完了!赵雅真的背叛了他。 只不知她把自己的事透露了多少给王兄知道?幸好为了不使她担心,很多事他都没有和她说,否则更不堪设想。 朱姬故意道:“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齿提着那项少龙,他和奴家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赵穆怎知这狡妇在探他口风,又或根本不去防范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儿,淡淡道:“怎会没有关系,乌家一直和吕不韦有联络,项少龙是乌家的孙婿,吕不韦若来偷人,自须借助乌家的力量。” 顿了顿冷哼道:“项少龙莫落到我手里,那时我会令他后悔了做人。 **他时,你得在旁看着!”下面的项少龙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出去把他杀了。 朱姬当然知道项少龙在听着,忍不住喘笑着道:“那个毛头小子怎斗得过你呢?他迟早总会落到你手里,任你施为。” 赵穆显是听得兴奋,道:“来!上榻吧!”朱姬总算有点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来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饿了,那来得兴趣。” 赵穆显是对她极为迷恋,忙召人去弄点心给朱姬吃,才满足地道:“现在赵国没有人敢开罪我了,只等把乌家连根拔起,便不会再有人敢不看我赵某人的脸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几句后,柔声道:“我看项少龙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则怎会相信以**荡闻名天下的赵雅会对他忠心专心呢?”项少龙惟有苦笑,朱姬这两句话当然是免费赠给他的礼物。 赵穆那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正正经经答道:“你错了!赵雅对项少龙确是动了真情,所以很多事直到此刻仍替他隐瞒着。 不过我太明白她了,所以她怎斗得过我,她不想和项少龙一块儿死,就只好乖乖与我合作。” 再舒服地叹一口气道:“项少龙这小子不但不蠢,还非常厉害,若不是抓着赵雅这弱点,真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项少龙想起一事,立时汗流浃背。 假若赵倩把纪嫣然、邹衍在大梁救他们一事,说了给赵雅听,再转告赵穆,那纪嫣然邹衍两人便非常危险了。 这时侍女来报,食物准备好了。 赵穆和朱姬步出房外。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一溜烟走了。 赵倩在榻上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入睡。 没有了项少龙在身旁,她有种凄苦无依的感觉。 她又想到赵盘,这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日渐变得阴沉可怕,只有对着她和项少龙时才有点天真欢慰,连赵雅的账他也不卖。 假设他表现得脆弱一些,赵倩反会好受点。 就在此时,帐幔忽给揭开,正要惊呼时,项少龙熟悉的声音道:“倩儿!是少龙!”赵倩那想到夜深人静时爱郎会出现榻旁,狂喜下扑了过去,死命把他搂着。 项少龙脱掉靴子,搂着她钻入被窝里,先来个长吻,才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把嫣然姊救我们的事告诉雅夫人?”赵倩何等冰雪聪明,闻言骇然道:“她不是有什么不妥吧?为何说给她听会有问题?”项少龙色变道:“那是说你已告诉她了!”赵倩摇头道:“没有。 但却不是我不信任她,而是我曾答应嫣然姊,绝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所以只把那我们早编好的故事告诉她。” 项少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大气。 赵倩娇躯一颤道:“天啊!夫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要劳你半夜三更偷进来问倩儿这样的问题。” 项少龙爱怜地抚着她粉背道:“今晚你有没有见过她呢?”赵倩道:“听说她有客人来了,所以我不方便过去。 噢!我想起来了,每次说有客人来,小昭她们的神情都很古怪,似乎充满了愤怨,但又无法作声的样子,那客人难道是□□”项少龙早已麻木了,再不会为赵雅与齐雨偷欢有任何激动,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人物。 他曾向赵雅提议让荆俊等人保护她,却给她坚决拒绝了,当时尚不会意,现在知道她是不想让他知道和齐雨的私情。 赵倩道:“项郎啊!求你告诉人家是什么一回事好吗?”项少龙道:“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夫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赵倩凝神想了一会,思索着道:“给你这样一说,夫人果然似和以前不同了,不时心神恍惚,有次我还发觉她独自一人在垂泪,问起她时,她只说想起了妮夫人。 有时又无端端发下人的脾气。” 再不依地催促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啊!人家的心憋得很难受呢!”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再想想,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例如我们绝逃不出去,诸如此类的。” 赵倩道:“这就没有,但她曾提过吕不韦现在自身难保,随时有抄家灭族的大祸,我们若随乌家去投靠他,等若由狼口走到虎口里。” 项少龙道:“那你怎样答她?”赵倩吻了他一口道:“我说只要能跟着你,死也没关系。” 接着一震道:“是了!当时她神情很古怪,回想起来,似乎像既羞惭又后悔的样子。 跟着便借故走了。” 项少龙至此已对赵雅完全死了心。 赵穆说得对,他比项少龙更了解赵雅。 所以可先后两次利用这善变的女人来害他。 叹了一口气后,把情况大约告诉了赵倩。 赵倩早料到大概的情形,出奇地冷静。 项少龙道:“你至紧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赵倩深情地献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u倩儿晓得了,我对你这新圣人有无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领着倩儿和乌家安然渡过劫难。” 项少龙临走前道:“你真舍得丢下父王,随我去接受茫不可测的命运吗?”赵倩肯定地点头道:“只要能离开父王,倩儿什么都不怕。 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诉你,就是娘死了后,倩儿的奶娘曾说了句骂赵穆的话,辗转传到父王那里,他便立即赐奶娘毒酒,奶娘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垂泪叮嘱:若有机会定要远离王宫,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比做公主强多了。” 项少龙听得不胜感慨。 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态,正如他并不明白赵雅那样。 第七章 尔虞我诈 项少龙和荆俊回到乌府后,各自返回宿处。 分手前,荆俊欲言又止。 项少龙知他心意,道:“白天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学吧!不过小心点,现在邯郸除了乌府外,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荆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猎人,不会那么容易成为猎物的。” 项少龙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无双,所以并不担心。 回到隐龙居,众女均好梦正酣。 项少龙虽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今晚一连串的事影响得太厉害了,那能睡得着,灵机一触,就在房内两个妻妾榻旁依u三大杀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盘膝打坐运气,意与心会,心与神守,神与虚合,万念俱灭,竟无意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两忘的境界。 精神超离了肉身的绊,浑浑融融,回醒过来时,天色大白,众女都起床了。 项少龙不理众女的惊讶,心中暗暗称奇,自己坐了至少有个把时辰,亦即两个多小时,却像睡觉般似若□了□眼的工夫,盘交的双腿亦没有血气不畅的麻痹感觉。 在特种部队受训时,他也曾习过气功,以不同的站桩为主,却从没有这种神清气爽的动人感觉,一时间对雅夫人的事都不太放在心上了。 吃早点时,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别周到,笑容灿烂甜美,故虽是严冬时份,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转佳,充满了坚强的斗志。 吻过众女后,他匆匆赶去找肖月潭,后者仍拥美高卧,见他寻来,披上一件棉袍,便出来见他。 这时肖月潭易容的化装尽去,露出精瞿脸容,与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渊之别,颇有儒雅风流的气质。 客气两句后,项少龙低声道:“图爷来赵的消息,已由贵国反对吕先生的人漏了出来,传到赵王和赵穆耳里了。” 肖月潭脸色微变,露出惊异不定的表情。 项少龙续道:“但看来他们仍掌握不到图爷的所在。 派人搜索,却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会使人警告图爷。 少龙,图爷会很感激你的,这消息太重要了。” 项少龙这才知道肖月潭并不是孤身潜入邯郸,见到他对自己语气不同了,心中好笑,道:“赵穆对储君的防范非常严密。” 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话转赠给他,连赵穆对嬴政下药一事亦不瞒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脸色大变,默然无语。 项少龙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带回咸阳,对乌家如何撤往秦境并不热心。 此刻听到真实的情况,始明白到凭他们这些外来人,根本绝无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术也不管用。 正如朱姬所说,除非破城攻入来,否则谁可把嬴政带走,带走了亦只是落得毒发身亡的结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气道:“少龙在何处得到这些消息呢?”项少龙道:“赵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终有机会联络到朱姬夫人,是由她亲口说出来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项少龙有办法,犹豫片晌后道:“少龙勿怪我直言,据说赵王早怀疑乌家和我们吕大爷暗中有往来,现在图爷来赵的事又给□露出来,谁都猜到是要抢回她两母子,你们现在可说动弹不得,如何可以进行计划呢?”项少龙胸有成竹地微笑道:“这问题我要明天才可答你,总之仍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先生可否先向图爷传话,若真想把储君母子带返咸阳,我们双方必须衷诚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项少龙识破了他们心意,老脸微红道:“这个当然——当然!嘿!我会告知图爷的了。” 又皱眉道:“赵穆用药之术,天下闻名,我们如何破解呢?”项少龙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满意的答案。” 肖月潭见他容光焕发,神态轻松,信心不由增加了几分,点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趟图爷,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来,希望少龙到时会有好消息见告。” 项少龙再和他密议一番后,才告辞离去,途中遇上来找他的陶方,后者精神振奋,项少龙还以为那楚谍一天都捱不了,尽吐实情,岂知陶方只是道:“少龙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溃了一半,只想睡觉,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 项少龙暗想这亦算好消息,这种手法虽不人道,总比伤残他的身体好一点,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软弱无比的。 陶方道:“少爷今早离城到牧场去了,会有多天不回来。” 压低声音续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赵国的事宜,十天后就是农牧节,我们例行有‘祭地’的仪式,由赵王亲到牧场主持,到时我们会把部份府眷送往早已预备好了的密处隐藏,待将来风头过后,才把他们逐一送往秦国。” 项少龙放下了点心事,以乌应元的深谋远虑,他认为稳妥的事,绝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着他往鸟氏的大宅走去,边道:u当日我在桑林村遇到少龙时,已知你必非池中之物,仍想不到你会有今天的成就。” 提起桑林村,项少龙不由想起美蚕娘、神色一黯!想不到来到这古代,牵肠挂肚的事,比以前更多了。 陶方自知其意,安慰了他几句,但亦知空口白话没有什么作用,道:“老爷要见你呢!”乌氏在那会议的密室单独接见这孙女婿,开门见山道:“今天找个时间,让我为你和芳儿举行简单的仪式,正式结为夫妇。” 项少龙忙叩头感谢。 对乌廷芳他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这么一位娇妻感到欣悦。 乌氏皱眉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么亲密,芳儿会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项少龙心中懔然,自己虽有想过这问题,却没有在意。 乌氏显亦不太在意,道:“我要告诉你一件有关乌家生死的大事,这事连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乌家直系有限的几个人才晓得。” 项少龙愕然望着他。 乌氏肃容道:“举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这事人人知晓,我们也不例外,有四条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 项少龙一对虎目立时亮了起来,又难以置信地道:“难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乌氏傲然道:“正是这样,这条通往城东外的秘道历时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长达三里,不知牺牲了多少乌家子弟的性命,只是通气口的布置,便费尽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条地下河道建成,入口处在后山一个密洞里,还要经后宅一条短地道才可到达,隐秘之极。” 项少龙至此才明白为何乌家父子,对逃出邯郸总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乌氏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带来乌府,我们便有把握逃出去。” 项少龙大感振奋,信心倍增,最难解决的问题,忽然一下子解决了。 乌氏旋又颓然道:“这条秘道很不好走,又闷又湿,我年青时走过一趟,便不再下去,还希望永远都不须以之逃生,现在老了,更是难行哩!”项少龙道:“听陶公说农牧节时,我们趁机送走一批人,爷爷你——”乌氏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采取行动才怪,谁都可以走,但我却不能走。” 项少龙闻言色变。 乌氏淡然一笑,颇有点末路穷途的意味,柔声道:“这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无多,再没有勇气去面对处身秦国的新生活,也经不起逃亡的惊险和辛劳,所以我早和应元说了,决定留在这里不走。” 项少龙剧震道:“赵王怎肯放过爷爷呢?”乌氏哈哈一笑道:“谁要他放过?我连皮都不留下一片给他寻到,我风光了一生,死后亦不想受辱人前。” 项少龙失声道:“爷爷!”他首次发自深心的对这胖老人生出敬意。 乌氏洒脱地道:“莫作妇人孺子之态,我对你非常看重。 凡成大事,必有牺牲的人。 孝成王想攻破我乌家城堡,必须付出惨痛代价。 我真的高兴,到了这等时刻,我仍有一批舍命相随的手下。” 顿了顿再道:“你只要带走朱姬母子,孝成王会立即来攻城,若没有人挡他们几日,你们怎能逃远?”再毅然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项少龙知道难已改变他的心意,事实上他亦是求仁得仁。 道:“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来连廷芳都不晓得。” 乌氏道:“就是这样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这几天见到乌卓,着他领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世代农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 再冷哼一声道:“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这样对我,我就要他尝尝长平一役后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举国无可用的战马,让他坐看赵国逐分逐寸的没落崩颓。” 看着乌氏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厉芒,项少龙忽然明白到若一个人抱定必死之心,实在是最可怕的。 项少龙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策着纪才女赠送的爱骑疾风,来到夫人府,在内厅见到了赵雅。 面对玉人,虽近在咫尺,但项少龙却感到两人的心远隔在万水千山之外。 特别留意下,果然小昭等诸女都沉默多了,脸儿木无表情,眼内暗含凄楚。 赵雅仍是笑靥如花,但项少龙却看到笑容内的勉强和心底的矛盾。 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少龙你今天特别神采飞扬,是否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跟着压下音量道:“是否抓到赵穆的痛脚了?”项少龙摇头道:“那有这么容易!”赵雅道:“那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了进展?”项少龙装出苦恼的样子,紧锁双眉道:u她母子居处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方法闯入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她们母子一面?”赵雅垂下头咬牙道:“让我想想吧!”项少龙知道她对自己确有情意,否则不会处处露出有异的神态,扮演得毫不称职。 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决定依晶王后的话,刺杀赵穆。” 赵雅剧震道:“少龙!”仰起俏脸,凄然望向他。 项少龙心中快意,沉声道:“只要杀了赵穆,才有机会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现在有一批大约五百人的乌家死士,有能力对赵穆公开施袭,只要手脚干净点,谁敢说我行凶?”赵雅茫然看着他。 项少龙当然知道她以为自己已落入了晶王后布下的圈套里,只觉无比痛快。 贱人你既想我死,我便骗骗你来玩儿。 “但什么场合最适宜行动呢?”赵雅垂下头去,低声道:“十天后是农牧节,赵穆会随王兄到乌氏城外的牧场举行祭祀仪式,唉!少龙要三思才好。” 项少龙感到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心中微软,柔声道:“不要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吧!我会把五百人分作两批,一批埋伏途中,伏击你王兄和赵穆的座驾——”赵雅失声道:“什么?你连王兄也要——”项少龙正是要迫赵雅彻底走上背叛他的路上去。 只有利用赵雅,他才可骗得赵王和赵穆入彀。 不用假装的眼中也射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这样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赵穆,不用说也因为他亦是罪魁祸首,这种奸恶之徒,何必还留他在世上?”赵雅惶然看着他,忽像下了决心般垂下头去,咬着唇皮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质子府抢人了,但你们怎样离城呢?”项少龙胸有成竹地道:“我会在城西开凿一条通往城外的短地道,乌家在这方面有足够的人手和专材,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城外还会备有人马,走时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又有预先设置好的隐藏点,就算大军追来,亦难以找到我们,何况那时邯郸城因你王兄和赵穆之死,群龙无首,必乱成一团,若让晶王后当权,她更不会热心追我们,这计划可说万无一失,到时我再约定你和倩儿碰头的时间地点好了。” 赵雅垂头不语,脸上急剧的变化难以掩饰地尽露在项少龙眼下。 他故作惊奇地道:“雅儿!你怎么了?我的计划有问题吗?”赵雅一震下回复过来,摇头道:“没有问题,只是人家一时接受不了。” 项少龙故意戏弄她道:“这叫有心算无心,只要战术上运用得宜,我包保那昏君和奸臣就只有这十天的寿命。” 赵雅凄然横他一眼,没再作声。 项少龙知道落足了药,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来!让我们去看看倩儿和小盘!”赵雅垂头低声道:“少龙!”项少龙心叫不妙,但又是充满期望,道:“什么事?”赵雅犹豫了一会,摇头道:“都是没有事了,什么都可留待到了秦国才说。”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赵雅放过了最后一个可挽回他的机会。 两人的感情至此终结!自此后恩清义绝,再不相干。 离开夫人府后,他感到痛苦的快感。 痛苦是因赵雅的变心,快感则是抛开了这感情的包袱。 自那次赵雅毫无理由让少原君进入她的寝室,他便知道她在男女之事上意志薄弱,这来自天性。 赵妮和她遭遇相同,又不见学她般四处勾引男人?现在是叫长痛不如短痛。 想到这里,立即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感。 这十天的缓冲期至关紧要,赵王会故意予他方便,使他能从容部署刺杀的行动,好以此为借口,把乌家庞大的基业连根夺去。 若没有堂皇的借口,赵王绝不敢动乌家,因为那会使国内有家当的人无不自危,纷纷迁往他国,那情况就糟了,他也可算用心良苦。 现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嬴政在那里,他便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说不定还可说服乌氏施施然离去。 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翼飞进质子府去,向那妖媚绝代,迷死男人的朱姬问个究竟。 天气严寒、北风呼啸。 街上人车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愿出来捱冻。 蹄声响起,一队骑士出现前方,临近一看,原来是成胥等十多个禁卫军。 项少龙见到故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迎上去。 那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强一笑道:“项兵卫,我有急事要办,有机会再说话吧。” 夹马加速去了。 项少龙呆在当场。 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句至理名言。 看来邯郸没有人是欢迎他的了。 后方蹄声响起,一骑擦身而过,敏捷地递了一个纸团给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蒲布约他见面,上面写着时间地点。 项少龙心中一阵温暖,把纸撕碎后,回府去了。 第八章 嬴政之秘 项少龙独坐隐龙居幽森的林园里,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飞泻而出,形成一条蜿蜒而过的溪流,沿途奇石密布,层出不穷。 lll这时溪水差不多全结了冰,只余下中间少许泉水滚流,蔚为奇象。 乌廷芳等都不敢来打扰他。 心中思潮起伏,想起与赵雅初次在邯郸长街相遇的情景,自己如何展开手段,把她征服。 又想到她被赵穆在车上毛手毛脚,挑逗得情不自禁的**浪。 则她会移情别向其实是早有征兆,因为她根本抵受不了任何男人的逗弄。 她只是率性而为,顾不了是非黑白之分,否则不会明知赵穆祸国殃民,仍和他打得火热,直至被他害苦,才肯离开他。 若换了赵妮、赵倩,那会受胁来对付他。 可是他仍一厢情愿地信任她,只看到她媚人美好的一面,便深信她的甜言蜜语。 当然,若他在赵国扶摇直上,他们的关系可能继续保持下去。 现在却证明了她受不起利欲的考验。 这时代的人都份外爱使“心术”,愈居于高位的人,愈是如此。 曾共患难的成胥变脸不念旧情,亦使他心痛不已。 这世界多的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是罕有难得。 思索间,他不自觉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气止念,顷刻意畅神舒,忽被足音惊醒过来,原来是陶方来找他。 只见老朋友一脸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拨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还不行,终于供出来了。” 项少龙一计时间,若由昨天开始问起,至少疲劳轰炸了他超过三十小时,绝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问到什么内情?”陶方有点□气的道:“其实他只是个带讯的人,完全不知赵穆的底细,纯是以口头方式报告楚国的事,再把赵穆的话传回给楚国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宠信的大臣。” 项少龙道:“今次赵穆传的是什么话?”陶方颓然道:“只说三个月后请文信君派人送礼物来,就这有点特别。 其他便是最近发生例如嚣魏牟被杀那类普通消息。”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现在是否仍在审问他?”陶方道:“当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黄,所以依足你的话,不断迫他把细节重覆,看看有否前后不相符的地方。” 项少龙道:“他以前来过邯郸没有?”陶方摇头道:“他是首次接触赵穆,为了怕别人起疑心,相信他们每次都派不同的人来。” 项少龙道:“往返楚赵两地,最快要多少时间?”陶方道:“若是快马赶路,因有许多关隘盘查搁,只是单程也要两个月。 所以我才怀疑这小子说谎。” 项少龙精通间谍方法,微笑道:“不,他没有说谎,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语,三个月可能是减半的说法,实际上是指半年,送礼来是反话,我早想过若赵穆是楚国派来的人,绝不会让《鲁公秘录》落入赵人手里,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半年后派来高手,把秘录盗回去,赵穆对楚国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来这是反话,取礼才真,而不是送礼。 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礼物’指的是什么,故此一听便知。” 项少龙眼中闪着亮光:“最紧要弄清楚他来邯郸扮的是什么身份,用的是什么联络手法,愈详细愈好,我正愁杀不了赵穆,今趟真是精彩极了。” 陶方开始明白他的想法,兴奋地去了。 陶方后脚才去,荆俊便来找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项少龙站起身来,笑道:“看来上课并非那么有趣,是吗?”荆俊来到他面前,颓然道:“把我直闷出鸟来,又不敢开罪未来岳丈大人,还累我破费买了十斤腊肉送给他,结果连赵致的小手也碰不到。” 项少龙道:“见不到她吗?”荆俊叹道:“见到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同窗,难道真走过去摸她两把吗?我看大部份人,都是为她才去上课的。”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课吗?”荆俊摇头道:“开始时,她坐在一角处,骗得我以为她是陪我上课,不半晌她便笑着跑了,影全无,下课后怎也找不到她。 唉!拿剑迫我也不会再去了。” 项少龙摇头叹道:“太没有耐性了,怎能夺得美人芳心。” 荆俊只是摇头。 项少龙道:“你陪我到外边走一趟。” 两人换过普通装束,坐上马车,出了城堡,才在转角处溜下马车,由荆俊远远吊着他,看看有没有跟的人。 半个时辰后,项少龙在城南一处密林里,见到了蒲布。 蒲布兴奋地道:“事情比想像中还顺利,赵穆的头号手下郑约明把我们全体招纳过去,不是我自夸,我们这批武士于平原君在生时,在邯郸真的有头有脸。” 项少龙道:“有什么消息?”蒲布歉然道:“我们刚刚安顿下来,什么都听不到,看来没有一年半载,是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 项少龙道:“没有关系,你们就在那里留一段时间,到时我会回来找你们,完成一件大事后,才领你们离去。” 蒲布道:“一切全听项爷吩咐。” 顿了顿道:“项爷!我们只希望追随你。” 项少龙诚恳地道:“我明白的,必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爱和期望。” 两人拟好联络的方法后,项少龙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叫齐雨的齐人?”蒲布道:“项爷问得真好,我和刘巢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当他的保镖,还陪他四处玩乐。 嘿!这小子对女人真有一手,那些姐儿见到他,都像蜜蜂找到花蜜般黏着不放。” 项少龙心中一痛,想起雅夫人,低声道:“有没有陪过他去见雅夫人?”蒲布道:“这就没有,但昨晚他却不用人陪,溜出使节馆,说不定是去找她了。” 项少龙道:“这事你谁也不要说,好了!若没有什么特别事,千万不要与我联络,无论听到赵穆对我有什么不利行动,亦不要来通知我。 千万紧记。” 蒲布知他智计过人,这样说虽不合情理,但其中必有窍妙。 肯定地答应了。 分手后,项少龙回到乌府,意外地发现乌应元、乌卓和滕翼三人全在等候着他。 在密议室内,乌家几个最重要的人物:乌氏、乌应元、乌卓、陶方和项少龙全体列席,还多了个滕翼,显出他因项少龙的关系和表现超卓,取得了乌家众人的信任。 这是有关乌家存亡的最重要会议。 乌卓首先报告道:“我和滕翼依孙姑爷吩咐,在那二千精锐里选出了五百人,照孙姑爷提议的方法逐一测试他们。 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个人能过关,明天会开始训练他们,不过我敢保证这些都是能以一挡百的战士。” 项少龙微笑道:“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好好掌握了。” 众人大奇,问他为何肯定只有十天?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把整件事说出来,只隐瞒了假嬴政一事,因为他曾答应要守秘。 乌应元眉头大皱道:“那么你怎样把她母子弄出来呢?弄了出来毒发身亡岂非更糟?”项少龙胸有成竹道:“这事另有转折,可是当朱姬要说出来时,赵穆却来打断了,总之可包在我身上。” 众人始松了一口气,回复希望。 滕翼冷冷听着,脸容没有半分变化,予人一种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态。 陶方赞道:“少龙真的智计过人,反利用赵雅去骗倒了赵王和赵穆,看来这十天无论我们有任何异举,他们亦不会干预的了。” 乌氏点头道:“若没有少龙,今次我们定是一败涂地,片瓦不留。” 转向儿子道:“秦国那边的牧场搞得七七八八了吗?”众人大讶,这才知道乌应元竟去了秦境内部署。 乌应元道:“我选了四个地方经营牧场,两年前已派出经验丰富的老手去处理,现在颇具规模,足可勉强容纳我们移去的物资和畜牲。 哼!我真想亲眼看到孝成王那昏君在我们走后的表情。”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牧场内那么多牲口,沿途又有赵兵设关驻守,怎走得了?”乌应元笑道:“我们不会动这个牧场的半根草,移的都是接近秦境的几个畜牧场,这几年来我们借口对付秦人,不断把边境的牧场扩充,最好的牲口都送到那里去。” 陶方接口道:“表面上赵人仍与我们乌家保持良好关系,边境的守军那知道这里的事,只要秦人同意,就算把所有牲口全体迁移,也不是难事,何况我们只送走最好的牲口,以作配种之用。” 乌卓道:“边防赵军有很多是我特别插进去改名换姓的乌家子弟,做起事来非常方便。” 项少龙心中佩服,原来为了救嬴政母子,几年前乌应元便开始做工夫,所以现在才如此轻松从容。 滕翼若无其事道:“不会有任何牲口留给赵人吧?”乌氏淡淡道:“这个当然!”项少龙心中不忍,想起遍牧场尽是牛马□体的可怖情景,但这亦是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改变话题道:“现在最关键的事,就是我们能把城堡守得多少天,愈久我们便愈有把握逃出去。” 滕翼和陶方刚得闻秘道的事,所以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赵人会以为他们被困在城堡里,不会派人追他们,而朱姬母子亦可由地道离城,故愈守得久,他们便愈逃得远,甚至在边防军接到消息前,早安抵咸阳了。 乌卓道:“这事包在我和滕翼身上,这几天我会秘密由地道把兵员物资和守城的器械运来藏好,滕兄则负责训练守城的战术。” 乌应元向陶方道:“陶公最好把外人调往别处,尽量遣散没关系的婢仆,歌姬则挑选精良的送出城外,但要装作秘密的样儿才成。” 众人除滕翼项少龙外,都笑了起来。 前者自妻儿惨死后,罕有欢容;项少龙则是想起了乌氏与堡偕亡的决定。 忍不住道:“爷爷——”乌氏插入道:“这事只能以血来清洗,使乌家后人永不忘记与赵人的仇恨。 谁要对付乌家,都要付出惨痛代价。” 轻叹一口气后,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我们祖先实是秦国贵胄,因斗争被迫流落到赵国,就是凭着坚毅不屈的精神,在荒山野地设置牧场,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 现在我的后代终于返家了,而我则能轰烈而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乌卓默然无语,乌应元和陶方则神色凄然。 滕翼眼中射出尊敬神色,动容道:“好汉子!”乌氏欣然一笑,辛苦地站起来道:“所以这几天我要尽情享乐,没有什么事就不要烦我了。” 哈哈一笑,在众人目送下,哼着小调离室去了。 滕翼和项少龙并肩朝内宅方向走去,问道:“准备怎样处置倩儿?”项少龙知他疼爱这美丽的公主,怕自己会把她舍下不顾,保证道:“我怎也要把她带在身边。” 滕翼放下心事,转头找乌卓去了。 当日黄昏,乌氏秘密为项少龙与乌廷芳举行婚礼,又为他纳了婷芳氏为妾,正式定了名份。 该晚项少龙又和荆俊潜入质子府。 项少龙驾轻就熟,避过哨岗守卫,来到朱姬香闺,两人躲在榻上,细细密语。 朱姬媚艳的脸庞和他共用一枕,玉体毫无顾忌的紧挤着他,由于她是侧卧,迷人的气息有节奏地随着呼吸送入他的耳腔里,那种**性是没有男人可以抗拒的。 幸好项少龙的眼睛投往帐顶部,否则被她那对媚眼一看,保证会不克自持,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来。 在这男权高张的时代,女人都懂得要以她们的天赋本钱控制男人。 朱姬正是这类妲己式尤物中的表表者。 否则庄襄王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而赵穆这双性恋者和大夫郭开此等精明人物,也不会同时迷恋上她了。 朱姬不说正事,先道:“你没有爱上赵雅那**妇吧?”项少龙心道女人即是女人,时间宝贵,朱姬偏有闲情要来管这种闲事,惟有顺着她语意道:“你熟悉她吗?”朱姬不屑道:“赵穆以前不时带她到我这里来,你说算不算相熟?”项少龙记起赵雅曾暗示与那假嬴政有暧昧关系,看来就是这种在赵穆指示下做的荒唐事,心头一阵厌恶,亦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再不用为赵雅负上感情的责任了。 朱姬忽地轻笑起来,得意地道:“赵穆虽然狡猾,却绝非我们的对手,你应知道怎样好好利用这个**妇吧!”项少龙暗叫厉害,给她一口道破了自己的手段,深吸一口气道:“今次事成,确赖她的帮忙。” 忍不住道:“夫人!你的儿子究竟在那里?”朱姬道:“先告诉我你的计划,让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诉你。” 项少龙历经变故,学懂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扼要地把计划告诉了她,却隐去了乌家地道这最重要的环节,并改为由城西出城。 朱姬已非常满意,温柔地吻了他脸颊,纤手抚着他宽阔的胸膛,娇媚地道:“你腰间硬梆梆的,扎了什么东西在那里?”项少龙道:“就是可以飞檐走壁的工具和杀人于无形的飞针。” 朱姬色变道:“赵雅知不知道你这本领?”项少龙细心一想,摇头道:“她虽曾见过,但我从没有解释用法,而且她看来仍希望我能独自逃生,应不会向赵穆透露。” 朱姬松了一口气,耳语道:“我们不能只是靠碰运气,你明晚可否给我带些烈性迷药来,必要时,我要自己想办法溜出去。” 项少龙愈来愈发觉这女人不简单,皱眉道:“我们就算可迷倒屋内看守你的婢女,亦过不了守卫那一关。 千万不要相信郭开,他只是在骗你的身体。” 朱姬“噗哧”笑道:“傻呆子才会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这是我十年来朝思暮想度出来唯一可逃走的办法,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远,只要把靴子垫高,衣服内像你般扎些东西便成。”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唉!若不找些事情来做,人都要被关得发疯哩。” 顿了一顿,声线语气均变成郭开那阴柔尖细的声音道:“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说话的声调和举止,若非知道绝对逃不远,我早溜走了哩。” 项少龙为之绝倒,衷心赞道:“你学得真是维肖维妙。” 足音由门外传来,项少龙忙躲进暗格去。 婢女推门入房,揭帐看到假装熟睡的朱姬后,才安心离去。 项少龙钻了出来。 朱姬又靠过来搂着他道:“不韦手下有个精擅易容术的人——”项少龙打断道:“你说的定是肖月潭,我刚见过他哩!”朱姬欣然道:“现在我才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你。 好啦!告诉你吧,我虽不懂易容术,但也曾因兴趣从他处学到了些窍诀,闷着无聊时每天都设法假扮郭开的模样,自信除非相熟的人,否则绝不会看出破绽。” 项少龙心中感叹,由此可知朱姬多么渴望离开这个囚笼,亦见她在绝境中坚毅不屈的斗志。 朱姬道:“你至紧要带迷药来给我,人是很奇怪的,无论做好事或坏事,开了头便难以控制,所以赵雅迟早会把你完全出卖,以赵穆的谨慎多疑,必会加派人手看管这里。” 项少龙同意道:“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很不好的预感,若让赵穆知道我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定会针对这点加以应付。” 说着坐了起来。 朱姬讶道:“你干什么?”项少龙没有答他,移到窗旁,往外看去,刚好一队巡卫经过。 待他们去后,往外面的荆俊打出手势,不一会这小子灵若狸猫般穿窗而入。 项少龙吩咐了他回乌家取药后,看着他安然离开,才回到**。 朱姬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原来竟有这么身手高明的人物助你,难怪赵穆对你这么忌惮。” 项少龙道:“夫人快点说出有关储君的事吧!”朱姬好整似暇地道:“这么急干吗?横也要等人拿东西来你才会走。 你也不知人家心中憋得多么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你这个说话的对象。” 项少龙又好气又好笑,软语道:“算我求你吧?”朱姬得意万分,媚力直迫而来,柔声道:“少龙!亲亲人家好吗?”项少龙无奈下,别过脸来,只见她那对摄人心魂的媚眼魅力四射,一瞬不瞬的直盯着自己。 两对目光交接了片刻,朱姬香唇主动的印在他嘴上,娇躯还轻轻向他摩擦扭动。 阵阵销魂蚀骨的感觉,遍袭全身,项少龙立时欲焰高涨,难以自制。 朱姬的香唇移开少许,花枝乱颤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能不动心的怪人,原来和其他男人毫无分别。” 项少龙大感气愤,亦因此分散了精神,压下了欲火,微怒道:“夫人!”朱姬伸出两指,按在他嘴上,哄孩子般道:“不要发怒,人家是真心想和你亲热的!”项少龙拿她没法时,朱姬正容道:“当日为了避人耳目,不韦和异人郎君没有把我带走,当时我刚产下一子,尚未足月。 他们走后,我知道形势不妙,说不定政儿会被赵人杀掉□愤,于是连夜使仆人出外找寻其他婴孩,好代替政儿。” 项少龙恍然道:“原来现在宅中的假嬴政是这么来的。” 朱姬苦恼地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会有错漏,一时间亦找不到同龄的婴儿,惟有以重金买了个三岁的小孩代替。 幸好那时没有人当异人郎君是个人物,连他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 当夜赵穆发觉吕不韦和异人郎君遁走后,凶神恶煞的来把所有婢仆全体处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儿子,也没有起疑心。” 项少龙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龄与史书不符,真实的情况竟是这么曲折离奇的。 长平之战发生在公元之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应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间隔了十一年。 假设秦始皇是在长平之败传到赵国后才出世,古代讯息不便,说不定已跨了一年,所以嬴政应是在长平之役后一年的年头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时,即距今三年后,便刚好是十三岁了,证实史书无误。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这嬴政是假的。 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时贯然而悟。 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会是窝囊的人物。 朱姬由衣服里掏出一块式样特别,刻有凤凰纹饰的精致玉坠,解下来珍而重之塞入项少龙手心里,又把他手掌阖了起来,两手用力包紧他的铁拳,柔声道:“真正的政儿却被送到邯郸一个刚在长平之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穷家寄养,说明将来以玉坠相认。 政儿颈上戴着同样的玉坠子。 这个是凤纹,那个刻的是龙纹。” 项少龙道:“那对夫妇知否储君的来历?”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忧心憧憧的神色,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娇喘着道:“当然不会让他们晓得,只说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当时我想不到会立刻被软禁起来,知情的仆人又给杀了,所以直到今天你来后,才有机会告诉你这件事。 天啊!你定要给我把他找来才成,否则我也不要活了。” 项少龙手心感觉着玉坠传入手内朱姬玉体的余温,充满信心道:“我敢以人头担保,必可找到他。” 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则历史就不会是那样的了。 朱姬呻吟道:“不要哄我欢喜。” 项少龙道:“我是个有异能的人,预感到的事绝不会错。” 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后,凑到他耳旁念出了横亘心内十年那收养她儿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 项少龙用心记着。 窗门轻响,荆俊去而复返,手中提着大包迷药,笑嘻嘻来到帐前,运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时目定口呆,忘了说话。 朱姬看得“噗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娇。 项少龙责道:“小俊!”荆俊这才灵魂归位,道:“这是烈性迷药,只一点点可教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这里是足够迷倒百多人的份量了。” 蓦地远方蹄音骤起,由远而近。 朱姬和项少龙同时一震,知道朱姬果然料对了赵雅。 项少龙更知赵雅不但愈陷愈深,还重新被赵穆控制了,否则不会在这等夜深时份,赵穆才派人来重新布防,显是赵雅在**把有关他的本事透露给赵穆知晓。 匆匆与朱姬约定了逃走的时间地点后,两人迅速离去。 刚攀上高墙,卫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边拥来,展开新防卫网。 由此刻开始,这坚强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第九章 偷天换日 翌日清早,急不及待的项少龙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才来到城西贫民聚居的地方。 虽说是穷民,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旧一点,塌了的墙也没有修补吧了!这里的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战争时农田被毁,不得已到城市来干活。 他依着地址,最后来到朱姬所说的南巷。 这时他亦不由紧张起来,抓着一个路过的人问道:“张力的家在那里?”那人见他一表人材,指着巷尾一所围着篱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了!”接着似有难言之隐,摇头一叹去了。 项少龙没有在意,心情轻松起来,暗忖应是这样才对,举步走去,来到门前,唤道:“张力!张力!”“咿呀”一声,一位四十来岁样貌平凡的女人探头出来,惊疑不定的打量了项少龙一会,问道:“谁找张力?”项少龙微笑道:“你是张家大嫂吧!”由怀中掏出玉坠,递到她眼前。 “砰”的一声,张嫂竟像见了鬼似的猛地把门关上。 项少龙给她的反应弄得楞在当场,呆子般望着闭上的木门。 不一会屋内传来男女的争辩声。 项少龙反心中释然,养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愿交还给别人,惟有在金钱上好好补偿他们了。 伸手拿起门环,轻叩两下。 顷刻后门打了开来,一名汉子颓然立在门旁,垂着头道:“大爷请进来。” 项少龙见他相貌忠诚可靠,暗赞朱姬的手下真懂拣人。 步入屋中,只见那妇人坐在一角,不住饮泣,屋内一片愁云,半点生气也没有。 更不闻孩子的声音或有什么孩子衣物。 项少龙皱眉道:“孩子呢?”那妇人哭得更厉害了。 张力双目通红,痛心地道:“死了!”这两个字有若晴天霹雳,轰得项少龙全身剧震,差点心脏病发,骇然叫道:“怎么死的?”张力凄然道:“旧年燕人来攻邯郸,所有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被征召去守城,被燕人的流箭射杀了。 我们虽受了大爷你们的金钱,却保存不了孩子,你杀了我们吧!活下去亦没有什么意义了。” 项少龙失声道:“可是他去年还未足十岁啊!”想起刚才指路那人的神态,才明白是为他们失了儿子而惋惜。 张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岁的孩子还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时,被路过的兵哥捉了去。” 项少龙颓然坐下,把脸埋在两手里。 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么办才好呢?不!这是没有可能的,这对夫妇定是骗我。 但看其神态,又知这是实情,尤其一边墙的几上,正供奉着一个新牌位。 张力在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递给他道:“这是从他□身取来的,他就葬在后园里,大爷要不要去看看?”项少龙挪开双掌,眼光落在玉坠子上。 一个荒唐大胆的念头,不能抑制地涌上心头。 项少龙来到夫人府,果如所料,赵雅仍未回来。 府内多了些生面的人,赵大等他熟悉的却一个不见,婢女中除小昭和小美外,其他都给调走了。 项少龙知道赵雅必有很好的借口解释这些安排,但仍很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她愈骗他,他就愈可把对她不住的淡薄爱念化成恨意。 赵盘独自一人在后园内练剑,专注用神,但项少龙才踏进园内,他便察觉到了,如见到世上唯一的亲人般持剑奔来。 项少龙“嚓!”地拔出李牧所赠的名剑血浪,大喝道:“小子看剑!”赵盘眼中精光一现,挥剑往他劈来。 项少龙摆剑轻轻松松架着,肃容道:“当是玩耍吗?狠一点!”赵盘一声大喝,展开墨子剑法,向项少龙横砍直劈,斜挑侧削,攻出七剑。 到第七剑时,终因人小力弱,被反震得长剑甩手掉在地上。 赵盘一面颓丧,为自己的败北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项少龙为他拾起长剑,领着他到园心的小桥对坐在低栏处,正容道:“小盘!你是否真有决心排除万难为娘报仇?”赵盘点头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赵穆和大王杀了。” 项少龙沉声道:“你不是和太子是好朋友吗?”赵盘不屑地道:“他从来不是我的朋友,只懂凭身份来欺压我,娘从了你后,他便整天向人说娘是**娃**,若可以的话,我连他也要杀掉呢。” 旋又颓然道:“但就算我像师傅那般厉害,也杀不了他们,否则师傅早就把他们杀了。” 项少龙暗暗惊异他精到的推论,微笑道:“你要报仇,我也要报仇。 不若我们做个分配,赵穆由我对付,孝成王这昏君则交给你处置,好吗?”赵盘那想得到项少龙这么看得起他,瞪大了眼睛,呆看着这唯一的“亲人”。 项少龙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假设你真有为娘报仇雪耻的决心,便依我吩咐去做,否则亦绝不可□露半句出去,连倩公主和雅夫人也不例外。” 赵盘跳了起来,跪倒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小眼通红道:“只要能为娘报仇,我赵盘什么都肯做。” 项少龙低喝道:“站起来!”赵盘霍地立起,眼内充满了渴想知道的神色。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我想使你成为统一六国的秦始皇!”赵盘呆了一呆,嗫嚅道:“什么是秦始皇?”赵雅步入园内时,项少龙刚把玉坠挂到赵盘颈上。 由这一刻起,他就是秦国王位的继承者嬴政。 赵盘的神色又惊又喜,但眼神却坚定不移,充满一往无前的决心。 没有人比他这个长居王宫的小孩,更明白这机会是如何难得。 也惟有成为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杀死赵王,为母亲妮夫人洗雪仇恨。 他不但恨赵王,亦恨每一个袖手旁观,以冷脸向着他的赵人。 现在只有项少龙能使他完全信任。 赵雅微笑来到他们师徒之旁,赞道:“我从未见过小盘这么勤力的。” 项少龙向赵盘使个眼色,后者乖巧地溜走了。 赵雅虽勉强装出欢容,但脸色苍白疲倦,显然昨夜并不好过。 项少龙故意道:“雅儿是否身体不适?”赵雅微颤道:“不!没有什么事。 人家这几天四出为你打探消息,差点累坏了。”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这里多了这么多生面人,赵大他们那里去了?”赵雅早拟好答案,若无其事道:“我把他们调进宫里的别院去了,没有他们帮手,我在宫内行事很不方便。” 怕他追问下去,岔开话题道:“计划进行得如何?联络上嬴政吗?”项少龙颓然道:“看来除了强攻外,再没有其他方法,不过乌家的子弟兵人人能以一挡十,我的计划定能成功,赵穆和孝成王休想活过农牧节。” 赵雅垂下俏脸,不能掩饰地露出痛苦和矛盾的神色。 项少龙暗忖: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讶然道:“雅儿你这几天总像心事重重,究竟有什么心烦事,不若说出来让我分担,没有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 赵雅一震道:“那有什么心事,只是有点害怕吧了!”堆起笑容,振起精神道:“少龙最好告诉我当日行事的细节,让我和三公主好好配合你,才不致到时会有错失。” 项少龙微笑道:“不用紧张,过几天我才把安排详细告诉你,因为其中部份仍未能作最后决定。” 心中暗叹,明白到赵雅是要出卖他到底了。 赵雅忽道:“少龙!这几天有没有听到关于人家的闲言闲语?”项少龙淡然道:“你是说齐雨的事吧!怎么会呢?我绝对信任我的好雅儿,明白到你是虚与委蛇,以瞒过赵王对我们的怀疑。” 赵雅神色不自然起来,像有点怕单独面对项少龙般,道:“不去看你的美丽公主吗?”项少龙潇洒地站了起来。 赵雅呆看着他充满英雄气概的举止神态,秀眸一片茫然之色。 项少龙心中冷哼一声,想到将来她明白到自己亦在欺骗着她,便涌起极度的快意。 接着的几天,乌家全力备战,兵员和物资源源不绝秘密由地道运进城堡内。 项少龙亲自训练那七十七个乌家的特种部队,而他所用的方法,使滕翼这精通兵法的人亦为之倾倒,那想得到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训练方法。 他亦不时往见小盘,教他如何扮在穷家过了十年的嬴政,到后来反是由小盘告知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 项少龙见他这么精乖,大为放心。 不经不觉,离农牧节只有三天时间。 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现在项少龙最担心是朱姬,若她走不出来,他们便真的要强攻质子府了,没有了她,小盘亦成不了嬴政。 所以他们另有一套应变计划。 这天午后,离去了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终于回来了。 进入密室后,肖月潭神态大是不同,歉然向乌应元和项少龙两人道:“首先!图爷着肖某先向你们道歉,因为先前实存有私心,言语间有不尽不实之处。 但保证由这刻起,我们会诚心诚意与诸位合作。” 乌应元如在梦中,不知项少龙使了什么手段,使这人态度大改。 项少龙却心中惊懔,知道这图先是个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少龙提醒,否则图爷说不定会给赵人抓到。” 项少龙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肖月潭道:“随我潜入城共有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强手。” 顿了顿道:“图爷身边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好手。” 项少龙道:“肖先生最好命入了城的所有人全到乌府来。” 肖月潭一呆道:“少龙是否想和赵人打一场硬仗?”项少龙微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先生请恕我卖个关子,后天我会把全盘计划奉上,事关重大,请先生见谅。” 肖月潭笑道:“少龙如此有把握,我反更为放心,现在图爷藏在城外一处山头的密林里,静候我们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乌应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几名服侍过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么念着先生呢,只要先生一句说话,我们便将她们送到咸阳府内——”肖月潭喜动颜色道:“天下人人都说乌家豪情盖天,果是言不虚传,肖某交了你们这些好朋友了。” 项少龙告辞离去,途中遇到来找他的荆俊,原来滕翼有事找他。 到了靠近城墙的一座成了临时指挥部的小楼,滕乌两人正在研究质子府的详图。 项少龙奇道:“那里弄来的好东西?”荆俊得意地道:“是我画出来的,只要我看过一次,便可默写出来。” 项少龙大讶,想不到荆俊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画功又那么了得,夸奖他两句后,道:“希望不要用这强攻质子府的后备计划就好了,否则纵能成功,我方亦要伤亡惨重。” 滕乌两人一齐点头,可见对攻打质子府,均存有怯意。 荆俊道:“若要把质子府攻破,那确是难之又难的事,但若只须救出朱姬,情况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领那‘精兵团’便行了。” 接着说出计划,竟然头头是道。 三人大讶,同时对他更刮目相看。 项少龙暗忖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种部队,比自己还行,正容道:“由现在开始,你就是精兵团的头领,你最好和他们同起同息,将来合作起来,便可如鱼得水了。” 荆俊大喜,别人忙得喘不过气来,他却闲着无聊,只能当滕翼的跑腿,这时忽变成精兵团的指挥,怎还不喜出望外。 一声呼啸,迳自去寻他的部下。 乌卓苦笑摇头,追着去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会听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挥。 滕翼闭目养了一回神后,睁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儿。” 项少龙道:“照理未到农牧节,他们应不会摆布倩儿,免得惹起我们的猜疑。” 滕翼道:“在赵王眼中,倩儿已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我担心他当天就会赐她一死,我们便错恨难返了。” 项少龙给他一说,更多了小盘这项担心,以赵王的凶残无情,说不定小孩子也不放过,惊疑地道:“那怎办才好呢?”赵穆迫赵雅把自己的人全部调走,一方面是由他的人监视雅夫人,教她不敢背叛他,同时亦可把赵倩控制,要她生便生,死便死。 项少龙是关心则乱,脑内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转这恶劣的形势。 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只能待到最后一刻,才可把赵倩救出来。 滕翼道:“假若赵王早一天把赵倩召入宫中,我们便什么办法都使不出来了。” 虽是在这寒冬时份,项少龙仍热汗直冒,骇然道:“我倒没想过这么一着!”滕翼冷静地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赵穆仍不知我们看穿了他的诡计,所以不会派大军驻防夫人府,就算派人押解赵倩回宫,亦不会劳师动众,只要我们派人十二个时辰注视夫人府,到时随机应变,便不怕有失了。” 项少龙有苦自己知,问题是在小盘身上,他下了决心,不把小盘假扮嬴政一事告诉任何人,将来除他和赵倩、乌廷芳有限几人外,便没有人知道小盘的真正身份。 滕翼道:“怕就怕赵王狠心到把女儿就地赐死,这事真伤脑筋。” 项少龙把心一横道:“这事说不定要强来了,我就施压力迫赵雅让我把倩儿带到这里来,她唯一方法就是请示赵王,假若他真是存心处决女儿,亦不会介意女儿到乌家来,还可多加我们一项掳劫公主的罪名,他们更可振振有词了。” 滕翼道:“理论上你应把赵雅一起带走,她难道不会生疑吗?”项少龙也感到这方法行不通,愁怀难舒时,雅夫人派人来请他到夫人府去。 项少龙匆匆上路,心知肚明是到了向赵雅摊出假牌的时候了。 第十章 错有错着 项少龙在幽静的内轩见到赵雅。 是日天气晴朗,多天没有露面的太阳温柔地照拂着银白色的世界。 今次项少龙连小昭小美都见不着,看来整个夫人府已彻底换上了赵穆方面的人。 赵雅一身素黄,精神好了一点,但仍掩不住凄苍的玉容,有种令人心碎的孤清美态,□露出内心受到的折磨和矛盾。 项少龙却对她没有半丝同情。 只暗叫活该。 坐好后,献茶的婢女退了出去,赵雅轻轻道:“事情进行得怎样了?”项少龙淡淡一笑道:“尚算顺利,你那处有什么新的消息,赵穆有没有收到风声?”赵雅摇头道:“王兄和赵穆的精神都摆在和燕人的战争上,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顿了顿续道:“倒是晶王后催促你快点动手,着我告诉你王兄因你与李牧合谋上书一事,非常不满,极可能在农牧节后,对付你和乌家。” 项少龙暗忖这是要加强我动手的决心了。 赵雅你真是非常卖力。 赵雅见他沉吟不语,道:“你们与吕不韦他们联络上了吗?若没有秦人的接应,怎把朱姬母子送回咸阳去?”项少龙装作苦恼地道:“早联络上了,他们派了图先率人来接应,但仍不信任我们,只说我们若能把朱姬母子偷出城外,便到城西的马股山与他们会合。” 赵雅怎知这是胡诌出来的,俏目亮了起来,加紧追问道:“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出城的秘道弄好了吗?”项少龙灵机一触道:“什么都预备妥当了。” 接着以最深情诚恳的语气道:“对我来说,你和倩儿比朱姬母子更重要,所以我决定了先把你、倩儿和小盘三人送往城外,才发动对你王兄赴牧车队和质子府的特袭,否则宁愿取消整个计划。” 赵雅娇躯一震,垂下头去道:“我们真的是那么重要吗?”项少龙心中暗笑,道:“失去了你们,我还有什么乐趣,依照往例,你王兄的车队将于大后天辰时中离城,我会早少许于卯时末在后门处等你们,若诸事妥当,立即派人先送你们到城西,待我劫到朱姬母子后,再来与你们会合,一起由秘道离城。” 赵雅道:“谁负责城外的伏击呢?”项少龙道:“当然是由乌卓负责,车队经过长草原时,我们的人会藏在预先挖好的箭坑内,在他们毫无防范下,只是□弓劲箭,便教他们应付不了,这计划可说万无一失。” 赵雅樱唇轻颤,以蚊蚋般的声音道:“好吧!到时我会和三公主、小盘溜出来与你会合。” 项少龙见目的已达,过去找赵倩。 赵雅则借词回宫向晶王后报告,离府去了。 但项少龙当然知道她是要向赵王报最新的情况。 赵倩见到他自是非常开心,但又是忧心忡忡,怕他斗不过赵王和赵穆。 项少龙把她拥入怀里,一边轻怜蜜爱,一边告诉她小盘化身作嬴政一事。 听得赵倩俏脸色变,也不知应害怕还是兴奋,吁出一口凉气道:“难怪小盘这些天来行为古怪,不时自言自语,累得我还以为他念母过度,失了常性,又不敢告诉你,怕分了你的心神。” 项少龙道:“除了你和廷芳外,便没有人知悉他真正的身份,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也不可揭破此事。” 赵倩道:“我明白了!”为了安她的心,项少龙把刚才对赵雅说的话,告诉了她,再商量了怎样为小盘掩饰后,才回乌家城堡去了。 次日项少龙再到夫人府找赵雅,探听她的口风。 果如所料,赵雅没有反对这安排。 站在赵穆的立来说,项乌他们便像在他的掌心内变戏法,怎样变也变不出他的手心之外。 所以绝不会因此而放过一举把项少龙和乌家所有潜在势力尽歼的天赐良机。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小孩胆子较小,我想先把小盘带走,雅儿有什么意见?”赵雅那会在意一个无关痛痒的孤儿,点头答应了。 项少龙长身而起,正要离去。 赵雅轻呼道:“少龙!”项少龙转过身来,赵雅把娇躯挨入他怀里,纤手缠上他脖子,献上香吻,用尽所有力气□出心中的痛楚。 项少龙虽半点兴趣也欠奉,亦唯有虚与委蛇,装作热烈贪婪地痛尝她的小嘴。 唇分后,赵雅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有什么心事呢?”赵雅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起来,好一会后才平复过来,道:“人家太高兴了,才如此失态吧!”项少龙心中大骂。 赵雅离开了他,拭着泪道:“去找小盘吧!”项少龙公然领了小盘出府,途中为他换过预备好的破旧衣服,又吩咐一番后,才带他回乌家城堡。 此前他已把嬴政另有其人一事告诉了有关人等,乌家各人自是振奋莫名,最高兴的还是肖月潭,如此一来,整个局势顿时扭转过来。 刚踏入府门,乌应元和肖月潭两人已抢着迎来,跪下高叫太子。 小盘诈作慌张失措,躲到项少龙身后,只是嚷着要见亲娘。 项少龙向各人道:“他仍未习惯自己的真正身份,让我带他去让廷芳照顾,待他见到王后再说吧!”众人那会疑心,欢天喜地拥着这假太子到内府去了。 时间转瞬即逝,农牧节终于来临。 天尚未亮,城堡内所有人都起来了。 此时所有妇孺,借口到牧去庆祝农牧节,均离城去也。 婷芳氏和春盈四女亦是其中一批被送走的人。 乌廷芳大发脾气,坚持要留在项少龙身旁,众人拿她没法,惟有答应。 城内除乌卓手下的二千精锐子弟兵外,还有在忠诚上没有问题的七百多名武士和二百多男女壮仆,人数达三千人,加上高墙和护河,实力不可轻侮。 这也是赵王等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能把他们引离坚固的城堡,对付起来自是轻易多了。 吃过战饭后,项少龙领着滕翼、荆俊、肖月潭和他三十名武技高强的手下,与由乌家七十七名精锐组成等于特种部队的精兵团,摸黑出门。 他们离堡不久,乌卓便率领另五十名好手驾着马车,往夫人府开去。 半个时辰后,到达夫人府的后门时,天才微亮。 后门立即打了开来,闪出赵雅和赵倩。 有人拉开车门,恭请两人上车。 赵雅微随着赵倩跨到车上,只见乌卓和另两人坐在马车上,冷冷道:“夫人你好!”赵雅大感不妥,马车已朝前开出。 赵雅强作镇定道:“少龙呢?”乌卓向那两人打个眼色,那两人立即出手,把赵雅绑个结实,还封着了她的俏口。 乌卓则把预备好的衣服,递给赵倩,让她加盖身上,不一会已摇身一变,化成男儿模样,若非近看,绝难发觉破绽,尤其唇上□的假须,更是维肖维妙。 赵雅惊惶的美目看看乌卓,又看看对她不屑一顾的赵倩,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一时愧悔交集。 乌卓厌恶地看着她道:“你这又蠢又贱的荡货,竟敢出卖我们项爷,真是不知自量。” “呸”的一声向她吐了一口涎□。 马车这时转入了一条林间小径里,乌卓和赵倩两人走下车去,马车才再朝前开出。 赵雅的泪水终忍不住汨汨流了下来。 车窗外忽见雨雪飘飞。 项少龙、滕翼、肖月潭等藏在质子府对面的密林里,注视着质子府正门的动静,一切看似全无异样,门外更不见守卫,似乎毫没戒备。 肖月潭怀疑地道:“夫人会否这么轻易溜出来呢?”项少龙看着茫茫的雪花,暗忖史书上确有写明朱姬母子都安然返抵咸阳,所以这看来没有可能的事,应该会顺利发生的。 充满信心地道:“一定可以!”话犹未已,质子府门大开,先是十名赵兵策马冲出,接着是辆华丽的马车,后面跟了另二十名骑兵,声势浩荡的来到街上,转左往城西驰去。 众人喜出望外,连忙行动。 埋伏那方面的荆俊接到旗号,立即发出准备攻击的命令,三十个精锐队员迅速利用早先缚好的攀索,爬上林荫大道两旁的树上,弩箭瞄准迅速接近的目标。 那车队快要来到伏兵密布的树下时,后面蹄声大作,只见一名赵兵策马追来,打出停止前进的手号。 指挥车队的小头目大讶,下令勒马停步。 忽地箭声嗤嗤,□括声响,三十一个包括御车者在内的赵兵全部了账,都是一箭了命,倒下马来。 精兵队员纷纷跃下,准确无误地落在马背上,控制了吃惊嘶跳的战马。 荆俊则轻若飘絮的跃在马车顶上,正要一个倒挂金钩,探头向里面的“假郭开”真朱姬邀功领赏时,“砰”的一声一个男子持剑撞开车门冲了出来。 众人大吃一惊。 只见此人一身华服,年纪在二十五六间,高度比得上项少龙,长相英俊不凡,生得玉树临风,那对眼更有勾魂摄魄的能力,足够资格作任何娘儿的深闺梦里人。 他也非常机警,见到满地赵兵□体,四周全是敌人,一声发喊,便想窜入道旁的树林里,那知脖子一紧,已给车顶的荆俊以猎兽的手法套个正着,手中剑甩手落地。 两名精兵队员扑上来,立时把他掀翻地上,还吃了三拳一脚,痛得弯曲起身体。 项少龙、肖月潭等刚赶过来,见到此情此景,都为之色变。 马车内空无他人。 项少龙一脚踩在那人腹上,喝道:“你是何人?”荆俊抓着他头发,扯得他仰起那好看漂亮的小白脸。 只见那人早吓得脸无人色,颤声求饶道:“大爷饶命,我是齐国来的特使,与你们无冤无仇。” 项少龙与荆俊脸脸相觑,想不到这齐雨中看不中用,如此窝囊怕死。 肖月潭气急败坏道:“怎办才好呢?郭开昨夜显然没有到夫人房去。” 众人立时醒悟到眼前此子定是去占朱姬便宜,得食后现在才离开,那朱姬虽有天下最能**男人的媚骨,亦无用武之地,没引得郭开到她榻上去,当然没有机会把他迷倒。 项少龙擦地拔出血浪,指着齐雨的眼睛喝道:“你要左眼还是右眼?”齐雨颤声道:“饶命啊!你要我干什么也可答应你。” 项少龙回复了冷静从容,微笑道:“我只要你回质子府去。” 马队冒着雨雪,朝质子府开回去。 项少龙和肖月潭两人坐在车厢里,胁持着惊得浑身发抖的齐雨,看着这纵横情的古代潘安,又好气又好笑。 大门打了开来,有人叫道:“齐爷回来何事?”在项肖两人胁迫下,齐雨掀□向外道:u我遗下了重要文件,须到夫人处取回来。” 那兵卫道:“郭大夫有命,任何人也不得进入质子府。” 齐雨依着项少龙传入他耳旁的话道:“这文件与贵国大王有关,非常重要,万事有我担当,快放行!”那兵卫显因他身份特殊,又是刚由府内出去,无奈下让他们进入。 随行的赵兵当然是荆俊等人假扮的,一来由于下着大雪,兼且这批赵兵专责保护齐雨,与守府的赵兵分属不同营系,互不相识,一时竟没有察觉出岔子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车队迅速来到朱姬宅旁空地上。 荆俊负责留守宅外,只见花园内处处架起了种种防御敌人攻来的设施,又挖了箭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庆幸不用强攻进来。 项少龙和肖月潭一左一右挟着齐雨,再跟了四人,进入宅内,守在石阶下的四名赵兵认得齐雨,虽见他脸青唇白,还以为昨夜“操劳过度”,没有起疑。 其中两兵随他们一起入内。 两名俏婢正在厅堂打扫,见到齐雨都眉开眼笑,迎了过来。 项少龙一声暗号,四名精兵队员同时出手,以从项少龙学来的手法,把两兵两婢击昏过去,又立即用绳索困个结实,塞着口拖到一角。 项少龙寒声向齐雨问道:“宅内还有多少人?”齐雨乖乖答道:“还有五个婢女,其中两人陪着朱姬。” 为了活命,他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四个精兵队员,正要去寻人时,大门忽又打了开来,郭开兴冲冲冲了入来,向齐雨不悦地道:“使节大人为何去而复返,昨夜尚未兴尽吗?”语气中充满了酸溜溜的意味。 项少龙知他定是闻报由假嬴政处匆匆赶来,找占了他朱姬的齐雨略作发□,心中好笑。 齐雨惟有向他报以苦笑。 郭开这时才有空望往齐雨身旁诸人,他目光落在脸露冷笑的项少龙时,立时色变,还未有机会呼叫,早刀剑加颈。 项少龙微笑道:“郭大夫别来无恙!”郭开颤声道:“你们绝逃不出去的!”项少龙淡然道:“谁要逃出去呢?”说到“逃”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肖月潭喝道:“押他们上去。” 两名队员先行一步,找寻其他尚未制服的婢女,项少龙等则押着两人登上二楼,来到朱姬紧闭的房外。 郭开受胁下,无奈吩咐房内看管朱姬的壮婢开门。 门才开了少许,项少龙已抢了入去,把两婢打昏。 朱姬正呆坐在梳□铜镜前,玉容不展,忽然见到有个赵兵闯进来动手打人,吓得目瞪口呆时,肖月潭已扑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驾来迟,累夫人受苦了!”言下不胜欷□,差点掉下泪来。 项少龙心想这家伙倒有些演技,难怪能得吕不韦重用,提醒道:“夫人快些变成郭开。” 朱姬这才认出是项少龙,大喜下跳了起来,先来到郭开和齐雨两人身前,左右开弓,每人赏了记耳光。 项少龙心呼厉害,喝道:“先把他两人押出去,脱下郭大夫的衣服,然后把他绑起来。” 两名队员应命推了两人到房外。 在肖月潭这高手帮助下,当朱姬□上郭开的招牌长须,又穿戴上他的官服官帽时,连项少龙亦看不出破绽。 朱姬醒起一事,问道:“政儿呢?”声音显得抖颤。 项少龙微笑道:“幸不辱命!”朱姬一声欢呼,差点要扑过去搂着项少龙亲嘴。 旋又向肖月潭问道:“他——他长得像不像大王?”肖月潭干咳一声,先偷看了项少龙一眼,才有点尴尬地道:“当然像极了,但体质却像夫人那么好。” 这么一问一答,项少龙立时知道连朱姬自己亦弄不清楚她这儿子是跟谁生的。 当然更想不到快要相见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儿。 这笔糊涂账,不知怎么算才成呢。 他们不敢逗留,走出房外。 郭开自是给困个结实,见到“自己”由房内走出来,惊骇得眼珠差点掉了下来。 朱姬模仿着他的声音道:“给我宰了他!”郭开和齐雨同时脸无人色。 项少龙不想下手杀死全无抵抗力的人,笑语道:“留下他的命比杀他会更令他受罪。” 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个很好的人!”笑着领先下楼去了。 项少龙等反变成陪从,押着齐雨追下去了。 朱姬扮成的郭开一马当先,走出宅门,学着郭开的声音语气,向后面跟着的齐雨斥责道:“若非你是由齐国来的贵宾,本官便要把你当杖责。” 齐雨低着头,一副犯了错事的样子。 “郭开”一边责骂,一边和齐雨登上马车,项少龙和肖月潭当然也钻了进去。 车队开出,来到紧闭的大门前,守门的兵头走了过来道:“使节大人——”朱姬揭□道:“本官要和使节大人往外一趟,你们小心把守门户。” 那兵头一呆道:“大人!这处怎能没有了你。” 朱姬大发官威道:“我自有主张,那到你陈佳来管我,快开门!”妙在她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那兵头一脸无奈。 吩咐大开中门。 车队无惊无险开出质子府。 第十一章 兵临堡下 马车停了下来。 赵雅正在自怨自艾,羞愧交集时,乌卓登上车厢,为她松掉绳缚。 待她活动了手脚后,乌卓命她下车。 赵雅认得这是离乌家城堡不远处的一个密林,惊惶间,几个人由树后转了出来,带头者正是被自己出卖了的项少龙。 赵雅双腿一软,坐倒地上,热泪夺眶而出,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将身旁的人一推,使他跌在赵雅身侧,冷笑道:“便让你们这对奸夫**妇做对同命鸳鸯吧。” 齐雨颤声道:“不要杀我,大爷曾答应过的。” 他的懦弱,连赵雅都感鄙夷厌恶。 这好看的男人平时瞧来顶天立地,不可一世,却原来如此胆怯无能,尤其和项少龙站在一起,与后者漠视生死的英雄气概比较,立有云泥天壤之别。 这时连赵雅也怀疑自己给鬼迷了心窍,竟恋上这样一个人。 赵雅勉强站起身来,凄惭地道:“少龙!我对不起你,也配不起你,杀了我吧!”项少龙仰天一阵长笑,冷然无情地道:u我不想让你这**妇污了项某人的宝剑。 记得吗?我曾说过任何人要杀死本人,都要付出惨痛代价,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叫你的王兄和赵穆来吧!”赵雅一呆道:“你不是要逃出去吗?”项少龙神秘一笑道:“当然!我现在立即就走,有了朱姬,我已可向秦王交待了。” 蹄声在远方轰然响起。 项少龙露出颇感意外神色,叫道:“糟了!给发觉了。” 乌卓也惶然道:“没时间走了,先回城堡去。” 赵雅以泪眼目送这曾使自己尝到真正爱情滋味的男子离去,所感到的痛悔,像毒蛇般咬着她的心。 旁边的齐雨喜叫道:“看!赵兵来了,我们有救了!”赵雅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项少龙等大功告成,在乌家战士的欢呼中凯旋而归,通过大吊桥,冲入城堡去。 乌氏亲自在广场迎接,小盘则躲在一身戎装的乌廷芳和赵倩背后,看着回复了本来面目的“母亲”朱姬入堡下车。 朱姬这时的眼内只看到一个小盘,脸上现出无可掩藏,真挚感人的狂喜神色,往小盘奔过去。 小盘也哭着奔了出来,投入她怀里去,两母子抱头痛哭起来。 分别了十年,令她朝思暮想的亲生骨肉重投入自己怀里,她那能不哭。 小盘则是因这“母亲”而想起自己的生母,哭得比朱姬更厉害,更真诚,积蓄着的愤怒激流般倾泻而出。 乌氏来到朱姬母子旁,感动地道:“夫人,这应是高兴的时候才对。” 号角声起,表示赵军已兵临堡下。 朱姬抬起俏脸,哭得又红又肿的秀眸看着乌氏道:“我们母子得有今天,全仗乌爷豪情厚义,感激的话不说了,只要我们母子一天在秦国还可以说话,便要保得你们乌家富贵荣华,子孙昌盛。” 她已闻悉乌氏与堡偕亡,以掩护她们逃走的壮烈行为,所以掏出了罕有的肺腑之言。 乌氏目泛泪光,大笑道:“有夫人这句话,乌氏可含笑九泉之下了。” 肖月潭深恐夜长梦多,催促道:“夫人!我们立即要起行了。” 乌应元和荆俊的精兵队员,加上肖月潭和他的三十名好手,护着她们母子,和与项少龙依依惜别的赵倩,往后宅去了,自然是由地道潜往城外,与图先的部队会合。 项少龙、乌卓、滕翼等则留了下来,没有了他们这几员大将,怎能抵挡人数多上了十多倍,兼后援无有穷尽的赵国大军。 赵军并没有立即进攻城堡,只在外面布防,邯郸城内外的驻军不住赶来增援,运来各种攻城的工具,到第三天时才完成了整个包围的阵势。 这正是项少龙等渴望的事,就是把赵军牵在这里不放,好让朱姬他们安然逃返咸阳。 整个计划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赵人以为嬴政仍在他们手内,所以不太计较其他人逃出去,只要攻破了城堡,杀尽乌家的人,便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不时在城墙露面,还特别安排乌氏和乌廷芳到城楼现身,使赵人更不怀疑他们暗有图谋。 第三天晚上,负责监听那四条只能通往堡外密林地道的乌家战士,发现有赵兵潜来,忙把浸了脂油的柴火抛入地道里,再加鼓风机吹送,把快到达的赵兵活生生□死了数百人后,才把地道以石块封了。 那边的赵王自是气得七窍生烟,清早便派人到城下大骂一番。 项少龙大感有趣,他还是首次见到这种毫无实质意义的“骂城”。 滕翼一言不发,取出他那特制的强弓,在赵人目定口呆中,一箭把那声音特大的骂城专家射下马来,射程超过了八百步,比弩弓的射程还要远上了数丈。 乌家战士采声震天。 赵兵则是噤口无言。 忽又有一人策马冲来,这次学乖了,在千步之外已勒马停定,大声喝上城堡道:u项少龙,大王要与你说话。” 项少龙心中好笑,我才不会蠢得喊破喉咙与你对答。 旁边的乌卓召了个人来,笑道:“当众折辱一下他也好!”项少龙会意,道:“叫他有屁就放吧!”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乌卓和滕翼不禁莞尔,对滕翼来说,那是罕见的表情。 那人呆了一呆,大喝下去道:“有屁就放!”声音在墙上墙下来回激荡着。 乌家这面都放声大笑起来,充满喜悦的气氛,赵人那边自是无比愤慨。 对话还怎样继续下去,战鼓声中,赵军开始发动攻城之战。 赵人围城的大军,不计后勤支援的人数,总兵力达三万多人,以步兵为主,这已是赵人一时间能召集的所有力量,把城堡重重布阵困着。 在孙子兵法《雄牝城》篇里,将城市大别作两类:凡居于高处或背靠山岭、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非常难被攻克;凡居于低处,或两山之间,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只要有足够力量,一攻便破。 乌家城堡便是典型的“雄城”,起初建城时赵王是希望作为城内另一能坚守的据点,那知竟是变成对付自己的反叛基地。 所以赵人亦不想仓猝攻城,免得元气大伤,初时还以为堡内人手和粮草均有问题,这时看到城堡上士气如虹,才知道大错特错。 本来众将均支持长期围困的策略,岂知项少龙一句说话,便惹得赵王沉不住气,下令强攻。 乌家富甲天下,城堡的形式均是依当时最严格的标准建成,坚实严固。 城墙又厚又高,足可抵挡敌人的仰攻、攀登和撞击,护城河既深且阔,城墙上又有精锐的乌家战士,所以纵然赵军人数多了十多倍,仍没有破城的把握,唯一的优点,就是赵人后援无穷,足以支持他们打一场消耗战。 项少龙他们虽有地道之便,但储存的物资粮食早全部搬来,城外牧场的人又要逃往秦境,故变成了孤军,不过他们的目的只是要守上一段时间,所以都是心怀舒畅,抱着游戏的心情和赵人玩一场城堡攻防战。 项少龙看着举起护盾,阵容鼎盛,不住迫近的赵军,皱眉道:“为何他们不把护城河的水源截断,不用涉水过河那么麻烦?”乌卓笑道:“我们这条是活河,不用引进河水,因为壕底有泉水喷出,想截断也不可以。” 项少龙恍然,这是经一事长一智了。 滕翼平静地道:“破解之法,是开凿支流,把河水引走,但那最少要十多天的时间才成,我猜他们正在后方赶建活桥,横跨河上,方便攻城。” 项少龙奇道:“那现在下面这些人岂非只是虚张声势?”滕翼道:“围城军最忌闷围,必须让他们有些动作,当作活动筋骨也好,当作操练也好,只有如此才能保持士气。” 项少龙点头表示明白,在战争中,人的心理因素绝不可忽略,古今如一。 蓦地下面的赵军一声发喊,持盾冲前,直冲到城河对岸处,蹲了下来,躲在盾后,数千弩箭手,随后冲至,躲在盾牌手后,举弩发射,一时漫天箭雨往墙上洒来。 滕翼大声传令,乌家战士全躲到城垛之后,不用还击。 滕翼又以比那骂城军官更大的声音喝道:“准备沙石!灭火队准备。” 话犹未已,敌阵中再冲出一队二千多的火器兵,以燃着的火箭,往城墙射来。 攻城战终于拉开序幕。 双方各以矢石火器互相攻击,外墙和城头均有撞击和火灼的痕□□,但都只是表面伤痕,不损结构,乌家战士居高临下,矢石充足,守得固若金汤,伤亡极少,而赵人一天下来,已伤亡了千多人,可谓损伤惨重。 直到此刻,赵王和赵穆仍不明白对方为何各方面均如此准备充足,因为他们一直密切注视乌家的动静,只见有人和物资移出城外,却没有东西运进城堡来。 他们没有想起地道的存在,亦不能怪他们愚蠢,一来要建一条这么长的地道,是近乎不可能的事,还有就是因为若有地道,项少龙等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那猜到这正是项少龙计划里中最关键性的环节。 那晚消息传来,秦人大军犯境,吓得赵王面青唇白,催迫手下大将日夜不断攻城。 到第十天时,赵人在伤亡惨重下,终于成功建立了三条跨河的临时木桥,搬来云梯攻城,又以巨木撞击城门。 乌家战士则以矢石火器还击,又以类似长钩的武器对付敌人的攀攻,并用一镬镬的沸水滚油往下浇去,杀伤了敌方近二千人后,赵人才退下去,只守着三座木桥。 乌家方面亦死了五十多人,伤了百多人。 伤者立即被运往城外。 至此项少龙才真正感受到在战争里,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少,那对他是绝不愉快的感觉。 守到第二十天,赵人终于成功把河水引走,又花了三天时间以土石把护城河填平,乌家城堡亦呈大势已去。 赵人大举进攻,把攻城的有护甲保护的战车,推过填平了的护城河。 这些战车各种形式都有,最厉害是登城车、撞车和飞楼。 登城车高度像城墙那么高,使敌人能迅速攀车登城;撞车负着坚木,对城门和城墙施以连续的猛烈撞击;飞楼则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势,向墙头的守军袭击。 对付的唯一方法,是以巨石加以轰击。 不到两天,能用的巨石均已用尽,项少龙立即发下撤退的命令。 当赵军攻入城内时,整个乌家堡全陷在一片火海里,由于房舍树木均抹上火油,要救火也有心无力。 赵人看着大火燃足了十天,剩下一片焦炭残余,片瓦不留的灾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但总不会是好受了。 是役赵人丧生了八千多人,伤了万多人,举国震惊。 乌家在赵国军民中一向声誉良好,赵王硬是把他们迫反,自是怨声四起。 到赵王由瓦砾底发现通往城外的地道,始知中了项少龙之计,不过那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赵王虽暴跳如雷,亦只有徒呼奈何。 这时他心中亦略有悔意,有项少龙这么好的人材不能用,还把他白送了给秦人,确是何苦来由! 第一章 安抵咸阳 秦国的发祥地在渭水上游秦川的东岸。 自先祖蜚廉开始,秦人崇尚武风,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氏族形式,在这片艰苦的土地上挣扎求存,长期与西戎及犬戎作战,他们的历史,每一个字都由血和泪写成。 部落式战斗集团的形态,虽使他们与土地的关系薄弱,难以落地生根,却亦令秦人先祖不受土地的局限,不断向未开发的西方移民和与异族杂居斗争。 周孝王时,嬴姓的非子因替周室养马蕃息的功劳,受封于此,建立了一个近畿的附庸;其实却是为周王室承担了镇守边疆、防卫蛮戎的艰苦使命。 西周四百多年的悠久岁月是秦人最艰辛和困难的岁月,以血汗及无数族人的生命,捍卫周朝共主的西防,同时向西方不住拓展。 这种无时无刻不面对严酷挑战和坚毅不移的勇武精神,为秦国打下了坚实无比的基础。 千载一时的机会终于降临到秦人身上。 周室因幽王无道,犬戎攻入镐京,幽王被杀,周室威权至此荡然无存。 平王东迁,秦襄公因护驾有功,被平王将他升在诸侯之列,秦国终于有了诸侯国的法定地位。 当战国开场的时刻,七雄中最不雄的却是秦国,君权旁落。 直至不世霸主秦穆公登位,重用外籍政客百里奚、蹇叔、公孙枝等人,才奠定了一个强国的基础。 真正的富国强兵来自秦孝公和公孙鞅的改革,“翻箱倒箧”地摧毁了传统的氏族部落结构,革新兵制,以军功论爵,把王室权力提升至当时的极限。 又把国都迁至咸阳,筑起宏伟的城阙和宫殿,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将国土并归为三十一县,把旧日封区的疆界废除,人民可拥私田,由国家直接计田征税。 至此秦国一跃而为天下霸主,深为东方各国畏惧。 当项少龙长途跋涉,由邯郸逃至咸阳时,秦国正享受着公孙鞅那翻天覆地的改革成果。 咸阳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 故又名渭城。 项少龙带着娇妻乌廷芳,领着滕翼、乌卓和过千家将叩关入秦,受到守关将领的热烈欢迎,一边使人飞报咸阳,又调来五艘大船,免去了他们跋涉山林之苦,直抵咸阳之南登岸,乌应元早率着家将和赵倩,与吕不韦的头号手下图先在渡头恭候,非常隆重。 乌廷芳父女相见,既欢欣若狂,恍若隔世;又触起乌氏壮烈自杀的悲伤,百感交集!拉着赵倩说个不休。 肖月潭和另一儒生状似军师型的青年,伴着图先,欣然迎向项少龙。 这图先体型瘦长,年在三十许间,长得非常结实,皮肤黝黑,动作灵活,举止间有种栗悍威猛的慑人气势,双目有神,配着一副马脸,算不上英俊,却有股阳刚的男人气魄和魅力。 他大步上前,拉起项少龙衣袖,长笑道:“图先何幸,终于见到心仪久矣的超卓人物,若非项少龙,谁可成此不朽之事?”项少龙有点不知如何应付这种热情,连忙谦让,心中同时想到现在正值吕不韦和乌家关系的蜜月期,图先自是得到吕不韦吩咐,要好好笼络他们。 图先又逐一与滕翼和乌卓见面寒暄,神态亲切热烈。 荆俊这时不知由那里钻了出来,久别重逢,各人都甚是欢畅。 肖月潭摆着老朋友的姿态,向项少龙介绍那青年道:“这位是楚国来的名士李斯先生,现在是大老爷的舍人。” 舍人就是食客。 项少龙暗忖“李斯”这名字为何如此耳熟,蓦地记起,动容道:“原来是少怀辅助名主一统天下大志的李斯先生!”李斯浑身一震,垂头道:“项先生见笑了,李斯那说得上有什么大志,只求能在吕相国领导下一展所长,于愿足矣!”肖月潭闪过奇怪之色,暗忖自己说李斯是楚国名士,只是客气的抬举之语,事实上李斯籍籍无名,只不过凭三寸不烂之舌,令吕不韦颇有点好感,今天随来亦是自动提出要求,想一睹项少龙的风采,为何项少龙竟像对他闻名久矣呢?不由道:“少龙在何处听过李先生的事?”项少龙心中叫苦,难道他能告诉肖月潭是由《秦始皇》那套电影认识到李斯吗?忙岔开话题道:“吕爷当上了相国吗?”图先来到项少龙旁,感激地道:“吕爷着鄙人定要清楚表达他对乌老爷子、应元少爷和少龙的感激,若非姬王后和政太子能安返咸阳,事情恐怕会是另一回事。 姬王后和政太子在大王和吕爷跟前对少龙推许备至,大王特地要为少龙于明晚安排洗尘宴,好让少龙稍有休息的机会。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你口中说得好听,只不过是骗项某去作吕不韦的走狗罢了!他对政治和权力斗争早极度厌倦,更没有兴趣参与吕不韦这外族政团与本土权贵的斗争,心中暗暗作了决定。 只看乌家在咸阳以十二个三合院落组成的新宅,便知秦人对乌家隆重的礼遇,亦可推知庄襄王对朱姬、由小盘假冒的嬴政的宠爱,和对吕不韦的宠信。 这乌家新宅虽远及不上邯郸乌家城堡的规模和气派,但却位于咸阳宫附近公卿大臣聚居的区域。 策马缓驰约一盏热茶的工夫,便可抵达咸阳宫正中入口的城阙。 咸阳宫有内外城之分。 内城主要由渭水之北的咸阳宫和渭南的兴乐宫组成,横跨渭水,靠长达二百八十步的渭桥贯连两岸交通,形成宏伟壮丽的宫殿组群,且规模远非邯郸或大梁的宫殿可以企及。 两宫气势磅礴,全部均为高台建筑,有上扼天穹,下压黎庶那种崇高博大、富丽堂皇的气魄,隐然有君临天下之象。 外城比内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区,商业发达,旅运频繁,肆上货物,品种繁多,物美价廉。 当项少龙的车队路过城东的市集时,便目睹各种畜类产品的出售,例如肉、皮、筋、角、脂、月交等等。 另外又有陶、木、铁器、纺织品等手工业制成品,其况之盛,远非赵魏两国所能及,可见国势和经济实有直接关系。 据同乘一车的图先介绍,咸阳的营运分私营和官营两种,政府设有管理市场贸易的机关和官吏,以监察和促进商业的发展。 例如置盐铁官、管理手工业的“工室”、“工师”及司徒、司马、司空、治田等官吏,以厘定产品的规格、质量或生产的方向,这都反映了秦国强大的经济实力。 往乌家新宅路上,所见民风纯朴,罕有魏赵等国到处可见的鲜衣华服,但人口却比大梁更繁盛,邯郸更是不能相比。 项少龙耳目一新,暗忖这才是强国的规模。 行人多配备兵器,武风之盛,更非魏赵能及。 来到乌家主宅前的广场处,图先等告辞离去,临行前李斯偷偷向项少龙表示明早想来见他,项少龙欣然应允后,李斯才有点茫然地离开了。 整个乌府上下各人全到了大门来迎接这批乌家的英雄亲信,尤其项少龙,更成了乌氏一族的明星砥柱,备受尊崇。 乌应元拨了四组房舍暂时安顿各人,大部分子弟兵明早便出发到咸阳北郊的大牧场去,由于秦国地大物博,所以牧场的规模更胜从前。 项少龙应付了亲族的欢贺后,春盈等四女才有机会拥着他与乌廷芳、赵倩到他新的隐龙居去。 婷芳氏原来受不住旅途的艰困病倒了,吓得项少龙忙赶到她的香闺去。 伊人清减了不少,玉容苍白,病因却有一半是为了挂念项少龙,见他回来,搂着他喜极而泣,到晚宴前,精神好了很多,已可离榻活动。 看到春盈众女欢天喜地的样子,项少龙亦愁怀尽解,搂着婷芳氏和赵倩的蛮腰,欣然问道:“今晚由谁伴我?”两女俏脸飞红,自然是都想陪他。 乌廷芳笑道:“不若我们三人一起陪你吧!只怕你应付不了。” 赵倩亦赧然娇笑道:“还有六个丫头呢?看你怎生应付?”项少龙望了春盈四女一眼,奇道:“何来六个之多?”婷芳氏笑道:“忘了倩公主的翠桐和翠绿吗?”项少龙一呆道:“她们不是留在邯郸吗?”赵倩怨道:“你忘了她们哩!幸好人家央陶公派人把她们乘混乱中,秘密接了出来,比你们还早了十天到咸阳呢。” 项少龙大喜道:“还不唤她们来见我?”赵倩一声娇呼,只见两个美丽的俏婢由内堂奔了出来,拜倒项少龙身前,忍不住痛哭起来。 项少龙心中涌起忽略了她们的歉意,怜意大生,起身扶起两女,抚慰一番后,才到主宅大堂和乌应元共进晚膳,与会的还有陶方、乌卓、滕翼和荆俊。 一番劝酒和互相祝贺后,乌应元由衷致谢地道:“我们乌家能有此再生机会,全赖各位协力同心,不顾生死争取回来的。” 陶方道:“今次我们真的可安居乐业了,王后和太子回到咸阳后,吕爷立即被封为右丞相,只要再立军功,便可晋爵封侯,我们乌家有了这个大靠山,老爷在天之灵,都安乐了。” 提起乌氏和随他一齐殉死的妻妾婢仆,众人都神色一黯。 乌应元咬牙切齿道:“这笔血账,吕相国必会为我们追讨回来,图管家私下对我说,相国已有了攻打赵国的计划,还希望由少龙执行。” 项少龙心中苦恼,说实在的,他的主要仇人只是赵穆,赵王最多只算个帮凶,若要他率军把赵境内的城池逐一攻陷,涂炭生灵,实非他所愿。 对侵略性的战争,他实感深深的厌恶。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他怎也不可成为吕不韦的爪牙,因为历史上的秦始皇,即位十年前后,便与吕不韦决裂,他怎可站在吕不韦的一边呢?可是看来乌家各人,早视吕不韦为他们的新主子,一副生死与共、同进同退的样子。 自己又不可以告诉他们历史会朝怎么方向发展,亦自问无法令他们相信。 这确是头痛之极的一回事。 叹了一口气道:“秦王册封吕爷为丞相,难道秦国本地的权贵全无异议吗?”乌应元见他对吕不韦准备委他以重任的事毫不在意,奇怪地瞧了他几眼,道:“不但有异议,还反对得非常激烈呢。” 顿了顿道:“秦自卫人商鞅之后,排外的情绪相当强烈,后来为了瓦解苏秦促成的合从,免受东方六国的联攻,才勉强用了个张仪,以连横对合从。 之后又再重用范睢,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应付六国联手之势,都可说是在迫不得已下,不能不借助外国的人材,为己筹谋。” 再叹一口气道:“可是白起被昭襄王赐死后,秦国军方非常不满,终于迫得范睢丢官,仇外的情绪再次壮大起来。 我们虽说有秦人血统,可是终被视为外人,属吕爷的系统,所以我们定要全心全力□助吕爷,否则若他倒台,我们亦不会有好日子过。” 最后这几句自然是要提醒项少龙了。 滕翼等人均默然不语,他们三人全以项少龙马首是瞻,只看重项少龙的想法。 陶方插入道:“现在吕爷的策略是要先立军功,因为秦人一向重武轻商,吕爷做生意赚钱的本事当然谁都不会有疑问,但在军事上,秦人却认为他一窍不通,所以他若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地位即可稳若泰山,我们定要在这方面为他多做工夫。” 滕翼沉声道:“秦人方面反对吕不韦的主要有什么人?”乌应元道:“最主要是以杨泉君为首的本地权贵,他们因姬王后曾是吕爷小妾,所以怀疑政太子非是大王骨肉,于是抬了大王的次子成虫乔出来,这批人都是秦国实力派的人物,吕爷对他们非常忌惮,连大王都不敢过份违逆他们,所以虽任用了吕爷为右丞相,左丞相仍只得起用杨泉君。” 陶方怕他们不清楚杨泉君,进一步解释道:“杨泉君乃昭襄王王后之弟,当年大王之能成储君,他也曾尽力游说乃姊,使她向昭襄王说项,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功劳最大,现在竟然屈居吕爷之下,自然极不服气。” 众人恍然。 昭襄王乃现今嬴政之父庄襄王嬴异人的祖父,那时异人的父亲安国君仍只是储君身份,对异人毫不重视,否则也不会送了他去赵国作质子。 吕不韦得了异人这“奇货”后,大施银弹,买通安国君最宠爱的华阳夫人之姊和杨泉君,使他们分别游说华阳夫人及昭襄王的后妃,再由她们影响安国君和昭襄王,异人始有问鼎王位的机会。 项少龙知道这并非说服乌应元要小心吕不韦的时刻,不再多言,岔开话题,一番风花雪月后,晚宴完毕,各自回居所休息。 离开大堂,滕翼和乌卓两人借口送他回去,陪他一道走。 滕翼低声问道:“少龙似乎对吕不韦没有多大好感,是吗?”项少龙苦笑道:“商人都是只重实利,这种人滕兄愿和他交朋友吗?”乌卓皱眉道:“可是正如少爷所言,我们的命运已和他挂了钩,若他坍台,我们亦完了。” 项少龙真想把小盘的事告诉他们,终压下这不智的想法,微笑道:“这事随机应变吧!待吕不韦的权位稳定下来后,我们才设法和他画清界线,否则定会给他累死。 这是我的想法,切莫告诉任何人,连荆俊和陶方都不可□露。” 两人对项少龙早心悦诚服,又见他这么信任自己,都欣然点头。 道别后,项少龙回到新的隐龙居。 居内灯火通明,众女聚在大厅内,观看赵倩和乌廷芳两人下棋。 婷芳氏则因病体尚未完全复元,回房休息。 项少龙先到房内探看婷芳氏。 这美女不知是否因环境影响,又或项少龙的爱宠,原本冶艳的风姿,化作姣丽中带着贵气的动人气质,穿了一袭素蓝地淡黄凤纹的贵妇服装,刻意为他打扮过的高髻云鬟,淡素蛾眉,充满着清雅诱人的风情,脸色虽仍有点苍白,却另有一股楚楚动人的柔弱美姿,在灯火映照中,美目藏着对他海样的深情和依恋。 自大梁之行后,为了应付赵人,他少有与她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禁不住一阵疚歉。 众女阵阵喧笑声,隐隐由大厅处传来,却不会破坏这里的宁洽,反更增添了幸福、满足和温馨的感觉。 婷芳氏见他走进房来,“啊!”一声欢喜地拥被坐了起来,玉脸生辉。 项少龙坐到榻沿,把这扑入怀内的美女拥个结实,感觉着她高挺酥胸起伏不停,丰盈诱人的生命感觉。 他以面颊摩擦着她粉嫩的脸蛋,看着她后颈和领口内一截雪白的内袍,心中一阵激动,比之以前任何一刻,他更有信心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但在达到拥有这信心的旅途前,他已经历了无数令他心伤魂断的事。 他想起了赵雅,心中一痛!对她再没有获知她背叛了他时的恨意了。 不过这又如何呢?他们已没有修好的可能。 在魏国的纪嫣然知否他已来了这里呢?于这通讯困难的古世界,他们便像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星球里。 难怪古人对离别生出这么多伤情和感触,相思之苦确使人受尽折磨,婷芳氏正是因此病倒,为情消瘦。 现在婷芳氏和赵倩都是孤零无依,唯一倚凭的就是自己,他怎能不宠她们疼她们呢?不知是否病中特别使人脆弱,婷芳氏流下了情泪,死命搂紧他道:“夫郎啊!妾身想得你很苦哩!”项少龙又念起美蚕娘,一时神伤魂断,拥着婷芳氏倒到榻上去,拉开了她的外袍,让她被雪白内服包裹着正急剧起伏的肌肤体态尽呈眼底。 醉人的幽香扑鼻而来,深开的领口可看到她娇嫩丰满的胸肌。 项少龙俯头埋在她的胸脯里,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同时生出对斗争仇杀的厌倦,只希望以后能退隐于泉林之地,把纪嫣然和美蚕娘都接了来,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醉人生活。 脑内勾画出溪水缓流、芳草浓绿、林木苍翠、丹山白水的美景。 他要求的不是华衣美食,而是原始清苦的生活。 在这地广人稀的世界,找个世外桃源之地,开垦荒田,种些农作物,由怀中玉人养饲鸭,自己则负责捕鱼狩猎,直至老死,于愿已足。 婷芳氏俏脸生霞,星眸紧闭,呼吸急促起来,不时夹杂着使他魂摇魄荡的娇吟,显是春情勃发,不可遏止。 项少龙并不急于侵占她,想着来时经过的原始森林,途中不时遇上漫天浓雾,又或飞泻千寻的瀑布、山中的大湖,不由神思飞越,暗下决心,终有一天,他要在山林终老。 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这种生活,才最是迷人的。 婷芳氏勉力睁开美眸,射出灼热的情火,怪他仍不和她合体**。 项少龙心神俱醉,忘掉了一切,把所有注意力全投到她迷人的肉体去。 第二章 秦宫夜宴 甜美娇柔的声音,把他从最深沉的睡眠中唤醒过来,睁眼一看,初升的骄阳早散发朝霞,猛然坐了起来。 美丽的三公主赵倩吓了一跳后,抿嘴娇笑道:“我们三个都输了,谁都估你爬不起床来的。” 言罢俏脸飞红,羞喜不胜,显是想起了昨晚激烈醉人的“战况”。 项少龙给她提醒,试着舒展筋骨,发觉自己仍是生龙活虎,哈哈一笑,一把搂着赵倩,倒往榻上,道:“唔!待和乖倩儿再来一次吧!”赵倩欲迎还拒,偏又浑体发软,无力爬起来,娇吟道:“相国府的李斯先生来找你呢!”项少龙记起李斯昨天向他密订的约会,叹了一口气,先探手到赵倩衣内,放肆一番后,才起榻让妻妾美婢侍候盥洗更衣,指头都不用他动半个,一切便弄得妥当整齐。 脑中想的却是如何把翠桐翠绿这两个俏丫头都弄到榻上去,不由哑然失笑,自己那贪尝新鲜的男人特性仍没有丝毫改变。 李斯在内轩等他,神色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客套了两句,秋盈献上香茗糕点后,李斯开门见山道:“项先生究竟在何处听过在下名字,为何像对李某非常熟悉的样子。” 项少龙昨晚曾向陶方查问过这将来□助秦始皇征服六国的一代名臣的身世,知他是韩非的师弟,师事荀子,很想骗他说是由韩非处听到的,但想到谎言说不定有拆穿的一朝,放弃了这想法。 微笑道:“李先生听过缘份这回事吗?”李斯愕然道:“什么是缘份?”专论“因缘”的佛教要在汉代才传入中国,李斯自然不明白项少龙在说什么。 项少龙呷了一口热茶后道:“命运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不同的人,无论他们出生的背境如何不同,相隔有多远,但最终亦会把他们拉在一起,变成朋友、君臣、又或夫妻主仆。 这就叫作缘份。” 李斯脸露讶色,思索了一会后,点头道:“想不到项先生不但剑术倾动天下,还有这么发人深省的思想,只不知这和先生知悉在下的事有何关系呢?”项少龙淡淡道:“缘份是难以解释的,项某虽是初见先生,但却像早知道了很多关于先生的抱负,冲口便说了那番话出来,或者是因为曾闻李兄游学于荀卿的关系吧!”李斯皱起眉头,他虽出自荀卿门墙,两人思想却有很大分别,正要说话,项少龙岔开话题道:“先生对治国有何卓见呢?”李斯呆了一呆,这话若是庄襄王问他,自是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但项少龙不但尚未有官职,且属吕不韦系统,假设他李斯和对方交浅言深,抖出底牌,说不定会招来横祸,不禁犹豫起来。 自来到咸阳后,虽曾与吕不韦深谈过几次,吕不韦亦表示对他颇为欣赏,但他却看出吕不韦不但野心极大,赋性骄横,迟早会惹出祸来,兼且他治国之道和自己大相径庭,他很难会受赏识重用,正在心中苦恼。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先生并不甘于只作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幕僚吧!”李斯大吃一惊,忙道:“项先生说笑了!”项少龙正容道:“要成大事,便要冒大险,先生若不能把生死置于度外,今天的话便至此为止,事后我们亦不向任何人提起,如何?”李斯凝神看了他一会,只觉项少龙透出使人心动的真诚,心中一热,豁了出去道:“未知项先生有何卓见和提议呢?”项少龙道:“李先生怎样看吕相国将来的成败呢?”李斯脸色微变,长长吁出一口气,叹道:“项先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项少龙明白他的苦衷,温和地道:“李先生现在吕府干些什么工作?”李斯爽快答道:“李某正协助吕相国依他指示编写《吕氏春秋》,相国希望能以此书拟出一套完整的治国理论和政策,嘿!李斯只是其中一名小卒,‘协助’这词语实在有点夸大了。” 项少龙并非历史学家,还是初次听闻此事,奇道:“原来竟有此事,不知书内对治国之道,有什么新的看法?”李斯嘴角牵出一丝不屑之色,淡然道:u那有什么新的看法,主要还不是集前人的精要,提出‘法天地’的主张,那是说只有顺应天地自然的本性,才能达到天下大治,所谓君臣各行其道,互不相涉。 为君之道,必要以仁德治国,不时反省,求贤用贤,正名审分,最后达到无为而治的理想。” 项少龙见他说理清晰,心中佩服,轻声问道:“先生认为相国这套主张行得通吗?”李斯那敢答他,问道:“项先生又以为如何呢?”项少龙知道若不露上一手,会被这博学多才、胸怀大志,比自己更年轻的人看不起,从容道:“吕相国以韩人而执秦政,重用的多是三晋人,和他结交的王后又是赵女,加上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崇尚以法和武治国,与吕相国的治国思想如南辕北辙,全无调协的地方,将来会发生何事,望先生有以教我。” 李斯拍案而起道:“有项先生如此人材在秦,李斯可回家务农了。” 项少龙一把抓着他手臂,拉得他坐回椅内,诚恳地道:“先生言重了,先不说项某对治国之术一窍不通,最主要是项某无心仕途,以前种种作为,只是求存而非求名利,终有一天会退隐山林,不理世务,大秦能否一统六国,全赖先生了。” 李斯呆了一呆,暗忖这话若由庄襄王对他说就差不多,项少龙纵得庄襄王另眼相看,可是庄襄王绝非什么有为明主,事事都以吕不韦马首是瞻。 在目前的形势下,他们这些外人,不依附吕不韦还可依附何人?但项少龙却摆出别树一帜的格局,确令他费解。 项少龙伸手按在他肩头处,微笑道:“项某这番话,李先生终有一天会明白,安心留在咸阳吧!这是你唯一可以发展抱负的地方了。” 李斯告别后,项少龙找到滕翼,共进早餐。 席间滕翼道:“少龙今后有什么打算?”项少龙自然有他的如意算盘,就是凭着他在《秦始皇》那套电影得来的资料。 为小盘这冒牌嬴政建立他的班底,好应付将来发生的吕不韦专权,与及假宦官□毒的出现。 现在找到了个李斯,还有就是王翦、王贲父子,都是日后为秦始皇统一天下的名将,有了这三个人□助小盘,他可安心退隐田园了。 轻松地叹了一口气,挨到椅背,伸展着身体道:“说真的,我项少龙胸无大志,杀了赵穆后,我会到乌家偏远的牧场,过些田园的隐居生活,闲来打猎捕鱼便感满足了。” 滕翼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淡淡道:“假设你能做得到,我陪你去打猎。” 这时荆俊旋风般冲了进来,神采飞扬道:“来!让小俊作引路人,领两位大哥见识咸阳的繁华盛景。” 滕翼皱眉道:“这些日子来你和什么人胡混在一起?”荆俊在两人对面席地坐下,兴奋地道:u当然是相国府的人,在这里真刺激,每天都打架伤人,前天相国府的剑士便在咸阳最大的官妓楼中伏,死了三人,伤了七人,算那些偷袭的贼子走运,我刚去了渭南的太庙偷看寡妇清拜祭先王,否则怎会伤亡了这么多人?”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都暗叫不好,这小子年轻好斗,说不定会惹出祸事来。 滕翼皱眉道:“秦人不是最重法纪吗?为何竟会随便打斗?”荆俊得意地道:“现在咸阳乱成一片,谁管得了谁,尤其牵涉到左右相国府的人,更是没有人敢理。” 项少龙肃容道:“这几天你最好不要惹是生非,我们看清楚形势后,会立即回赵对付赵穆,明白了吗?”荆俊大喜并敬礼道:“小俊晓得了,真好!我可以把赵致弄回来。” 滕翼沉声喝道:“你愈来愈放肆了!”荆俊最怕滕翼,吓得俯伏地上,不敢作声。 滕翼向项少龙叹道:“少龙!这小子年纪太轻,不知轻重,我会管教他的了,少龙勿放在心上。” 项少龙笑道:“我怎么会怪他?”荆俊抗声道:“小俊最尊敬两位大哥!”滕翼喝道:“闭嘴!”向项少龙打个眼色,表示想独自训斥荆俊。 项少龙会意,自行返回隐龙居去,尚未踏进门槛,天井处传来众女阵阵的欢叫喝彩声,赶去一看,原来妻婢们全换上轻便短襦,正在抛球为乐,婷芳氏则坐在一旁含笑观看。 春盈和夏盈拥了上来,把他拉入场去。 这一天就在充满欢乐的气氛中度过,黄昏时,乌应元使人来请他,同往皇宫赴宴。 想到即可见到吕不韦这叱风云,影响了整个战国历史的人物,项少龙亦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他怎想得到只不过在“黑豹酒吧”打一场闲架,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呢!马车缓缓开进宏伟的大门,由圆巷形的门洞,进入主大殿前的广场。 大门两旁设有兵馆,驻屯了两营军队,由司马尉指挥,循例问过后,使十二骑前后护着项乌两人的马车,往内宫驰去。 像赵宫般,咸阳宫虽大了几倍,仍是“前朝后寝”的布局,外朝是秦王办理政务、举行朝会的地方,内廷则是秦王和诸子妃嫔的寝室。 前廷的三座主殿巍峨壮丽,设于前后宫门相对的中轴线,两边为相国堂和各类官署;后廷以秦王与王后的后三宫为主,左右两方为东六宫和西六宫,乃太后、太妃、妃嫔和众王子的宫室。 项少龙沿途观览、只见殿堂、楼阁、园林里的亭、台、廊廓等等,无不法度严紧,气象肃穆,非是赵宫所能比拟。 内廷建筑形式比外廷更多样化,布局紧凑,各组建筑自成庭院,四周有院墙围绕,不同区间又有高大宫墙相隔,若没有人引路,迷途是毫不稀奇的事。 想到小盘有一天会成为这里的主人,而此事正是由自己一手促成,项少龙不由生出顾盼自豪的成就感。 庄襄王设宴的地方是后廷的“养生殿”,也是后宫内最宏伟的木构建筑,是座三层楼式的高台建筑,高台上是两层楼阁式的殿堂,殿堂两旁及其下部土台的东西两侧,分布着十间大小不等的宫室,有卧室、休息室、沐浴室、盥洗室等,各室间以回廊、坡道相连。 墙上有彩缯壁画,回廊的踏步铺上龙凤纹或几何纹心砖,殿堂和长阶则铺方砖,气派宏伟,富丽堂皇。 马车停在大殿堂阶下的广场里,吕不韦特别遣管家图先在那里恭候他们,见面时自有一番高兴和客套。 步上长阶时,图先低声道:“今晚除吕相爷外,还有杨泉君,此人自恃当年曾为大王出力,专横骄傲,大王和吕相都让他三分,两位小心应付了。” 乌应元见他对他们丈婿如此推心置腹,显是把他们视作自己人,心中欢喜,不断应诺。 项少龙想起终有一天要与吕不韦反脸决裂,却是心中感叹。 这或者就是预知命运的痛苦,禁不住意兴萧索,更增避世退隐之心。 才跨入殿门,一声长笑扑耳而至,只见一个无论体形和手足均比人粗大的豪汉,身穿华服,虎步龙游般往他们迎来,头戴丝织高冠,上插鸟羽簪缨,行来时鸟羽前后摇动,更增其威势。 此人年约四十,生得方脸大耳,貌相威奇,只嫌一对眼细长了点,但眸子精光闪闪,予人深沉厉害的感觉。 乌应元慌忙拉着项少龙行跪叩之礼,高呼吕相。 尚未拜下,吕不韦已抢上前来扶着两人,灼灼眸光落到项少龙身上,讶然道:“难怪姬王后和肖先生均对项少龙赞不绝口,我吕不韦足遍天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少龙这般人才。” 有如洪钟的声音,在殿堂的空间震荡回响着。 项少龙见他只比自己矮了少许,气势迫人而来,心中暗赞,忙谦让道:“相爷夸奖了!”偷眼一看,只见除在上首设了三席外,大殿左右各有两席,每席旁立着两名宫女,舒了一口气,不用应付那么多人,自然轻松了点。 吕不韦毫无相爷架子,左右手分别挽着两人,往设于上首之右那席走去,低声在项少龙耳旁道:“本相正苦于有兵无将,少龙来了就好,我何愁大事不成。” 又哈哈笑了起来。 那边的乌应元喜道:“全赖相爷提携了。” 项少龙却是心中叫苦,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吕不韦这么看重自己,他还怎能脱身去享受憧憬着的田园生活?这时三人来到席前,吕不韦先挥手命宫女退开,才低声道:“本相已和大王说好,任少龙为蒙骜将军副将。 蒙将军本是齐人,来秦后一直被本地军将排挤,郁郁不得志,其实他兵法谋略,我大秦均无人能及,若有少龙为辅翼,立下军功,本相定不会薄待你们。”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这种笼络手法,既直接又有力,怎不教人为他尽心尽力。 先扮作感激的样儿,才道:“相爷如此看重少龙,纵为相爷肝脑涂地,亦不会有半分犹豫,问题只在于少龙的大仇人赵穆仍然健在,一天不能将此恶贼碎□万段,少龙亦很难分神到别的事情上。” 吕不韦大力抓着他的手臂,眼中厉芒一闪道:“本相亦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少龙即管放手施为,万事有本相支持,拿了他首级后,记得带回咸阳,大王和本相亦要一睹为快!”项少龙至此才真正领教到吕不韦的厉害,难怪他能以一个商人,成为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右丞相。 而且他只由自己几句话,便看穿自己准备潜回邯郸行刺赵穆,可知他的脑筋是多么灵敏迅捷。 门官唱道:“蒙骜将军到!”项少龙差点冲口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幸好记起曹操尚未出世,连忙忍住。 吕不韦欣然转身,大笑道:“有什么事比见到老朋友更令人欣悦呢?”项少龙和乌应元往正门望去,只见一位高瘦的男子,身穿锦袍,气宇轩昂地大步走入殿内,隔远便礼拜道:“蒙骜参见吕相!”吕不韦以他独特慑人的步姿,迎了上去,亲热地与蒙骜把臂而行,往乌项两人处走来。 这蒙骜脸型修长,年纪约在四十许间,肤色黝黑,满脸风霜,眉头像时常都皱到一起的样子,不过双目藏神,使人有超卓不群的感觉。 身体非常硬朗灵活,显然因大量运动而保持在极佳状态中。 项少龙暗忖吕不韦的眼光这么厉害,给他看得上的蒙骜自非无能之辈。 蒙骜和乌应元早已认识,打过招呼后,精光闪闪的眼神落到项少龙脸上。 项少龙不想和他对望,连忙行下辈之礼。 吕不韦为两人引介。 蒙骜显然不大擅长交际,绷紧的脸没有什么笑容,有点生硬地道:“幸会!幸会!”乌应元笑道:“荆俊那小子来此几天,便与蒙将军的令郎们结为好友,不时到荒郊打猎游乐呢!”吕不韦欣然道:“那小子的身手真的很好,来咸阳这么短一段日子,便击败了本地三个著名剑手,他却谁都不服,只服少龙,害得我们都心痒痒想看看少龙的绝世剑法。” 项少龙这才知道荆俊干了这些事出来,也不知应欢喜还是忧心,看来暂时他想不站在吕不韦这一方也不行的了。 蒙骜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儿子,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道:“看看少龙什么时候有空,请来舍下一叙,小武和小恬都很仰慕少龙呢!”项少龙尚未有机会答话,门官唱喏道:u左丞相杨泉君、大将军王□到!”蒙骜的笑容立时收了起来,吕不韦则冷哼一声,看来这新和旧、外地和本土两个派系的斗争,已到了完全表面化的白热阶段。 项少龙望往大门,只见一个身穿交领华服的矮胖子和一个穿着战袍的彪型大汉,昂首阔步而来。 秦人风气确与赵人不同,既没有前呼后拥的家将,亦没有奏乐欢迎的乐队,简单多了,反使项少龙轻松写意。 项少龙心中好笑,吕不韦这右丞相和杨泉君这左丞相,各带一名将军出席,显然并非偶然,而是秦王蓄意让双方势力均衡的安排。 不过这王□乃秦国军方首要人物,而蒙骜只是个不得志的将军,显然吕不韦仍未获得秦国军方的支持,这就是吕不韦致命的弱点,所以才会如此积极争取项少龙,否则这务实的商人可能看多他一眼都不愿意。 杨泉君和王□的目光都凝注着项少龙。 项少龙和乌应元连忙施礼。 王□很有风度,微笑还礼。 杨泉君神情倨傲,略一点头,一眯那对被肥肉包围着的阴险细眼,冷冷一笑道:u项兵卫来了多少天呢!本君若非来此赴宴,恐怕仍不能一睹尊驾的风采!”这几句话分明怪责项少龙到咸阳后,没有谒见他这要人。 乌应元心中暗骂,脸上却堆起笑容道:u愚婿昨天才到,疏忽之处,君上大人有大量,切勿放在心头。” 项少龙反放下心来,这杨泉君喜怒形于色,庸俗平凡,怎会是吕不韦对手,反是这王□厉害多了。 “当!”磐声响起。 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型彪悍的卫士手持长戈,步履整齐地由后堂进入殿内,排列两旁。 接着殿后传来密集步下楼梯的声音。 项少龙心中恍然,原来庄襄王一直在上一层的殿堂里,这时得人通知宾客到齐,才下来主持晚宴。 同时猜到先前吕不韦当是在上一层与庄襄王密议,由此可见两人关系多么密切。 众人分列两旁跪伏迎迓秦王大驾。 先是四名内侍肃容步出,后面是八位俏丽的年轻宫娥,服饰以紫色为主,衬以红蓝二色,颇有点土气,远及不上赵魏两国宫女内侍的华袍绣服。 他们分成两组,每组二男四女,肃立一侧。 环佩声响。 一位体态绰约、罗衣长褂的俏佳人,牵着发冠华衣、年约十岁的小孩盈盈走了进来。 项少龙偷眼一看,还以为是朱姬和小盘,等看清楚时,才知错了。 此时内侍之一唱道:“秀丽夫人、成虫乔王子到!”项少龙心想,这就是杨泉君要捧的王子了,这秀丽夫人姿色不俗,应是庄襄王由邯郸返秦后纳的妃嫔,她和儿子能出席这宴会,隐有与朱姬和小盘分庭抗礼之势,可见庄襄王对她颇为爱宠,否则早被打下冷宫。 环佩再响,项少龙立时眼前一亮。 只见朱姬身穿用金缕刺绣着花纹图案的短襦,熠熠闪光,非常抢眼,下面是触地裙褂,加上高髻宫装,走起路来若迎风摆柳,更衬托出她纤腰丰臀的体态和媚在骨子里的动人风情,立时把那秀丽夫人比了下去。 她一手揽衣,另一手拖着以黑色为主、短襦锦裤的小盘,正是“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轻盈柔美、飘逸若神。 项少龙想起曾与她拥眠被内,枕边细语,又是另一番滋味。 低下头去,避免与她的妙目交触。 内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两对母子,分别来到宴席旁,下跪等待庄襄王的龙驾。 小盘目不斜视,一眼也不望项少龙。 项少龙心中赞许,他曾千叮万嘱地吩咐小盘,对他绝不可神态有异,否则说不定会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怀疑。 四名内侍一齐唱道:“大王驾到!”项少龙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脑海幻想着对方模样。 一把柔和悦耳、斯文平淡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道:“众卿平身!”众人齐呼道:“多谢大王!”项少龙随众人立了起来,抬头一看,刚好与庄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触。 这曾在邯郸作质子的秦王,年约四十,身材高瘦,颇有点仙风道骨之态。 皮肤白皙如女子,脸容苍白,却有股罕见的文秀神采,手指纤长,予人一种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气质,只可惜双目神光不足,否则更是气概不凡。 头顶冕旒,外黑内红,盖在头顶是一块长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当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黄纹,衬着金边,庄严肃穆。 看到项少龙远胜一般人的体形和神采,庄襄王的龙目亮了起来,唇角露出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柔声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须非常之人,少龙你没有令寡人失望。” 项少龙想不到庄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语气又如此亲切,连忙拜谢。 庄襄王目光落到乌应元身上,温和地道:“得婿如此,乌先生还有何求,乌家异日定能因少龙光大门楣,可以预期。” 乌应元大喜谢恩。 杨泉君和王□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中不满。 庄襄王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众卿请入席!”磐声再响。 另十八名卫士由内步出,先前的卫士九人一组,到了客席后持戈守立。 一位体态绰约、罗衣长褂的俏佳人,牵着发冠华衣、年约十岁的小孩盈盈走了进来。 项少龙偷眼一看,还以为是朱姬和小盘,等看清楚时,才知错了。 此时内侍之一唱道:“秀丽夫人、成虫乔王子到!”项少龙心想,这就是杨泉君要捧的王子了,这秀丽夫人姿色不俗,应是庄襄王由邯郸返秦后纳的妃嫔,她和儿子能出席这宴会,隐有与朱姬和小盘分庭抗礼之势,可见庄襄王对她颇为爱宠,否则早被打下冷宫。 环佩再响,项少龙立时眼前一亮。 只见朱姬身穿用金缕刺绣着花纹图案的短襦,熠熠闪光,非常抢眼,下面是触地裙褂,加上高髻宫装,走起路来若迎风摆柳,更衬托出她纤腰丰臀的体态和媚在骨子里的动人风情,立时把那秀丽夫人比了下去。 她一手揽衣,另一手拖着以黑色为主、短襦锦裤的小盘,正是“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轻盈柔美、飘逸若神。 项少龙想起曾与她拥眠被内,枕边细语,又是另一番滋味。 低下头去,避免与她的妙目交触。 内侍唱道:“姬王后、政太子到。” 两对母子,分别来到宴席旁,下跪等待庄襄王的龙驾。 小盘目不斜视,一眼也不望项少龙。 项少龙心中赞许,他曾千叮万嘱地吩咐小盘,对他绝不可神态有异,否则说不定会惹起朱姬或其他有心人的怀疑。 四名内侍一齐唱道:“大王驾到!”项少龙不敢再偷看,只能在脑海幻想着对方模样。 一把柔和悦耳、斯文平淡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道:“众卿平身!”众人齐呼道:“多谢大王!”项少龙随众人立了起来,抬头一看,刚好与庄襄王打量他的眼光直接交触。 这曾在邯郸作质子的秦王,年约四十,身材高瘦,颇有点仙风道骨之态。 皮肤白皙如女子,脸容苍白,却有股罕见的文秀神采,手指纤长,予人一种有良好出身,大族世家子弟的气质,只可惜双目神光不足,否则更是气概不凡。 头顶冕旒,外黑内红,盖在头顶是一块长方形的冕板,使他更添帝王之姿。 身上当然是帝皇的冕服,黑底黄纹,衬着金边,庄严肃穆。 看到项少龙远胜一般人的体形和神采,庄襄王的龙目亮了起来,唇角露出一丝温文尔雅的笑意,柔声道:“能成非常之事,必须非常之人,少龙你没有令寡人失望。” 项少龙想不到庄襄王直呼他的名字,语气又如此亲切,连忙拜谢。 庄襄王目光落到乌应元身上,温和地道:“得婿如此,乌先生还有何求,乌家异日定能因少龙光大门楣,可以预期。” 乌应元大喜谢恩。 杨泉君和王□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中不满。 庄襄王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众卿请入席!”磐声再响。 另十八名卫士由内步出,先前的卫士九人一组,到了客席后持戈守立。 众人纷纷来到席旁立定,待庄襄王坐下,侍卫卓立其后,秀丽夫人和朱姬两对母子亦席地坐下时,才敢入席坐下。 右边两席,上首处坐的是吕不韦和项少龙,接着是蒙骜和乌应元;另一边则由杨泉君和王□各据一席,泾渭分明。 项少龙故意不看朱姬和小盘,以免庄襄王或其他人发觉他和她“母子”二人的特别关系,这叫宁教人知,莫教人见。 宫女穿花蝴蝶般穿插席间,为各人添酒和奉上美点。 庄襄王道:“姬后和政王儿均安返咸阳,寡人再无憾事,让我们喝一杯!”众人举酒祝贺,不过秀丽夫人、杨泉君和王□等的脸色当然不太自在了。 庄襄王的眼光落到朱姬和小盘处,眼神更温柔了,以他那充满感情的好听声音道:“政王儿,少龙有大恩于你,还不敬项先生一杯!”项少龙亦不由为他的风采倾倒,深感成功非靠侥幸。 庄襄王能于落魄时被吕不韦看中是“奇货可居”,后来又打动了最被当时昭襄王宠爱的华阳夫人,纳其为子,最后突围而出,成为王位继承者,自有其摄人的特色和丰采。 否则纵使吕不韦再多花点钱货,亦只是枉费工夫。 小盘闻言起立,来到项少龙席前。 到此刻两人才有机会眼神交接。 小盘一对眼睛立时红了起来,射出深刻之极的感情,幸好一闪即没。 当下自有侍女捧来酒壶酒□。 项少龙长身而起,恭敬地俯身,举手过头,接过小盘递来的美酒,一饮而尽。 小盘的身体更粗壮了,神色冷静,当项少龙想到他日后统一天下的雄姿,不由心中一颤。 两人分别回到席位里。 项少龙忍不住再望了小盘一眼,发觉朱姬正含笑看着他,秀眸尽是温柔之色,吓得忙垂下目光。 庄襄王逐一和众人闲聊了两句后,眼光再落到项少龙身上,从容自若道:“若要攻陷邯郸,灭掉赵国,把赵穆生擒回来,少龙认为须多少军马?”朱姬和小盘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杨泉君和王□亦露出注意的神色,看他有什么话说。 吕不韦哈哈一笑道:“少龙放胆直言,舒陈己见!”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以现在的形势论,攻陷邯郸二十万人即可,但要灭赵,就算举大秦全国之力,仍未可办到。” 众人齐感愕然。 杨泉君冷笑道:“项兵卫对兵家争战之事,时日仍短,故才有此无知之言,王大将军可否向兵卫解说一二,以免他见解错误仍不自觉。” 他始终坚持称他作兵卫,正是要提醒别人,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将,亦表明仍视他为外人。 庄襄王和吕不韦先是对项少龙之言露出不愉之色,旋又深思起来。 朱姬则是嘴角含春,对项少龙满怀信心。 乌应元则向项少龙猛打眼色,希望他慎言。 蒙骜双目则亮了起来,显是体会到项少龙说话中的含意。 项少龙从容不迫地看着王□,虎目精芒闪闪。 王□给他看得有点心寒,谨慎起来,道:“本将却想请项先生先解释一下为何有此立论。” 此话一出,庄襄王、吕不韦、乌应元和杨泉君这四个不通军事的人,立知项少龙非是胡诌一通,否则王□不会如此有所保留。 项少龙淡然一笑道:“长平一役后,赵国确是遭到致命之伤,不但影响军心士气,亦深入打击了王公大臣对国家的信心,不过正是由于这种心态,亦形成上下拚死抗敌之心,燕人的大败正是明证,臣下提出能以二十万人攻陷邯郸,是趁我们乌家刚撤离赵国,牧场所有牲畜均被毒毙,使赵人在这方面的补给难继,兼之士气大损,才有此把握。 但这一战必须以快打快,趁李牧和廉颇分别被匈奴和燕人缠着,无暇分身,故城破则退,不宜久留。” 再沉声道:“若只为破城,十万人便可做到,但若要速战速决,全师而退,非二十万人不可。” 王□呆了半晌,叹道:“项先生这话亦不无道理。” 项少龙禁不住对他好感大增,由于对方不会睁着眼说谎话。 蒙骜沉声道:“末将完全同意少龙之言。” 杨泉君气得脸色阵红阵白,与秀丽夫人交换了个眼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姬一阵娇笑,媚眼一送,向庄襄王道:“大王啊!人家没推荐错人吧!大将军和蒙将军似还是首次对同一件事点头同意呢!”这么一说,王□和蒙骜都尴尬起来。 小盘望着项少龙,涌起崇慕和依恋的情绪。 庄襄王先望了吕不韦一眼,油然道:“少龙的举我全国之力,亦未能灭赵,又怎样解释呢?”最紧张的是乌应元,假设项少龙在此项上不能说服秦王,那刚占得的一点优势,便会尽付东流了。 项少龙陈辞道:“战争之要,虽说以国力为本,军力为器,但外交和情报却是同样重要,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泉君插入道:“这两方面的事,我大秦从没有疏忽过,先王以张仪为相,便是从外交入手,粉碎六国合从之策,至于情报方面,我们不时有探子到各国侦察,从没松懈下来。” 项少龙愈来愈看不起这秦朝元老,不客气地问道:“请问君上,假设我们倾全力挥军攻赵,各国会有何反应呢?”杨泉君登时语塞,因为若没有确实情报的支持,如何可答这假设性的问题。 吕不韦在几下拍了拍项少龙的大腿,表示很高兴他挫了杨泉君的锋头。 王□终是和杨泉君共乘一船,出言道:u此事确不可轻举妄动,齐楚两国暂且不说,但三晋唇亡齿寒,必会齐起反抗,三国任何一国之力仍未足抗我大秦百万之师,但联合起来,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此说,虽似为杨泉君缓颊,却也等若肯定了项少龙的说法。 项少龙不让众人有喘息之机,侃侃而言道:“赵国若受攻击,各国绝不会坐视,纵使开始时抱着坐山观虎斗的检便宜心理,但只要赵人闭关稳守,再派人截断我军的补给路线,其他各国迟早必派军应援,那时我们四面受敌,情势殊不乐观。” 庄襄王拍案道:“好一句‘坐山观虎斗’,这么精彩的语句,寡人还是初次听到。” 项少龙暗忖难道这句话仍未在这时代被引用?谢过庄襄王赞赏后续道:“况且魏国信陵君仍在,足可影响各国,再来另一次合从,我们便危险了。” 众人均默然无语,八年前魏国信陵君联同各国军队,在邯郸城下大破秦军,各人自是记忆犹新,仍有余悸。 庄襄王叹道:“如此说来,难道任由赵穆这奸贼逍遥自在吗?”只凭这一句话,便知庄襄王没有统一天下的大志,否则这句话应是“如何才可荡平六国呢?”项少龙肃容道:“若只是要把赵穆擒来,大王则不必费一兵半卒,只交由臣下去办好了。” 众人同时愕然。 庄襄王精神一振道:“可有虚言?”项少龙道:“绝无半字虚语,臣下只须要半年的时间去搜集情报,便可起行,把赵穆生蹦活跳带到大王御座之前,任凭处置,不过此事最紧要保密,否则臣下恐难活着回来。” 庄襄王拍案道:“谁敢□出此事,立杀无赦!”同一时间吕不韦在项少龙耳旁叹道:“这事怎可说出来?”项少龙知他担心自己会被杨泉君陷害,探手几下,在他大腿上写了个“假”字,吕不韦登时会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杨泉君垂下头去,免给人看破他的喜色。 朱姬娇笑起来,向庄襄王撒娇道:“生蹦活跳的赵穆,少龙用语真是有趣,刚才人家的提议,大王还要犹豫吗?”众人一听,立知另有文章。 果然庄襄王哈哈一笑道:“与少龙一席话,令寡人痛快极矣,若能把赵穆生擒回来,以□寡人心头之恨,定然重重有赏,由今天起,少龙就是寡人客卿兼太子太傅,专责教导政儿剑术兵法。” 吕不韦大喜,忙向项少龙举杯祝贺。 要知太子乃王位继承人,若能成为他的师傅,异日太子登基,自能发挥直接的影响力量,所以这官位实是非同小可,人人眼热。 杨泉君由席中走了出来,跪伏地上,颤声道:“大王尚请三思,我大秦立国数百年,以武闻名,能当太子兵法剑术太傅者,均乃国内最佳兵剑大家,从没有外人担任此职,况且项兵卫一无军功,二来不知剑术是否名实相符,不若待项兵卫擒赵穆回来后,大王再作定夺吧!”他这番话亦算合乎情理,可见此人仍有点小聪明,可是庄襄王那听得入耳,不悦道:“寡人怎会看错人,这事就是如此安排,左丞相不必多言。” 王□忍不住亦走了出来,跪陈道:“大王务要三思,否则恐人心难服。” 这大将军一开腔,等若秦国军方齐声反对,庄襄王虽心中大怒,亦不得不犹豫起来。 项少龙见状亦跪禀道:“左丞相和大将军之言不无道理,大王请收回成命,先看臣下能否擒回赵穆,再作决定。” 乌应元和朱姬暗叫可惜,朱姬更暗恨少了与项少龙接触的机会。 小盘则差点想把杨泉君痛揍一顿。 庄襄王叹了一口气道:“众卿请起。” 杨泉君和王□两人知他回心转意,大喜回席。 项少龙亦从容回席去也。 王□见他毫不介怀,禁不住心生好感。 庄襄王尚未说话,吕不韦一声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吕不韦正容道:“政太子太傅一职,怎可丢空半年以上。 兵法方面,少龙刚才已表现了他超卓的见地,而少龙在赵魏两境,以少胜多,大破贼军,又斩嚣魏牟之首,早名震天下,不用赘言。 至于剑术,只要杨泉君和大将军请来心目中我国最有资格的剑术大家,择日御前比试,即立见分明。” 庄襄王大喜道:“一于这么办,好了!让我们喝酒作乐。” 一拍双掌,一队歌舞姬立时飘进殿来,载歌载舞,可是却冲不破那紧张的气氛。 双方都盘马弯弓,准备让对方栽个大筋斗。 项少龙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已给卷进了秦廷的权力斗争中。 这或者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第三章 远方音讯 接着的十天,项少龙度过了来到这古强国后最悠闲的美好时光。 他领着妻婢,与滕翼、荆俊、乌卓和那些随他由邯郸前来的一千家将,到了城外乌家新开发的牧场休养生息。 牧场占地甚广,快马一个时辰才可勉强由这一端去到另一端,共有十八组简朴但设备完善的房舍。 他们选取了一个位于美丽小谷的四合院落,名之为“隐龙别院”。 每天清早起来,便和妻婢在大草原上驰马为乐,顺道练习骑射。 又找来滕翼、乌卓和荆俊这三个高手对打,练习各种武器的掌握运用,作为与杨泉君等选出来那仍未知是何人的对手决战前的热身练习。 “精兵团”则由原先的七十七人扩展至三百人,日夜操练,以应付将来返回邯郸活擒赵穆的班底。 有项少龙这真正的特种战士主持,这批人都进步神速,掌握到各种深入敌后的侦察与作战技术。 乌家人丁旺盛,其中不乏懂得冶铁的巧匠,乌卓遵项少龙之言,在牧场内成立冶炼铁器的作坊,依照他的设计,打造出攀爬腰索和飞针这类工具暗器。 项少龙更不忘依墨氏补遗卷上的方法打坐练气,滕翼发现后大感兴趣,从他处学得诀窍,效果比项少龙还要好。 项少龙索性把补遗卷给了他,由他自行钻研上面写的兵法和剑术,两人间的关系,比亲兄弟更胜一筹。 乐也融融时,陶方来了。 众人齐集在厅内举行会议。 陶方神采飞扬道:“有邯郸的消息了,真是精彩。” 却没有立即说下去。 众人见他卖关子,都急得牙痒起来,只有滕翼不为所动,沉着如常。 陶方笑道:“逐件事来说吧!今次我们害得最惨的是赵穆,当赵人发现我们那条直通城外的秘道,才发觉上了大当,然后就收到了真正的嬴政返抵咸阳的消息,孝成王气得病了一场,更把赵穆痛骂一场,整整一个月都不肯见他,到现在关系才改善了一点,但赵穆权势已大不如前了,反而那郭开不知说了什么谎话,竟骗得孝成王那昏君对他信任大增。”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赵雅的情况怎样了?”陶方知他仍没有忘记这善变的美女,叹了一口气道:“她也大病了一场,那齐雨还想去缠她,给她轰了出府门,很多人都看到呢!”乌卓奇道:“赵王没怪她吗?”陶方沉吟道:“据说她曾苦劝赵王不要对付少龙,那昏君事后亦有悔意,又见她病得死去活来,或者基于这些原因,赵雅的地位并没有受多大影响。 现在邯郸人心惶惶,都怕我们会引领秦军攻打赵国。 最近孝成王派出使节,希望能联结各国,以应付秦人的入侵,真是大快人心了。” 滕翼道:“那假嬴政的命运又如何了?”陶方摇头叹道:“给赵穆处死了,他满肚子气,惟有拿这无辜的可怜蛇发□。” 项少龙心中颇感不忍,不过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陶方忽地伸手按着项少龙肩头,低声道:“告诉你一件事,但千万莫要动气。” 项少龙一震道:“什么事?”陶方眼中掠过异样之色,沉声道:“有美蚕娘的消息了。” 项少龙色变道:“死了?”陶方摇头道:“不!是嫁了到附近一条村庄去,还生了儿子,丈夫是个颇有名气的猎户,据说相当爱护她。” 项少龙呆了半晌,反轻松起来,想起分别时的情景,美蚕娘可能早立下决心不离开那和平的地方了。 这也好!最紧要她有个好归宿便成了。 荆俊凑到陶方旁,轻声问道:“有没有给我送信与赵致?”滕翼一震道:“你那封信有没有□露我们会回邯郸的事?”荆俊吓了一跳道:“当然没有,小俊怎会这么不知轻重。” 陶方由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塞到荆俊手里,笑道:“看来赵致对你都有点意思哩!”荆俊一声欢呼,凌空翻了三个筋斗,一溜烟走了,看得众人失笑不已。 陶方见项少龙乍闻美蚕娘的事后,仍然情绪稳定,放心道:“我们到大梁的人有消息回来了,听说纪才女到楚国去了。” 项少龙一震道:“不好!她定是往邯郸找我。” 众人同时捕捉到他的意思,纪才女当然不能直接赴赵国找他,惟有先往楚国,再取道齐国往邯郸去。 古代讯息不便,邯郸发生的事,恐怕到这时纪嫣然仍未知晓。 项少龙却是关心则乱,决然道:“我们立即到邯郸去!”陶方道:“至少要过了大后天才成,秦人已推了一个人来和你争太子太傅之职,定了大后天午前在御前比武,有点身份地位的都会来观战。” 乌卓道:“那人是谁?”陶方应道:“好像是叫王翦吧!”项少龙大感错愕,心想又会这么巧的。 项少龙在离农庄别院不远的小瀑布旁独坐沉思。 在这古战国的时代里,真是无处不是桃源仙境,就像眼前便是罕见奇景,谷内秀峰罗列,万象纷陈,奇巧怪石,碧水流经其间,飞瀑彩池,随缘天成,水动石变间,在阳光下百彩交织,使人怎么看都不感厌倦。 他坐在一个这样的水池旁,倾听着飞瀑注入清潭的悦耳声响,看着岸旁绿竹翠树,浮波荡漾,水娇色艳,充盈着初春的生机和欣欣向荣的意象,不由心旷神怡。 可是当心神转到大后天的御前比武上,又愁怀暗结。 不论那一个赢了,恐怕都会有点问题。 问题仍是他能否改变历史。 若答案是否的话,那他大可什么都不理,笑遨山林,终日享受与妻婢们**,而小盘自然会成了中国首位皇帝。 只恨他不能肯定。 若他赢了王翦,对方还能否成为日后统一六国的主要功臣呢?这真教他煞费思量。 但他亦是败不得,否则乌家将会受到很大的损害,对小盘亦是严重的打击,甚至他的邯郸之行也会受到影响。 苦恼间,少女娇甜的笑声传来。 草树掩映中,翠桐和翠绿这两位俏丽的艳婢,每人挑着两个小木桶,到来取水,低言轻笑,并没有留意到项少龙的存在。 两女来到池旁,放下挑担小桶。 翠桐坐到一块石上,翠绿则脱掉鞋子,露出秀美的赤足,濯在水里,意态放浪自如,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 项少龙想起与美蚕娘在那小谷的溪流,同作水中嬉戏的动人情景,心内不无感触。 翠桐忽道:“少爷搂过了你吗?”翠绿娇笑反问道:“你呢?”翠桐霞生玉颊,点了点头,有点苦恼地道:“唉!只是轻轻擐了人家的腰,吻吻脸蛋便算了。” 翠绿笑道:“小丫头春心动了。” 翠桐气道:“你比我好得了多少,昨晚梦中都在唤少爷。” 翠绿大羞道:“不准你再说!”看到两女娇态,愁思难解的项少龙不由怦然心动,由藏身处站了起来。 两女忽觉有人,别过头来,见是项少龙,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是脸红耳赤,羞得不知钻到那里去才好。 项少龙怕她们不胜娇羞急急溜掉,迅速移到两人间,分别抓起两女柔软的小手。 两女浑体发软,挨在石上池旁,不肯起来,额头差点藏到酥胸里。 项少龙看得欲念大作,笑道:“不肯走吗?那我们就在这池内合体**好了。” 两女大骇,齐叫道:“不!会给人看见的。” 项少龙威胁道:“想不给人看到吗?乖乖的随我去吧!”两女无奈站了起来,既羞又喜。 项少龙拉着两女,沿溪踏着高低起伏的怪石,往上攀去,不一会来到最高一层的小水池,刚好可作俯瞰,尽收谷地的美景。 着两女和他并肩坐下,搂着她们香肩,共赏这胜媲人间仙境的乐土。 两人情不自禁的靠入了他怀里,芳香沁人。 文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二千多年后的科技,肯定是人类作茧自缚,不住地去破坏这美丽的大自然。 任何人若能像他般来到这古时代里,都要为大自然异日的面目全非心生感慨。 翠桐低声道:“少爷刚才是否一直在那里坐着?”项少龙促狭地道:“我睡着了,听不到什么轻轻搂抱,亲亲面蛋,又或有人昨夜发梦呓语那类说话。” 两女立时窘得无地自容,同声娇吟,把俏脸埋入他怀里。 项少龙一边赞叹这时代的男人真幸福,两手抚上她们滑嫩不留手的脸蛋,温柔地摩挲着。 两女给他摸得娇躯抖颤,呼吸不住增速。 此时无声胜有声。 项少龙低下头去,寻宝似的找到翠桐的香唇,痛吻起来。 另一手则开始对翠绿作不规矩的侵犯。 翠绿那堪他熟练的抚弄和挑逗,呻吟抗议道:“少爷啊!”这时太阳开始往西山落下去,刚好一道白云横过天际,赤阳化作一团艳红,像个大火球般悬在远空。 项少龙离开了翠桐的香唇,这动了春心的美丽少女嘤咛一声,反身紧搂着他强壮的腰肢。 他低头向被他爱抚得连耳根都红透了的翠绿,这可人儿正偷眼瞧他,见他目光射来,羞得差点要死,那逗人的模样,看得项少龙忍无可忍,笑道:“以草为榻,以天为被,两位大姐反对吗?”两女娇吟不休,那还懂得说话。 那晚项少龙纵情欢乐,可是即使在销魂蚀骨的时刻,他的脑海仍不住闪过纪嫣然、美蚕娘,甚至赵雅的倩影。 众女知他赵国之行迫在眉睫,神伤魂断下,份外对他痴缠,难舍难离。 光阴在这情况下特别溜得快,两天后他们离开了这美丽的小谷,返回咸阳城去。 除荆俊外,滕翼和乌卓都留下,继续操训精兵。 才到乌府,乌应元就把他找了去,神色凝重地道:“图先调查过那王翦,据说此人不但剑术称冠秦国,最厉害还是骑射的功夫,可连发三箭,用的更是铁弓铜弦,五百步内,人畜难避。” 想起死鬼连晋的箭术,可能仍及不上此人,项少龙不由头皮发麻,问道:“这人是什么年纪?”乌应元显是为他担心,叹了一口气道:u今年应是二十岁许,听说样子颇斯文秀气,从外表看谁都不知他这么厉害。” 又沉声道:“图先查出杨泉君和王□等人早就内定了找他来和你比武,拖了这十多日,是让他利用这段时间加紧操练。 那些人不安好心,看准你和妻妾久别重逢,在床笫间必有大量损耗,真亏他们想得到。 现在连吕相都很担心哩!”项少龙记起昨晚的风流,心生惭愧,同时想到自己是有点轻敌了。 乌应元拍拍他肩头道:“尽量养足精神,我会向芳儿解说的了。” 项少龙回到隐龙居后,抛开一切,避入静室,依墨氏补遗的指示,打坐吐纳,不一会物我两忘,精神进入至静至极的禅境。 “咯!咯!”叩门声把项少龙惊醒过来。 项少龙忙走去把门拉开,露出乌廷芳凄惶的玉容,颤声道:“小俊给人打伤了,还伤得很厉害呢!”项少龙大吃一惊,忙赶到主宅去。 乌应元和陶方全在,还有乌府的两名府医,正为荆俊止血和包。 项少龙挤到荆俊旁,吩咐各人退开,才详细检视他的伤势。 他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剑伤,最要命是左胁的伤口,差点刺入心脏,其他伤势虽吓人,都是皮肉之伤,不过其中两剑深可见骨,皮肉都绽了开来,触目惊心。 荆俊因失血过多,陷入半昏迷的状态里,只是脸上不时露出痛楚难当的神色。 项少龙虽心痛,却知他应该可检回小命,退到乌应元和陶方中问道:“谁干的!”乌应元道:“已通知了图先,他们会派人去查的了,幸好这小子身体硬朗,伤得这么厉害,仍能撑到回来才倒地,算他本事了。” 陶方道:“这些人分明想要他的命。” 门卫的声音传来道:“吕相国驾到!”众人想不到吕不韦会亲来探望,转身迎迓。 吕不韦在十多名手下拥护里,大步走来,先细看过荆俊的伤势,才和三人到一旁说话,神情肃然道:“这定是杨泉君等人的诡计,想借杀死小俊,以打击少龙的精神,少龙千万不要上当。” 项少龙平静地道:“他们显然低估了小俊的逃生本领,只要小俊醒来,当可知是谁人下手了。” 吕不韦道:“无论是谁下手,所有事都等明天与王翦一战后才和敌人算账。 只要少龙夺得太傅之位,本相会全力支持少龙为小俊讨回这笔血账,教所有人知道吕不韦并不是好欺负的。” 项少龙心情矛盾,他并不想与吕不韦的关系这么密切,但看来情势若依现时方向发展下去,他迟早会变成吕不韦的一党。 这还不是问题,最怕是大家生出了感情,将来可更头痛了。 荆俊一声呻吟,醒了过来。 众人围了上去。 荆俊只看到项少龙一人,愤然叫道:“大哥!他们好狠!”项少龙伸手按着他肩头,道:“不要动!”吕不韦沉声道:“谁干的!”荆俊冷静了点,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楚,道:“他们有二十多人,我只认得其中一人叫‘疤脸’国兴。” 吕不韦吩咐把他抬到后宅养伤后,双目杀气大盛,道:“这国兴在咸阳颇有名气,是渭南武士行馆的三大教席之一,馆主邱日升与军方关系密切,一向不把我的人放在眼内,少龙迟些时替我把那行馆挑了,我要让秦人知道开罪了我吕不韦绝不会好过。 你要多少人?尽管说出来。” 项少龙暗叹这可就是作他的打手了,口中应道:“区区小事,我们有足够力量办妥的。” 吕不韦喜道:“有了少龙,我们整个声势都不同了,杨泉君等若非畏惧少龙,亦不用出此下策。” 顿了顿道:“明天本相会先来此与你们会合,才一起进宫,本相有信心少龙不会教人失望的。” 项少龙心中一动,先向乌应元和陶方打个眼色,道:“让少龙送吕相国出门吧!”乌陶两人会意,任他独自一人送吕不韦到门外登车。 吕不韦乃极为精明的人,低声道:“少龙有什么话要说?”项少龙微笑不语,直至来到车前,才道:“这十天没有一刻少龙不在为吕相筹谋苦思,发觉这样和秦国本土势力对抗下去,终是下下之策,说不定最后只落得两败俱伤。” 吕不韦叹道:“凡事以和为贵,我也想过这问题,奈何大利当前,秦人又一向仇外,谁也不相信我有诚意为秦国尽心尽力。” 项少龙从容道:“他们既是因利益而结合,我们就以利害来分化他们,像杨泉君又或渭南武士行馆等死硬份子,我们以无情手段摧毁他们,借之立威。 但像王□这类并非纯为私利的人,大可笼络施恩,使他靠到我们的一方。” 吕不韦目射奇光,仔细打量了项少龙后,点头道:“少龙似是妙计在胸,快点说来听听!”项少龙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计划。 吕不韦听罢道:“若做得到,自然是最好,只怕一不小心,反弄巧成拙,白赔了性命。” 项少龙淡然道:“吕相对乌家恩比天高,我冒点险算得什么呢?”吕不韦哈哈一笑,用力搂了搂项少龙肩头,欣然去了。 项少龙知道取得了吕不韦绝对的信任,转头看荆俊去了。 第四章 御前比武 咸阳宫主殿旁的大校场里,万头攒动,有若闹市,都急不及待观看即将举行的比武盛事。 一方是秦国威名最盛的无敌悍将。 另一方却是声名鹊起,战绩彪炳从赵国来的不世剑客。 谁都希望看到两人如何分出胜负。 阳光普照下,靠主殿的一方设起了三个高台,摆好了座椅,正中的当然是庄襄王和太子后妃的宝座。 左台则坐满了以杨泉君和王□为首的大臣和军方将领。 右台除吕不韦外,蒙骜和亲吕不韦的大臣客卿均已列席。 李斯亦是其中一,他本没有列席的资格,但由于关心项少龙,故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了一个座位。 其他地位较低的人,则只能站在校场的四周观战了。 甲胄鲜明,比其他六国人身材更高大的秦兵,守在正殿长阶上和三个看台的四周,长戈在阳光下闪烁生辉,平添了不少庄严肃杀的气氛。 这时吕不韦和项少龙等刚乘车抵达,下车后往右台行去,立时惹起哄动,均对项少龙指点呼叫。 吕不韦吁出一口气,在项少龙耳旁道:u秦人好武,最重英雄,此战是许胜不许败。” 项少龙今早以墨氏补遗卷上的方法行气吐纳,这刻真是龙精虎猛,信心十足,道:“吕相放心!”吕不韦道:“左边看台那身穿黑色战服的人就是邱日升了,切勿忘记了他的样子。” 语气透出深刻的恨意。 项少龙依言望去,只见台上近百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忙以微笑点头回应。 看了那邱日升一眼,便移开眼光。 吕不韦领着他登上看台,引见了诸人后,坐了下来,问后面的图先道:“王翦来了没有?”图先答道:“应该来了!却不知在那里?”号角响起。 在禁卫簇拥中,一身龙袍的庄襄王,引领着小盘、朱姬、秀丽夫人、王子齐虫乔和一众妃嫔,由殿内步出,朝中间看台行去。 所有军士肃立正视敬礼,其他台上台下诸人全跪伏迎迓,一时整个校场肃然无声。 项少龙心中暗赞,只看这情况便知秦王的威严和秦人的服从性和重纪律。 直到庄襄王和众王子王妃在台上坐好,近侍宣布众人平身入座后,才回复先前模样,但人人都停止了说话,静候庄襄王的宣布。 内侍高唱道:“项少龙何在!”项少龙连忙起身,顺手脱掉外袍,露出他那完美的体形,下台来到主台前面处,行晋谒秦王的大礼。 庄襄王欣然看着项少龙,不住点头,表示赞赏。 他长居国外,基本上亦可算外人,所以对这由赵国来,又救回他妻子的青年剑手特别有好感。 内侍再呼道:“弁将王翦何在?”话声才落,一阵蹄声响起,只见一骑旋风般由宫门处驰来。 人群爆起震天采声,纷纷让路,使来骑直驰场心。 若说声势,项少龙明显地输了一大截。 王翦骑术惊人,短短一程,已作了俯冲,侧靠等等高难度的姿势,快要停下时,竟奇迹卷到了马腹下,又从另一边登上马背,才跃下马来,跪伏地上,大嚷道:“末将王翦!叩见我王!”众人再响起惊天动地的喝彩和打气声音,把气氛推上澎湃的**。 吕不韦台上诸人,包括对项少龙深具信心的乌应元和陶方,见他骑技惊人至此,都信心动摇起来,更不用说吕不韦等未知项少龙深浅的人了。 庄襄王露出惊异之色,频频点头。 朱姬因对项少龙别具好感,这时紧张得抓着小盘的手,才发觉小盘手心也在冒着汗。 杨泉君那台上的人却是人人喜动颜色,好像项少龙的败北,已成定案。 王翦长身而立,往项少龙望来。 刚好项少龙含笑看去,大家打了个照脸。 双方同时露出讶色,都为对方的体形气度惊异。 这王翦确如乌应元所说的白皙秀气,但却不足描画出他真正的形态。 他最多比项少龙矮上半寸,身穿红黑相间的武士战服,着了件藤甲背心,肩宽背厚,体形彪悍,予人英姿爽飒的印象。 而高鼻深目,一对眼深邃莫测,乌黑的头发在头上了个短髻,用一条红绳绑紧,两端垂至后颈,更显威风八面。 项少龙心内赞赏,微笑施礼,暗忖如此人材,难怪将来能助小盘打下江山,统一六国了。 王翦见项少龙神色友善,放松了面容,礼貌地还礼,但眼内仍充满敌意。 这时主台处由内侍读出今次比武的目的和作用,其中自然少不免对群臣作出勉励,强调保持武风的重要性。 到最后,内侍朗声道:“今次比武分两部份举行,先比骑射,再比剑术。” 项少龙心中叫苦,暗忖自己近来骑技虽大有进步,但若要与王翦相比,回家多练几年也不成。 王翦高声领命,项少龙只好学他般应诺了。 “飕!”的一声,王翦以一个美妙的姿态飞身上马,疾驰开去,到了场角快要冲入围观的人堆时,才勒马人立,绣转马头,蹄不沾地的转过身来,倏然停下。 当然又是响起另一阵喝彩叫好之声。 两名军士早由场边了个箭靶出来,放在广阔大校场的正中处。 此时吕不韦使人把“疾风”牵来,项少龙从容一笑,双足一弹,由马尾跃上马背,再一夹马腹,靠着“疾风”惊人的高速,绕了一个圈,到了校场另一角,亦赢来不少喝彩声。 王翦从马鞍旁拿出他的铁弓,往头上一扬,登时惹来一片赞美声。 项少龙知他信心十足,准备表演箭技,收摄心神,向王翦遥喝道:“死靶怎如活靶,不若王兄射在下三箭如何?我保证绝不用盾牌挡格。” 全场立时鸦雀无声,不过所有目光都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像在猜度说这人是否找死呢?项少龙却是有苦自己知,与其等着落败,不若行险一搏,凭自己的剑术和身手应付对方的骑射,若能成功,便可应付过这一关了。 王翦显然不是想占便宜的小人,沉声喝道:“箭矢无情,项兄可想清楚了。” 项少龙遥向庄襄王施礼道:“请大王钦准!”庄襄王犹豫了片晌,才以手势示准此请。 全场近二千人立时全体屏息静气,等候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出现。 王翦一手举弓,另一手由背后箭筒拔出四支长箭,夹在五指之间,手势熟练,使人感到他要把这四箭射出,有若呼吸般轻易。 项少龙心中暗呼亲娘,原来这人一直深藏不露,使外人以为他技止三箭,到现在才亮出真本领示人。 鸦雀无声。 王翦大笑道:“末将铁弓铁箭,可贯穿任何盾牌,项兄尽管用盾又如何,小心了!”微夹马腹,战马放蹄冲来。 项少龙仰天一笑,拍马冲去,取的却是靠近庄襄王那一边,欺他不敢向庄襄王的方向发箭,好□他的锐气。 两骑接近分开,交换了位置。 王翦一抽马头,一刻不待回身驰来。 项少龙心神进入墨家守静的诀窍,天地似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下来,舍王翦外再无他物。 同时催马往王翦迎去。 只要能贴近王翦,避过四箭,这场骑射竞赛当可收工大吉。 两骑迅速接近,由过千步的距离,拉至七百步内。 “腾!”王翦先拉了一下弓弦,不知如何,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处。 霎时弓满箭出。 项少龙从未见过这么快的箭,几乎是刚离弦便到了面门处。 幸好他的反应比常人敏捷十倍,一声大喝,血浪离背而出,斜劈在矢头处。 全场不论友敌,一齐轰然叫好。 项少龙策马、拔剑、疾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角度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表现出一种动作和力度的极致美态,使观者无不深感震动,为他喝彩。 由此亦可见秦人率直真诚的性格。 “当!”的一声清响,铁箭应声斜飞堕地。 王翦大叫了一声“好”,倏地消失不见,原来躲到了马腹下。 项少龙心中骇然,刚才对方一箭力道惊人,震得他整条右臂酸麻起来,差点甩手掉下血浪宝刃,这时见不到王翦,即是说连他怎么样发箭都不知道,那能不吃惊。 大校场寂静至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像宣告暂停。 只余下战马如雷的奔腾声。 双方由七百步拉近至五百步。 不闻弦响,以项少龙的角度看去,两支箭同时由略往右斜移的马腹下射出,一取项少龙心窝,另一箭往他大腿射去,绝对地把握了项少龙在矢到时的准确位置,教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知道由于比先前接近了二百步,兼之手臂的疼麻仍未复元,绝无可能以臂力挑开对方更强力的劲箭,把心一横,硬以剑柄往来箭挫下去,同时纯凭本能和直觉,闪电飞出一脚,迎往另一劲箭。 众人仍未有时间分神为他担心,“笃”的一声,剑柄硬把劲箭磕飞,下面则鞋头一阵火痛,劲箭应脚失了准头,在项少龙身前斜向上掠,到了最高点,才往下掉来。 两骑此时相距只有三百步之遥。 项少龙忽觉不妥,原来最后一箭竟已无声无息地由马颈侧射来,角度之刁钻,除非翻下马背,休想躲过,不过此时已来不及了。 项少龙整条手臂这时痛得连举起或放下都有问题,能拿着血浪只是作个幌子。 一声大喝,左手抽出挂在马侧的木剑,勉强扫在对方这最后一箭上。 “噗!”铁箭被扫得横飞开去。 全场采声雷动,连王翦亦禁不住再叫了声“好”,把铁弓挂回马背侧,拔出佩剑,往项少龙疾冲过来。 项少龙不敢大意,血浪回到背上,一振左手木剑,拍马冲去。 两人擦身而过,连串的木铁交鸣声早响彻校场。 项少龙试出对方臂力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懔然,故意驰到场端才转回马来,好争取右臂复元的空隙时间。 观者此时无不看得一颗心提到了咽喉顶处。 王翦高举长剑,策马冲来。 项少龙木剑交到右手,深吸一口气,朝这顽强的对手驰去。 两骑迅速接近,到了五十步许的距离时,项少龙跨着那赠自红粉佳人纪嫣然的骏骥,忽然增速,箭矢般疾窜,有若腾云驾雾般来到王翦马前。 项少龙使出墨子补遗三大杀招的以攻为守中的“旋风式”,木剑弹上半空,旋转了一个圈,力道蓄至极限,一剑扫去。 王翦因对方马速骤增,判断失误,本想凭马术取胜的计策登时落空,随着又给对方怪招所惑,到剑风迫脸时,才勉强一剑格去。 项少龙出此奇招,就是怕了他的马上功夫,若让他摸清楚疾风的速度和自己的剑路,久斗下必败无疑,对王翦来说,马上比马下更要灵动自如。 “当!”的一声巨响,王翦差点连人带剑给他劈下马去,既因项少龙这一剑借自然之理加强了势道,更因木剑本身的重量,才造成此等意外战果。 王翦仰贴马背上,防范项少龙乘势进袭。 项少龙木剑在他右上方幻出数道剑影,同时趁两马擦过之时,伸足在王翦大腿处点了两下,可是由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木剑处,马体又阻隔了大部份人的视线,所以除了交战双方心知肚明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王翦当然知他脚下留情。 项少龙知道是时候了,向台上的吕不韦挥了一下木剑,打出约定的暗号。 此时两骑互换位置,遥遥相对。 王翦一脸颓丧,他乃英雄豪杰,输便输了,不肯撒赖,正要弃剑认败时,吕不韦猛地起立,高喝道:“停手!”众人愕然向他望去。 吕不韦走到台边,朝庄襄王跪下禀道:u项少龙王翦两人无论剑技骑术,均旗鼓相当,臣下不想见他们任何一方稍有损伤,此战请大王判为不分胜负,两人同时荣任太子太傅,负起训导太子重责。” 杨泉君那一台的人里,有一半露出愕然之色,想不到吕不韦有如此容人大量,虽然他们看不到项少龙点在王翦腿上那两脚,但刚才王翦给劈得差点翻下马背,却是人人目睹,都知他落在下风。 庄襄王微一点头,朝项少龙道:“项卿家意下如何,肯否就此罢休!”他这么说,自然是看出项少龙胜出的机会较大。 只要是明眼人,看看王翦的脸色,就不会对他乐观。 项少龙回剑鞘内,恭敬地道:“王将军骑射盖世,剑术超群,臣下至为钦佩,吕相国这提议有若久旱里的甘露,臣下受命,甘之如饴。” 庄襄王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宣布道:u由今天起,项少龙王翦两人,同为太子太傅,不分高低,共侍太子。” 采声震天响起。 最感激的是王翦,这太子太傅一职对他实在太重要了,否则空有抱负,亦难开展。 最高兴的却是吕不韦,项少龙教他这一手确是漂亮之极,使他赢得了满场采声,在秦国这是他从未尝过的甜美滋味。 朱姬兴奋得紧握着小盘的手,凑到他耳旁道:“久旱甘露,甘之如饴,这世上还有人比你这师傅说话更动听吗?”小盘双眼发光地看着这唯一的亲人,不住点头。 欢声不竭中,项少龙和王翦并骑来到主台前,下马谢恩。 全场跪送庄襄王时,王翦低声道:“谢谢!”项少龙亦低声答道:“这是你我间的秘密,王兄请我吃顿酒好了!”王翦正担心他事后宣扬,感激得连声答应了。 此时众王公大臣拥下台来,争着向两人道贺。 项少龙趁机来到王□身前,诚恳地多谢他予自己这个机会,使王□立时觉得大有脸子,好像项少龙真是由他一手提起来那样子。 吕不韦和他早有约定,自不会怪他向王□示好,迳向王翦道贺,好争取人心。 庄襄王见结果如此圆满,泛起一脸笑容。 除杨泉君和几个死硬派因扳不倒项少龙而脸色阴沉外,众人得睹如此神乎其技的比武,人人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一场风雨,就这么安然度过了。 第五章 巧结奇缘 赛后,庄襄王把项少龙和王翦召到宫里,勉励一番。 又当众赞赏吕不韦,对他两全其美的提议表示欣赏。 当夜吕不韦在他的相国府举行了一个私人宴会,被邀者就只项少龙、乌应元和蒙骜三人,吕府方面,除吕不韦外,只有亲信图先和几个有地位的客卿,李斯则仍未够资格参与这种高级及亲切的宴会。 席间吕不韦意气飞扬,频频向项少龙劝酒,心怀大开。 蒙骜得睹项少龙的绝世剑法和视死如归的豪气,对他自是另眼相看。 乌应元见爱婿立此大功,更是心花怒放。 酒过数巡,歌姬舞罢。 吕不韦哈哈一笑,向对席的项少龙道:u本相近日得齐人送来三名歌姬,均为不可多得的绝色美女,琴棋舞曲无一不精,美女配英雄,本相就把她们转赠少龙、乌先生和蒙将军,万勿推辞。” 乌应元和蒙骜暗忖吕不韦送出来的美人儿,还会差到那里,大喜道谢。 项少龙自问已应付不了家中的娇妻美婢,又学不到战国人的视女人为工具或装饰,忙推辞道:“相爷好意,少龙心领了,邯郸之行,如箭在弦,势在必发,少龙不想因美色当前而分心,请相爷见谅。” 吕不韦见他不贪美色,心中愈发敬重,加上对方毫不居功自矜,笑道:“那就由乌先生暂且保管,待少龙擒赵穆回来后,再圆好梦。” 众人一起起哄,纷纷向乌应元调笑,担心他会忍不住监守自盗,气氛闹哄哄的。 项少龙见推辞不得,惟有苦笑受礼。 蒙骜道:“少龙准备何时赴赵。” 项少龙想起纪嫣然,恨不得立即起程,看了吕府那几个客卿一眼,犹豫起来。 吕不韦自知其意,笑道:“这里全是自己人,少龙直言无碍。” 项少龙沉声道:“待小俊康复后,立即起程。” 吕不韦点头道:“我会和大王提说这件事的了,到时随便找个借口,例如要你到某地办事,少龙将可神不知鬼不觉潜往赵境去。” 这时他对项少龙信心十足,虽仍不知项少龙凭什么法宝活捉赵穆,但却深信他定会成功。 吕不韦话题一转道:“小俊的仇不能不报,少龙准备怎样对付那邱日升和国兴?”乌应元有点担心地道:“这事若闹大了,大王会否不高兴呢?”吕不韦笑道:“放心吧!刚才本相曾和大王提及此事,他也非常不满邱日升的卑鄙手段,少龙即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本相担当。” 项少龙对荆俊差点被杀甚感忿怒,双目寒光一闪,冷然道:“少龙晓得怎样做的了。” 在这时代生活了这么久,他早深悉很多事情必须以武力来解决,否则迟早会身受其害。 今次若非荆俊脱身回来,连谁杀了他都会如石沉大海,永不知道。 就算当一次吕不韦的打手亦顾不得那么多了。 假若不狠狠教训对方,同样的事再发生在陶方或乌应元身上,那就后悔莫及了。 酒宴在兴高采烈的气氛下继续着,直至宾主尽欢,才各自回家。 途中乌应元酒意上涌,叹道:“得少龙如此佳婿,不但是廷芳之福,亦是乌家之幸,若非少龙,我们在秦国那有目前如此风光。” 项少龙对这精明的岳丈生出了深厚的感情。 几乎打一开始,乌应元就无条件地支持他这女婿,又把爱女许他,怎能不教他心中感激。 乌应元流出热泪,喟然道:“待少龙把赵穆擒回来后,少龙至紧要向大王提出为爹在咸阳建一个宏伟的衣冠冢,想起他老人家□骨无存,我便——唉!”项少龙怕他酒后伤身,连忙好言劝慰。 心中百感交集,看来自己也好应为赵妮、舒儿和素女三人立冢,至少有个拜祭的对象。 当晚在隐龙居内,与众女自是说不尽的恩爱缠绵,鱼水**。 次晨得知荆俊受伤消息的滕翼和乌卓赶了回来,还带了十五个剑术最高明的精兵团战士。 荆俊精神好多了,可以坐起来说话。 滕翼看过他的伤口后,点头道:“他们的确是想要小俊的命。” 荆俊担心地道:“你们到邯郸去,绝不能没我的份儿。” 乌卓道:“那你就好好睡个觉吧!”向两人打了个眼色,退出房来。 项少龙和滕翼随他来到外厅,乌卓道:u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暴易暴,否则迟早会有另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要公然行事,尽量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我们乌家不是好欺负的。” 滕翼道:“事不宜迟,我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项少龙大笑道:“那不若立即起程,教训完那些蠢材后,我们还有时间吃顿丰盛的午饭。” 三人坐言起行,领着那十五名好手,策马出了乌府,朝武士行馆驰去。 街上行人如鲫,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项少龙还是首次在咸阳骑马逛街,大感有趣,沿途和众人指指点点,谈笑风生,好不得意。 滕翼忽勒马停定,循声瞧去,只见行人道上一片混乱,“砰!”的一声,一盘摆在一间杂货店外售卖的蔬果被撞得掉到地上,人人争相走避。 倏地一个以长巾包着头脸的女子由人堆里窜了出来,拼命往另一边行人道抢去,后面追着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刚好一辆骡车驶来,那看不清脸目的女子一声惊叫,眼看要给骡子撞倒,幸好及时退后,脚下不知拌到什么东西,失了平衡,跌倒地上。 包着头脸的布巾掉了下来,如云的秀发散垂地上。 那几名大汉追了上来,团团把女子围着。 女子仰起俏脸,尖叫道:“杀了我吧!我怎也不回去的了。” 项少龙等全体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女子生得如此年轻貌美。 滕翼一声大喝,跳下马来。 其中一名大汉狞笑道:“我们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烦了!”滕翼一个箭步标前,来到两名大汉中间。 两名大汉怒喝一声,挥拳便打。 滕翼略一矮身,铁拳左右开弓,两名大汉立时中拳抛飞开去,再爬不起来。 其他四名大汉纷纷拔出兵刃。 乌卓发出暗号,十五名战士一齐飞身下马,摆出阵势。 滕翼不理那些人,来到少女身旁,伸出手道:“姑娘起来吧!”少女仰脸深深看着滕翼,粉脸现出凄然之色,摇头道:“你斗不过他们的,走吧!否则会连累了你们。” 马上的项少龙心中大讶,自己这方人强马壮,一看便知非是善男信女,为何这美丽的少女对他们仍这么没有信心呢?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滕翼见她在这种情况下仍能为别人设想,心中感动,微笑道:“我滕翼从不怕任何人,大不了就是一死!”少女把手放入他大手掌里,娇躯一颤下,滕翼把她拉了起来。 那些大汉将倒地的两人扶了起来,目中凶光闪闪地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人忽地看到后方高踞马上的项少龙,失声叫道:“这位不是项太傅吗?”项少龙暗忖原来自己变得如此有威望,眼光一扫围观的人群,策马上前,看着那几名神态变得恭敬无比的大汉,道:“这是什么一回事?”领头的大汉道:“小人叫张郎,是吕相国府的人,刚才奉相爷之命,把两名齐女送往贵府,岂知竟给此女中途溜走。” 项少龙和乌卓交换了个眼色后,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好了!这齐女就当交了给我,你们可以回去覆命了。” 大汉道:“还有一个,在后面的马车上——”项少龙心中好笑,道:“那位就麻烦诸位大哥送往舍下好了。” 大汉们见他谦恭有礼,大生好感,施礼告退。 项少龙拍马来到滕翼和那齐国美女旁,见到那美女小鸟依人般偎着滕翼,心中一动,道:“我们在附近找间馆子坐下再说好吗?”项少龙等人分据四桌,要了酒菜。 齐女自然和项少龙、滕翼、乌卓三人共席,喝了一杯热茶后,原是苍白的脸容红润起来,更是人比花娇,难怪吕不韦亦要赞她们美丽动人。 滕翼默然不语,眼内闪着奇异的神色。 项少龙柔声问道:“怎样称呼姑娘呢?”齐女偷看了滕翼一眼,见他目不邪视,有点失望,垂下头去,黯然道:“我叫善兰!”乌卓问道:“为何来到咸阳还要逃走呢?在这里刑法森严,以十家为一组,一家犯法,其他诸家得连同坐罪,知情不举的腰斩。 谁敢把你藏起来呢?”善兰两眼一红道:“我准备一死了之,那管得这么多。” 滕翼虎躯一震,垂下了头,凝视着杯内热茶腾升起来的蒸气。 项少龙柔声道:“现在善姑娘既知是要到我们家来,还要逃走吗?”善兰呆了一呆,低声道:“我不知道!”项少龙微笑道:“这样吧!我给姑娘两个选择,一是由我们派人把姑娘送回齐国与家人团聚,一是你嫁给我这兄弟滕翼。” 一手拍着滕翼的肩头。 滕翼剧震一下,往项少龙望来,神情既尴尬,但又有掩不住的感激。 爱情总是来得出人料外。 善兰的凄惨景况,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深深打动了这铁汉死去了的心。 项少龙□貌辨色,那还不知滕翼心意。 善兰又偷看了滕翼一眼,两眼泛红,以蚊蚋般的声音轻轻道:“小女子早无家可归了。” 乌卓大喜拍桌道:“如此就恭喜滕兄了。” 滕翼皱起眉头,道:“少龙!她本应是——”项少龙截断他道:“说这种话就不当我是兄弟了。 唉!滕兄肯再接受幸福生活,我高兴得差点想掉泪呢!”乌卓笑道:“今天似乎不大适合去找邱日升晦气吧!”项少龙欣然道:“先回府再说吧!”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么圆满地解决了齐女和滕翼的问题,还能有比这更理想吗? 第六章 吕氏春秋 才抵乌府,陶方迎了上来道:“我刚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们回来了。” 项少龙一呆道:“什么事这么要紧?”陶方笑道:“要紧是要紧极了,却是好事,大王传旨你立即入宫去见他。” 接着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少龙勿怪我人老噜苏,昨天校场比武时,王后看你的眼光很奇怪,你千万要小心点!”项少龙明白他话内的含意,肯定地道:u我有分寸的了,就算不会牵累任何人,我亦绝不会干这种伤风败俗的蠢事。” 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来。 项少龙掉转马头,拒绝了乌卓等提议的护送,策马朝秦宫驰去。 咸阳街道的宽阔,介乎邯郸和大梁之间,不过那只是指赵魏首都最大的那几条街而言。 平均来说,咸阳的街道要宽敞开扬多了。 才转入向南的大道,项少龙心中泛起给人盯着的感觉。 那是很难解释的一种感应。 项少龙心中惊讶。 不知是否打坐运功多了,自己的感觉竟变得这么敏锐。 亦奇怪为何会有人在暗里窥伺着他。 他装作溜览街景般,不动声息往四周张望,刹那间把握了周围的形势。 这里地接南区市集,店□与民居夹杂,两边路旁每隔两丈许便有株大树,林木成荫,清翠苍绿,若偷袭者要隐起身形,确是轻而易举。 眼光一扫之下,他发现了几个疑人。 两人在一间酒菜馆子二楼凭窗据桌而坐,见项少龙眼光望上来,立时垂下灼灼盯紧他的目光,装作说话。 另一人则是在路旁摆卖杂货的行脚贩,被一群看似是买东西的人围着,正在讨价还价,可是却给项少龙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他的临近,紧张得额头现出了青筋来。 那些背着他的人中,有两、三个体形壮硕,极可能是他的同党。 与这扮作行脚贩遥对的另一边街上,有两人见到项少龙驰来,忙闪到树后去,显然不怀好意。 项少龙想到却是另外的事。 有人布局杀他不出奇,奇在对方为何能这么准确把握他的路线和行。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知道庄襄王下旨召他入宫,所以才能在这前往王宫的必经之路,设下对付他的死亡陷阱。 而敌人的实力应是不怕他有随行的人员,因为对方定策时是不会想到他是孤身上路的。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懔然。 这时他差点可肯定要杀他的人是杨泉君了,只有他才可通过秀丽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举动,亦只有他才有胆量和实力对付自己。 既然对付得荆俊,对自己也不用客气了。 马车声响。 前方街上驰来四辆盛满草料的马车,各有一名御者。 两车一组,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处驰来,腾空了中间丈许的空位,可容他笔直穿过。 项少龙只凭马车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便知不妥。 生死关头,他不敢托大,轻提疾风的□索,装作毫不觉察地往马车迎去,同时暗里由腰间拔出两枚钢针,藏在手里。 双方逐渐接近。 项少龙心中好笑,轻夹马腹,与他经过这段日子相处的疾风已明其意,立即增速,刹那间驰入了四车之间。 这一着大出对方料外,驾车的四名汉子齐声叱喝,露出了狰狞面目。 草料扬上半天,每车草料内均暗藏有一名弩弓手,从草料下冒起身来,装上了弩箭的弩弓同时瞄向项少龙。 项少龙大喝一声,疾风箭矢般冲前,同时两手一扬,铜针往后掷出。 头两辆车上的箭手尚未有发射的机会,脸面早插着飞针倒回草堆里。 另两人仓忙下盲目发射,失了准绳,劲箭交叉在他背后激射而过。 项少龙哈哈一笑,疾风的速度增至极限,瞬那间消失在长街远处,教敌人空有实力,仍莫奈他何。 项少龙在庄襄王寝宫的内厅见到庄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当然漏不了吕不韦。 这厅堂布置典雅,庄襄王独坐上首,吕不韦、项少龙居左;朱姬和小盘居右,各据一几。 宫女进来摆上食物美酒后,退了出去。 侍卫只在外面防守,使这午宴有点家庭聚会的气氛。 小盘态度沉着,并没有偷看项少龙。 朱姬收敛了很多,美目虽艳采更盛,但再没有像以前般秋波频送。 厅堂两旁都开了大窗,可见外面回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静,不闻人声。 庄襄王连劝三□后,微笑道:“相国今早告诉寡人,少龙这几天便要上路,去把赵穆擒回来好让寡人得□心头之恨,寡人和姬后都非常感动,所以怎也要立即把少龙请来吃一顿饭,以壮行色。” 项少龙对庄襄王大生好感,不但因他文秀的风采,更因他有种发自深心的真诚。 不知是否因长期在赵国作人质,受尽冷眼,所以他并没有像孝成王般有着王族奢华不实的习气。 只看他对朱姬情深一片,又这么眷念吕不韦对他的恩情,与这大商贾手对付自己国人,便可知他多么重情义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使项少龙对他特别同情。 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天下最强大国家的领袖,只剩下三年的寿元。 连忙叩首谢过。 庄襄王忽然慈和地道:“王儿是否有话要说呢?”朱姬和吕不韦的眼光落到小盘处,都射出像庄襄王般爱怜无限的神色。 项少龙心中好笑,这三人全当了小盘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怎知却只是个假货。 同时暗吃一惊,小盘定是因听到辱母仇人赵穆的名字,露出异样神态,被庄襄王看入眼内。 小盘往项少龙望来,失望地道:“太傅尚未有机会指导王儿,便要离开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姬蹙起黛眉道:“这事会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险呢?”项少龙笑道:“愈危险的事,愈合我心意,姬后请放心,臣下会小心在意的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对少龙却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 庄襄王对小盘爱宠之极,微笑向他道:u王儿这么敬爱太傅,父王高兴非常。” 转向项少龙道:“太傅这几天若有空,可多抽点时间到宫来指点太子,你昨天在校场挡王翦那三箭,王儿兴奋得向人提过不停呢!”项少龙忍不住和小盘对望一眼,暗叫厉害,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异日若特别对他亲密,亦不会被怀疑是另有隐情。 当下恭敬地答应了。 庄襄王叹了一口气,喟然道:“寡人当年命运坎坷,留落邯郸,受尽白眼闲气,从来没有机会好好读过书,且每天都要担心明天是否有命。 所以王儿回到咸阳,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博览群籍,要他……”朱姬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气找了十多个人来轮流辅导太子,真怕政儿给累坏了。” 庄襄王欣然一笑,丝毫不因被她打断了说话而有半分不悦。 吕不韦呵呵笑道:“姬后想否听听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计呢?”四人同时愕然往他望去。 吕不韦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盘,才向庄襄王道:“所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先圣贤人,兵家剑客,谁最初时不是一无所识,还不是由学习思辨而来。 既是如此,为君之道,更须学习。” 庄襄王讶道:“吕相国是否认为寡人对王儿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请来指导王儿的人,均为我国在某一艺学上最出众的人材,例如琴清的诗歌乐艺,不但冠绝大秦,六国之人亦无不心生景仰,与魏国的纪才女并称于世,相国难道有更好的人选吗?”项少龙这才知道寡妇清原来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难怪异日秦始皇,嘿!亦即是小盘,会建“怀清台”来褒扬他这女师傅了。 朱姬和小盘好奇地看着吕不韦,看看他会拿出什么话来答庄襄王。 吕不韦胸有成竹道:“政太子身为大秦储君,当然不愁没有能人指点。 但过犹不及,有时太多杂学意见,反无所适从,所以臣下针对此点,特招来天下贤者能人,奇人异士,一齐集思广益,把治国之道,上至统理天下,下至四时耕种,无所不包,总结在一书之中。 异日书成,只要太子一书在手,便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项少龙心中感叹,吕不韦为了这“儿子”,都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庄襄王哑然失笑道:“真亏相国想出这办法来,假若相国须要什么帮助,尽管向寡人提出来好了!”午宴就这样轻松融洽的气氛下度过。 宴罢庄襄王和朱姬返寝宫休息,吕不韦身为相国,日理万机,连说多了几句话的时间都欠奉,项少龙把来时遇袭一事告诉了他,他听了便匆匆离去,剩下项少龙领着小盘到校场练剑。 小盘今非昔比,到那处都有大群禁卫内侍宫娥陪侍在一侧,累得两人想说句心事话儿都有所不能。 动手比试前,小盘忍不住低声道:“师傅!不要去邯郸好吗?没有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项少龙这时见最近的内侍离他们也有五丈的距离,诈作指导他剑法,问道:“他们对你好吗?”小盘两眼一红道:“非常好!我真的当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 项少龙责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当自己是小盘,由这刻起,就算在我面前,你仍是嬴政。” 小盘明白地点头,再道:“不去可以吗?”项少龙微笑道:“记着我们的君子协定,赵穆是我的,赵王是你的。” 言罢一剑砍去。 小盘灵活地跳开一步,摆出架势。 项少龙看得心中一震。 这小子多了以前没有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强大的信心,使他的气势顿然大为改观。 妈的!这就是未来统一天下,成为中国第一个皇帝的巨人了。 想到这里,心头涌起一阵难以遏制的冲动。 这时有内侍来报,说琴清来了。 项少龙虽很想看一眼这与纪嫣然齐名的寡妇清,看她如何贞丽秀洁,却以于礼不合,亦苦无借口,何况小盘又要沐浴更衣,惟有打道回乌府去了。 踏入门口,守卫报上王翦到来找他,正在大厅与乌应元和陶方闲聊,忙赶了进去。 王翦见到项少龙,神情欣悦,趋前和他拉手见礼。 项少龙见他穿上普通武士服,另有一番威武慑人的丰姿,不禁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觉,诚恳地道:“累王兄久等了!”乌应元和陶方站了起来,前者道:“王太傅是来向少龙辞行的。” 项少龙愕然道:“辞行?”王翦兴奋地道:“是的!我立即要起程赴北疆,与匈奴作战。” 项少龙心头一阵不舒服,暗忖若他要上沙场,必须庄襄王和吕不韦点头才成。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部族领袖的权力被褫夺,丧失了继承的权利,官爵以军功论赏。 凡有五十兵员以上的调动,均须秦王批准。 这在当时是史无先例之举。 使秦朝的中央集权,臻达至当时的最顶峰。 所有大将平时只持着半边令符,若没有秦王把另一半予他,便难以调动兵员。 除兵符外,还须盖上秦王印玺的文书,那才算合法。 所以要在秦国作反,比在其他国家是困难多了。 乌应元和陶方知他两人有话说,识趣地借口离开。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项少龙呷着侍女奉上的香茗,心想难道吕不韦始终没有容人之量,故意调走王翦,免得他来和自己争宠。 想到这里,歉意大起。 王翦奇道:“项兄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王兄刚晋升为太子太傅,便给人调走了,小弟很替王兄不值,不行!我定要向大王为王兄说项。” 王翦乃智勇双全的人物,先呆了一呆,旋明白过来,感动地道:“现在王翦才知项兄真的是爱护末将。 不过中间有点误会了,这次任命是末将向大王提出来的,唉!实不相瞒,军中最讲论资排辈,没有一点人事关系,想领兵打仗,真是提也休提。 今次他们不愿项兄得太傅之位,才迫不得已捧了我出来,与项兄分个短长。 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今早晋谒大王时,大王问末将有何心愿,末将立即说出望能到北疆效力。 大王和吕相商量后,再问明末将心中所定策略,当场赐末将虎符,让末将赴北疆当主帅。 这是末将一直梦想的事,想不到竟成了事实。 末将是来向项兄报喜和道谢呢?”这回轮到项少龙呆了起来,匈奴和胡人长期侵犯秦赵燕三国的边疆,三国为了争逐中原,一向对他们采取筑长城御边的对策,始终奈何不了这些在蒙古高原上逐水草而居的强大游牧民族。 所以与匈奴人作战,无人不认为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一个不好,还要丢了性命。 匈奴人居无定所,生活清苦,因此特别具有掠夺性,利用骑兵行动迅速的优势,采取游击战略,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经常深入中原,对以农业为主的中原诸国袭扰和掠夺。 秦人正是深受困扰的一国。 当日李牧开罪了赵王,便给调去北疆,可知那是一种变相的惩罚,所以怎想得到王翦会自动请缨,求人把他调往北疆呢?看到项少龙的关心模样,王翦笑道:“难怪项兄不解,自少以来,我的想法很多都不同别人的。” 项少龙放下心事,好奇心大起,道:“王兄何不说来听听?”王翦一口把杯内香茗喝掉,正容道:“末将一向心仪赵国的武灵王,若非他以天大勇气,作出两项变革,不但使赵国成为诸强之一,也使天下改变了战争的方式。” 项少龙早听过此事,点头道:“王兄是否说他的胡服骑射?”王翦兴奋起来,道:“正是如此。 那时赵人的衣服,袖子长、腰肥、领口宽、下摆大。 这种长袍大褂,骑马射箭都极不方便。 于是武灵王不理国内大臣什么“变古之道,逆人之心”的种种食古不化的反对大道理,下令全军改穿胡服,把大袖子长袍改成小袖的短褂,腰系皮索,脚踏长靴,装扮一新。” 项少龙听着也觉有趣,笑道:“这改革牵涉到体面和社会风气的变化,阻力当然不会少了。” 王翦冷哼道:“比起做亡国之奴,这小小改革算得什么?”续道:“另一更深远的改革,就是弃车战为主的战争方式,代以骑兵作主兵种,在短时间内建起了一支强大的骑兵,不但横扫匈奴,还披靡中原,所向无敌,名将辈出。 若非出了孝成王这昏君,我国纵有白起这种不可一世的军事天才,恐仍难有长平之胜。” 项少龙恍然道:“原来你要往征北疆,是要效法武灵王当年霸业,开创局面。” 王翦充满信心地微微一笑道:“末将作战经验虽然不少,但都是充当先锋士卒,从没有领军的机会,与东南方诸国作战,何时才可轮得到我,所以才自动请缨,好试试领军的滋味。 亦可熟习骑射作战的方式,找匈奴人把我的剑磨利。” 接着压低声音道:“当年赵武灵王辟地千里,把林胡人尽画入疆界之内,精于骑射的林胡人也充当了赵国的骑兵,顿使实力大增。 末将亦一直有这想法。 这叫一石二鸟,一日不迫退匈奴,何言一统天下?”项少龙伸手搭上他肩头,心悦诚服地道:“王兄果是非常之人,竟可由一般人视为苦差的事里,想出这么多好处来,异日统一大业,必由你的宝剑弓箭开创出来。” 王翦还是首次遇上有人不说他是蠢材呆子,举手抓着他的手臂,感激地道:“项兄才是非常之人,末将之有今日——”项少龙打断他道:“你再提那件事,就不当我是好兄弟了。” 王翦两眼一红,诚恳地道:“项兄莫怪末将高攀,今次北征之举,凶险万分,说不定末将难以活着回来。 今次前来……嘿!”项少龙见他欲言又止,奇道:“王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王翦老脸一红道:“其实末将一见项兄便心中倾倒,不知可否和项兄结为异姓兄弟,日后祸福与共,若有半分虚情假意,愿教天诛地灭。” 项少龙大喜道:“是我高攀才对,不过项某亦有三个肝胆相照的好友,不若就让我们效刘关张的桃园结义,留下千古忠义之名。” 王翦一呆道:“你说什么刘关张的桃什么结义?”这回轮到项少龙大感尴尬。 刘备、关羽和张飞的结义发生在三国时代,王翦当然是闻所未闻。 当下胡诌一番,蒙混过去。 又找来滕翼和乌卓,四个人就在痊愈了大半的荆俊榻旁,一同行了结拜的隆重盟誓。 接着大喝大吃一顿,王翦这才欢天喜地的告辞去了。 当晚项少龙心情大佳,与乌廷芳等极尽床笫之欢,把烦恼和对纪嫣然的相思之苦,都暂且抛在一旁。 忽然间,项少龙深切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人生最得意风光的时刻。 只要把纪嫣然接回咸阳,又擒了赵穆,他再没有其他奢求了。 第七章 情锁秦宫 次晨图先手下的头号智囊肖月潭来找项少龙,两人在内轩的小客厅坐下,肖月潭道:“是相国着鄙人来找太傅,看看有什么可帮得上忙的地方。” 项少龙昨夜欢娱过度,又多喝了两杯,头脑昏沉道:“先生请勿见外,叫在下少龙便可以了,无论我官至何职,我们都是曾共患难的朋友,只以平辈论交。” 同时揣摩对方来意。 肖月潭见他不摆架子,心中欢喜,谦让一番后,道明来意道:“为了方便少龙往赵国行事,纯靠易容化装,既麻烦又不妥当,所以相国命肖某特别为少龙、小俊、滕兄和乌兄四位,依脸形特制了四块精巧的面具,只要略加化装,例如修改鬓发型状和色素,保证可瞒过赵穆。 当然!少龙等仍要在声线和举止方面多加配合,否则仍会给辨认出来。” 项少龙如梦初醒,大喜道:“相国想得真周到,不知东西带来了没有。” 肖月潭傲然取下背上的小包裹,解了开来,赫然是四副面具。 他拈起其中一副给项少龙戴上,项少龙立时摇身一变,成了个满脸须髯的粗豪大汉。 肖月潭伸出手指,在他眼睛四周一阵抚摸,笑道:“这设计最巧妙的地方,就是接口多在毛发处,例如露出眼睛这眼形缺口,不但把你的眉毛加浓了,还把眼形变圆,所以即使是熟识你的人,亦不能由眼睛把你辨认出来,至于下的接口,涂上一层粉油,便天衣无缝了。” 项少龙忙拿铜镜照看,亦赞叹不已。 肖月潭拿出色粉,在面具上画上符号,才为他脱了下来,道:“这面具仍要作少许修补,三天内即可交货。” 项少龙讶道:“肖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只凭记忆便可制造出这么恰到好处的面具。 这究竟是什么质料?”肖月潭得人欣赏,自是高兴,欣然答道:“这是产于西北一种叫“豹麟”的珍兽,比猎犬只大上了少许,非常难得,我以高价搜罗,亦只得到四张兽皮,今次一下子就用光了。” 项少龙暗忖这种闻所未闻的奇兽,极可能就是因肖月潭而绝种,感谢一番后,把滕翼等三人召来,让他们一一试戴,看看有没有须要修补的地方。 滕翼等均啧啧称奇,对邯郸之行更是大为雀跃。 荆俊的体质好得教人难以相信,只这几天工夫,便可活动自如了,当然仍不能动手搏斗。 肖月潭为滕翼脱下面具时,奇道:“滕兄是否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为何整个人都不同了。” 滕翼破天荒地老脸一红,唯唯诺诺敷衍过去。 更不敢接触其他人眼光。 肖月潭把东西包好后,压低声音道:“昨天少龙在街上被人伏击一事,图爷已派人查过了,应是渭南武士行馆的人,因为刚巧他们有两名武士昨天死了,秘密举行了葬礼。” 如此一说,众人都心知肚明图先是收买了武士行馆的其中某人,否则怎能得知这么秘密的消息。 肖月潭道:“但相国却想请少龙暂时忍下这一口气,因为相国已有个更好的计划,可把杨泉君和邱日升一举除掉,所以不欲在这刻打草惊蛇。” 荆俊愤然道:“他们欢喜便来对付我们,迟早有人会给他们害了!”项少龙暗忖吕不韦愈来愈厉害了,不再只争一时之气,那种沉狠才教人心寒,制止了荆俊道:“肖先生请相国放心,我们知道怎办的了。” 肖月潭显然和荆俊关系良好,把他拉到一旁,解释一番,保证不会放过邱日升等人后,才离开乌府。 众人商量了乌家上下的保安问题,拟定策略,项少龙道:“你们准备一下,三天后面具到手,我们立即上路。” 向滕翼笑道:“滕兄!好好享受这几天珍贵的光阴啊!”滕翼苦笑道:“你也要来调笑我!”此时有内侍来到,说奉王后之命,着项少龙立即入宫。 项少龙愕然应命,离府去了。 今次当然跟着大批乌家武士,不像上次般孤骑只影了。 朱姬遣退宫娥内侍后,御花园的大方亭内只剩下朱姬、小盘和项少龙三人,其他最接近的侍卫亦在十多丈之外,只能看着,听不到他们的对答。 有小盘在,项少龙当然不担心朱姬会“勾引”他。 那会是使他非常头痛的一回事。 朱姬为他斟满置在亭心石桌上的酒□,殷勤劝饮后,俏脸不胜酒力的泛起两团红晕,使她更显狐媚无伦。 这美女确有种倾国倾城的冶媚,那迷人风韵使人联想到红颜祸水,尤其当项少龙想起将来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朱姬的表情忽地严肃起来,诚恳地道:u今天我请少龙来,是得到大王同意,好让我母子能表示感激之意。 现在朱姬再无所求,只望能好好栽培政儿,使他将来能当个胜任的君主。” 眼光移到小盘处,露出母亲慈爱之色。 再低声道:“还好这孩子并没有令我失望!”小盘眼睛微红,靠近了朱姬。 项少龙心中释然。 这亦非常合理,朱姬纵使是天性**荡,但在邯郸过了这么多年任人采摘的生活后,也早应厌倦透了。 所以份外珍惜与丈夫和儿子重逢的新生活,至少暂时是这种心境。 项少龙点头道:“姬后的心事,少龙明白了。” 朱姬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环视四周的御园美景,满足地吁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最明白我的了,见到你,不但像见到朋友,还像见到了亲人,一点不须瞒你。 你若有什么难题,不要怕向我说出来,有些情况由我向大王陈说,会比由相国禀告更为方便些。” 项少龙也不知她这番话有多少成是真的,但以她现时的身份,说这种话确是非同寻常。 朱姬拍拍小盘的肩头道:“政儿!琴太傅来了,快去吧!”小盘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随着那站在远处的内侍去了。 项少龙知道戏肉来了,默然静候。 朱姬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又没有在你面前摆王后架子,为何话都不说多半句呢?”项少龙见只有他们两人,轻松笑道:“守点君臣之礼,对姬后和我都是有利无害。” 朱姬微笑道:“我和你间很多话都不须说出来,不过人家真的很感激你。 唉!早知趁在邯郸的时候,把身体给了你就好哩,最少留下一段美丽的回忆。 现在为了做个好王后和好母后,所有私情都要放到一旁,希望少龙能体谅人家的心境。”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成了秦国之后,说话仍这么直接露骨,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时找不到话题。 朱姬微嗔道:“看你!又变哑巴了!”项少龙苦笑道:“我能说什么呢?应表示高兴还是不高兴。” 朱姬淡淡道:“看你还是高兴居多,那就不怕给朱姬牵累了。” 项少龙心中好笑,女人真奇怪,明是叫你不要惹她,但你若真个不去惹她时,又会不甘忿起来,这是多么矛盾。 朱姬亦知自己过份了点,叹了一口气后,脸容转寒道:“今趟少龙到邯郸,可否给我杀两个人?”项少龙一震,瞧着她道:“说吧!”朱姬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双目杀气大盛,一字一字缓缓道:“第一个就是赵穆的另一条走狗乐乘,但不要问我原因,我连想也不愿想起来。” 项少龙知她必是受过此人很大凌辱,否则不会恨成这样子,点头道:“我定能给你办到!”朱姬敛去杀气,眼睛露出温柔如丝帛的神色,樱唇轻吐道:“但太危险就不必了,最紧要是你能无恙归来,没有了你,朱姬会感到失去了一个好知己。 由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便感到就算你不是我的情人,亦会是知心好友。” 项少龙糊涂起来。 她的说话究竟是来自真心,还只是笼络他的手段?他早已看过她迷得赵穆和郭开晕头转向的本领,故深具戒心。 表面当然装出感动的神色。 可是却瞒她不过,朱姬大发娇嗔道:“你当我是骗你吗?皇天在上,若我朱姬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善终!”项少龙吓了一跳,忙道:“低声一点,给人听到就糟透了!”朱姬横他一眼,气鼓鼓道:“没胆鬼!信了吗!”项少龙无奈点头,叹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呢?郭开吗?”旋又摇头道:“当然不是他,否则姬后那天早迫我杀了他哩!”朱姬仍是心中有气,冷冷道:“算你还懂动脑筋,当然不是郭开,在那些可恶的人中,他对我算是很好的了。”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道:“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朱姬抿嘴一笑,俏皮地道:“是否无论我说出任何人,你都会照人家指示把他杀了呢?”项少龙一呆道:“还说我是你的知己,为何姬后总像要看我为难尴尬的样子呢?”朱姬心中一软,娇笑道:“好了!人家不再为难你了,另一个人就是……就是……”项少龙皱眉道:“是否要我求你才肯说呢?”朱姬垂下螓首,再仰起来时,泪珠由眼角泻下,凄然道:“当日大王和吕相逃离邯郸,赵穆知悉后,派乐乘领着大批人凶神恶煞般冲入家来,即时把所有男仆处死,女的给他们集体**辱,那狰狞可怖的情景,到现在仍历历在目,就算白天不想,梦里仍会重历那凄惨不堪的景况,下令的人就是乐乘,你说他该杀吗?”项少龙热血上冲,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 朱姬垂首道:“翌日我和那假儿子给带到赵穆处软禁起来,那几天是我一生人最恶心的日子,当时我曾立下毒誓,假设将来有能力逃出生天,必报此辱。” 项少龙提醒她道:“你仍未说那人是谁哩!”朱姬淡淡道:“就是赵雅!”项少龙剧震道:“什么?”朱姬冷冷道:“什么?下不了手吧!”项少龙这才明白她为何要多费唇舌,心中不舒服之极,沉声道:“她究竟做过什么事来呢?”朱姬竟然“噗哧”娇笑起来,花枝乱颤般道:“人家是骗你的,只是恨你对人家那毫不动心的可恶样儿,才找赵雅来吓吓你。” 接着玉脸一寒道:“但除这部份外,其他的话都是千真万确。 若情况许可,给人家把乐乘的首级带回来!算朱姬求你吧!”看着她犹带泪珠的娇艳朱颜,项少龙只觉头大如斗。 这女人真不好应付。 似是上天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使她能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难怪连赵穆都舍不得杀她了。 朱姬举袖拭去泪渍,轻轻道:“小心点啊!若换了是别人,我定会说担保他荣华富贵。 但我却知道你是视功名如粪土的超然之士,所以只能对你说声感激。 但若你有任何要求,只要说出来,朱姬定尽心尽力为你办理。” 忽地又浅笑道:“例如那天下最美丽的寡妇清,少龙要否人家为你引介,人家才不信她能抗拒得了你的魅力?”项少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长身而起道:“姬王后若再没有吩咐,请恕微臣要回家准备邯郸之行了。” 朱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微嗔站起来道:“你这人真个硬骨头,老是拿邯郸之行压过来,人家想不放你走也不行了。” 又盈盈一笑道:“不过我正欢喜你那样子。 唉!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像现在般和你畅所欲言了。” 项少龙闻言亦不无感触。 朱姬当上王后的日子仍短,所以依然保存着昔日的心态。 只看她刚开始时显似意态坚定,但不旋踵又向自己调情,便可知道。 无论如何!两人间有了道不能逾越的鸿沟,无论如何爱慕对方,日后亦只能藏在心底里。 两人再默对半晌,项少龙才施礼走了。 第八章 胆大包天 内侍领着项少龙离开御花园,沿着回廊,穿园过殿,往外宫走去。沿途哨岗林立,守卫森严,保安明显比他上次来时加强了。项少龙心中大讶,难道秦宫在防备著有变故发生?想起杨泉君先伤荆俊,又公然找人在长街伏击他,可算行为嚣张,会谋反亦不算稀奇。问题是秦国军方还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吧了!他当然不担心。历史书上早说明了吕不韦在被秦始皇罢黜前,一直是纵横不败的,而这可是十年后的事了。思索间,小盘的声音由左方传来道“项太傅!”项少龙愕然循声望去,见到小盘由一所外面植满修竹的单层木构建筑奔了出来,穿过草地,来到回廊处。内侍和守护的禁卫吓得慌忙跪在地上。项少龙正不知身为太子太傅,应否跪下,小盘叫道“太傅免礼!”打了个眼色。项少龙知机,和他走到一角,皱眉道:u你不是要上课吗?”小盘喘着气道“我早知太傅会经过这里,所以一直留意着。”项少龙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呢?”小盘正想说话,一把清甜但带着怒意的女子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太子!”两人心中有鬼,齐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位容色绝美、颀长苗条的女子,垂着燕尾形的发髻,头戴步摇,身穿素白的罗衣长褂,在阳光洒射下熠熠生辉,步履轻盈,飘然若仙地踏着碧草往他们两人走来,姿态优雅高贵得有若由天界下凡来的美丽女神。尤其走动间垂在两旁的一对广袖,随风轻摆,更衬托出仪态万千的绝世姿容。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脸部的轮廓,有着这时代女性罕见清晰的雕塑美,一双眼睛清澈澄明,颧骨本嫌稍高了点,可是衬托起她笔挺有势的鼻子,却使人感到风姿特异、别具震撼人心的美态,亦使人感到她是个能独立自主,意志坚定的美女。她的一对秀眉细长妩媚,斜向两鬓,益发衬托得眸珠乌灵亮闪。这般名副其实的凤眼蛾眉,充盈着古典美态,其诱人和特异处,项少龙还是初次得睹。纵使以项少龙现在对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动。秀挺的酥胸,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的双腿,更使她有种傲然超于这时代其他女姓的姿态风采,比之纪嫣然真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轾。不过这时她紧绷着俏脸,冷若冰霜,神情肃穆的盯着小盘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不学而能听说者,古今无有也。太子你见事分心,无心向学,将来如何治国理民?”小盘终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项少龙背后,变成了两位太傅正面交锋之局。领路的内侍吓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鱼。四周的禁卫都目不斜视,扮作什么都看不见。琴清虽是生气,容色却是清冷自若,气定神闲,双手负在身后,仰脸看着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项少龙,柔声道“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着的项太傅吧?”项少龙看着她玉洁冰清,眼正鼻直的端庄样儿,抛开遐思,正容答道“正是项某人,琴太傅请多多指教!”琴清淡然一笑道“项太傅客气了!太子!还不给我走出来,大丈夫敢作敢为,须要承担起责任。”项少龙一呆道“不是那么严重吧?”琴清玉颜转寒道“项太傅这话大有问题,学习途中溜了出来,本只小事一件,可是以微见着,日后当上君主,仍是这般心性,如何还能处理国事?若项太傅只知包庇纵容太子,如何对得起委重责于太子的大王?”项少龙苦笑道“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吗?算我不对,扯白旗投降了好吗?”伸手一拍背后的小盘,道“政太子!来!表现一下你敢作敢当的大丈夫英雄气概给琴太傅过目欣赏!”琴清听得目定口呆,那有身为重臣会这么说话的,就像闹着玩的样子。小盘应声挺身而出,站在项少龙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状,小脸苦忍着笑,那模样惹笑至极点。琴清眼光落到小盘脸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脸胀红,明知绝不可以发笑,仍忍不住 “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别过脸去,以袖遮脸。小盘见状那忍得住,捧腹笑了起来。项少龙亦不禁莞尔失笑。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这种严肃的气氛里,四周内侍禁卫,无不暗中偷笑。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敛去了笑态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弯月的蛾眉,轻责道“笑够了吗?”吓得小盘和项少龙连忙肃容立定。笑开来实是很难制止,这时不但项少龙和小盘神情古怪,这美丽的寡妇也好不了多少,勉强绷着脸孔,责道“不学而能知者,古今无也。但学而不专,等若不学,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为,假若认为不能做到专心致志,琴清只好辞去太傅一职了。”小盘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诵点什么东西呢?”琴清显然是狠在脸上,其实疼在心头,叹了一口气道“今趟只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罢。”往项少龙望来,尚未有机会说话,项少龙已潇洒地向她躬身施礼,姿势动作均非常悦目好看。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过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欠身,转身婀娜去了。项少龙心中欣然。总算还了心愿,见到这没有令他失望的绝代美女。对他来说这已足够了。今日的项少龙,再没有 “初到贵境”时的猎艳心情了。项少龙回到乌府,岳丈乌应元刚送走一批来访的秦朝权贵,春风得意。这些天来乌应元展开亲善社交政策,不住对有权势的秦人送出歌姬和良驹,为在秦国的长期居留打下基础,否则纵使有秦王和吕不韦在上支持,大处不会有问题,小处给人处处制肘,亦是头痛的事。乌应元乃做生意的人,深明不论国籍上下,贵族平民,无不在求名逐利,于是针对此点,加上圆滑手段,逐步打通原本重重阻滞的关节。项少龙心中一动,跟着乌应元回到主宅的大厅,坐下后说出了肖月潭的精巧面具一事,道“我本想扮作行脚商人潜返邯郸,再出其不意俘虏了赵穆回来便算,但这些面具却令小婿信心大增,决意放手大干一番。”乌应元何等精明,笑道“钱财上绝没有问题,嘿!若比身家,吕相恐亦非我们对手。”再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我弄一批歌姬来给你送人。”旋又失笑道“我真糊涂,她们会□露出你们底细的。”项少龙心想我如何无耻,亦做不出把女人当货物般送来送去,笑道“我只要一批不会□露我们底子的第一流战马。”乌应元微一错愕道“你真的准备大干一场了?”项少龙对乌应元的闻弦歌知雅意赞叹道“岳丈真是举一反三,我真的要放手干孝成王和赵穆一场,以出那口塞在胸头的忿怨之气。”乌应元吁出一口凉气道“贤婿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胆大包天的一个,不过你这一着肯定押对了。我们乌家离开赵国时把农场所有牲畜全部毒死,使赵人在战马牲口的供应上,出现了短缺的情况,你若带战马去与他们交易,保证他们要倒屣欢迎你呢。”项少龙道“我不单要和他们作买卖,还要他们让我代替乌家在赵国开设牧场。岳丈最熟悉这一行业,我们以什么身份出现,才最能取信赵人呢?”乌应元皱眉想了一会,拍案叫道“我想到了,在楚国夏水处有个以养马著名的人,叫 “马痴”董匡。我想起这个人的原因,是因他本是赵人,因父亲董平开罪了权贵,举家逃到了楚国,董平本当上了个养马小官,不知是否性格使然,被楚人排挤,丢官后归隐荒野,专心养马。少龙若冒充他后人,一来口音上不会出问题,二来从没有人见过董匡,又可配合楚人的身分,好骗得赵穆相信你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间谍。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比他更适合的冒充对象了。”项少龙大喜道“真的不能更理想了,岳丈可否拨十来匹没有标记的战马,好让我充当农牧大豪客?”乌应元抓着他肩头失笑道“十来匹马怎样向人充阔气,至少要数百到一千匹才行,而且必须有标记,当然不是 “乌”字而是 “董”字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项少龙皱眉道“这事只可让吕不韦一人知道,否则若让秦人发觉,说不定会通风报讯,那就糟了。”乌应元摇头道“这事最好连吕不韦都瞒过,才万无一失,放心吧!我们绝不须赶着数百匹战马出秦关那么张扬,只要有几天工夫,我便可办妥,路线上反要下一番部署,好让赵人真的以为你们是由楚国到邯郸去。”项少龙大感刺激有趣,和他商量妥细节后,这才回内宅去了。经过滕翼居所时,忽闻刀剑交击的声音,大讶,顺步走了入去,经侍女指点,在小后园里找到了滕翼,原来此君正和善兰两人在鸳鸯戏剑。腾翼见到项少龙,脸上露出真挚的感情,着善兰继续和手下对打后,拉着项少龙到了一旁,欣然道“昨晚真痛快,这几个月来所有郁结和痛苦都舒解了,现在只希望善兰能给我生个儿子,好延续我滕家的一点香火,以免我作了滕家绝后的罪人。”项少龙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滕翼老脸一红,佯怒道“若你再笑我,我便和你大战一场。”项少龙笑得更厉害了。滕翼只是摇头。翌日项少龙领着娇妻美婢,带着痊愈了大半的荆俊,与滕翼、乌卓和那批乌家最精锐的家将,回到了和平安逸的郊野牧场去。其他一切有关赴赵的安排,全交由乌应元和陶方去处理。项少龙专心陪伴妻妾,闲来则和滕翼等加紧训练乌家的 “特种部队”,当然少不了灌输他们有关一切为伪装身分拟定出来的资料,以免露出马脚。十五天后陶方来到牧场,通知他们一切安排妥当。在牧场大宅的厅堂里,众人聚在一起,听取有关邯郸的最新消息。陶方道“邯郸忽然热闹起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魏国的龙阳君和韩国最有权势的大臣平山侯韩闯都出使到了邯郸去,定是有所图谋,据闻齐国的特使亦会于短期内到那里去,形势非常微妙。”项少龙和滕翼等脸脸相觑,都想到一个相当不妙的问题。陶方人老成精,早想到问题所在,叹道“假若楚国亦为这件我们仍不知道的秘密派使者到邯郸去,虽说不一定会拆穿你们的假身分,但你们势不能向赵穆冒充是应他请求而来夺取《鲁公秘录》的楚人了。”滕翼冷笑一声,撮指成刀,作出了个下劈宰割的手势。要知楚国离赵最远,假设行动迅速,很有机会在楚使到赵前,抢先把他截着。乌卓笑道“这事交我去办好了,横竖我们都须要派出先头部队,与赵穆取得联络和默契,好让他为我们打通孝成王的关节,使赵人大开城门欢迎我们。”接着向陶方问道“赵穆与昏君和好如初了吗?”陶方叹道“孝成王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听宫内传出的消息,赵穆这无耻的家伙在他宫门外跪了半晚,便获他接见,不一会又如水乳交融般黏在一起了。”转向项少龙道“赵雅更是天生**妇,现在故态复萌,和多个俊男打得火热,回复了以前放浪的生活。”项少龙默然无语,陶方故意提出此事,自是要教他死心。唉!这贱人真须要狠狠教训一顿,才可□他心头之恨。想到这里,暗忖难道自己对她仍余情未了,否则怎会闻此事而心生恨意?陶方皱眉苦思道“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呢?”荆俊道“当然是要对付我们秦国了。”滕翼呆了一呆道“小俊你这么快便以秦人自居了。”荆俊尴尬地道“不妥当吗?”陶方笑道“怎会不妥当,你滕大哥只是不习惯罢了!”滕翼苦笑摇头,没再说话。项少龙心想这时代的人对国家的观念远比对家族观念淡薄,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人在大公司任职,若觉得没有前途而自己又有点本事的话,转到第二家公司是常规而非例外。问陶方道“吕不韦在秦国的形势是否大大改善了?”陶方点头应是,慢条斯理道“吕相国现在欠的只是军功,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因秦人的不合作而吃大亏,那他由少龙你经营出来的少许优势,便要尽付东流了。”项少龙心中苦笑。这件事他恐怕难以帮忙了,虽说在这战争的时代,你不去侵略人,别人亦要来侵略你,但若要他项某带兵去攻城掠地,杀人放火,他却怎也提不起那种心意。各人又再商量了一会,决定由乌卓明天立即起程去阻止楚使到赵,才返回后宅去。尚未踏入门口,听到赵倩的声音在厅内道“唉!月事又来了!”项少龙愕然立在门外。乌廷芳的声音应道“急死人了,人家已不断进补,仍没有身孕。”项少龙不安起来,难道乘坐时空机来时,给什么辐射一类的东西损害了这方面的能力?这对幸福的家庭生活,特别这时代重视香火继承的诸女来说,始终是一种缺憾,他自己反不觉得是太重要。厅内沉默起来。项少龙摇头一叹,加重脚步走了进去。二十天后,当荆俊回复了生龙活虎,众人立即秘密上路,出秦关,绕了个大圈,由齐境入赵。项少龙的思虑比以前更周详了。先派出使者向赵国的边防军递上晋谒赵王的正式文书,不片晌赵军城楼钟鼓齐鸣,城门放下吊桥,队形整齐地驰出数百赵军,向他们营地迎来。滕翼一声令下,由三百乌家 “精兵团”组成扮作牧马人的队伍,列阵营外,恭候赵人大驾。带军来的赵兵将领是守将翟边,年约三十,身形短少精干,脸眉精灵,态度亲热,一见面便哈哈笑道“董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胜闻名。”客套过后,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伴侍左右,领他观看带来的一千头骏马。翟边身为战将,自然识货,凭栏观马,惊异莫名道“这批战马质素之高,更胜敝国以前由乌家豢养的马匹。”项少龙等心中好笑,谦让一番后,教人牵出其中特别高骏的一匹,赠与翟边。不用说翟边的态度更亲热了,忙大开城门,把他们这支浩浩荡荡的赶马队请入城里,边行边道“大王知道董先生远道由楚而来,非常高兴,尤其敝国正在急需战马补充的时刻,先生来得正是时候。”项少龙和滕荆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知道乌卓不辱使命,打通了赵穆这关节。当晚翟边设宴款待众人,席间问起他们在楚国的情况,他们遂以编好的故事从容应付,宾主尽欢。翌晨翟边派了一名领军,带他们朝邯郸进发,晓行夜宿,二十天后,项少龙终于回到了这曾令他神伤魂断的大城市。 第九章 重回邯郸 邯郸风采依然。 来迎接的是“老朋友”大夫郭开,还有化名为“狄引”的乌卓。 一番礼仪和场面话后,众人赶着千匹战马,昂然进入这代表赵人权力中心的古城去。 郭开和项少龙并骑而驰,笑道:“大王对先生身在楚方,心存故国非常欣赏,今晚特在王宫设宴款待先生。” 项少龙正满怀感触看着城内风光,闻言以压低得又沙又哑,放缓了节奏的声调道:“大王能明白小人的心情,真使小人感动非常。 唉!失去国家的人,有若无根浮萍,其中苦处,实不足为外人道。” 郭开微侧少许道:“听贵府狄先生说,董先生准备回来大展拳脚,但未知是否已清楚形势呢?”项少龙心中一动,扮出愚鲁诚恳的样儿道:“小人只懂养马,其他一窍不通,还望郭大夫能多加指点,小人绝不会忘记大夫的恩典。” 今趟的策略就是装作愚蠢和无知,以应付郭开这种狡猾之徒。 郭开哈哈一笑,才正容低声道:“不知是何缘故,郭某一见先生,便心中欢喜,指点实不敢当,郭某定会竭尽所能,助先生完成心中理想。” 项少龙装出感激零涕的模样,道:“有大夫这样照顾小人,那就安心得多了。 不知小人要注意什么事呢?”郭开以无比诚恳的语调道:“大王那里,自有下官为先生打点。 但邯郸有两个人,先生必须小心提防,否则不但心愿难成,说不定还有不测之祸,遭到与乌氏同一的命运。” 项少龙装出震骇的样子,瞠目结舌道:u我和任何人都无怨无仇,为何有人要害我?”心中却是好笑。 郭开显是以为他是草野莽夫,思想单纯,才以这种直接的方法笼络自己,好使自己死心塌地,为他所用。 由此亦可知赵王准备以他取代乌氏,才令郭开认为自己有被笼络的价值。 郭开那对闪烁不定的贼眼先巡梭四方,见前方开路的赵兵和后面的乌卓等人,均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才压低声音道:u第一个要小心的人是郭纵,这人不会容忍有另一个乌氏的出现。” 项少龙点头表示明白。 郭开这话不无道理,这叫作一山不能藏二虎。 不过他这“董匡”若要变成乌氏当日那么财雄势大,恐怕没有几代的时间休想办得到。 所以郭开仍是在虚声恫吓。 郭开神秘地续下去道:“另一个要小心的人就是巨鹿侯赵穆。” 项少龙忍不住失声道:“什么?”刹那间他明白了郭开并不甘于屈居赵穆之下,还正在找方法把他扳倒。 不过郭开这样向自己一个外人透露心事,实在有点不谨慎了,禁不住疑云阵阵。 这时刚抵达用来款待他们的宾馆,赫然是当日囚禁朱姬和假嬴政的质子府。 郭开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陪着他进府去了。 郭开又说了一番好听的话,接收了一千匹骏马这令赵人无可抗拒的重礼后,回宫覆命去了。 众人来到内厅,听取乌卓报告。 乌卓吁了一口气道:“我们确有点运道,楚人果然派来了使节,幸好给我截个正着,还得到了很多珍贵的资料。” 滕翼明白地道:“大哥辛苦了!”这五个结拜兄弟里,以乌卓居长,所以成了大哥。 接着是滕翼和项少龙,然后是王翦和荆俊这小弟弟。 乌卓点头道:“的确很辛苦,虽然在截捉楚使时设下了陷阱和埋伏,仍损失了五名兄弟,伤了十多人,不过这是在所难免的了。” 项少龙可想像到当时情况的凶险和激烈,道:“弄清楚他们为何要来邯郸吗?”乌卓道:“还是四弟的疲劳审讯管用,那叫白定年的楚使捱不了三天便崩溃了,吐露了实情,原来这事牵涉到东周君。” 众人齐齐动容。 自七百年前由武王肇创,周公所奠定的u封建帝国”,或者可以借一个累世同居的大家庭来作为形容。 这大家庭先由一精明强干的始祖,督率着几个儿子,在艰苦中同心协力,创造出一个以姬氏宗族为中心的大家族,天子与异姓诸侯间,多半有姻戚关系。 整个封建帝国的组织,都是以家族为经纬。 只从这点推论,便知这帝国的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 危机来自两方面,首先就是u嫡长继承制”,一旦所传非人,便会弄得众叛亲离,周幽王是最明显的例子。 其次就是彼此间原本亲密的关系,数代相传后渐显疏隔,而人口增加,良莠愈不齐,难免会出现仇怨争夺,倾轧动武的情况。 乱局一现,谁也无力去阻止历史巨轮的自然运转。 一旦王室失去了驾御诸侯的能力,立时会陷进群雄割据的局面。 而外族的入侵,迫得周平王东迁,正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 君臣上下的名分,最初靠权力造成,当这权力消失,名分便成了纸老虎,周室的治权亦全面崩溃。 不过这坍崩是缓缓出现,却非一泻而下。 三家分晋前,诸侯间和与周室的关系上,仍有顾念旧情,不为已甚的心理,干忤而不过度。 所以平王东迁后三百年间,大体上仍能维系着对周室精神上的尊重和敬意。 三家分晋后,仍没有以非公室至亲的大夫篡夺或僭登君位的情况出现。 但分晋后,周室的名位进一步被削弱,威严愈减。 但东周君仍然是诸侯名义上的共主。 现在东周君针对各国畏秦的心理,作出最后的一击,确仍不可轻忽视之。 乌卓续道:“今趟东周君派来的密使叫姬重,若让他促成了齐、楚、燕、赵、魏、韩六国的联盟,秦国势将处于非常不妙的形势,而如今看来成事的机会相当大。” 滕翼望向项少龙道:“我们必须设法破坏此事,否则吕不韦将难保他相国的地位。” 项少龙的头立时大了几倍。 滕翼的话很有道理。 说到底吕不韦的相国之位,全赖庄襄王而来,并不稳妥。 而秦人最重军功,若让六国联手,此仗定是有败无胜,那时即使庄襄王亦护不住吕不韦。 若吕不韦坍台,他们乌家休想再立足秦国,天下虽大,势将乌家没有安居之所。 原本简单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麻烦起来了。 荆俊终于找到插口的机会,道:“燕赵不是在开战吗?为何今次亦有燕人的份儿?”滕翼道:“这百年来诸侯间谁不是忽战忽和呢?”接着肃容道:“小俊最好忍耐一点,不要在形势未明前去找你的赵致,否则□出底细,我们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郸。” 荆俊神情一黯,垂头答应了,不过谁都看出他心中的不愿意。 项少龙道:“赵穆那方面的情况怎样了?”乌卓犹有余悸地道:“幸好我们抓了楚人派来的使节,否则今次定要吃大亏,原来赵穆是楚国春申君的第五子,这楚使白定年正是春申君派来与赵穆联络的人,还带着春申君的亲笔密函,省去了我不少审讯唇舌。” 滕翼笑道:“大哥当然不会一字不改把信交给这奸贼吧!”乌卓笑道:“这是必然的了,这密函内容简单,只是教赵穆信任白定年,好好与他合作,至于合作什么,却没有写出来。 于是我依着信上的印□签押,另外仿摹了一封,交给了赵穆,现在看来他对我们是深信不疑的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那封密函仍在吗?”乌卓道:“这么有用的东西,我怎会掉了,连那楚使亦留了下来,软禁在邯郸外一个秘密地方,今次赵穆有难了。” 项少龙大喜,四兄弟再商量了一会后,才收拾心情,往赵宫赴宴去也。 路途中项少龙想起那次到赵宫与连晋决战,不禁大生感触。 世事之难以逆料者,莫过于此。 当时那猜想得到,两年后的今天,他会以另一种身分,完全不同的情怀去见赵王呢?在赵军的引领下,项少龙和三个结拜兄弟,昂然策骑进入宫门。 禁卫军摆开阵势,在赵宫主殿前的广场上列队欢迎,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项少龙等想不到如此大阵仗,都颇感意外,亦知赵王非常重视他们的“回归”。 其中一名将领策马迎出,高唱出欢迎的赞语,赫然是忘恩负义的老相识成胥。 这家伙的军服焕然一新,看来是高升了一级,成了禁卫军的头子。 项少龙依足礼数,虚与委蛇一番后,与他并骑驰往宫庭。 成胥亲切笑道:“不知如何,末将虽是首次见到先生,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唔!先生很像某一位末将熟悉的人,却一时想不起那是谁。” 项少龙心中暗懔,知道自己纵使改变了容貌,但体形依然,言行举止方面亦会在无意中漏出少许破绽,才勾起了成胥对他的回忆和感觉。 若无其事地以他“低沉沙哑”、“节奏缓慢”的声音道:“成兵卫不须奇怪,鄙人亦不时会有这类感觉,就是见到首次相识的人,却像早曾相识的样子。” 成胥释然道:“看来是如此了!”这时来到内宫玉华殿前的广场处,成胥首先下马,项少龙和随后的滕翼等随之跳下马来。 玉华殿台阶两旁左右排开了两列数十名禁卫,执戈致敬中,赵穆这奸贼在乐乘和郭开两人傍陪下,迎下阶来。 项少龙等看得心底暗叹,想不到孝成王这昏君经过他们一役的严厉教训后,仍然这么倚重赵穆。 赵穆隔远呵呵大笑道:“本人巨鹿侯赵穆!董先生来得真好,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项少龙装出惶恐的样子,恭敬地道:“若教大王心焦,小人怎担当得起。” 赵穆趋前,伸出双手和他握着,向他打了个眼色,微笑道:“大王亲自看过先生送来的战马,非常满意。 我们大赵得先生之助,定能大振军威。” 项少龙见赵穆认不出他来,放下心事,欣然道:“能令大王高兴,小人已感不虚此行了。” 同时与郭开交换了个眼色。 赵穆亲切地为他引介了乐乘,项少龙则为滕荆两人引见,客气话后,各人轻松行往赵宫去。 刚步进宫门,大殿内的侍卫动作整齐地端立敬礼,乐队奏起迎迓贵宾的喧天乐声。 项少龙等和赵穆三人趋前下跪。 赵王哈哈一笑,离开设在对着大门另一端的龙座,步下台阶,急步走来,一把扶起项少龙,欣然地亲切道:“董先生乃寡人上宾,不用执君臣之礼。” 又向滕翼等人道:“诸位请起!”项少龙刚站了起来,后面的荆俊竟“哗”一声哭了出来,包括项少龙等人在内,全愕在当场。 当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垂头痛哭,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的荆俊身上时,这小子呜咽道:“小人失礼了,可是看到少主终于能回国力,完成了多年来的愿望,使我激动得□□”竟又哭了起来。 项少龙等心中叫绝,想不到荆俊有此要哭就哭的本领,若非他们心中有数,还以为他真是感动得忍不住落泪。 赵王当然更不会怀疑,行过去把荆俊扶起,劝慰一番后,向项少龙道:“董先生有此忠仆,令寡人感动不已。” 项少龙这时才有机会打量殿内的环境。 赵王后韩晶亦出席了晚宴,席位设于孝成王右旁稍后处,正目光灼灼瞧着自己。 幸好看表情只是出于好奇,并非看出他什么破绽来。 赵王左右下首处各设四席,应是每人一席,那便有一席空出来了,只不知何人架子这么大,竟连赵王的晚宴都斗胆迟到?口中诚恳应道:“小人等虽长期身处异国,但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国力,可是因着乌氏的关系,害怕□□”赵王冷哼一声,打断他道:“休要再提此人,放心吧!难得先生如此念旧,由今天起,安心为寡人养马,寡人必不会薄待先生。” 项少龙等忙跪下谢恩。 正要入席时,门官唱喏道:“雅夫人到!”项少龙等吓了一跳,齐往大门望去。 赵雅除了俏脸多了几分沧桑外,仍是艳光四射,丰采依然,一身白底红蓝花纹的华贵晚服,像只彩蝴蝶般飞进了殿来。 项少龙想起往日恩情,禁不住黯然神伤。 赵雅美目飘到项少龙处时,明显地娇躯一震,停下步来。 项少龙等心叫不妙。 赵雅非比赵穆和孝成王等人,对曾朝夕与共、肌肤相亲的男人,只凭女性对爱侣敏锐的直觉便可感到旁人一无所觉的东西。 幸好孝成王、晶王后还以为这著名荡女只是因看上了项少龙,才有这等奇怪表情,哈哈笑道:“王妹又迟到了,待会定要罚你三杯,还不过来见过董先生!”赵雅回过神来,疑惑地打量了项少龙后,忽地秀眸黯淡下去,移前向赵王下跪施礼,才站起来向项少龙施礼道:“赵雅见过董先生。” 项少龙等松了一口气,也就乘机入席。 他们以项少龙为首,依次占了右方四席。 另一边则是赵穆、赵雅、乐乘和郭开。 侍女奉上酒菜时,一队三十多人的歌舞姬轻盈地跑了进来,在鼓乐声伴随下,载歌载舞。 赵雅入席后一直低垂俏脸,神情伤感,看来似被勾起情怀,暗自悲苦。 舞罢主宾照例互相祝酒。 赵穆却不肯放过赵雅,重提罚酒三□的事,迫着她连干三□。 微醉的赵雅放浪起来,不住娇笑撒嗲,虽看得项少龙心头火发,却的确为宴会带来无限热闹和春光。 这美女**起来时,没有男人不看得心痒难熬。 尤其她回复了昔日的浪荡样儿,对在场诸人秋波抛送,眉目传情。 滕翼和乌卓还好一点,荆俊早大晕其浪,频频和她举杯对饮。 闹了一会后,赵王向项少龙道:“先生准备如何在此开展大业呢?”项少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小人只是先行一步,还有几批战马和马种正在运赴途中。 事不宜迟,明天小人便到城外视察,看看有什么适合地点,好开设牧场。” 赵王喜道:“这就最好了!”赵雅向项少龙飞了一个媚眼过来道:“先生的家眷是否会同时抵达呢?”项少龙见她放浪形骸,心中不喜,冷然道:“待一切安顿好后,小人便派人回去把他们接来。” 乐乘奇道:“董先生如此举家迁来我国,不怕招楚人之忌吗?”项少龙从容答道:“小人的牧场设在楚魏边疆处,只要每年向楚人交出五百匹战马和五千头牲口,楚人便从不过问小人的事。 今次来前,小人早有安排,不虞他们在短期内有任何发现。” 赵王哈哈一笑道:“今晚不谈正事,只说风月,来!让先生看点好东西。” 言罢一拍手掌,乐声再起。 众人瞪大眼睛时,四名歌舞姬以曼妙的步姿来到席前,表演另一轮歌舞。 她们不但姿色远胜刚才的歌舞姬,更使人要命的是美丽诱人的肉体上只是分别披着紫红、鲜黄、淡绿和清蓝色的轻纱,手持长剑,翩翩起舞。 若隐若现间,青春动人的胴体春光隐现,美不胜收。 尤其长剑和女体那刚柔的对比,更令她们倍添狂野之态。 自上路后便没有碰过女人的项少龙,不由看得欲火大作。 舞罢歌姬退了下去,赵穆笑道:“这是燕人献给大王的十名燕族美女中的精品,亦是大王送赠先生的见面礼,先生认为还可以吗?”这种送赠美女的盛事,乃这时代权贵交往间的例行风气,但项少龙现在的形势却是不宜接受,正容道:“大王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现在开设牧场之事百废待举,实不宜于女色安逸,大王请收回成命。” 赵王愕然半晌后,感动地道:“先生果非常人,难怪有马痴之誉。 既如此,这四名燕女便留在宫内,俟诸事定当后,再送往贵府。” 赵雅大感兴趣地打量着项少龙道:“不知先生定了何时到城外视察呢?”项少龙知她对自己的见色不动生出了好奇心,暗叫不妙,皱眉答道:“明天日出前便出发,还望乐乘将军按排城关开放的问题。” 他猜想赵雅既回复了以前放浪糜烂的生活,怎也不能绝早爬起床来,故有此说。 赵雅果然露出失望之色,没再说话。 宴会继续进行下去,虽说不谈正事,但因项少龙扮作一个只知畜牧的粗人,话题始终绕在这方面。 当赵王问起楚国的情况时,项少龙早准备了答案,轻松地应付过去。 最后宾主尽欢。 宴后赵穆借辞送项少龙回去,与他共乘一车,乘机秘密商议。 赵雅后的第二个危机来了。 车子开出宫门。 赵穆立即扳起脸孔,冷冷道:“是谁人想出来的主意,竟要把一千匹上佳战马,送给赵人?”项少龙心中好笑,淡然道:“当然是春申君的主意。” 赵穆的脸色阴沉起来,双目厉芒闪闪,冷然看着项少龙,沉声道:“你真是那“马痴”董匡吗?”项少龙压低声音道:“当然不是,真正的马痴确有返赵之心,早给君上处死,还抄了家当,这千匹战马只是他部分家业。” 赵穆不解道:“我只叫你们派人来夺取落在郭纵手上的《鲁公秘录》,为何现在却大张旗鼓来到邯郸,有起事来,说不定连我都会被牵累在内。” 项少龙从容答道:“这是春申君的奇谋妙计,要知赵国经乌家一役后,元气大伤,外强中干,说不定会便宜了近的秦、魏、齐诸国,君上有见及此,所以改变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赵王而代之,那我们大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置赵国于版图之内了。” 赵穆浑身一震,双目喜色闪动,失声道:“君父真有这想法吗?”自从抵达赵国后,他的权势与日俱增,但心情亦是矛盾之极。 春申君的原意是要他控制赵王,好以赵人之力牵制着秦人,破坏三晋合一的密谋。 但人非草木,经过这十多年的长期居赵,赵穆不由对赵国生出归属之心。 不过这只能空想一番,他仍是给楚人遥遥控制着。 若有异心,楚人可随时把他的身分揭破,那种感觉绝不好受。 但假若他能篡夺赵王之位,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人望高处,这正是赵穆心中的梦想。 项少龙见他神色,已知命中了对方要害,加重语气道:“小人怎敢欺骗公子,今次随小人来此的战士,均是第一流的好手,稍后还有数千人借辞赶送牲畜入赵,只要能除掉像廉颇李牧这种有影响力的将领,赵国就是公子囊中之物了。” 赵穆喜道:“原来如此,待我回去想想,看看应如何进行计划。” 探手搭着他肩头,凑到他耳旁低声道:u若我真能成为赵国之君,必不会薄待先生。”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当然是为了截然不同的理由而开怀。 空行回到前身为质子府的华宅后,滕翼对项少龙道:“那**对三弟很有兴趣,小心点才好。” 荆俊羡慕地道:“三哥以别种身分,再干她几场,不是精彩绝伦吗?”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说话,滕翼不悦地责难荆俊道:“你总是满脑袋色欲之想,却不知好色误事之弊,那**和你三哥以前关系亲密,若有肉体接触,包保能从感觉上揭破少龙的真面目,只是气味这项,便瞒她不过。” 项少龙心中大懔,暗生警惕,说实在的,他对赵雅的肉体仍相当有兴趣,不会视与她合体**为苦差,却没有想过会被赵雅“噢出”真相的可能性。 笑道:“幸好我扮的是个只爱养马不爱美人的马痴,就算她对我有意也没有用。” 各人商议了明天要做的事后,回房睡觉去了。 回房后,项少龙脱下面具,躺到榻上,思潮起伏下,没法成眠。 主要还是因为赵雅。 这曾两次背叛他的荡女,显然对他仍是余情未了,否则不会因自己这马痴而勾起对他项少龙的思念,并生出兴趣。 他心中涌起了说不出的恨意,那或者是出于对她**的嫉,又或是纯粹报复的念头。 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他戴上面具后的样子绝不算英俊,肤色有着曝晒后的黝黑,可是配合著他的身形体魄,却总有股骨子里透出来的魅力,尤其是改变了眼形的眸子,仍是那么闪闪有神,充满摄人的异力。 接着又想起纪嫣然这情深义重的娇娆,思潮起伏下,更是不能入睡,索性起榻到一旁依墨家心法打坐。 不一会心与神守,睁眼时天色微明。 项少龙匆匆换衣,戴上面具后,出厅与滕翼和乌卓会合,一起出门。 荆俊因别有任务,没有随他们一起去。 乐乘派了一个叫谢法的武将领着一队赵军来作导游,正在大厅恭候他们,客气几句后,众人策马驰上邯郸刚开始了新一天活动的大街上。 蹄声在后方响起。 众人愕然回首后望,一队人马追了上来,赫然是赵雅和十多名护送的家将。 项少龙和滕乌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无奈下勒马等候。 谁也想不到赵雅对项少龙的“兴趣”这么大。 笑脸如花的赵雅先遣走了家将,其中包括了赵大等人,才策马来到项少龙旁,笑脸如花道:“董先生远来是客,怎能没有人相伴呢?”项少龙见她一身浅蓝的紧身骑马装束,短袄长裤,足蹬长靴,把她动人的线条暴露无遗,心头一阵感触,竟说不出话来。 赵雅白他一眼道:“董先生是否不欢迎人家哩?”项少龙以他沙哑的声音淡淡道:“夫人多心了,小人有夫人作伴,欢喜还来不及呢!”赵雅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领先策马而出,叫道:“那就随我来吧!”项少龙心中一叹,策马追着去了。 他们由东门出城,放蹄疾奔。 目睹春夏之交的山林野岭,项少龙心怀大放,抛开所有心事,同时下了决心,立意好好大干一场,闹他赵人一个天翻地覆,不会再因心软而有所保留了。 第十章 狭路相遇 赵雅纵情拍马飞驰,累得众人追在马后,经过了城外的大草原后,赵雅离开了官道,朝东北丘陵起伏处奔去。 地势开始变化,奇峰异石代替了重重草浪,沿途飞瀑危崖,云飞雾绕、幽壑流泉,明丽如画,构成动人心魄,层出不穷的美景。 穿过一座山谷后,来到一个长峡处,两边陡壁凌霄,多处只窥见青天一线,形势险奇。 赵雅在前方放缓下来,项少龙正要赶上她时,滕翼赶到他旁低声道:“少龙!你若以刚才那种神态和语气和赵雅说话,迟早会给她看穿底细。” 项少龙大是懔然,知道滕翼是旁观者清,往后望去,见到乌卓正缠着谢法指点环境,不虞听到他们的对话,忙虚心求教。 滕翼道:“董匡是出名只懂养马的人,其他方面则是粗人一个,你自己斟酌点看吧!”项少龙有会于心,沉默下来。 长峡已尽,眼前豁然开朗,林木插天,阳光由浓叶成荫的树顶透射下来,彩光纷呈,美得难以描拟。 树丛山石间溪流交错,涓涓细流,潺□静淌,似若不属于这世界的仙境,教人心怡神醉。 赵雅似乎对这地方非常熟悉,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小丘之上,四周景物,立时尽收眼下。 项少龙策马来到赵雅之旁,环目四顾,看清形势,始发觉立马处恰是一幅广阔盘地的核心处,远处奇峰峻岭层层环护,翠色浓重,水草肥茂,山重水复中地势开阔,满眼绿荫,香飘远近,禁不住哈哈一笑,道:“他***儿子,夫人怎知有这么一处好地方?”赵雅听他语气粗鄙,秀眉大皱,没有答他。 滕翼等亦来到两旁,同时赞叹。 谢法道:“这处叫藏军谷,唯一的入口就是刚才的一线天,当年我大赵的武灵王与戎狄作战,曾藏军于此,以奇兵得胜,自此后这处便命名为藏军谷,董先生认为还可以吗?”项少龙暗忖我怎知可不可以,忙向乌卓这畜牧专家打了个眼色。 乌卓略一含颔首,表示同意。 项少龙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赞叹道:“呀!真是要操他的娘!”滕翼和乌卓两人心中好笑,谢法和雅夫人却是听得为之侧耳。 项少龙忍着笑道:“鄙人一见好东西,便忍不住要说几句操他娘。 这么美好的地方,不是更要大操他的娘吗?”谢法喜道:“如此说,先生是否要选此谷作牧场呢?”赵雅此时往项少龙望过来。 项少龙故意狠狠在她高挺的胸脯盯了一眼,才点头道:“唔!这地方甚合鄙人眼缘,由今天开始,这藏军谷就是本人建立第一个牧场的地方了,他***!想不到这么顺利便拣到场址。” 赵雅见他语气神态,都粗鄙不文,以为这才是他的真脸目,心中不喜,冷冷道:u董先生既找到理想的场址,可以回去了吗?”项少龙故意色迷迷打量着她,道:“鄙人还要仔细勘察这里的水源、泥土和草质,***,夫人这么急赶着回去作甚?”赵雅听他说话粗鲁无礼,更是不喜,微怒道:“我还有约会,那来时间多陪先生呢?”心中暗责自己定是鬼迷了窍,昨晚回府后,不住念着这个人,夜不能寐,所以天才亮便来找他。 不过这也好,此人外形虽有着项少龙的影子,但相去却是千万里之遥,自己可以死心了。 自项少龙后,她再不希望有任何感情上的牵缠。 项少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绝了赵雅对他的任何念头,怪笑道:“未知是谁令夫人这么急着回去呢?”赵雅再忍不住,怒道:“这是我的事,与先生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抽马首,掉头往原路驰去。 吓得谢法忙分出一半人护送她回城。 项少龙心头一阵痛快。 只要能伤害她,便感快意。 虽说她对自己仍有余情,可是若上次她陷害他成功,他的□骨早寒,所以两人间再不存在任何情义了。 装模作样勘踏一番后,他们在日落时份回到了行馆。 赵穆的人早在候他,邀他到侯府赴宴。 项少龙沐浴更衣后,独自一人随来人往侯府赴宴。 赵穆见他来到,神情欣喜,趁时间尚早,把他带入内轩密议,未入正题前,先笑道:“听说你把赵雅气得半死,怎么了?对这**没有兴趣吗?现在的她比任何时间更易弄上手呢?”项少龙心中既骂赵穆,又恨赵雅作践自己,嘴上应道:“我怕她是孝成王的奸细,那敢惹她。” 赵穆显然对他这种审慎态度非常欣赏,拍了他一记肩头,亲切地道:“是否奸细?谁比我更清楚呢?若对她有意,我自会给你安排。” 项少龙暗中叫苦,忙转话题道:“那件事侯爷想过了没有?”赵穆精神大振,那还记得赵雅,肃容道:“现在邯郸,谁不是我的亲信,只要能除去几个人,我必可安稳地坐上赵国君主之位。” 项少龙微笑道:“首先要杀的两个人就是廉颇和李牧吧!”赵穆赞叹道:“有你这种人材来助我,何愁大业不成,不过这两人身旁猛将如云,恐怕很难下手。” 项少龙淡淡道:“若是容易,侯爷早下手了,这事可包在我身上,只要我能得到他们的精确情报,必能一击成功。 听说现在他们都不在邯郸,最好有方法把他们召回来,那我就使人作好埋伏,干手净脚把他们干掉。” 赵穆怀疑地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这两人只是家将亲兵便有数千人,相当不易对付呢。” 项少龙道:“没有人比我更精刺杀之术了,侯爷放心好了。” 赵穆那会相信他空口说白话,沉声道:u这事要从详计议才成,你最好先建牧场,打下根基,这事有我在孝成王跟前说项,定可顺利达到。” 项少龙心中好笑,他说这番话,就是要赵穆自己明白到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时见目的已达,自然不会蠢得去迫他,点头恭敬道:“鄙人全听侯爷吩咐,这也是君上的指示。” 赵穆见他这么听话,心中大悦,微笑道:“孝成王现在对你印象绝佳,但记着牧场的事要加紧进行。 哈!你这一招真命中了赵人的要害,没有比赵人更需要你这救星了。” 项少龙道:“我已选定了场址,明天立即着手进行。” 赵穆长身而起道:“来吧!各人也应来了,今晚请来的除了几个在邯郸最有权势的人外,还有为东周君的事来此的各国使节,趁这机会见见他们吧!”项少龙知道自己现在成了赵穆的宠信心腹,所以特别得他垂青,站起来随他往侯府的主宅走去。 两人并肩在回廊漫步,遇到的家将婢仆,无不跪地施礼。 经过位于侯府正中的大花园时,一群达百人之众的歌舞姬正在练舞,一时衣香鬓影、娇声软语,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项少龙眼利,一瞥之下便发现指导她们歌舞的导师赫然竟是赵致,不禁呆看了几眼。 训练并没有因赵穆经过而终止,赵致明明看到赵穆,但却充作视而不见,不住发出命令,使众美姬翩翩起舞,五光十色的彩衣,在灯火照耀下教人目为之眩。 赵穆凑到项少龙耳旁道:“看上了她吗?此女叫赵致,父亲是赵国有德行学问的大儒,师傅则是剑术大家,我也拿她没有办法。” 项少龙不置可否地一耸肩头,继续前行。 过了花园,两人踏上直通府前主宅的长廊,对比下似是忽然静了下来,一名女婢迎面而至,看见赵穆,忙避在一旁,跪了下来。 就在此时,项少龙心生警兆,自然而然地右手握在血浪的剑把上。 他心中奇怪,不由往那女婢望去,只见她的手缩入广袖里,低垂着头,下跪的姿势很特别,使人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她随时可由地上弹起来,作出种种动作。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若非项少龙在来邯郸途中,每晚均依墨家心法静坐练功,感觉恐亦不能变得如此敏锐。 赵穆一无所觉,继续前行。 项少龙大感矛盾,若此女是来刺杀赵穆,便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他现在固然要保住赵穆,因为不但要活捉他回秦,还要借他进行杀死乐乘的计划,和打探东周君派使来赵的阴谋,但若害得此女落入赵穆手中,却是于心何安。 不过此时不容多想,两人已来至离女婢十步的近处项少龙忽由外档移到赵穆和女婢之间,希望能教她知难而退。 赵穆生出警觉,望往项少龙。 婢女猛地抬头,露出一张俏秀坚强的脸容,美目射出炽热的仇恨,同时两手由袖内伸了出来,运劲外扬,两道白光,一上一下往赵穆电射而去。 赵穆猝不及防下大惊失色,还未有时间呼叫出来和闪避,项少龙血浪离鞘而出,闪电般上挑下劈,准确地磕飞了两把匕首。 女刺客显然没有第三把匕首,一声尖叱,就在两人身前滚出廊内去。 项少龙作势追赶,眼前黑影一闪,原来是女刺客手上挥来的软鞭。 他借机退到赵穆前,似是保护着他,其实只是挡着已拔剑出鞘的赵穆的进路。 女刺客知道失去良机,毫不停留滚入一堆草丛里,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赵穆差点撞在项少龙身上,忙举手按着他肩头,煞止冲势。 项少龙看着掉在地上的两把匕首,刀锋在灯光映照下透出蓝芒,显是淬了剧毒。 赵穆犹有余悸道:“今趟幸有你在,否则吾命难保。 哼!那些人全是饭桶,给刺客潜了进来都一无所知。” 项少龙心中欣慰,这样一来既更取得赵穆的信任,另一方面亦让女刺客安然遁走。 他并非首次遇到这身手高明的女刺客了。 当日他乘坐赵穆的马车离开侯府时,便给这女刺客误会了他是赵穆,把毒蛇投入车厢向他行刺。 只不知她和赵穆这奸贼有什么深仇大恨,必要置诸死地而甘心,而两次都因自己而不成功。 不过赵穆坏事做尽,仇家遍地乃必然的事了。 宴会在侯府广阔的大厅举行,筵开四十多席,采“双席制”,直摆满了整个厅堂。 项少龙此时对这时代宴会的礼仪已有相当的认识。 见状吓了一跳,做梦也想不到今晚的宴会隆重和人多至此。 君主款待群臣贵宾的宴会,人少时必采一人一席的“单席制”,倘或是百人以上的大宴会,则采前后席,每席四人以上的u多席制”。 至于一般大臣公卿权贵的宴会,多采“双席制”。 他们两人来到大厅时,离开席尚有一段时间,只来了赵穆的心腹乐乘和一肚子坏水的郭开。 两人与赵穆关系密切,来早点好帮手招呼客人。 赵穆应酬了两句便消失了,自然是去责难手下保卫侯府不力,看来定有人要遭殃了。 乐乘和郭开亲切迎了上来,扯着项少龙聊起天来,先问了牧场选址的事后,乐乘叹了一口气道:“今次我真是左右做人难,在邯郸所有自认有点头脸的人,都争着来参加今晚的宴会,但席位却是有限,唉□□”郭开亦苦笑道:“我也不是遇到同样的难题,惟有把责任全推到侯爷身上,教他们直接向侯爷询问,为何没有被列于邀请名单上。” 项少龙大讶,自问没有这种吸引人的魅力,皱眉道:“今晚的宴会为何会如此热闹呢?”乐乘奇道:“侯爷没有告诉先生吗?与秦国寡妇清齐名的大才女纪嫣然到了邯郸作客,侯爷本亦没有把握将她邀来,岂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累得所有人都要挤到这里来,好一睹她的丰采。” 项少龙心头剧震,热血上冲,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天谢地!这绝世佳人终于来了。 郭开讶然打量着他道:“哈!想不到董先生也是另一个‘才女迷’!”项少龙的心神全转移到纪嫣然身上,那还有兴趣和他们胡扯,告了个罪,由侧门步出园林里,以舒缓兴奋的心情。 想到今晚即可和心中玉人聚首,便感飘然欲仙,如身在云端。 今晚怎也要和她共圆鸳梦了。 心中同时奇怪,为何她明知赵穆是他的大仇人,还肯前来赴宴?急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项少龙惊觉地猛转过身来,刚好与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打了个照脸。 美女吓了一跳,踉跄退了两步,俏脸转白,由惊喜变成了失望,垂下头去,幽幽道:“对不起!奴家认错人了。” 在远处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入目是曾与他有合体之缘的□生姊妹花中的姊姊,越国美女田贞。 项少龙心中恍然,她定是路过此处,看到自己的背影,认出他是项少龙,等看到他扮成董匡的尊容后,才大失所望。 由此可知她对自己的印象是何等深刻难忘。 心生怜惜,柔声道:“没有关系!你叫什么名字?”田贞娇躯剧震,掩口道:“你真是项爷,奴家发梦也记得你那难忘的声音。” 项少龙登时汗流浃背,想不到一时忘了改变口音,即□露了身分,忙压得声音沙哑道:“姑娘误□□”田贞一声欢呼,扑了过来,死命搂着他道:“奴家死也忘不了你,我们都不知多么为你担心呢,现在大爷没事了,真要多谢老天爷哩!”项少龙知瞒她不过,搂着她到了林木深处,先来一个热吻,才凑到她耳旁道:“现在我的真正身分是个大秘密□□”田贞乖巧地接口道:“奴家明白了,就算死都不会□露大爷身分。” 项少龙加重语气道:“连妹子都不可透露此事。” 田贞犹豫片晌,无奈点头道:“好吧!不过她也像奴家般苦念着大爷呢!”项少龙放下了点心事,低声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定把你们姊妹带走,绝不食言。” 田贞感动得热泪盈眶,以最热烈的方式献上香吻,动人的肉体似要挤入他体内去。 项少龙压制已久的欲火立时熊熊燃烧起来,只恨这非是适当的时候和地方,痴缠了一会后,脸红耳赤的田贞在他苦劝下,依依不舍地走回内宅的方向。 项少龙苦笑摇头,才往大厅走去。 走了两步,一对男女由他刚才出来的侧门步入园里,密密商议,赫然是赵穆和赵雅。 他心中一动,隐在一丛草树间,静心窥听。 只见赵雅紧绷着俏脸,冷冷道:“不要说了,我怎也不会去陪那种粗鄙不文的莽夫,你手上这么多美女,为何不拿去送他,例如你最疼爱的田家姊妹花,不是可更令他满意吗?”赵穆探手过去环着她的小蛮腰,阴阴笑道:“是否你仍忘不了项少龙呢?”赵雅愕了一愕,怒道:“不要胡言乱语,谁说我忘不了他!”项少龙见到两人亲热的情态,听着赵雅无情的话,虽明知她不得不如此表态,仍心头火发,涌起了恼恨和报复的念头。 赵穆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搂个结实,笑嘻嘻道:“不再想他自然最好,今趟若我们六国结成联盟,即管秦国亦难逃被瓜分的厄运,那时我便要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那时他就算死了,我也要鞭□始可□心头之愤。” 赵雅冷冷道:“你有那本事才说吧!噢!”衣衫□□,显是赵穆正借身体的紧挤,摩擦着赵雅的**部位。 项少龙听得眼喷焰火,暗恨赵雅不知自爱,如此作践自己。 她的呼吸不能控制地急促起来,颤声道:“你还不回去招待客人吗?”赵穆嘿嘿**笑道:“你不要我先招待你吗?”赵雅的粉拳无力地在他背上敲了几下,嗔道:“放开我!”赵穆道:“你答应我去陪董匡,我才放开你!”项少龙恍然而悟,原来赵穆是要借赵雅来讨好自己,原因当然是自己不但刚救了他一命,还显示出过人的机警和绝世剑术,使他对自己另眼相看,更为倚重。 赵穆将己比人,当然认为须以权位、美色、财货等利益去笼络他,而赵雅则是他现时能想到的最佳礼物。 赵雅奇道:“你为何这么看重那董匡呢?”赵穆干笑两声道:“不是我看重他,而是你的王兄有命,至紧要好好笼络此人,你还不明白吗?”听到是赵王的意思,赵雅软化了点,低声道:“或者他不好女色呢?否则为何昨晚他连兄王送他歌姬都拒绝了。” 赵穆叹道:“只要是真正的男人,谁不好色,我看是他眼角过高,看不上那些歌姬吧!我们的雅夫人又怎可同日而语呢!”赵雅冷冷道:“眼角高便去追求纪嫣然好了,我赵雅算什么呢?”项少龙听她语气中充满酸涩的味道,知她嫉忌纪嫣然,不由升起个报复性的主意。 赵穆哄道:“纪嫣然是出名无情的石女,怎及得上温柔多情的赵雅,不要多说了,听说董匡走了出来透透气,你帮我找他回来吧!那么紧张干吗?又不是要你今晚便陪他入房登榻。” 赵雅默然无语。 项少龙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新意思,缓缓溜了开去。 项少龙坐在凉亭里,仰望点点繁星的夜空,耳内响起赵雅由远而近的足音。 他这时改变了对赵雅的想法,决意玩弄她一个痛快,以示对她的惩罚。 赵雅来到他身后,勉强压下心中对他的讨厌,和声道:“董先生为何离群独处,客人来了一半哩!”项少龙沙哑着声音,仍然凝视着天空道:“鄙人一向不喜热闹,看!这天空是多么迷人,她与我们的关系是多么密切,全靠她怀抱里的星辰,我们才可认出路途,知道季节时间。 人死了后,便会回归到她深幽之处。 她象征着我们最崇高的理想,冥冥中主宰着大地上每一个人的命运。” 赵雅那想得到这么一个粗人,竟懂说出这么深具哲理的话来,呆了一呆,坐到他身后的石上,一时默然无语。 项少龙心头一阵感触,叹了一口气后,苦笑摇头道:“想起无论是墨翟或孔丘,武王或周公,当他们抬起头来,看到都是同样的天空,我们怎能不感到天空的恒久长存,人类生命的渺小和短暂。 可怜大多数人仍忘不了权位之争,为了眼前浅窄的利益,朝夕不让,争个你死我活,所以我董某人从来都对争权夺利没有好感,只希望能自由自在养我的宝贝马儿,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操她***天空,我实在太爱她了,所以要操她,就像去操我心爱的女人那样。” 他虽连说了三句粗话,但今次听来赵雅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因为他赋予了这三句粗话无比深刻的感情和含义,变成了完全的另一回事了。 赵雅低声道:“今天人家冒渎了先生,真不好意思。” 项少龙潇洒地一耸肩头,长身而起,转过身来,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的俏脸,微笑道:“夫人看到鄙人是怎样就怎样算了,何误会之有?就像这夜空,假若你只看一眼,可能一无所觉,但假若你定心细看,你会看到愈来愈多的星辰,愈来愈深的黑夜,每粒星辰都有她们的故事。 没有开始,亦没有终结。” 赵雅抵敌不住他的目光,垂下头去,幽幽道:“先生的说话真动听!”项少龙心中好笑,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怎样打动这荡女的心了。 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也好应回到那人间的俗世里,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便可回家睡觉了。 梦中的世界,不是更美丽吗?”赵雅生出依依之情,只希望听他继续说下去。 忽然间,她感到即使要陪他睡觉,亦再不是苦差了。 何况他那雄伟的躯体,使她难以克制地想起了项少龙。 和他欢好,是否亦如与项少龙缠绵那么使她迷醉呢?她很想知道答案! 第十一章 旧情难遏 项少龙和赵雅并肩回到举行宴会的大厅时,该处已闹哄哄一片,骤眼看去,至少来了五十多人,大半都是旧相识,包括了郭纵等人在内,分成十多组在闲聊和打招呼。 郭开见到他们,先向项少龙打了个暧昧的眼色,接着把他拉到正与赵穆交谈的郭纵处,将他介绝给这大商贾认识。 赵雅则像蜜糖遇上蜜蜂,给另一堆男人围着讨好奉承,可见她的魅力丝毫未减。 项少龙暗忖赵雅的生命力与适应性真强,这么快便从自己予她的打击中回复过来。 唉!自己都是放过她好了,说到底总曾有一段真诚的交往。 郭纵亲切地道:“董先生远道来此,郭某怎也要作个小东道,不知先生明天有没有时间,侯爷和郭大夫当然要作陪客。” 项少龙微笑道:“郭公这么客气,没空都要有空哩!”郭纵大喜,与他约定时间。 赵雅这时脱身出来,来到项少龙旁,尚未有机会说话,一人大笑走过来道:“今天终于见到夫人了!”项少龙别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长相威武英俊的男子,大步走过来。 此人脚步有力,腰配长剑,气势摄人之极。 赵雅一看到他,美目明亮起来,置项少龙不顾,媚笑道:“平山侯这么说,真折煞妾身了,好像人家是很难才可见到的样子。” 原来这人就是韩国此次派来的使节平山侯韩闯,看来颇是个人物。 赵穆哈哈笑道:“你们暂停打情骂俏,闯侯来,让我介绍你认识名震天下的马痴董匡先生。” 韩闯目光落到项少龙脸上,神情冷淡,敷衍了几句后,便把赵雅拉到一旁,亲热地喁喁私语起来。 项少龙心中有气,又恨自己始终不能对这荡女忘情,幸好有面具遮着真正的表情,但话却忽然说少了。 赵穆看在眼里,借个机会扯着他走往一旁道:“赵雅包在我身上,必教你有机会一亲芳泽。 不过我却有个忠告,此女人尽可夫,先生和她玩玩好了,切勿认真。” 项少龙知道误会愈来愈深,忙道:“正事要紧,这等事对我来说实在可有可无。” 赵穆那会相信他,还未有机会说话,门官报声道:“魏国龙阳君到!”大厅内立时静了下来,显然与会诸人,大多尚未见过这以男色驰名天下的美男子。 赵穆这好此道者双目立时放射异采,盯着入门处。 环佩声响处,“烟视媚行”的龙阳君身穿彩服,在四、五名剑手护侍中,□□娜娜步进厅堂来。 厅内立时响起嗡嗡耳语的声音,话题自离不开这男妖。 赵穆拍了项少龙肩头一下,迎了上去。 郭开来到项少龙旁,低笑道:“世间竟有如此人物,不是精彩之极吗?”乐乘也来到他另一边,摇头叹道:“侯爷有得忙的了。” 项少龙看着赵穆与龙阳君低谈浅笑,亦是心中叫绝,同时心中警□。 这龙阳君对男人既有兴趣又特别留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给“他”发现破绽,那就糟透了。 赵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怎样了?看你们目不转睛的样子,是否受不住男色所诱呢?”项少龙无法压下对她与那平山侯韩闯那亲热态度的反感,冷哼一声,走了开去。 赵雅追到他旁娇笑道:“董先生为何神情不悦?是否人家开罪了你哩?”项少龙心中懔然,至此才真正确定对这荡女犹有余情,故忍不住升起嫉忌之心,失了常态。 忙收摄心神,停步往她瞧去,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夫人又没有做过什么惹鄙人不高兴的事,何出此言?”同时想到赵雅刚才可能是故意半真半假地借韩闯来测试自己对她的心意。 赵雅横她一眼道:“那为何人家只说了一句话,董先生就要避开呢?”项少龙知没法作出解释,索性不加解释,淡淡道:“我这人欢喜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没有费神去想理由。” 赵雅给他的眼睛盯着,心头泛起既熟悉又迷惘的感觉,而他那种自然的男性霸气,更令她芳心软化,幽幽叹了一口气道:u你这人真的变幻莫测,一时比任何人都温柔,一时又像现在般冰冷无情,教人不知如何应付你才好。” 项少龙这时瞥见赵致伴着赵霸步入场内,加入了赵穆的一组。 赵穆则招手唤他过去与龙阳君相见。 便向赵雅微微一笑道:u这里已有足够的人令夫人大费心神了,何用把宝贵的精神浪费在我这粗人身上。 看!平山侯又来找你了。” 赵雅循他眼光望去,韩闯刚和龙阳君客套完毕,朝她走来,不禁暗恨韩闯,怪他来得不是时候。 失去了项少龙后,使她感到无比的失落和空虚,所以回复了以前勾三搭四的生活方式,希望借别的男人来麻醉和作践自己,以减轻歉疚和思念项少龙的痛苦。 可是总没有人能代替项少龙。 这韩闯初来赵国时,她便与他打得火热,过了一小段快乐的光阴。 但不旋踵发觉这人代替不了项少龙,热情逐渐冷却下来,须要别的新鲜和刺激了。 所以当遇上身形“酷肖”项少龙的董匡时,便像发现了新的天地。 今早虽给他粗鄙的神态语气惹怒了,但无可否认确也予她另一种刺激。 到项少龙刚才在园里向她说了那番使她心神俱醉的话,令她像重温与项少龙相处的醉人时光时,一颗芳心早转到此人身上。 项少龙愈表现出男性的阳刚硬朗的气魄,便愈使她感到对方是项少龙的化身,遂更为倾倒。 在这种情况下,韩闯反成了讨厌的障碍。 思索间韩闯早来到身前。 项少龙潇洒一笑,告了个罪,离开两人,朝赵穆和龙阳君等人走去。 赵致和龙阳君同时往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故意改变了步姿,充满粗豪之态,哑声拱手道:“董匡拜见龙阳君!”龙阳君的“美眸”闪过惊异之色,应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赵致则仍瞪大俏目,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赵穆哈哈一笑,把赵霸等和几位赵国的大臣逐一为项少龙引见。 龙阳君“媚笑”道:“先生确是当世豪士,难怪引得我们女儿家个个不转睛了!”赵致俏脸一红,才知因这人酷肖项少龙而失态,垂下俏脸,又狠狠瞪了龙阳君一眼。 项少龙给龙阳君看得心头发毛,祈祷他不要看上自己才好。 赵霸哈哈一笑道:“龙阳君和董先生均为用剑高手,不若找天到行馆来大家切磋切磋,岂非武坛盛事?”龙阳君滴溜溜的眼睛环视全场后,笑道:“若能把我们的纪才女也邀到赵馆主的行馆去,说不定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去趁热闹,那才是真正的盛事哩!”众人陪笑起来。 赵致又忍不住偷望了项少龙两眼,神情古怪。 项少龙心中叫苦,猜到应是荆俊这家伙漏了点消息,否则赵致的神情不会如此奇怪。 就在此时,门官特别提高声音唱道:“纪嫣然小姐芳驾到!”全场吵闹声倏地消退,不论男女,无不朝大门瞧去。 项少龙的心脏霍霍急跃起来。 这久别了的红粉俏佳人,是否风采依然呢? 第一章 咫尺天涯 在全场宾客期待中,纪嫣然姗姗而至,同行的还有当代五行学大家、老朋友邹衍。 纪嫣然清减了少许,□无损她的天香国色,而且她那种秀气和清丽是无与匹敌的。 赵雅和赵致都是出色的美女,但在她比对下,立即黯然失色。 纪嫣然一对秀眸多了点凄迷之色,只不知是否因思念他而引至的。 邹衍则是神采飞扬,伴着纪嫣然步入大厅堂□。 项少龙怕纪嫣然认出自己的身型,忙躲到赵霸和赵致身后。 看到发呆的赵穆这时清醒过来,大步迎前,高声道:“欢迎纪才女、邹先生大驾光临。” 众人都忍不住往入口处靠去,争睹这以才貌名著天下的美女。 项少龙反给挤了出来。 赵致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董先生!”此时赵穆正逐一为纪嫣然和邹衍引介与会宾客,项少龙吓了一跳,回头向身后的赵致瞧去,只见她美目射出灼热的亮光,深深地盯实自己,忙微微一笑道:“赵姑娘有何见教?”赵致轻柔地道:“先生像极赵致的一位故人哩!”项少龙松了一口气,知道荆俊只是漏了点消息,没有真的全□露出来,装出蛮有兴趣的样子道:“那是否赵姑娘的情郎呢?”这句话明显带着调侃的味儿,他知道赵致定然受不起,最好是以后都不睬他,那就谢天谢地了。 岂知赵致俏脸立时染上一层红霞,娇羞地垂下了俏脸,忽又摇摇头,走了开去。 纪嫣然的笑声在人堆那边银铃轻响般传来。 项少龙却是正在抹了把泠汗。 这是什么一回事?赵致不是爱上了荆俊吗?为何又像对自己大有情意的样子,那他岂非成了荆俊的情敌?她若不喜欢荆俊,为何竟给他回信呢?心乱如麻中,竟是轮到赵雅来找他。 赵雅脸上明显有着呷干醋的神色,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人人都争着认识纪嫣然,何故先生却避到了这儿来?”项少龙对她恨意正浓,故意戏弄她,凑到她耳旁哑声道:“我这人天生对女人有惊人的魅力,若让纪嫣然接近了鄙人,她定会情难自禁,所以还是避开为妙。” 赵雅听得呆了起来,天下间竟有如此厚脸皮自夸有吸引女人魅力的男人,何况说话的对象还是她这样一位女性,岂非明指她也正是因受不住他的**送上门来。 她差点要拂袖而去,只是一对**偏不听话,硬是留在那□。 纵是给他侮辱,似乎亦有一种被虐的快感。 看着她俏脸明暗不定的难过样子,项少龙大感快意,变本加厉道:“鄙人更怕和女人欢好,因为那些女人一尝过鄙人的痤风和快乐的滋味后,保证都离不开鄙人,唉!那时就真个头痛了。” 赵雅更是瞠目结舌。 那有第一次见面的人,敢对她说这种不知羞□的话的脏话。 偏偏又是这个人对她说了自项少龙以来最令她感觉深刻入骨的动人词语。 她心情矛盾之极,无意识地道:“这是谁个男人不想得到纪才女的身心,何故独有先生例外呢?”项少龙对作弄她大有趣味,微微一笑道:“人说怀璧其罪,鄙人也认为很有道理。 若鄙人得到了纪才女,她又缠着鄙人不放,定会招来嫉忌,更惹来不必要的烦恼,对鄙人在此建立家业的大计最是不利。 故此鄙人惟有压下色心。 嘿!坦白告诉你,在楚国时,鄙人每晚都无女不欢哩!”赵雅听得粉脸通红,但又感到一种粗野的莫名刺激,垂头道:先生对初相识的女子说话都是如此肆无忌惮吗?”项少龙心中好笑,嘿然道:“鄙人对女人一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爱听的话请自便,鄙人就是这副德性了。” 赵雅的自尊终禁受不起,变色道:“先生太不顾女儿家的脸子了,谁受得起这种说话。” 项少龙见全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纪嫣然身上,没有人留意他们,哈哈一笑道:“女人就像马儿,只要你把握到它们的喜好,便可驯得她们贴贴服服,任君驰骋。 嘿!给董某人看中的马儿,没有一匹最后不驯服在鄙人的鞭下。” 这番话更是露骨,赵雅再忍受不住,不悦道:“先生对女人太霸道了,把人当作了畜牲般的驱策,难道半点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吗?”心中竟糊涂起来,更弄不清这马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忽儿像不沾女色的君子,一忽儿又像色中狂魔。 项少龙暗忖够她好受了,淡淡道:“对鄙人来说,马儿比人有更高尚的品德,当它认清了主人后,再不会三心两意。” 赵雅呆了起来,这几句话恰好勾起了她的心病。 项少龙这时发觉到赵致正在人堆□偷偷看他和赵雅说话,促狭地向她眨眨眼睛,气得她忙别转头去。 赵雅发觉了,皱眉道:“先生和赵致说过什么话?”项少龙心想这又关你的屁事,又不见老子问你和平山侯韩闯说过什么,再凑到她耳旁道:“她是一匹野马,而夫人则是另一匹。” 赵雅今趟真的受不起了,勃然色变,正要加以痛斥,那边传来赵穆的声音道:“董匡先生到了那□去,纪小姐想认识今晚的主宾哩!”众人纷纷回头往他两人望来。 项少龙向赵雅打了个暧昧的眼色,笑着去了,心中大感快意,总算出了一口乌气,最好以后赵雅对他失去兴趣,那就免了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唉!若她能修心养性,躲在家中忏悔,他说不定心中一软,原谅了她,现在□是另一回事了。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赵穆之旁。 纪嫣然的俏目落到他身上,立时异采连闪,但看清不是项少龙时,又神色转黯,玉容的变化清楚明显。 项少龙强压下心头的**和热火,施礼道:“董匡参见纪小姐、邹先生。” 纪嫣然回复自然,礼貌地微笑道:“闻先生之名久矣,嫣然也是爱马之人,有机会定要向先生请益。” 项少龙有着咫尺天涯之叹!暗忖若不把握这千载良机,与她暗通款曲,日后就要大费周章了,若她因找不到己自己,又或打听得他到了秦国而追去,那就更是失诸交臂。 当下点头道:“鄙人怎当得小姐称赏,听说纪小姐良骥名疾风,可否给鄙人一开眼界。” 纪嫣然和邹衍同时愕然。 纪嫣然立时变得神采飞扬,明媚的秀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先生若有空,不若明早到嫣然处一行,嫣然可请教高明了。” 四周的无不向项少龙投以艳羡的眼光,想不到这人因擅养马之技,便获得与这才艺双全的绝世美女亲近相处的机会。 龙阳君娇声呖呖插入道:“奴家的马儿亦有几匹病倒了,董先生能否移驾一看。” 这两话又惹来另一种羡慕的目光。 项少龙大感头痛,暗叫了声我的妈呀!敷衍道:“君上来此长途跋涉,马儿只是不堪劳累吧了!多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此语一出,人人都清楚项少龙不好男风。 龙阳君嗲声道:“我和马儿们早休息了个多月,何况它们只是这两天才染病,先生不是爱马的人吗?如何可见死不救呢?”赵穆怕他开罪了龙阳君,顺水推舟道:u董先生怎会是这种人,明天本侯找个时间,陪董先生来访龙阳君吧”接着又向纪嫣然道:“本侯亦想见识一下能使董先生念念不忘的神骥。” 项少龙和纪嫣然心中一起大骂,却又拿他没法。 后者无奈道:“嫣然当然欢迎之至,侯爷就和董先生一道来吧!”人丛□的赵雅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做梦都想不到纪嫣然竟会主动约会这语无伦次的怪人,难道他对女人真有天生的吸引力?而且自己确被他弄得六神无主,不知应欢喜他还是讨厌他。 赵穆道:“宴会应开始了,纪小姐请入席。” 纪嫣然按捺不住,向邹衍打了个眼色。 邹衍这老狐狸那还不会意,笑道:“嫣然和董先生都是爱马的人,今天得此良机,不若老夫和董先生调换席位好了。” 今次连赵穆都□意大盛,不过人人都知纪嫣然一向对奇人异士有兴趣,却全与男女之私无关,那会想到两人确有私情。 项少龙压下心中的兴奋,欣然道:“这真是求之不得,只怕鄙人识见浅薄,有污纪小姐清听。” 纪嫣然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看得众人都呆了,再柔声道:“应是嫣然受宠若惊才对。” 不敢再看项少龙,转身随赵穆的引领朝左方最前的一席盈盈行去。 水绿配玉白的仕女服和乌黑闪亮的发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赵雅恨不得捅项少龙两刀,才说过不会亲近纪嫣然,现在又示威地与她兜搭到一块儿。 忽然间,她惊觉到自己竟成功地忘掉了项少龙,心中只有这个令她又恼又爱,高深难测的粗豪野汉。 项少龙入席后,才发觉仍是难以说话,一来因两人相距达五尺之遥,更因两人身后都立着漂亮的侍女,殷勤服侍,累得他们空有万语千言,都难以倾诉。 对席坐的是赵穆和赵雅,后者故意不看项少龙,气氛颇为尴尬。 赵穆则以为赵雅因自己强迫她去接近项少龙,故心生怨愤,反不以为异。 近百张几席坐满了人,甚为热闹。 邹衍则与郭开同席,言笑甚欢。 纪嫣然坐下后,亦感没有机会与项少龙说话,因她乃宴会的众矢之的,人人都想在她面前表现一番,使她应接不暇。 有两对眼睛不时飘到项少龙身上来,一对属于居于下首一席的龙阳君,另一则是与赵霸同席于对面赵穆数下来第五席的赵致。 先前不将他放在心上的平山侯韩闯,见到项少龙竟得到与纪嫣然同席的殊荣,狠狠盯了他几眼。 这时有人向纪嫣然问道:“不知对纪小姐来说,世上最能令你动心的事物是什么呢?”众人都大感有趣,定神看着纪嫣然,看她如何回答。 纪嫣然秋波流转,美目顾盼,微笑道:u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哩!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答案,或者到嫣然芳华逝去时,最想得到的就是永不回头的青春吧!”众人知她故意回避,纷纷表示不满,迫她作答。 项少龙怎忍心玉人受窘,哈哈一笑道:u纪小姐早答了这问题。 那就是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教人最是心动。” 众人全静了下来,细心一想,都觉有理。 例如谁不想做一国之加,亦正因自知没有份儿,才更为心动。 郭纵赞赏道:“想不到董先生在养马之技外还另有绝学。” 众人都笑了起来。 龙阳君娇声道:“不知董先生又会为什么事物心动呢?”平山侯韩闯插口道:“当然是那永得不到能日驰千里的宝马啦!”这句话立时惹来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项少龙知道此时正是在这些赵国统治阶层建立粗放形象的良机,高嚷道:“非也!非也!纵有一两匹宝马,对大局依然无补于事,鄙人要的是万头能给我王带来胜利的战马。” 与座的赵人都听得点头称许。 赵雅忍不住道:“然则能令董先生心动的又是什么不能得到的事物呢?”项少龙粗豪一笑,继续以那已成了他招牌的沙哑声音,盯着赵雅道:“鄙人一向缺乏幻想力,明知绝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从不费神去想。 不过!嘿!一些或可到手却偏又尚未能到手的东西,却会令董某心痒得睡不着觉呢。” 在座的男人都别有会意心地笑了起来。 赵雅见休盯着自己来说话,又怒又喜,垂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眼光。 旁边的纪嫣然想起自己正是也快要到手而尚未得手的东西,俏脸不由红了起来,偷偷白了他一眼,恨不得能立即投身到他怀抱着去。 此时忽有待□走入厅来,到了赵穆身旁向他低声禀告。 赵穆现出讶异之色,向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正摸不着头脑时,赵穆长身而起公布道:“今晚我们多了位刚抵步的贵客,他就是楚国春申君客卿的大红人李园先生。” 项少龙一听下时魂飞魄散,汗流浃背。 第二章 远方来客 在众人注视下,一身华服,年约二十五、六的李园在赵穆的迎迓下潇洒地步入厅堂。 无可否认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清秀而又显得性格特出,肩宽腰细腿长,身型高挺笔直,腰佩长剑,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 一对眼睛更是灵活有神,可见此人足智多谋,不可小觑。 项少龙一颗心霍霍跳动起来。 他要担心的事情多得连他自己都难以弄清楚。 最糟就是他可一眼就看穿自己并非马痴董匡,那时他休想能够活着离开侯府。 其次就是他和赵穆的关系,假设李园是楚国春申君黄歇派来与赵穆秘密联络的人,那赵穆就会立即悉穿项少龙用来对付他的计谋了。 还有就是李园若知道楚使仍未□达邯郸,当然会猜到在途中出了事,这亦会若起他与赵穆的疑心。 任何一个问题,都可令他们全军覆没。 唉!怎会平白钻了这么一个人出来呢?李园步入厅堂,一边听着赵穆向他说话,一边风度翩翩的含笑向两旁席上的宾客打招呼。 项少龙但愿李园永远都走不完这段路。 纪嫣然心灵质慧,早发觉了他神态有异,微笑道:“董先生!楚国真的人材济济,不但出了你这养马专家,还有李园先生这才学剑术均名闻天下的超卓人物,他妹妹李嫣嫣乃楚王新纳的爱妃,听说刚有了身孕,若能诞下儿子,将会成为楚国的储君,所以现在谁都认为他的前程难可限量。” 项少龙明白她是碍于身后的女侍,故以这种方式提点李园的来历。 她来邯郸前曾先到楚国,所以自然得知有关楚国的最新消息。 不过他却感到当她说到李园的名字时,神情有点不大自然。 李园的眼睛看到纪嫣然,立时亮了起来,主动来至席前,礼貌地向项少龙打个招呼道:“董先生你好!我们虽曾同是楚臣,想不到要来到千里之外的邯郸才有机会碰头。” 项少龙放下了最迫在眼前的心事,稍松了一口气,起立还礼。 赵穆忽地向他打了个奇怪的眼色,望向李园的眼神掠过一丝杀机。 李园并不太在意项少龙,目光落到纪嫣然处,立即闪动着摄人的神采,一揖到地说:“纪小姐不辞而别,把在下害得苦透了。” 他压下了声音,除了赵穆和项少龙外,其他宾客还以为他在作礼貌的客套。 项少龙再放下心头另一块大石,恍然这李园原来正苦缠着纪嫣然,看来在楚国他们还有一段交往,否则李园不会说出这么酸溜溜的话来。 这个李园看来亦是天生情种,否则怎会千里迢迢,由万水千山外的楚国直追到这□来。 想到这□,又多了另外一件心事。 自赵雅背叛了他后,他对女人再没有以前那种盲目的信心了。 这李园人品出众,对爱情又有一顾一切的热诚,怎知会否由他项少龙手上夺去了纪嫣然,假若事实如此,对他的打击会比赵雅更严重。 纪嫣然偷看了项少龙一眼后,微微一笑道:“李先生言重了,嫣然怎担当得起。” 赵穆笑道:“两位原来是旧相识,现在大家都在邯郸,何愁没有聚首畅谈的时刻。 李先生不若加入本侯那一席,欣赏歌舞姬的表演。” 李园洒然一笑,深深地再看了纪嫣然一眼后,才随赵穆去了,坐到赵穆和赵雅的中间去。 纪嫣然似亦被李园追她直追到来邯郸的表现感动了,垂下俏脸,秀眸蒙上茫然之色。 项少龙的心更不舒服起来。 音乐声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来到场中,载歌载舞,彩衣飞扬,极尽视听之娱。 “喂!”项少龙微一愕然,只见纪嫣然正妙目深注地看着他,内中包含着历历的情意。 此时歌舞姬隔开了李园、赵穆那方的视□,兼之人人都在全神欣赏歌舞,音乐声又有助掩盖他们的说话声,不虞给人听到,确是诉说密话的良机。 项少龙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意。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对人家没信心好吗?人家想得你不知多苦啊!”项少龙暗忖这叫一朝被蛇咬,见了草绳就吃惊。 低声问道:“你住在那□?”纪嫣然迅速说了,接着道:“不要来找我,让嫣然来找你,龙阳君一直怀疑人家和你有问题,在这□也□人监视我。” 项少龙知她智谋过人,手段又极为高明,并不担心她会有闪失,点头答应了。 纪嫣然忽地敛容不语。 项少龙醒觉地诈作全神欣赏歌舞。 原来众舞姬这时聚到厅心,筑成一个大圆,大圆内又有小圆,纷纷作出仰胸弯腰等种种曼妙姿态,项少龙与赵穆之间的视线已回复了畅通无阻。 赵雅显然对李园相当有兴趣,不时逗他说话,看得项少龙心中暗恨,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对她仍有这种□忌的情绪。 李园很有风度地对答着,但眼神大多时间仍停留在纪嫣然处。 那平山侯韩闯显然对纪嫣然很有野心,不时狠狠盯着她,似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很多本来对这天下闻名的才女有心追求的人,见到李园的出现,无不感到自惭形秽,都死去了追求她这条心,何况纪嫣然还似乎对他颇有情意。 假若李园不是身分特别,剑术亦高明之极,说不定早有人想把他干掉了呢。 两人直至宴会完毕,再无说话机会。 纪嫣然率先和邹衍离去,坚决拒绝了李园的陪行,当然是借此向项少龙表明心迹,看得项少龙和其他有心人都大为快慰。 李园颓然离去后,项少龙正想溜掉,却给赵穆拉着一起在大门欢送宾客。 郭纵走时叮嘱了他明晚在他家的宴会。 轮到赵霸和赵致,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与赵霸离开,龙阳君的临别秋波则教他汗毛倒竖。 到最后只剩下了赵穆、赵雅、郭开、乐开、韩闯和项少龙六个人。 韩闯看来是等待赵雅,项少龙不由心头火起,故意不看那美目不时向他飘来的赵雅。 韩闯向赵穆兴奋地道:“除了燕国外,所有人都来了。” 他虽是说得颠七夹八,没头没尾,项少龙却清楚把握到他的意思,亦知他误会了李园是代表楚国来参与东周君召开抗秦会议的人。 形势其实是非常微妙。 六国中,最重视合从的当然是在强秦前当其冲的韩、赵、魏三国。 齐国也颇著紧这联手抗秦的策略,因为若三□失陷,下一个对象必是齐国无疑,然后才轮到楚人。 现在韩闯以为连楚国也肯派使臣来,当然是大为高兴。 至于燕国,刚被赵国名将廉颇攻得气也喘不过来,在其他国人眼中已地位大降,来不来都似没太大关系了。 赵穆泠哼道:“李园今趟来,恐怕与密议没有关系。” 韩闯笑道:“他现在是楚王跟前的大红人,听说她妹子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楚王又未有儿子,只要她争气点生个太子出来,李园就是国舅爷了,所以只要他肯美言几句,何愁楚王不参与今次的壮举。” 赵穆眼中又闪过森泠的寒芒,连面上那道剑痕也像深刻了很多。 项少龙旁观者清,知道赵穆对李园是心怀不满和愤恨。 郭开笑道:“夫人累了吗?让平山侯送你回府吧!”韩闯彬彬有礼地向赵雅道:“只不知韩闯有否那荣幸呢?”郭开和乐悉都会心微笑,韩闯这话不啻是向赵雅询问今晚能否再一亲香泽。 赵雅神情有点尴尬,望往项少龙。 项少龙则望往门外的广场去,该处有四辆马车和许多赵兵正恭候□。 赵穆想起自己曾答应项少龙为他与赵雅穿针引线,纵使今晚不成,但任由韩闯当着他面前把赵雅“拿走”,脸子亦挂不住,出言道:“平山侯请早点回去休息,待会我还要和夫人入宫见大王呢。” 韩闯无奈走了。 赵穆对郭开和乐乘道:“本侯还有几句话想和董先生商量,你们先回去吧!”郭开背着赵穆向项少龙使个眼色,着他小心,才和乐乘谈笑着去了。 剩下了赵穆、赵雅和项少龙三个人,气氛顿显有点尴尬。 赵穆向赵雅道:“我和董先生说几句话后,由他伴你回夫人府吧!”赵雅俏脸一变,嗔道:“我自己不懂得回去吗?”言罢狠狠瞪了赵穆和项少龙一眼,出门登车走了,剩下大失脸子的赵穆和项少龙脸脸相觑。 赵穆苦笑道:“有些女人就像匹永不驯服的野马,非常难驾御。” 项少龙附和道:“这种女人才够味道呢。” 赵穆拉着他离开府门,沿着回廊往内府的方向走去,时虽夜深人静,侯府仍是灯火通明,有如白昼。 最后到了当日赵穆与他分享越国的美女姊妹花田贞田凤那个内轩,才席地坐下。 侍女奉上香茗后,退了出去。 赵穆似有点心事,沉吟片晌后道:“你应该知道我爹和李园的关系吧!”项少龙心中叫苦,他冒充的正是春申君的亲信,到来协助赵穆发他做君主的清秋大梦,自不能推说不知道,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李园的妹子叫李嫣嫣,还是靠她名字□有两个字音和纪嫣然相同,否则恐怕连名字都忘记了。 硬着头皮道:“侯爷说的是否嫣嫣夫人的事?鄙人一直在外为君上办事,所以和李园没见过面,这些事都由君上亲口告诉我的。” 岂知赵穆竟然点了点头,叹道:“正是此事。 不要看这李园好眉好貌,但心计的厉害处,我爹府内虽有数千家将食客,却是无人能及。 更切勿以他追纪才女直追到这□来,误认他是个情痴,我肯定背后定有原因。 没有人比他的机心更多与野心更大的了。 哼!看来爹并没有向他□露我的秘密,幸好如此!”项少龙知道危机尚未渡过,若让赵穆再多问两句,自己将立即暴露出身分来,顺着他口气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为何如此信任李园?”这句话自是不会出漏子。 赵穆闷哼道:“爹这叫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到底仍是女色误事,是了!你刚由那□来,李嫣嫣生出来的是男是女?”项少龙已隐隐捕捉到点头绪,却无法具体描述出来,惟有道:“只是听说快要临盆了。” 赵穆脸上险霾密布,愤然道:“想不到吕不韦的诡计,竟给李园活学活用了,爹总不肯信我的话,将来若给李园得势,他怎肯再容许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是引狼入室了。” 项少龙若还不明白,就不用出来混了。 赵穆既提到女色误事,又说李园仿吕不韦之计和春申君引狼入室。 凭着这些线索,他已把事情猜出个九不离十。 忙陪他他叹道: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园的真妹子。” 赵穆说:“这事看来不假,而且爹与李嫣嫣相好时,李园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李嫣嫣,爹亦派人调查过他兄妹的关系。” 接着疑惑地看着他道:“这事你不会不知吧!”项少龙心中叫糟,原来李嫣嫣肚内的孩子不是李园而是春申君黄歇的。 妈的!怎想得到竟是如此曲折。 从容道:“怎会不知道,不过那负责调查的人叫合权,这人除擅长拍马屁外什么事都马马虎虎,我怕他给李园骗倒了。” 他这番话尽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赵穆的心理,连人名都有了,赵穆那能不相信。 这大奸人果然给他混了过去,沉声道:u问题应不是在这□,他们应是亲兄妹无疑。 真想不到爹这么大意。” 项少龙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园兄妹和春申君的关系。 李园这人的确厉害,先把妹子献给春申君,有孕后,再由春申君把怀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儿送给没有儿子的楚王,那么生下来的孩子便大有机会成为楚国的储君了,这正是重演吕不韦把朱姬赠给庄襄王之计。 弄清这点后,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今次李园送上门来,正是除掉他的天赐良机,那时李嫣嫣便脱不出君上的把握了。” 赵穆正容道:“万万不可,否则将惹起轩然大波,甚至连我都脱不了关系,而且他剑术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次随他来的家将都是楚国的高手,一个不好,你的人给他拿着,连本侯都救不了你。” 项少龙泠笑道:“侯爷放心,那我就待他离开赵境时才动手好了。” 赵穆见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头,泠笑道:“杀人也不一定要动刀动剑的,这事让我想想看。 是了!你是否真懂马性,否则明天说不定会在纪才女脸前丢人露丑。 唉!这么动人的美女我还是首次遇上,可惜……”项少龙道:“侯爷请放心放了,不懂马性怎扮马痴呢?”赵穆道:“今晚赵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给你发配几个美人儿吧!”项少龙道:“今晚可免了,明天还要早起到纪才女处,我们是否各自去呢?”赵穆想起明天又可见到纪嫣然,精神大振道:“我来接你一起去吧。” 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 项少龙知他指的是女刺客的事,谦让几句后,告辞离去。 赵穆把他直送至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家将拱护下驶出外门,才掉头回府。 第三章 春宵苦短 马车在夜色苍茫和人士们的灯笼光映照下,在邯郸寂静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驰□。 在车行的颠簸中,项少龙思潮起伏。 直到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捉赵穆,割下乐乘的首级,然后安然逃离邯郸。 赵穆今晚才刚给人行刺,以后肯定倍加小心,保安势将大幅增强,在这种情况下,要杀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去活捉他了。 至于乐乘此人乃邯郸城的太守,城内兵马全由他调遣,想杀死他又岂会是易事。 现在六国的使节和要人陆续抵达,赵人为了保持机密,又为防止秦人间谍混入城内,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强,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险的事,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详尽记录。 更何况时间有限,若赵人发觉他许下的大批战马牲口快将抵达邯郸的诺言不会兑现,他的处境将更不乐观。 幸好尚有数百匹战马牲口快将抵达邯郸的诺言不会兑现,他的处境将更不乐观。 幸好尚有数百匹战马会在旬日内抵达,希望那能缓和赵人的期待。 和赵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险的事,只要说错一句话,动辄就有败亡受辱之虞。 至于私人感情方面,更是一塌糊涂。 首先谁也不能保证纪嫣然会否不变心,有了赵雅的教训,他对自己这方面的信心已大不如前了。 至于和赵雅的恩怨交缠,则更使他备受困扰。 有时觉得她很可怜,但大多数时间更感到她的可恨。 唉!算了!忘记她好了。 她确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 恐怕那李园向她勾勾指头,她便会投怀送抱了。 想到这里,报复的火焰又燃烧起来,心情更是矛盾。 赵致分明看穿了点东西,人心难测,假设她要出卖他们,他们的收场亦会很凄惨,力战而死已是很好的结局了,最怕给人布局生擒,那时就生不如死了。 终于回到了前身是质子府的府第。 项少龙走下马车,进入府内。 滕翼、乌卓、荆俊全在等候他回来,跟他直进有高墙环护,以前软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 三人见他脸色不豫,都不敢发问,随□他到了议事的密室□。 四人坐定后,项少龙脸寒如水地向荆俊道“小俊!你究竟向赵致透露了什么?不准有任何隐瞒。” 滕翼和乌卓两人一起色变。 在这遍地仇敌的险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走错,立刻是没顶之祸,更何况□漏了底细。 荆俊一震垂下头去,惶恐道“三哥见到了赵致吗?”项少龙先不说出赵致没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荆俊抵赖,只点了点头。 滕翼拍几大骂道“你这无知小子,不分轻重,你是否想所有人为你的愚蠢行为丧命,我们早警告过你了。” 荆俊苦笑道“那警告来得太迟了,我早告诉了她我们会在短期内回来。” 乌卓铁青着脸道“你难道不知赵致是赵人吗?若她爱赵国的心多过爱你,会是怎样的后果。” 荆俊颓然道“她根本不爱我,爱的只是三哥。” 三人为之愕然。 滕翼皱眉道“你莫要胡言乱语,图开脱自己的责任。” 乌卓道“是她亲口告诉你吗?”荆俊哭丧着脸道“她只当我是个淘气爱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说话,只是想多知道点三哥的事。” 项少龙道“她最后给你那封信是说什么的?”荆俊惭愧地嗫嚅道“她问我何时来邯郸,要不要接应。 唉!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她是赵人这个问题,而是她告诉我与赵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会出卖我们。” 项少龙发起怔来,表面看赵致与赵穆相处融洽,还为他训练歌姬,一点都看不出异样的情况。 她为何痛恨呢?乌卓道“她和赵穆有什么冤仇?”荆俊茫然摇头,道“她不肯说出来。” 滕翼沉吟道“说不定是和女儿家的贞操有关。” 乌卓道“赵致的家族有什么人?”项少龙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这问题正是关键所在,若赵致在赵国有庞大的亲族,又怎肯为了一个男人牺牲所有族人。 至少她便不能不顾她的亲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却是绝不会得到她父亲同意的。 荆俊道“她好像只是与爹相依为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叹道“你真是糊涂误事。” 荆俊是因他而来,使他感到要对荆俊所做的事负责。 乌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给她吗?信□说了什么呢?”三人中这时以乌卓最泠静,句句都问在最关键性的骨节眼上。 荆俊终是小孩子,哭了出来道“我告诉她我们将会以伪装身分在邯郸出现,到来后才找机会与她联络。” 项少龙心中不忍,拍着他肩头安慰道:u情势尚未太坏,她虽似认出了是我,一来还是不太肯定,二来仍没有揭破我。 可知仍有转寰的余地。 不过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当你是小弟弟,为何仍要与她纠缠不清?”荆俊呜咽道“我都不明白,不过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绝不会有丝毫不满。” 滕翼淡淡道“我们不能让命运操纵在一个女人手□,小俊你给我带路,我要亲手杀了她。 以免夜长梦多。” 荆俊浑身剧震,骇然瞪大了眼睛。” 乌卓点头道“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四人中,已有两人同意杀人灭口,荆俊惊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贞也杀了才行,自己怎办得到?淡然道“这样做会未见其利,先见其害,赵致今晚曾多次与我说话,又对我特别注意,这情况定会落到一些有心人眼□。 假若她这么见我一面后,当晚立即被杀,终有人会猜到我头上来。” 乌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变成你的女人,使我们可绝对的控制她,同时可查清她的底细。” 项少龙看了荆俊一眼,见他噤若寒蝉,垂首颓然无语,心生怜惜,叹道“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夺他所爱呢?”荆俊感激地道“有三哥这么一句话,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实上三哥早让小俊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小俊尚未有报答的机会。 今次又是小俊不合犯错,差点累死了所有人。” 倏地跪了下来,向项少龙叩头道“三哥请放手对付赵致,小俊什么都心服口服。” 至此三人无不知荆俊真的深爱着赵致,为保她一命,宁愿放弃自己的权利。 换一个角度看,则是自动引退,好成全赵致对项少龙的情意。 项少龙苦笑道“我对赵致这美女虽有好感,却从没有想到男女方面的关系去,脑筋一时很难转过来,何况更有点像要去夺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这事谁都知少龙是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须有任何顾忌,若有问题,狠心点也没得说的了,总好过坐以待毙。 荆俊道“三哥!我立即带你去!”项少龙大感头痛,拖延道“我联络上纪嫣然了!”众人大喜追问。 项少龙把宴会中发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听得眉头深锁,忽然又钻了个李园出来,对今次的行动有害无利,亦把形势弄得更复杂了。 正烦恼间,敲门声起。 乌卓露出不悦之色,谁敢在他们密议时刻来打扰,荆俊待要开门,给谨慎的滕翼一把抓着,怕人看到他哭肿了的眼睛,亲自把门拉开。 精兵团大头领乌果在门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来找大爷,现在客厅里等候。” 接着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着和外型。 众人听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装,都脸脸相觑,难道竟是赵致找上了门来。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我去看看!”项少龙步出客厅,一看下大喜冲前。 那全身被宽大袍服遮盖的美女不顾一切奔了过来,投入了他怀抱,娇躯因激动和兴奋而不住抖颤。 竟是艳名盖天下的才女纪嫣然。 项少龙感受着怀抱充满青春火热的生命和动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忧虑立时给抛到九天云外。 他掀开了她的斗篷,让她如云的秀发瀑布般散垂下来,感动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来找我,项少龙受宠若惊了。” 纪嫣然不理在旁目定口呆的乌果,用尽气力搂着他粗壮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这大半年来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饱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与邹先生不时谈起你,人家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项少龙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向乌果道“告诉他们是谁来了!”便朝卧室走去。 纪嫣然的俏脸立即火烧般灼红起来,耳根都通红了,虽把羞不可仰的俏脸埋在他的颈项间,但心儿急剧的跃动声却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集。 但她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娇躯酥软得除了娇喘连连外话都说不出来了。 项少龙虽非如此急色的人,一来的确对这情深义重的娇娆想得要命,而她又是诱人无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意,而尽早得到了这绝世美女的身体,免致节外生枝,给李园这工于心计的人乘虚而入,或以什么卑鄙手段夺了纪嫣然去。 他本对李园印象甚佳,但自知他与春申君借妹子李嫣嫣进行的阴谋后,观感完全改变过来。 由客厅回到寝室这段路程,似若整个世纪般漫长。 两人都紧张得没有说过一句话。 关上房门后,项少龙与她坐到榻上,用强有力的手臂环拥着她,使她动人的肉体毫无保留地挨贴在他身上。 项少龙温柔地吻着她修美的粉项和晶莹得如珠似玉的小耳朵,还放肆地啜着她浑圆娇嫩的耳珠。 纪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檀口不住发出令人神摇魄荡、销魂蚀骨的娇吟,美丽的胴体向他挤压磨擦。 项少龙接着抚上她的香唇,纪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缠上了他,狂热地反应着。 所有相思而来的苦楚,都在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价。 此时两人都融入浑然忘忧,神魂颠倒,无比热烈的缠绵中,在项少龙的挑动下,纪嫣然被煽起了情欲的烈焰。 项少龙霸道放肆,无处不到的爱抚,更刺激得她娇躯抖颤,血液奔腾。 只听爱郎在耳旁温柔情深地道“嫣然!项少龙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对我太好了。” 纪嫣然嗯的应了一声,旋又转为呻吟,这男子的手早熟练地滑入了她的衣服里,肆意抚弄着从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 接着身上的衣服逐一减少。 纪嫣然星眸半闭,任由项少龙为所欲为,偶然无意识地推挡一下,但只有象征式的意义,毫无实际的作用。 高燃的红烛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无瑕疵的美丽肉体,终于澈底展露在项少龙的手与眼底下。 项少龙偏在这时咬着她的小耳珠道“这样好吗?”纪嫣然无力地睁开满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后芳心深许地点了点头,再□上了美目,那撼人的**力,若得项少龙立即加剧了对她娇躯的活动。 使她**的肉体横陈仰卧后,项少龙站了起来,一边欣赏着这天下没有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丽胴体,一边为自己宽衣脱屣。 纪嫣然转身伏在榻上,羞不可仰地侧起俏脸,含情脉脉地带笑朝他偷瞧着。 项少龙笑道“老天爷多么不公平,嫣然早看过我的身体,我却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机会。” 纪嫣然娇嗔道“人家只是为你疗伤,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办,那有像你眼前般对人家啊!”项少龙露出精壮完美,笔挺伟岸的动人男体,微笑道“纪才女终于回复了说话的能力了吗?”纪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调笑人家。” 她很想别过头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儿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争气,无法离开项少龙充满阳刚美的身体,更不愿看不见他。 项少龙一膝跪在榻沿,俯头看着她,双手同时抚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叹道“我的天啊!这真是老天爷令人感动的杰作。” 纪嫣然被他新鲜迷人的情话诱得呻吟一声,娇喘道“项郎啊!天亮前人家还要赶回去呀!”项少龙笑道“那还不转过身来?”纪嫣然今次不但没有乖乖顺从,还恨不得可钻入了榻子里藏起来。 项少龙坐到榻上,温柔地把她翻了过来。 纪嫣然双眸紧闭,颊生桃红,艳光四射,可爱动人至极点。 项少龙压上了她,肉体毫无间阂的接触,立使这对男女身体的热度不断升高。 芙蓉帐暖,在被浪翻腾下,纪嫣然被诱发了处子的热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迎和痴缠着项少龙。 项少龙至此对纪嫣然的爱完全放下心来,畅游巫山,得到了人人羡慕的艳福、纪嫣然珍贵的贞操。 云收雨散后,纪嫣然手足仍把他缠过结实,秀目紧闭、满脸甜美清纯。 项少龙感到这美女是如许的热恋着他,信任着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怀疑她而生的歉咎。 项少龙贴着她的脸蛋,柔声道“快乐吗?”纪嫣然用力搂着他,睁开美眸,内中藏着狂风暴雨后的满足和甜蜜,檀口轻吐道“想不到男女间竟有这么动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 这几句深情诱人的话,比什么催情药物更见效,立时又惹起另一场风暴。 至此两人水乳交融,再无半分间膜。 项少龙清楚感到对她的深爱,才会因李园的出现而紧张烦困。 纪嫣然吻了他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欢了那李园呢?”项少龙尴尬地点头。 纪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觑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除你外没有人能令嫣然有半丝心动。 项少龙所以能打动纪嫣然,亦不全因他长得比别人好看,而是因他的胸襟气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英雄气概。” 接着垂下头去轻轻道“现在还加上了府第的缠绵恩爱、男女之乐。” 项少龙差点便要和她来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鸡鸣声催促再三下,边缠绵边为她穿上衣裳。 纪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郸著名大儒刘华生的府第,离项少龙的住处只隔了两条街,项少龙陪她循着横街小巷,避过巡逻的城卒,溜了回去。 纪嫣然由后园潜回府内前,项少龙还要又吻又摸,弄得这美女脸红耳赤后,才放她回去,□中抵死缠绵处,只他两人才体味得到。 回家时,项少龙心中填满甜蜜温馨的醉人感觉。 忽然间,所有困难和危险,都变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第四章 爱恨情仇 项少龙以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坚强意志,勉强爬起床来,到客厅去见赵穆。 赵穆神态亲切,道,「来!我们好好谈谈。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到纪才女处吗?」赵穆苦笑道:「今早这人儿派人来通知我,说身子有点不适,所以看马的事要另改时日。 唉!女人的心最难测的了,尤其是这种心高气傲的绝世美女。 」项少龙心中暗笑,有甚麽难测的?纪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这约会,免得见著尴尬。 不过却想不到赵穆会亲自前来通知。 挥退左右後,项少龙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道:「侯爷昨晚睡得好吗?」赵穆叹道:「差点没□过眼,宴会上太多事发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脑袋偏不听话。 」再压低声音道:「李园今趟原来带了大批从人来,称得上高手的就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将的楚国著名剑手,平日他在楚国非常低调,以免招爹的疑心,一到这里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项少龙道:「侯爷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著回我们大楚去。 」赵穆感动地瞧著他道:「爹真没有拣错人来,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谁?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过你。 」项少龙早有腹稿,从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图族的猎户,君上有趟来我附近处打猎,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 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的家族享尽富贵,对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为赵王的计划,所以一直不把我带回府去,今次前来邯郸,是与侯爷互相呼应,相机行事,这天下还不是你们黄家的吗?小人的从人全是休图族人,绝对可靠,侯爷尽可安心。 」赵穆听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这王卓智计既高,又有胆色,剑术更是高明,有这人襄助,加上乐乘策应,赵君之位还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碍就只有廉颇和李牧这两个家伙吧了。 赵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终想到一个可行之计,不过现在时机仍未成熟,迟些再和你商量。 由於孝成王那昏君对你期望甚殷,你最紧要尽早有点表现。 」项少龙暗笑最紧要还是有你最後这句话。 站起来道:「多谢侯爷提醒。 鄙人现在立即领手下到城郊农场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开拓布置。 」赵穆本是来寻他去敷衍对他项少龙有意的龙阳君,免致惹得这魏国的权要人物不满。 闻言无奈陪他站起来道:「记得今晚郭纵的宴会了,黄昏前务要赶回来。 」项少龙答应一声,把他送出府门,才与乌卓等全体出动,往城郊去了。 乌卓、荆俊和大部份人都留於新牧场所在的藏军谷,设立营帐,砍伐树木,铺桥修路,装模作样地准备一切,其实只是设立据点,免得有起事来一网成擒,亦怕荆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赵致。 黄昏前,项少龙、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团里的精锐好手,马不停蹄的赶返邯郸。 才抵城门,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谕,命董先生立即进宫参见。 」项少龙与滕翼交换了个眼色,均感不妙,赵王绝不会无端召见他的。 两人交换了几句话後,项少龙在赵兵拱□下,入宫见孝成王。 成胥亲自把他带到孝成王日常起居办公的文英殿,陪待著他的竟不是赵穆而是郭开。 项少龙见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来,拜礼後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对著郭开。 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後。 郭开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正照顾著他。 孝成王问了几句牧场的事後,叹了口气道:「牧场的事,董先生最好暂且放缓下来,尽量不露风声。 」项少龙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从,只不知所为何由?」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场是势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点波折,让郭大夫告诉先生吧!」郭开乾咳一声,以他那阴阳怪气的声腔道:「都是那李园弄出来的,不知他由那里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归我国。 早上见大王时,便说先生虽为赵人,但终属楚臣,若我们容许先生留在赵国,对两国邦交会有不良影响。 」项少龙差点气炸了肺叶,这李园分明因见纪嫣然昨晚与自己同席,又亲密对话,所以妒心狂起,故意来破坏他的事。 不问可知,他定还说了其他坏话。 幸好孝成王实在太需要他了,否则说不定会立即将他缚了起来,送返楚国去。 孝成王加重语气道:「寡人自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势微妙,此人的妹子乃楚王宠妃,正权重一时,若他在楚王面前说上两句,劝他不要出兵对付秦人,我们今次的『合从』将功败垂成,所以现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开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儿後,李园就算在楚王前说话,亦没有作用了。 」项少龙陪著两人笑了起来。 他自然明白郭开指的是楚王是个天生不能令女人生儿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会例外。 可是他却知道今次真正的经手人是春申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机会生个男孩出来,郭开的推测虽未必准确。 当然亦难以怪他,谁想得到其中有此奥妙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鄙人是否应避开一会呢?」孝成王道:「万万不可,那岂非寡人要看李园的面色做人,寡人当时向李园说:董先生仍未决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著。 所以现在才请先生暂时不要大张旗鼓,待李园走後,才作布置。 」项少龙心中暗喜,故作无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运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过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应已进入境内了。 」孝成王道:「来了的就来吧!我们确需补充战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办。 」项少龙正愁没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国报讯,连忙答应。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点难以启齿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说了些甚麽话呢?」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终对赵穆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当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开在推波助澜了,装出惊愕之色道:「侯爷有问题吗?」郭开提醒他道:「先生还未答大王的问题?」项少龙装作惶然,请罪後道:「巨鹿侯对鄙人推心置腹,说会照顾鄙人,好让鄙人能大展拳脚,又说,嘿……」孝成王皱眉道:「纵是有关寡人的坏说话,董先生亦请直言无忌。 」项少龙道:「倒不是甚麽坏话,侯爷只是说他若肯在大王面前为鄙人说几句好话,包保鄙人富贵荣华。 唉!其实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养马,为自己深爱的国家尽点力吧了!不要说荣华富贵,就连生生死死也视作等闲。 」孝成王听他说到赵穆笼络他的话时,泠哼一声,最後当项少龙「剖白心迹」时,他露出感动神色,连连点首,表示赞赏。 项少龙续道:「侯爷还想把鄙人留在侯府,为我找个歌姬陪宿,不过鄙人想到正事要紧,坚决拒绝了。 」郭开道:「大王非常欣赏先生的任事精神,不过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处玩玩,我们邯郸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带领先生去趁趁热闹吧!」再闲聊几句,孝成王叮嘱了不可把谈话内容向赵穆透露後,郭开陪著项少龙离开文英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宫院,旧地重游,忆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项少龙不胜感慨,连郭开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说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著。 郭开见他神态恍惚,还以为他因李园一事郁郁不乐,安慰道:「董先生不要为李园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纵的晚宴吗?」项少龙一震醒了过来,暗责怎能在这时刻闹情绪,讶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吗?」郭开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东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郸後,本人忙得气都喘不过来,只是为大王起草那分建议书,我便多天没能好好睡觉了。 」项少龙正要答话,左方御道处一队人马护著一辆马车缓缓开过来,刚好与他们碰上。 郭开脸上现出色迷迷的样子,低声道:u雅夫人来了!」项少龙早认得赵大等人,停下步来,好让车队先行。 赵大等纷纷向郭开致敬。 项少龙心中暗喜,故作无奈道:「如此我要派人出去,把正在运送途中的牲口截著,不过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应已进入境内了。 」孝成王道:「来了的就来吧!我们确需补充战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办。 」项少龙正愁没有借口派人溜回秦国报讯,连忙答应。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点难以启齿地道:u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说了些甚麽话呢?」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终对赵穆这「情夫」生出疑心,其中当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开在推波助澜了,装出惊愕之色道:「侯爷有问题吗?」郭开提醒他道:「先生还未答大王的问题?」项少龙装作惶然,请罪後道:「巨鹿侯对鄙人推心置腹,说会照顾鄙人,好让鄙人能大展拳脚,又说,嘿……」孝成王皱眉道:「纵是有关寡人的坏说话,董先生亦请直言无忌。 」项少龙道:「倒不是甚麽坏话,侯爷只是说他若肯在大王面前为鄙人说几句好话,包保鄙人富贵荣华。 唉!其实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养马,为自己深爱的国家尽点力吧了!不要说荣华富贵,就连生生死死也视作等闲。 」孝成王听他说到赵穆笼络他的话时,泠哼一声,最後当项少龙「剖白心迹」时,他露出感动神色,连连点首,表示赞赏。 项少龙续道:「侯爷还想把鄙人留在侯府,为我找个歌姬陪宿,不过鄙人想到正事要紧,坚决拒绝了。 」郭开道:「大王非常欣赏先生的任事精神,不过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处玩玩,我们邯郸有几所著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带领先生去趁趁热闹吧!」再闲聊几句,孝成王叮嘱了不可把谈话内容向赵穆透露後,郭开陪著项少龙离开文英殿。 踏著熟悉的回廊宫院,旧地重游,忆起香魂渺渺的妮夫人,项少龙不胜感慨,连郭开在耳旁絮絮不休的说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著。 郭开见他神态恍惚,还以为他因李园一事郁郁不乐,安慰道:「董先生不要为李园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是要赴郭纵的晚宴吗?」项少龙一震醒了过来,暗责怎能在这时刻闹情绪,讶道:「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吗?」郭开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东周加的姬重到了邯郸後,本人忙得气都喘不过来,只是为大王起草那分建议书,我便多天没能好好睡觉了。 」项少龙正要答话,左方御道处一队人马护著一辆马车缓缓开过来,刚好与他们碰上。 郭开脸上现出色迷迷的样子,低声道:u雅夫人来了!」项少龙早认得赵大等人,停下步来,好让车队先行。 赵大等纷纷向郭开致敬。 眼看马车转往广场,车□却抓了起来,露出赵雅因睡眠不足略带苍白倦容的俏脸,当她看到项少龙时,并没有显出惊奇之色,像早知他来了王宫,只是娇呼道:「停车!」马车和随员停了下来。 赵雅那对仍是明媚动人的美目先落在郭开脸上,笑道:「郭大人你好!」郭开色授魂与地道:「这麽久没有和夫人弹琴下棋,怎还称得上是好呢?」项少龙听得心头火发,恨不得赏赵雅一记耳光,她实在太不知自爱了。 赵雅见郭开在这马痴面前尽说这种调情的话,尴尬地答道:「郭大夫说笑了。 」目光转到项少龙脸上,柔声道:「董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与赵雅一道去吧!」项少龙泠然道:「多谢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个人独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 」郭开以为他对李园的事仍耿耿於怀,没感奇怪;赵雅则猜他因昨晚被自己不客气地拒绝了,所以现在要还以频色。 暗忖这人的骨头真硬,似足了项少龙。 心中一软,轻轻道:「如此不勉强先生了。 」马车在前呼後拥下,朝宫门驰去。 项少龙拒绝了郭开同坐马车的建议道:u鄙人最爱骑马,只有在马背上才感安全满足,大夫可否著□士不用跟来,让鄙人独自闲逛,趁便想些问题。 」郭开疑惑地道:「先生初来邯郸,怎知如何到郭家去呢?」项少龙心中懔然,知道最易在这种无关痛痒的细节里露出破绽,随口道:「大夫放心,鄙人早问清楚路途了。 」飞身上马,挥手去了。 一出宫门,项少龙放马疾驰,片刻後就赶上赵雅的车队。 雅夫人听得蹄声,见他雄姿赳赳地策马而来,美目不由闪亮起来,旋又蒙上茫然之色。 自项少龙离赵後,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悔疚像毒蛇般啮噬著她的心灵。 为了忘记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她行为比以前更放浪,但项少龙始终霸占著她深心里一个不能替代的位置。 这一阵子她与韩闯搅上了,还以为可成功忘掉项少龙,但这董匡的出现,却勾起了她微妙的兴奋与回忆,使她对韩闯亦感意兴索然。 项少龙故意不瞧她,瞬眼间将她抛在後方。 邯郸城此时万家灯火,正是晚饭後的时刻,街道上人车不多,清泠疏落。 项少龙想起了远在秦国的娇妻爱婢,心头温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赵穆,干掉乐乘,□美回师。 走上通往郭纵府的山路时,後方蹄声骤响,回头一看,追上来的竟是赵致。 项少龙一见是她,想想起荆俊和滕乌二人的提议,立时大感头痛,放缓慢驰。 赵致转眼来到他身旁,与他并骑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著他道:「董先生像对邯郸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这麽一说,项少龙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到现在才发力追上来,心叫不妙,道:「刚才来时,有人给鄙人指点过路途,致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赵致没有答他,瞪著他道:「先生的声音怕是故意弄得这麽沙哑低沉的吧!」项少龙心中叫苦,若她认定自己是项少龙,区区一块假脸皮怎骗得了她,今次想不用爱情手段都不成了,叹了一口气,施出绝技,一按马背,□空弹起,在赵致娇呼声中,落到她身後,两手探前,紧紧箍著她没有半分多馀脂肪的小腹,贴上她脸蛋道:「致姑娘的话真奇怪?鄙人为何要故意把声线弄成这样子呢?」赵致大窘,猛力挣扎了两下,但在这情况下反足以加强两人间的接触,惊怒道:u你干甚麽?」项少龙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著她下颔,移转玉脸,重重吻在她娇艳欲滴的朱唇上。 赵致「嘤咛」一声,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里,旋又清醒过来,後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胁下撞了一记。 项少龙惨哼一声,由马屁股处翻跌下去,其实虽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济,只不过是好给她个下台阶的机会。 赵致吓得花容失色,勒转马头,驰回项少龙仰卧处,跳下马来,蹲跪地上,娇呼道:「董匡!你没事吧!」项少龙睁开眼来,猿臂一伸,又把她搂得压在身上,然後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路旁的草丛处。 赵致给他抱压得身体发软,但又不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现在仍不敢确定他是否项少龙,若给他这样再吻著了,岂非对不起自己暗恋著的男子,热泪涌出道:「若你再轻薄我,我便死给你看!」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贞烈,心生敬意,但却知道若这麽便离开她,情况会更为尴尬,而在未知虚实前,又不可揭开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压个结实,柔声道:「致姑娘讨厌我吗?」赵致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拒绝对方的意思,又恼又恨,闭上美目,任由泪水泻下,软弱地道:「还不放开我,若有人路过看到,人家甚麽都完了。 」项少龙俯头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颗泪珠,搂著她站了起来,道:「姑娘太动人了,请恕鄙人一时情不自禁。 」赵致崩溃了似的眼泪如泉流涌,凄然摇头道:「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则为何要骗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项少龙暗叹一口气,依然以沙哑的声音,柔声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吗?」赵致惊喜地睁开乌灵灵的美目,用力点著头。 项少龙举袖为她拭去泪渍,心生歉疚,道:「来!我们再不去就要迟了。 」赵致挣脱出他的怀抱,垂头低声道:「赵致今晚在家等你。 」项少龙愕然道:「你不去了吗?」赵致破涕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这麽不成样子,还怎见得人。 」跃上马背,驰出几步後,仍不忘回头挥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种少女怀春的多情样儿,害得项少龙的心儿急跳了几下。 直至她消失在山路下,项少龙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会,宾客少多了,除了赵穆、乐乘、韩闯、赵霸外,就只有项少龙不愿见到的李园,若加上赵雅和他,就是那麽七个人,郭纵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出席,可能是到别处办事去了。 郭纵对他没有了昨晚的热情,反对李园特别招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 项少龙早惯了这种世态炎凉,知道郭纵是故意泠淡自己,好争取李园这可能成为楚国最有权势的新贵好感。 李园对他这情敌保持著礼貌上的客气,但项少龙却清楚感到他对自己的□恨。 这也难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时,纪嫣然仍对他亲密说话,以他的精明和对纪嫣然的熟悉,不难看出端倪,察觉这绝世佳人对他颇有意思。 闲话几句後,赵穆借故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王为何召见你呢?」项少龙正等待他这句话,正中下怀道:u他们追问昨晚侯爷对我说了甚麽话,我当然不会道出真相,只说侯爷和鄙人商量开辟新牧场的事。 侯爷!不是小人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怀疑你,我看郭开定是暗中出卖了你!」赵穆眼中闪过骇人的寒光,泠哼了一声道:「迟些我就教他们知道厉害!」项少龙知道已迫著赵穆走上了谋反的路,此时赵霸走了过来,两人忙改说闲话。 赵穆笑道:「馆主标致徒儿今晚不陪同出席吗?」赵霸道:「她应该来的,我刚派了人去找她。 」环佩声响,赵雅翩然而来。 郭纵向李园、乐乘和韩闯告罪一声,趋前迎迓。 赵雅目光先落在项少龙身上,再移往韩闯和李园处,犹豫片刻後,朝项少龙走来。 项少龙故意不望她,目光转往别处打量。 今次设的是像纪嫣然在大梁香居的「联席」,在厅心摆了一张大圆几,共有十个位子。 项少龙心中暗数,就算把赵致包括在内,仍空了个座位出来,只不知还有那位贵客未来。 香风飘到,赵雅与各人招呼後,向刚把头转回来的项少龙道:「董先生的马真快,比人家还要早到了那麽多。 」项少龙潇洒一笑,算是答覆了。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了。 在两名侍女扶持下,一个刻意打扮过,华服云髻的美丽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 赵穆等均面现讶色,显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 这谜底由郭纵亲手揭盅,这大商贾呵呵笑道:「秀儿!快来见过各位贵宾。 」又向众人道:「这是郭某幼女郭秀儿!」赵穆讶道:「原来是郭公的掌上明珠,为何一直收了起来,到今天才让我们得见风采。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到了郭纵是有意把幼女嫁与李园,那将来若赵国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当秦国锋锐的楚国,继续做他的生意。 像郭纵这类冶铁和铸造兵器业的大亨,没有国家不欢迎,但多了李园这种当权大臣的照应,当然更是水到渠成。 现今天下之势,除三□外,远离强秦的乐土首选是楚国。 齐国邻接三□,有唇亡齿寒之险,燕国被田单所败後,已一蹶不振。 惟有僻处南方的楚国仍是国力雄厚,短期内尚有偏安之力。 一天三□仍在,楚人都不用操心秦人会冒险多辟一条战线。 乌家成功移居秦国,郭纵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为自己打算了。 此时郭秀儿盈盈来到众人身前,敛衽施礼。 这年不过十六的少女曲条可人,长著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儿,那对美眸像会说话般诱人,明净如秋水,更添娇媚。 嘴角挂著一丝羞甜的笑意,容光潋艳处,差点可和乌廷芳相媲美。 包括李园在内,众人无不动容。 郭纵见状,大为得意,招手道:「秀儿快来拜见李先生。 」郭秀儿美目看到李园,立时亮了起来,螓首却含羞垂了下去,把娇躯移了过去。 众人登时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觉,赵雅的神色亦不自然起来。 赵穆瞥了李园一眼,闪过浓烈的杀机,旋即敛没,却瞒不过项少龙的锐目。 赵雅现在感到芳心更倾向这粗柔莫测的董匡,往他靠近了点道:「先生有空可否来舍下看看蓄养的马儿,让赵雅能请教养马的心得。 」赵穆还以为她终於肯听话去接近这「王卓」,笑道:「难得夫人邀约,就让本侯代他答应了。 」项少龙怎也不能当众落赵穆的脸,无奈点头。 赵雅见他答应得这麽勉强,白他一眼,没有说出日子时间。 钟声响起,入席的时刻到了。 第五章 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项少龙的座位设在赵雅之旁,赵雅那边接着是韩闯、郭秀儿、李园、郭纵、项少龙右方则是赵霸、乐乘和赵穆。 赵致的座位给取消了。 现在谁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间的李园,此人能说会道道,不一会逗得郭秀儿不断掩嘴轻笑,非常融洽。 看样子只要李园肯点头,郭秀儿就是他的人了。 韩闯显然对郭秀儿这出众的美少女很有兴趣,可是为了他韩国的外交政策,当然不敢与李园争一日之短长,专心与赵雅喁喁细语,而赵雅亦故意不理会那马痴,亲热地与韩闯说话,不住发出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为宴会增添了不少热闹与春色。 郭纵为了予李园和爱女制造机会,与各人应酬几句后,便别过脸来和左边的赵穆、乐乘闲聊,话题不离邯郸达官贵人间的闲话。 赵霸与郭纵私交甚笃,加入了这谈话的小圈子,项少龙虽装作兴趣盎然地聆听,但明显地被郭纵泠落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郭纵转舵得这么快,是受到了李园的影响,亦可推知这实业大亨对赵国的形势较前更悲观,已萌生离意。 他这心态自然瞒不过赵王和郭开,所以后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纵。 乌家一去,赵国立时更显露出日暮途穷的弱态。 赵雅又有什么打算呢?这时侍女上来为各人斟酒。 李园舍下了郭秀儿,朝项少龙看过来道:“董兄今次不惜万水千山,远道来此,只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呢?”众人听他语气充满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说话,看项少龙如何反应。 那郭秀儿首次抬起俏脸,打量这比李园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汉。 项少龙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以不除不疾的沙哑声音淡然道:“李兄爱的是美人,董某爱的是骏马。 美人到那里去,李兄就追到那里去,董某则是看那里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儿跑。 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 答话粗野得恰到好处。 郭秀儿还以为项少龙口中的美人儿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俏脸。 其他人都想不到这老粗的辞锋可以变得如此厉害,都心生讶意,但亦替李园感到有点尴尬。 只有赵穆心中称快,他不能开罪李园,项少龙代他出手最恰当了。 李园脸色微变,眼中掠过杀机,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国的水草比不上这里呢?”话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韩闯外全是赵人,这句话怎可说出来。 果然乐乘、赵霸和早视自己为赵人的赵穆都皱起了眉头。 项少龙见几句话就迫得李园左支右绌,心中大乐,像看不到李园的怒意般若无其事道:“李兄想得太远了,鄙人只是打个比喻,其实各处的水草都有优点和缺点,南方气候温和,养马容易,不过养出来的马看是好看了,但总不够粗壮,也捱不得风寒雨雪;北方养马困难,可是养出来的马都是刻苦耐劳,发生马瘟的机会亦少多了。 所以匈奴人的战马最是著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产良马。” 众人无不动容,想不到项少龙如此有见地,兼且连消带打,指桑骂槐的暗讽位于南方的楚国耽于逸乐,不谋进取,反之北方诸国,包括强秦在内,虽是连年征战,但却培养出不少人材,声势盖过了曾一度强大的楚人。 事实亦是如此。 楚国自给小小一个越国攻入郢都后,国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频出错误,国势每况愈下。 六国的第一次合从攻秦,便以楚怀王为从长,但实质参战的只有韩、赵两国。 这两国给秦大败于韩境内的修鱼,齐又倒戈攻赵魏,自乱阵脚。 秦因此乘机灭掉巴、蜀,使国境增加了一倍以上,与楚的巫郡、黔中相接,从此就开始了楚人的噩梦,也他们尝到“坐视”的苦果。 一直以来,秦人最忌就是齐楚的结合,于是秦人以割地诱□楚怀王与齐绝交,得利后旋即食,言大败楚军于丹阳,斩首八万,并攻占了楚的汉中,接着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尽失。 楚怀王的愚蠢行事并不止于此,正当他答应了与齐的另一次合从后,再次受到秦人的**,又一次忽然变卦,还竟和秦国互结婚姻。 齐、魏、韩大怒下连兵讨楚背约,怀王吃惊下使太子质于秦,请得秦兵来援,三国才无奈退兵。 空助长了秦人气焰。 稍后秦人借口攻楚,软硬兼施,更骗得这蠢王入秦,给拘押起来,终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儿子楚顷襄王登位,欲报仇雪恨,可是给秦人虚言一吓,立即屁滚尿流,不但求和,还向秦国迎亲。 与父亲怀王同样为历史多添了一笔糊涂赈。 所以项少龙这一番话,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毁长城,乃人的问题,非战之罪也。 最厉害处是讽喻李园中看不中用,经不起风浪。 赵雅和郭秀儿凭着女性敏锐的直觉,打量两人,都感到李园就似南方好看的马,而这董匡则是北方经得起风霜的良骥,李园在她们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许。 郭纵亦讶然瞧着项少龙,重新思索着到楚国避秦是否适当的做法。 项少龙从无可辨驳的大处入手,论证了楚人优柔寡断和不够坚毅耐苦的致命弱点,针针见血。 李园的脸色阵红阵白,却是哑口无言。 人家表面上只是评马,他能说什么呢?郭纵哈哈一笑,打圆场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话都不离把马挂在口边,不愧马痴,来!我们喝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只有李园铁青着脸,没有附和,使人感到此人心胸狭窄,有欠风度。 赵穆喝罢,再举起女侍斟满的美酒,举杯向李园、韩闯两人道:“为韩、楚、赵三国的合从,我们痛饮一杯!”李园不知想到了什么事,神色回复平时的从容洒脱,含笑举杯喝了,拉紧了的气氛才放松了点。 韩闯道:“听说齐王对今次邯郸之会非常重视,相国田单已亲身赶来,这两天就要到了。” 赵穆、乐乘两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却是初次听得,无不动容。 田单可说是齐国现今无名有实的统治者,声名之盛,比之魏国的信陵君亦毫不逊色。 楚怀王死后八年,楚国国势疲弱,而齐国则如日方中,隐与秦国分庭抗礼。 就在此时,齐竟中了秦人之计,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议□□秦王称西帝,齐人称东帝。 摆明秦齐平分天下之局。 虽在称帝两日后齐□王终被大臣劝服取消帝号,却没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后南征北讨,先灭掉了宋,又并吞了一些小国,侵占了许多土地,但国力却于征战中大幅损耗,惹得秦、楚、三□联同燕国出师有名,大举伐齐。 燕将乐毅更攻入临淄,五年间占了齐国七十余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单就是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冒起来的著名人物。 他是齐王室的支裔,初时做临淄市宫底下的小吏,燕军破城前,他教族人锯去车轴的末端,夺路逃亡时不致因车轴撞坏而成功逃去,只此一着,已使他崭露头角,显出他临危不乱,足智多谋的潜质。 俟燕人围攻即墨,众人推他为主将,刚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中了田单的反间计,以一个无能将军取代了乐毅,此人一去,田单便似摧枯拉朽般把燕人扫出齐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阵大破燕军的一役。 田单虽因此威名远播,但齐国则由此沉□难起,直延到此时。 项少龙还想听下去时,身旁的赵雅亲自由女侍处取过酒□,为项少龙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盈盈地含笑轻轻道:“董先生!赵雅或有得罪之处,就借这一杯作赔礼吧!”韩闯正口□横飞,没有在意,只有李园眼中奇光一闪,动起脑筋来。 项少龙心中暗怒,这女人真是朝秦暮楚,刚刚还与韩闯如胶似漆,现在被他的言辞打动,又来讨好自己,不过亦不致没风度得教她当面难堪,不泠不热地举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来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赵雅美目深注地举杯喝了。 韩闯这才注意到两人暗通款曲,脸上掠过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韩国,以他的权势,定要教项少龙好看,现在却只能郁在心□。 李园哈哈一笑道:“夫人!今天在下尚未与你对酒。” 举起酒杯,遥遥敬祝。 赵雅虽说对他好感略减,却仍是颇有情意,昨晚此人对她态度泠淡,现在竟主动来撩拨她,不禁受宠若惊,意乱情迷地举杯饮了。 项少龙明知李园是借赵雅来打击他,仍是心头火发,既恨李园又气赵雅的不知自爱,表面当然不露出丝毫痕迹。 李园并不肯就此罢休,继续挑逗赵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让在下陪夫人喝酒,看看谁先醉倒。” 这么一说,同席的九个人里,倒有四个人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脸色最难看的是郭纵和郭秀儿,都觉得他公然兜搭这以**名闻天下的美女,太不顾他们的颜脸了。 韩闯却将他对项少龙的□妒,转移到这刚出现的情敌的身上。 赵穆的脸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着赵雅,要她出言婉拒。 赵雅想不到对方如此大胆,竟公然在席上约她共渡春宵,拒绝嘛?实在有点不舍得,接受吗?旁边这似比李园更有魅力的男子就会看不起自己,妙目一转道:“李先生如此有兴致,赵雅便找天在敝府设宴,到时先生莫要推说没空呢!”接着美目环视众人,笑语盈盈道:“各位都来作见证,看看我们谁先醉倒。” 李园微感愕然,想不到这荡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 他的心神自给纪嫣然占据后,很少留意别的女性,这刻细看下,发觉赵雅有若一朵盛放的鲜花,说不尽的娇媚风情,楚楚动人,那种成熟的美态确是别具一格。 而且表面看来,她虽是骚媚入骨,艳光流转,但却有着一种绰约雅逸的神韵,教人不敢轻视,不由怦然心动起来,这才明白韩闯为何那般迷恋着她。 李园洒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请人通知在下好了。” 这时赵霸插口入来,各人又转到别的话题去。 赵雅凑往项少龙处,低声道:“满意了吗?”项少龙大感快意,知道这荡女终于向他的另一个身分再次投降,尚未有机会说话,郭秀儿站了起来,神情木然道:“对不起!秀儿有点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李园脸上泛起不悦之色,没有作声。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千金小姐在发李园脾气。 郭纵无奈道:“送小姐回房!”当下有侍女来把这可人儿送出厅外。 气氛又再度尴尬起来,没有了郭秀儿,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还有赵雅在撑场面。 赵霸多喝了两杯,谈兴忽起,扯着项少龙说起剑术的心得道:“现在学剑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势,却没有稳定的身法马步去配合,对腰力的练习更不看重,有臂力却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辅相乘,才能发挥剑法的精华。 可知气力的运用乃首要的条件。” 李园心高气傲,显然不把这赵国的剑术泰斗放在眼里,淡淡道:“我看空有力气都没用,否则嚣魏牟就不会给项少龙宰了!”“项少龙”这名字现在已成了城内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韩闯外,无人不为之愕然。 项少龙则因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心中懔然。 他飞快瞥了赵雅一眼,只见她神情一黯,发起怔来。 韩闯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国去,否则定要试试他的剑法厉害至何种程度。” 赵穆咬牙切齿道:“异日攻入咸阳,不是有机会了吗?”赵霸给李园抢白,心中不忿,但又说不过李园,沉声道:“李先生以剑法称雄楚国,不知可否找天到敝馆一行?好让赵某大开眼界。” 李园双目电芒闪现,点头道:“在下每到一地,均爱找当地最著名的剑手切磋比试,赵馆主有此提议,李园实是正中下怀。” 今次连乐乘对此子的盛气凌人都看不过眼,笑向赵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气千云,馆主请定下日子时间,好让我们能欣赏到李先生的绝世剑术。” 赵霸显是心中怒极,道:“赵某颇有点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先生那个时间最适合。” 李园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约了纪嫣然小姐共游邯郸,不如改在后天午后时分吧!”众人为之愕然,都露出既□慕又嫉妒的神色。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凉了半截。 为何嫣然竟肯接受这人的约会?定要向她问个一清二楚。 赵雅则神色本然,给纪嫣然夺了风光,当然不好受。 宴会的气氛至此被破坏无遗,赵霸首先借词离去,接着轮到赵雅。 韩闯站了起来道:“让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赵雅烦恼得蹙起黛眉,摇头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领了,赵雅的脑袋有些昏沉,想独自一人静静。” 平山侯韩闯闪过不悦之色.泠泠道:“夫人爱怎样便怎样吧!”赵穆长身而起道:“一起走吧!我却是谈兴正隆,谁愿陪我同车。” 向项少龙飞了个眼色。 项少龙忙点头道:“横竖我一个人来,就由鄙人陪侯爷吧!”赵雅奇怪地看了项少龙一眼,对两人的关系生出了疑惑。 众人纷纷告辞,离郭府分头走了。 在车内赵穆道:“想不到先生词锋如此凌厉,连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园亦招架不来。 只不知你有没有把战胜他手中之剑,据悉此人确有真材实学。” 项少龙皱眉道:“有没有把握还是其次的问题,不过武场切磋,用的既是钝口的木剑,又非生死相搏……”赵穆截断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气焰,并非要杀他。 这小子实在太可恨了,若给我把他拿着,定要操他个生不如死。” 项少龙的皮肤立时起了一个个的疙瘩,打了个寒战。 第六章 落难姊妹 回到行馆,滕翼低声道:“嫣然在内室等你。” 项少龙正要找她,闻言加快脚步。 滕翼追在身旁道:“赵王找你有什么事?”项少龙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扼要说出了情况,笑道:“我们尚算有点运道,在邯郸待多一两个月应没有问题。” 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进去吧!你这小子真的艳福无边。” 项少龙想不到这铁汉竟也会爆出这么一句话来,可见善兰把他改变了很多。 笑应一声,朝卧室走去。 刚关上门,纪嫣然这大美人夹着一阵香风冲入他怀□,热情如火,差点把他溶掉。 初尝禁果的女人,分外痴缠,纪才女亦不例外。 云雨过后,两人肢体交缠,喁喁细语。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问起她与李园的事,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项郎莫要误怪嫣然,明天人家答应了那李园到城南的‘枫湖’赏红叶,唉!这人痴心一片,由楚国直追到这□来,缠着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应酬他一下,到时我会向他表明心迹,教他绝了对嫣然的妄念。” 项少龙听得纪嫣然对李园显见不无情意,默然不语。 纪嫣然微嗔道:“你不高兴吗?只是普通的出游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请邹先生同行好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据我观察和得来的消息,这人的内在远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这时说出来,我便像很没有风度了。” 纪嫣然脱出他的怀抱,在榻上坐了起来,任由无限美好的上身展现在他眼前,不悦道:“难道嫣然会认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吗?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值得吞吞吐吐的。” 项少龙把她拉得倒入怀里,翻身压着,说出了他利用李嫣嫣通过春申君设下的阴谋,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诉了他。 当嫣然听到李园向赵王施压对付她的“项少龙”,又公然在席上宣布与她的约会时,勃然色变道:“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浅薄阴险之徒,嫣然真的有眼无珠了。” 项少龙道:“这人可能在楚国忍隐得很辛苦,所以来到赵国,不怕别人知道时,就露出真脸目了。” 纪嫣然吁出一口凉气道:“幸得项郎提醒嫣然,才没有被他骗了。 唉!项郎何时才可带人家到到咸阳呢?这样偷偷摸摸真是痛苦。 邹先生亦很仰慕秦国,希望可快点到那里去呢。” 项少龙叹道:“谁不想快些离开这鬼地方,不过现在仍要等待时机。” 纪嫣然依依不舍坐了起来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给人撞到可更百词莫辩。” 旋又笑道:“不若我们合演一场戏,剧目就叫‘马痴夺得纪嫣然’,若能气死那李园,不是挺好玩吗?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了。 人家还可公然搬来和你住在一起呢。” 项少龙坐起身来,勾着她粉项再尝了她樱唇的胭脂,笑道:“是‘马痴独占纪佳人’,又或‘董痴情陷俏嫣然’。 这想法真诱人,只怕惹起龙阳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 纪嫣然笑道:“龙阳君这人最爱自作聪明,只要我们做得恰到好处,似有情若无情,循序渐进,反会释他之疑,甚至会使他认为人家和那个项少龙没有关系,否则怎会对别的男人倾心。” 再甜笑道:“项郎的说话用词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了。” 飘飘然□,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驱掉龙阳君对纪嫣然的疑心,日后行动会方便多了。 否则若给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们的私情,可能会立即揭破他的身分。 因为只要仔细验的假脸,他就无所遁形了。 对赵人来说,让他得到纪嫣然,总好过白便宜了李园。 两人兴奋得又缠绵起来,然后共商细节。 项少龙想起了赵致,再三催促下,纪嫣然才难解难分地悄然离开。 项少龙趁纪嫣然走后睡了一个时辰,到半夜滕翼才来把他唤醒。 这行馆本来是有管家和一群侍婢仆人,但都给他们调到外宅去,免得碍手碍脚。 他梳洗时,滕翼在他身后道:“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半个时辰前开始埋伏在前街和后巷处,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想去教训他们一顿。” 项少龙道:“教训他们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赵穆一声,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么人。” 滕翼道:“你出去时小心点,看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个照应。” 项少龙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窃玉,何须照应。” 滕翼不再坚持,改变话题道:“少龙准备何时与蒲布、赵大这两批人联络?”项少龙戴上假脸具,道:“这事要迟一步才可决定,而且不可让他们知道董匡就是我项少龙,人心难测,谁说得定他们其中一些人会不会出卖我们?”滕翼松一口气道:“你懂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项少龙用力搂了他的宽肩,由他协助穿上全副装备,逾墙离府,没入暗黑的街道□。 虽是夜深时分,街上仍间有车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 这时代的城市地大人少,治安良好。 一路保持着警觉,半个时辰后到达了目的地。 他仍怕有人盯梢,故意躲在一棵树上,肯定没有人跟来,才跳了下来,走进赵致家旁的竹林□。 那是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点,特别处是左方有条小河,另一边则是这片竹林,把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开来。 而这片竹林则是必经之路。 项少龙抛开对荆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节,安慰了自己后,才走出竹林去。 雄壮的狗吠声响起,旋又静了下来,显是赵致喝止了它。 赵致宅院分为前、中、后三进,后面是个小院落,植满花草树木,环境清幽雅致。 后进的上房与花园毗连,只要爬墙进入后院,便可轻易到达赵致的闺房。 就在此时,其中一间房灯火亮起,旋又敛去,如此三次后才再亮着了。 项少龙知道是赵致的暗号,心中涌起偷情的兴奋。 赵致胜在够韵味,有种令人醉心的独特风情。 特别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过二十,但偏有着饱历人世的沧桑感,看来她定有些伤心的往事。 项少龙知道时间无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动,攀墙入屋,掀□入内。 原来这是间小书齐,布置得淡雅舒适,赵致身穿浅绛色的长褂,仰卧在一张长方形卧榻上,几旁□□美酒和点心,含笑看着他由窗门爬入来。 项少龙正报以微笑时,心中警兆忽现,未来得及反应前,背上已被某种东西抵在腰际处。 他之所以没有更清楚感觉,是因为隔着了围在腰间插满飞针的革囊。 背后傅来低沉但悦耳的女音道:“不要动,除非你可快过机括发动的特制强弩。” 项少龙感到有点耳熟,偏又想不起这在背后威胁他的人是谁。 赵致兴奋地跳了起来,娇笑道:“人人都说项少龙如何厉害,还不是着了我们姊妹的道儿。”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第二次被女人骗了,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点,总是对美丽的女子没有戒心。 但又大感奇怪,赵致若要对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声,保证他全军尽墨,何用大费周章,私下对付他。 难道她对死鬼连□仍余情未了?不亲自下手不够痛快?故作讶然道:“致姑娘说什么呢?谁是项少龙?”赵致怒道:“还要否认!在往郭家的山路时你不是承认了吗?”项少龙故意气她道:“谁告诉过你鄙人就是项少龙呢?”赵致回心一想,他的确没有亲口承认过,但当时那一刻他的神态语气活脱脱就是项少龙,现在他又矢口不认,分明在作弄自己。 身后那不知是赵致的姊姊还是妹子的女人沉声道:“你若不是项少龙,我惟有立即杀人灭口,以免□漏我们的秘密。” 项少龙心中一震,终认出了身后的女子是就曾两次行刺赵穆的女刺客,第一次是差点误中副车,另一趟则发生在前晚,给自己破坏了。 想不通的事,至此豁然而悟。 难怪女刺客能潜入侯府,全因有赵致这内奸接应。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死定了,因为鄙人根本连项少龙是谁都不知道。 还以为致姑娘对我别具青睐……”后面的女子厉声道:“你再说一声不是项少龙,我立即扳掣!”项少龙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钢针才怪,泠哼一声道:“我马痴董匡从不受人威胁,也不会将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项少龙就不是项少龙,何须冒认,不信便来验验本人的脸是否经过化装?”他这叫行险一博,赌她们做梦都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种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来巧夺天工的皮面具,而且这面具有天然黏性,与皮肤贴合得紧密无缝,连脸部表情都可显露出来,不懂手法,想撕脱下来都非易事。 赵致呆了一呆,来到近前,伸手往他脸上抚摸。 摸抓了几下,赵致果然脸色剧变,颤声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项少龙道:u我虽不是项少龙,但千万勿要发箭,否则定是一矢双雕之局。” 两女同时一呆,知道不妙。 项少龙在两女之间闪电般脱身出来,转到了赵致身后,顺手拔出腰间匕首,横在赵致颈上,另一手紧箍着她那动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 那女子举起弩箭,对正他两人,却不敢发射。 项少龙带着赵致贴靠后墙,才定神打量这剑术战略都厉害得教人吃惊的女刺客。 她比赵致矮了少许,容貌与赵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是白皙清秀。 两眼神光充足,多了赵致没有的狠辣味儿,年纪亦大了点,身段优美得来充满了劲和力,此刻更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雌豹。 项少龙微笑道:“这位姊姊怎么称呼?”赵致不理利刃加颈,悲叫道:“大姊快放箭,否则不但报不了仇,我们还要生不如死。”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道赵致真以为自己是那马痴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商量,我可以立誓不□露你们的秘密,本人一诺千金,绝不会食言。” 两人不由脸脸相觑,此人既非项少龙,就绝没有理由肯放过他们,这太不合情理了。 项少龙不让她们有机会说话,先以董匡之名发了一个毒无可毒的恶誓,然后道:u大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释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谁是你大姊?”一双手却自然地脱开劲箭,把强弩连箭随手抛往一旁,爽快得有点不合情理。 项少龙心想这头美丽的雌老虎倒算干脆,收起了横在赵致粉颈的匕首。 就在此时,他看到此女向赵致打了个眼色,心知不妙,忙往横移,恰恰避开了赵致的肘撞。 那女子嘬唇尖啸,同时抽出背上长剑,往他攻来。 项少龙无名火起,自己为了不想杀人灭口,才好心发毒誓不□出她们的秘密,可是她们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要灭掉他这活口,血浪闪电离鞘而出。 蓦地门口那方异响传来,百忙中别头一看,暗叫了声我的妈呀,原来是一头大黄犬,正以惊人高速窜入门来,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喷着气,喉间“呜呜”有似雷鸣,朝他扑到,登时省起刚才她嘬唇尖叫,是为了唤这恶犬来助阵。 幸好项少龙以前受训项目之一,就是如何应付恶犬,虽未真的试过,但总尝过与比这头黄犬更粗壮的军犬纠缠的滋味,横剑一扫,荡开了对方刺来一剑,矮身侧踢,刚好正中已扑离地面那恶犬的下颚处。 这头畜牲一声惨嘶,侧跌开去,滚倒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赵致亦不知由那□找来配剑,配合□姐姐分由左侧和正面攻来,一时尽是森寒剑影。 项少龙深悉两女厉害,不过他早把墨氏补遗的三大杀式融□贯通,剑法再非昔日吴下阿蒙,趁那恶犬尚未再次扑来,猛地闪到那大姊身侧,施出浑身解数,一剑由上劈下。 那大姊大吃一惊,原来项少龙这一招精奥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间不住变化,教人完全寻不出来龙去脉。 猛咬银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敌剑,往项少龙心窝闪电刺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格局。 项少龙心中暗赞,不过亦是正中下怀。 他曾与她交过手,知她剑法走灵奇飘忽的路子,庸手与她对仗,怕连她的剑都未碰着,便要一命呜呼。 这也是女性用剑的特点,以免要和天生较强壮的男性比臂力。 当下变招横剑挥挡。 “当!”的一声脆响过处,美女刺客的剑给项少龙扫个正着。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须全力出手,有进无退,反予机会项少龙全力与她硬拚了一剑。 除了嚣魏牟和滕翼外,项少龙的腰臂力可说全无对手,她怎么厉害仍是个女人,受先天限制,两剑交击下,震得她手腕□麻,骇然退了开去。 项少龙本以为可使她长剑脱手,岂知她终勉强撑过了,泠喝一声,往地上滚去。 赵致怎也想不到这马痴剑术如此惊人,要冲上助阵时,刚好给退后的姊姊撞个正着,一起踉跄倒退。 那时那黄狗又回过头来,想扑向项少龙。 赵致惊叫道:“大黄!不要!”项少龙此时早右手执起弩弓,左手捞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上箭瞄准,对着那头大黄。 这头犬非常机伶,亦曾受过两女训练,一见弩箭向着自己,低鸣一声,缩到两女身后。 项少龙右手持弩,剑交左手,指着惊魂甫定的两女,微笑道:“大姊叫什么名字,让董某有个称呼。” 两女神色惊疑不定,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在这种窄小的空间和距离内,要拨开以机括射出出的劲箭,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大姊的骨头很硬,紧抿着嘴,没有答他,反而是赵致冲口答道:“她叫田柔!”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姓赵的吗?”赵致才知说漏了嘴,脸色苍白起来。 项少龙与那田柔对视着,心想她既姓田,说不定与田单有点亲族关系,赵穆一向与田单有勾结,否则不会和嚣魏牟暗中往还,想到这□,有了点眉目,故意扮作睁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过你们两人,可惜你们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恶就是这个姓的人,现在惟有抛开怜香惜玉之心,送你们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这么给你们一个痛快,应感激我才对。” 赵致看着他手上的弩箭,颤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姓田的人。” 田柔怒道:“致致!不要和他说话,他要杀便杀吧!”项少龙暗怪这房子难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则闹到这么厉害,都不见有人出现,赵致那相依为命的“父亲”躲到了那□呢?想到这□,只见那给赵致拉着的黄狗耳朵竖直起来,露出注意的神色。 心中了然,喝道:“不准进来,否则本人立即放箭。” 两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觉救兵无声无息的接近,登时泛起无法与这人对抗□虚弱心态。 项少龙望向赵致,道:“横竖你们死到临头,本人不须瞒你们,我之所以憎恨姓田的人,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叫田单。” 两女呆了一呆,定神瞧着他。 项少龙缓缓移前,弩箭上下移动着,教两女不知他要选择的位置。 一个诱人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要他射杀了田柔,再以飞针对付门外的人和赵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解决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为她们烦恼了。 门外一把苍老的声音喝道:“壮士手下留人,我家两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单,大家都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田柔和赵致齐叫道:“正叔!”项少龙泠笑道:“这话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诉你们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下心来,好杀人灭口,否则若把这事□了出去,给与田单有勾结的赵穆知道,我那还有命。 或者你们尚未知道,田单这两天便要来邯郸,本人报仇的唯一机会亦到了。 绝不容许给人破坏。” 两女为之动容,显是不知田单来赵的事。 田柔杏目圆睁,盯着他道:“你不是赵穆的同党吗?”项少龙喝道:“闭嘴!谁是这奸贼的伙伴,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对付田单,才虚与委蛇。 唉!本人从未杀过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 门外那正叔惊叫道:“壮士万勿莽撞,我们两位小姐的亲族就是被田单和赵穆两人害死的,这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教老仆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项少龙扮出沉吟的模样,道:“你们和赵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这两人一在齐一在赵,怎会都成了你们的仇人?”赵致忍不住热泪涌出,凄然叫道:“我家为田单所害,迫得逃来邯郸,那知赵穆这奸贼竟把我们家族一百八十三人缚了起来,使人押回田单处,给他以酷刑逐一屠宰,这样说你相信了吗?”田柔怒道:“不要求他。” 项少龙笑道:“你的名字虽有个‘柔’字,人却绝不温柔。” 田柔气得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再道:“那为何又剩下了你们三人?”正叔的声音傅入道:“老仆和两位小姐因来迟了几天,所以得以避过此劫,这七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立志复仇.壮士请相信我们。”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有点为自己刚才动了杀机而惭愧,活在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战争年代□,实在很容易受到感染。 项少龙一扳机括,弩箭呼的一声,在两女脸颊间电掠而过,射进墙内。 两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这种时刻发箭,若目标是她们其中一人,定避不开去。 项少龙抛掉弩弓,剑回鞘内,微笑道:u你们的事本人绝没有兴趣去管,但亦请你们勿来破坏本人的计划。 你们的真正仇人是田单而非赵穆,兼且现在的赵穆有了戒备,再动手只是自投罗网,好好想想吧!像你们姊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落到坏人手□,会发生比死还难过的奇□大辱呢。 言尽于此,告辞了!”在两人瞪视下,项少龙大步朝向门口离开,与那叫正叔的老儒打个照脸,才施施然走了。 第七章 如簧之舌 项少龙回到行馆时,离日出只剩下个把时辰,等把整件事说了给滕翼听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 滕翼赞叹道:“你这一手真个漂亮,反使赵致不再怀疑你是项少龙。 不过照我看这妮子对真正的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挟你去对付赵穆”。 项少龙失声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着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两次坏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计,那田柔这么好胜,自是想一挫你的威风。” 项少龙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调戏赵致时,她欲拒还迎的神态,确对自己大有情意,现在若她“误以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u董匡”而非“项少龙”,会是什么一番感受呢?想起她“发觉”项少龙竟是董匡时,那失望的样子绝非装出来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装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觉,管他娘的会发生什么事?”项少龙一想也是,返回寝室,倒头大睡,到乌果来唤醒他时,竟过了午饭的时刻,太阳都快下山了。 这些天来,还是首次睡得这么酣畅。 乌果道:“二爷在厅内等三爷吃饭!”项少龙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梳洗更衣后出去与滕翼相见。 两人踞案大嚼。 乌果在旁道:“雅夫人派传来口讯,请三爷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时她会派人来接你,希望你能早点到她那儿去。” 项少龙这才记起她昨晚答应了李园的宴会,当时还以为她随口说说,想不到竟认真起来。 苦笑道:“你看我们来邯郸是干什么,差点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应酬。” 滕翼笑道:“应付赵穆不难,但应付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头了。” 项少龙道:“我真想大干赵雅一场,好□心头之恨,可是这样定会给她把我认出来。 正如你所说,只要她用鼻子一嗅,小弟便无所遁形,更何况这个男人的专家那么熟悉我的身体。” 滕翼摇头道:“我也为你处境难过……唔!”神情一动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昨天我闲着无聊,到后园走了一转,其中有种草树,若把汁液□出来,涂少许在身上,可发出近乎人体的气味,嗅起来相当不错,比女人用来薰衣的香料自然多了,这可解决了气味的问题,假若你身上没有痣墨那类的特征,吹熄灯在黑暗中干她,说不定能瞒混过去。” 在一旁的乌果忍不住道:“三爷的家伙必然大异常人,一进去赵雅便会知道。” 滕翼和项少龙给他说得捧腹狂笑起来。 项少龙喘着气道:“你这么懂拍马屁,不过我只是说着玩儿,并非真要干她,更不值得如此冒险玩命。 唉!那样把她当作□愤□欲的对象,终是有点不妥。” 滕翼强忍着笑道:“不过那种叫‘情种’的草树汁,搽一点也无妨,那你就算和赵雅亲热些都没有问题,我立即着手泡制。” 乌果一呆道:“竟有个这么**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兰后,人变得开朗随和多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肩头,叹道:“小子可学得东西了,这种情汁有轻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欢嗅,乡间小子如荆俊之辈,约会人家闺女时都爱涂在身上,不过必须以米水中和,否则会惹来全身斑点疹痕。 你要试试吗?”乌果兴奋地道:“回咸阳后定要找个美人儿试试。” 项少龙道:“还有什么事?”乌果道:“武士行馆的赵馆主遣人送帖来,说明天的论剑会改在后天午时举行,请三爷务要出席。” 项少龙向滕翼道:“那另一个奸鬼李园太可恶了,说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这时有人进来道:“龙阳君来见三爷,正在外厅等候。” 项少龙愕然,苦着脸向滕翼道:“有没有什么叫‘驱妖’的汁液,让他一嗅便要避往天脚底去。” 滕翼哑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会□慕三弟的艳福了!”见到威武的董马痴大步走出来,龙阳君以一个“他”以为最美的姿态盈盈起立,还照足女性仪态对他□衽为礼。 项少龙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着迎上去道:“君上大驾光临,鄙人真是受宠若惊。” 龙阳君那对也似会说话的眼睛往他飘来,从容笑道:“本君今天来找董先生,实有事耿耿于怀,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复男装打扮,不过衣饰仍然彩色□纷,若他真是女子,项少龙定要赞她妩媚动人,现在则是心颤胆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箩箩的绵绵情话,天才晓得怎样去应付。 两人坐好后,龙阳君正容道:“本君认为董先生回归赵国的决定,实在太莽撞了。” 项少龙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君上何有此言?”龙阳君见左右无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爱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顾一切说出心中想法,赵国现在好比一口接近干枯的水井,无论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么完善充足,若只死守着这口井,最终仍难逃井枯人亡的结果。” 项少龙心中一震,一向以来,他都不大看得起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得居高位的家伙,现在听他比喻生动,一针见血指出赵国的形势,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故作讶然道:“赵国新近才大胜燕人,怎会是一口快将枯竭的水井?”龙阳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时候,太阳下山前,更最是艳丽。 而这全因为赵国仍有两大名将,硬撑着大局。 若此二人一去,你说赵国还能拿得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续命?”项少龙道:“君上说的话是否廉颇和李牧?”龙阳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颇年事已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近日便有谣言说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郸正有阵前易将之说,谁都不知会否重演长平以赵括换廉颇的旧事。” 不容他插话,龙阳君口若悬河续下去道:“至于李牧则忠直而不懂逢迎,做人不够圆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将,可惜遇上孝成王这多疑善忌,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只可惜他漠视生死,仍恋栈不去,否则我大魏上下君臣,必会倒屣相迎。”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魏人定曾与这两名大将接触过,李牧拒绝了,却不知廉颇如何。 这龙阳君真厉害,若只凭一番说话便去了赵国这军方两大台柱,赵国还不是任魏人鱼肉吗?”龙阳君见他听得入神,以为打动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会奇怪本君为何如此斗胆,竟在赵人的首都批评他们。 一来本君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谅他们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对董先生非常欣赏,不忍见你将来一番心血尽付东流,还要沦为亡国之奴。 况且秦王与赵人间有深仇大恨,绝不会放过他们。 良禽择木而栖,若先生肯来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证优屋礼遇非是赵国可及,至少不会因李园这么一个尚未得势,在春申君下面做个小跑腿的家伙几句说话,便慌得差点要把先生赶走。” 项少龙心叫厉害,知道龙阳君在赵王身边布有眼线,所以才懂得把握时机,乘虚而入,游说他改投魏国。 不禁佩服岳父乌应元的眼光,给了自己这马痴的身分。 现时各国皆重马战,他这董匡正是各国都梦寐以求的人材。 装作感动道:“君上这番话的确发人深省,鄙人定会仔细思量,还要向族人解说,但暂时……”龙阳君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喜上眉梢,送了他一个“媚眼”道:“奴家最明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赵国情况,当知奴家没有半字虚语。” 项少龙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说工夫,寥寥几句话,便道尽了赵国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赵人,这刻便可一口答应了。” 龙阳君柔声道:“对孝成王来说,除了赵家外,谁会是赵人呢?若换了不是赵穆和赵雅,于乌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马分□了。 有才而不懂爱才,项少龙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来一千匹上等战马,不出一年,赵国再无可用之马了。” 项少龙心想你的心真够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断了赵人的脚。 龙阳君压低声音道:“听说赵霸应李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后天午时在行馆举行论剑会,只要先生点头,奴家便可使人到时挫他威风,看他还敢否这么盛气凌人。” 项少龙心中大讶,每次说起李园,龙阳君都是咬牙切齿,照计李园这么高大俊秀,没理由得不到龙阳君的青睐,看来是李园曾严词拒绝过他,才令他因爱成恨。 又或是他不喜欢李园那种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欢喜自己这阳刚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里去了?意外地龙阳君站了起来,辞别道:“先生请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诉奴家,那时再研究细节,务使先生走得欢欢喜喜。” 项少龙给他一忽儿“本君”、一忽儿“奴家”弄得头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数十名随前从前呼后拥下去了,才苦笑回头。 无论如何,他再不敢小觑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龙阳君走后,项少龙偷得浮生半日闲,独个儿在大宅的院落园林间漫步,想着当日偷入此处,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 不论朱姬是怎样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对他很有好感,那是装不来的。 忽然间,他有点惆怅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实上他应比任何人都更满足才对,以一个现代人,来到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战国时代□,他的生命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至少要丰富了一个时代。 因为他经验多了一个时代。 经过这几年惊涛骇浪的日子后,他联想东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辞和文字,都大致与这时代的人相若。 昨晚他想杀人灭口,辣手摧花,正是乌卓和滕翼两人认为是最合理的做法。 幸好悬崖勒马,否则这辈子良心都要受到惩罚。 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时值深秋,天气清寒,园内铺满落叶,在黄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肃杀零落的气氛。 宴会有时也不错,在那些无谓的应酬和庸俗的欢乐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醉中浑然忘我。 无由地,他强烈思念着远在秦国的娇妻美婢,想着她们日夕盼望他归去的情景,不由魂为之销。 忍不住随口拈来李白的名诗,念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鼓掌声在后方近处响起。 项少龙吓了一跳,猛然回过身来,见到滕翼伴着一身盛装,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俏佳人秀目异采连闪,美丽的小嘴正喃喃重覆□这两句千古绝诗。 项少龙大感尴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这个样儿来见我,怎瞒得过别人的耳目?”滕翼道:“嫣然现在到王宫赴赵王的宴会,路过行馆忍不住进来看你,根本没打算瞒人。 嘿!你刚才作出来那两句诗歌真是精彩绝伦,好了!你们谈谈吧!”识趣地避开了。 纪嫣然妩媚一笑,纵体入怀,赞叹道:u今天李园拿了他作的诗歌出来给我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为赞赏,可是比起你刚才那两句,李园的就像小孩子的无聊玩意,有谁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动人呢?嫣然甘拜下风了。” 项少龙老脸一红,幸好纪嫣然看不见,紧接着她的话道:“不要夸奖我了,这叫情人眼□出西施。” 纪嫣然剧震一下,离开了他怀抱,定神看着他道:“天啊!你随口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精彩奇特,还记得你那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一句话道尽了现今所有国家的问题,连韩非公子都没有这么的警句。” 说罢情不自禁献上热吻,差点把他溶化了。 分开后,纪嫣然神魂颠倒地道:“项郎啊!作一首诗歌送给人家吧!由人家配上乐章,势将成千古绝唱。” 项少龙心中苦笑,他能由头念到尾的恐怕没有那首诗,怎能拿来应酬这美女,而且据别人的创作为己有,等同侵犯版权,用口说说也还罢了,若真传诵千古,岂非预先盗了别人的创作权,苦笑道:“这世上无一物事不是过眼云烟,千古传诵又怎样呢?”纪嫣然娇叹一声,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龙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嫣然除了想着你外,还有什么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 人家不理你了,由明天开始,你要来公开追求我,让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这事你绝不可当作是过眼云烟。” 再叹道:“过眼云烟!多么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成天然妙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愈弄愈糟,异日她迫自己不断作诗作词,自己岂非成了文坛大盗。 纪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邹先生在马车上等我,这样吧!你若作好诗文,我便配乐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 唉!名利确教人烦恼,若没有人认识纪嫣然,我便可终日缠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动!”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还不忘回眸一笑,教项少龙三魂七魄全部离窍至不知所踪的地步。 回到内宅,滕翼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何纪才女都给你手到拿来,那两句实是无可比拟的杰作,比之《诗经》更教人感动。 那些诗歌你定然很熟悉了。” 项少龙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句外,老子就对《诗经》一窍不通,只好唯唯诺诺应了。 滕翼道:“孝成王这昏君真教人心灰,若你真是马痴董匡,现在便应立即溜掉。 你看他因怕了李园,今晚宴请嫣然,差点有点头脸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独把你漏了。” 项少龙恍然,难怪龙阳君匆匆走了,原来是到赵宫赴宴。 笑道:“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我们不若到这里的宫妓院逛逛,不醉无休。” 滕翼肃容道:“宫妓院内大多是可怜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们吗?”项少龙想起素女,大感惭愧道:“二哥教训得好!”滕翼点头道:“你真是难得的人,这么肯接受别人的意见,来吧!我们出去随便走走看看,亦是一乐。” 两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 走出行馆后,两人朝着邯郸城最热闹的区域悠然闲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点暮气沉沉的样子,比他们离邯郸前更是不如。 乌家事故对赵人的打击深远之极,而这赵人的首都则直接把事实反映了出来。 赵人对秦人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长平一役的大屠杀早把他们吓破了胆。 郭纵家业雄厚,当然不可说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会得这么多,借个借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乡间或到别国去了。 这种迁徙对中华民族的团结有着正面的作用,使“国家”的观念日趋薄弱,有利大一统局面的出现。 现在的七国争雄,有点异姓王族各争短长的意味。 滕翼的说话惊醒了他的驰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项少龙机警地没有回头,沉声道:“多少人?”滕翼泠静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当不错。” 少龙苦思道:“怕就是昨晚在宅外监视我们的人,邯郸谁会这么做呢?”滕翼微笑道:“抓起一个来拷问几句不就清楚了吗?”项少龙会意,随着他转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去,两旁都是枫树林,前方有条石拱桥,跨越横流而过的小河,对岸才再见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 尚未走到小桥处,后方急剧的足音响起,有人喝道:“董匡停步!”项少龙和滕翼相视一笑,悠闲停步转身。 只见二十多名彪悍的剑手,扇形包围了过来,有些由枫林绕往后方和两侧,把他们圈在中心。 项少龙定神一看,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心中一动,喝道:“李园有本事就自己来杀我,为何却要派你们这些小喽罗来送死?”众剑手齐感愕然,看样子是给项少龙一语中的,揭破了他们的身份。 那些人仍未有机会反驳,两人趁对方心分神摇的好时机,拔剑扑出。 剑啸骤起。 那些人想不到对方要打就打,先发制人,仓猝拔剑招架。 项少龙一声泠哼,发挥全力,施展杀手,首当其冲的敌人给他荡开长剑时,立中一脚,正踢在小腹处,那人惨嘶中似弯了的河虾般倒跌开去。 滕翼那方响起连串金铁交呜的清音,兵刃堕地和惨叫接连响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亏。 项少龙一招得手,却不敢怠慢,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虽交锋之始就失利,却无人退缩,两把长剑如风雷疾发般由左右两侧攻来。 项少龙继续逞威,移往右侧向那特别粗壮的大汉横剑疾扫,“当!”的一声,那大汉毫不逊色硬挡了他一剑。 项少龙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补遗三大杀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对方剑光里,那人亦是了得,移后避了开去。 左方长剑贯胸而来。 项少龙使了个假身,避过对方凌厉的一击。 此刻他若拔出飞针施放,敌人定难逃大劫,可是他却要制止这诱人的想法,因为除非能尽歼敌人,再毁□灭迹,否则可能会给赵人在这方面识破了他就是项少龙。 这想法闪电掠过心头时,长剑在腰后掠至,项少龙反手回剑,重重砍在对方长剑近把手处。 那人远比不上刚才那壮汉,虎**裂,长剑亦给锋利的血浪砍开了一个缺口,脱手堕地。 项少龙硬撞入他怀里,好避过那壮汉再次扫来的一剑,手肘重击在那人胸胁处。 肋骨断折的声音随肘传来,敌人口鼻同时溅出鲜血,抛跌往外,撞倒斜刺冲上来的另一敌人。 “当!”项少龙架着了那壮汉的一剑,忽地矮身蹲下,横脚急扫。 壮汉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惨呼一声,先是两脚离地而起,变成凌空横斜,再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时又有长剑交击而至,戮力围攻。 这批人确是悍勇非常,教他应付得非常吃力。 若没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败难测了。 他无暇再伤那壮汉,展开墨子剑法的守势,硬把那三人迫在剑光之外。 此时滕翼闷哼一声,撞在他背脊处,显是吃了点亏。 项少龙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到敌人已有三个倒在地上,但仍有五、六人状如疯虎般扑上来,猛攻滕翼,喝道“进林内去!”一剑扫开众敌,飞脚再伤一人时,给人在有肩划了一剑,虽没伤及筋骨,但血如泉涌,染红了衣衫。 滕翼一声暴喝,磕飞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铁拳挥打,那人面门中招,立时晕倒。 危机骤减,两人杀开血路,闪入林内。 那些人给他们杀得心胆俱寒,那敢追入去,一声呼啸,扶起伤者,逃往小桥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给项少龙拉着笑道:“由他们走吧!抓到人还要多做一番无谓功夫,最后还不是动不了李园吗?”滕翼道:“你受伤了!”项少龙也查看他左退的伤口,笑道:“只比你严重了少许,算什么呢!不过这批剑手的确厉害,难怪李园如此气焰迫人。” 滕翼哈哈一笑道:“我们是有点轻敌了。” 项少龙搭着他肩头,嘻嘻哈哈回家去也。 心中却想着李园看到手下折兵损将而回的难看脸色。 第八章 倩女多情 项少龙包扎好肩头的伤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着一件长褂,在书齐的长几上练字。 来到这时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语言、口音和说话方式、习惯、用字等问题,不知是否他特别有天份,又或是别无选择,半年多他便可应付过来。 不过写嘛?到几年后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见人,这种介乎篆棣之间的古文字,确实把他难倒,尤其要在竹简和布帛上书写,更是个大问题。 幸好练书法可以视为乐趣,趁现在没有乌廷芳等缠着他,正好偷闲练习。 当完全沉醉在那笔画的世界中时,乌果进来道:“赵致姑娘找三爷。” 项少龙早猜到她会来找他,欣然道:“请她进来吧!”乌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练字的书体处,犹豫道:“要不要小人先给三爷收拾好东西,才请她进来。” 项少龙知他已很谨慎地用最婉转的方法点醒他这手字绝不可让人看见,笑了起来道:“我是故意写得这么难看的,好让人知道董匡是个老粗,我真正的字凤舞龙翔,你见到包要叫绝呢!”乌果一拍额头道:“三爷想得真周到,否则就算未写过字的人拿起笔来,也不至写成这样子。” 又犹豫道:“三爷是否过份了点。” 项少龙为之气结,这乌果确相当有趣,笑骂道:“快给我去请人家姑娘进来!让人久等就不好了。” 乌果知他生性随和,从不摆架子,对上下每个人都是那么好,早和他笑闹惯了,闻言施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乌果领着赵致来到他身后,项少龙仍背着门口,向着窗外月夜下的花园,先吩附乌果关门离开,才向赵致道:“来!坐到我对面来。” 他专心写字,赵致在他几子对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对美目落到他蛇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一声叫了起来。 项少龙掷笔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样的了!赵姑娘切勿见笑,噢!鄙人应称你田姑娘才对。” 赵致垂下俏脸,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这人真糊涂,谁说人家姓田呢?”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吗?为何这么快就忘记了。 不要明天连董某都不记得了!”赵致横他一眼后,拿起笔来疾书了一个u善”字,秀丽端正,与出自项少龙的手笔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别。 项才龙尴尬地道:“原来是我听错了!不过却是错有错□。” 接着虎躯一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来。 赵致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凄然道:“你终于知道我爹是齐国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政,却被田单这奸贼认为爹要削他的权,随便弄些证据说他谋反,害得我们全家连夜逃来邯郸,以为赵穆会念着一向的交情,收容我们,岂知……”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嫁了滕翼的善兰,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接问赵致,以免□出秘密。 项少龙道:“赵霸和你是什么关系?”赵致拭去眼角的泪花,道:“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他是赵正叔的好朋友,赵正叔乃赵国大儒,幼年时曾随他亲娘在我家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们姊妹,我们都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早当他是爹,你还是当人家是赵致吧。” 项少龙索性问个一清二楚道:“为何姑娘竟会为赵穆训练歌姬呢?”赵致道:“师傅与郭纵有深厚的交情,郭纵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剑舞,师傅就推荐了我,赵穆见我教得不错,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训练他的歌姬。 我们还以为有机会报仇,却一再给你救了他。” 项少龙道:“你那大姊的身手这么厉害,是否赵霸教出来的?”赵致摇头道:“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剑圣之称、自号忘忧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我留下来跟正叔,她却潜回齐国随曹公习艺,曾两次斩杀田单都不成功,给迫紧了最近才避到这里来,今次田单来赵,真是天赐良机。” 项少龙奇道:“姑娘今次为何这么合作,有问必答,还言无不尽?”赵致俏脸微红道:“因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报怨,你是个好人嘛!”项少龙笑了起来,挨到椅背处,伸了个懒腰,立时展露了壮□结实的胸肌和缠扎肩胁的多层药帛。 赵致骇然道:“你受了伤!”接着别过脸去赧然道:“你在家总是不爱穿衣服吗?”项少龙若无其事道:“姑娘不惯面对我这种粗人了!”赵致下了决心似的转回脸来,含羞瞧着他道:“不!先生智计身手均高人一等,我们姊妹都很佩服你。” 项少龙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说话,我才不信她会佩服人。” 赵致露出讶然之色,点头道:“你真厉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确没有说佩服你,不过我却知道她心底里对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撑着吧了!人家来找你,她也没有反对。” 项少龙不解道:“你不用陪师传出席赵王的宴会吗?为何还有空来找我?”赵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宫,我才要溜了来,那纪嫣然的魅力真厉害,人人都为她神魂颠倒,若她真肯弹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项少龙驰想着刻下正在王宫内上演的好戏,暗忖若由我这老粗公然追求她,结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满地破碎了的眼镜片,假若古人亦会戴上在那个时代不会在的眼镜的话。 赵致见他面现古怪笑容,忍不住问道:u你在想什么?噢!为何今晚宴会没你的份儿?人家仍未问你田单和你有什么深仇呢?”项少龙摊手苦笑道:“你想我先答你那个问题?”赵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坟起闪亮的胸肌处,吓得忙把目光移开,叹道:“你这人就像一个谜,教人摸不清测不透,假若你是项少龙,则一切都合理了。” 项少龙道:“我知道项少龙是谁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这人真是风流。” 赵致的俏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单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初还可说是我的仇人,唉!”项少龙奇道:“致姑娘为何叹气呢?”赵致意兴索然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有些心烦。”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横竖董某人既抱过你又亲过你,致姑娘不如从了我吧!”赵致为之愕然,接□整块脸熊熊烧了起来,“啊!”的一声后猛摇头道:“不!不!唉!对不起!”项少龙皱眉道:“我是老粗一个,不懂讨好女人,初时还以为致姑娘对我有意,岂知是一场误会。 有什么对不起的,不爱从我便算了。” 赵致垂下头去,神情不安,玩弄着衣角,轻轻道:“你真不会因此事恼了人家吗?”项少龙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会是这种人。 不过你既不是我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过我逢里外人绝不可说真话,你休想董某告诉你什么事。” 赵致给他弄得糊涂起来,无可柰何负气道:“不说便算了!我要走了。” 项少龙再次举笔写字,心不在焉地道:u致姑娘请!不送了!”赵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动也不动,大感有趣地看着他“你生气了!”项少龙故意不望她道:“给女人拒绝了难道还要庆祝吗?致姑娘若再不走,说不定我会强把你抱入房内,那时你不愿意都没办法了。” 赵致吓得站了起来,嗔道:“你这人哩!那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家是低声下气来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却这般待人。” 项少龙搁笔停书,抬头瞧着这人比花更娇、色比胭脂更艳的美女,眯着眼上下打量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是个可滴出水的甜妞儿,这处是个无人的静室,你说董某应怎样待你才对?”赵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气鼓鼓道:“你再这样,人家真的要走了!”项少龙放下笔来,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难怪人家说女人无论心内怎么千肯万肯,但嘴巴只会说奴家不肯。” 赵致骇然离座,移到门旁,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这样对我,赵致会恨死你的。” 项少龙转过身来,洒然道:“恨即是爱,唔!这名句是谁教我的。 想不到我董匡终于成功了。 唉!以前想找个恨我的女人都没找到。” 致大嗔道:“除了马外,你还懂什么呢?”项少龙定神想了想,道:“本来除了马外我真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不过那晚抱过姑娘后,才知女人的身体这么柔软迷人,嘿!”赵致终吃不消,猛一跺足,恼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门逃了出去。 项少龙看着关上了的门,叹了一口气。 他是故意气走赵致,否则说不定会给她揭破他的秘密,尤其当荆俊回来后,这小子定会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就算荆俊神态没有问题,可是赵致曾与他多次接触,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个面具,其他身型动作都会露出破绽。 她不像田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来要挟他,去完成愿望,那就糟了。 不过若她两姊妹冒险去行刺田单,亦是非常头痛的事,但一时亦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想到这里,站了起来,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兰与她们的关系。 次日项少龙起床后,仍是清闲如故。 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变成了个闲角色,门庭泠落,想不到李园这人如此有影响力。 若他是真的董匡,还不萌生去意才怪。 与滕翼谈说后,果然证实了善兰是赵致的二姊,齐人见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宫妓院,加以训练,用来作礼物送人。 午饭后,赵穆赴宫见孝成王,路经行馆顺便进来见面。 在幽静的内轩里,项少龙说出了被袭的事。 赵穆沉吟片晌道:“这定是李园遣人做的,别的人都没有理由要对付你。” 项少龙早猜到这点,只是希望由赵穆自己口中说出来。 赵穆道:“李园为了纪嫣然神魂颠倒,最不好是那天纪才女与你同席,又言谈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压力排挤你,这事牵涉到两国邦交,偏又在这种要命的时刻,我也很难说话。 唉!纪才女昨天又来找过你,不要说李园妒忌得要命,邯郸城中自问有点资格追求她的人也无不眼热呢。” 再叹了一口气道:“这美人儿确是人间极品,昨天一曲洞箫,与席者无不倾倒,那李园还哭了出来,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说一个男人还能再有什么更大的奢求呢?”项少龙默然无语。 赵穆忍不住问道:“她昨天来找你有什么事?”项少龙故作苦笑道:“若我说她看上了我,侯爷相信吗?”赵穆嘿然道:“当然不信。” 项少龙颓然道:“我也很想她来找我是因情不自禁,可惜只是因马儿病了才来请教鄙人。” 赵穆暗忖这才合理,释然道:“我也要走了,这几天出外多带几个人,莫要让李园有机可乘。 我们的事亦要待六国合从的事定了下来后才能进行,暂时不要有任何行动。” 项少龙陪他往府门走去。 赵穆显得心情畅美,笑道:“纪才女不知是否春心动了,这两天更是娇艳欲滴。 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会她都肯赏面,与她在大梁时躲在闺中半步不离的情况大相径庭。 现在邯郸人人摩拳擦掌,希望能夺美而回。 这比在战场大胜一场更使人渴想。” 项少龙皱眉道:“那今晚岂非又是人头涌涌?”赵穆哑然失笑道:“人头涌涌?这形容真是精彩。 你的辞锋可能比苏秦、张仪这两个著名雄辩之士更厉害。 那天一番话迫得李园无辞以对,人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那骚蹄子赵雅都给你撩起了春心,只要加把劲,今晚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这荡女在榻上的迷人处,只有试过的才知道。” 项少龙差点想掩耳不听,幸好已来到主府前的广场处,只见侯府的家将足有过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现其中。 赵穆泠哼道:“终有一天会给本侯拿着那女刺客,那时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批人都是我调升的近侍,忠诚方面绝无问题,不过若有失职,我会像以前那批饭桶般把他们全部处死。” 项少龙心中懔然,这人心性残忍处,教人骇栗。 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只是他可随意拾弃的工具,若让他当上一国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过今次却是有利无害,至少使蒲布他们更能接近他。 赵穆走后不久,雅夫人派来接他的马车便到了,来的还是赵大。 对赵大他比对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请入内轩,笑道:“赵大你不认得我了吗?”赵大剧震,往他瞧来,失声道:“项爷!”慌忙跪下。 两人这时相认,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赵大感激零涕,欷□道:“小人们一直在盼项爷回来,本想溜去咸阳寻项爷,但又舍不下夫人。” 项少龙强他坐下后道:“今次我绝不可□露身分,否则必是全军尽墨,所以你要连几位兄弟都瞒过。” 赵大道:“项爷放心,就算把我赵大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吐半句关于项爷的话出来。 项爷这么信任小人……”说到这里,眼都红了,再说不下去。 项少龙道:“今次事成,你们就随我回咸阳吧!邯郸再非你们久留之地。” 赵大先是大喜,随之神情一黯,猛下决心似的跪了下去,呜咽道:“项爷请原谅夫人吧!她心中到现在仍只有你一个人,她……”项少龙把他扶了起来,感动地道:“我明白你的忠义,不过有很多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看事情怎么发展吧!是了!韩闯这两天有没有在夫人处留宿?”赵大的表情不自然起来,道:“夫人这两天没有见韩侯,但楚国的李园先生却来了一趟,夫人请了他到小楼说话,他盘桓了个多时辰才走。 项爷!夫人这么做,只是想借别人来忘记你,这些日子来我们从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笑容。” 项少龙心中大怒,李园根本心不在赵雅,只是借她来报纪嫣然对自己与别人不同的仇□,而赵雅则是不知自爱。 赵大惶然道:“项爷!小人说的都是真话。” 项少龙正容道:“一对脚踏着两条船最是危险,赵大你最好由今天开始,全心全意跟着我项少龙。 赵雅善变难测,我总不能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拿去放在她手里,若她再出卖我们,今次那还有翻身的机会。” 赵大吓得跪了下去,惶然请罪。 项少龙又把他拉了起来,劝勉一番后,过去滕翼处由他涂上“情种”的药液,才随赵大往夫人府去了。 途中愈想愈恨。 现在除赵穆外,他最憎厌的就是李园这个卑鄙恶毒的小人。 忍不住又怪赵雅赋性**荡,意志不够坚定。 既向他这马痴示好,又不断与别的男人勾三搭四,禁不住下了惩戒她的心。 对付这两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纪嫣然了。 想到这里,整个人又再充满勃勃生机。 第九章 卑鄙奸人 项少龙到了那天初来夫人府时等候赵雅的大厅,那些珍玩饰物依然如前布列柜内架,但他已换了完全另外一种心境。 她为何不把他请到那清幽雅静的园内小楼处,厚李园而薄待自己,那不如索性不要他这么早来到。 若不论人格,李园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闺梦人,连纪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动,可惜他却是这么样的人。 思索间,雅夫人盈盈而至。 侍候身旁的女侍施礼告退。 项少龙这时心中想着为何小昭等诸女一个不见,雅夫人来到他身旁席地坐下道:u董先生赏面早临,舍下蓬荜生辉。” 项少龙往她看去。 这成熟的美女容光焕发,眉眼间春意撩人,体态娇柔,引人至极。 她愈是美艳动人,他心中愈有气,猜到定是因受到李园的滋润,至回复了春意生机。 粗声粗气道:“夫人这府第胜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荜之可言。” 赵雅听得皱起了秀眉,那有人会把礼貌的客气话当是真的,虽心中微有不悦,却没有像以前般轻易被他气坏,当然是因为这时内心还充满了李园的爱情,不以为意道:“先生在藏军谷的牧场进行得怎样了?”项少龙为之愕然,他何等灵锐,一看赵雅这时神态,便知李园已成功夺得了她的芳心,甚至把“项少龙”都暂时忘了,所以才回复了以前的风采。 这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至少赵雅因心有所属暂时不会来缠他,偏是心中却很不舒服,很想伤害她,看她难过。 旋又压下这冲动,微笑道:“今天不谈公事,夫人为何想鄙人早点来此呢?”这回轮到赵雅无辞以对。 她这样做自是因为对这马痴颇有点意思,只不过目下因李园的忽然闯入,独霸了她的芳心,至少在这刻是如此,所以再没有原先那种贪欲心情。 她仍派人去将项少龙早点接来相见,是因深心处渴望能与他在一起。 这董匡别有一股粗豪得来又充满哲理思想的独特气质,既霸道又温柔,合起来形成一股对她非常新鲜刺激的感觉。 和他在一起时,从不知他下一刻会说些什么话或作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行为。 而他还对自己又是若即若离,似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又像对她很有兴趣。 总言之有他在身旁,她再没有余暇去想别的事。 这种感觉,李园亦无法予她。 与李园胡混□磨时,她总忍不住要把他代入了变成项少龙,但这个在某方面酷肖项少龙的粗汉,反使她忘记了一切。 若与他欢好亲热,会是什么的滋味呢?想到这□,自己都吓了一跳,暗着自责,为何见到他后,李园本来强烈的印象立时淡了出去呢?项少龙见她玉容明暗不定,怒气上涌,霍地起立。 赵雅吓了一跳,抬头不解地往他望去。 项少龙沉声道:“夫人是否爱上李园那小子了,所以现在对鄙人才变得那么泠淡?”赵雅娇躯剧震,惊呼道:“噢!不!”这刻她已无暇推断对方为何能一针见血,说出她的心事。 项少龙微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假设李园偷的是董某人的宝马,我便绝不放过他。” 一伸懒腰,“哈”一声笑道:“我还是先到街上逛逛,待会才来夫人处参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说什么话题才好。” 赵雅给他弄得六神无主,站了起来,娇嗔道:“董先生!你留点面子给赵雅好吗?人家在你心中竟及不上一匹马儿吗?”话才出口,始知犯了语病,这岂非把自己当作了是他的马儿吗?项少龙淡淡看了她一眼,暗感快意,转身朝厅门举步,若无其事道:“那小子偏爱和老子作对,好!便让董某人一显手段,把纪嫣然抢了过来,让他也尝被人横刀夺爱的味儿。” 赵雅本要追他,听到纪嫣然三字后愕然停了下来。 可是她却不敢笑他,因为他语气中透出强大无比□信心,教人感到他说得出来,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到项少龙消失门外时,她心中仍念着“横刀夺爱”四个字。 唉!他用语的新鲜和精彩,确可与项少龙平分春色。 忽然间,她知道李园仍未可完全代替了项少龙。 想到这里,意兴索然,再不愿想下去。 置身在邯郸的街道上,项少龙想起小盘登位后接踵而来的战乱,禁不住心生感慨。 这广阔的土地,经过了数百年的乱局后,终到了历史分久必合的大变时刻,而他这“外来人”却一手促成了这转变。 假设他没有来,这些事会否不发生呢?任他如何智计过人,可是这问题想想都教他头痛。 “董兄!”听到呼唤,项少龙先是心中茫然,一时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后才醒觉过来,转回头望去。 原来是来自韩国的平山候韩闯,身旁还随着七、八名亲随,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饱满,体型彪悍,虽及不上项少龙的高度,但已极是中看。 项少龙讶道:“鄙人还以为只有我才爱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此雅兴。” 韩闯脸色阴沉,没有立即答他,等来到他身旁时,才亲切地挽着他手臂边行边道:“来!我的行馆就在转角处,到我处再说。” 项少龙受宠若惊,想不到他对自己原本泠淡的态度会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南辕到了北辙。 身不由己随他到了行馆,到厅里坐下后,那十多名剑手,仍立在四周没有离开,弄得气氛严肃,颇有点黑社会大阿哥谈判的味儿。 韩闯连一般斟茶递酒的礼貌招呼都省去了,沉声道:“李园真混账,半点脸子都不给我们,公然来剃本侯的眼眉,可恶之极。” 项少龙恍然,原来他一直派人留心赵雅,见李园主动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够做任何事的时间后,才肯出来,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这另一情敌当作是同一阵线的人,不过亦可说韩闯自问外貌、身分、权势均胜过他项少龙,所以并不将他视作劲敌,但李园却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看来,韩闯对赵雅是认真的,甚至想把她带回韩国,好在私房随意享用,不过这理想如今被李园破坏了。 一时间找不到可说的话回答。 韩闯眼内凶光闪闪道:“董兄为何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溜了出来?”项少龙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赵雅处兴间罪之师时,见到自己神情仿佛的走出来,才改变心意,追着扯了他回来。” 泠哼了一声道:“董某最受不得别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里干舍,操他***娘!”韩闯感同身受,闷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见过多少人物,却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子,他算什么呢?还不是凭妹子的裙带关系,真不明白春申君为何这么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儿子来,我看他还有什么可戚恃的?”项少龙到现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意,以他这位高权重的人,实不用找他这种闲人来吐苦水。 韩闯脸上阴霾密布,狠狠道:“本侯为了不开罪楚人,免影响合从大计,已克制着自己不去和他争纪才女,岂知他连赵雅都不放过,难怪自他来后,赵雅这**妇便对我爱理不理了。” 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竟迷恋得赵雅这般厉害,叹了一口气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爷不要理她好了。 所以鄙人偏爱养马,你对马儿好,它们也就对你好,绝无异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难养也。” 韩闯默然顷刻,竟笑了起来,拍拍他肩头道:“和你说话真有趣,不过这一口气定要争回来。 李园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他的剑法如何厉害?”项少龙吃了一惊道:“侯爷明天不是想亲自下场吧?”韩闯嘴角逸出一丝阴险的奸笑,双目寒光烁动,压低声音道:“本侯怎会做此蠢事,我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训了李园,也教他不会知道是我出的手。” 项少龙知他这类玩惯阴谋手段的人,绝不会把细节和盘托出,肯把心意告诉自己已是视他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开罪侯爷的人真的不智。” 韩闯颓然挨在椅背处,无奈道:“我们对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来,我们三个与秦国打生打死,他们总是在抽我们后腿,谁说得定李园会否将我们合从的事通知秦人,那时若秦国先发制人,首当其冲就是敝国。 唉!我实在不明白赵王为何这么巴结他?”接着瞧着他道:“董兄是否明白为何孝成王忽然对你泠淡起来,昨天的宴会都没请你出席?”项少龙故意现出忿然之色,点头道:“还不是因李园这小子!”韩闯亲热地一拍他肩头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敝国的欢迎之门,永远为董先生打开来,若要对付李园,本侯可为先生作后盾。” 项少龙心中暗笑,这才是他笼络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对付李园,装作感激道:“鄙人会记着侯爷这番话。” 韩闯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终会给他弄上手,若能把这绝世美女由他手上抢过来,那会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叹道:“纪才女那是这么易与,我看李园亦未必稳操胜券。” 韩闯阴阴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着哩,例如给她尝点**,那怕她不投怀送抱。 不过想要和纪嫣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绝不容易,但她似乎对董兄的养马之术另眼相看,说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项少龙心中大怒,暗叫卑鄙,这事不但害了纪嫣然,也害了自己。 当然!那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 像纪嫣然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对她作出禽兽行为,还不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时韩闯肯收留他才怪。 只看这借刀杀人之计,便知这韩闯心术是如何坏了。 现在他开始明白六国为何终要被秦国所灭,像韩闯这种国家重臣,代表本国来邯郸密议谋秦,却尽把心思花在争风呷醋□,置正事于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个人物。 纵观所接触的韩、魏、赵、楚四国,都是小人当道,空有李牧、廉颇、信陵君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 只不知燕、齐的情况又是如何呢?韩闯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递上一个小瓶子,韩闯把它塞入了项少龙手内,以最诚恳的表情道:“本侯这口气全靠先生去争回来了,女人很奇怪,纵是三贞九烈,但若让你得到她身体后,大多会变得对你千依百顺,纪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会例外!嘿!我真羡慕董兄哩!”项少龙心中暗骂,却问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还要看情况而定,唉!我对女人的兴趣其实不是那么大,女人怎及得马儿好呢?”韩闯又再激励一番,说尽好话,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项少龙待韩闯进府后,在外面闲逛了一会,迟了少许才大摇大摆地步进夫人府。 夫人府主宅的广场停满了马车,赵大把他领进府内时,低声道:“刚才你走后,夫人闷闷不乐坐了很久,郭开来找她都不肯见,董爷真行。” 项少龙知他仍是死心不息,希望他对赵雅覆水重收,不过既是覆泻了的水,怎还收得回来。 宴会设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设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张大圆儿摆在厅心,团布了十多个位子。 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场,包括了那娇艳欲滴的郭家小姐。 项少龙本以为郭秀儿经过那晚后,再不肯见李园,但现在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除了这批人外,还多出了四个人来。 第一个当然是纪嫣然,还有是赵致和郭开,另有一个四十岁许的男人,衣饰华贵,气度迫人,只是双目闪烁不定,予人有爱用心机心的印象。 尚未到入席的时间,大厅一边的八扇连门全张开来,毫无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园,数十盏彩灯利用树的枝干挂垂下来,照得整个花园五光十色,有点疑真似幻般的感觉。 项少龙是最后抵达的一个宾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园中赏灯饰,厅内只有赵穆、郭纵、乐乘、赵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头接耳。 赵穆见到项少龙,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来迟了,待会定要你三杯,来!见过姬重先生。” 项少龙心中懔然,原来这就是代表东周君来联结六国,合从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着重礼节,累得项少龙也要和他行正官礼,客气两句后,姬重虽看似毕恭毕敬,但显然并不把个养马的人放在眼内,迳自回到刚说的话题去,大谈秦庄襄王乃无能之人,重用吕不韦,必会令秦国生出内乱诸如此类的话。 项少龙那有心情听他,告罪一声,往花园走去。 他才步入园□,三对妙目立时飘向他来。 纪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赵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后就别过俏脸,显是余怒未消;赵雅却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现,玉脸绽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来,我们正在讨论□很有趣的问题哩!”项少龙一眼扫过去,见众人都集中到园心那宽敞的石桥上,下面一道引来山泉的清溪蜿蜒流过,到了离桥丈许处,聚成一个中心处放了一块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亦可看出赵雅舍行为浪荡外,实在是心有怀抱的女子。 纪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栏下望,旁边的李园正向她指点着下面游弋的各种鱼儿,大献殷劝。 郭秀儿和赵致最是熟络,齐坐在桥头不远处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看样子是很欣赏这彩灯炫目的美丽花园。 前者此时正打量着他。 韩闯和郭开两人,则伴着赵雅站在桥心处,刚好在纪嫣然和李园的背后。 项少龙往石桥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赵致见了个礼。 赵致勉强还礼,郭秀儿则多赠了他一个少女甜蜜的笑容。 项少龙虽有点心痒,但却知此女绝对碰不得,说到底乌家和郭家是势不两立的大仇人。 当他步上石桥时,纪嫣然不理李园,转过身来笑道:“董先生啊!我们正谈论生死的意义,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呢?”项少龙知道这俏佳人最爱讨论问题,上至经世之道,下至类此的生命有什么意义等,都爱讨论一番。 而这正是百家争鸣、思想爆炸的大时代,这种清谈的风气盛行于权贵和名士间,像不久前的老庄孔子等人,便终日好谈人生道理。 可惜他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虽明知纪嫣然在给机会自己去表现,好顺利开展对她的追求,他却是有心无力。 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呢?”纪嫣然还以为他以退为进,尚未有机会答话,李园插入道:“可惜邹先生没有来,否则由他来说,必然非常精彩。 嘻!不若我们请教董先生养马的心得吧!”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损项少龙,说他除马儿外,其他一无所知。 而在这年代,养马只属一种贱业,所以他是故意贬低项少龙的身分。 项少龙心中暗怒,不过更怕他追问有关养马的问题,他虽曾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始终有限得很,装作不以为意道:“你们谈了这么久,定然得出了结论,不若让董某一开茅塞。” 郭开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y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赵雅显然兴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对这人生最重要的课题。” 李园傲然道:“我们做什么事都要讲求目的,为何独是对自己的存在不闻不问,上天既赋予了我们宝贵的生命,就像这些高挂树上的彩灯般,燃烧着五光十色的光和热,如此才能不负此生。” 连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这人说话很有内容和想像力,再看诸女,赵雅故是双目露出迷醉的神色,纪嫣然也听得非常用神,桥头的赵致和郭秀儿则停了私语,留心聆听。 项少龙心叫不妙,搜索枯肠后道:“李兄说的只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而非对生死的意义得出了什么结论。” 郭开和韩闯同时露出讶异之色,想不到这粗人的心思和观察力这么精到细密。 李园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说得好,不过正如庄周所说的‘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必迷乱而不能自得。 ’一天我们给局限在生死□,始终不能求得有关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蛇,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么一回事,所以我们唯一之计,就是确立一种积极的态度,免得把这有若白驹过隙的生命白白浪费了。” 他口若悬河,抑扬顿挫,配合著感情说出来,确有雄辩之士那使人倾倒拜佩的魅力,难怪纪嫣然都对他另眼相看。 项少龙一时哑口无言,乏词以对。 李园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过他,故示谦虚求教似的道:“董兄对人生的态度又是如何呢?”项少龙自可随便找些话来说,但要说得比他更深刻动人,却是有心无力。 韩闯现在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替他解围道:“今晚的讨论既特别又精彩,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说吧!”赵雅怨道:u说得这么高兴,竟要赶着入席。 赵雅还要听多些李先生的高论哩!”纪嫣然轻柔地道:“尚未给机会董先生说呢?”看着纪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开追求她的任务,怎可表现得如此窝囊?正叫苦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自己那个时代曾听来的一个故事,或可扳回此局。 遂走到桥去,来到纪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赵雅露出雪白整齐的齿,微微一笑,才转过身去,双手按在桥栏处,仰首望往夜空。 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又圆又远。 众人都知他有话说,只是想不到他会说出什么比李园在这论题上更高明的见解,都屏息静气,全神倾听。 李园嘴角则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纪嫣然闭上美目,她有信心项少龙必可说出发人深省的哲理。 对她来说,没有比思索人生问题更有趣味了,这亦是她与邹衍结成好友的原因。 她爱上项少龙,便是由于他说话新颖精警,有异于其他人。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有个旅客在沙漠l里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了一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 众人为之愕然,同时也大感兴趣,想不到他忽然会说起故事来。 就像庄周好以寓言来演绎思想般。 项少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震荡着,份外有一种难言的诡秘和感染力,尤其内容正是有关秘不可测的生死问题。 只听他以非常缓慢的节奏续道:“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郭秀儿“啊”一声叫了起来道:“在沙漠怎跑得快过饿狼,他定要死啦!”众人为之莞尔,却没有答话,因为都想听下去,连李园都不例外。 不过当他看到纪嫣然闭上美目那又乖又专心的俏样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饿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赵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吗?”项少龙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摇头道:“不但没有水,还有很多毒蛇,见到有食物送上门来,昂首吐舌,热切引项以待。” 今次轮到纪嫣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睁开美目,别过娇躯来,看着他道:“那怎办才好呢?不若回过头来和饿狼捕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 韩闯笑道:u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纪小姐亦不例外。” 项少龙望往纪嫣然,柔声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想不到竟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把他稳在半空处。” 众人都没有作声,知道这故事仍有下文。 赵雅的眼睛亮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这个比李园更特别难测的豪汉。 项少龙道:“于是乎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境,但暂时总仍是安全的。” 众人开始有点明白过来。 项少龙说的正是人的写照,试问在生死之间,谁不是进退两难呢?只听他说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 他骇然循声望去,魂飞魄散地发觉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着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了。” 郭秀儿和赵致同时惊呼起来。 项少龙深深瞧着纪嫣然,像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道:“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看到了眼前树叶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给老鼠咬断的小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去舐尝那滴蜜糖。” 小桥上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有溪水流过的淙淙细响。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道:“对老子来说,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义!”没有人说话,连郭开和韩闯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给勾起了心事,生出共鸣。 李园见诸人均被项少龙含有无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动了,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这寓言出自何处呢?”项少龙微笑道:“是马儿告诉我的!”接着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饿了!”。 第十章 一滴蜜糖 纪嫣然亲提酒□,盈盈起立,来到对面的项少龙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装姿作态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声道:“嫣然刚听到一生人中最动人的寓言,无以为报,就借一□美酒多谢董先生。” 以一个优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态,把酒注进项少龙几上的酒杯去。 与席者无不哄然。 赵穆大奇道:“董先生说了个怎么样的精彩寓言,竟教我们的纪才女纡尊降贵,亲自为他斟酒劝饮?”姬重亦露出惊异之色。 李园则脸色阴沉,眼中闪动着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赵雅露出颠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来。 未听过的人都为之折服。 回到座位里的纪嫣然举盏道:“嫣然敬董先生一□。” 韩闯心里虽妒忌得要命,但亦喜可打击李园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众人起哄祝酒,李园虽千万个不愿意,亦惟有勉强喝了这□苦酒。 项少龙细看诸女,纪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爱意,赵雅更是不住向他送来媚眼,妙目传情。 连正生他气的赵致亦神态改变,不时偷看着他。 最意外是郭秀儿也对他眉黛含春。 暗叫侥幸,若非自己可随手借用别人的智慧,今晚定要当场出丑,绝不会是眼前这一矢四雕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听过这么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们拍案叫绝。” 转向李园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对此自有另一番见地。” 他这番话是暗贬项少龙,明捧李园,由此可见此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对他来说,能影响楚王的李园,自然比项少龙重要多了。 韩闯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马处领悟回来的寓言,不过我却有另一个看法,假设我们六国每个人都忘情于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联手对付虎狼之国的秦人,自可从绝境中脱身出来。” 这几句话明显是针对楚人来说,只因他们数次被秦国给的少许甜头而背弃了其他合从国,弄至自己也折兵损地,得不偿失。 赵穆等都暗暗称快,看着李园脸色微变。 有纪嫣然在场,李园怎肯失态,转瞬回复正常,把话题扯了开去。 项少龙知道言多必失之敝,只埋头吃喝。 不旋踵李园向纪嫣然大献殷劝,又不时向赵雅等三女撩拨,一副风流名仕的气派,若非刚才受挫于项少龙,他确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纪嫣然却是无心理会,不时把目光飘往项少龙处,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怀抱里。 坐在李园身旁的女主人赵雅给他迫着连干了三杯后,俏脸升起诱人的红霞,发出一阵浪荡的笑声道:“今天你还迫人家喝得不够吗?”众人为之愕然,往他两人望来。 赵雅知道说漏了嘴,赧然垂下头去。 李园大感尴尬,他今天私下来找赵雅,一方面是为了向项少龙示威,更主要是为了好色,赵雅虽比不上纪嫣然的独特气质,终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过实在可惜。 只是想不到赵雅会在席上□出口风。 干咳一声道:“昨晚不是说过要比酒力的吗?”赵雅伦看了项少龙一眼,见他凝望着杯内的美酒,似是毫不在意,内心好过了点,同时亦有点后悔,恨自己受不住李园的引诱。 除项少龙外,李园乃连着后最使他动心的男人,又说可把她带离这伤心地,远走楚国。 只是不知如何,眼前这满脑子特别思想的马痴,无论举手投足,都混杂着智慧和粗野的霸道方式,予她的刺激更胜于长得比他好看的李园,使她不时在反抗和屈服两个矛盾的极端间挣扎着,既痛苦又快乐。 纪嫣然看了项少龙一眼后,向李园淡淡道:“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李园心中叫糟,尚未来得及解说,赵雅抬起俏脸,微笑道:“嫣然小姐误会了,李先生只是来与赵雅讨论诗篇,喝酒不过是助兴吧!”郭秀儿显然极爱诗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项少龙道:“董先生对诗歌有些什么心得呢?”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项少龙处。 郭纵则暗叫不妙,难道乖女儿竟对这粗人有了情意?赵致想起了项少龙难以入目的书法,心中暗叹。 纪嫣然和赵雅均精神一振,热切期待这人说出另一番有见地的话来。 自古流传下来的诗歌,经孔子和他的信徒陆续修改,共有三百余篇。 这些诗歌在这时代有着无比实用的价值,特别在权贵间,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际时若不能引诗作装饰,便会给人鄙视。 甚至有纯以诗文命乐工歌诵作为欢迎词,名之为“赋诗”,回敬的诗歌就叫“答赋”。 所以诗篇生疏者很易当场出丑,所谓“不学诗,无以言。” 项少龙尚算幸运,不过他的运气显然到此为止,终于正面遇上这无法解决的问题。 诗篇不单是装饰的门面工夫和表达修养内涵的工具,时人还有“论诗”的风气,例如诗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兮。” 大意说一个美女,可以施脂抹粉。 子贡于是问道于孔子,其后他答:“绘画要在素白的质地上。” 因而得到了孔子的称赞,说他有谈诗的资格。 所以论诗乃宴席间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意为难这使她大生兴趣的男人。 项少龙差点要叫救命,表面从容道:“董某终是老粗一名,怎有资格说什么心得?”郭秀儿想不到这与众不同的人物给了一个这么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脸,不再说话。 纪嫣然亦露出错愕神色。 对她来说,项少龙公开追求她实是个非常有趣的游戏,亦可使她进一步了解爱郎的本领,那知他才露锋芒,又退缩了回去。 使她欣赏不到他以豪放不羁的风格表达出来的才情。 怎知项少龙在这方面比草包还要不如。 姬重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项少龙由别人处偷来私用的。 郭开、韩闯等均露出讶色,董匡的父祖辈终是当官的人,这董匡怎会对诗歌毫不认识呢?赵穆则猜他不想在这情况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赵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人今天讨论的是什么题目呢?”李园见项少龙着窘,心中大喜,答道:u在下和夫人谈到诗和乐的关系,所谓‘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在下又把所作的乐章,奏给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没有见笑。” 一般贵族大臣的交往,都离不开诗和乐,李园亦借此向纪嫣然表明他和赵雅没有涉及其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礼乐诗书都不放在眼内哩!”项少龙差点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讽他昨晚对她无礼,同是妒忌纪嫣然对他的示好,有意无意地加以阴损。 李园一听大乐,笑道:“董先生自少便与马为伍,以马为乐,对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个养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 不过他为人深沉,不会露出心中的想法。 这时乘机巴结李园道:“董先生养马天下闻名,李先生诗乐精湛,都是各有所长。” 项少龙本己不想多事,闻言无名火起,道:“请恕我这粗人不懂,七国之中,若论讲学的风气,礼乐的被看重,秦人实瞠乎其后,为何独能成我们六国最大的威胁呢?”此语一出,众人先是色变,接着却言以对。 因为这是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项少龙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这种养马的人,对董某不懂诗书感到鄙夷,不过董某却可藉畜牧使得国富家强,抵抗外敌。 秦人的强大,就因以军功为首,其他一切都摆在一旁。” 众人都知他动了气,默默听着。 项少龙续道:“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诗书礼乐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积极作用。 但在现今这情况下,更重要的是富国强兵,衣食足始知荣辱,但若连国家都难保,还谈什么诗书礼乐。 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厉志奋发,最后才得报大仇。 本人来邯鄂后,发觉人人皆醉心于吃喝玩乐,如此风气,纵盛偈礼乐,亦终有日会成亡国之奴。” 最难爱的是赵致,给他这么当面痛斥,黯然垂下俏脸。 李园、韩闯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他们确是纵情声色,置对付强秦的大事于不顾。 赵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区,所以并不为怪,还暗忖将来若自己当上了赵国之主,定要重用这只求实际的人。 其他三女的感受却非那么直接,在这男性为尊的世界里,捍卫国土自是男儿的责任,反觉得众人皆醉,唯此君独醒,觉得他与众不同。 姬重泠笑一声道:“鹿死谁手,未至最后,谁人可知?”项少龙对这东周君派来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厌,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人说凡人只想今天的事,愚人则尽记着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怀广阔,想着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后可能发生的事,从而为今天定计。 若要等到分出胜负,错恨难返时才去看那结果,不若回家搂着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觉好了。” 姬重变色怒道:“董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谁不为将来而筹谋,独有先生是智者吗?”赵雅欲出言缓和气氛,给项少龙伸手阻止,从容一笑道:“姬先生言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论事,先生千万不要以为本人是出言针对,我这人直肠直肚,现在亦是和各位祸福与共,希望能献出力量,保国卫民。 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什么待遇,见微知著,鹿死谁手,已可预期。 这不是争论的时候,而是要各弃成见,知己知彼,我们才能与秦人一较短长。” 郭开和乐乘对望一眼,始明白他满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赵王因李园而泠落了他。 赵霸喝了一声“好!”转向姬重道:“董马痴快人快语,听得赵某非常痛快。 姬先生不要怪他,他这番话骂尽了座上诸人,包括本人在内。 不过却骂得发人深省。” 李园那会服气,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来出席这纵情逸乐的宴会,为何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项少龙微笑道:“李先生误会了,宴会乃社交的正常活动,秦人亦不曾禁绝宴会,本人只是借题发挥,指出有些人放开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却只懂玩物丧志,甚或为私欲专做些损人利己的事而已。” 两眼一瞪,举手拉着襟头,一把扯下,露出包扎着的肩膊,若无其事道:“李先生可否告诉本人,这剑伤是谁人干的好事?”纪嫣然“啊”一声叫了起来,望往李园。 李园猝不及防顿时愣住,出不了声。 众人这才明白两人间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动刀抡剑的阶段。 项少龙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本人也不将这些偷袭的卑鄙之辈放在心上,只不过想以事实证明给各位看,董某非是无的放矢。” 项少龙这一番说话,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时亦在打击李园,教这人再不敢对他动手,否则要想洗脱,亦是头痛的事。 李园的脸色变得那么难看,就有那么难看。 赵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袭的事详细告诉乐将军,他定可还你一个公道。”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挂齿,来,让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谢他们肯垂听我这老粗的唠苏。” 众人举起杯来,姬李两人无奈下亦惟有举杯饮了。 众人才放下杯子,赵致向项少龙敬酒道:“小女子无知,惹得董先生这么生气,就借这杯酒道歉。” 赵致一向以脾气硬著名,如此低声下气,熟悉她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 项少龙饮罢笑道:“是我不好才对,那关致姑娘的事。” 纪嫣然目闪异采,向他祝酒道:“董先生说话不但出人意表,还启人深思,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接着杯来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 李园今晚频频失利,给项少龙占尽上风,连忙极力向另一边的纪嫣然说话,图争取好感。 可惜纪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袭项少龙,恨不得把他杀了,只是礼貌上泠淡地应付着他。 坐在项少龙旁的韩闯在几下暗拍了他两下,表示赞赏。 赵穆则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对他的表现满意。 郭开则露出深思的神色,显是因项少龙并不为他想像般简单,对他重新评估。 赵雅则沉默了下来。 她也想不到李园和这董匡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派人去杀他。 她是机伶多智的人,隐隐猜到是因妒成仇,而他来讨好自己,说不定亦有藉以报复董匡的含意,虽然她和董匡至今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却摆着被李园利用。 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后悔。 蓦地见到项少龙长身而起,愕然往他望去。 项少龙潇洒施礼道:“多谢夫人这与别不同的彩灯夜宴,不过董某人惯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 众人都出言挽留,姬重和李园当然是例外的两个。 项少龙再度施礼,退出座位外。 赵霸站了起来,道:“明天的论剑会,董兄记得准时来。” 项少龙望往以热烈眼神看着他的纪嫣然道:“在论剑会上会见到小姐的芳驾吗?”纪嫣然柔声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 此语一出,立时气坏了李园,其他男人无不现出艳□之色。 项少龙再向众人逐一告辞,轮到郭秀儿时,这娇娇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开眼界。” 听得项少龙和郭纵同时眉头大皱。 对赵致他却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礼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衣袂环佩声直追而来,赵雅赶到他旁道:“让赵雅送先生一程吧!”项少龙知道推不掉,大方道:“夫人客气了!”赵雅默默伴着他在通往主宅的长廊走着,她不说话,项少龙自不会找话来说。 赵雅忽然轻扯他衣袖,停下步来。 项少龙讶然止步,低头往她望去。 赵雅一脸茫然,美目凄迷,仰起俏脸细心打量着他的脸庞。 项少龙给她看得心中发毛,奇道:“夫人怎么了!”赵雅轻摇螓首,落漠地道:u我总是不自禁地把你当作是另一个人,看清楚后才知错了。” 项少龙心中抹了把泠汗,乘机岔开话题泠然道:“鄙人和李园没有多少相似的地方吧!不过也幸好如此。” 赵雅仍牵着他衣袖不放,黯然垂首道:u董先生莫要见笑,赵雅只是正不断找寻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吧了!先生为何总是对人家这么残忍?”项少龙怒火腾升,暗忖你既找到老子这滴蜜糖,为何又忍心把我出卖,嘿然道:u你那两滴蜜糖都在大厅里面,恕在下失陪了。” 挥手甩脱了她的牵扯,大步走了。 赵雅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入门处,天地似是忽然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就在此刻,她知道自项少龙后,首次对另一个男人动了真情,旋又心生怨怒,管你是谁人?我赵雅岂是这么可随便给你拒绝的。 猛一跺脚,回厅去了。 项少龙走出夫人府,夜风迎面吹来,精神为之一振。 刚才他是真的动了气,这些六国的蠢人,终日只懂明争暗斗,茫不知大祸将至。 却也是心情矛盾,他现在虽成了六国的敌人,可是仍对邯鄂有着一定的感情,使他为这古城未来的命运而担忧。 接着想到了自己的问题,原本看来很轻易的事,已变得复杂无比。 在现今的形势下,想生擒赵穆后再把他运回咸阳,只属天方夜谭而已。 若还杀死乐乘这手握邯郸军权的大将,那就更是难比登天。 来时的坚强信心,不由动摇起来。 在邯郸多留一天,会多增一天的危险。 最大的问题自然因其他五国的大臣名将均集中到这里来,使邯郸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数升级,擒赵穆不是难事,但要把他运走却是困难重重。 想到这里,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蹄声自后方由远而近,由快转缓。 项少龙早猜到是谁追来,头也不回道:u致姑娘你好!”赵致清脆的声音应道:“你怎知是人家跟来?”项少龙侧头望往马上英姿凛凛的赵致,微笑道:“若非是赵致,谁敢单剑匹马来寻董某人晦气。” 赵致本俯头盯着他,闻言忿然把俏脸仰起,翘首望往邯郸城长街上的星空,娇哼道:“猜错了!赵致没有闲情和你这种人计较。” 项少龙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脸子放不下来,不过现在他的心只容得下纪嫣然一个人,况且赵致又是荆俊的心上人,他怎么都不可横刀夺人所爱,他实在没法对自己兄弟做出这种事来。 日后他和荆俊间又是多么难堪呢?他昨晚那样迫她走,其实心底绝不好受。 这一刻的赵致,特别迷人。 哈哈一笑道:“那为何又有闲情陪董某人夜游邯郸呢?”此时一队城兵在寂静无人的长街驰来,提醒他们延绵了数百年仍未有休止希望的战争,时刻仍会发生。 那些巡兵见到赵致,都恭敬地见礼。 赵致策马与项少龙并排而进,漫不经意道:“你不觉得今晚开罪了所有人吗?”项少龙哂道:“那又有什么相干,你们的孟轲不是说过‘虽千万人而吾往矣吗?’”赵致讶然望下来道:“为何孟轲是我们的呢?”项少龙差点要刮自己两巴掌,直到这刻仍把自己当作外来人,尴尬地道:“那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说溜了口吧!”赵致惊疑不定的瞪着他,好一会后才低呼道:“上我的马来!”项少龙一呆道:“到那里去?”赵致泠泠道:“怕了吗?”项少龙失声道:“如此共挤一骑,怕的应是致姑娘才对。” 赵致恶兮兮道:“又不见得那晚你会这般为人设想?你是否没男人气概,快给本小姐滚上来!”项少龙知她在讽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马背向她轻薄的事,摇头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厉害,不过你既有前车之□,当知董某人非是坐怀不乱的君子,这样温香软玉,我那对手定会不听指挥,会在致姑娘动人的肉体上享受一番呢!”赵致紧绷着俏脸,修长的美目狠狠盯着他道:“管得你要做什么,快滚上马背来!”项少龙叫了声“我的天啊!”一个女人若明知你对她会肆意轻薄,仍坚持予你机会,尽管外貌凶神恶煞,还不是芳心暗许。 这确是诱人至极,亦使他头痛得要命。 现在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叹了口气道:“这么夜了!有事明天才说好吗?老子都是回家睡觉算了!”赵致气得俏脸煞白,一抽马□,拦在路前,一手□腰,大发娇嗔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婆妈,你若不上来,我便整晚缠着你,教你没有一觉好睡!”女人发起蛮来,最是不可理喻,项少龙停下步来,叹道:“姑娘不是心有所属吗?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点……嘿!有点什么那个吧!”赵致闻言娇躯一震,俏脸忽明忽暗,好一会后咬牙道:“本姑娘并非属于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上不上马来?”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来赵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个项少龙”转移到“他这个项少龙”来,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摊手摆出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把心一横,嘿然道:u这是你自己讨来的!”话尚未完,已飞身上马,来到她香背后。 赵致一声轻呼,长腿轻夹马腹,骏骥放蹄奔去。 项少龙两手探前,紧箍在她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处,身体同时贴上她的粉背隆肾,那种刺激的感觉,令项少龙立即欲火狂升。 赵致却像半点感觉都欠奉,仍是脸容冰泠,全神策驰,在寂静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地前进。 项少龙俯头过去,先在她的粉颈大力嗅了几下,然后贴上她的脸蛋,道:“姑娘的身体真香!”赵致神情木然,却没有任何不满或拒绝的表示,当然也没有赞成或鼓励的意思,紧抿着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项少龙放肆地用嘴巴揩着她嫩滑的脸蛋,狠狠道:“你再不说话,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 赵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这样做吗?”正是佛都有火,项少龙心头“火”起,一手摩挲着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师,在她高耸的双峰下作威吓性的逐步进侵。 她的肌肉岂满而有弹性,令他爱不释手,觉得非常享受。 赵致的俏脸开始转红,娇躯微颤,却仍紧咬银牙,不提出任何抗议。 项少龙虽是欲火大盛,可是荆俊的影子始终鬼魂般拦在两人之间,颓然叹了一口气,放弃了侵占她酥胸的壮举,回到她小腹处,还离开她的脸蛋,坐直身体。 竹林在望,原来赵致是带他回家。 赵致默然策骑,见了竹林时,勒马停定,凝望前方家中隐隐透出的昏暗灯火,嘲弄道:“原来董先生这么正人加子呢?”项少龙为之气结,用力一箍,赵致轻呼一声,倒入他怀里去。 在竹林的黑暗里,大家都看不到对方,但气息相闻,肉体贴触的感觉刺激性反因这“暗室”般的情况而加倍剧增。 赵致柔软无力地把后颈枕在他的宽肩上,紧张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气,项少龙只要俯头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且可肯定她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动。 这想法诱人至极,项少龙的理智正徘徊在崩溃的危险边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那项少龙的小情人吗?这样和董某……嘿……”赵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语调道:“我又不爱上了你,有什么关系?”项少龙失声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怀抱里,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致针锋相对道:“我不够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什么法子?”项少龙嘿然道:“那为何又要在这里停马呢?我可没有迫姑娘这么做吧!”赵致刁蛮到底,若无其事道:“本小姐爱停就停,欢喜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无关。” 项少龙差点给气得掉下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浑圆的大腿,啧啧赞道:“致姑娘的**又结实又充满弹力。” 赵致一言不发,由他轻薄。 项少龙猛一咬牙,暗忖横竖开了头,不若继续做下去,他本是风流惯的人,美色当前,怎还有那坐怀不乱的定力,正要兵分两路,上下进侵时,狗吠声在前方响起,还有轻巧的足音。 项少龙忙把抚着她酥胸**的手收回来,赵致低呼一声,坐直娇躯,驱马出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却强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第十一章 难以消受 在赵致那间雅致的小筑里,项少龙轻松自在地挨在卧几上,善柔和赵致两姊妹则坐在他对面。 前者狠狠看着他,后者则仍神情寒若冰雪,垂着头不知芳心所想何事。 善柔硬梆梆的道:“我要妹子请你来,是希望能和阁下合作,对付田单!”项少龙早知会遇上这个问题,抱头道:u你们既是想在邯郸刺杀他,休想老子会陪你们做这蠢事,就算得了手都逃不出去。” 善柔玉脸一寒道:“你才是蠢人,我们已打听清楚,田单今天黄昏时已抵达城外,只是尚未进城。 护送他来的是齐国名将旦楚,兵员达万人之众。 所以唯一杀他的机会,就是趁他轻车简从来到城内的时刻,这大奸贼身边的几个人,特别是那叫刘中夏和刘中石的两兄弟,不但身手高明,且力能生裂狮虎,你看!”伸手拉下衣襟,露出大半截丰满哲白的胸肌,只是上面有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剑痕。 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大胆,眼光放长时间徘徊在她饱满的酥胸上,点头道:“你能活着算走运的了。” 善柔拉回衣襟,双目烁光闪闪道:“田单不是你的大仇人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田单的事了,我曾在他府中当过婢仆,这样说你明白与我们合作的好处吧!”项少龙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不清,叹道:u其实我和田单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那晚不想伤害你们两姊妹,才顺着你们口气这么说。” 善柔和赵致同时愕然。 善柔眼中寒芒亮起,项少龙心叫不妙时,她已迅速由怀里拔出匕首,雌老虎般往他扑来,匕首朝他胸膛插下。 项少龙的徒手搏击何等厉害,一个假身,不但抓着了她握着凶器的手腕,还把她带得滚往卧几另一边的席上,虎躯将她压个结实。 善柔不住挣扎,还想用嘴来咬他。 项少龙把头仰起,把她两手按实,大腿则缠紧她那对美腿,同时警戒地望住赵致,见她一面茫然,呆看着乃姊在他项少龙的身体下叫骂反抗。 项少龙放下心来,享受着身下因肉体激烈磨擦而意外得来的艳福,但也不知如何收拾这残局。 善柔虽比一般女子力气大得多,可是怎及得项少龙这劲量级的壮男,再挣扎了一会后,软了下来,只是胸脯不住高低起伏,两眼狠狠盯着项少龙,另是一番诱人神态。 赵致仍坐在原位,没有行动,也没有作声。 项少龙俯头看着这巴辣的美女,笑道:u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为何小姐如此待我?”善柔骂道:“骗子!”项少龙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因被骗而暴怒得想杀他,当然亦因为没有了他协助而引来的失望,由此可见她很看得起自己。 他清楚听到她的心跳声,感觉着她充满活力的血肉在体下脉动着,嗅着她娇躯发出的幽香。 摇头苦笑道:“还不肯放开匕首吗?”善柔狠狠与他对视顷刻后,嘴角不屑地牵了牵,松手放开了利器。 拉紧的气氛松弛下来,项少龙立即感到肉体紧贴的强烈滋味,他刚才早被赵致点燃了欲火,这下那忍得住,立时显出男性阳刚的原始反应。 善柔本是瞪着他的,忽地俏脸一红,星眸半闭,自是毫无保留地感受到他男性的压迫。 项少龙大感尴尬,低声道:“只要你答应不再攻击我,便立即放开你。” 善柔勉强嗯了一声,那种玉女思春的情态,出现在这坚强狠辣的美女脸上,份外引人遐想。 项少龙先把她的匕首拨往墙角,才缓缓蹲了起来,移到一边墙壁处,靠在那里。 善柔仍平席席上,像失去了起来的能力。 衣裳下摆敞了开来,露出雪白修长的美腿。 项少龙往赵致望去,这动人的妹妹别转俏脸,不去看他。 善柔猫儿般敏捷的跳了起来,看也不看项少龙,从牙缝里泄出一个字:“滚!”项少龙不以为忤,笑道:“柔姑娘若赶走鄙人,定要抱憾终生。” 善柔来到乃妹身旁坐下,杏目圆瞪道:u你算什么东西,见到你这骗子就令人生厌。”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姑娘爱你们惨遭不幸的父母吗?”善柔怒道:“这岂非多此一问吗?”她虽不客气,但终肯回答问题,所以她要项少龙滚只是气话而已。 项少龙尽量平心静气道:“可以报仇而不去报仇,可以说是不孝。 但明知报仇只是去送死,使父母在天之灵惋惜悲痛,也是另一种的不孝。 在这种情况下,虽说忍辱偷生,但却是克制自己,报答父母的另一种形式。” 善柔微感愕然,低声道:“不用你来教训我们,回去享受你的富贵荣华吧!”项少龙心头微震,知道此女实在对自己颇有情意,所以才会因被骗而勃然大怒,这刻语气间又充满怨怼之意。 赵致往他望来,泠泠道:“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我们两姊妹再和你没有什么相干,董先生请回家睡你的大觉吧!我们就算死了,都不关你的事。” 她的语调与乃姊如出一辙,项少龙心生怜意,柔声道:“你们不想再见善兰吗?”女同时娇躯剧震,难以置信地朝他瞪着。 善柔尖叫道:“你说什么?”项少龙长身而起,来到这对美丽姊妹花前单膝跪下,俯头看着两张清丽的俏脸,诚恳地道:“请信任我吧!善兰现正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还有了好归宿,等着你们去会她。” 赵致玉容解寒,颤声道:“不是又在骗我们吧!她怎会还未遭劫呢?”项少龙又以董匡的名字发了毒誓。 两女对望一眼,然后紧拥在一起,又是凄然,又是欢欣雀跃。 待两女平复了点后,项少龙道:“董某绝不会把富贵荣华看作是什么一回事,至于田单的事,因为我本身与他没有仇怨,很难处心积虑去杀死他,而且亦属不智的行为。 在现今的情势下,有命杀人都没命逃走,而且成功的机会这么小,何不先好好活着,再想办法对付他呢?”善柔别转俏脸,望往窗外,虽看似听不入耳,但以她的性格来说,肯不恶言相向,已是有点心动了。 赵致哀求般道:“兰姊现在那里?你怎会遇到她的。 她……她是否入了你的家门?”项少龙微笑道:“致姑娘想鄙人再骗你们吗?”赵致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也很想插你两刀!”项少龙嬉皮笑脸道:“不若打我两拳吧!”善柔回过头来,控制着情绪道:“你怎样才肯助我们刺杀田单?”项少龙大感头痛,刚才那番话就像白说了似的,一拍额头道:“天啊!原来董某的话你完全听不入耳。” 赵致咬牙道:“假设我们姊妹同时献身给你,你肯改变主意吗?”善柔娇躯轻颤,却没有作声,咬着下唇垂下俏脸,首次露出娇羞的罕有神态。 项少龙看看善柔,望望赵致,心中叫苦,惨在他若严词拒绝,定会伤透她们的自尊。 叹了一口气道:“唉!我真的给你们不惜牺牲的诚意打动了,不过却不想乘人之危,在这时刻得到两位小姐娇贵的身体,这样吧!先看看情形,再从长计议吧!是了,为何见不到你们那位正叔呢?”善柔见他回心转意,容色大见缓和,这董匡身份特别,人又精明,身手厉害,下面又有大批手下,若有他帮手,何愁不能成事。 赵致道:“他的身体不大好,所以除了打探消息外,我们什么事都不想让他劳心。”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夜了!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两女陪着他站起来。 忽地三人都为各人间那暧昧难明的关系感到手足无措。 项少龙暗忖还是早溜为妙,道:“不必送了!”往门口走去。 两女打个眼色,由赵致陪他走出大门外,道:“用人家的马儿好吗?”项少龙记起她浑圆结实的大腿,充满了弹跳力的酥胸,差点要搂着她亲热一番,保证她不会拒绝,但却是无心再闯情关,再加上了荆俊的因素,强压下这股强烈的冲动,道:“不用了,横竖不太远。” 往竹林走去,见赵致仍跟在身旁,奇道:“致姑娘请回吧!不用送了。” 赵致一言不发,到进入竹林的暗黑里时,才低声道:“你可以不回去的。” 项少龙的心“霍霍”跃动起来,赵致这么说,等若明示要向他献出宝贵的贞操,对她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是多么难出口的说话。 不过他却是无福消受,虽然是想得要命。 叹了一口气,硬着心肠道:“姑娘不须这么做的,假若你真是倾心董某,我会是求之不得,可是姑娘既已心有所属,又不是真的爱上我这不知书礼的粗人,何苦这般作贱自己呢?我帮你们绝不是为了什么报酬哩!”赵致猛地握拳重重在他背脊擂了两拳,大嗔道:“人家恨死你了!”话完掉头便走。 项少龙苦笑摇头,发了一会怔后,收拾情怀,回家去也。 想到明天的论剑大会,又振奋起来。 前路仍是茫不可测,但他却有信心去解决一切。 他虽知道这时代一些人的命运,但对自己的将来,则是一无所知。 无论如何,这古战国的大时代里,生命实比二十一世纪的他所能经验的多姿多采得多了。 项少龙想不到她竟有此石破天惊的提议,呆愣愣的瞧着正一瞬不瞬瞪着他的赵致,目光不由在两女玲珑有致的胴体上下作一番巡视,只感喉咙干燥,咳了一声道:u致姑娘说笑了,我真的不是不肯帮忙,而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不能分神到别的事上。” 赵致柔声道:“这样好吗!假若真的毫无机会,我们姊妹绝不会勉强先生和我们一起去送死,但若有机会功成身退,先生可否为我们完成这企盼了七年的心愿呢?我们既成为了先生的人,自不是与先生全无关系了。” 第一章 赵氏行馆 项少龙回到行馆,滕翼等候已久,道:嫣然在房中等你。” 听得他眉头大皱,担心地道:“李园和龙阳君都会派人监视她的动静,这么贸然来找我,迟早会给人发觉。” 滕翼笑道:“我早问过她这一问题,她说给人偷盯惯了,所以特别训练了两名替身,好让她可避开些痴缠的人去做自己欢喜的事。 除非有人敢闯入她闺房□,否则绝不知谁才是假货,着我放心。” 接着再压低声音道:“三弟真行,我看她爱得你痴了,完全没法抑制自己。 美人倾心,你还不尽享人间艳福?”项少龙感到纪嫣然的惊人魅力,连这铁汉都难以幸免被吸引,笑了笑,正要赶回房□,好把被赵致姊妹挑起的情欲移到纪嫣然美丽的胴体上,却给滕翼在通往寝室的长廊扯着。 他讶然往滕翼瞧去,后者脸上现出坚决的神情道:“我很想宰了田单。” 项少龙大吃一惊,想起了滕翼的灭家之祸,实是由于嚣魏牟背后的主使者田单间接促成,现在滕翼的爱妻善兰又与田单有亡族之恨,在情在理滕翼都难□这口气,不禁大感头痛。 谁都知田单是战国时代最厉害的人物之一,不会比信陵君差多少,要杀他真是难比登天。 兼之他们现正自顾不暇,实在没有节外生枝的条件。 滕翼搭上他肩头,肃容道:“我知三弟为难处,这事看机会吧!我并非那种不知轻重的鲁莽之徒。” 项少龙松了口气道:“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要我两胁插刀,都绝不会计较。” 滕翼感动的拍了拍他肩头,转身走了。 项少龙加快脚步,到了内宅,纪嫣然带着一阵香风投入他怀□,献上热情无比的香吻。 项少龙待要脱下面具,纪嫣然赧然道:u不!人家要你以董匡的身分来侵犯嫣然,你今晚的表现令嫣然心醉不已,唉!要熬到现在才可和你亲热,人家早苦透了。” 项少龙正是欲焰焚身的当儿,一双手半刻不缓地在她动人的肉体上活动起来,笑道:“什么时候纪才女会公然向我老董投降呢?”纪嫣然喝醉了酒般满颊艳红,喘着气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嫣然真的一刻都不愿与夫郎分开。” 项少龙大笑道:“不分开对男女间来说可有两种解释,才女指的是那一种?”纪嫣然在他那双放肆的手下娇颤喘息道:“那一种都可以,全由董爷你决定。” 项少龙痛吻香唇,同时把她横抱起来,往榻子走去,坐在榻沿,让她偎在怀中,仍不放过她的小嘴,空着的左手滑入了她襟内那丰盈粉嫩的胸肌上,爱不释手地搓捏着。 纪嫣然的热情溶□般爆发出来。 项少龙乃花丛老手,不会急得立即剑及履及,放开她灼热的檀嘴,微笑道:“董某怕是天下间可唯一肯定嫣然不但不是石女,还比任何美女更奔放迷人的幸运儿呢。” 纪嫣然勉强睁开美目道:“你爱怎样取笑人家都可以。 唉!真想不到你不用靠漂亮的脸孔,仍是所有女人的克星,刚才我看赵雅、赵致和那郭秀儿,无不被你那使人感动得想哭的寓言打动了芳心。 那是多么精彩生动的故事啊!李园妒忌得要发狂了。” 项少龙暗叫惭愧,想起一事道:“你和李园交过手没有?”纪嫣然从情欲迷惘□清醒了过来,微一点头道:“嫣然真糊涂,见到你时什么正事都忘了。 项郎要非常小心这个人,他的剑法灵奇飘逸,既好看又厉害,嫣然虽未曾与他分出胜负,但已知不是他的对手,兼且他是故意留手让我,所以他的剑术只可以深不可测来形容,我看……!唔”项少龙愈听愈惊心,上趟他险胜纪嫣然,不要说留手,事实上是拚尽全力亦无法在剑术上占到上风。 如此比较,李园的剑术应比以前的自己更厉害。 幸好他得到墨氏补遗后,剑法突飞猛进,否则眼前已可认输了。 纪嫣然言虽未尽,其意却是项少龙及不上李园,只是不忍说出来吧了!心中亦抹了把汗。 这李园无论文才武艺,都有使纪嫣然倾心相许的条件。 只是自己比他先行一步,又借二十一世纪人的识见,把他压了下去。 否则在争夺纪嫣然那仿如战场的情场上,他必是那饮恨的败将。 纪嫣然见他默然不语,还以为他自尊心受损,歉然道:“高手较量,未至最后难知胜负,但嫣然真不希望你和他交手,不是因认为项郎必败无疑,而是人家不希望你冒这个险。 唉!匹夫之勇算得什么呢?能决胜沙场的方是真英雄。” 这叫越描越黑,更使项少龙知道纪嫣然在两人间不看好自己,苦笑道:“情场如战场,李园文来不成,便会来武的,以达到在你面前折辱我的目的。 谁都知纪才女要挑个文武均是天下无双的夫婿。 李园正要证明自己是这么的一个理想人材。” 纪嫣然媚笑道:“情场如战场,说得真好。 人家现在除了你外,对其他人再没有任何兴趣,你当纪嫣然是三心两意的**吗?”项少龙欣然道:“你当然不会三心两意,但却是项某和董马痴共同拥有的**,想不**荡都不行,纪才女会反对吗?”纪嫣然俏脸飞红,横了他一眼,凑到他耳旁道:“那嫣然只好认命了,出嫁从夫,夫君既着人家一女事二夫,要不浪荡都不行,嫣然惟有逆来顺受哩。” 项少龙哈哈一笑,搂着她躺倒榻上,一番施为下。 纪嫣然果然什么矜持都没留下,变成了他专用的**。 云收两歇后,这佳人像只白绵羊般蜷伏在他的怀抱□,嘴角挂着满足欢娱的笑意,听着项少龙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她永远不会嫌多的迷人情话。 项少龙身为二十世纪的人,绝没有这时代视女性为奴仆的大男人习气,深明女人须要熨贴的至理,所以与他相恋□女子,无不享尽这时代难以得到的幸福。 听着他“你是我的灵魂,你是我的生命。” 诸如此类的话,纪嫣然喜得不住献上香吻,以示感激。 项少龙确是爱煞了这娇娆。 再一次热吻后,纪嫣然叹息道:“若能快点怀有项郎的骨肉,那嫣然就感完满无缺了。” 项少龙登时冒出一身泠汗,暗忖这真是个大问题,惟有支吾以对。 纪嫣然正沉醉在憧憬和欢乐中,并没有觉察到他异样的神态。 想起一事问道:“赵雅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李园会认为得到她可打击你呢?”项少龙想起与赵雅爱恨难分,情仇不辨那种纠缠不清的关系,苦笑道:“李园或者见到我不时留心和注意她,以为我对她很有意思,其实却是另一回事,我已告诉了你整件事的经过了。” 纪嫣然道:“妾身自然明白夫郎心意,也知夫君是个很念旧的人,始终对赵雅仍留下三分爱意。 她真不懂爱惜自己,落到人尽可夫的田地,不过这种女人反能特别吸引男人,我看李园和韩闯都对她很着迷。” 忽然用力抓着他肩头,正容道:“你得留意赵致,我看李园和韩闯对她都很有野心,他们那种人若想得到一个女人,会有很多卑鄙的办法。” 项少龙知道她有很敏锐的观察力,闻言吃了一惊。 若发生那种事,荆俊会受不起那种打击。 纪嫣然羞涩地垂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咬着唇皮道:“好不好让项少龙又或是董匡再来疼爱人家一趟呢?”项少龙失笑道:“两个一起上好了!看来不用教你也可名副此**之实了。” 纪嫣然大羞下撒起娇来,登时一室皆春,说不出的恩爱缠绵。 次晨项少龙睡至起码太阳过了第二竿才勉强醒来,往旁一探,摸了个空,一震下完全醒了过来,才发觉佳人已去。 爬起床来,看到榻旁纪嫣然以她清秀洒逸的字体,留下一帛香笺,大意说不忍把他吵醒,故自行离去,其中不免有几句轻诉难忍分离之苦,希望有一天能永远相拥至天明那类**旖旎的缠绵情话。 项少龙揉着腰骨,想起昨夜的荒唐,又喜又惊。 喜的是回味无穷,惊的是自己疲累得连对方离去都不知道。 昨夜在与纪嫣然□缠前跟赵致姊妹的一番纠缠,虽没有真□销魂,却不断被挑起情欲,那亦是很易使人劳累的事。 梳洗间,韩闯到来找他。 项少龙在外厅接见,坐好后,韩闯拍案笑道:“董兄昨晚表现得真个精彩,说不定不靠**亦可一亲纪才女芳泽,假若事成,可否分本侯一杯羹,使本侯可一偿素愿。” 项少龙差点想把这色鬼一拳轰毙,表面却敷衍道:“侯爷说笑了,纪才女只是对鄙人略感有趣,那称得上有什么机会。” 不待对方有机会说话,便问道:“鄙人走后,李园有什么反应?”韩闯欣然道:“这小子的表情才精彩,不住转眼睛,看来是对你恨之入骨了。 董兄前脚才走,赵致那标致妞儿就匆匆告辞,她是否是要追着董兄呢?”项少龙暗责赵致,想起曾遇过几起赵兵,要不承认都不行,摆出苦恼的样子道:u不要以为有什么艳福飞到鄙人这□来。 追确是给她追上了,却是痛骂了我一顿,差点还拔剑动手,不过鄙人最厌与妇人孺子纠缠,才勉强忍了她的气。 唉!不要再提了。” 韩闯听得松了一口气道:“想不到邯郸会有这么多顶尖儿的美女,那郭秀儿亦相当不错,便宜了李园真是可惜。” 项少龙暗叹难怪韩国积弱至此,全因朝政把持在眼前似此君这类沉迷酒色□人手□。 道:“待会的论剑会,侯爷有什么可教训李园的布置呢?”韩闯兴奋地道:“说来好笑,今次可说是三国联合起来对付无情无义的楚人。 原来赵穆、龙阳君和本侯都不约而同要派出了麾下的最佳好手,混在赵霸的人中好教训李园,看这小子如何能避过受辱当场的厄运。” 项少龙想起纪嫣然昨夜与他榻上私语时对李园剑术的高度评价,暗叹结果可能会难如韩闯所愿时,乌果来报,赵雅来找他。 项少龙自是大感尴尬,韩闯的脸色亦不自然起来。 道:“看来赵雅对董兄亦有点意思。 嘿!这骚妇真的非常动人,本侯得先走一步了。” 项少龙当然恨不得他立即滚蛋,但却知如此做法,韩闯定会心存芥蒂,笑道:“侯爷请留下,好予夫人一个意外惊喜。” 着乌果把赵雅请来。 韩闯那有离去之意,不再坚持。 连表面的客气都欠奉。 可见他如何迷恋赵雅。 赵雅在乌果引领下,笑意盈盈的闯进来,令项少龙都摸不着头脑,难道经昨夜送别时自己的横眉泠目,反使她更迷上了他吗?两人起立欢迎。 赵雅见到韩闯,微一错愕,不悦之色一闪即逝,依然微笑着道:“原来侯爷也到了这□来。” 韩闯笑道:“早知夫人也要来此,就一道来好了,好多点相聚光阴。” 项少龙一听便知两人昨晚又搅在一起。 气得就想赏赵雅两个耳光,只恨除了只能在心中想想外,却别无他计。 赵雅想不到韩闯会当着董马痴自曝私情,既尴尬羞惭,又心中大恨。 昨晚她肯让韩闯留下,实有点是对这董匡作为报复不能解喻的下意识行为。 今早清醒过来后,早感后悔,现在被韩闯当着项少龙面前揭破,确是难堪至极,垂下螓首。 项少龙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既是如此,鄙人不如让夫人和侯爷再借此行馆,作多点相聚的欢娱了。” 韩闯见他摆明姿态,要退出这场争逐,大是感激,笑道:“董兄万勿如此,夫人今次是专程来访,本侯最多算个陪客吧!”赵雅回复常态,偷看了项少龙一眼道:u我也没有什么特别事,只是路过此地,怕董先生不懂到赵氏行馆的路途,故来与先生一道前去吧了。” 接着狠狠瞪了韩闯一眼,语气转泠道;u侯爷若另外有事,请自便吧!赵雅有些养马的问题,想向董先生请教呢。” 韩闯想不到昨夜恩爱若夫妻,转眼间此女便反脸无情,不留余地。 心中大怒,回敬道:“原来夫人白天时竟会变成了另一个人,既然如此,本侯只好到晚上才找夫人了。” 不理项少龙的挽留,拂袖走了。 剩下两人,气氛更是难堪。 赵雅给气得俏面发白,坐下后喝了一盅热茶,仍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则故意默不作声,悠闲地品尝着热茶。 一会后赵雅忍不住道:“董先生是否在恼赵雅的不自检点?”项少龙慢条斯理地再呷了一口茶,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凝视着她。 缓缓道:“夫人多心了,夫人昨夜欢喜陪那个人,只属夫人私事,鄙人何来过问的资格,更不用说恼怪夫人了。” 赵雅一对好看的秀眉蹙了起来,苦恼地道:“都是你不好,人家昨晚一心想陪你,却给你那样无情对待,人家心中凄苦,便……”项少龙无名火起,截入道:“夫人的话真奇怪,昼间才与李园鬼混,这叫一心相陪吗?董某虽非自鸣清高的人,亦不会犯贱得去趟这淌浑水。” 这几句话含有对赵雅极大的侮辱,可是她不但没有发怒,还秀目微红,道:“赵雅知错了,假若董先生不嫌人家,赵雅以后会谨守妇道。 先生能体会赵雅的心意吗?”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低声下气,屈膝投降,心中掠过快意,泠笑道:“夫人言重了,鄙人何来嫌弃夫人的资格,纵有此资格,亦不会相信徒说空言呢。” 霍地立起,淡淡道:“夫人明知李园是要借夫人来打击董某,仍忍不住对他投怀送抱,谁能担保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董某若欢喜一个人,绝不会朝李暮韩,三心两意,夫人请回吧!董某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办呢。” 赵雅被他泠嘲热讽,句句锥心,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起立,怒道:“董匡你好!侮辱得赵雅够了吧!天下间只有你一个男人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转身愤然离去,没有再回过头来。 项少龙大感痛快,不过亦暗责自己为感情作祟,在现今的情况下,开罪了这在邯郸极有影响力的荡女,确是无利有害,不过这时亦顾不得那么多了。 找着滕翼说了一会话后,他才动程往赵氏行馆。 赵氏行馆位于邯郸城东,占地甚广,除由几个院落组成的主建筑群外,还有练武场、骑射场,专为训练武士而设,经筛选后由行馆按材能高下推荐给赵国军方,所以赵霸无疑是赵国的总教炼,有着崇高的地位和实权。 论剑会在主宅前的大教场举行。 项少龙抵达时,正有行馆的武士分作三对以木剑和包扎着锋尖的长矛在练习,一边坐着二百多名武士,另一边是个大看台,上面设有坐席。 项少龙来迟了少许,龙阳君、赵穆、乐乘、郭开、韩闯、郭纵、郭秀儿等早来了,却仍未见被他气走了的赵雅、李园和纪嫣然亦尚未出现。 另外还有几名军方将领和数十名似是家将的武士,分作几组闲聊,谁都没有留心场上的表演。 赵霸正与赵穆和郭纵说话,见到项少龙,欣然迎来道:“有董先生在的场合,从不会出现泠场,来!让我给先生引见本馆的四位教席。” 领着项少龙往正与赵致站在看台上的四名武士走去。 赵致见到项少龙,小嘴不屑地嘟了起来,故意走开去找郭秀儿说话,那女儿家的气恼情态,看得项少龙心生歉意。 那四位行馆的教席见到项少龙,都露出注意神情,全神打量着他。 赵霸和那四人笑道:“这位就是我多次向你们提起的董匡先生了。” 四人连忙施礼。 项少龙客气两句后,赵霸介绍其中身材最高大魁梧,只比项少龙矮上寸许的汉子道:“戴奉是我们行馆的第一把手,剑法在赵境亦大大有名,今仗将由他来试那大言不惭的小子,看他如何厉害。” 这戴奉体型彪悍,虎背熊腰,年纪在三十许间,神态亦以他最是沉着,其他三人都有些许紧张,远及不上他的泠狠。 项少龙见他剑挂右腰,左手亦比右手来得有力粗壮,显是惯于以左手应敌。 对右手使剑的人来说,左手剑最是难防,但反过来左手使剑者却习惯和右手用剑者对阵。 只是这点,左手剑便占上了便宜。 另外三人分别是黄岩、成亨和陆志荣,对项少龙都很客气。 成亨低声道:“听说董先生曾被李园的人暗袭受创,戴奉会给先生争回这口气。” 项少龙暗忖这些人定以为自己剑术平平,不过这只会是好事,连忙谢过。 此时李园来了,伴着他的竟是赵雅,后面还跟了十多个李园的家将,那个偷袭项少龙时使他印象深刻的大汉,赫然竟是其中一人。 项少龙心中大怒,李园如此毫不避忌,摆明不把他放在眼内,亦知项少龙奈何他不得。 赵雅对李园神态亲热,看得那边正与赵致和郭秀儿说话的韩闯面色大变。 赵霸向项少龙告罪后,领着戴奉等四位教席,迎了过去。 李园一身武士服,配上肩甲、腕箍和护着胸口及背心的皮革,确是威风凛凛,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赵致等诸女都看呆了眼。 项少龙虽心叫不妙,却是无可奈何。 赵穆来到他身旁低声道:“看这小子能威风到几时?”项少龙沉声道:“对付他的有什么人?”赵穆得意地道:“本侯派出的剑手叫骆翔,只他一人,应可足够收拾李园有余。 何况还有龙阳君家将里的第一高手焦旭和跟韩闯来的韩国著名剑手伏建寅,定要教李园吃不完兜着走。” 然后逐一把他们指点出来,都是年轻勇悍的豪汉。 项少龙却没有他这么乐观,若让这小子或他的手下大获全胜,那时谁都要丢尽面子了。 连他自己都有点难以在纪嫣然跟前抬头做人,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后悔忘了邀滕翼同来。 李园含着笑意,逐一与赵霸介绍的人寒暄客套,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他那批家将,则无人不瞪着项少龙,摆出要挑惹闹事的模样。 项少龙心中暗懔,知道李园今天主要的目标是自己,就算用的是木剑,假若有心施展辣手,随时可把对手弄成残废,李园不用说亦是对自己有此心意。 赵穆也发现了此点,狠狠道:“那些人中是否有伏击你的人在内。” 项少龙泠哼一声,没有说话。 赵穆怒道:“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嚣张的人了。”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犯不着与他意气相争,正事才要紧。” 赵穆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 两人见到赵雅在李园旁笑语盈盈,均心头火发,赵穆更低骂了声“贱妇”。 李园一直注意着项少龙,还故意逗得赵雅花枝乱颤,好向他示威。 赵穆待要招呼项少龙到看台坐下,李园排众而出,往他们大步走来,施礼后瞅着项少龙道:“董兄剑术出众,可有兴趣和我手下玩一局。” 他特别抬高声音,好让其他人听到他这蓄意侮辱的挑战。 其他人全静了下来,全神察看项少龙的反应。 赵雅这时和李园的家将来到李园身后,都以不屑的眼光盯着他。 项少龙份外受不得赵雅故示轻蔑的目光,勉强压下怒火,瞪着李园身后那曾伏击他的壮汉微笑道:“这位仁兄高姓大名!”见到李园颔首示意后,那壮汉大喝道:u小人楼无心,董先生是否有意赐教?”项少龙淡淡道:“眼前高手满座,那轮得到我这只懂养马的人,所谓献丑不如藏拙了。” 李园等还是首次听到“献丑不如藏拙”这语句,略一思索,才明白了,均发出嘲弄的声音。 赵雅插入不屑地道:“董先生这么有自知之明,真是难得。” 项少龙双目神光一闪,泠然看了赵雅一眼,这美女一阵心悸,竟说不下去。 她也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只是这董匡的眼神在这刹那间极似是项少龙,使她泛起了非常异样的感觉。 楼无心见状,暴喝道:“谁敢对夫人无礼?”赵穆为之色变,正要喝骂,李园知机喝道:“无心退下,这里那轮得到你说话?”楼无心退后一步,默然无语,但两眼仍凶光闪闪的瞪着项少龙,似乎对那天杀不了他极不服气。 李园堆出虚伪的笑容道:“我这家将就是那么直言无忌,董先生切勿介怀。” 众人均听出他明是责怪手下,其实却暗示着手下做得极对。 一时火药味浓重之极。 赵霸此时来到这充满敌意的两组人间,打圆场道:“各位不若先上看台,喝杯热茶如何?”李园向旁边的赵雅柔声道:“夫人请先到台上去,在下尚未与郭先生打招呼呢!”李园告了声罪,往郭纵旁的赵致和郭秀儿走去。 赵穆向赵霸使了个眼色,才拉着项少龙登上看台。 韩闯把两人招呼到身旁坐下,泠哼道:u这小子愈来愈放恣了,真想看到他惨败后的样子。” 项少龙本已心平气和,但看到赵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与李园在远处谈笑风生,又多了另外的一份担心。 除了纪嫣然外,所有被邀的人均已到达。 蹄声响起。 高墙大门开处,这以才艺剑术名闻天下的绝代佳人,一身雪白的武士服,策骑奔了进来。 李园连忙抛下郭秀儿和赵致,迎了上去。 纪嫣然不待李园为她牵着马首,便以一个无比优美轻盈的姿态跃下马来,一步不停的由李园身旁走过,朝看台走去。 李园追在她旁,大献殷劝,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应着,登上看台时,含笑与各人打招呼,笔直到了项少龙前,笑道:“董先生原来早到了,累得嫣然扑了个空呢!”此语一出,旁边的李园立时脸若死灰,双目亮起恶毒的神色。 韩闯大乐,连忙起身让出空位,纪嫣然毫不推辞,喜孜孜坐到项少龙一旁,看得另一端的赵雅脸色也不自然起来。 项少龙有着吐气扬眉的感觉。 此时众人纷纷登上看台,把近百个位子埴满,赵致和郭秀儿都随郭纵到至李园那方去了。 李园悻悻然回到赵雅之旁。 赵霸拍了两下手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后,笑道:“各位请先看敝馆儿郎们的表现,多多指点。” 一声令下,那边等待良久的行馆武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冲到场中,排开阵势,在鼓声中表演各种冲刺、制敌的模拟动作,立时引来一片掌声。 不过众人都知真正的好戏,未尚上演。 第二章 行馆争雄 接下来是骑射的表演,均精彩悦目,看出赵霸为了训练他的儿郎们,下了一番心血。 项少暗叫可惜,若非赵国出了个孝成这样的昏君,应是大有可为的。 纪嫣然凑到他耳旁亲切地道:“人家再顾不得了,由现在起就跟定你。” 项少龙吃了一惊,道:“是否快了点呢?你看那龙阳君正盯着我们。” 纪嫣然笑语道:“他不是怀疑我们,而是妒忌嫣然,谁都知道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最爱像董先生般的粗豪汉子,你对他多说几句粗话,他才兴奋哩!”项少龙苦笑摇头道:“让董某多追求你两三天吧!否则堂堂美人儿,两三下子便给男人收拾了,实有损才女美人儿的声望。” 纪嫣然嗔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不过我要你晚晚都陪人家。” 项少龙欣然道:“董某正求之不得哩!”鼓声忽地响个不停,行馆武士们纷纷回到看台对面那片地席坐下,只有赵霸立在场心。 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看着这武士行馆的馆主。 鼓声倏歇。 赵霸扬声道:“敝馆今天请得名闻天下的剑术大师李园先生,到来指点儿郎们的功课,实在不胜荣幸。 万望李园先生不吝赐教。” 郭纵呵呵一笑,插入道:“今次全是切磋性质,各位点到即止,老夫绝不想看到骨折肉破的惊心场面。” 他与赵霸最是深交,自然看出赵霸对李园的狂傲动了真火,所以才恃着身分,劝谕双方诸人。 李园笑道:“郭先生放心,我只是抱着游戏的心情来玩玩,何况还有四位美人儿在座哩!郭先生放心好了。” 他这么一说,行馆的人都露出愤然之色。 要知这时代武风极盛,人人都视比武论剑为至关声誉的神圣大事,他却说只当作是游戏,分别不把对手看在眼内。 赵穆探头过来探询纪嫣然的心意道:“纪小姐对李园先生的话是否以为过份呢?”另一边的韩闯闷哼道:“李先生太狂了。” 纪嫣然微笑道:“不过他确有非凡本领,非是口出狂言。” 两人想不到她对这马痴公然示好后,仍帮着李园说话,一时哑口无言。 项少龙却想到纪嫣然思想独立,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观感,所以除非自己明刀明枪胜过李园,否则在她芳心中他项少龙在这方面始终及不上李园。 为此一来,会使这对自己夫婿要求严格的美女,终引为一种遗憾。 在他思忖间,那行馆的第一教席已步出场来,向李园拱手施礼道:“小人戴奉,请李先生赐教。” 李园上下打量了戴奉几眼,淡淡道:“东闾子,落场陪戴奉兄玩两手!”众人哄声四起,想不到李园只派手下应战,摆明戴奉尚未有挑战他的资格。 行馆由赵霸以下,都露出愤然之色。 赵穆在项少龙旁低声道:“糟了!戴奉若输了,赵霸可能沉不住气要亲自向李园挑战。” 纪嫣然则在项少龙耳旁道:“这东闾子和楼无心乃李园手下最负盛名的剑手,在楚国有很大的名气。” 后面的乐乘凑上来道:“我也听过这东闾子,据说出身于楚墨行会,曾周游列国,寻师访友,想不到竟成了李园的人。” 这时一个高瘦如铁,脸白无须,二十来岁的汉子由李园那边坐席处走下台来,到了戴奉身前,温和有礼地道:“戴兄指点!”戴奉施礼后,自有儿郎拿来木剑,又为两人穿上甲胄,护着头脸胸胁和下身的要害,以免刀剑无情,带来残体之祸。 不过这只能在手下留情的情况下生出作用。 对用剑的高手来说,纵是木剑,仍有很大的杀伤力,甲胄都挡不了。 两把剑先在空中一记交击,试过对方臂力,才退了开去,摆出门户架势。 鼓声忽响,再又歇止。 众人都屏息静气,凝神观看。 戴奉踏着战步,试探地往对手移去,木剑有力地挥动,颇有威势。 反之那东闾子抱剑屹立,不动如山,只是冷冷看着戴奉。 戴奉退了两步,忽然一声暴喝,闪电冲前,剑刃弹上半空,迅急砸扫,发出破空的呼啸声,威不可当。 韩闯等都喝起采来,为他助威,武士行馆的人更是采声雷动,反而李园方面的人个个脸含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时坐在李园另一边的赵致不禁后悔起来。 她对李园故示亲热,固然是被李园的丰采谈吐所吸引,更主要是为了气项少龙。 但她终是行馆的人,自然不希望己方落败,偏又坐在李园之旁,不好意思呐喊助威,矛盾之极。 李园显然明白她的心事,趁所有人目光都落到场上,悄悄伸手过去,握着她放在腿上的柔荑,凑在她小耳旁柔声道:“看在小姐份上,李园绝不会伤害贵馆的人。” 赵致娇躯一颤,心头模糊,竟任由他把纤手掌握了。 赵雅发觉了两人异样的情况,挨了过去微嗔道:“李先生你真多心!”李园偎红倚翠,心中大乐,笑道:“夫人不是喜爱李园的风流倜傥吗?”赵雅白了他一眼,坐直娇躯,芳心又涌起董匡那英雄盖世的威武气概,不由叹了一口气。 暗忖为何自己看到李园与别的美女鬼混,竟不怎么放在心上,偏只是看到纪嫣然坐到那董匡之旁,心中便不舒服呢?“笃!”的一声,东闾子横剑化解,同时跨步横挪,避过了戴奉接踵而来的第二剑。 赵穆、韩闯、乐乘等均是用剑的大行家,一看便知这东闾子不但臂力不逊于戴奉,战略上还非常高明,故意不以硬拚硬,好□戴奉的锐气。 果然东闾子接着全采守势,在对方连环狂攻下,不住移闪,表面看来戴奉占尽上风,但其实东闾子有惊无险,只等待反攻的好时机。 采声四起,都在为戴奉打气。 赵致忽然清醒过来,想抽回玉手,岂知李园紧抓不放,掌背还贴在她大腿处,嘴唇揩着她耳朵道:“致小姐讨厌李某吗?”赵致生出背叛了项少龙和董匡的犯罪感,垂下俏脸道:“别人会看到的呢?”李园傲然道:“大丈夫立身处世,何惧他人闲言,只要小姐不嫌李园,李某什么都可担当。” 此人擅于辞令,又懂讨好女人,连纪嫣然都差点对他迷上了,赵致男女经验尚浅,又愤董匡的无情,一时芳心大乱,任他轻薄。 李园亦知这是公开场合,不宜过份,暗忖待会把她弄回宾馆,才大快朵颐。 故没有再作进一步轻薄。 赵致旁的郭秀儿一直留心李园,见到他情挑赵致,俏脸变色,心中不悦。 战国时代男女之防,远不像汉以后儒家倡盛的谨严,但男女当众调情,终是不合于礼,郭秀儿不由对李园的印象更打了个折扣。 这时项少龙心中一动,往李园望过去,恰好李园亦往他瞧来,虽是隔了十多个座位,项少龙仍可清晰地看到李园握着赵致的柔荑,禁不住双目厉芒一闪,勃然大怒。 李园见状大感得意,微笑点头。 赵致循着李园的目光望去,接触到项少龙的眼神,忽然联想起项少龙,芳心剧颤,猛一抽手,由李园的魔爪脱了出来。 李园当然不知他和项少龙复杂的感情关系,还以为她只是脸嫩着窘,反手在她丰满的大腿抚了两把,才坐好身体,不再理会项少龙,继续观战。 项少龙铁青着脸,把目光投到场上战况去,心中涌起怒火,首次生出挑战李园之意。 纪嫣然把一切看在眼里,耳语道:“万勿意气用事,若你给李园伤了,那就因小失大了。” 这几句尤如火上添油,项少龙勉强压下怒气,默然半晌后,向赵穆道:“可否派人把鄙人一个家将召来呢?”赵穆一听便明白,问清召的是谁人后,命人去了。 此时戴奉最少发出了四十多剑,仍奈何不了那东闾子,连打气的喝彩声都逐渐弱了下去。 东闾子知时机来了,仰天一笑,由守改攻,挺着木剑抢入对方剑圈之内,使出一手细腻精致的剑法,见招破招,且剑圈收得极少,使戴奉走的粗豪路线,大开大阖的剑法更是有力难施。 赵穆等固是看得唉声叹气,连对戴奉有绝对信心的赵霸都不禁眉头大皱。 坐在李园旁的赵致见己方势危,完全清醒了过来,暗责自己如此不分敌我,还给李园占了便宜,真是愧对师门。 可是这时离开,又太着形迹,一时进退两难。 场上两人再激斗了几招,戴奉早先的威风再不复见,着着败退。 东闾子大喝一声,剑影一闪,觑准对方破绽,破入对方剑网里,直取戴奉胸口。 戴奉大吃一惊,回剑不及,猛地往后一仰,勉强避过这凌厉的一剑。 那知东闾子得势不饶人,飞起一脚,撑在对方小腹下,若非有护甲,这一脚定教戴奉做不了男人,不过亦要教他好受了,痛得他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踉跄堕地,两手按在要害处。 众人都想不到东闾子看来斯文秀气,但在占尽上风时下手竟这么狠辣,都呆了起来,一时全场静至落针可闻,只有戴奉的呻吟声。 赵霸色变起立,向左右喝道:“还不把教席扶入去看治伤势?”当下有人奔出来扶走戴奉。 东闾子没有半丝愧色得意洋洋向两方施礼,交出木剑,回席去了。 赵致一向和戴奉友好,再顾不得李园,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追着被扶走的戴奉去了。 李园半点都不把赵致放在心上,洒然笑道:“比武交手,伤亡难免,馆主若怕再有意外,不若就此作罢,今晚由在下作个小东道,以为赔礼如何?”今次连纪嫣然都看不过眼,低骂道:u李园你太狂了!”赵霸那对铜铃般的巨目凶光闪闪,显是动了真火,项少龙真怕他亲身犯险,推了韩闯一把。 韩闯会意,向后面自己那预派出战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那叫伏建寅的剑手应命跳下台去,高声搦战道:“伏建寅请李园先生指点!”全场肃然无声,看李园会否亲自出手。 伏建寅个子不高,但却强横扎实,脸上有几条纵横交错的剑疤,样子有点可怖,但亦正是身经百战的铁证。 李园摆出一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的姿态,懒洋洋地把半边身挨在身旁的小几上,漫不经意道:“无心!你就去领教高明吧!”众人早预了他不屑出手,都毫不惊异。 那叫楼无心的彪悍壮汉慢吞吞的走下台去,略一施礼,便傲然而立,接过木剑后,把要为他戴上护甲的挥开道:“又不是上沙场,要这笨东西干啥?伏建寅见状喝道:“楼兄既不披甲,伏某也免了。” 龙阳君这时来到项少龙和纪嫣然间的背后处,阴声细气道:“天下间还有比楚人更狂的人吗?对着秦人埘又不见他们这么嚣张。 嫣然妹会下场吗?”纪嫣然叹道:“嫣然也很不服气,只是自问胜不过李园,没有办法。” 龙阳君泠哼一声,没有说话,退回席位处。 他自问剑术与纪嫣然相若,若这佳人不及李园,他亦难以讨好。 同时下了决心,不让选定了的焦旭出战,以免徒招败辱。 赵穆唉声叹气地对后面的郭开和乐乘道:“若伏建寅都败了,惟有靠骆翔为我们挽回颜面了,否则只有让馆主出手,但本侯真不愿看到那种情况出现。” 郭开道:“李园为楚国第一用剑高手,下面那些人已那么厉害,他的剑法更可想而知了。” 各人一时均感无可奈何。 赵穆虽是一流的剑手,但他的身份却不宜下场,因这很容易酿成两国间的不和。 李园好在没有宫爵在身,否则亦不可在没有王命下随便与人私斗。 场上的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向对方放手猛攻,只见那楼无心运剑如风,大开大阖,剑气如山,凌厉威猛之极,几乎甫一交接,伏建寅便陷在捱打之局里。 项少龙这时瞥见滕翼正策骑入门,伸手去推了韩闯一把道:“快终止这场比武!”韩闯脸现难色,因为这伏建寅是混着赵人的身份落场,若他发言,岂非明示伏建寅是他的人。 双方的人都在沉着观战,没有像刚才般扬声打气,气氛拉紧得有若拽满的弦。 就在韩闯这一犹豫,胜负已分。 伏建寅输在后力不继,稍一迟滞下,给楼无心一剑扫在肩头处,骨折声起,惨哼声中,伏建寅横跌开去,爬起来时早痛得满脸淌着泠汗。 楼无心大笑道:“承让了!”项少龙向下马走来的滕翼打了个手势,后者会意,隔远大喝道:“小人龙善,乃董匡门下家将,这位仁兄非常眼熟,未知肯否赐教。” 众人这时均无暇理会伏建寅如何被扶走,也没注意到赵致回到了场内,坐到同门师兄弟那方的席里,用神打量□这不请自来的豪汉。 楼无心不屑地打量着滕翼,泠泠道:u若要动手,须用真剑才可显出真本领。” 滕翼大笑道:“这有何不可,不过李先生最好先派另一个人上场,待本人也耗了点气力后,跟你拚起来才公平。” 赵穆叹道:“你这家将是否呆子,有便宜都不懂检?”纪嫣然笑道:“有其主故有其仆,这才是真英雄。” 赵穆不由尴尬一笑,暗责自己露出了不是英雄的面目。 李园亦怕楼无心未回过气来,见项少龙没作任何反应,喜道:“确是好汉子!”打个手势,他身后另一名脸若古铜的大汉领命出战。 项少龙向纪嫣然道:“此人是谁?”在众人的期待里,纪嫣然茫然摇头。 那人来到滕翼前,静若止水般道:“本人也不爱用假剑,阁下意下如何?”滕翼泠然道:“兄台高姓大名?”那人好整以暇道:“本人言复,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众人一听无不动容。 项少龙当然不知他是谁,询问的目光转向纪嫣然求教。 纪嫣然神色凝重道:“他本是秦国的著名剑手,因杀了人托庇楚国,想不到也投到了李园门下,可见李园在楚国的势力膨胀得何等厉害,难怪他这么骄狂了。” 韩闯等又为滕翼担心起来。 “锵!”言复拔出芒光闪烁的利剑,退了两步,遥指滕翼喝道:“还不拔剑?”滕翼木无表情,一对巨目射出森森寒光,缓缓道:“到时候剑自会出鞘!”言复大怒,狂喝一声,挺剑攻上。 一时寒光大盛,耀人眼目。 谁都想不到权贵间的切磋比武,变成了真刀真枪的生死决斗。 第三章 教场扬威 言复这一出剑,众人便知他了得。 无论角度与速度,手法或步法,都在此看似简单但却矫若游龙的一剑显示了出来,不愧是负有盛名的剑手。 最精彩处是他借腰腿扭动之力发劲,使这下猛刺能汇聚了全身的气力,迅若闪电,事前又不见警兆,真的是说来就来,有如暴爆火山,霎眼间剑锋来到凝然不动的滕翼胸前尺许处。 众人代滕翼设想,眼下唯一方法,就是退后拔剑,不过这会徒令对手气势暴张,杀着更滚滚而来,直至毙命于剑下。 换言之,无论如何,滕翼应是已因自恃不先行拔剑而失了先机。 但见滕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倏地拔剑,却没有后退。 众人心中暗叹,郭秀儿和赵雅更吓得闭上美眸,不忍眼看这大汉溅血倒地的惨况。 “当!”在全场各人目瞪口呆里,滕翼抽离剑鞘只有两尺的剑柄,竟毫发无误地猛撞在言复剑锋处。 尽管言复的力气要比滕翼大,但剑锋怎也及不上剑柄用得出来的力道,何况言复的手劲根本不是滕翼对手。 言复出道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能一开始便以剑柄克敌,整把剑竟给硬汤上了半天,可是前冲的势子却没法停下来,投怀送抱般往滕翼凑去。 正叫糟时,滕翼的铁拳在眼前由小变大。 “砰!”言复口鼻鲜血狂溅,往后抛跌,竟给滕翼出的左拳活生生打晕了,而滕翼的剑仍只是出了半鞘。 “锵”的一声,剑又滑进了鞘内。 全场人鸦雀无声,好一会行馆的武士才爆起漫天采声,为滕翼惊人的技艺和替他们争回一口气欢叫如狂。 李园那想得到滕翼厉害至此,铁青着脸喝道:“把那没用的家伙抬走!”此语一出,连他旁边的赵雅都蹙起眉头,感到李园此人寡恩薄情,对失败的手下半点同情均欠奉。 言复被迅速移离广场。 滕翼戟指向楼无心喝道:“轮到阁下了!”众人目光全落到楼无心处,看他有否应战的胆量。 项少龙是场内唯一预知战果的人,滕翼自得到他的墨氏补遗后,剑术与武术修养无不更上一层楼,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稳胜他,何况是言复。 此时大笑道:“楼兄若因休息时间太短,气力尚未回复过来,大可让东闾子兄或其他人先战一场。” 这话一出,楼无心推无可推,霍地起立,泠哼一声,走入场内。 全场霎时静了下来。 纪嫣然凑到项少龙耳旁道:“我从未见过比你这二兄更诡奇的剑法了,恐比起李园亦毫不逊色。” 赵穆则是心花怒放,暗忖难怪这“马痴”如此大言不惭,原来从人里有这样能以一挡百的不世剑手。 楼无心“锵”的拔出长剑,摆开架势,却不抢攻,好先认清对方剑路和手法。 滕翼仰天一阵大笑,右手按在剑把上,踏前一步,作势拔剑。 楼无心受他气势所慑,竟往后退了一步,使两人间仍保持着七至八步的距离。 滕翼闪电移前,抢到楼无心左侧处,长剑进鞘而出,幻出令人难以相信无数朵似有实质的剑花,若攻非攻,有若盘饼毒蛇,昂首吐舌,随时可猛噬敌人一口,且必是无可解救的杀着。 项少龙拍腿叫好,滕翼这招以守为攻,确使得出神入化,尽得墨氏补遗的真髓。 楼无心完全看不透对手的剑路,虽叱喝作势,却再退了一步,任谁都看出他是心生怯意。 高手对垒,岂容一再退避。 在微妙的感应里,滕翼蓦地剑势大盛,由以守为攻化作以攻为守,长剑振处,有似长虹,随着精奇偏险的步法,抢到楼无心左侧,强攻过去。 “锵!”的一声,楼无心吃力地架了滕翼这无论气势力道均达巅峰的一剑。 滕翼泠笑道:“不过如是乎!”长剑滑了出来,迅又改为横扫。 “当!”楼无心惶乱下仗剑一挡,竟给滕翼扫得横跌开去,全无还手之力。 李园方面的人无不色变,要知这楼无心在他们间臂力堪称第一,那知遇上这“龙善”,却给比了下来。 这时众人无不知滕翼要在力道上挫辱此人。 赵霸看得心花怒放,也是心中暗惊。 他一向自恃力大过人,见到滕翼的威势,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后面的乐乘凑上来道:“你这家将神力惊人,怕可和嚣魏牟媲美。” 项少龙心中暗笑,若乐乘知道嚣魏牟是给滕翼活活打死,不知会有何想法。 历史在重演着,刚才是伏建寅被楼无心以一轮重手硬拚,杀得全无还击之力,直至落败;今次却是滕翼步步进迫,杀得楼无心汗流浃背,不断退避。 这楼无心亦算了得,到挡了滕翼变化无穷的第二十五剑时,才门户失守,空门大露。 滕翼闪电飞出一脚,踢在对方小腹处。 楼无心连人带剑往后抛跌,痛得蜷曲地下,除了呻吟外再无力爬起来。 众人受那惨厉的剑气所慑,竟忘了喝彩。 李园丢尽脸子,命人移走楼无心后,见众人和那龙善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心中叫苦。 若自己落场,虽非必败无疑,但却亦没有制胜的把握,不过此时势成骑虎,泠哼道:“董先生手下原来有此能人,由此推之,先生必然也是高手,为何不让我们也玩上一场,免得别人说在下趁贵仆力战身疲时去捡便宜。” 他虽是言之成理,但无人不知他其实是对滕翼顾忌非常。 项少龙先招手唤滕翼上到看台来,才悠然起立,慢条斯理道:“董某的深浅,李兄早应由你的家将处知个一清二楚,不过耳闻怎及眼见,李兄既有此雅兴,董某自当奉陪。” 李园想不到他竟肯动手,大喜落场。 这时除了李园方面的人和滕翼外,都无不为项少龙暗暗担心。 李园号称楚国第一名剑,观之楼无心等人的身手,便可推知他的厉害。 董匡这马痴则并不以剑知名,高下可想而知。 纪嫣然担忧得黛眉紧蹙,若项少龙落败,李园虽未必敢公然取他一命,但伤肢残体,必不能免。 项少龙解下血浪宝剑,交给旁人,笑向李园道:“我们怎可学儿郎般以命拼命。 甲胃大可免了,但仍是用木剑较宜,大家点到即止,贯彻以武会友的精神。” 李园虽不情愿,总不能摆明要杀死对方,表面从容笑道:“董先生既有此提议,在下自然遵从。” 项少龙心中暗笑,自己是用惯木剑的人,只此一项,李园便注定有败无胜,接过木剑后,试了试重量,虽只及墨剑的七成,但已比一般铁剑重上许多了。 李园随手挥动木剑,暗忖若能刺瞎对方一目,那就最理想了。 项少龙忽地喝道:“赵馆主,给我们来点鼓声助兴!”众人愕然时,那负责击鼓力士的鼓棍已狂雨般击下,生出震耳的鼓声。 李园英俊的脸庞泠狠下来,抱剑卓立,配合他高挺秀拔、玉树临风的体型,确有非凡的姿态。 项少龙剑柱身前,凝然如山,双目射出鹰隼般的精光,罩定对手。 两人这一对峙,立显高手风范,场内各人受那种风雨来临前拉紧的气氛所慑,顿时全场无声。 经过这大半年的潜心修剑,项少龙由锋芒毕露转为气定神闲,连多次看过他动手的赵穆等人,亦不能由他的动静联想起以前的项少龙来。 纪嫣然是用剑的大行家,只看项少龙随便一站,便有如崇山峻狱的气度,心中大讶,难道上次和自己交手,他竟是未尽全力吗?怎知项少龙是因得到了墨氏补遗,剑法大进。 赵致这时眼中只有一个董马痴,那种自然流露的英雄气质,纵是外型比他更悦目好看的李园,亦要稍有逊色。 赵雅看看李园,又看看项少龙,只觉双方均对她生出强大的吸引力,但项少龙那种永不给人摸着底子和酷肖项少龙的气概,却非李园能给与的迷人感觉。 郭秀儿则是另一番感受。 李园正是她憧憬中的理想夫婿,文武全材,既轩昂又文秀,兼且有身份地位,虽明知他风流好色,可是所知的男人谁不如此,故亦只好逆来顺受,遵从父命,嫁与此君。 但董匡的出现却使她受到另一类男人的引诱力,粗豪奔放中却显出扣人心弦的智慧和与众不同的识见,令她愿意被他征服。 这处于两个选择间的矛盾,使这美少女心乱如麻,取舍两难。 现在两终于要一较高低了,是否能予她一个决定的机会呢?在这战争的年代里,无人不习技击,剑法早成了量度一个人本领的标准,剑法高明者,自然会得人看重和欣赏。 李园目不转睛和项少龙对视着,泠然道:“董兄养马之技自是天下无双,在下倒要看董兄的剑技是否比得上你养马的本领了。” 矮身作势,木剑遥指项少龙,不住颤震。 观者无不为项少龙冒了把泠汗,想不到李园剑法高明至此,竟能气贯木剑,生出微妙的变化,使人不能捉摸到他出剑的角度。 项少龙仍是剑柱地面,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应道:“那李兄还在等待什么呢?”他的语气透出强大的信心,使人清楚感到他没有半点虚怯。 李园不愧楚国第一剑手,丝毫不被他词语惹怒,微微一笑,倏地冲前,当项少龙木剑扬起,斜指往他时,又退了回去,回复先前对峙之势,距离竟无半分改变,可见李园进退的步法是如何准确,只是这点,已知纪嫣然对李园剑术的评价高于项少龙,是有根有据的。 赵致心中想的是:只要项少龙剑法可比得上那龙善,这两个人加起来便足可进行刺杀任何人的密谋行动,不禁更暗怨项少龙的无情。 滕翼目不转睛看着正在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场中两人,他本有信心项少龙必胜无疑,但当看到李园先作试探的高明战略和深合法度的步法,也不由有点担心起来。 最有信心的反是项少龙本人,他却绝非轻敌,而是□入了墨氏守心的状态里,无人无我,可是敌手的意向却没有半丝能漏过他洞识无遗的观察。 他知道李园在引他出击,但他却绝不为所动,若双方均不出手,那丢脸的当然不会是他这个马痴,而是夸了海口、心狂气傲的李园。 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很注重战斗心理学,他现在正是活学活用,要从李园的性格把握他的弱点。 李园对峙了一会后,果然耐不住颜脸和性子,泠喝一声,单手举剑过头,大步扑前,到长剑猛劈往项少龙时,左手亦握上剑柄,变成双手全力运剑,力道陡增。 虽是痛恨李园的人,对他这奇峰突出的一着,亦无不叫好,而且他这剑凌厉狂猛至极,把全身功力尽聚于一劈之内,若项少龙以单手挺剑招架,极可能一招便分出强弱胜败。 项少龙仍是那副静如止水的神情,只是双眉扬起,健腕一翻,竟单手横架李园此剑。 纪嫣然骇得芳心剧跳,纤手掩上了张开欲叫的檀口。 她曾分别与两人交手,自然知道两人臂力不相伯仲。 但现在李园是双手使剑,兼且占了前冲主动之势,高下不言可知。 唉!项少龙怎会如此不智。 在场诸人只听李园这一剑当头劈下的破风声,就知其力道的狂猛,都有不欲再看结果的惨然感觉。 李园见项少龙单剑来架,心中暗喜,全力重劈。 那知项少龙的木剑忽由横架变成上挑,重重侧撞到对方若泰山压顶的剑身处。 硬架变成了借力化解。 李园眼看万无一失的一剑,被项少龙卸往一旁,滑偏了少许,只能砍往项少龙左肩旁的空位去。 采声轰然响起。 连痛恨着项少龙的赵雅和赵致这两个美女都忘情地欢呼鼓掌,幸好李园这时无暇分神,否则必给活活气死。 人人都以为项少龙会乘机抢先主攻,岂知他反退后一步,木剑循着奇异玄妙的路线,在身前似吞似吐,飘游不定。 以李园的剑法和眼光,亦摸不出他的虚实,无奈下退了开去,摆出森严门户,但气势明显地比不上先前了。 滕翼放下心来,知道项少龙看准了李园要在纪嫣然面前大显神威的心态,故意丢他的脸,好教他心浮气燥,冒进失利。 在战略上确是高明至极。 纪嫣然再不为爱郎担心了,秀眸射出情迷倾醉的神色,看着项少龙那动人的虎躯,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和阳刚的魅力。 秋阳高悬中空,照得广场的地面耀目生辉。 还有一个对项少龙“情不自禁”的是龙阳君,由第一眼见到这粗豪大汉,“他”便为之心动,到此刻目睹他精彩绝伦的剑法,更是颠倒,暗下决心,怎也要把项少龙迷倒成为他的情俘。 反之李园那些家将却愕然无声,想不到李园这么厉害的剑法,仍不能占到丝毫上风。 李园勉强收摄心神,木剑上下摆动,组织着第二轮的攻势。 项少龙回剑柱地,稳立如山,动也不动。 不过再没有人认为他是托大轻敌了。 李园轻喝道:“想不到董兄如此高明,小心了!”斜冲往前,倏忽间绕往项少龙身后。 项少龙不但没有转身迎去,还反疾步往前,到了李园刚才的位置,始转过身来,木剑遥指对手,前后弓步立定,意态自若,真有渊停岳峙的气度,一望而知他并没有因对手的战术致乱了阵脚。 李园扑了个空,来到了项少龙的原站处,等若两人约好了般互换位置。 观战的人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免得影响了场上两人僵持不下的气势。 项少龙亦有他的苦处,就是很难放手大干,如此便势难有任何隐藏,说不定会给看过他出手的人,勾起了对他的回忆,那时就算宰了李园都得不偿失了。 李园见两攻一下,失了耐性,再挥剑攻去,锋寒如电,狠辣无伦,又没有半丝破绽。 项少龙知他是求胜心切,暗里叫妙,就在剑锋及身前,间不容发中往旁一闪,真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且又动作潇洒,意态超逸,惹来一阵采声。 李园见他躲闪,喜出望外,叱喝一声,挥剑疾劈。 项少龙哈哈一笑,木剑电掣而出,决汤翻飞,一步不让地连挡对手五剑,守得稳如铁桶,且招招暗含后着变化,使李园不敢冒进。 木剑交鸣声连串响起。 众人都看得忘了为己方打气,只见两人剑法若天马行空,飘闪不定,既惊叹李园莫可抗御的不世剑法,更讶异项少龙鬼神莫测的招式。 赵雅感到这马痴就像他的为人般,叫人莫测高深,从外貌判断,事先谁也会猜想项少龙是力求主动的人,岂知真实的情况恰恰掉转过来。 李园虽是主动狂攻,但却给对方似守若攻的剑招制得无法用上全力,同时对手流露出来那种坚强莫匹的斗志和韧力,更使他不由气馁,这当然也是两攻不果,气势减弱的负面后遗症,否则他绝不会有这种□气的感觉。 第六剑尚未击出,对方木剑忽地幻出数道虚影,也不知要攻向己方何处,李园心胆已怯,自然往后退避。 项少龙哈哈一笑,木剑反放肩上,意态自若地扛剑而立,向退至十步外的李园道:“李兄剑法果是高明,鄙人自问难以取胜,故想见好就收,就此鸣金收兵,李兄意下如何?”李园楞在当场,俊脸阵红阵白,虽说未分胜负,但人人都见到他三次被这马痴击退,脸子怎放得下来。 但若坚持再战,一来有欠风度,更要命是信心大失,已斗志全消。 犹豫不定时,正担心项少龙真个打伤了李园的郭开长身而起道:“这一战就以不分胜负论,今天我等确是大开眼界了。” 李园心中暗恨,表面惟有堆起笑容,与项少龙同时接受各人的道贺。 纪嫣然迎上了项少龙,娇声呖呖道:“董先生自今开始,养马技术与剑法可并称双绝,不知可肯拨到嫣然下脚处,为病了的马儿调治。” 人人听得艳羡不已。 虽是打着看马的旗号,但际此大展神威之后公然邀约,谁都知这有石女之名的绝代红粉,再不为自己对这马痴芳心大动之情作掩饰了。 正赶上来要向项少龙道贺的其他三女,给纪嫣然抢先一步,都大感没趣,悄悄退开。 李园却是最难受的一个,本以为今天可在比武场上威风八面,却落得两名得力手下重伤,自己则是求胜不得,面目无光之局。 最大的打击是纪嫣然当着他面前约会这大仇人,心中大恨,匆匆率众离去。 赵霸开心得不得了,扯着项少龙和滕翼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请两位当行馆的客席教座,千万不要推辞!”赵穆叹道:“董先生和龙兄若能早到一年,项少龙那小子就休想生离邯郸了。” 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了个眼色,都暗感好笑。 扰扰嚷嚷里,项少龙终脱身出来,在众人□妒如狂的目光相送下,随纪嫣然去了。 第四章 孤立无援 纪嫣然在项少龙、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骑离开行馆。 项少龙记起赵霸力邀他们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连□生前必是有同样待遇,所以才有亲近赵致的机会,惹起了一段短暂的爱情。 赵致不知是否□薄,初恋的情郎给人杀了,却又爱上了杀了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荆俊的关系,不敢接受她的爱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愤而投入了李园的怀抱,却又是令人恼恨的事。 李园绝不会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人太自私了。 回到热闹的市中心区,滕翼道:“我想到藏军谷看看他们,今晚可能来不及赶回来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顺口问道:“派了人回去见老爹没有?”“老爹”就是吕不韦的代号。 滕翼答道:“前天就去了!”向纪嫣然告罪后,迳自往城门方向驰去,他们都被发给了通行令,随时出入城门都不会有问题。 纪嫣然游与大发,撒娇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会答应否。” 项少龙欣然应诺,先策马回府,才并肩步出府门,随意漫步。 走了半晌,纪嫣然便大吃不消,皆因街上无人不见而惊艳,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着项少龙溜返了借作居停的大宅。 主人邯郸大儒刘华生正和邹衍在下棋,见两人回来,都非常欢喜。 刘华生和邹衍原来是认识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当纪嫣然就像女儿般,大家言笑甚欢。 邹衍一直未有机会与项少龙叙旧,嘱纪嫣然代他接下棋局,与项少龙步入幽静的后园里,叹道:“自平王东迁,群龙无苜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灾连绵,受苦的还不是群众百姓,幸好出了你这新圣人,才有偃兵之望。” 项少龙现在再不敢以胡说八道对待这智者的五德始终学说,因为的确若没有他项少龙,根本就不会有统一六国的秦始皇。 但亦不知如何回答他,惟有默言无语。 邹衍沉醉在广阔的历史视野里,柔声道:“我知少龙是个追求和平的人,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则只能以战争来达致这目标,舍此再无他途,否则七国如此转战不休,迟早会给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外族再逞凶威,入侵中原,像蝗虫般摧毁我们的文明。” 项少龙怵然一震,邹衍这番话就像当头棒喝,使他想起以前未想过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在蓄意逃避参与任何攻城掠地的战争。 却没有想过长痛不如短痛,以战争为大地带来和平。 这还有点是基于自己是外来人的心理。 但问题是事实上他的而且确成为了这时代的一份子,自然应负起对这时代的责任。 就算秦国不出兵征战,六国亦不会放过秦人,这根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与其任由战火无限期地蔓延下去,甚且引至外族入侵,不如利用秦人的强势,及早一统天下,若由他领兵征战,至少可把无谓的杀戮减至最少,人民受的苦楚亦减轻多了。 想到这里,不由心动起来。 邹衍凝神打量了他一会后,微笑道:“天地间千变万化,始终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运动,轮流兴替。 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虽千变万化,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 故而天人交感,每当有新兴力量,两德交替时,必见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时代的主人所在。 例如周文王时,有赤乌衔丹书飞落周社,开展周室大一统的霸业,正是应时运而来之祥瑞。” 项少龙忍不住道:“然则现在又有什么符瑞出现呢?”邹衍欣然道:“记得老夫曾向你提过新星的出现吗?半年前少龙离赵往秦,那粒星立即消失无□,在老夫大感不解时,天图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现了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光耀夜空。 现在老夫已能肯定统一天下者必是秦人,且与少龙有直接关系。” 项少龙愕然无语,愈发不敢轻视这古代的天文学权威了。 邹衍伸手搭在他肩头上,语重心长道:u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少龙你必须促成秦人的霸业,否则说不定那颗新星又会暗淡下来。 不要理别人如何看你,只要抓紧理想,尽力而为,才没有辜负上天对你的期望。 一统天下必是由你而来,老夫可以一言断之。” 项少龙心头一阵激动,至此才明白邹衍的襟怀是多么旷阔,充满着悲天悯人的热情。 他的想法是针对着实际的情况出发,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论仁义道德,而铁般的事实正指出“周礼尽在鲁矣”的鲁国最后只落得亡国之恨。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只有以武止武一途。 邹衍道:“嫣然一直有这个念头,希望能扶助明主,统一天下,达到偃兵息戈的目标。” 项少龙心中苦笑,要达到这目标的路途漫长而艰苦,不过没有大秦,亦不会有接踵而来的两汉升平局面,更不会有强大的中国出现在二十一世纪里。 想到这里,猛下决心,决意抛开独善其身的想法,看看是否可为小盘帮上点忙。 同时也暗叹了一口气,对他这视战争为罪恶的人来说,要一下子把思想改变过来,真不容易。 这时纪嫣然和刘华生并肩走了出来。 邹衍笑问道:“这一局滕负如何?”纪嫣然赧然道:“刘大儒见嫣然无心恋战,放了人家一马!”众人笑了起来。 那刘华生并不知项少龙底细,只当他是马痴董匡,笑谈两句后,与邹衍回去继续争霸棋盘,纪嫣然则喜孜孜地领着项少龙回她寄居的小楼去。 两名俏婢启门迎迓,项少龙认得她们,涌起亲切的感觉。 纪嫣然带他登楼入室,挥退侍女后,坐入他怀里,送上热辣辣的香吻。 两人均涌起销魂蚀骨的感觉。 纪嫣然故作肃容道:“董兄!敢问何时才可正式迎娶嫣然过门?”项少龙笑着答道:“纪小姐既有此问,唔!让我先验明是否正货?”探手便抚上她的酥胸。 纪嫣然软倒在他怀里,不依道:“人家是说正经的,见不到你时那种牵肠挂肚实在太折磨人了。”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恋,叹了一口气道:“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到了你,甚至与你双宿双栖,我会变得寸步难行。 那时人人都会注意着我们,嫣然你也势将失去了你超然于男女情欲的地位和身分,对我今次来邯战的行动将会大大不利。” 纪嫣然这些日子来为情颠倒,其他都抛诸脑后,这刻得项少龙提醒,思索起来,点头道:“嫣然太疏忽了,忘了你是身处险境,人家现在明白了!”两人商量了一会后,依依分手。 项少龙安步当车,回到行馆。 乌果在入门处把他截住道:“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爷,我把她们分别安置到东轩和西轩。” 项少龙一听下立时头大如斗,正事尚未有任何头绪,但男女间的事却是纠缠不清,不禁英雄气短,思忖片刻,决定了先见赵致。 他步入西轩时,赵致又乖又静地坐在一角发着怔,听到足音垂下头去,不知是要表示仍在恼他,还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园轻狂而羞愧。 项少龙来到她身旁隔几坐下道:“致姑娘不用陪李园吗?”赵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咬着□皮问非所答道:“师傅着赵致来请董先生到武士馆一□。” 项少龙心内明白她只是借口来找自己,否则赵霸怎会遣个美丽的女徒独自来约他,那并不合乎礼节。 叹了一口气道:“过两天好吗?现在我的心很烦。” 赵致仍低垂俏脸,以蚊蚋般的声音道:u有什么好烦呢?今天你既大显威风,又嬴得纪才女的青睐,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早回来呢?”项少龙忽然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心意,是要向他显示并没有从了李园,对这心高气傲的美女来说,实是最大的让步了。 亦可见她对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 赵致缓缓抬起俏脸,凄然地看着他道:u打我骂我都可以,因为是赵致不对。” 项少龙心中叫糟,当一个美人儿心甘情愿让你打骂时,就等如是任君处置。 假若自己仍断然拒绝,她除了自杀外便再没有可挽回颜面的方法。 不禁头痛起来,长身而起。 赵致惶然看着他。 项少龙道:“致姑娘在这里坐坐,我顷刻再来。” 匆匆离开往东轩去。 赵雅正凭窗呆望着外面的花园,夕照下花木更带着浓重的秋意。 听到他的足音,赵雅娇躯微颤,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他道:“纪才女没有请先生留宿度夜吗?”项少龙泠哼道:“你当她是那么随便的吗?老子连她的小指都没机会碰过呢。” 赵雅知他是借题发挥,暗讽自己对李园随便,心生羞愧,垂头叹道:“人家现在来向你赔罪,先生肯接受吗?”项少龙心中叫苦,今天实在不应出手,在这重武轻文的时代里,美女无不爱慕剑术高强的英雄,自己以一时快意,虽挫了李园的威风,但亦使两女同时向他倾倒,使他穷于应付。 在正有着那么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着他之际,那还有空去应付她们。 赵致还易应付一点,赵雅则使他大伤脑筋,矛盾不已。 最大的问题是他对赵雅仍有点爱意,仍迷恋她动人的肉体,所以很易生出妒恨的情绪。 而基本上赵雅亦非坏人,只是意志不够坚定。 但要原让她是没有可能了,且亦不敢再信任她,只是过份伤害她有时又于心不忍。 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说笑了,你又没有开罪鄙人,有什么须赔罪的地方呢?”赵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来,到了高耸的胸脯差点碰到他时,才仰脸望着他无限温柔地道:“赵雅今晚留下不走好吗?”看着她檀口吐出这么诱人的说话,感受着她如兰的气息,项少龙像回到了昔日与她恩爱缠绵的快乐时光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赵雅见他神色迷惘,踏前小半步,娇躯立时贴入他怀里,耸挺的酥胸紧迫着他,意乱情迷地道:“先生对赵雅真是不屑一顾吗?”项少龙一震醒来,暗忖幸好身上涂了点情种的汁液,否则说不定赵雅已把他辨认了出来,伸手抓着她的香肩,振起坚强的意志,硬着心肠把她推开了少许,免得受不了她酥胸的惊人**。 眼中射出锐利的神色,哈哈一笑道:“夫人怎会有此想法,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放过夫人。” 赵雅含羞道:“那你还等待什么呢?”看着她摆明车马,任君品□的良荡样儿,项少龙既心动又有气,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耸动的美丽胸脯上,苦笑道:u若李园要你明晚陪他,夫人能拒绝吗?”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赵雅放浪多情、意志不坚的性格了。 纵使以前深爱着他时,仍忍不住齐雨的引诱而和他鬼混。 与赵穆决裂后,现在又甘被这奸贼狎弄。 所以这句话是重重击在她要害上。 赵雅果然立时花容惨淡,垂头道:“不要问这种问题好吗?人家很难答你的。” 项少龙无名火起,掉头便走,泠泠道:u夫人请回府吧!董某还有客人要招呼!”赵雅凄然叫道:“董匡!”项少龙听她叫得凄凉悲戚,心中一软,停了下来,沉声道:“夫人还有什么指教?”赵雅来到他背后,不顾一切地揽着他的熊腰,贴上他的虎背,忽地痛哭起来,说不尽的凄凉苦楚。 项少龙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女人流眼泪。 想起了往日的恩情,把她搂到身前来,手忙脚乱地以衣袖为她拭泪。 那知赵雅愈哭愈厉害,一发不可收拾,把他衣襟全染湿了。 无论项少龙如何恨她,在这一刻再不忍苛责。 好一会后,赵雅平静下来,轻轻离开他的怀抱,红肿的秀眸幽幽看了他一眼后,低声道:“赵雅走了!”项少龙大感愕然,隐隐感到她的失常是因为忆起了他项少龙,故悲从中来,并且对其他男人意与索然,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点头道:“我送夫人到大门吧!”赵雅神情木然道:“先生不用多礼了!”扭转娇躯,匆匆离去。 项少龙回内宅更衣,同时使人把久候的赵致请入内堂。 他有点口渴,着人冲了两盅热茶,与赵致对坐厅中品茗。 赵致有点受宠若惊,不时偷看着他。 项少龙心中一热,暗忖若要占有她,她定然不会拒绝,就只这个**的想法,他便要费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强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这时的赵致,另有一股楚楚可怜的神态。 事实上连他亦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动这美女,只是为了荆俊的理由似未够充分,因为她显然没有爱上这小子。 赵致轻轻道:“那奸贼入城了!”项少龙一时没会过意来,不解道:“奸贼?噢!你在说田单?”赵致垂头道:“我真怕柔姊会不顾一切去行刺他。”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你须劝她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否则会悔之不及。” 赵致喜道:“原来你是关心我们的。” 项少龙知道无意间□露了心意,苦笑道:“由始至终董某都关心着你们。” 赵致俏脸重现生机,白他一眼道:“但为何你又处处要对人家泠淡无情呢?”项少龙没好气道:“那晚鄙人一心以为可与致姑娘共品**喜酒,却落得弩箭指背,差点小命不保,还要我对你怎样多情呢?”赵致乃黄花闺女,听他说得如此坦白,俏颊生霞,但又是芳心窃喜,赧然道:“对不起!那只是一场误会,赵致现在向你叩头赔罪好吗?”竟真的跪了下来。 吓得项少龙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扶着。 赵致任他抓着香肩迫着坐了起来,满脸红晕地横了他无比娇媚的一眼,幽幽道:u不再恼人家了吗?”项少龙感到她的娇躯在他手里像吃惊的小鸟般抖颤着,怜意大生,柔声道:“姑娘何苦如此?”赵致两眼一红,凄然道:“赵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着报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气有时不大好,以致开罪了先生。” 项少龙更是心生爱怜,暗忖其实她所有无情硬话,全是给自己迫出来的。 忍不住一阵歉疚,腾出右手逗起她巧俏的下颌,微笑道:“不要说谁对不起谁了,总之由现在开始,旧恨新仇,全部一笔勾销如何?”赵致俏脸红霞更盛,垂下秀长的睫毛,半遮着美眸,在他手上轻轻颔首答允。 那种少女的娇姿,谁能不怦然心动。 项少龙忍不住凑过嘴去,在她香□上浅浅一吻。 赵致娇躯剧震,连耳根都红透了,反应□项少龙那天在马背上强吻她时,还要激烈。 项少龙冲动得差点要把她按倒席上,合体**,不过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勉强放开了她,问道:“田单在什么地方落脚,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赵致听到田单之名,泠静过来道:“他住进了赵宫里,多少随从就不清楚,不过通常无论到那里去,总有很多亲□贴身保护着他。” 又道:“今晚赵王会设宴欢迎这奸贼,各国使节都在被邀之列。” 项少龙立知又没有自己的份儿,现在赵王是摆明碍着李园,要故意泠落他了。 赵致有点羞涩地道:“先生可否去劝柔姊,我看她会肯听先生的话。” 项少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善柔冒险去行刺田单,爽快地站了起来道:“好吧!我们这就去见你姊姊。” 项少龙与赵致才策马驰出行馆,一骑由远而近,大叫道:“董爷留步!”两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 项少龙趁机向赵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赵致柔顺地点头,迳自离去。 蒲布来至身旁,喘着气道:“侯爷请董先生立即往见!”项少龙点头答应,随他往侯府赶去。 他几次想向蒲布表露身分,但最后都苦忍住了。 半年前和半年后,人的心态说不定会起了变化。 项少龙在侯府的密议室见到了赵穆。 这奸贼神色凝重,劈面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个太子出来!”项少龙好半晌才会意过来,一震叫道:u不好!”赵穆捏拳顿足道:“今趟真是给这小贼占尽便宜,他可以公然成为国舅爷,爹爹却要担心给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儿子,就此一点,爹已尽处下风。 更何况李嫣嫣对爹根本只是利用而没有任何情义,现在登上后座,要操纵楚王更是易如反掌。 李园在楚国就可以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项少龙想起了李园的人格和心术,骇然道:“君上危险了?”赵穆忧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这点,现在李园最大的绊脚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园,首先要对付的人就是楚王。 大王体质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诱得他旦旦而伐,保证他捱不了多久。 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园就可名正言顺通过那小杂种把持楚政了。 爹又没有防备之心,还以为他两兄妹仍是任他摆布的棋子,那对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项少龙泠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园回国时,由我假扮马贼把他干掉,那就可一干二净了。” 赵穆脸上阴霾密布,久久没有说话,最后才吐出一口气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李园本身剑术高强,今次随来的家将侍从接近五百人,实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现在声价十倍,孝成王必会派军送他回楚,途经魏国时魏人也不会疏于照顾,你若鲁莽动手,必不能讨得好处。” 项少龙心中暗笑,你这奸贼既有此说,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烦。 赵穆显然非常苦恼,唉声叹气后,断然道:“你有没有其他应付良方?”项少龙故意道:“让我立即赶回楚国,向君上痛陈利害,好教他妥为预防。” 赵穆不悦道:“那末这里的事谁给我办,而且爹连我这亲儿的话也经常不听,怎会听你一个外人的。” 项少龙早知他是个自私得只认利害,不顾亲情的人,所以绝不肯放他走。 但如此摆摆姿态,可令赵穆更信任他。 沉声道:u那我们就须加快行动,否则没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爷纵使登上王位也会惹来别国干预。” 赵穆脸容深沉,皱眉道:“本候想你为我查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道:“侯爷请吩咐。” 赵穆颓然道:“孝成王这半年来,对我泠淡多了,像最近几次和李园密议,又如今天接见田单,都不让我参与,其中自是出了点问题。” 项少龙对此也感奇怪,只是没有深思,随口道:“是否因郭开在搬弄事非?”赵穆不屑地道:“郭开算是什么东西,那有能力离间我和孝成王,我怀疑的是赵雅。 因我坏了她和项少龙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她手里,使孝成王对她深信不疑。” 项少龙浑身出着泠汗,知道自己千思万虑,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曾告诉赵雅赵穆乃楚人派来的间谍这件事。 看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赵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动了疑心。 于是把郭开由赵穆处收买过来,让他掉转枪头对付赵穆。 说不定连乐乘都背叛了赵穆,否则孝成王怎安心让乐乘继续掌握邯郸城的军权。 原本简单的事,忽地变得复杂无比。 像赵穆这种长期掌握实权的大臣,即使赵王要动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 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权力,不让他参与机密,离间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将领,否则便会横生祸乱。 尤其在乌家一役后,赵国再经不起另一次打击了。 项少龙自问若与孝成王掉换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抛除成见,设法把廉颇或李牧其中之一调回邯郸,那就可稳操胜券了。 赵国一天有这两个盖世名将在,谁想对付赵人恐都要付惨痛代价。 不过李牧和廉颇一在北疆与匈奴作战,一个则正与燕人交锋,谁都难以抽身,否则赵穆早就完蛋了。 可以说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郸之日,就是孝成王对付赵穆的时刻。 自己的处境亦非常危险,郭开并非虚言恫吓,赵穆真是连边儿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则动辄有抄家灭族之祸,那就真是无辜了。 形势的复杂还不止于此,李园现在荣升国舅,身价一日间暴涨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面色做人,谁说得定这昏君会不会忍痛牺牲自己这养马人来讨好他呢?想到这里,更是头痛。 赵穆见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还以为他与自己忧戚与共,压低声音道:“我看赵雅对你动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处探出口风,看她究竟抓着我什么破绽,若事情不能补救,我们只好杀掉那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郸,就可以从容对付李牧和廉颇两人了。” 项少龙心中懔然。 听这奸贼的口气,似乎颇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并不急于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动,立时想起了晶王后。 赵穆既懂用药,又能随意进出深宫,把这久旷怨妇弄上手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有她与赵穆狼狈为奸,把持朝政,确非难事。 乘机问道:“真个有起事来,邯郸有什么人会站在侯爷这一方?”赵穆犹豫顷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乐乘和几个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将领,幸好有你来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将,要攻入王宫都不太困难,不过这只是下下之策,若换了以前,我要杀孝成王真是举手之劳,包保事后没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脚,但现在他处处防我,就非那么容易了。” 接着兴奋起来道:“你现在应清楚项少龙是谁了吧!”项少龙吃了一惊,点头应是。 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 赵穆道:“我刚接秦国来的密告,项少龙正率人来此报仇,待会我就入宫见孝成王,陈告此事。 任项少龙其奸似鬼,也猜不到咸阳竟有与我互通消息的人。” 项少龙很想问他那告密的人是谁,随即压下这不智的冲动,故作惊奇道:“项少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赵穆道:“关系就大了,像你和那龙善两人,体型均与项少龙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剑,便可冒充他刺杀孝成王,倘再解决了逃走的途径与时间,那事后谁都以为是项少龙干的好事,我们就可开脱关系了。” 项少龙暗呼好险,表面上则拍案叫绝道:“君上想得真周到,只要孝成王离开王宫,让我预先知道时间地点,鄙人必能做得妥妥当当,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赵穆兴奋起来道:“由今天开始,我们若无必要,就尽量不要碰头。 你也要小心点李园,现在不但孝成王对他另眼相看,田单知他成为国舅后,也撇开了我而转和他接近。 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单,这人比信陵君更要厉害,绝非易与。” 项少龙今趟真是烦上加烦。 在争夺鲁公秘录一事上,他早察觉到楚人和齐人一直秘密勾结,力图瓜分三□,现在李园既有机会成为楚国最有权势的人,田单有因利害关系加以笼络巴结。 这亦使自己的处境更是危殆。 若被李园和田单两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压,他的小命更是随时不保了。 有什么方法可应付这艰难的险局呢?赵穆又千叮万嘱他去向赵雅探询口气,才让他离开。 项少龙心内暗叹,今次想不再与赵雅纠缠不清怕都不行了。 赵穆在邯郸广布线眼,若知他从没有找过赵雅,必会心中起疑。 同时更另有隐忧,若赵雅把他上次离邯郸前曾将与赵穆联络的楚使抓起来一事漏了出来,辗转入到赵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厉害,必可从中看出自己很有问题。 又想起了郭开,他曾说过找自己去逛宫妓院,但却一直没有实践诺言,可能正是因李园成了新贵,所以孝成王态度再改,郭开这种趋炎附势之徒,对他自是避之则吉了。 忽然间,他感到在邯郸优势尽失,变成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人。 第五章 坦然相对 项少龙策骑离开侯府,心中一片茫然。 刻下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秋风吹来,不由涌起一阵寒意。 滕翼已离城到了藏军谷,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欠奉,又不宜去见纪嫣然,怎么办才好呢?想起了赵致的约会,心情好了点。 对他来说,每逢在心情苦恼的时候,唯一的避难所就是美女动人肉体了。 旋即灵光一闪,暗忖自己虽不可公然去找纪嫣然,总可偷偷地前去会她。 旁观者清,她说不定可为自己想到办法,好安渡目前的险境。 想到这里,忙策马回府,换过衣装后,轻易地溜入刘府,在纪嫣然的小楼找到了这俏佳人。 纪嫣见到他,欢喜若狂,一番□舌交缠后,项少龙把从赵穆处听来的事,不厌其详地告诉了她。 这美女伏在他怀里苦思良久,才坐直娇躯道:“嫣然想到一个办法,虽是不大甘愿,但却感到是应付目前难关的唯一可行之道。” 项少龙心感不妙,连忙问计。 纪嫣然道:“最近李园行为失常,全是因嫣然之故,他对你的最大心结,亦因嫣然而起,所以只要我明示对你没有兴趣,还与他虚与委蛇,再设法使他感到若以卑鄙手段对付你,我会以后都不再理睬他,那他虽然恨你,也不敢贸然加害你了。” 项少龙大感□气,道:“这怎么行,最怕是弄假成真,李园这种人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像韩闯便给了我一瓶**,要我用来对付你。” 纪嫣然怒道:“韩闯竟然这么无□!”定了定神后,搂紧他道:“放心吧!嫣然早应付惯各种心怀不轨的男人,对付用药更别有心得,包保不会让李园得逞。 何况人人均知嫣然不肯与人苟合,李园若想得到我,只有明媒正娶一途,那应是到楚国后的事了。” 项少龙更感不妥,道:“现在他变了国舅,自然急于回楚国培植势力,好对付春申君黄歇,若他提出要把你带回楚国,你若不肯依从便会露出底细了。” 纪嫣然道:“拖得一天就是一天,现在邯郸人人争着巴结李园,你的境况也愈来愈危险,若不急急稳住李园,可能明天都过不了。 希望合从之约没有这么快拟好,那李园就不能在短期内离赵回楚了。” 项少龙暗忖最佳之策,莫如立即逃走,不过活擒赵穆的任务势将没法完成,回去怎样向吕不韦和庄襄王交待呢?自己的血仇亦没有清雪,为公为私,他也不可在这眼看成功的时刻打起退堂鼓。 猛一咬牙道:“如此难为嫣然了!”话尚未完,女婢来报,李园来找嫣然一道往赵宫赴宴。 项少龙心底不舒服之极,心头滴血的溜了出去。 项少龙刚抵竹林,那头大黄犬吠了起来。 他今次循正门入屋,由赵正迎他进内,这老儒扯着他喟然道:“劝劝小柔吧!她从不肯听任何人的话,田单的运势正如日中天,老夫实不愿见小柔作那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 项少龙叹道:“但我也没劝服她的把握。” 赵正道:“她表面虽摆出恼恨你的样子,但老夫却看出她常在想念你,这几天她不时露出前所未有的惆怅神色,更会不时使性子,显然都是为你气恼呢。” 项少龙想起那晚她被自己压伏在地上时,下裳敞开,露出那对雪白浑圆的美腿,不由吞了口涎□,朝后进走去,奇道:“你们没有书僮婢仆的吗?”赵正道:“老夫爱静,晚饭后婢仆都到了书院那边留宿,这对小柔也方便点,她是不可以露面的。” 项少龙这才恍然。 赵正把他送到天井处,着他自己进去。 项少龙抛开烦恼,收摄心神,来到门前,刚要拍门,门已拉了开来,换上荆钗裙布,又是另一番动人风姿的赵致像守候夫郎回家的小贤妻般,喜孜孜道:u董爷请进来!”他忍不住狠狠打量了她几眼,才步入小楼的厅堂。 赵致给他行了一轮注目礼,不但没有怪他无礼,还喜翻了心儿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楼上道:“姊姊在上面,你去找她好吗?”项少龙忍住先与她亲热一番的强烈冲动,奇道:“你不陪我上去吗?”赵致妩媚地笑道:“人家正在弄糕点来奉侍你这位贵客,希望藉此使你高抬贵手,再不要惩治得人家太厉害,别忘了赵致曾说过任你打骂嘛。” 项少龙给她的媚态柔情弄得欲火大作,更不忍再次伤害她。 并知道自己愈来愈对赵致两姊妹泥足深陷。 这叫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两女的遭遇又这么令人生怜,只是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已足令他疼怜她们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项少龙顺手在赵致脸蛋轻狂地拧了一把,才拾级登楼。 赵致则红着俏脸回去弄她的糕点。 他来到了那天与两女纠缠的楼上小厅,却看不到善柔,目光扫处,右方两间房子,其一门帘深垂,另一显是无人在内。 项少龙故意脱掉长靴,才往门帘处走去。 房内传来善柔冰泠的声音道:“谁?”项少龙应了声“我”后,掀帘进房。 善柔只是靠在秀榻另一边的长几上,正坐起身,在烛光的映照中,玉颊朱□,加上有点散乱的秀发,竟有股从未在她身上得见的娇怯慵倦的动人美态。 项少龙虽见惯美女,也不由双目一亮。 善柔望往他时的眼神很复杂,自然地举手掠鬓,站起身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几晚都睡得不好,刚才靠着小歇的,竟睡着了。” 项少龙还是首次看到这美女风情无限的一面,暗忖在她坚强的外壳里,实是另有真貌。 若非亲耳听到,谁猜得出她能以如许温柔的语调说话。 善柔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俏脸微泛红霞,但语气却回复了平时的冰泠,不悦道:“董先生请在外面稍等,待我梳理好后……”项少龙打断了她道:“那用梳理,柔姑娘现在这样子是最好看了。” 善柔美丽的大眼睛不解地眨了几下,却没有坚持,泠泠道:“你真是个怪人,衣发不整还说更好看。 好吧!到外面才说罢。” 正要跨过门槛,步出厅堂,倏地停下,原来项少龙大手一撑,拦着去路,若她再前移两寸,酥胸就要撞上对方粗壮的手臂。 善柔一点都不明白他为何拦着房门,不让她走出去,一时忘了抗议,只是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她如此放恣,却知道若没有合理解释,这美女刺客绝不肯放过他。 随口道:“是否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能打消你要行刺田单的决定吧?”善柔果然给他分了心神,徐徐道:“你并不是我,怎会明白我的感受?那时赵致还小,印象不深,但我却亲眼看到爹娘兄姊和所有平时爱护我的亲人忠仆,给铁□像猪狗般锁成里许长一串的长队,被那些狗贼兵赶押回齐国去,由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杀死赵穆和田单。” 项少龙点头道:“那确是人间惨事,假如你只可杀死赵穆和田单其中一人,你会选谁呢?”善柔显然从未想过这问题,秀眸忽明忽暗,好一会才道:“我会杀死赵穆。” 项少龙松了口气,但也大惑不解,道:“田单不是罪魁祸首吗?”善柔露出悲愤的神色,咬牙切齿道:u若非赵穆,我的亲族就不会遭此灭门惨祸,最可恨他是以朋友的身分出卖我们,行为卑鄙,只为了讨好田单,就做出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项少龙柔声道:“好吧!你若你能答应没有我同意,绝不轻举妄动,我就助你刺杀赵穆,又让你们姊妹重聚,你肯答应吗?”善柔大感意外,现出迷惑之色,打量了他好一会后,忽地向他直瞪眼睛,射出冰泠的寒芒,泠泠道:“你根本没有理由来帮助我们,上趟连小致在未得我同意下,提出两姊妹都从了你的条件,都不能打动你,为何现在突然又改变了心意,你不怕毁了你在邯郸刚刚开始的事业吗?”项少龙大感难以招架,这善柔因己身的遭遇,长期处于戒备的状态中,绝不轻易信人。 自己若没有令她满意的答案,怎能取得她信服,遑论还要得到她的合作。 看来唯一之法,就是揭开自己是项少龙的身分了。 但那会带来什么后果,他真的无法知道。 思忖间,他的目光无意落到她一对**的纤足上,只见肤色圆润,粉致生光,极具动人美态,不由发起怔来。 就在此刻,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胁下,善柔寒若霜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你连骗人的话都找不到吗?我早和致致说过,你只是垂涎我们姊妹的美色,才不将我们举报,现在终□出底细了。 哼!她还为你辩护呢。” 项少龙知她为了报仇,心态有异常人,但仍想不到她会动辄就出刀子,不过此刻却有直觉感到她不会不给他辩白机会,就杀死自己。 摇头苦笑:“若你知道赵穆怎样在赵王跟前搬弄是非,说我会影响赵楚的帮交,到现在我投闲置散,一心要离开赵国,便知我绝对有助你对付赵穆的理由了。” 善柔一瞬不瞬瞪了他半晌后,收起了匕首。 项少龙这番话真真假假,但孝成泠落这董匡的事,善柔早从赵致处得到消息,只想不到和赵穆有关,倒相信了大半。 善柔忽地把娇躯前移少许,让充盈着生命感觉的丰满酥胸轻轻地抵在这男人的手臂上,带点羞涩地道:“若你真能助我们杀死赵穆,善柔便是你的人了。” 项少龙感到无比的刺激。 他和这美女并不存在与赵致间的“荆俊问题”,使他可放心享受与她任何肉体的接触。 更要命的是这善柔平时既泠又狠,一副永不肯驯服的样儿,忽然竟万般柔情地来引诱他,格外使人魂为之销。 但他若按捺不住,立即和她成其好事,她定会瞧不起自己。 强装作不为所动道:“董某首先要作出声明,除非是柔姑娘心甘情愿从我,否则我绝不会占姑娘便宜,若作为一种交易,更可免了,我董匡岂是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善柔呆了一呆,并没有移开酥胸,反不自觉的更挤紧了点,项少龙虽很想挪开手臂,可是却欠缺那种超人的意志和定力。 一时两人处在一种非常微妙和**的接触里,谁都不愿分开或改变。 善柔皱眉道:“那你究竟为什么要陪我们干这么危险的事?”项少龙爱怜地瞧着她轮廓若清山秀水般美丽的玉容,柔声道:“主要是我真心欢喜你们,也为了我的好朋友,他就是善兰的夫婿,将来你们见到善兰时,就会明白一切的了。” 足音响起。 两人齐吓了一跳,项少龙挪开碰搁在双峰之间的手臂,善柔则乘势走出房外。 项少龙随在善柔背后,见到赵致捧着煮热了的酒和香气四溢的糕点,笑意盈盈登上楼来。 善柔把一个几子移到小厅堂中间,项少龙见两女人比花娇,大动浪漫之情,把挂墙的油灯摘下,放在几心,俨如烛光晚会。 三人围几而坐,赵致殷劝地为各人斟上热气腾升的醇酒,登时香气四溢。 赵致再递上糕点,甜笑道:“董先生尝尝赵致的手势,趁热吃最好了。” 项少龙记起尚未吃晚饭,忙把糕点送入嘴里,不知是否因饥肠辘辘,只觉美味无比,赞不绝口,赵致的笑容更明媚了。 善柔吃了一小块便了下来,待项少龙大吃大喝一轮后,以出奇温和的口气道:“董先生可是已有定计?”项少龙知道若不抖露一手,善柔绝不肯相信他,淡淡道:“赵穆正密谋作反,你们知道吗?”两女面面相觑。 善柔道:“你怎会知道,不是刚说赵穆要陷害你吗?”项少龙暗忖要骗这头雌老虎真不容易,故作从容道:“其中情况,异常复杂。” 忽地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两女大感奇怪,呆看着他。 项少龙心中所想的是应否索性向她们揭露身份,既不用大费□舌,又免将来误会丛生。 现在形势已非常明显,只凭善兰的关系,两女便不会出卖他们,何况这对姊妹花都对他大有情意,赵致更是同时爱上他两个不同的身分。 善柔怀疑地道:“你是否仍在骗我们,所以一时不能自圆其说。” 赵致道:“柔姊,董先生不是那种人的。” 善柔怒道:“你让他自己解释。” 项少龙猛然下了决定,只觉轻松无比,仰后翻倒,躺在地席上揉着肚皮道:u致致的糕点是天下间最可口的美食了。” 善柔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问题。” 项少龙两手摊开,伸展长腿,由几下穿了过去,刚好碰到善柔盘坐着的一对小腿。 善柔移开嗔道:“再不答我便杀了你。” 项少龙指着脖子道:“你拿剑架在这里,我才把真相说出来。” 两姊妹对望一眼,都大感摸不着头脑,这人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教人莫测高深。 项少龙乘两女视线难及,先背转身,伏地撕下面具,才倏地坐了起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拿起另一块糕点,大嚼起来。 两女初时仍不为意,待到看清楚他时,都骇得尖叫起来。 善柔往后退开,拔出匕首,回复了那似要择人而噬的雌豹恶样儿。 赵致则目瞪口呆,不能相信地看着他。 项少龙一膝曲起,支着手肘,悠闲自若地拿起酒杯,眯着眼懒洋洋地看着两女道:“我的确一直在骗你们,但应谅解我的苦衷吧!”赵致平复下来,代之而起是满脸红霞,直透耳根,垂头不胜娇羞地大嗔道:u项少龙,你害惨人了,赵致还有脸对着你吗?”项少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我绝不会□忌董匡的,更何况他尚未真对你做过什么坏事。” 赵致又气又羞,说不出话来,但谁都看出她是芳心暗喜。 善柔忽地娇笑起来,收起匕首,坐下来道:“你这人真厉害,整个邯郸的人都给你骗了。” 项少龙又把面具戴上,回复了董匡的样子,两女惊叹不已。 善柔向赵致道:“他这个样子似乎顺眼一点。” 项少龙啼笑皆非,伸了个懒腰道:“现在不用怀疑我为何要杀赵穆了吧!不过我却觉得一剑把他干掉实太便宜他了,所以要把他活捉回咸阳受刑,希望两位姑娘不会反对。” 两女均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道:“善兰被齐人当礼物般送了给吕不韦,幸好吕不韦转赠了给我,她和我的好兄弟滕翼一见钟情,已结成夫妇,非常恩爱。” 转向赵致道:“今天连败李园两名手下的就是滕翼,现在你应明白他为何叫龙善了。” 善柔喃喃念着“一见钟情”,显是觉得这词语新鲜动人。 赵致恍然,又垂下螓首道:“荆俊在那里?”项少龙为荆俊燃起了一丝希望,诚恳地道:“致姑娘是否对我这兄弟很有好感呢?”赵致吓得抬起头来,怕项少龙误会似的脱口道:“不!人家只是当他是个爱玩的顽童吧了!但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哩!”项少龙的心沉了下去,亦知爱情无法勉强,荆俊只好死了这条心。 善柔知他是项少龙后,大感兴趣,不住看着他道:“下一步该怎样走呢?”项少龙扼要把形势说了出来,道:“赵穆、田单二人我们只能选择其一,柔姑娘刚才拣了赵穆,我们便以此为目标,只要迫得赵穆真的作反,我们就有机会把他擒离邯郸了。” 赵致已没有那么害羞了,欣然道:“我们姊妹可以负责些什么呢?”项少龙心中一动,说出了田贞的事,道:“致姑娘可否代我联络她,好令她安心。 由今天开始,若非必要,便不要来找我,我会使荆俊和你们联络。” 两女同时露出失望神色。 善柔倔强地道:“没有人见过我,不若你设法把我安排在身边,好和你共同策力。” 项少龙大感头痛,道:“这可能会惹起怀疑,让我想想好吗?”善柔泠泠道:“若两天内不见你回覆,我便扮作你的夫人,到邯郸来找你。”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善柔傲然仰起俏脸,撒野道:“听不到就算了!”赵致楚楚可怜地道:“那人家又怎办呢?”项少龙此时悔之已晚,苦笑着站了起来,无奈地耸肩道:“给点时间我想想吧!”赵致骇然道:“你要到那里去?”这回轮到项少龙大奇道:“自然是回家哪!”善柔泠哼道:“不解温柔的男人,致致是想你留下陪她共渡春宵呀!还在装糊涂。” 善柔长身而起,往房间走去,到了帘前,才停步转身,倚着房门道:“我的房就在隔壁,只有这道帘子隔着房门,若你不怕吃刀子,就过来找我善柔吧!”言罢“噗哧”娇笑,俏脸微红的掀帘溜了进去。 项少龙看着霞烧玉颊,差不自胜的赵致,禁不住色心大动,暗忖事已至此,自己也不用客气,何况赵致身世凄凉,爱情方面又不如意,自己岂无怜惜之意。 横竖这时代谁不是三妻四妾,歌姬成群,只要你情我愿,谁可怪我。 不过又想到在此留宿有点不妥,轻轻道:“随我回去好吗?”赵致羞得额头差点藏在胸脯里,微一点头。 无限温馨涌上心头。 项少龙朝善柔的香闺唤道:“致致随我回去,姊姊有何打算?”善柔的声音传来道:“人家很困,你们去吧!记得你只有两天时间为我安排。” 项少龙摇头失笑,挽着赵致下楼去了 第六章 置诸死地 回到住处,又给乌果截着。 这爱开玩笑的人神色凝重道:“雅夫人刚来找你,神色很不妥,坚持要在内堂等你回来。” 项少龙想不到赵雅会芳驾再临,现在那特为欢迎田单而设的宴会应尚未完毕,为何她会半席中途溜来找他呢?柔声向赵致道:“致致你先到东轩等我!”赵致此时对他千依百顺,毫无异议随乌果去了。 项少龙直赴内堂,才跨入门槛,赵雅已霍地转过身来,俏脸不见半点血色,一对美眸充满彷徨绝望的神色。 他看得心头剧震,迎过去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夫人脸色如此难看?”赵雅像变了另一个人,以泠静得使人吃惊的声音沉声道:“董匡!赵雅来和你作个你难以拒绝的交易。” 项少龙生出戒心,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嘴角偏逸出一丝笑意,若无其事道:“就算与董某生死有关,董某也可以拒绝。” 赵雅深切感受到对手的难惹,叹了口气,软化下来道:“那就换一种形式,就算求你帮一个忙。 只要你肯答应,由此刻起赵雅唯你之命是从。 董先生意下如何?”项少龙大惑不解,有什么事可使这荡女不惜牺牲一切,拚死相求呢?皱眉道:“先说那请求来听听。” 赵雅以跟她苍白凄惶的玉容绝不相衬的平静语气温柔地道:“董匡你或者不知道你已身陷险境,李园得悉自己成为国舅后,正式向大王提出要把你押回楚国,否则休想他会赞成合从之议。” 项少龙心中大怒,若今午一剑把他杀了,那就干手净脚,除去后患。 赵雅见他沉吟不语,但神色泠静,丝毫不露出内心想法,亦是心中佩服,柔声道:“王兄仍是犹豫不决,他最怕是即使牺牲了你,楚人会像上几次般临阵悔约,那就两下都有损失了。” 项少龙忽然很想大笑一场。 天下荒谬之事,莫过于此。 由此可知孝成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从不当别人是一个“人”般来看待的。 若他现在手头上有支精锐的秦兵,定会立即去找孝成和李园晦气,这两个都是卑鄙的小人。 赵雅续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影响王兄,使你能快活地在邯郸活下去,所以若赵雅死心塌地的依随你,可令董先生得到很多好处。” 项少龙记起了当日击败连后,赵雅来找他谈判时痛陈利害的神情,正是眼前这副样子,失笑道:“我知夫人在榻上榻外都是妙用无穷,只不过你仍未说出求本人做什么事。” 赵雅俏目射出坚决的神色,淡淡道:“我要你给我截着一个人,警告他不要来邯郸,因为大王已得到密报,知道他正在来邯郸的途上,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送上门来。” 项少龙虎躯剧震,瞪大眼睛看着赵雅。 他终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 赵大说得对,赵雅终不能忘情于他。 所以当知道赵穆得到了秦人的秘密消息后,竟不惜一切,要他向项少龙发出警示,免致落入赵人的陷阱里。 赵雅再镇定地道:“现在邯郸只有你董匡一人有那胆色和力量达成此事,你的手下都长驻城外,又擅于荒野活动,故惟有你们才有本领截着项少龙和他的从人。” 项少龙差点想把她搂入怀里,告诉她自己就是她要去拯救的项少龙。 赵雅有点受不了他的眼光,垂头道:“董匡,你快给我一个答案,不过却要提醒你,若赵雅被拒绝,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了。” 项少龙领教过她厉害的一面,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赵雅呆了一呆,喃喃把这几句话念了两遍,泪水再忍不住挂满脸颊,凄然悲叹道:“因为赵雅再不想第二次出卖他。” 项少龙心头一阵激动,冲前一把抓着她的香肩,声色俱厉道:“看着我!”赵雅吃了一惊,愕然望着他道:“董先生为何这么激动?”“我就是项少龙”这六个字立时给吞回了肚内去。 项少龙颓然道:“夫人放心吧!我绝不是因受你的威胁而答应你,而是被你对项少龙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感动了。 我董匡可在此立誓,若让项少龙踏入邯郸半步,我董匡绝子绝孙,不得好死!”赵雅颤声道:“董匡!你知否赵雅是如何感激你。” 由怀内掏出一卷帛画,递给项少龙道:“这是他的图像,不过他当然会用其他身份和化装掩人耳目的。” 项少龙接过摊开一看,那种形神兼备的传神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道:“谁画的?”赵雅道:“是赵雅画的。” 项少龙道:“看着这张画就像看着一个真的人,由此可见项少龙在夫人脑海里是多么深刻了。” 赵雅目射奇光,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后,缓缓道:“你这人的眼力,怕也可与少龙相媲了。” 项少龙微笑道:“夫人毫不掩饰对项少龙的爱意,不怕鄙人忌吗?”赵雅悲戚不已地道:“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在赵雅所遇的男人中,只有你可使我面对着时能忘掉了项少龙,这样说,先生满意了吗?”项少龙淡淡道:“非常满意,夫人可请回了,我还要安排人手,察看地形,好完成夫人的请求。 总之我有绝对把握将项少龙截着,请他返回咸阳去。” 赵雅首次欣然接受他客气的逐客令,因为芳心内除项少龙的安危外,她再容不下任何其他事物。 但若董匡要她留下,她却不能拒绝。 项少龙此时对她恨意全消,陪着她往大门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默默无言。 到了等候的马车旁,赵雅忍不住低声问道:“董先生似是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头。” 项少龙哂道:“生死有命,担心有他娘的用!”大笑声中,回宅去了。 赵雅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入门处时,才惊醒过来,进入马车内,心中仍回荡着“生死有命”四个字。 解开了赵雅这心结后,项少龙完全回复了对自己的信心,有把握去应付强大如李园或赵王般的敌人了。 整个特种部队的观念就是以奇兵制胜。 以少胜多,以精锐胜平庸。 凭着高效率的组织,他有把握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们。 只要能离开邯郸城,在旷野里他们就更有自保和逃生的能力了。 忽然间他抛开了一切顾虑,以无所畏惧的态度去迎接茫不可测的将来。 今晚他还要去找纪嫣然,告诉她不用敷衍李园这小贼了。 到了东轩,赵致托着香腮,苦苦候他。 见到项少龙虎虎有生气地踏入轩来,大喜迎上,欣然道:“赵雅走了吗?”项少龙拉起她的柔荑,穿房过舍,往内宅走去,半路间乌果追了上来,偷看了含羞答答的赵致两眼后,才报告道:“自黄昏开始,府外又出现了监视偷窥的人,我们已摸清了他们藏身的位置,共有四个人,分布在宅前和宅后。” 项少龙泠哼道:“给我把他们生擒回来,加以拷问,我想知道他们的身分。” 赵致吓了一跳,瞪大美目瞧着他。 乌果则大感兴奋,匆匆去了。 项少龙伸手拧了拧赵致脸蛋,拖着她继续未竟之程,微笑道:“致姑娘知否鄙人要带你到那里去和干些什么吗?”赵致胀红着脸蛋低声道:“知道!”项少龙笑道:“知道什么?”赵致大,不依地嗔望了他娇媚横生的一眼。 含羞道:“你这人的手段真厉害,无论化成什么样貌身分,也可把人家修得贴贴服服,害得人家这几天不知多么惨呢!”项少龙拖着她直抵澡房,早有人为他们烧好了热水,注进池内,另外还有三个大铜煲的热水,预作添加之需。 赵致怎猜到目的地竟是澡堂,一时手足无惜,不知如何是好,那欲拒还迎的羞样儿,看得项少龙热血上涌。 遣走手下,关好木门后,项少龙解下血浪,放在池边,又脱下外袍,露出攀爬的装备和围在腰间的飞针囊。 赵致感到他只一个人便像一队军队般可怕,压下害羞之情,温柔地为他解下装备。 项少龙脱下了面具放好,伸手便为她宽衣解带。 给他的手摸了下来,赵致立即浑体发软,连要好好站着也似有所不能。 在项少龙熟练的手法下,赵致只剩下一件又紧又薄的小背心和不能再短的小褂裤,粉项玉臂,酥胸**呈现眼前。 丰满玲珑的曲线,扎实的香肌,使人感到青春的迷人魔力。 项少龙并不急于把她脱个精光,用力把她搂入怀里,先来个正式的长吻,弄得她娇喘连连时,才放开道:“项少龙和董匡,那个更能得到致致的芳心呢?”赵致赧然道:“怕是董匡吧!忽硬忽软的,弄得人家心乱如麻,六神无主,饭都吃不下,不知怎样才能讨好你。” 项少龙心生歉意,对她特别爱怜,搂着她在池旁坐下,让两对脚浸在温热的水里,笑道:“让我服侍致致洗澡,以作赔罪好吗?”赵致羞喜交集道:“应是致致侍候相公才对。” 项少龙再为她清除最后的障碍,使她象牙般光致娇嫩的动人胴体澈底暴露在蒸气弥漫的澡堂里,更迫她瞧着自己,柔声道:“你若后悔,现在仍可拒绝我!”赵致心如鹿撞,但神情却非常坚决,肯定地用力摇头。 澡堂两边墙上的灯台,被蒸腾的水气弄得光线朦胧,别具浪漫的情调。 项少龙迅速与她看齐,露出充满男性气概的虎躯,先跳进池内,才把坐在池边的赵致抱到令人舒服透心的暖水里,细心为她洗擦起来。 赵致白璧无瑕的肉体颤栗着,站在池中任由爱郎处置,湿透了的秀发更是乌黑闪亮,自然写意地垂贴胸背,那种惊人的**力,使项少龙要为美人沐浴的大业半途而,把她搂着痛吻起来。 经过了重重波折后,他们的爱恋终转上了平坦的康庄大道。 在赵致热烈多情的反应下,项少龙不由忆起当日在赵宫与诸女鸳鸯戏水的醉人情景,现在赵妮香魂已渺,赵雅则关系剧转,蒯尘往事,袭上心头,满怀感触!在这种情况下,他感到强烈的需要,目标当然是怀内这**,春情勃发的可人儿,现在即使有人拿刀架在脖颈处,也难阻他占有对方的冲动。 一时澡堂内填满项少龙粗野的呼吸和赵致夹杂着痛苦和快乐的娇吟声。 项少龙轻巧地翻进纪嫣然的闺房内时,她刚卸下了盛装,坐在梳铜镜前发呆。 见到心中苦思着的人出现,大喜扑入了他怀里。 项少龙吹熄油灯,拥着她登上秀榻,在被内亲热一番后,才把赵雅与他的交易说了出来。 纪嫣然道:“看来她仍未能对你忘情呢!嫣然一直在奇怪,怎有女人舍得把你出卖呢?”项少龙回避了这方面的问题,笑道:“不要再与李园那奸徒纠缠不清了,这会影响我的情绪,使我难以应付眼前的形势。” 纪嫣然欣然道:“看到你信心十足,嫣然爱煞了呢!你抓起了郭开派来监视你的四个人,准备怎样处置呢?”项少龙若无其事地道:“明早我会施展手段,迫孝成王表态,这昏君一向优柔寡断,若不给他当头棒喝,说不定真会依了李园的提议。” 纪嫣对他说的“当头棒喝”非常欣赏,同时感叹道:“起始时我还以为李园是个人材,原来只是这种不顾大局的卑鄙之徒,楚政若落入这稗种小人手里,楚国还有什么希望?”项少龙想起一事,问道:“你见过田单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纪嫣然沉吟片晌,轻轻道:“他是个很有气魄和魅力的人,但却非常好色,看人时那种眼光像要把你立即吞进肚子里去,但比起李园,他确有大将之风。” 项少龙笑道:“这么说,他对你也颇有吸引力了。” 纪嫣然道:“可以这么说,但却与男女私情无关,只是人与人间的一种观感。” 项少龙失笑道:“不用这么快表达心迹,我岂是心胸狭窄之人。” 纪嫣然欢喜地吻了他一口,嗔道:“你当然不是那种人,但人家是你的女人,当然有交待清楚的必要。” 项少龙想起李园,皱眉道:“那李小贼又如何呢?”纪嫣然顺着他的语气道:“只是人家巧妙地暗示那小贼,让他觉得嫣然仍未与你有任何关系,已使他精神大振,说话也神气起来,一路上侃侃而谈他将来施于楚国的治理之道,听来似是很有道理,但却忽略了秦人的威胁,只是想着如何扩张领土,重外轻内,教人感叹。 项少龙道:“是否仍由他送你回来?”纪嫣然道:“嫣然才不肯这么作贱自己,与他共乘一车往王宫已很难受,这人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项少龙放下心头大石,一对手滑入了她的内袍里,活动起来。 纪嫣然那还说得出话来,春宵苦短,临天明前项少龙悄悄离去时,她正做着最香甜的美梦。 偷回府邸时,帐内的赵致肉体横陈,拥被而眠,嘴角犹挂着无比幸福满足的笑意。 项少龙暗笑自己荒唐。 不知是否被重重危险,又或敌人的可恨激起了滔天战意,情场战场均放手大干,今晚还连御两个心爱的人儿。 但这刻亦疲倦欲死,索性什么都不去想,拥着赵致抱头大睡。 日下三竿,他才醒转过来,见到赵致闭上了的秀目上的长睫毛不住抖动着,知她定是见自己醒来才吓得立即□眼,故意道:“噢!原来尚未醒,那就再来欢好一次吧!”翻身就把她压个正着。 赵致初承恩泽,那有这么快能经得起第二次挞伐,忙睁目求饶。 项少龙哈哈笑道:“看你还敢骗我吗?”弹起床来,意气高昂地去洗盥更衣,任得赵致赖在榻上。 才步出内堂,滕翼、乌卓、荆俊三人遵照他的吩咐,早率着全体“精兵团”三百人回到了府邸。 荆俊不知是否因滕翼的嘱咐,见他出来立即跪伏地上,感激道:“荆俊知道了三哥为五弟照顾致姊,对致姊一事,只有欢喜之心,绝无丝毫□忌之意。” 项少龙这才恍然滕翼为何要赶往藏军谷,就是要荆俊再一次表态,好解开自己的心结。 赵致乃滕翼小姨,爱屋及乌,他自然不想她们姊妹因暧昧的形势而受到伤害。 项少龙把荆俊扶起来时,乌卓在旁笑道:“你不用为这小子烦心,他借口去打猎,却把附近一条村落内美得可滴出花蜜来的村姑娘弄上了手,这几天不知多么快活呢!”荆俊尴尬不已。 滕翼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今早我们接到消息,立即动程回来。 项少龙先不答他,望往一旁欲言又止的乌果道:“郭开来了多久?”乌果叹道:“三爷真是料事如神,郭大夫在外厅已苦候了大半个时辰了。” 项少龙和滕翼等说出了计划后,又入房吩咐了赵致几句,才出厅去见郭开。 这满肚子坏心术的人见到项少龙,堆起笑容道:“董先生恐怕有些误会了,那四人只是派来负责你的安全而已!”项少龙哈哈笑道:“要这么四个蠢材来保护我董马痴,郭大夫真懂开玩笑,不过我岂会和这些人计较,更何况本人现在要立即离开邯郸,亦无暇去计较。” 郭开失声道:“先生为何要走?”项少龙泠然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除了赵楚两地外,天下谁不欢迎我这养马人?”郭开变色泠哼道:“董先生既归我大赵,这么说走便走,等同叛变,先生最好三思而行。” 项少龙双目寒芒一闪,瞪目直视郭开,以最强硬的语气道:“董某手下有三百死士,都是长年与外族马贼拚死作战之辈,无一不以一挡百,现在我们就闯出城门去,大王尽管派出大军,看看我手下有否半个是贪生畏死之徒,也好让邯郸城和天下人民看看大王以怨报德的手段。” 言罢不理郭开呼唤,往府邸的大广场走去,滕翼等和三百精兵团员,早全副武装,人人荷戈备箭,整装待发。 项少龙跨上战马时,郭开冲了过来,牵着马头,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道:“董先生万勿如此,无事不可商量,现在我立刻和先生到宫内见驾,把误会解析。” 项少龙泠笑道:“郭大夫若仍想保存双手完好无缺,请立即放手。” 郭开知他剑术厉害,吓得连忙缩手。 项少龙暴喝道:“赵王如此对待董匡,教人齿泠。 呸!”吐出一口痰沫,再大喝道:“我们立即出城,谁敢挡路,我们就杀谁!”三百精兵团的弟兄轰然应诺,远近皆闻,声势惊人之极。 府门大开,滕翼一马当先,领着大队出府而去。 郭开心叫不妙,连忙溜了出去,往王宫向孝成王告急。 大队人马,缓缓向最接近的东门开去。 在项少龙的刻意安排下,消息迅速传出,忽然整个邯郸城都知道了他们的离去,沿途人人争相围睹,不少人更挽求他们留下来。 乌氏一去,人人都视这董马痴为他们的新希望,那千头战马的大礼,像给赵人送了一颗定心丸,现在忽然离开,谁不慌惶失措。 东门的守将早接到消息,慌忙关上城门,在墙头布下箭手,又列兵城门内,准备应付项少龙的闯关。 不过城门的设计是防外而非防内,笼里鸡作反时,并不能占多大优势。 乐乘最先率人赶至,增强城防,同时策马守在通往城门的路上,准备与这马痴谈判。 滕翼等见到大军拦路,一声令下,人人右手持巨盾,左手持弩,纯以双脚策马,那种气势和显示出来的狂大攻击力,人人见之心寒。 乐乘大喝道:“董先生请来和乐乘对话。” 滕翼一声令下,三百多人分作两组,驰往两旁,各自找屋檐树木等作掩护物,准备作战,一时气氛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只留下项少龙一人高踞马上,昂然驰向乐乘,大喝道:“董某虽然敬重乐将军,可是现在情势有变,将军若要阻董某离去,惟有兵戎相见,绝不留情!”乐乘苦恼地道:“先生何事如此大动肝火,万事都可商量解决,不若先和末将往见大王,若得大王点头,先生自可安然离去,胜过血染城门。” 这时来看热闹的人愈聚愈多,挤满附近的横街窄巷,当然没有人敢闯进这战云密布的出城大道。 项少龙眼利,见到乐乘身后近城门处忽地出现了大批禁□军,知道赵王由贴着城墙的侧道来了。 心中暗笑,大喝道:“乐将军是否说笑,董某若贸然入宫,不给缚起来当礼物送回楚国才怪,只恨我老粗一名,有眼无珠,不惜千里迢迢,回大赵效力,以为大赵会秉承孝灵王的传统,以马战震慑天下,自强不息,岂知亡赵者非是在战场之上,而是在与楚人的谈判几桌之上,董某现在意泠心灰,纵使战死邯郸,亦要表现出我董某不屈的气概。” 乐乘一时哑口无言,身后的将领和赵兵无不露出同情之色,士气低落之极,反之项少龙方面人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战意高昂,只等攻击令下。 赵兵一阵**,孝成王在郭开和成胥的左右陪伴下,策骑而出,一面坚决的神情,来到乐乘处,高呼道:“董卿家万勿误听谣言,寡人绝无把先生送回楚国之意,只是一场误会吧了。” 项少龙仰天长笑道:“大王勿怪鄙人直言无忌,现在秦人枕兵边区,匈奴又在北方虎视眈眈,国情危殆,可是我董马痴却只能终日闲荡,只为了不得开罪那些反覆无义的小人。 历史早告诉了我们,自毁长城者,最后只是国破家亡之局,胜者为王,岂是可乞求回来的。” 群众里竟有人喝起采来,其他人立时受到感染,一时鼓掌声四起,为项少龙这番话叫好。 项少龙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高喝道:“大王请移龙驾,鄙人这就要率儿郎们硬闯突围,若不幸战死,就当是以死谏大王,若大赵能因董匡之死发奋图强,不再被心怀叵测的外人左右赵政,董某纵死亦可瞑目了。” 这番话硬中带软,正是好给赵王下台阶的机会。 孝成王却是心情矛盾,对这董马痴又爱又恨,更是心中有鬼,因为他确有打算牺牲这董匡,以换取李园说服楚王合从对付秦国的意思。 孝成王纵观远近军民,无不露出对董匡同情之意,暗叹了一口气道:“董卿家这番话发人深省,寡人完全同意,由今天开始,董兄请放开心怀,替我大赵养马蕃息,先生请留下吧!寡人绝不会薄待先生。” 四周军民立时欢声雷动,首次为孝成王喝彩呼嚷。 项少龙大喜道:“君无戏言!”孝成王无奈道:“绝无戏言!”项少龙知道戏演到这里已差不多,翻下马背,跪叩谢恩。 滕翼一声令下,三百精兵团的子弟兵以最整齐的姿态和一致的速度,跃下马来,跪伏地上,大呼“我王万岁”。 给足了孝成王脸子。 一场风波,至此完满结束。 当下孝成王和项少龙并骑返宫欢□,滕翼则率众返藏军谷。 是日下午,项少龙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五百头战马抵达牧场,立时声势大壮,教赵王更不敢小觑他这马痴的功用。 凭着胆色和机会,项少龙一举化解了因李园而来,迫在眉睫之前的危机。 第七章 便宜夫人 经此一役,项少龙声威倍增,当晚赵王特别设宴安抚他,到会的全是赵国的大臣将领。 赵雅、赵致均有出席,两女现在和他关系大是不同,反不用像以前般借故向他纠缠了。 赵致初尝禁果,更是明艳照人,风韵楚楚。 赵穆觑了个空档,向他低声责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和我先作个商量?”项少龙早拟好说词,恳切答道:“一来情势危急,二来我是故意不让侯爷知道此事,那反应起来就与侯爷完全无涉,不会惹起怀疑。” 赵穆虽仍有点不舒服,但也不得不赞叹道:“你这一手真是漂亮,有你如此人材助我,何愁大事不成?”项少龙为了增加他对自己的信任,同时迫他叛变,低声道:“我已由赵雅处探出口风,事情应是与齐人有关,详情却仍未探得清楚,赵雅究竟与那个齐人关系最为密切?”赵穆立即为之色变,泠哼道:“定是齐雨,今次他也有随田单来此,哼!枉我还对田单推心置腹,他竟然敢出卖我!”项少龙这才知齐雨来了,乘机问道:u侯爷为何如此不智,竟把秘密□露给田单知道。” 赵穆道:“还不是为了鲁公秘录和那项少龙,不过他们并不知我的真正身分,只知我和爹有密切联系,不过若教孝成王知道此事,我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 项少龙刚想探问秘录的事,赵霸领着赵致走了过来,前者笑道:“董先生何时来敝馆指点一下儿郎们?”项少龙知道欲拒无从,无奈与他定下日子时间,正含情脉看着他的赵致欣然道:“到时让赵致来接先生的大驾吧!”知道有了痴缠项少龙的借口和机会,这春心大动的美女还不欢喜若狂吗?赵穆和赵霸都奇怪地瞥了赵致两眼。 这时赵雅盈盈而至,把他扯到一旁,赞叹道:“我愈来愈发觉你这人的厉害了,不用人家便已化解了问题,不知你的承诺是否仍然有效?”项少龙拍胸保证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会欺骗你这么一位美人儿,放心吧!只要他真是来邯郸,这几天定有好消息奉上。” 赵雅疑惑地看着他道:“为何董先生像忽然对赵雅爱护备致呢?”项少龙呆了一呆,才搪塞道:“说真的,以前董某因听过项少龙的事,所以不大看得起夫人,到昨晚才知夫人非是狼心狗肺的狠毒妇人,才对夫人有了新的看法。” 赵雅凄然道:“先生骂得好,赵雅真的后悔莫及,若不是尚有点心事,早已一死了之,免受生不如死的活罪。” 项少龙奇道:“夫人尚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赵雅瞪他一眼道:“你好像一点不介意我要寻死的样子。” 项少龙苦笑道:“最难测是美人心,夫人既觉得生不如死,我若劝你不要去死,岂非等若教你多受活罪?夫人反为此不满,这算那码子的道理?”赵雅妩媚一笑道:“和你相处真是人生快事,夫人府的门现在永远为先生敞开,无论先生何时大驾光临,赵雅必竭诚以待。” 项少龙忍不住道:“那你最好先打跛了李园的脚,董某才不愿在夫人的寝室外苦候呢!”赵雅哑口无言,她自己知自家事,确是很难拒绝李园。 昨晚为了项少龙方会情急下对这董匡表示唯命是从,却知很难真的办到。 幸好此时赵王驾到,各人纷纷入席,使她避过了这难答的问题。 当晚孝成王频频向项少龙劝酒,又告诚各大臣尽量协助项少龙发展牧场,到午夜时才尽欢散去。 赵致春情难禁,又随项少龙返回府邸,共效于飞,累得项少龙想夜探纪嫣然香闺一事被迫腰斩。 到了次日清晨,纪嫣然忍不住过来找他。 两人相见,自有一番欢喜。 纪嫣然扯着他到了后园,并肩漫步道:“你那一手不但教李园碰了一鼻子灰,连田单都开始注意你起来,认为你是个非常不简单的人材,看样子颇想笼络你呢。” 项少龙不悦道:“你给我的感觉似乎是终日和田单李园两人混在一块儿,所以对他们的反应了若指掌。” 纪嫣然娇笑道:“夫君息怒,嫣然确是有点不听话,但目的只是为夫君去打探消息,现在田单和李园正向孝成王齐施压力,迫他由燕国退兵,自然是怕赵国灭燕后版图声势均大幅增加,不利齐楚霸业。 田单更是紧张,因为若让赵人得到燕地,那齐人的西北部都给赵人包围了。” 项少龙吃了一惊,忘了怪责纪嫣然,皱眉道:“那就糟了,一日赵兵不由燕国退回来,合从之议都休想达成,那岂非李园等都不会离开邯郸,那很易揭穿我吹嘘还有大批牲口运来的假局。” 纪嫣然道:“放心吧!赵穆这两天频频找田单密议,他比你心急多了。” 项少龙瞪着她道:“这也给你打听到了!”纪嫣然笑倒在他怀里,喘着气辛苦地道:“夫君那嫉忌的样儿,看得嫣然心花怒放!噢!不!应是惶恐万分才对。 嫣然这样做,都是为了使夫君不致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嫣然已成功把李园嫉恨的对象,移到田单身上,所以这两人是貌合神离,争着向嫣然畅谈治国之道,让人家可轻易探得动静,做夫君的情报小兵,若夫君认为嫣然不对,任凭处置。” 项少龙明白纪嫣然性格独立,虽然迷恋自己,却不会盲从附和,苦笑道:“你最好小心一点,无论你如何自信,但周旋于虎狼之间,终是危险的事,谁不想占得花魁,享尽艳福。” 纪嫣然娇痴地道:“项郎真懂哄人,竟可想出‘花魁’这么讨人欢喜的词语。 好了!人家又要走了,你今晚会否像昨晚那么狠心,让嫣然独守空幛呢?”项少龙想不到这么一晚她也会兴问罪之师,既头痛又心甜,再三保证后道:u我现在装模作样也要到藏军谷走一转,你则会到那里去?”纪嫣然道:“晶王后多次约人家入宫,今趟推无可推,怎也要应酬她一次。” 依依惜别后,两人分头去了,赵致则自行回武士行馆。 那晚天黑时他才和滕翼赶回邯郸,这时守城者谁不识他董马痴,不用看证件便让他们通过。 荆俊弄上手那美丽的少女果然百媚千娇,这小子乐不思蜀,项少龙亦放下心事,任他留在牧场。 经过乌卓一番经营后,藏军谷牧场已略见规模,更重要是在和战略性地区设下据点,又辟了几条秘密逃路,随时可翻山越岭,逃进四周的荒山野岭中,只要能用计把赵穆引到那里去,他们便有把握将他活擒回秦。 回府路上,滕翼道:“我已使人四处搜罗牲口,当牧场规模大备时,就是我们动手的好时刻了。” 项少龙点头同意。 刚进入府门,乌果神色古怪地迎上来道:“三夫人来了!”项少龙和滕翼面面相觑,一齐失声道:“三夫人?”乌果苦笑道:“三爷的夫人,不是三夫人是谁,三夫人是够美了,脾气却大得可以。” 滕翼不悦道:“你在胡说什么?”项少龙想起善柔的两天之期,心中叫苦,这两天忙个不了。 那还记得她似是戏言的警告。 当下拉着滕翼进府,说出此事。 滕翼一听同感头痛,叹道:“幸好昨天刚有一批战马运来,就当她是随来的一员好了,这事我自会安排得妥妥贴贴。” 项少龙失声道:“你不去劝劝这大姨,还要我真当她是夫人吗?”滕翼苦笑道:“你先去应付住她,不过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只要软硬兼施,凭你的手段最后还不是会把她收得贴贴服服吗?”言罢不顾兄弟情义,一溜烟走了。 项少龙硬着头皮,回到内宅。 尚未走进内堂,已传来善柔的声音娇骂道:“小婢都没有半个,难道要你们这些粗手粗脚的男人来服侍我,那成什么体统。” 项少龙跨过门槛,脚皮尚未落地,善柔已嚷道:“相公回来了,没你们的事,快给本夫人滚!”那四名可算是劝务兵的精兵团员,如获皇恩大赧,抱头窜了出去。 善柔换上了华丽的盛装,头扎燕尾髻,高贵泠艳,明媚照人,看得项少龙睁大了的眼再□不起来,只是她□腰戟指的模样令人见而心惊。 善柔“噗哧”一笑道:“嘻!人家扮你夫人扮得像不像。” 项少龙负手来到她身后,在她皙白的粉项嗅了两记,暗赞香气袭人,才皱眉道:“两天之期尚未过,你这便急不及待来当我的夫人,姊姊是否春心动了。” 善柔仰起俏脸,眸子溜上眼顶处瞅了他一记,轻描淡写道:“你怎么说也好,总之我是跟定了你,好督促你办事。” 项少龙来到她旁,故意贴着她的肩□,轻挤了挤她,不怀好意道:“大姊不怕弄假成真,给我占了便宜吗?”善柔故意不望他,威武不能屈的昂然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成大事者岂拘于小节,就算给那些乘人之危的小人占占便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项少龙拿她没法,恨得牙痒痒地道:u谁才是乘人之危,柔小姐自己心中有数吧!”善柔甜甜一笑,转身搂上他脖子,坚挺有劲、曲线迷人的酥胸胴体毫无保留地靠贴着他,以撒嗲的语气道:“好相公!那里找两个小婢来服侍你的夫人好呢?堂堂董马痴之妻,总不能有失身分,自己服侍自己吧?”项少龙又好气又好笑,也给她亲□的行为迷得方寸大乱,探手箍住她的小蛮腰,苦笑道:“你这小妮子根本就一心想嫁我,但脸子却放不下来,等多一晚都怕当不成我的夫人,我也只好认命,谁叫你的妹夫是老子的二哥。” 善柔含笑不语,也没有分辩,只是得意洋洋地瞧着他,丝毫不惧他的侵犯。 项少龙探手在她高耸的粉臀拍了两记,欣然道:“好吧!我就由外宅调两个丫头来侍候你,不过你要谨守妇道,不准随便发脾气,又或像以前般一言不合便亮刀子。 唉!有了外人,我恐怕连睡觉时都不能以真面目示夫人你了。” 善柔见迫得对方贴贴服服,大喜地由他怀里溜了出来,娇笑道:“谁要陪你睡觉了。 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间,莫怪本夫人不先警告你,若有无知小贼偷进我的闺房,说不定会吃飞刀呢!”看着她消失在通往寝室的走道处,项少龙摇头长叹,多了这像永不肯屈服的美女在身旁,以后的烦恼会是层出不穷。 不过看到她现在那欢天喜地的样子,比之以前日夜被仇恨煎熬的阴沉模样,自己总是做了好事。 坦白说,她比赵致更吸引着他,或者这就是愈难到手的东西愈珍贵的道理吧。 正犹豫好否跟进去与她戏闹,乌果来报,赵穆派人来找他。 项少龙心中大奇,赵穆刚和他约好表面上尽量疏远,为何忽然又遣人来找呢?”出到外厅,来的赫然是蒲布。 项少龙奇道:“侯爷找我有何要事?”蒲布恭敬地道:“小人今早已来过一次,原来董先生到了藏军谷,幸好董爷回来了,今晚侯爷宴请田相国,田相国指定求见董爷,请董爷动驾!马车正候在门外。” 项少龙想到即将见到这名传千古的超卓人物,不由紧张起来,旋又想起英雄惯见亦常人,有谁比秦始皇更出名,还不是由他一手捧出来的。 至此放开怀抱,匆匆更衣后,来到大门外。 广场上近五十名亲兵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极具排场。 项少龙向蒲布笑道:“蒲兄!来!陪我坐车,也好有个人聊聊!”蒲布推辞不得,只好陪他登车。 闲淡两句后,蒲布压低声道:“董爷真是好汉子,视生死如等闲,我们整班兄弟都很仰慕你呢。” 项少龙想不到如此行险一着,会带来这么多良好的副作用,包括田单的另眼相看在内,谦虚道:“算得什么,只是迫虎跳墙,孤注一掷吧!”蒲布道:“小人一生除董爷外,只遇过一位真英雄,但请恕小人不能说出那人的名字。”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这人仍是忠于自己。 蒲布忽道:“董爷为何会挑了赵国作投身之地呢?”项少龙讶道:“蒲兄知否若让这句话传了出去,你立即会人头落地呢?”蒲布咬牙道:当然知道,可是小人亦知董爷不会是这种人,故有不吐不快之感。” 项少龙伸手搂着他肩头,凑到他耳旁道:“好兄弟!你看人真有一套,因为我就是项少龙!”蒲布剧震,呆了半晌,就要俯身叩头。 项少龙当然不容他如此做,利用这机会,向他道出此行目的,同时共商大计。 蒲布欢喜若狂,最后狠声道:“赵穆这奸贼根本不配做人,暴虐凶残,动辄害得人家破人亡,我们不知等得项爷多么痛苦呢!”项少龙淡淡道:“他就快要报应临头了。” 这时马车抵达侯府,两人约定了联络之法,才步下车去。 设宴的地方是那次初遇赵墨钜子严平的内轩,到邯郸后,再未听过有关此人的消息,心忖再见到赵致时定要顺口问上一声。 刚想起赵致,便看到赵致在上次训练歌舞姬的地方,对着一群姿色极佳的歌舞姬说话。 赵致见到他,打了个眼色,表示有话要跟他说。 项少龙会意,着领路的蒲布在一旁等他,朝赵致走过去道:“致姑娘你好!”那些歌舞姬见到项少龙威武的形态,美目都亮了起来,丝毫不掩饰对男性的崇慕。 赵致舍下歌姬们,迎了过来,和他并肩走往一旁,低声道:“田贞姊妹昨晚给赵穆送了入宫予那奸相陪夜,田单对她们赞不绝口,说不定会向赵穆要人,田贞求你救她们呢。” 项少龙点头道:“知道了!告诉她们,我怎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话虽如此,但他却全不知道如何救她们。 赵致差点把项少龙当作是神仙,认为只要他答应就可做到,欢喜地道:“我早告诉她你是情深义重的人,定会帮助她们。” 项少龙心中苦笑,再迅速说出了善柔的事。 赵致掩嘴娇笑道:“项郎真厉害,我看姊姊是爱得你发狂呢。” 项少龙心中一荡道:“那你呢?”赵致俏脸一红,故意摆出思索的姿态道:“人家嘛!唔!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项少龙本应心情畅美,但想起那对美丽的孪生姊妹,心情立即大打折扣,勉强收摄心神,回到长郎,朝内轩走去。 第八章 齐相田单 内轩灯火通明,乐声隐隐传来。 守卫出奇地森严,远近人影幢幢。 只是内轩门外,便有十五、六名身形彪悍,态度沉着的齐国武士,如此阵仗,项少龙还是初次在宴会的场地见到。 其中一名身材特别雄伟,神态轩昂、虎背熊腰,相貌颇为俊朗的青年剑手,忽由回廊外的花园大步走来,躬身施礼,客气地道:“这位定是田相急欲一睹风采的董匡先生了,在下齐人旦楚,乃田相亲□统军,乘此向先生问好。” 项少龙心中一懔,连忙还礼。 善柔姊妹曾向他提过此人,说他是齐国名将,剑法高明,果是名不虚传,此人有种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威霸之气,非常罕见。 客气两句后,旦楚向蒲布微笑道:“蒲兄请把先生交给末将好了!”蒲布受他气度所慑,连忙答应。 旦楚摆出引路姿态,请项少龙先行。 前方把门的武士退至两旁,让项少龙进入内轩。 同时有人高声向内通传道:“董匡先生到!”项少龙想起善柔丰满胸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暗忖她能两次行刺田单都仍然活着,实属奇迹。 项少龙跨过门槛,第一眼便瞥见田单。 这不但因他身后柱立着两名矮壮强横,面貌酷肖,一瞧便知是善柔姊妹提及过,叫刘中夏和刘中石这对兄弟;也不是因他一身白衣,在其他人的华衣美服比对下特别抢眼。 而是因他的气度和容貌,均使人一见难忘。 难怪见惯天下英雄人物的纪才女,亦要对他印象深刻了。 田单年在四十许间,身材颀瘦,鼻梁骨高起,有若鹰喙,可是因高起的两□配合得好,不但没有孤峰独耸的感觉,还予人一种丰隆迫人的气势。 再加上浓眉下眼神藏而不露的锐利隼目,确是领袖一方的霸主人物。 难怪他能由一个区区小城吏,攀上了天下最有权势人物之一的宝座。 坐在他旁的赵穆虽是一派奸雄模样,但立时给比了下去,颇有大巫小巫之别。 围着大方几而坐的共有十二个人,另一位最使项少龙意外的竟是艳丽的晶王后,除了宫廷内举行的宴会外,他还是初次在权贵的宴会遇上她。 可见田单身分非同小可,连晶王后都要给足他脸子。 平时惯见的郭开、乐乘、赵霸等均没有出席,反是郭纵携着郭儿来了。 其他人就是姬重、李园、韩闯、龙阳君和赵雅。 还有两个齐人,其中一个是“老朋友”齐雨,正坐在赵雅左旁大献殷劝,不过赵雅却不大睬他,任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另一人是个智囊型的文士,外貌文秀俊俏,前额丰隆宽广,予人天赋才智的好印象。 一队女乐师本在一旁起劲地演奏着,当赵穆听到少龙抵达的通报,一下掌击,十多位女乐师立即由偏门离去,内轩倏地静了下来。 田单的眼神向项少龙利箭般射过来,见到他时,明显被他的风神体态打动,隼目亮起,竟长身而起,遥遥向他伸出手来,呵呵笑道:“人说见面不及闻名,我却要说闻名怎如一见,终于得睹董兄风采了,幸会之至!”其他人除晶王后、郭秀儿和赵雅三女外,见田单起立,都被迫站了起来欢迎项少龙,最不服气的当然是李园了,不过他的态度明显改善了点,大概是因纪嫣然的策略奏效了。 项少龙对田单的泱泱大度毫没架子亦感心折,若与信陵君相比,纯以气派风度而论,这田单还要胜上半筹。 他加快脚步,先向晶王后遥施敬礼,才来到田单身前,伸出两手和他紧握着。 田单的手宽厚不见骨,温暖有力。 这名传千古的人物上下打量着他,微笑道:“想不到先生不但养马有心得,剑术亦高明之极,国舅爷便曾向我多次提及!”项少龙不由往李园望去,后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略一点头。 田单向那刘氏兄弟温和地吩咐道:“给董兄在我身旁加个位子!”同时向项少龙介绍了齐雨和那叫田邦的军师智囊型人物,看来应是田单的亲族。 一番扰攘后,众人才坐好下来。 足音响起,田贞田凤不知由那里钻了出来,为各人添酒。 赵穆出动两女来侍客,可见他是多么看重田单。 田凤显然不知项少龙真正身分,虽忍不住偷看了项少龙两眼,但绝无半点异样神态。 可知田贞对项少龙唯命是从,连亲妹子都苦忍着不透露秘密。 只是这点,项少龙己感到要对她负上责任。 田贞为项少龙斟酒时,纤手竟抖颤起来。 其他人都正和旁边的人交谈着,却瞒不过田单的眼睛,奇道:“小贞因何如此紧张。”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田贞身上。 田贞见到项少龙,就像苦海里见到明灯,凄苦狂涌心头,手颤意乱,现在给田单一问,还以为自己□露出项少龙的底细,魂飞魄散下,铜□脱手掉在几上,酒花溅上了项少龙的前襟。 赵穆脸色一变,正要喝骂。 项少龙哈哈一笑,扶着了吓得浑身发抖的田贞,欣然道:“小事小事,美人儿万勿介怀。” 接着低头一嗅,惊叹道:“好酒!”众人都被他引得笑了起来。 晶王后莞尔道:“别人是喝酒,董先生却是嗅酒。” 田贞给项少龙一手托着粉背,一手抓着柔荑,情绪回复过来,感到她这苦苦相思的男子,定能予她有力的保护。 赵穆心知此时不宜责她,轻喝道:“还不给我退下去。” 两女跪地施礼,暂退下去。 赵穆不知是否有话要说,站了起来笑道:“董先生且随本侯来,我看本侯的衣服也应适合你的身材。” 项少龙一声告罪,随他去了。 才步出内轩,赵穆已向他低声道:“我探听过田单口气,他对孝成王甚具恶感,还暗示若我能登上宝座,定会全力支持。” 项少龙暗骂蠢材,对田单来说,赵国是愈乱愈好,那他就有机可乘了。 口上却道:“那齐雨又是什么一回事,怎会把你们的关系□露给赵雅知道。” 这叫先发制人。 赵穆叹道:“不要看赵雅风流浪荡,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精明厉害,齐雨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给她抓住尾巴。” 到了内堂,赵穆使人拿来尚未穿过的新衣,给他换上。 项少龙乘机道:“侯爷真够本事,竟能弄来如此美艳,脸貌身材又无不相同的姊妹花,确是难得的尤物。” 赵穆脸露难色,叹道:“你何不早说?田单昨晚尝过滋味后,赞不绝口,不用他说,我已答应把两女送他,为今怎能反口?”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失望之色绝非是装出来的。 赵穆现在已视他为头号心腹和得力手下,皱眉道:“却非没有办法,但能否成功,就要看田单对你看重的程度了。” 两人回到席上时,歌舞姬刚表演完毕。 龙阳君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项少龙道:u董先生穿起华衣美服,真令人眼目一新呢!”接着向赵穆抛了个“媚眼”道:“侯爷又说要带董先生来为人家的马儿看病,为何到现在仍未实践诺言?”众人见到项少龙尴尬的样子,都对他既同情又好笑。 赵穆自知项少龙不好男色,哈哈笑道:“董先生终日往牧场跑,我怎抓得住他呢。” 田单呵呵笑了起来,调侃龙阳君道:u龙阳君若只是为了马儿,我手下亦有治马的能手,当然及不上董兄,不过也可让低手先出马,看看可否代高手之劳。” 龙阳君当然知道田单在与他开玩笑,“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那叫田邦的文士向项少龙道:“敝国有匹名为顽童的骏骥,跑起来像一阵风般迅快,可是却无人能把它驯服,软硬办法均不行,现在有此良机,故要向先生请教。” 此话一出,连田单都皱起了眉头,知他是有意刁难。 试问连那匹马都未见过,怎可提出驯治之法。 不过若项少龙推说要见过才知,那就是任何人都可作出的应对,显不出他马痴的威风了。 岂知项少龙从容不迫,淡淡笑道:“驯畜之道,首要是让它们对你没有防备之心,但这也只是一般人的下乘手法。 上乘之法则是使它们把你视作同类,且是爱护有加,那无论如何野性的马儿,也会变得既听话又合作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望了对面坐在齐雨和韩闯间的赵雅一眼,这使他爱恨难分的美女正兴致盎然地朝他瞧着,见他目光扫来,想起他曾把自己当作了一匹马,芳心不由荡起异样的感觉,白了他一眼。 田单也给他惹出兴趣来,道:“人就是人,畜牲就是畜牲,怎会使畜牲当了人是同类?”项少龙道:“方法多的是,例如畜牲刚出世时首先接触到的任何生物,它们都会视之如父母,不信可随便找群初生的鸭子来试试,便知董某非是虚言。” 这番话并非没有根据,而是经现代心理学证明了的事实。 众人均啧啧称奇。 韩闯帮口道:“难怪常有传闻,说弃在荒野的婴儿,有被野狼哺乳养大的,都变成了狼人,正因他以为狼就是自己的父母。 董先生不愧驯养畜牲的大家。” 李园见人人点头,心中不服道:“但田大夫所说的顽童宝马,却是早已出生了,似再没有可能使它把人视作同类,董先生又有何妙法呢?”与席诸人,包括田单在内,均知两人不和,李园出口为难,早是意料中事,都想看这马痴如何应对。 项少龙微俯向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鄙人有一驯马之法,万试万灵,一向都是挟技自珍,从没说出来给人知晓,不过今天如此高兴,便让鄙人掏出来向田相献丑吧!”众人都不自觉地俯前,好听他说出秘密。 项少龙缓缓道:“这方法一听就明,但若非真是爱马的人,却不易做到。” 众人都给他频卖关子,逗得心痒难熬。 项少龙知道吊足了瘾,方揭秘道:“就是常陪马儿睡觉,那它就会尽去戒备之心,甚至会视你为同类了。” 众人先是愕然,想了想才知叫绝。 项少龙这番理论亦是有根据出处的,那是他以前在看一个电视访问时,一位驯兽师的自白,只有常和猛兽睡在一起,它们才会真的当了你是族群友类,否则终是有着防备的戒心。 这也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识见分别。 二十一世纪是资讯爆炸的年代,只要安坐家中,接上通迅网络,古今中外的资料无不任你予取予携。 古人则罕有离乡别国,靠的都是珍贵的竹简帛书,又或口口相传,比起上来,项少龙这在二十一世纪识见普通的人,便成了那时无所不晓的能士了。 田单拍案叫绝道:“来!让我们为董兄由经验领悟回来的真知卓见喝一杯!”齐雨也叹道:“现在在下始知先生为何会被冠以马痴之名了。” 众人举杯尽欢。 李园屡次碰壁,收敛起来,再不敢小觑对手了,心中转着另外的坏念头。 田贞田凤又再次过来添酒。 待她们退开后,赵穆先向项少龙打个眼色,才笑着对田单道:“田相和董先生不但意气相投,连爱好都没有分别,同为这对越女动心,而董先生得知她们已荣归田相……”项少龙哈哈一笑,打断他道:“美人归贤主,董某只有恭贺之情,绝无半分□忌之意。” 赵穆心中叫绝,暗赞他配对得宜,现在就要看田单是否舍得这对姊妹花了。 田单果是非凡人物,大方地微笑道:u董兄既有此情,我就把她们双双转赠,让董先生在马儿之外,还另有同眠的伴侣。” 这种互赠姬妾的事,在当时的权贵间是司空惯见,没有人觉得有何希奇。 项少龙诈作推辞,田单自是不许,于是他浑体轻松的拜谢了。 赵穆故意向项少龙示好,把两女召了过来,下令道:“由这刻开始,你们两人就由田相改赠董爷,务要悉心侍奉,不准有丝毫抗命。” 两女均呆了一呆。 田贞也算精灵,垂下头去,免得给人看出内心的狂喜和激动,下跪谢恩。 田凤亦表现得恰如其分,俏脸微红,含羞瞟了新主人一眼,才跪了下去。 赵穆索性道:“你们立即回去收拾衣物,等待董爷领你们回府吧。” 晶王后笑道:“有了这对如花似玉的人儿,董先生莫要忘了再和马儿睡觉啊!”项少龙想起曾抱过她,见她说时眉目含情,不由心中一荡。 一直没有说话的郭秀儿,瞪着美目好奇地问项少龙道:“董先生真的和马儿睡过觉吗?”项少龙听她语气天真,温柔地答道:u当然,鄙人七岁便开始和马儿睡觉,但却非在马廊里,而是在寝室内。”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都笑了起来。 李园忽地向龙阳君笑道:“我也要为君上向董兄说上句公道话,那天教场试剑后,纪才女勾勾指头,董兄便立即跟了去为她诊马。 为何竟对君上却又薄此厚比?”田单显然不知此事,露出注意的神色。 龙阳君则“幽怨”地瞅了项少龙一眼,害得他的毛管无不根根倒竖。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国舅爷说得对,那天鄙人实不该去的,因纪才女竟和我讨论起礼乐诗文,结果自是教她大为失望,董某亦无颜以对。” 众人都知纪嫣然情性。 不免有人要代他难过,当然大部份人都放松了妒忌心意。 这董马痴魅力惊人,无论身在何种场合,总能成为众人的核心,幸好他终是老粗一名,否则说不定纪嫣然会被他征服呢。 李园见他自动打响退堂鼓,敌意大减,首次主动举杯和他对饮。 气氛融洽起来。 众人中只有赵雅隐隐感到他和纪嫣然间的事不会是如此简单。 与会者可说代表了齐、楚、韩、赵、魏和东周的当权人物,话题很自然又回到秦国这共同大敌来。 姬重分析秦人的形势道:“我们数次合从,均攻秦人不下,最主要是因秦人借地势建立了险要的关塞。 他们东有函谷关、虎牢关、肴塞,东南则有武关、但只要攻下其中一关,我们便能长驱直进,那时看秦人还有何凭恃?”春秋时代,车战都是在平原进行,但自步骑战变作主流后,关塞的重要性便大增,对秦人更是兴亡的关键。 姬重似是为秦人吹嘘,骨子里却点出秦人的最强处,也可以成为致命的弱点。 他这样说,自然是趁机游说各人同心协力,联合起来破灭秦国。 田单微笑道:“国家的强大,君权、经济和军力是绝对分不开来的,不过依我看秦国现在是似强实弱,白起死后,秦国军方无人能继,现在庄里王由吕不韦把持朝政,与军方绝不投合,田某敢担保只要这人一日当权,秦人也难以合力齐心,但假若我们现在大举攻秦,则外侮当前,反会迫得秦人合力抵抗,弄巧成拙,各位同意我的看法吗?”姬重为之哑口无言,脸色却是难看之极。 郭纵道:“然则田相是否不同意这次合从之议呢?”今次合从,可说是他对赵国的最后希望,若此议不成,只好另找地方躲避了。 项少龙虽是佩服他的眼光,却也暗叹无论一个人具有多么大的智慧,都不能透视将来的发展,想不到庄里王只有三年的寿命,到小盘这秦始皇一出,天下再无可与撷抗之辈。 田单柔声道:“当然不是这样,合从乃势在必行,但手段策略却须仔细商榷,否则本人就不须远道来此了。” 这人说话时自有一种迫人气势,教人不敢出言反驳。 同时亦怕说了出来后,会给他比了下去。 龙阳君尖声细气道:“田相对秦人的动静似是知之甚详,可否告知我们项少龙近况如何,在座很多人都希望听到他惨遭不幸的消息呢!”项少龙心中懔然,回赵以来,虽间中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都是点到即止,从没有人正式把他拿出来当作一个讨论的话题。 赵穆一听下立时双目凶光闪露。 赵雅虽是神色一黯,但却现出渴想知道的神色。 晶王后则双目闪亮,露出留心的表情。 齐雨更冷哼一声,一副恨不得食其肉枕皮之状。 反是田单不□半点内心想法,微微一笑道:“项少龙真不简单,每能以寡胜众,连我的老朋友无忌兄都要阴沟里翻船,给他漂漂亮亮玩了一手,其他的不用我说出来,各位都非常清楚了。” 无忌就是信陵君的名字。 韩闯看了身旁目透茫然之色的赵雅一眼,呷起干醋来,不满道:“田相是否有点长他人志气呢?我看这小贼怕是有点运道吧了!”田单正容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本人虽恨不得把他碎□万段,却绝不敢小觑他。 项少龙甫到秦境,便大展神威,在秦王和文武大臣前力挫秦国第一悍将王翦,以宝刃连挡他铁弓射出来能贯墙穿盾的劲箭。 依我看他还是手下留情,不想秦国军方下不了台。 秦王当场赐他太傅之职,吕不韦亦因他声威大振,此子不除,吕不韦就若如虎添翼,终有一日能把持秦政。” 姬重冷笑道:“如此听来,秦人应不会缺乏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了。” 田单冷笑道:“项少龙若是如此容易被杀死,他早死过无数次了,秦人亦曾对他发动暗袭,却只闹个灰头土脸,还死了几个人。 现在乌家在秦声势日盛,就是拜项少龙所赐,连秦国军方里敌视吕不韦的人,亦对此子另眼相看,希望能把他争取过去。” 郭纵露出艳羡懊恼的神色,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则听得遍体生寒,田单当然不会蠢得把秦国的情报全盘托出,但只是说出来的部分,已极为准确,有如目睹,只此便可知这人多么厉害。 正如他所说的,知彼知己,绝不轻视敌人,才是致胜之道。 说不定赵穆有关他来邯郸的消息,亦是由他处得来。 晶王后娇笑道:“我才不信没有人对付得了他,他又不是三头六臂。” 语毕故意瞧了赵雅一眼。 赵雅美目闪过怒色。 只这两个表情,项少龙便知两女是在勾心斗角。 齐雨道:“当然有对付他的方法,田相……”田单不悦地冷哼一声,吓得齐雨立即噤口不言。 众人无不盯着田单,知他早有了对付项少龙的计划。 田单微笑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项少龙的弱点就是过份看重情义,心肠太软,这将会成为他的致命伤。” 郭秀儿俏目一片茫然,暗忖这应是优点才对,为何会变成了弱点呢?赵雅想起了项少龙即将前来邯郸,禁不住又心焦如焚,求助似的瞅了那董马痴一眼。 项少龙则是既心惊又好笑,听着诸人咬牙切齿的谈着如何对付自己,真不是滋味,自己的神情必然相当古怪,幸好没人注意。 宴会至此也差不多了,田单首先与晶王后和姬重离去。 临行前拉着项少龙殷殷话别,又说找天再与他畅谈,这才在大批亲□保护下,乘车离府。 赵穆本想留下项少龙说话,但碍于耳目众多,尤怕赵雅看穿两人关系,只好道:“那对美人儿正在马车上等候董先生,趁路上有点时间,先生大可详细验货。” 四周的男人都别有会心的笑了起来。 李园本想陪赵雅回府,乘机再亲香泽,不过见赵雅神情冷淡,又给郭纵邀往同车,无奈走了。 龙阳君看着他们一起登车,笑道:“看来郭家快会多了个当国舅的娇婿了。” 这时龙阳君的座驾刚驶到身前,他回眸白了项少龙一眼,嗔怨道:“本想和董先生作伴乘车,不过董先生另有美人相待,不若奴家明天来探望先生吧!”韩闯立即别过头去,不忍见项少龙难过之色。 项少龙干咳一声道:“真不好意思,明天我还要到牧场督工,嘿!”龙阳君欣然道:“那就更好了,整天困在城里,不若到外边走走,天亮时奴家便来找你。” 不理他答应与否,登车去了。 项少龙头皮发麻,楞在当场。 赵穆拍着他肩头道:“要不要本侯传你两招散手,包可收得他贴贴伏伏。” 项少龙苦笑道:“侯爷有心,但却请免了。” 赵穆和韩闯都为之莞尔。 一直茫然静立一旁的赵雅轻轻道:“韩侯请先回去吧!”却没有解释原因。 韩闯见她神色冰冷,本是热情如火的心立时凉了半截,虽心中暗恨,亦无别法,惟有失望而去。 最后只剩下赵穆、项少龙和她三个人,气氛颇有点尴尬。 项少龙心知雅夫人听得有关项少龙的消息后,心乱如麻,很想找他倾吐心事。 又或问他关于阻止项少龙来邯郸的布置,但当他想起在府里那头雌老虎,那还敢招惹赵雅回去,谁能估得到会闹出什么事来?并且他答应了今晚去见纪嫣然,更不可给赵雅缠住,最惨的是明天那龙阳君要来找自己,他就算是铁打的,也不可能接连应付这么多人。 所以虽是同情赵雅现时的心情,惟有婉转地道:“夜了!让鄙人送夫人上车好吗?”赵雅幽幽地瞟他一眼,没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迳自往恭候她芳驾的随从和马车走去。 项少龙连忙追陪在旁,可是赵雅直至登上车厢,都没有一言片语。 项少龙怕赵穆留他不放,乘机向赵穆挥手道别,钻上了一厢芳香的马车,投进因田氏姊妹而化作了人间仙界活色生香的天地里。 第九章 雌威难测 他才钻入马车,这对孪生姊妹已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喜极而泣。 项少龙一时弄不清楚谁是田贞,谁是田凤?又疼又哄,两女才没有那么激动。 其中之一不依道:“你们瞒得人家很苦。” 项少龙醒觉道:“你是田凤!”马车此时早离开了侯府有好一段路,忽然停下。 项少龙教两女坐好,探头出窗外问道:“什么事?”负责护送的蒲布由前方驰回来道:“雅夫人的车队停在前面,请先生过去。” 项少龙大感头痛,但又无可奈何,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两女的脸蛋儿,跳下车去,吩咐道:“你们好好保护马车,跟着我走。” 言罢朝着停在前方赵雅的马车大步走去。 马车再次开出,取的却是项少龙府邸的方向。 两人并排而坐。 赵雅神情木然,好一会也没有作声。 项少龙暗叫不妥时,赵雅淡淡道:“董匡!告欣我!你绝非好色之人,为何却对田氏姊妹另眼相看呢?”项少龙心中叫苦,知道赵雅对他起了疑心,因为他曾和田氏姊妹有□□一事,赵雅知之甚详。 他虽重建立点信心赵雅再不会出卖他,可是事情牵到几百人生死,他总不能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孤注一掷。 更何况到现在仍摸不清赵雅对孝成和王族忠心的程度。 赵雅惟恐他不承认,续道:“明知她们成了田单的人,你还要和赵穆眉来眼去,把她们要回来,这不太像你一向的作风吧!否则早该接受了王兄赠你的歌姬了。” 项少龙一时六神无主,胡乱应道:“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赵雅凄怨地轻声道:“少龙!你还不肯认回人家吗?是否要雅儿死在你眼前呢?”项少龙亦是心内恻然,但却知绝不可心软,因为她太善变了。 硬起心肠,故作惊奇道:“天啊!原来你以为我老董是另一个人扮的,来!检查一下我的脸,看看是否经过易容化装的手段?”这叫重施故技,欺她从未想过有这么巧夺天工的面具。 赵雅娇躯剧震,竟心慌失望得不敢摸他的脸,颤声道:“你真不是他?”项少龙记起身上的“情种”,道:“若还不信,可嗅嗅我的体味,每匹马的气味都不同,人也是那样,来!”把身体移了过去,把颈子送往她鼻端。 赵雅嗅了两下,果然发觉了一种从未接触过但又使人有良好深刻印象的气味,失望得呻吟一声,如避蛇蝎般退到另一端,靠着窗门颤声道:“那你为何要把她们弄到手呢?”项少龙灵机一触,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为了我那头雌老虎,我今趟离开楚国,就是想把她撇下一会儿,那知她远道孤身的追到邯郸来,还大发雌威,说没有婢仆差遗,我见那对姊妹花如此可人,便向赵穆要来服侍她。 却不知早送给了田单,对我来说,拣过另外两个人就是了,岂知侯爷误会了我的心意,热心帮忙,才弄出这件事来,教夫人误会了。” 又好奇问道:“这对姊妹和项少龙究竟有何关系?”赵雅俏脸再无半点血色,秀眸闪动着由兴奋的高峰直跌下来的绝望失落,猛地别过头去,悲声道:“你走吧!”马车恰于此时停下,刚抵达了他府邸的大门前。 项少龙暗叹一口气,下车去了。 善柔见到项少龙领着两位容貌相同的绝色美女走进内堂,又面色阴沉,心中打了个突兀,不悦道:“你到了那里去?走也不向人说一声。” 项少龙正为赵雅意乱心烦,不耐烦的道:“你明明看到我回房换衣服的,你当我不知你鬼鬼祟祟的窥探我吗?”田贞田凤两姊妹吓得花容失色,吃惊地看着两人。 项少龙这才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尚未有机会补救,善柔果然□起蛮腰,铁青着脸,只差未出刀子,娇叱道:“谁鬼鬼祟祟?若不滚去赴你的鬼宴会,你就永世都不换衫吗?换衫不可以代表洗澡吗?不可以代表撒了尿吗?”接着“噗哧”地掩嘴忍不住笑,白他一眼道:“人家不说了!”项少龙见状稍松了半口气,他真不想田家两位小姐受惊,她们都是孤苦无依的人,最受不得惊吓。 失笑道:“柔姊你扮得真像,连我也当了你是我的夫人。” 此两话一出,善柔的脸容又沉了下来。 项少龙心中暗喜,故作惊奇道:“你又不准我碰你,但又要做我的真夫人,天下间怎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善柔直瞪着他,像受了伤害的猛兽,一副择人而噬既凶狠又可爱的神情。 项少龙立即软化下来,耸肩道:“你承认一句爱我,便可海阔天空任我们翱翔了!”田贞田凤终醒悟到她们是在耍花枪了,开始感到有趣。 善柔容色转缓,仍□着蛮腰,眼光落到这对人比花娇的姊妹花上,戟指道:u她们是谁?”项少龙怕她拿两女出气,忙来到她身后,试探地抓着她两边香肩,以最温柔的语气道:“当然是来服侍我马痴董匡夫人的使女哩!”田贞田凤乖巧地跪地行礼。 善柔受之无愧地道:“起来!”又大嚷道:“乌果!”乌果差点是应声滚入来,明显地他一直在门外偷听。 善柔发号施令道:“立即把门外那些大箱小箱运到我隔壁那房间去!”又向田氏姊妹道:“进去教他们放好你们的行李。” 田氏姊妹知道这“夫人”正式批准了她们留下,欢天喜地的去了。 只要能和项少龙在一起,她们什么苦都甘愿忍受。 内堂只剩下了这对真假难明的“夫妇”。 项少龙见田氏姊妹过了关,心情转佳,吻了她脸蛋道:“夫人满意了吗?现在要夫得夫,要婢得婢了!”善柔给他引得笑了起来,却又苦忍着冷起俏脸道:“又不是要去施美人计,找两个这么标致的人儿来干什么?看她们娇滴滴的样子,我善柔来服侍她们倒差不多。” 项少龙皱眉道:“这是否叫呷醋呢?”善柔那美丽的小嘴不屑的一撅道:“这与呷醋无关,而是理性的分析,狼子之心,能变得出什么花样来?”她虽口气强硬,但却任由项少龙按着她香肩和在身后挨挨□碰,对她这种有男儿性格的美女来说,其实已摆明是芳心暗许了,只是口头仍不肯承认吧了!项少龙看穿了她的心意,又好笑又好气,苦恼地道:“好柔柔!听话点可以吗?她姊妹真的很可怜,受尽赵穆的**辱,现在才能逃出生天,我一定要保证她们以后都幸福快乐。 不信可问我们的小致致,她会把整件事详细说与你听。” 善柔有点被感动了,垂下了俏脸,没再作声。 项少龙把她扳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凑下嘴去,就要吻她。 善柔猛地一挣,脱身出去,满脸通红地跺足道:“你当我是致致,要对你死心塌地吗?杀了赵穆后我们就各走各路,不要以为我非嫁你不可。” 明知她是口硬心软,项少龙仍感觉受不了,冷笑道:“各行各路便各行各路,难道我要跪下来求你施舍点爱情吗?小心我发起狠来一怒把你休了,立即逐出董家,哈!”说到最后自己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善柔本是不住色变,但见他一笑,立即忍不住失笑相应,旋又绷起俏脸,故作冷然道:“姑娘再没兴趣应酬你,这就回房安眠,若我发觉有贼子私闯禁室,立杀无赦,莫谓我没有预作警告。” 言罢挺起酥胸,婀娜多姿地步进了通往后进的长廊去。 项少龙心叫谢天谢地,若她扯了自己入房才是大事不好,待会怎还有力去服侍尝了禁果不久,愈来愈渴求雨露恩泽的纪才女?就在这一刻,他才发觉由见到善柔那时开始,便在毫不察觉下抛开了因赵雅而来的烦困。 善柔的魔力真是厉害极矣,是最辣的那一种。 项少龙走往田氏姊妹的房间时,乌果和一众亲□正向两女大献殷勤,逗得两女笑靥如花,见到项少龙至,各人才依依离去。 乌果经过项少龙旁,低声道:“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像复制出来的一对美人儿,确是人间极品。” 还加上一声叹息,才领着这群“搬工”走了。 两女早跪伏地上,静候项少龙的指示。 看着她们螓首深垂,连着修长玉项由后领口露出来那雪白娇嫩,我见犹怜的粉背,项少龙涌起一阵强烈的感触。 纵使自己助小盘一统天下,建立起强大的中国,可是社会上种种风气和陋习,却绝没有方法一下子改变过来。 女性卑微的地位,始终要如此持续下去,直到十九和二十世纪,才逐渐平反过来。 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好好爱护身边的女性,由此更可看到墨翟确是照耀着这世代的智慧明灯,他的“兼爱”正是针对长期以来的社会陋习。 只可惜日后当权者打起礼义的幌子,更进一步把女性踩在脚下,使这问题给埋葬在二千多年的漫漫黑暗里,真是想起也为女性们寒心。 项少龙走了过去,把两女由地上拉了起来,爱怜地搂着她们蛮腰,坐到榻沿,柔声道:“我还未有机会和你们说话,我项少龙并非赵穆,你们再不用向我跪拜,在寝室里更不用执什么上下之礼,这是我唯一的命令。” 其中之一赧然道:“项公子折煞我们了,人家是心甘情愿希望能服侍好公子你,讨你欢心的!”项少龙认得她那对较深的小酒涡,像找到了有奖游戏的答案般,惊善道:“你是田凤!”两女掩嘴“咭咭”娇笑,那模样儿有多娇美就多娇美,尤其她们神态一致,看得项少龙意乱情迷,目不暇给。 田贞娇痴地道:“公子!”项少龙纠正道:“暂时叫我董爷好了,千万莫要在人前露出马脚!”两女吃了一惊,乖乖答应。 看着她们不堪惊吓,逆来顺受的模样,项少龙知她们一时很难改变过来,更是怜意大生,对每人来了个长吻。 两女热烈绵绵地反应着,果然给他发掘出分别。 田贞温柔、田凤狂野。 都教他销魂蚀骨,不知身在何方。 田贞娇喘细细道:“董爷应累了,让我们侍候你沐浴更衣,我们都精擅按摩推拿之术,噢……”原来小嘴又给项少龙封着。 □皮分开后,项少龙笑道:“我也很想为你们推拿一番,不过今晚我还有要事,你们洗澡后好好休息,明晚我才和你们同浴共寝,共渡春宵。” 两女听得喜不自胜,享受着前所未有既安全又幸福的快乐感觉。 田凤撒娇道:“董爷可不知人家一直多么羡慕姊姊,竟能得承董爷恩泽,自你走后,我们都日夕挂念着你,没人时便谈你,只有梦中与你相对时,才可以快乐一些。” 项少龙既给奉承得飘飘欲仙,又感奇怪道:“你们和我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却会对我另眼相看呢?”田贞欣然道:“董爷和其他人可不同呢!是真正的爱护人家,而且我们从未见过像董爷般的英雄人物。 侯府的人时常私下谈论你,当我们知道你大展神威,杀出邯郸,真是开心死了。” 田凤接入道:“本以为永远都见不着董爷了,谁知老天真的听了我们的祷告,使我们终可侍候董爷。” 项少龙差点忍不住想对两女再动手动脚,可是想起纪嫣然,只好把这冲动压下,暗忖再和两女亲热,可能结果什么地方都去不了,趁现在仍有点清醒,都是趁势离开为妙。 正要安抚两句,好抽身而退时,善柔出现在敝开的门口处,俏脸生寒,冷冷道:“董匡!你给我滚过来说几句话。” 田氏姊妹到现在都弄不清楚善柔和项少龙那种暧昧难明的关系,吓得跳下榻来,跪伏地上,向善柔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夫人请罪。 善柔忙道:“不关你们的事,快起来!”项少龙无奈下安抚两女几句,嘱她们沐浴安寝后,随着善柔到了她隔邻的香闺去。 这内进共有四间宽大的寝室,给他和三女占用了三间,还有一间腾空了出来。 善柔背着他双手环抱胸前,看着窗外月照下院落间的小花园,冷冷道:“项少龙,人家睡不着!”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善柔无理取闹的跺足道:“听不到吗?你快想法子让我睡个好觉。” 项少龙移上虎躯,紧贴着她动人的背臀,两手用力箍着她虽纤幼但却惊人扎实和富有弹性的腰腹,想起初遇她时曾给误会了是赵穆,杀得手忙脚乱的狼狈情景,心内涌起柔情,吻着她的玉项道:“让我为你宽衣解带,好哄你这乖宝贝睡个甜觉好吗?”善柔任他挤搂轻薄,扭腰嗔道:“谁要你哄,人家只是因你门也不关,亲嘴声连我那里都听得见,吵得人家心绪不宁,才睡不着觉吧了!”项少龙愕然道:“你若有把门关上,怎会连亲嘴的声音都可听到?”善柔俏脸微红,蛮不讲理道:“本姑娘关不关门,干你什么事?”项少龙笑道:“好姊姊在妒忌了,来!让我们也亲个响亮的嘴儿,让她们都给吵得意乱情迷,睡不着觉好了!”善柔一矮身游鱼般从他的掌握下滑溜开去,大嗔道:“人家正在气恼上头,你还要厚着脸皮来占便宜,快给本夫人滚蛋。” 项少龙逐渐习惯了她的喜怒难测,伸了个懒腰,记起了纪才女之约,走过她身旁时,伸手拍拍她脸蛋道:“现在我滚蛋了,还要滚到街上去,柔柔满意了吗?”善柔不悦道:“你要到那里去?”项少龙苦笑道:“你当我们在这里是游山玩水吗?莫忘了你血仇在身,若要达成心愿,我这夫君不努力点工作怎成。” 大义压下,善柔一时无话可说。 项少龙凑过大嘴,蜻蜓点水般在她□上轻轻一吻,道了晚安,才走出门外。 岂知善柔紧随身后,他不禁讶然道:u你干吗要追着我?”善柔昂然道:“我是你的助手和贴身保镖,自是要追随左右。” 项少龙大感头痛,怎可带她去见纪嫣然呢?倏地转身,正想把她拦腰抱起时,善柔纤手一扬,锋利的匕首已指着项少龙的咽喉,应变之快,项少龙也为之大吃一惊。 善柔得意地道:“够资格当你的助手没有?”项少龙当那匕首不存在般,探手往她玉乳抓去。 善柔骇然后退,避开了他的禄山之爪,大嗔道:“你敢!”项少龙哂道:“做都做了,还要问老子我敢不敢,你给我乖乖滚回去睡觉,若有违背,我便立即把你休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要挑战为夫的容忍力。” 善柔狠狠的瞪着他,研究着他认真的程度,好一会后才可爱的一耸肩胛,低骂道:“睡便睡吧!有什么大不了,为何开口埋口的都要休了人呢?”转身回房。 项少龙感到她善解人意的一面,涌起爱怜,在她跨入门槛前叫道:“柔柔!”善柔以为他回心转意,肯带她同去,旋风般转过娇躯,喜孜孜道:“什么事?”项少龙深情地看着这刚强的美女,张开两手道:“来!给我抱抱方回去睡觉。” 善柔失望地瞪着他,玉颊同时飞起两朵红云,再狠狠瞅了他一眼,小嘴不屑地冷哼一声,回房去了,还大力把门关上。 项少龙看得哈哈大笑,这才离府往窃纪才女的香去了。 第十章 穷于应付 项少龙来到刘府外时,大感不妥,原来监视的人手大量增加,附近的几间民房明显地被征用了来作哨岗。 单凭能做到这点,便可知龙阳君有赵人在背后撑腰,否则凭什么可随意征用民居。 附近的几个制高点,都埋伏了侦兵,非常隐蔽,若非项少龙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兼之又对附近地形非常熟悉,真会疏忽过去。 龙阳君看来死心眼之极,认定纪嫣然和项少龙有关系,现在闻得项少龙即将来赵的消息,故加派人手,布下网罗,等他来自投其中。 不过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龙阳君这一注押得非常准确,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和吕不韦通过杨泉君等愚弄了所有想擒拿他的人,事实上他早便到了。 这成了胜败的关键。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后,自知虽可有七成把握潜入纪嫣然的香闺而不会被人发觉,但这个险却不值得去冒,正要回去时,“飕”的一声,一枝劲箭由纪嫣然的小楼射出,棋过后园,正中一个隐在墙外高树上的伏兵。 那人应箭倒跌下来,不知撞断了多少树干棋枝,才“蓬”声掉在街头,无论准头和手劲,均教人吃惊。 四周的埋伏者一阵混乱,有点不知如何应付由小楼里以箭伤人的敌手。 接着在另一方向传来另两声惨哼,又有两人中箭,分由不同的楼房上滑跌下来,倒头栽往行人道上。 在月色迷朦下,纪嫣然一身黑色夜行劲衣,一手持弓,出现在小楼的平台处,娇叱道:“若有人敢再窥看我纪嫣然,定杀无赦。” 四周的埋伏者受她气势所慑,又见她箭无虚发,特别是伏身高处者,纷纷撤退。 项少龙心中大叫精彩,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纪嫣然,发起雌威来竟可直追善柔。 那还犹豫,趁敌人的监察网乱成一片时,利用攀索和敏捷如豹的身手,迅速越过高墙,借着暗影来到纪嫣然小楼之下,发出暗号。 接着传来纪嫣然命婢女回房的声音。 项少龙知障碍已去,由背着街那边攀上二楼平台,纪嫣然早启门欢迎。 这美人儿扑个满怀,又喜又怨道:“见到这么危险就不要来嘛。 难道人家一晚都待不了吗?”项少龙笑道:“美人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一晚已等若三秋,假若才女春情难禁,给别人乖虚而入,我去找谁算账才好。” 纪嫣然仍是一身夜行紧身劲装,把她玲珑的曲线显露无遗,惹得项少龙一对手忙个不停,活像个急色鬼。 这美女给轻薄得目泛春情,呻吟着道:“人家要不依了,我纪嫣然只会对两个人动情,一是董匡,又或项少龙,你却这样低贬人家,哼!”男女就是这样,只要已冲破了最后防线,就算是贞女和君子,必然一动情就是追求肉体关系,此乃人情之道,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被浪翻腾中,两人在高张的热情里,抵死相缠,尤其想起外间危机四伏,更感那种不安全的偷欢特别刺激。 到两人均筋疲力尽时,剧烈的动作倏然而止。 项少龙仍戴着董匡的面具,仰躺榻上,**的纪嫣然变成温柔可爱的小羔羊,紧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秀发铺上了他的脸和颈。 两人都不愿破坏小楼表面那宁和的气氛,细听着对方由急转缓的喘息声。 楼外忽地刮起风来,吹得帘子“辟啪”作响。 月儿被乌云盖过了。 纪嫣然娇喘细细道:“都是你在害人家,累得人愈来愈放任了。 嫣然以后不敢再看不起那些**娃**了。” 项少龙侧耳听着外面呼呼风啸,温柔地爱抚着她娇嫩的粉背,简要地向她说出了这几天内发生的事,连田氏姊妹、善柔、赵雅的事都毫不瞒她。 听到善柔这送上门来的便宜夫人,以纪嫣然的洒脱超然,仍忍不住呷醋道:u那人应该是嫣然才对,人家也要陪着你呢!”项少龙哄了两句后,道:“我看田单此来是不怀好意,要从内部拖垮赵人。” 纪嫣然忘了撒嗲,由他胸膛爬了起来,与他共睡一枕,吻了他后道:“我也有这想法,说不定燕人是被他怂恿才来侵赵。 齐国国土与赵相邻,若说田单对燕赵没有野心,连小孩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在包括强秦在内,无人不惧李牧和廉颇,田单亦然,若能借赵穆之手,除掉两人,就最理想了。” 项少龙点头道:“孝成王虽是昏君,但还有点小智慧,知道廉李两人乃国家的柱石栋梁,绝不能动摇。 但若害死孝成王,变了由晶王后和赵穆把政,就绝对是另一回事了。” 纪嫣然道:“今晚晶王后破例参与赵穆的宴会,说不定就是赵穆向田单显示实力,表示晶王后都要听他的话。” 再微笑道:“至于嫣然的夫君嘛!更是他要争取的对象,免得多了另一个李牧或廉颇出来,所以连那双天下罕有的姊妹,也被迫忍痛转手了。” 项少龙听她说得有趣,在她粉臀上轻拍两记,调侃道:“心肝儿你□忌吗?”纪嫣然认真地道:“□忌得要命,除非你至少隔晚便来陪我,唔!我只是说说而已!那太危险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说不定我有办法解决这问题。 唉!我又要走了,龙阳君这家伙明早就来,我宁愿面对着千军万马,也不愿对着个终日向我抛媚眼和撒娇的男人,管他是多么像女人。” 纪嫣然失笑道:“在大梁不知有多么好男风者恨不得把他吞入肚子里,你是否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项少龙不满道:“你还来笑我?”纪嫣然连忙献上香吻和热情,以作赔礼。 缠绵一番后,两人同时穿回衣服,纪嫣然仍是负责引开敌人注意力,好掩护他离去。 当这美女策马持矛,由后门冲出找人晦气时,他早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回到府中,滕翼尚未睡觉,一个人在喝闷酒。 项少龙大奇,陪他喝了两杯,问道:u二哥是否有什么心事?”滕翼叹了一口气道:“见到善柔,我便想起她妹子,来赵前她有了身孕,你说我应否担心呢?”项少龙大喜道贺,歉然道:“是我不好,使你不能留在二嫂身旁,看着孩子的诞生。” 滕翼笑道:“两兄弟还说这些话来干什么,纵使回不了咸阳,我也不会皱半分眉头,只不过人的情绪总有高低起伏,暂时这里又是闷局一个,无所用心下,自然会胡思乱想了,你当我真可天天都心无旁鹜依墨氏之法坐上他几个时辰吗?”项少龙感到这铁汉自有了善兰后,确u人性化”了很多,欣然道:“眼下就有一件事请二哥出手。” 滕翼奇道:“什么事?”项少龙微笑道:“扮我!”滕翼失声道:“什么?”旋即醒悟道:“要我扮项少龙还是董匡呢?”项少龙轻松地道:“董匡由我自己负责好了,只要二哥用飞针去伤几个赵人,再布下逃向魏境的痕迹,便算成功了,必会使所有人均为此疑神疑鬼。” 滕翼点头道:“你可让乌果这大个子来扮我,那就更天衣无缝了,但为何不是逃返咸阳,而是溜入魏境呢?”项少龙道:“这才是我的性格,怎会未成事便回头走。” 滕翼失笑道:“谁能比你更明白自己?一于这么办,给我十来天时间,定可办妥,在山林野地中,谁也奈何不了我的。” 两人再商量了一会,已是四更时分,项少龙回房休息,到了门外,想起田氏姊妹,忍不住打着呵欠过去探望她们。 两女并头甜睡,帐内幽香四溢,若非刚在纪嫣然身上竭尽了全力,定会登榻偷香,现在却只能怅望轻叹。 就在此时,大雨倾盘洒下。 项少龙忙为两女关上窗户,隔邻善柔处也传来关窗的声响。 项少龙按捺不住对这刁蛮女的爱意,到了善柔房外,先轻叩两下。 全无回应。 项少龙心中好笑,推门而进,顺手关上房门,还下了门闩。 秀帐低垂下,善柔正在装睡。 项少龙大感刺激,慢条斯理地脱衣和解下装备,直至身上只有一条短裤,便掀帐登榻。 果如所料,寒气迫来,善柔一身贴体劲装,跳了起来,匕首抵着他**的胸膛,怒道:“想对人家施暴吗?”项少龙伸手捻着匕首的锋尖,移往另一方向,微笑道:“施暴吗?今天不行,快天亮了,或者明晚吧!现在只想搂着夫人好好睡一小觉。” 善柔眼睁睁看着对方把匕首由自己手上抽出来,放到一旁,接着这男人更探手过来,把自己搂得靠贴在他近乎**的怀里,竟完全兴不起反抗的心。 项少龙搂着她睡在榻上,牵被盖过身子,吻着她的香□笑道:“你睡觉也穿着劲装吗?”善柔鼓着气道:“人家刚才偷偷跟了你出去,你却走得那么快,偏找些最难爬的屋檐和高墙,累得人家跟失了。 若你答应给人家那套攀墙越壁的便当,善柔便任你搂着睡到天明,但却不可坏人家贞节。” 项少龙心中一荡,再吻了她的红□,笑道:“无论你答应与否,这一觉是陪定了我睡了。” 善柔嗔道:“你再说一次看看!”项少龙叹道:“好了!算我投降吧,你要风我便给你风,要雨则外面正下着雨,来!亲个嘴儿再睡觉,要不要我给你脱下衣服。 好睡得舒服点?”善柔慌乱地道:“你敢!人家每晚都是这身穿着的。 跑起来方便点嘛!”项少龙微感愕然,想起她这七年来每天都活在逃亡的情况里,心生怜意,柔声道:“来!乖乖的在我怀里睡一觉吧,那是这世上最安全写意的地方。” 善柔真的打了个呵欠,阖上美目,把俏脸埋入他肩项里,不一会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睡意涌袭,不片晌项少龙亦神志模糊,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项少龙惊醒过来。 天尚未亮,怀中善柔泪流满脸,不住叫着爹娘,项少龙凄然为她吻掉泪珠,半晌后这美女平静下来,原来只是梦呓。 项少龙实在太困倦了,很快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听到田氏姊妹向善柔请安的声音,才发觉怀内人儿早起床了。 听得善柔轻轻道:“便让那龙阳君等个够吧!我家大爷昨晚很夜才睡,怎也要多躺一会的了。” 田氏姊妹那敢驳她,乖乖应是。 项少龙跳起床来,天已大白,往门口走去道:“我睡够了。” 三对妙目飘来,见到他半裸的虎躯,三张脸蛋同时红了起来。 田氏姊妹不知见过多少男人的身体,但偏是项少龙使她们意乱情迷,借口出去取梳洗的皿具,匆匆溜了。 项少龙一把搂着善柔那条可爱的小蛮腰,笑道:“陪我到牧场去吗?”善柔摇头道:“不!今天我有点事。” 项少龙皱眉道:“你想到那里去?现在你是我的夫人了,若□出底细,大家都要死在一块儿。” 善柔杏目圆睁,气道:“只有你才懂装模作样吗?昨天我是故意先溜出城外,才再进城找你,由城□亲自把我送来,打正董匡夫人的旗号。 昨晚你溜了到奸贼府饮酒快活时,我和滕翼早商量好一切,包保不会给人盘问两句便坏了你的好事。” 项少龙给她迫得招架不及,吻了她脸蛋道:“你还未说今天要到那里去呀?”善柔俏脸微红道:“致致今天来陪我去找人造裙褂,否则怎配得起你这大红人。” 项少龙一呆时,这妮子趁机溜开,到了走廊处还装腔作态道:“不要一见到人家便搂搂抱抱,我是天生出来给你讨便宜的吗?”项少龙没好气道:“那今晚要不要我来哄你睡觉?”善柔俏皮地道:“待我稍后想想看!”笑着去了。 看到她充满欢乐的样儿,项少龙心中欣慰,同时亦暗暗心惊。 田氏姊妹捧着铜盘,回来服侍他盥洗更衣。 项少龙继续刚才的思索,想着田单对他的评语。 他的确是太心软了,绝不适合生活在这冷血无情的时代。 就是因为心软,所以这些美人儿一个接一个依附在他的护翼下,甚至对赵雅他亦恨意全消,再不计较她曾出卖过他。 虽说在这时代,有点权势的人都是妻妾姬婢成群,可是他终是来自另一时空的人,思想有异,开始时自是乐此不疲,但当身旁的美女愈来愈多时,又不想厚此薄彼,便渐感到穷于应付。 若不计包括田氏姊妹在内的美婢群,在咸阳便有乌廷芳,赵倩和婷芳氏。 这里则是纪嫣然,赵致和善柔,虽及不上明代风流才子唐寅八妻之众,但对他来说已满足得有些儿消受不了。 心中暗自警□,再不可乱种情缘,免致将来晚晚疲于奔命。 李牧曾警告他酒色伤身,自己很多时都把这好朋友的忠告忘了。 胡思乱想间,善柔的声音在外进的内堂处响起道:“你是谁?”乌果的声音道:“夫人!这是魏国龙阳君,君上要来看大爷醒来了没有。” 龙阳君那阴柔的声音道:“原来是刚抵邯郸的董夫人。” 项少龙怕善柔露出马脚,在田氏姊妹的酥胸处每人摸了一把后,匆匆出房迎去。 善柔出乎意外的摆出一副娴雅温婉的样儿,恰到好处的应付着这直闯到禁地来的龙阳君。 项少龙哈哈大笑,隔远便向穿着一身雪白武士服,“人比花娇”的龙阳君“掩着良心”地欣然施礼。 龙阳君那对凤眼亮了起来,抱歉道:u奴家忘了夫人刚抵此处,昨晚又得了一双可人儿,不懂迟点才来,惊扰了先生的美梦,请先生见谅。” 项少龙对他的“体贴”暗暗惊心,向善柔道:“为夫要和君上出城了,最快也要在黄昏才赶回来。” 善柔乖乖的答应了。 项少龙盯了正对他露出同情之色的乌果一眼后,招呼着龙阳君往前宅走去。 龙阳君媚笑道:“嫂夫人长得真标致,难怪邯郸美女如云,却没有多少个看得入先生的法眼。” 项少龙不知怎么答他才好,干咳两声,蒙混过去。 踏出府门,阳光漫天,被昨晚大雨打湿了的地面,差点干透了。 外面至少有近百个龙阳君的亲□,正牵马恭候着,看见这般阵仗,项少龙不由发起怔来。 龙阳君的“香肩”挨了过来,轻贴着他柔声道:“现在道路不安靖,多几把剑护行,总是安全点呢!”嗅着他薰得花香喷喷的衣服,项少龙也不知是何滋味。 再来赵国前怎想到此行会如此多姿采,不但要应付女的,还要应付身旁这男的,最痛苦是却绝不可开罪他。 邯郸形势的复杂亦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什么时候才可功成身退呢? 第一章 峡口遇袭 项少龙和龙阳君并骑出城,前后四周均是护驾高手。 自传出他项少龙即将前来邯郸的消息后,赵都原本已拉了的气氛,更如拽满了的弓弦,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虽然人人摩拳擦掌,看似胸有成竹。 其实人人自危,都怕成为遭到不幸的一个。 于此亦可见自己建立了“崇高”的声誉,无人敢轻忽视之。 龙阳君策马挨近了他少许,道:“为何不见贵仆龙善呢?”项少龙暗赞龙阳君细心。 在这兵凶战危,人人防备的非常时刻,换了是任何权贵,若有滕翼这种高手,必会要他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所以项少龙出门都不把他带在身旁,实在不合常理。 他微笑道:“内子还是第一趟来到大城市,购物兴浓,没有人陪着总是不太妥当的。” 龙阳君只是随口问问,并非起了疑心,改变话题道:“李园视董兄为头号情敌,实在是弄错了目标,教人发噱。” 项少龙奇道:“君上何有此言?”龙阳君微笑道:“纪嫣然真正看上的人是项少龙。 唉!嫣然自己或者没有察觉,她看少龙的眼神与看其他人时有着很大的分别。 在那时她可能仍未知爱上了项少龙,但我已肯定地知道了。” 项少龙心中暗懔,这龙阳君确是个有敏锐观察力的人,一不小心便会给他由眉梢眼角看破玄虚,自己真要打醒十二个精神才好。 阳君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信纪嫣然和项少龙之间没有密约,只要盯紧纪嫣然,终可由她身上把项少龙挖出来。” 项少龙皱眉道:“君上不是要对付纪才女吧?”龙阳君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视她为红颜知己,她投向项少龙亦是自然不过的一回事。 董先生尚未见过项少龙,这人确是不世的人材,无论谈吐见地和襟胸气概均独特出众,本人若非与他站在对敌的立场,招揽他还来不及,但现在却必须不择手段,务要把他杀死。” 项少龙故意试探道:“我虽然自知没有得到纪才女的希望,可是却也觉得她颇看得起我老董。 嘿!凭君上的眼光,她看我的目光比之看项少龙如何呢?”龙阳君点头道:“她的确很看得起你,问题在她是个相当死心眼的人,绝不会像赵雅般见异思迁,项少龙有先入主的优势,你和李园只好死了这条心了。” 项少龙笑道:“事情看来还未绝望,有君上这么厉害的人对付项少龙,他能活的日子应屈指可数了。 那时纪才女不是要再行挑选对像吗?”龙阳君苦笑道:“事实早证明了所有低估项少龙的人,最后都饮恨收场。 无论赵人如何布置,我仍深信项少龙有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邯郸的本领。 以吕不韦和项少龙的狡猾,怎会任由行踪给秦国的敌对派系□露出来,其中定是有诈。” 项少龙背椎生寒,直冲脑际。 他愈来愈发觉龙阳君这人不简单,难怪能成为信陵君的劲敌。 现身在邯郸的诸国权臣中,除田单这重量级人物外,就要数这不形于外的龙阳君了。 不过他的弱点就是:嘿!似乎“爱上”了自己,所以推心置腹,希望赢取他项少龙的好感。 我的天!这是如何一塌糊涂,错综复杂的一回事!这时人马远离邯郸城郭,沿着官道往藏军谷驰去。 两旁山野秋意肃杀,树木枝叶凋零。 龙阳君的亲随都似有种到城郊来活动筋骨,轻松一下的意味。 龙阳君见项少龙沉吟不语,知他正在思索和消化自己的说话,欣然续道:“项少龙最重要的仇人有三个,就是孝成王、赵穆和郭纵,一天项少龙仍在,他们三人恐怕难以安枕。” 项少龙忽地涌起不安的感觉。 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警觉,并不需要什么实在的理由。 这时人马正要进入一道藏军谷必经的窄长山峡,四周尽是茂密昏暗的雨林,若有人要偷袭,这□实是个理想的地方。 项少龙倏地把马勒定。 龙阳君冲前了十多步后,才勒马走回头来奇道:“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其他人见龙阳君立马停定,都停了下来。 项少龙望着前方山峡的入口,皱眉道:“项少龙与君上是否亦有过节呢?”龙阳君微感愕然,转马头,循他目光望往峡道的入口,向手下喝道:“给我开道!”当下驰出十多人,朝峡口冲去。 那些人的盾牌仍挂在马侧处,显然谁也不相信峡道内隐藏着敌人。 项人龙也大惑不解,有谁要对付龙阳君呢?难道只是自己神经过敏,摆了个大乌龙。 龙阳君轻松地看着手下驰进峡谷去,微笑道:“项少龙若来对付我,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而且他怎知我今天会到藏军谷去呢?”项少龙那种不妥的感觉愈趋强烈。 自依墨氏补遗的静养法修炼后,他的第六感觉便灵敏多了,屡次助他逃过大难,否则可能已饮恨于咸阳街头了。 秋阳虽挂在天边,可是他心中却充满寒意。 龙阳君忽道:“董生想清楚了本君那天的说话了吗?”项少龙大感头痛,岔开话题道:“为何贵侍们仍未回来呢?”话犹未已,啼声传来,龙阳君其中一名手下出现峡口处,遥遥向着他们打出一切无恙的手势。 项少龙颇感尴尬,暗忖自己杯弓蛇影,太多疑了。 反是龙阳君安慰他道:“小心点总是好的!本君对董先生的小心谨慎非常欣赏。” 人马续往狭谷开去。 龙阳君以他那“娇柔”的甜腻语调道:“先生有否想过纵横战场,创一番男儿的不朽事业呢?”项少龙暗叫厉害,此人确有一般人所久缺的灵锐,看出自己并非只是甘心一辈子养马的人,故另入说词。 此时离峡口只有百多步的距离,项少龙忽然又感觉出有某种危机,但却只是隐隐捕捉到点模糊的影子,并不具体。 随口答道:“我除了养马外,对兵法一窍不通,拚拚蛮力或尚可将就怎能统领三军,驰骋沙场?”龙阳君娇笑道:“先生不用自谦,只看贵属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便知先生是天生将材,否则田单那会如此顾忌你。” 现在离峡口只有五十步的远近,先头部队已开始进入峡口。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项少龙脑海,抽□勒马,狂叫道:“快掉头!”他终于想到不妥的原因。 刚才龙阳君那个回转来表示可安全通过的手下,打完招呼后便立即匆匆返回峡道□,实是于理不合,因为峡内已有十多名龙阳君的亲卫;作为开路部队,自应扼守着首尾两端和峡道内各个重要战略性据点,好待龙阳君通过,才可撤走。 否则若有敌人由两旁拥出,封死峡口,他们岂非给困死峡道内。 项少龙本亦不会因龙阳君那手下一时疏忽而起疑,但因早生警戒,所以才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做作是免了处身于埋伏的敌人和他们队伍中间的险地,才要匆匆避入峡道□。 此时龙阳君和四周的手下们都皱起眉头,觉得他疑神疑鬼得太过份了。 前头的几个人竟不理他警告,自行驰进峡道□。 龙阳君礼貌上勉强勒马停下,正要说话时,惨叫声隐隐由峡道内传了出来。 众人色变时,峡内涌出无数敌人,人人手持弩箭,弓弦响处,前方十多人猝不乃防,倒栽着下马。 同一时间杀声四起。 两旁茂密的树林中伏兵冲出,一时间四周尽是如狼似虎的敌人。 这些人全是平民服饰,骤眼看去至少有数百人之众,龙阳君的手下亲随,虽无不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敌众我寡,弩箭的威力更是难挡,尚未有机会作反抗时早溃不成军,乱成一片。 项少龙矮身避过两枝弩箭,但下面坐骑一声惨嘶,跳起前蹄。 他连看看战马何处中箭的时间也没有,双脚猛蹴鞍蹬,侧身离开马背,扑往身旁的龙阳君,揽着他的腰飞跃下马,落到路旁草丛时,龙阳君的座骑早颓然倒地,浑体插满了劲箭。 龙阳君自是敌人的首要目标。 他的头号手下焦旭和尚未受伤的亲卫亦滚下马来,抢过来保护龙阳君。 龙阳君想跳起来抗敌时,项少龙搂着他直滚入树林□,四周虽刀光剑影,全是喊杀之声,但受树木所隔,敌人又射过了第一轮的弩箭,匆忙间未及重行装上弩箭,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剑风扑面而来。 项少龙背靠草地,飞起两脚,重重撑在敌人下阴要害处。 那两人惨叫声中,抛跌开去,撞倒了另三个扑来的敌人。 “锵!”项少龙长剑出鞘,又有两人溅血倒地。 当他跳起来时,龙阳君惊魂甫定,拔剑以腰力弹起,一声“娇叱”,剑若游龙,扑上来的敌人登时又有两个仆跌一旁。 焦旭等十多人此时且战且退,来到树林之内,护着他们。 项少龙只见四方八面全是敌人,知道不妙,迅快地作出对敌人包围网虚实的判断,狂喝道:“随我来!”血浪展出重重剑影,一马当先冲进林□。 他剑势凌厉,膂力惊人,兼之在林木间敌人又难发挥以众凌寡的威力,真是挡者披靡。 “当!”一名敌人竟被他连人带剑劈得飞跌开去,吓得本要扑上来的其他人也立时退避。 不过这只是昙花一现的好景,随着后援开到,无数敌人再拥扑而至。 项少龙进入墨氏守心之法□,沉着气领着龙阳君等,连杀了七八个敌人,深进密林之内。 项少龙趁隙看了龙阳等一眼。 此时剩下来的随从除焦旭外只有七个人,人人浴血受伤,形势危殆。 但敌人仍是潮水般涌上来。 龙阳君虽奋勇拒敌,但亦已浑身鲜血,只不知那些是由他身上流出来,那些是由敌人处溅上他的衣服去。 右后肩一阵火辣。 项少龙狂喝一声,反手一剑,透入了偷袭者小腹去,接着健腕一抖,架着了由左侧劈来的一剑,趁对方退闪时,就在这刹那间的空隙连消带打,运剑猛刺,硬插进敌人胸膛□。 敌人见他如此强横,都退了开去,使他倏忽间深进了数丈。 “砰!”龙阳君一个跄踉,撞在他背上,显然又中了敌人毒手。 项少龙君大喝道:“不要理我!”挥剑杀了另一个扑来的敌人。 “呀!”己方有一人重伤倒地,形势危殆之极。 项少龙血浪剑有若闪电般掣动一下,倏忽间再有一敌倒地毙命,猛扯龙阳君,同时向焦旭等喝道:“随我来!”硬撞进左方的敌人□,重重剑浪,迫得敌人纷纷退避。 在这等浴血苦战的时刻中,项少龙展现出□本身惊人的魄力,悠长的气脉和多年来接受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就像个永不会劳累的机器,纵横敌阵。 百忙中他不忘审度四周形势,见到左方不远处有道斜坡,所以才呼召龙阳君等随他闯过去。 一招“以攻代守”,疾施狂击。 “呛!”的一声,敌人之剑只□下半截,大骇下早中了项少龙侧身狂踢,口喷鲜血重重撞在身后大树处。 项少龙闪了一闪,再反手一剑,刺入了由后抢上来的敌人左胁处,同时虎躯一移,以肩头撞得对方带着一蓬鲜血,仰跌地上。 此时他已成功冲杀到斜坡边缘,压力顿减,往下偷隙望了一眼,只见下方一条河流,滚滚流过。 项少龙大喜过望,冲了回来,闪电出剑,奇准无匹刺入了正围攻龙阳君、焦旭等人其中一个的眉心去,那人登时气绝倒地。 项少龙运剑棋扫,迫开了敌人,大喝道:“跳下去!那是唯一逃生的机会。” 转身扑往龙阳君,搂着他滚下斜坡,也不知撞断了多少矮树,压碎了多少花叶,往下翻滚而去。 焦旭和另外五名亲卫,那敢犹疑,都学他们由坡滚下去。 “蓬……蓬……”八个人先后跌进河中,立即染红了一片河水。 项少龙扯着龙阳君,顺着急疾的河水向下游泅去,迅即去远。 敌人喊杀着沿河追来。 前方水响骤增,有若山洪暴发。 项少龙等还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去势加速,忽地发觉虚悬半空,原来到达了一个高约两丈的水瀑涯边,迅即随着水瀑去势,往下面水潭堕去。 水花高溅。 众人跌得头昏脑胀时,河水又把他们带往远方。 敌人的喊杀声给远远抛在后方去。 项少龙和龙阳君等由在半途遇上的赵兵护送回邯郸城时,已是三更时份。 伤口虽包扎妥当,但因失血和劳累的关系,众人都面色苍白,力尽身疲,其中两人还发着烧,急需治理。 赵穆和乐乘等早得飞报,在城门处焦急地等待他们。 赵穆一直与龙阳君私下勺结,项少龙又是他登上王位的希望,自是心焦如焚,乐乘则身为邯郸守将,若让龙阳君这魏国重臣出了事,他亦难辞其咎,所以都是同样关心。 赵穆和乐抢上载着项少龙和龙阳君的马车,见两人样子虽吓人,却非是致命之伤,都松了一口气。 龙阳君脉脉含情看了项少龙一眼,费力地道:“若非董先生舍命相救,我如今恐难有命再见两位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 算起来龙阳君可算他死敌之一,可是当时却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就算有此一念亦不会见死不救。 这正如田单的批评:“心软”正是他最大的弱点。 乐乘沉声道:“有没有见到项少龙。” 项少龙和龙阳君同感愕然。 后者皱眉道:“看来不大像是项少龙,不过当时形势混乱之极,我们顾着逃走,借河而遁,根本未有机会看清楚敌人。” 乐乘道:“我已派出精兵,封锁所有要道,搜索远近山头,希望可以有好消息禀知君上。” 龙阳君和项少龙听他口气,已知他没有把握。 偷袭者既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至邯战三十多里的近处,自亦有撤敌的本事。 但谁要干掉龙阳君呢?项少龙当然心知肚明不是自己干的。 龙阳君不知是否因身上多处创伤,脸色深沉,没有说话的兴趣。 当下赵穆和乐乘亲自分头护送龙阳君和项少龙回府。 善柔和田氏姊妹等早接得消息,在大门处迎他入内。 乐乘浑身久□,告辞去了。 善柔怨道:“早知我陪你去呢!”乌果奇道:“是什么人干的。” 田贞田凤用力扶着他回到内宅去,两对俏目早器得红肿了。 项少龙苦笑道:“让我醒过来才向你们详说一切好吗?”忽然间,他记起了龙阳君那个手下峡口诱他们入局的情景。 虎躯震中,他已猜到想取龙君一命的是何方神圣了。 难怪龙阳君的脸色如此难看。 第二章 诈伤不起 田氏妙妹和善柔正心慌意乱为项少龙敷药包扎时,项少龙心中一动,向乌果道:“有没有方法把我弄得难看一点,我要让人以为我伤重得起不了身来!”乌果搔了一会大头后,善柔不耐烦地道:“让我给你弄个死鱼般的模样吧,包可把任何人吓个半死!”田贞田凤都忍不住掩偷笑。 项少龙道:“这还未够,最好弄得我的伤口像有血水渗出来的样子,若身子也发着烧就更精彩了。” 田凤笑道:“这个包在我们姊妹身上,只要在被内暗置个暖袋便成了。” 善柔和乌果对望一眼后,才往他瞧来,匀弄不清他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项少龙对乌果道:“待会天亮时,你立即派人出城,请大哥和小俊精挑一半人回来,另外我还要你立刻找一个人来见我。” 当下说出了联络蒲布的手法。 乌果知道项少龙定有重大行动,爽快地去了,田氏姊妹则去弄那暖袋。 善柔坐到床沿,在亲自为他的假脸颊抹上一层灰白的粉底前,皱眉道:“你不打算告诉我想干什么吗?”项少龙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摇头道:“不行,若有人摸我的脸,岂非黏得整手末,那谁都知我是伪装的了。” 善柔一言不发,走了出去,不一会提着个盛满东西的布囊回来,神色冷然地负气道:“人家本应不理的了,快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否则本姑娘便不使出看家本领,教你装病也无从装起来。” 项少龙苦笑道:“先动手弄好再说,否则时机一过,有人闯来我时,妙计便要成空了。” 善柔嘟着嘴儿,气鼓鼓地由囊内取出七八个大小瓶子,倒出液状之物,在一个陶盘子□调弄着。 项少龙伸手过去,摸上她弹力惊人的美腿,柔声道:“我要杀一个人!但现在仍未到揭晓的时机!”善柔娇躯微颤,往他望来。 天尚未亮孝成王在随拥护下,到来看他。 当他见到刚烫得额头火热、脸色难看有若死鱼般的项少龙时,吓了一跳道:“董卿家!他们又说你伤得并非太重,不行!寡人立即要着御医来为你诊治。” 这回输到项少龙吓了一大跳,忙沙哑着声音道:“大王恩重,鄙人不胜感激,我只是因浸了河水,受风寒所侵,又兼失血过多,只要躺几天便没事了。 何况我手下□也有精通医道的人,鄙人吃惯了他开的药,若骤然换过别人治理,可能会弄巧反拙哩。 噢!”最后那声自然是故意装出来的痛哼,还让孝成王看到他被子滑下来后露出“血水渗出”的肩胁伤口。 孝成王想不到他情况似比君更严重点,发了一会呆后,只目凶光闪闪道:“有没有见到项少龙?”旋又一拍额头道:“寡人真糊涂,忘了卿家从未见过这反贼。” 项少龙心中好笑。 沉呤片晌后,孝成王又道:“今趟全仗董卿,若非卿家舍命护着龙阳君,□定然没命,那时怎向失了**的安□交待,今次的和议亦休想达成了。” 项少龙心内苦笑。 自己来邯郸本是为了杀人,岂知机绿巧合下,反先后救了赵穆和龙阳君,现在连他也有点不相信自己是项少龙,更遑论其他人了。 故意问道:“大王必见过龙阳君了,他有没有说是项少龙干的呢?”孝成王摇头道:“龙阳君只比你好一点,精神萎顿,不愿说话。 不过若非项少龙,谁人能如此厉害。 亦只有他才可与藏在邯郸的余党暗通消息,现在他成了秦人的走狗,自然要对付我们五国的人了。” 项少龙听他口气,仍不把燕国当作盟友伙伴,由此推之,这昏君尚未向李园和田单的压力屈服。 孝成王见他两眼撑不开来的样子,拍拍他烫热了肩膀,道:“董卿好好休养,寡人会遣人送来疗伤圣药。” 站起来又道:“原来董卿的本领非只限于养马,复后寡人自有安排。” 孝成王走后,项少龙真的支持不住,劳累欲死沉沉睡去,迷糊间,隐隐感到其门若市,不住有人来探望他,乌果自然在旁鼓其如箕之舌,把他的伤势夸大渲染。 其实不用他赘言,只是弥漫房内的伤药气味和“不住渗出血水的”的伤口,已是最强有力的说明了。 到正年时份,蒲布来了。 项少龙抖擞精神,和他商量一番后,门人来报赵雅来看他,蒲布忙由后门遁走。 赵雅挨到榻边,探手便摸上项少龙刚烫热了的额角,吃惊缩手道:“你生病了!”项少龙半睁着眼道:“没什么事!!躺两天就会好的!”赵雅细看了的他的容色,吁出一口气道:“幸好你仍是两眼有神,否则就糟了。”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赵雅看出了他唯一的漏洞,幸好她尚未起疑,亦奇怪她为何对“项少龙的出现”毫不紧张,试探道:“看来项少龙早来了邯郸,否则为何老子截不住他呢?”赵雅垂头轻轻叹道:“偷袭龙阳君的主使者可以是田单、李园,甚或赵穆又或是信陵君,但绝不会是项少龙。 我最清楚他了,纵对仇人,亦不滥杀。 他和龙阳君并没有解不开的深仇,怎会干这种打草惊蛇的蠢事。” 项少龙心中暗惊赵雅缜密的心思,也不无感慨,既知自己是个好人,为何又要助孝成王赵穆来害他呢?项少龙本只是疑心信陵君一人,被赵雅这么一说,信念立时动摇。 他自然知道这事与赵穆无关,但田单和李园均有杀死龙阳君的动机,都是凶嫌。 魏国的权力斗争,主要是魏王和龙阳君的一方,跟以信陵君为首那一派系的角力。 龙阳君更是安□的**,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安□定会对信陵君生疑,并要置之死地。 魏国内乱一起,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十分想瓜分三晋的齐楚两大强国了。 现在人人认为秦国内部不稳,无暇外顾,想向外扩张势力,正是其时。 项少龙想起鲁公秘录的事,旁敲侧击道:“项少龙会否与信陵君有勾结,故来对付龙阳君呢?”赵雅断然回答道:“信陵君恨不得剥项少龙的皮,痛饮他的鲜血,项少龙亦绝不会听他的命令,怎会有这种可能。”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呢?”赵雅露出狡猾之色,柔声道:“这是个秘密,先生尚未完成对赵雅的承诺,否则人家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少龙为之气结,但又为她对自己的“苦心”有点感动,叹了一口气后闭上眼睛道:“我有点累,多谢夫人赐访了。” 赵雅本舍不得这么快离去,闻言无奈站直起来,但娇躯忽又前俯,低头以香□印在他大嘴上,温柔地吐出香舌。 项少龙怕她由吻技识**分,忙改变方式,粗野地吮着她灵活的舌头,同装作勉力地探出色手,狂暴揉毁她的酥胸。 岂知赵雅不但不怪她狂妄粗野,还倾身相就,并抖颤起来,春情荡漾。 正销魂间,赵雅猛地抽身后退,脸红如火,娇喘连连道:“不!你现在绝不可放纵。” 又横他一眼道:“伤好了后!你要人家怎样陪你,人家就怎样陪你吧!”项少龙重温旧情,欲火焚身,轻叹一口气道:“夫人请恕鄙人难以起身相送了。” 赵雅嫣媚一笑,□娜去了。 她前脚才走,纪嫣然芳驾即临,见到项少龙可怖的模样,热泪立时夺眶而出,到知道真相时,始化忧为喜。 项少龙坐拥着满怀芳香的美人道:“你见过龙阳君没有?”项少龙坐拥着满怀芳香的美人道:“你见过龙阳君没有?”纪嫣然欣然道:“你这人真厉害!什么都瞒你不过。 唉!我这做妻子的竟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夫君受伤的人。 心焦如焚时,还要强迫自己先去采那爱扮女人的家伙,以避嫌疑。 这还不止,来见夫君时,又要以野女人的身份拜见自己夫君的如夫人,给她以审犯的目光语气拦路盘问,夫君啊!你来给嫣然评评理,还我个公道好吗?”项少龙听得头大如斗,一对手滑入了她的衣服□活动着,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又改变话题道:“遇袭前龙阳君和我大说心事,劝我对你要痴心妄想,因为纪才女爱上的既不是董匡,也非李园,而是六国的头号通缉犯项少龙。” 纪嫣然在他无礼的手下抖颤扭动,喘着气道:“六国头号通缉犯,少龙你的用语真是新鲜有趣。 唔!难怪龙阳君一直盯着人家了。 噢!少龙!你想弄死嫣然吗?啊!再这样,人家不肯放过你了。” 项少龙吓得连忙停手,谁说得定有人会在此时来探伤呢?纪嫣然伏在他身上脸红似火,喘息着道:“少龙猜到偷袭者是那方面的人吗?”项少龙抚着她粉背道:“我想听听才女的意见。” 纪嫣然咬着他的耳朵道:“最大的疑凶当然是信陵君,我才不信他今趟没有派人来邯郸,好夺回被你偷了的鲁公秘录。 不要说他,我看谁都在打秘录的主意。” 项少龙苦恼地道:“若秘录是在郭纵手上,那李园和郭秀儿的婚事就必可谈拢了。” 纪嫣然坐直娇躯,傲然道:“若我即时绝了李园的心,他们的婚事可一说便合。” 项少龙恍然大悟。 像郭秀儿这种家世显的绝色美女,没有男人会嫌弃的,问题只是关乎在名份上。 郭纵自然不肯让女儿屈居人下,更不要说作妾嫔了。 但李园的难处却是必须虚正至之位以待纪嫣然,这就是与郭秀儿婚事尚未能谈拢的主要原因。 纪嫣然记起前事,惊疑道:“我看项郎比鲁公更厉害,鲁班便设计不出你那些使人拍案叫绝的攀爬工具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与纪嫣然亲热一番后,乌卓等大队人马,借探望他作借口回来了。 这俏佳人难舍难离的走了后,乌卓、荆俊、乌果和善柔都聚集到房□来与他商议。 赵致亦早来了,这时随众人来看他。 坐好后,项少龙微笑道:“假设今晚乐乘给一批蒙着头脸□人斩了首级,你们说别人会怀疑是谁干的呢?”众人无不心头剧震,瞪大眼看着他。 他的行事太出人意料了。 善柔姊妹“啊!”一声叫了起来。 赵致探手过去,紧握着善柔的手,感动得眼也红了起来。 荆俊奇道:“两位嫂嫂和乐乘有深仇大恨吗?”项少龙心中暗叹,乐乘一直是赵穆的头号爪牙,赵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怎会欠得他一份。 赵致听这小子毫无嫌隙地唤她作嫂嫂,欣喜地瞧他一眼,才红着脸垂下头儿。 善柔对“嫂嫂”之称是一副受无愧的样儿,双目寒光一闪道:“当日来捉拿我善家上下的人正是乐乘,他还……唉!”黯然垂首道:“我不想再提了!”旋又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我要亲手把他的人头砍下来。” 乌卓慎重地道:“三弟真有把握吗?乐乘这人狡猾怕死,出入均有大批好手护卫,现又正值城内草木皆兵之时,恐怕不易得手。”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能人所不能,生命才可显出真趣,刺杀讲的是策略,只要能准确把握到乐乘的行踪,我们就可精心策划出整个行动,定下进退和掩人耳目的行刺方法。” 乌卓仍犹豫地道:“这样做会否打草惊蛇,教人知道我真的到了邯郸呢?”善柔不屑地道:“胆小鬼!”乌卓登时色变。 此人极重荣辱,怎受得起这么一句话,尤其出自女人口中。 赵致大吃一惊,怨怪地摇撼着善柔手臂。 项少龙不悦喝道:“你难道不知我最尊敬乌大哥吗!竟政以下犯上,快给我道歉!”善柔也知自己过份了,竟“噗哧”一笑,道:“我说的不是乌大哥,只是见小俊发着抖,才冲口说他是胆小鬼,教乌大哥误会了。” 荆俊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了的神态,及见赵致向他频打眼色,惟有把这只死猫硬吞进肚内去。 乌卓那能真的和她计较,亦知在善柔来说,这可算是变相的道歉了,摇头苦笑道:“我非是胆怯,而是希望轻重有序,不玫因小失大吧了!”荆俊爱屋及乌,忙打圆场道:“胆小的只是我这小鬼吧!乌大哥神勇无匹,怕过谁来。” 众人都给他夸大的言词惹得莞尔失笑,气氛顿时缓和融洽了。 项少龙分析道:“乐乘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动辄可使我们全军覆没,最大的问题,是谁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仍忠于赵穆,又或早给孝成王拉拢了过去,更大的可能是他只忠于自己,就像墙头上的小草,那方风大势强,便靠向那一方。” 待众人完全消化了他的说话后,续道:“假设赵穆明要造反,那今天他就必须向乐乘和盘托出我们跟他的关系,好增强乐乘的信心,也免致在调配上出现问题,那时就非常危险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善柔姊妹、乌果和荆俊均眉头大皱,显然把握不到项少龙所指的危险。 只有乌卓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是的!我明白为何必须先干掉乐乘了,因为假若他是孝成王布置赵穆阵营内的奸细,自然会立即把我们的底细告知孝成王,那时我们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善柔等这才恍然。 项少龙微笑道:“杀死乐乘,还另有个大大的好处。” 今赵连乌卓都要大惑不解了。 项少龙淡然道:“我们把整个刺杀行动弄成似是而非,看似是我项少龙所为,但细想又觉不像的模样。 凭着乐乘墙头草的特质,赵穆与孝成王必然互相猜疑,都以为对方是借我项少龙作掩饰干的,你们说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众人听得无不倾服,谁人能想得如此周详呢。 荆俊叹道:“两人自是疑神疑鬼,摩拳擦掌,立即要作正面冲突了。” 乌卓点头道:“最好那昏君立即召回廉颇或李牧其中一人,回师勤王保驾,那赵穆便被逼要马上发兵叛变,我们亦有机可乘,在浑水□捉了赵穆这条大鱼了。” 善柔皱眉道:“但最大的问题是怎样才可砍了乐乘项上的人头呢?”项少龙从容一笑,待要回答时,手下来报,田单到了。 项少龙心中懔然。 现在邯城内,他最顾忌的人,就是田单了。 第三章 暗夜杀机 田单进了寝室后,在那刘中夏、刘中石两兄弟左右随护下,迳直来至榻旁,亲切地道:“自有一股威凌天下的气势,更是提高警惕,不敢说错半句话,点首施礼后道:“由于最近生活荒唐,酒色过度,只浸了一会河水,便受寒凉所侵。 噢!田相请坐!”田单微笑摇头道:“很多时我都欢喜站着来说话。 嘿!看董兄两眼神光照人,怎会是酒色过度的人呢?只是一时用过了力道,故易受湿寒吧!”项少龙知道难以在此人面前作假,真正地苦笑道:“看来是这样了!”田单定神看了他一会后,淡淡道:“董兄手下的儿郎们,是否由董兄一手训练出来的呢?”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立即知道那天自己硬闯城门迫孝成王表态时,此人必有份在旁观察,心下懔然,知他动了疑心,却若无其事道:“要养马,首先就要防□别人来偷马,南方多蛮夷,所以鄙人每天都训练他们,好作防备。” 田单沉呤片晌,点头道:“若董兄能把我大齐的兵将,练成像董兄手下儿郎们那样悍不畏死的精英,虎狼之秦又何足惧哉?”项少龙放下心来,原来田单看上自己这点长处,暗叫厉害。 他项少龙最大的长处,就是把特种部队那一套,搬到这战国的时代来。 而这长处一下便给田单抓个正着。 两人对视顷刻后,项少龙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来,瞧着正凝视着他的田单道:“鄙人明白了,田相请给点时间董某。” 田单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反觉愕然,旋即欣然道:“我明白董兄乃忠于情义的人,否则亦不会拾命救回龙阳君了。 换了谁在那种情况,都只会自行逃命。” 项少龙装作因伤口牵扯痛得皱了一下眉头,摇头道:“当时鄙人绝没有想过其他事,只知同舟共济,应付危难。” 田单双目神光一闪,沉声道:“听龙阳君说,董兄当时早有所觉,未知董兄为何能有此先见之明呢?”项少龙给他的眼光和问题弄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也快点离开,装出疲倦神色,淡淡道:“或者是与马儿相处多了,沾染了点它们敏锐的灵觉,其实每逢有大灾难来临,甚或天气的突然转变,上至飞禽走兽,下至蛇□蝼蚁,均有异样举动。” 毕竟项少龙并非犯人,他总不能锲而不舍,问个不休。 田单叹道:“董兄确是非常之人,今次偷袭的主使者不知走了什么倒霉运道,竟遇上了董兄,致功亏一篑。 以董兄如此人材,楚王考烈或者会看走了眼,但春申君黄歇怎会把你轻轻放过呢?”他虽似在抬捧项少龙,但其实步步进迫,誓要摸清对方底细。 项少龙暗叫不妙,此人才智高绝,一不小心,给他抓着尾巴就完了。 苦笑道:“春申君恐怕连我的样子是怎样都记不清楚,有什么放过不放过?董某对楚人早心淡了,再不愿想起他们。” 今趟轮到田单暗叫厉害,项少龙“□话家常”式的答话,教他更觉此人高深莫测,使人难以捉摸。 点头道:“楚人目光短浅,只求眼前安逸,又屡错不改,确是不值一提。 但若楚国落入李园掌握中,董兄认为会出现一番什么局面呢?”项少龙冷哼一声,哂道:“李园此人薄情寡恩,心胸狭窄,纵情酒色,靠的又是裙带关系,能做出什么大事来?”田单只目射出如电神光,凝定在他面上,哑然失笑道:“董兄确是识见过人,教田某怎能相信你只是个甘于养马的人哩!”项少龙整条脊骨都寒渗渗的,干咳一声道:“田相太夸奖董某了。” 田单正容道:“董兄若有经世之志,就不应留在赵国这垂死之地,应为伏枥之骥,其志放于千里之外。 董兄乃聪明人,当明田某之意。” 项少龙知他仍只是在招揽自己,反放下心来,颓然挨到枕上,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田单虽乃雄辩滔滔之士,却拿他没法,输到他苦笑道:“董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项少龙装作辛苦的勉强坐高了点,挨着榻子捧额沉吟道:“还不是因为先父遗命,着鄙人回赵设置牧场。 生死有命,很多事鄙人都不大放在心上,只不过与田相一见如故,感激田相知遇之恩,才想到再作好好思量,希望田相体谅鄙人的苦衷。” 他坦白若此,田单觉察到很难再迫他立即表态,深吸一口气后奇锋突出道:“偷袭者定然与项少龙全无关系!”项少龙吃一惊,装傻道:“田相有何卓见?”田单踏前一步,轻拍了他肩头,微笑道:“但愿有一天董兄能踏足齐境,田某必以上宾之礼款待先生,好好休息吧!过两天董兄复元时,我希望能到董兄的牧场打个转。” 竟避而不答项少龙的问题,就那么走了。 累得项少龙满肚疑问,不知此君尚有什么高深后着。 吃晚饭时,各人均因即将来临事关重大的刺杀行动引至心事重重,气氛并不热烈。 赵致随便吃了点后,便放下筷子,看着项少龙开怀大吃。 荆俊是唯一神情特别兴奋的人,逗赵致道:“致姊啊!不吃饱你那来力气呢?”赵致低声道:“人家不饿嘛!”善柔低骂道:“真没有用,又不是有人来刺杀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田贞田凤这时过来为各人添酒,乌卓阻止道:“今晚不宜喝酒!”转向项少龙笑道:“龙阳君派人送了两大壶酒来,一是药酒、一是补酒,哈!我看三弟今赵麻烦了。” 项少龙对龙阳君的感激和关怀大感头痛,苦笑无言。 善柔冷哼道:“让他给人宰掉不是一了百了吗,偏要拾命救他,惹得一身烦恼。” 赵致惶然道:“大姊啊!”善柔瞪她一眼道:“你就只懂做应声□。” 项少龙惟有和乌荆两人对视苦笑。 善柔拍拍小肚子,伸了个懒腰,粗声粗气道:“今晚的行动千万不要少了我,现在本夫人先去睡一觉好的,你好□给我准备一副那些飞墙攀壁的玩意,我要最好的。”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说做就做,回房睡觉去也。 田氏姊妹忙分出一人,服侍她去了。 赵致战战兢兢向各人道:“诸位大人有大量,切勿怪柔姊,她……”项少龙笑道:“致致放心,没有人会真个怪她的。” 乌卓点头道:“不愧是惯于刺杀的高手,懂得行动前尽量休息和松弛,我们好应向她学习。 “此时乌果领着蒲布的拍档刘巢到,苦候消息的众人大喜,请他坐下。 略诉离别衷情后,刘巢道:“小人接到蒲布的通知后,立即联络刻下正在乐乘府内办事最可靠的几位兄弟,做了一番工夫,终有点眉目了。” 众人大喜聆听。 刘巢道:“乐乘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兼且做尽坏事,怕人舍死报复,所以行隐秘,出入均有大批高手护着,到现在仍有我们的兄弟能打进他内围的圈子□。” 荆俊愕然道:“你不是说有点眉目了吗?”刘巢道:“平时是那情况,但这两天邯郸城内形势紧张,乐乘抽调了大批府内家将,加入了他的亲卫队□,因此我们亦有两个兄弟混了进去,否则真是没有脸山来见项爷了。” 项少龙皱眉道:“他像是很怕我会对付他似的!”刘巢愕然道:“项爷和他有深仇大恨,他自然得要命哩!”这回输到项少龙奇道:“他和我有何直接仇恨呢?”刘巢一怔道:“什么?项爷竟不知舒儿是给他和赵穆**致死吗?他事后还侃侃而谈,自诩曾恣意玩过了项爷的女人呢。”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乌卓怕他过于激动,安忍两句后问刘巢道:“今晚乐乘会在那□呢?”刘巢道:“这些天来他为了城防问题,大部份时间都留在东门旁的指挥卫所,很少回家,事实上他亦恨不得可以不回将军府去。” 项少龙压下心中悲愤,但想起舒儿死状之惨,又热血上涌,沉声道:“他怕什么呢?”刘巢道:“乐夫人是考成王的妹子,赵雅的姊姊,非常厉害,乐乘有点怕她,在外面胡搅鬼混都要瞒着她。” 赵致担心地道:“若他今晚仍留在指挥卫所,我们那有机会呢?”刘巢道:“他另外还有三处别府,好放置新弄回来的女人和别人赠给他的姬妾,此人残忍好**,最爱**虐美女,给他弄得残废或死去的女子数不胜数。 最近邯郸一位大臣开罪了孝成王,由乐乘负责抄家诛族,他私自留下了对方两名美妾,准备享用,这两天他尚未有暇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们估计他这两晚定会忍不住溜去一逞大欲的。” 项少龙心下恍然,至此才明白到朱姬对乐乘恨怨的起因,不过现在纵没有朱姬的嘱咐,他也□不会放过乐乘了。 乌卓再诣问有关乐乘的一切,包括那藏娇别府的位置,将乘亲卫的情况,与及甚□有关系的细节,刘巢逐一详细答了。 乌卓问完后,向项少龙夸奖刘巢道:“刘兄弟确是了得,显然一直都在做工夫呢。” 刘巢谦虚地道:“自大梁之行后,我们这群兄弟谁不愿为项爷卖命,在我们眼中,天下英雄人物,无一人能及得上项爷。” 项少龙回复了冷静,点头道:“今次事了后,你们就随我回咸阳吧!以后有福同享,客气话再不说了。” 刘巢大喜谢过。 项少龙亲自把他送出去,叮嘱他著令混在乐乘亲卫内的己方兄弟,今晚千万要找个借口,不可随行,才返回内宅。 乌卓等去预备今晚的行动,只利下赵致和那双美丽的越国挛生姊妹花。 项少龙定下神来,又想起命薄的舒儿,心如铅坠,很不好受。 回邯郸后,他一直接触到的都是乐乘客气可亲的一面,虽明知是虚情假意,但总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现在当然全改变过来,恨不得把这奸贼碎□万段。 这种人死了,对人类实有利无害。 项少龙对这时代最看不过眼处就是把女人视作玩物和奴隶的态度。 有权势者若赵雅等,说到底仍是依附着男人而生存。 人的权利应来自比较客观公平的法律保障,想到这□,不禁想起了法家的李斯和韩非子,自己可否设法影响他们,使法治能代替了专言人治的儒家。 但细心一想,只要一天是君权至上,真正的法治始终是水月镜花,毫不实在。 赵致这时迎上来挽着他道:“董爷啊!你现在的脸色很难看,真教人担心。” 项少龙心中懔然,自己这种状态,实不宜进行刺杀的任务,但又无法排遣因舒儿牵起了的情绪激荡。 探手搂着赵致的腰肢,柔声道:“致致今晚要留在这□,好好等我回来。” 赵致一震道:“啊!不!人家要随在你身旁,不要小觑了人家的剑术好吗?”项少龙手往下移,大力拍了两记她的粉臀,正容道:“你的身手和剑术都非常高明,可是你却从未试过杀人,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乖乖听我的话,明白吗?”赵致想起要杀人,打了个寒噤,垂头无语。 项少龙忽地想起松弛的妙法,凑到她小耳旁道:“致致你到房内等我,不准你身上有半件衣物,待会我进来立即与你欢好,听到了吗?”赵致又羞又喜,“嘤咛”娇呼,脱出他的怀抱,不敢看他,迳自奔进房内。 田氏姊妹呆看着他们,似明非明。 项少龙把两女招前,左右搂紧,又亲又摸道:“明晚就轮到你们了!”二更时份。 城东指挥卫所大门开处,驰出一队约二百多人的骑士,布成阵形,开上长街,再转左折入靠城墙的快道,沿城巡行。 除了头尾各有四个灯笼作照明外,队伍中间的部份没入了黑暗□,教人看不真切。 两排各四十人的骑士,列成长形,一个接一个靠外档而走,像两堵活动的墙般护着走在中间的五组骑士,人人手持长盾,向着外侧,即使有人在屋檐或道旁放箭偷袭,亦休想可一下子射中他们。 更不用说中间的骑队了。 中间那组骑士人数特多,足有五十人众,外围者都持着高盾,教人知道这组内有着重要的人物。 其他四组各约二十人,均手提长矛,既可冲刺,又可作掷击之用。 在秋风疾吹下,更见肃杀森严之气。 蹄声踏碎了深夜的宁静。 组与组间隔了足有三十多步,就算遇上伏击,亦很难将他们完全包围,除非敌人兵力十倍于他们。 走了半里许路后,人马离开靠着城墙的车马快道,折右回到城□去。 天上厚云重重,不见星光月色。 一直追踪着他们的精兵团队员,忙攀往高处,借火光在敌人视线难及处,向最近的队友发出讯号,指示乐乘队伍的位置。 苦守在乐乘别府外的项少龙等人,迅速判断出乐乘开来的路线,作出布置。 项少龙等伏在屋檐上,他们连头脸都紧□在黑布□,只露出一对眼睛,有若一群只在黑夜出动的幽灵。 当看到昏暗的灯笼光线出现在长街远处时,提到喉咙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假若乐乘不是由这方向来到别府,今晚的行动只好作罢。 蹄声滴签中,猎物由远而近。 左旁的乌卓道:“乐乘虽荒**邪恶,但不愧赵国名将,只看这兵阵便知他果有实学。” 右旁的善柔低声道:“乐乘是我的,我要亲手割下他的狗头来。” 项少龙故意挨了过去,以嘴轻啮了她耳珠,才耳语道:“这是个城市的捕猎场,谁的本领大,谁就可有最大的斩获。” 善柔秀眸寒芒一闪,别过头摆出不屑看他的姿态,却没有挪开娇躯。 项少龙泛起销魂刺激的感觉。 此时提着灯笼的先头部队已来到他们隐伏的下方,走了过去。 敌人一组、一组地奔过长街,气氛愈趋紧张。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轻撞了乌卓一下,此时有乐乘在内的最多骑士那组人,刚来到眼下那截街心处。 乌卓发出一下尖啸,画破了有规律的马蹄声。 敌人无不骇然大震,往两旁望去。 “飕飕”声响个不断,伏在两旁屋檐上的精锐团员,弩箭齐发,取马而不取人。 战马的惨嘶声,人的怒喝声,震天响起。 灯笼堕地,黑暗□战马吃惊跳跃,情况混乱。 可是整个队形仍能大致保持完整,足见赵军确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乌卓知是时候了,再发出攻击的暗唬。 项少龙仍未动作,善柔已豹子般扑出屋檐,先落下了几尺,然后凌空飞出长索,扣挂着腰间的攀爬工具,天兵般在暗黑中来到大街的上空处。 同一时间两旁掷出十多个燃着了的火球,隐约□照出了敌人的位置,而此刻敌人仍以为攻击者由两旁攻来,茫不知大群煞星早到了头上处。 这批天兵掷出的飞刀,准绳力道均无懈可击,当敌人惊觉时,最少一半人中刀堕马,本是完整的队形,立时溃不成军。 失了主人的马儿更是横冲直撞,乱成一团。 乐乘那组人因是众矢之的,受创最重,五十多人被放倒了近二十人,余者纷纷翻下马背。 中刀者多是伤在面门或胸口的要害,刹那间宁静的长街变成□棋马倒的修罗地狱。 项少龙等借腰索从天而降。 项少龙脚未触地前,左右撑出,两名来不及下马的敌人面门中招,飞角马下。 到他落在地上时,血浪出鞘,三名扑来的敌人登有两人了账,另一人给善柔由后砍了一刀,惨呼着倒向项少龙。 项少龙一闪避开,环目一扫,只见地上燃烧着的红光□,十多名亲卫正护着神色仍算冷静的乐乘,往一旁的巷口退去。 长街喊杀震天,精兵团员由两旁扑出,手持巨斧,赶杀着溃不成军的敌人,使乐乘那组人变得孤立无援。 项少龙与乌卓打个眼色,领着四名手下扑杀过去。 善柔有若出柙雌虎,劈翻了两人后,再掷飞刀,后发先至,竟抢在项乌两人前头,射进其中一人咽喉内,不愧第一流的女刺客。 乐乘大喝道:“上!”登时有五人扑前迎往项乌等人,他自己却继续退却。 项少龙大喝道:“乐乘奸贼,让我项少龙取你狗命。” 乐乘此时已退至巷口,心中大定,狞笑道:“有本事就过来吧!”善柔从项少龙身侧掠过,剑芒猛起,先一步迎上敌人。 项乌等怕她有失,忙抢前出手。 一时刀光剑影,杀气翻腾。 这批人均是乐乘身边最优秀的剑手,堪堪挡着他们。 乐乘正要转身逃入棋巷时,掩护他的人纷纷中箭倒地。 荆俊领着数人跳将下来,把乐乘等迫得仓皇退回街上。 前方的人这时已支持不住,纷纷溅血倒地,乐乘无奈下大喝道:“跟我来!”剩下来的六个人随他往项少龙等处奔过去。 乐乘一声厉叱,唰的一剑劈出,快逾电闪,转眼和项少龙交换了三剑。 他的耳力那及得上项少龙,到最后一剑时,抵挡不住,震得倒退了三步。 荆俊此时清除了拦路的敌人,一个空翻,落地前蹴起双飞脚,不分先后,“砰!”的撑在乐乘背心处。 乐乘跄踉前仆,头盔掉地。 剑光一闪,刚腰斩了一名敌人的善柔不知由那□扑出来,抢在项少龙前,娇叱声中,乐乘立即人头落地,身首异处,惨死当场。 乌卓执起首级,发出撤退的号令。 横过长街上空的长索亦纷被套回,不留半点痕亦。 整个行动,不出半盏热茶的工夫,彻底体现了特种部队高效率的精神和有若爆炸的攻击力量。 熊熊火光□,地上全是□体和血泊内呻呤的赵兵。 第四章 城守之位 赵穆清早便来找项少龙,两眼布满红筋,眼神闪烁不定,显是乱了方床。 项少龙确是仍未睡醒,惺忪中挣扎起来,拥被而坐问道:“侯爷为何险色变得比我还要难看?”赵穆坐到榻沿,定睛打量着他好一会后,才沉声道:“你的伤势如何?”项少龙试着艰难地活动一下两条手臂,摆出硬汉的样子,闷哼道:“其实只是皮肉伤,不过受了风寒,躺了一天一夜已好多了。” 赵穆并没有怀疑,事实上在此次有命回来的人中,如今尚没有人能爬起榻来,项少龙假若龙精虎猛,才是怪事。 赵穆“唉!”的一声恼道:“乐乘昨晚出事了!”项少龙“剧震”失声道:“什么?”看着项少龙瞪大的眼睛,赵穆叹道:“昨晚乐乘返回别府途中遇袭,头都给人砍掉,二百多名亲卫非死即伤,唉!”项少龙骇然道:“那个项少龙真的这么厉害?”赵穆冷哼道:“事发时附近民居的人确听到有人自称作项少龙,不过这批人全蒙着头脸,无人能看到真脸目,事后搜捕的人发觉城东一批城兵亦被人干掉了,只留下些攀城的长索,可是城墙外却不见足印。” 项少龙“精神大振”道:“那么说项少龙仍应潜伏在城内,侯爷还不赶快挖他出来。” 赵穆气道:“还用你教吗?现在整个邯郸城都给翻转了过来,除非项少龙和他的人变成了会打洞的耗子,否则定要现形。 可是直到此刻连□影子都摸不着,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他显然心情恶劣,失了平时对这董马痴的器重和客气。 项少龙心中好笑,装出沉思的样儿,好一会后才道:“谁坐上了城守之职?”赵穆颓然道:“暂时该是成胥!”项少龙色变道:“此事相当不妙。” 赵穆道:“你明白了,乐乘一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孝成王。 对项少龙有什么好处?项少龙若要杀人,何时才轮到乐乘。 孝成王这一着确是心狠手辣,说不定是赵雅那贱人教他。 项少龙若能来去自如,我和孝成王早没命了。” 项少龙咬牙道:“先下手为强,侯爷若能通过晶王后下毒,岂非可一举解决所有问题吗?”赵穆苦笑道:“你当晶王后是我的手下吗?她才不会蠢得直接参与弑杀行动。 但假若能杀死孝成王那昏君,我会有操纵她的方法,唉!你教我现在该怎么办?”项少龙大乐,终弄清楚了这奸贼和晶王后的关系了。 看来他们只是在互相利用。 赵穆见□沉呤不语,还以为他在动脑筋为自己筹谋,长长吁出一口气道:“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幸好我尚有你这支无人知道的奇兵,仍未算一败涂地,但少了乐乘,自是声势大弱,田单绝不会像以前般热心对待我了。” 站起来道:“先养好伤再说吧!我还要见见其他人,好安抚他们的心。 你设法再由赵雅处探听消息,看孝成王有什么动静。” 项少龙道:“侯爷小心有人会变节,人心叵测,很难说哩!”赵穆没好气道:“这个本侯怎会不晓得,以后有事我才再找你。” 赵穆去后,项少龙躺在榻上,思潮起伏。 田氏姊妹来为他梳洗更衣时,善柔神采飞扬以轻快的脚步似小女孩般一蹦一跳走了进来,含笑来到他身后,香肩轻碰了他一下,得意洋洋道:“最大那头老虎是谁打的呢?”项少龙失笑道:“当然是另一头雌老虎,董某甘拜下风了。” 伸手往后,把她搂得紧贴背上,带来高度的刺激。 善柔心情极佳,任他轻薄,出奇温柔地道:“我们只伤了十多人,真是奇闻罕事,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 不若索性把田单都干了,那时你要人家怎样从你都可以,像她两姊妹那样也行。” 田贞姊妹立时俏脸飞红。 项少龙大感头痛,扯开话题道:“你那乖妹子到那□去了?”善柔挣脱了他的后抱,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算什么好汉子?”正他梳头的田贞轻轻道:“致夫人到外面去探听消息。 哎哟!”当然是给善柔扭了一记。 项少龙转过身来,捋起衣袖道:“这么霸道的女人,我老董还是首次见到,让我把驯野马的功夫,搬来对付你!”善柔挺起酥胸,来到他身前,杏目圆瞪道:“你敢!”田贞田凤知他又大耍花枪,都含笑偷看。 项少龙伸出大手,往她脸蛋拧了一下,在她用拨来前,缩了回去,笑道:“姊姊进步多了,只是动手而不出刀子。” 善柔“噗哧”一笑,白他一眼,那样子既娇媚又可爱。 项少龙不由色心大动,想把她抱个满怀时,善柔却溜了开去,到了房门处,才回首娇笑道:“你还未够本领令本姑娘心动,回家再多学几年功夫吧!”笑着走了,银铃般的笑声像风般吹回来。 项少龙恨得牙□□时,田凤笑语道:“柔夫人其实心中爱煞了董爷,平时总爱和我们谈着你的。” 项少龙挽起两女腰肢,柔声道:“那你们呢?”两女娇羞垂首。 看着两女同一个模样,不同的娇态,项少龙给善柔撩起的色心化成了原始的欲火,暗忖今天邯郸乱成一片,要探视伤势的人昨天又来齐了,偷得浮生半日□,不若和这对玉人儿风流快活一番,也不枉此刻。 心到手到,登时一室春意。 两女苦候的恩宠,终在这美妙的时光,降临到她们身上。 项少龙醒来时,田贞田凤动人的肉体,仍像八爪鱼般把他缠紧不放,故他只略动一下,立时把这对娇慵欲死的姊妹花惊醒过来。 两女一看窗外,只见阳光漫漫,吓了一跳,忙爬起身来。 项少龙被她们玉芽般粉嫩雪白的美丽肉体弄得意乱情迷,差点压不下想把她们拉回榻帐内的冲动,不过记挂着邯郸的情况,才勉强起床。 两女欣然为他再梳洗穿衣。 看着她们玉脸孕含着的幸福和快乐,项少龙心神皆醉,两手像她们般没有半刻□着,弄得两女小耳都红透时,才出房去了。 大厅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项少龙甚感写意,这种宁逸的气氛,实是罕有,涌起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做的感觉,走到一张卧几躺了下来。 田贞此时整理着衣衫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来到他旁盈盈跪下柔情似水道:“董爷爱吃什么东西?奴家去弄来给你。” 项少龙给她一提,肚内顿似饿雷打鼓,伸手摸着她脸蛋道:“随便好了!嘿!那头雌老虎到那□去了。” 田贞忍俊不禁道:“老虎白天自然是躲在虎穴□睡觉!小凤服侍她去了。” 言罢欢天喜地去了。 项少龙□眼假寐时,荆俊和赵致联袂回来,看两人没有芥蒂地言谈甚欢,他更感天朗气清,心怀大放。 乐乘一去,整个闷局都改变了过来,主动已稳操于手上。 荆俊和赵致陪他进膳时,后者道:“我从未见过邯郸城变成这个样子,街上处处都是赵兵,逐家逐户去搜查问话,我们行馆的武士都被征召了去帮手,弄得人心惶惶。” 项少龙一边狼吞虎□,边问道:“是否有人认为是我干的呢?”赵致以崇慕的眼光看着他道:“董爷你最厉害就是没有出动飞针,那已成了你的招牌,所以现下人人疑神疑鬼,我师傅甚至怀疑是李园干的,嘿!真是好笑!”荆俊道:“我从未见过致姊这么开心的。” 赵致横了荆俊一眼,嗔道:“真多事!”荆俊连忙微笑赔罪。 项少龙心想这就叫一物治一物了,道:“大哥到那□去了?”荆俊道:“大哥回牧场去了。” 压低声音道:“趁赵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民居时,送那些受了伤的兄弟回牧场治理休息,免得被人发觉出破绽。” 项少龙放下心来。 乌卓为人精明谨慎,必有瞒天过海之法。 荆俊又道:“大哥本来想找三哥说话,但三哥……嘿!”赵致杏目一瞪道:“小俊你为何吞吞吐吐,究竟你三哥怎样了?”项少龙那会怕赵致,由几底探手过去,摸上赵致的大腿,这娇娃儿立即住口垂头。 田凤这时捧着一壶酒,由膳室走出来道:“董爷要不要尝尝龙阳君送来的补酒?”荆俊鼓掌道:“三哥最需要就是这东西,你也过来陪我们喝两杯吧。” 两女的俏脸立时烫了起来。 项少龙啼笑皆非,哑然失笑道:“若非虚不受补,凡男人都需要这东西,来!把贞贞都唤来,大家高兴一下。” 时间就这种欢乐的气氛□度过。 到黄昏时,善柔才精神地离开卧室,拉着赵致到后园拜祭父母亲族的亡魂。 荆俊最爱热闹,领着十多名手下,名之为探听消息,其实却是去乱闯□逛。 项少龙没有阻止他,因为这才合理,他们没理由对邯郸的事不闻不问的。 心中记挂着纪嫣然,但却知自己不宜出门,惟有压下这诱人的想法,找着田贞田凤□,逗得她们心花怒放。 其他男人欢喜的只是她们的肉体,那有人肯听她们倾吐心事?赵致现在已成了他半公开的情妇,索性留下不走,他也不忍拂逆。 ,吃过晚饭,当项少龙以为将可过一个安静晚上时,忽来速之客,竟是平山侯韩闯。 在厅内坐下后,韩闯细察他的容色,点头道:“董兄真是比马儿还强壮,脸色比昨天好多了,伤口还痛吗?”项少龙道:“侯爷有心,今天确好了很多。 唉!想不到乐乘将军就这么去了!”韩闯露出冷酷神色,不屑地道:“这世上有些人假若忽然给人杀了,事后定没有人可猜出是谁行凶的。 因为被他害过的人实在太多了。 若有机会,我也会插他两剑,昔日乐乘驻守赵韩边疆时,便曾多之侵入我境犯事,两手染满血腥,哼!”项少龙一阵心寒,平日见韩闯与乐乘称兄道弟,骨子□却是这么一回事。 故作惊讶道:“原来乐将军是这么一个人吗?”韩闯道:“不要再提这个人了,让我们商量一下将来的事。” 项少龙心中嘀咕,难道他又要怂恿自己去对付李园?韩闯接过田凤递来的香茗,色迷迷地看着她的背影,□了一口涎沫,才灵魂归位道:“董兄今次回赵,不外是希望有一番建树。 但养马终是养马,顶多变成二个乌氏,与官爵无望,董兄认为我这番话对吗?”项少龙心想就算我真是董匡,也绝不会到形势更弱于赵国的韩国等死,表面上却道:“侯爷看得起鄙人,自是不胜感激,只不过……”韩闯打断他道:“董兄误会了,当然哩!若董兄要来敝国,本侯定必倒屣相迎。 但今次要商量的却是邯郸城守因乐乘之死腾出来的空缺。” 项少龙呆了起来,韩闯身为韩人,那轮得到他来管赵人的事。 至于城守一职,等若赵王的护驾大将军,非是赵王最宠信的人,休想染指,那更是他没有过,包括在梦□的时刻。 韩闯得意地道:“董兄想不到吧,但若知晶王后乃本侯族姊,便知我对赵国朝政并非没有影响力。” 项少龙这才记起晶王后乃在三晋合的一的大计下,嫁与孝成王的韩国王族,自然与韩闯多少有点关系,不禁暗责自己疏忽,讶然道:“这个鄙人倒不知道哩!”韩闯傲然道:“只要我在晶王后跟前说上两句,包保她可影响孝成王的决定。 自赵穆失势后,对孝成王最有影响力的人就是晶王后和赵雅了。” 项少龙心中懔然,知道自己像低估了龙阳君般看错了韩闯。 此人紧缠赵雅,固是因贪她美色,但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要通过赵雅摆布孝成王,从而兵不血刃的兼并赵国。 这么看,赵穆充其量只是晶王后的一只横子而已。 在这战国时代中,谁不为生存而竭尽心智,明□暗□作着各种图谋。 皱眉道:“孝成王不是选了成胥代乐乘吗?”韩闯不屑道:“成胥是什么东西,硬将项少龙的功劳分了一半过去,才混至今天的位置。 声望能力均不足以服众,现下是士急马行田,暂时性的措施吧了!”项少龙心意大动,若真的当上了城守,赵穆还不是他囊中之物,但想想却又觉得孝成王绝不会上这个大当,苦笑道:“鄙人来到邯郸日子尚短,屁股都未坐暖,连排列队末的资格都久缺,韩侯不用费心了。” 韩闯兴趣不减道:“董兄太小觑自己了,目前的你已在邯臣民中家传户晓,声势如日中天;从千头战马的大礼、以至力挫楚人、硬闯城门、勇救龙阳君,若以你为城守,谁不认为最是称职。” 项少龙摇头道:“只是硬闯城门一项,便休想大王肯点头。” 韩闯露出个狡猾的微笑道:“黑可以说成白,白可说成黑,靠的仍是一张嘴巴。 若孝成王起用你,正可表示出他的豁达大度,用人唯才。 董兄是万事俱备,久的只是说话的那张嘴巴吧!我也可以设法影响赵雅,有她两人为你说项,何愁大事不成?”项少龙今次确是目瞪口呆,一颗心却活跃起来,怔怔地看着韩闯道:“这番恩德,董某应怎样报答侯爷呢?”韩闯见他意动,比他更为雀跃,哈哈大笑道:“大家自己人,还要说这种话吗!来!我先安排你见晶王后一面,其他迟些再说。” 长身而起。 项少龙忙装作强撑着陪他起立,送他出门。 韩闯边行边道:“记紧绝不要和赵穆或郭纵牵上任何关系,且同时不要开罪赵雅或郭开,那样城守之位,八成会落在你身上。 嘿!孝成王对你救回龙阳君一事,确是非常欣赏!”项少龙道:“龙阳君好了没有?”韩闯哂道:“若你要躺上一天,那他最少要躺十天才行,噢!那对挛生姊妹花精彩吗?”项少龙那还不知醉翁之意,心中暗骂,低声道:“韩侯要她们陪你还不容易,不过最好能尽量不让人怀疑我们间的关系,到我真个当上了城守,便不用惧怕了。” 韩闯无奈叹道:“董兄说得对,应是谨慎点的好。 晶王后那处一有消息,我便来通知你。” 送走了韩闯后,项少龙差点要高声大叫,以□出心内兴奋之情。 谁料得到,干掉了乐乘后,竟带来这样妙不可这的可能结果呢? 第五章 掩耳盗铃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转身回府,雅夫人的车队与韩闯交错而过,驶进宅前广场□。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迎了上去,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赵雅淡淡看了他两眼,柔声道:“可以起来走动了吗?”项少龙陪着她登阶入府,活动着手脚道:“再不爬起来,闷也要闷出病来了。” 赵雅笑道:“你的身子比龙阳君好了,到现在他仍赖在榻上,看来没有十天八天,休想复元过来。” 接着压低声音问道:“韩闯来找你干吗?”项少龙不想她撞上善柔姊□,领着她往外宅的东轩走去,漫不经意道:“那会有什么好事?这好色的家伙看上了鄙人那对挛生姊妹花,想借去风流快活,给我回绝了。 哼!他不高兴又怎么样,我董某人最不欢喜这调调儿。” 这话真真假假,“真的”当然是韩闯确有此意,“假的”则是此非韩闯来找他的主因。 但赵雅那能分辨,释然点头,还低骂了韩闯两句。 项少龙暗叫惭愧,认真来说,他并不比韩闯好多少,因为田氏姊妹也是他由赵穆处接收过来的,分别处只是田氏姊妹是甘心从他吧了!赵雅忽地挽起他手臂,由侧门穿出轩外的园林,往园心的池塘走去,低声问道:“你和赵穆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对你特别照顾?今早又匆匆前来找你?”项少龙心中懔然,知道赵雅仍是为王兄效力,一耸肩膊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本人亦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为何某某人对我特别好,又或对我特别不好!我董匡管他的娘。” 两人这时来到池边,赵雅拉着他坐下来,笑道:“人家很爱看你生气的样子,就像个撒野的孩子。” 项少龙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其实心底暗惊,以赵雅的仔细,他和赵穆的眉来眼去自是瞒她不过,只不知她有否把这情况告诉了孝成王呢。 赵雅小鸟依人般靠贴着他,皱起鼻子道:“唔!你仍是浑身药味,真剌鼻!”项少龙不悦道:“没人叫你要跟着我嘛!”赵雅花枝乱颤般笑了起来,状甚写意。 项少龙大奇道:“你的旧情人闯进城来行凶,你还像很有□情逸致的样子,这算他娘的什么一回事?”赵雅随手摘下石旁矮树一块尚未落下的黄叶,送至鼻端嗅着道:“这片叶子比你香多了。” 项少龙一呆道:“你不是在听我说话吗?”赵雅美目往他瞟来,白他一眼道:“你嗓子既特别又充满性格,人家想不听都不行呢。” 接着“噗哧”笑道:“董马痴原来也像其他人那样,以为是项少龙到来杀人放火。 不过不知者不罪,你既然不明邯郸的情况,自然像盲人般只懂瞎猜了。” 项少龙心中暗笑,表面则大讶道:“难道不是项少龙吗?那谁与乐乘如此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不可。” 赵雅贴得也更紧了,诱人的酥胸有大半压在他臂上,随手黄叶抛进池□,仰望天上明月,柔声道:“杀人定要有仇恨吗?想知道是谁有可能杀死乐乘的话,得先告诉我赵穆今早来找你说了什么?唉!你难道不知人家关心你吗?”项少龙苦笑道:“你真的对我那么好吗?我看是怕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截不住项少龙吧!”赵雅俏脸一红,微嗔道:“算是两样都有好了!够坦白吗?快告诉我。” 项少龙见她神态娇美可人,勾起以前相处时打情骂俏的甜蜜回忆,一时呆了起来。 赵雅敛起笑容,叹道:“你这人总是独行独断,不理别人,不知现在邯郸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诛家灭族的大祸,赵雅都保你不住,还要使性子。” 项少龙装作无奈道:“他此行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只是来向我询问楚国的情况。 我看巨鹿侯颇有点心事,当时我还猜他是给你那神出鬼没的旧情人吓怕了呢。” 赵雅沉吟片晌后,幽幽一叹道:“这事本不应告诉你,但人家怕你受赵穆牵连,故迫得要说出来。” 项少龙心中大喜,知自己所料不差,乐乘果然是条两头蛇,在赵穆和孝成王间左右逢源,所以两方面均以为行凶者是对方。 赵雅凑到他耳旁道:“乐乘之死,赵穆的嫌疑最大。” 项少龙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赵雅道:“你知道这点就够了,莫再追问究竟。 唉!赵穆真蠢,以己算人,行错了这步棋,王兄对他仅余的一点犹豫都不翼而飞,否则王兄仍会把事情拖着。” 项少龙皱眉道:“那王上为何不立即把赵穆抓起来?”赵雅冷哼道:“你知乐乘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杀的,二百多人,在不足半盏热茶的时间内非死即伤,赵穆的手下还未有这种本事,所以定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而且没有真凭实据,仍不可轻举妄动。 王兄虽很想把廉颇或李牧召回来,但这却正中了行凶者的奸计。 唉!我也在为王兄为难呢。” 项少龙暗叫了声我的天,原来田单无辜地给卷进了这场事件□,说不定李园亦难以幸免,乐乘之死,确是影响甚广了。 想念乃此,项少龙故作愕然道:“看来天我还是到牧场去好了,可以远离是非之地,以后专心养马,空□时抱抱女人,快快乐乐过了这一生就算了。” 赵雅娇嗔道:“你还你,我还我,夫人的事与鄙人何关?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像老天爷恩般漏他娘的一句半句过来,我才不希罕呢!若非念在给你挨挨碰碰时亦颇舒服,早把你轰出去了,还来问董某什么人家怎办?”赵雅不但不以为忤,还笑得差点气绝,按着小腹辛苦地道:“你完成了承诺吗?只懂怨人家,唉!和你一起光阴过得真快,只恨我还要入宫见王兄,待会人家来陪你好吗?”项少龙苦笑道:“你若想我身上大小七处伤口迸裂流血,就即管来找我吧!这叫拾血陪玉人。” 赵雅嗔道:“你有借口拒绝人家,赵雅很若你厌吗?”项少龙伸手解衣,哂道:“不信你就查验一下,顺便看看董某的真正本钱。” 赵雅浪笑着把他拉了起来,叫道:“你这了呢!没有半点羞耻之心,不和瞎缠了,送人家到门外好吗?”项少龙和她手牵手回到东轩,穿过回廊,往外宅走去。 赵雅心情出奇地畅美,竟哼着项少龙以前听惯的悦耳小调。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夫人今夜为何兴致特高呢?”赵雅忽地容色一黯,垂头不语,直到步出外,登上马车,才抓□隔窗召他回来轻轻道:“项少龙走后,人曾多次想过寻死,但却觉得太便宜赵穆了,且也想为少龙多做点事,现在成功在望,说人家应否开怀呢?”项少龙对赵雅的恶感再减三分,心内百感交集,脱口而出道:“若赵穆死了,你又怎样呢?“赵雅俏脸忽地烧红了,含情脉脉看着他道:“本来还不知道,但昨天给你无礼一番后,才知道自己终找到了能取代项少龙的人,其他人都不行,这么说董大人明白了吗?”□子放下,隔断了项少龙的目光。 直至马车去远,他仍呆立广场处,别有一番难以言述的滋味儿。 直至马车去远,厅当□只剩下善柔和荆俊,前者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摊开在方几上的地图,后者频打呵久,只是苦于无法脱身。 项少龙奇道:“她们呢?”善柔不耐烦地道:“谁知你是否舍得回来,我把她们赶入房内睡觉了。” 荆俊苦着脸道:“我又没曾像大姊般睡足一整天,为何不顺便赶我去睡觉呢?”善柔一手把地图卷起,瞪他一眼道:“你的脚长在我身上吗?自己不懂回房怪得谁来。” 荆俊失声道:“刚才我说要去睡觉,是谁拉着我来看地图的?”善柔自知理亏,猛地推了荆俊一把,娇喝道:“快滚!现在有人陪我了。” 荆俊摇头苦笑,向项少龙投来同情的眼光,一溜烟般遁出内当去。 项少龙抛开了赵雅的事,坐到善柔对面,道:“给我看你画了些什么鬼东西出来?”善柔正要再把地图摊开,闻这收到背后,杏目圆瞪嗔道:“你再说一遍!”项少龙退让道:“好姊姊!请给鄙人欣赏一下你呕心沥血的杰作好吗?”善柔化嗔为喜,把帛图摊在几面,喃喃道:“呕心沥血?你这人最懂夸张其词。” 项少龙定神一看,立时给吸引了去。 这张邯郸城内外一带的地理形势图,极为精细,虽及不上二十一世纪借助空中摄影的行军图,但已是非常难得,想不到善柔有此本领,但这亦是一个出色刺客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 善柔见他全神贯注,欣然指手画脚,解释起来。 项少龙听得不住点头,默默记着。 到善柔说得小嘴都累了时,外面传来三更的报时声。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今晚陪我睡觉吗?”善柔俏脸一红,横他一眼,珍而重之收起帛图,摇头道:“我现在没有半丝睡意,你自己回房睡个饱吧!致致在我房□,倘若欢喜就把我这个把你看得比老天爷还大的妹子抱走好了。 “项少龙故作漫不经心道:“你睡不睡悉随尊便!”便往寝定走去。 善柔跳了起来,□腰嗔道:“喂!”项少龙心中好笑,停步而不转身,背着她道:“善小姐有何指教?”善柔道:“你究竟肯不肯助我们姊妹对付田单?”项少龙这才扭转虎躯,把手递向她道:“来!到我的睡榻上好好商量。” 善柔左右脸颊各飞起一朵红云,令这别具风格的美女更是明艳照人,狠狠盯了他一会儿,跺脚道:“去便去吧!若你只是骗家,我便一刀子干掉你。” 项少龙笑着走过去,拉起了她柔软温热的小手,凯旋回房去也。 才踏入房门,善柔猛力一挣,把纤手由他掌□□抽脱回来,转身欲走。 项少龙一个闪身,拦着去路,讶道:“不是说好了吗?”善柔脸红如火,小手按到他胸膛上,以免撞进他怀内去,摇头道:“不!不成!”这才收回玉手,站直娇躯,垂头避开他意图不轨的灼人目光。 项少龙大感刺激,哈哈笑道:“你又不是未和我在榻上□混过,有什么不成的呢?”善柔猛摇螓首,赧然道:“不!我知道今趟是不同的。” 项少龙见她仍不敢看自己,失笑道:“原来凶霸如虎的柔姊竟也有害怕得羞答答的动人时刻!”善柔勉强仰起满泛红霞的粉脸,一触他的眼神,又吓得垂了下去,跺脚娇嗔道:“你让不让路?”项少龙伸手便解她襟结,淡淡道:“你欢喜就动刀子吧!”善柔给他的手摸上来,不要说动刀子,连站直娇躯都吃力异常,颤声道:“啊!饶过我好吗?”这时对方熟练的手,已解开了她上衣的扣子,襟头敞了开来,露出雪白的内裳和深开着隐见乳沟的襟口。 善柔整个人抖颤起来,闭上美目,呼吸急速,诈人的酥胸剧烈起伏着。 项少龙把她内衣襟口再往左右拉开,滑至肩膀处才停了下来,使她那道剑伤和一大截粉嫩丰满并洁白如雪的胸肌和刀削般的香肩,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项少龙左手按着她赤□的香肩,腾出右手以指尖轻触着那道剑痕,爱怜地道:“是否仍很痛呢?”善柔随着他指尖划过像吃惊的小鸟般颤抖惊栗,“啊!”一声张开了小嘴,呻吟道:“当然痛!你……噢!项少龙!你在欺负人家。” 项少龙把手移上,抓紧她另一边香肩,俯头吻在她的剑痕上。 善柔那还支撑得住,发出可令任何男人心动神摇的娇吟。 项少龙顺手脱掉的她的下裳,将她拦腰抱起,往卧榻走去。 善柔两手无力地缠上他脖子,把俏脸埋在他肩头,剧烈地喘息着。 当项少龙揭登榻,她才回复了点气力,由他怀□滚下来,躲到榻靠墙的内沿去。 项少龙欲火狂升,迫了过去,探手便去脱她亵衣,想起那晚和她纠缠后,她下摆敞开,美腿毕露的迷人景像,心内便若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野火。 在善柔象微式而无丝毫实际效用的推拒下,这平日刁蛮霸的美女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雪白内衣和**的短裤。 善柔忽地清醒了点,死命拉住襟口,以免春光尽□时,对方无礼之手已抚上她浑圆结实的美腿。 善柔秀眸无力地白他一眼,颤声求道:“项少龙啊!不能这样的!你连都未关好呢!”项少龙啼笑皆非,遍抚了她一对**后,爬起榻来,笑道:“我还以为大姊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怕一道没有关上的房门,我便顺你意思吧!”当他重回帐内时,善柔坐了起来,狠狠瞪着他。 项少龙嘻嘻一笑,坐到她身前,膝腿交碰,俯前道:“柔柔你忘了带匕首吗?”善柔“噗哧”失笑,横了他娇媚的一眼,没好气道:“即使有刀在手又如何呢?区区一把匕首,可以阻止你这色鬼吗?”项少龙肆无忌惮地探手过去,由襟口滑了进去,抚上她具有惊人弹性的酥胸,啧啧赞道:“你不但是一流的刺客,还是一流的天生尤物。” 善柔一对秀眸迸出情火,两手无力地按着他肩膀,娇喘道:“你放恣够了吗?”项少龙感雄风赳赳,充满征服这难驯美女的快意,反问道:“柔姊又够了吗?”善柔那还睁得开眼来,忽地回手隔衣紧抓着他作恶的大掌,喘着道:“停一停好吗?”项少龙还是首之还听到她以哀求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让右手留在最战略性的要塞,才暂停活动,笑道:“那又怎样?”善柔勉力撑起眼□,盯着他撒娇道:“人家早说过你今晚要图谋不轨了,你看现在弄得人家成什么样子?”项少龙故作惊奇道:“什么样子?当然是最诱人可爱的样子哪!”又再揉捏不休。 善柔全无抵抗之力,随着□的动作抖颤呻吟,求道:“让人家再说几句话好吗?”项少龙得意洋洋暂止干戈,以征服者的雄姿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应知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吧!”善柔娇羞不胜,垂首点头道:“就是知道,所以才想和你这大坏蛋作个商量。 “善柔大嗔道:“两军交战,一方败北,除了屈服投诚外,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善柔大嗔道:“谁要投降,你只是小战得利,人家……”项少龙更感乐趣盎然,收回右手,笑道:“噢!我差点忘了你仍有土地没有被占领,京城还未失守。” 当他的手沿腿而上时,善柔羞急下回复了力气,一个翻滚,脱出他的魔爪,由身旁滚至外档榻沿处,娇笑道:“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即溜到房外去。” 项少龙毫无追赶之意,好整以暇地转身后移,靠贴墙舒服地伸展长腿,指头一勺道:“夫人乖乖的给我过来。” 衣衫不整,钗横鬓乱、春光大□的善柔□腰嗔道:“不!”见到项少龙胸月成竹地饱餐着自的无限胜景时,又软化下来,可怜兮兮地道:“除非你答应不再侵犯人家。” 项少龙没好气道:“有这时代有那一场仗是尝到甜头时,会忽然退兵呢?善柔你已长大成人,应知今晚有些事是无可避免的了。” 善柔幽幽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认命似的移到他身旁,学他般挨墙而坐,伸展着一对美腿,出奇地柔顺道:“你该心知肚明,由人家要扮你的夫人开高自大,最不服气是像我们女儿家天生出来便是供他们**辱斯压,动辄施虐,唉!我不懂再说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原来善柔有着这时代其□女性想也不敢想的看法,伸手搂着她香肩,凑过去封上香□,温柔地让双方默享着那会使男女魂为之销的接触。 善柔情意绵绵地反应着。 □分后,项少龙把她的俏脸移向自己,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美目道:“我会尊重柔柔的想法,今晚便到此为止,你睡在我这□,我自己找地方睡觉好了。” 善柔呆了半晌,幽幽道:“你要找致致还是田家姊妹?”项少龙道:“我不想弄醒她们,不是还有间空房子吗?我就到那□好了。” 善柔有点感动道:“想不到世上有你这种男子,处处为别人设想,好吧,我们一起到那□去好了。” 项少龙愕然道:“一起去。” 善柔回复平日那刁蛮的样子,一撅小嘴道:“待会你对人家作恶完毕,立即给本姑娘滚回这□才睡觉。 事后绝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也休想我会像致致般对你千依百顺,除非是我主动就你,否则再不能随便对我无礼。” 项少龙一呆道:“这是否叫掩耳盗铃呢?”这次轮到善柔发怔道:“什么是掩耳盗铃?”项少龙解释道:“偷钤的贼,自己掩上耳朵,听不到逃走寺铃摇的声音,便以为别人都听不见,不正像小姐现的行为吗?”善柔笑得弯起了蛮腰,嗔道:“那怎么同?这□并没有供人掩耳的铃声呢?”项少龙笑道:“柔姑娘似乎忘了自己懂得呻吟呢?”善柔大窘,恶兮兮地大力拉着他跨下榻去,狠声道:“来!快天亮了。” 项少龙忍俊不住捧腹狂笑道:“柔柔你忘了榻上地下,都有你盗铃的衣衫物证。” 两颗刻烈跳动着的心,在恬宁的深夜,就像铃声般使他们感到全世界的人都在聆听着,注意着,登时泛起作贼偷情的刺激滋味。 项少龙把手移上,抓紧她另一边香肩,俯头吻在她的剑痕上。 善柔那还支撑得住,发出可令任何男人心动神摇的娇吟。 项少龙顺手脱掉的她的下裳,将她拦腰抱起,往卧榻走去。 善柔两手无力地缠上他脖子,把俏脸埋在他肩头,剧烈地喘息着。 当项少龙揭登榻,她才回复了点气力,由他怀□滚下来,躲到榻靠墙的内沿去。 项少龙欲火狂升,迫了过去,探手便去脱她亵衣,想起那晚和她纠缠后,她下摆敞开,美腿毕露的迷人景像,心内便若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野火。 在善柔象微式而无丝毫实际效用的推拒下,这平日刁蛮霸的美女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雪白内衣和**的短裤。 善柔忽地清醒了点,死命拉住襟口,以免春光尽□时,对方无礼之手已抚上她浑圆结实的美腿。 善柔秀眸无力地白他一眼,颤声求道:“项少龙啊!不能这样的!你连都未关好呢!”项少龙啼笑皆非,遍抚了她一对**后,爬起榻来,笑道:“我还以为大姊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怕一道没有关上的房门,我便顺你意思吧!”当他重回帐内时,善柔坐了起来,狠狠瞪着他。 项少龙嘻嘻一笑,坐到她身前,膝腿交碰,俯前道:“柔柔你忘了带匕首吗?”善柔“噗哧”失笑,横了他娇媚的一眼,没好气道:“即使有刀在手又如何呢?区区一把匕首,可以阻止你这色鬼吗?”项少龙肆无忌惮地探手过去,由襟口滑了进去,抚上她具有惊人弹性的酥胸,啧啧赞道:“你不但是一流的刺客,还是一流的天生尤物。” 善柔一对秀眸迸出情火,两手无力地按着他肩膀,娇喘道:“你放恣够了吗?”项少龙感雄风赳赳,充满征服这难驯美女的快意,反问道:“柔姊又够了吗?”善柔那还睁得开眼来,忽地回手隔衣紧抓着他作恶的大掌,喘着道:“停一停好吗?”项少龙还是首之还听到她以哀求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让右手留在最战略性的要塞,才暂停活动,笑道:“那又怎样?”善柔勉力撑起眼□,盯着他撒娇道:“人家早说过你今晚要图谋不轨了,你看现在弄得人家成什么样子?”项少龙故作惊奇道:“什么样子?当然是最诱人可爱的样子哪!”又再揉捏不休。 善柔全无抵抗之力,随着□的动作抖颤呻吟,求道:“让人家再说几句话好吗?”项少龙得意洋洋暂止干戈,以征服者的雄姿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应知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吧!”善柔娇羞不胜,垂首点头道:“就是知道,所以才想和你这大坏蛋作个商量。 “善柔大嗔道:“两军交战,一方败北,除了屈服投诚外,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善柔大嗔道:“谁要投降,你只是小战得利,人家……”项少龙更感乐趣盎然,收回右手,笑道:“噢!我差点忘了你仍有土地没有被占领,京城还未失守。” 当他的手沿腿而上时,善柔羞急下回复了力气,一个翻滚,脱出他的魔爪,由身旁滚至外档榻沿处,娇笑道:“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即溜到房外去。” 项少龙毫无追赶之意,好整以暇地转身后移,靠贴墙舒服地伸展长腿,指头一勺道:“夫人乖乖的给我过来。” 衣衫不整,钗横鬓乱、春光大□的善柔□腰嗔道:“不!”见到项少龙胸月成竹地饱餐着自的无限胜景时,又软化下来,可怜兮兮地道:“除非你答应不再侵犯人家。” 项少龙没好气道:“有这时代有那一场仗是尝到甜头时,会忽然退兵呢?善柔你已长大成人,应知今晚有些事是无可避免的了。” 善柔幽幽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认命似的移到他身旁,学他般挨墙而坐,伸展着一对美腿,出奇地柔顺道:“你该心知肚明,由人家要扮你的夫人开高自大,最不服气是像我们女儿家天生出来便是供他们**辱斯压,动辄施虐,唉!我不懂再说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原来善柔有着这时代其□女性想也不敢想的看法,伸手搂着她香肩,凑过去封上香□,温柔地让双方默享着那会使男女魂为之销的接触。 善柔情意绵绵地反应着。 □分后,项少龙把她的俏脸移向自己,看着她柔情似水的美目道:“我会尊重柔柔的想法,今晚便到此为止,你睡在我这□,我自己找地方睡觉好了。” 善柔呆了半晌,幽幽道:“你要找致致还是田家姊妹?”项少龙道:“我不想弄醒她们,不是还有间空房子吗?我就到那□好了。” 善柔有点感动道:“想不到世上有你这种男子,处处为别人设想,好吧,我们一起到那□去好了。” 项少龙愕然道:“一起去。” 善柔回复平日那刁蛮的样子,一撅小嘴道:“待会你对人家作恶完毕,立即给本姑娘滚回这□才睡觉。 事后绝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也休想我会像致致般对你千依百顺,除非是我主动就你,否则再不能随便对我无礼。” 项少龙一呆道:“这是否叫掩耳盗铃呢?”这次轮到善柔发怔道:“什么是掩耳盗铃?”项少龙解释道:“偷钤的贼,自己掩上耳朵,听不到逃走寺铃摇的声音,便以为别人都听不见,不正像小姐现的行为吗?”善柔笑得弯起了蛮腰,嗔道:“那怎么同?这□并没有供人掩耳的铃声呢?”项少龙笑道:“柔姑娘似乎忘了自己懂得呻吟呢?”善柔大窘,恶兮兮地大力拉着他跨下榻去,狠声道:“来!快天亮了。” 项少龙忍俊不住捧腹狂笑道:“柔柔你忘了榻上地下,都有你盗铃的衣衫物证。” 两颗剧跳动着的心,在恬宁的深夜,就像铃声般使他们感到全世界的人都在聆听着,注意着,登时泛起作贼偷情的刺激滋味。 第六章 各怀异心 次日清晨,刚尝禁果的善柔果然遵重言诺,若无其事地拉着赵致到花园练剑,荆俊掂记着那美丽村女,天刚亮就回牧场去了,剩下田贞田凤陪项少龙吃早膳。 乌果此时进来道:“平山侯使人传来口讯,请三爷午后时份到他的行馆去。” 项少龙心中一动,立知想他做城守的不是韩闯而是晶王后自己,否则韩闯那能这么容易约到这赵国的第夫人。 细心一想,此亦合情合理。 现在邯郸诸将,都隶属不同派系,只有他仍尚未与各大派系扯上关系,若被封城守,自然对晶王后生出知遇之心。 异日孝成王归天,晶王后成为掌权的母后,他项少龙就成了她最有力的心腹大将了。 但她为何会看上自己呢?乌果见他沉吟不语,不敢打扰,正要退下,给项少龙召回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乌果恭立禀告道:“平静多了,但街头各处仍有赵兵截查行人,孝成王又出通告,不准居民收留任何陌生人住宿,所有旅馆都有赵兵盘查。” 田贞、田凤对乌果都很有好感,见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不住偷笑,乌果每当项少龙看不见时,亦对两女挤眉弄眼,逗得两女更是开心。 项少龙忽道:“乌果!”乌果吓了一跳,连忙应是。 项少龙道:“你给我找人通知纪才女,说我黄昏时会正式去拜会她,希望能和她一起吃晚膳。” 乌果领命去了。 赵致和善柔香汗淋漓地回来,坐到项少龙两旁,田氏姊妹忙起来侍候。 项少龙想起善柔昨晚动人的肉体、狂野的诱人美态,心中一甜道:“你们不要先洗个澡吗?“善柔不置可否,赵致却兴高采烈道:“饿得要命哩!”又边吃边道:“柔姊今天的步法慢了很多,我也跟得上了。” 项少龙自然明白步法慢了的原因,差点把口内的馒头喷了出来。 善柔粉脸通红,狠狠在几底扭了项少龙可怜的大腿一把。 赵致先是一呆,旋则似有所悟,俏脸也红了起来,垂首默默吃着。 气氛尴尬之极。 项少龙心中好笑,在几底各模了两女一把,才拍拍肚子站了起来,道:“我也要出外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了。” 赵致“啊”一声起来道:“等等人家吧!我差点忘了师傅嘱我带你到武馆去。” 项少龙笑道:“这是否一个邀请呢?”赵致俏脸飞红,横他一眼道:“你的脚又不是长在我身上,谁管得你到那□去。” 甜甜一笑,再送上媚眼,这才去了。 项少龙向低头大嚼的善柔道:“我们等姊姊来!”善柔大嗔,一脚猛扫过来。 项少龙大笑闪开道:“好柔柔,还以为自己的脚法像昨晚般厉害,缠得我差点没命吗?”善柔气得七窍生烟,取起一个馒头照面掷来。 项少龙潇□从容地一手接过,顺便咬了口,若有所思道:“怎也不够柔大姊好吃。” 在善柔疯虎般跳起来前,他早继赵致之后,溜进澡房□去。 那天早上就在武士行会度过,赵霸问起“龙善”,项少龙推说到牧场去了。 赵致指导行会□的五十多名女兵在教场操练时,赵霸把项少龙拉到一旁,亲切地道:“昨晚大王把我召进宫□,亦有起你的事。” 项少龙愕然道:“什么事?”赵霸低声道:“主要是关于你和贵仆龙善那天力挫李园的情况,我当然是赞不住口哩!”项少王龙连忙道谢,心内却是十五十六地嘀咕着。 孝成或者尚没有那种精明能察觉出他的可疑处,但郭开却是狡猾多智的人说不定会对他们这批牧马大军生出疑心。 当然孝成王可能只是想给他安排一个适合的职位,所以向这赵国的总教练作出征询。 听赵霸口气,孝成似还问了他另外一些事,待会定要教赵致打听一下。 为了众人的安危,真要好好笼络赵雅,好察郭开的诡谋,横竖赵雅曾骗过他,他骗回她,这荡女也只好认命了。 吃过午饭,项少龙把赵致留在行会,独自往韩闯处去。 邯郸的气氛大致回复平静,行人显著减少了,不时碰到巡城的士兵,见到他无不施礼致敬,比以前当禁卫官时更要威风。 韩闯行馆四周更是刁斗森严,布满赵兵,项少龙推测是晶王后比他早一步来了。 她为何如此着紧自己呢?可见她定是有所图谋,才急需一个亲信为她抓紧邯郸城的军权,而他这新来者是最适合了。 记起了席间晶王后与赵雅的不和,进一步想到若晶王合推荐其他人,赵雅定会反对,若是荐□董马痴嘛,赵雅便或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了。 经通报后,韩闯到大厅迎他,先把他引进侧厅,神色凝重道:“待会小心点说话,我这王姊非常厉害,说错半句,你这城守之职便完了。” 韩闯道:“今趟我来邯郸,还另有任务,就是把敝国的七公主护送来与太子举行大婚,晶王后借口来探她,绝不会启人疑窦。” 项少龙心中恍然,此次政治婚姻,必是由晶王后一手促成,亦可见六国□,赵人与韩人特别亲近。 趁这机会,项少龙问起合从一事,韩闯苦恼地道:“还不是田单和李园借燕国的事大造文章,这两人互相勺结,对我们三晋视比秦人更危险的威胁。 我和姬重都有点怀疑伦袭你和龙阳君的主使者是他们两人,既要杀死龙阳君,亦想把你除掉。” 项少龙心中懔然,事实上经赵雅提醒后,他对初时猜估偷袭者乃信陵君的人这信心已开始动摇了。 虽说田单想笼络他,但那只是另一种“除掉”他项少龙的方法。 在这时代了,不能用者便干脆杀掉,免得便宜了别人。 这时有人来报,晶王后可以见他了。 项少龙随着韩闯,穿过两重天井,经过一个大花园,在内轩□见到这赵国的第一夫人。 施礼后,晶王后向韩闯打了个眼色,后者和婢仆侍卫,全退了出去,剩下两人对几而坐。 华裳美饰衬托下,这一国之后更是雍容华贵,艳色照人。 项少龙暗拿她与平原夫人比较,确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轾。 晶王后目光灼灼打量着他,淡淡道:“董先生知否本后今天为何约见你吗?”听她语气,项少龙更肯定看上他的是她本人,而非韩闯,后者只奉命穿针引线吧了,恭敬答道:“韩侯说过了,晶王后知遇之恩,鄙人日后纵使肝脑涂地,也定要回报。” 晶王后丝毫不为他的明示忠诚所动,冷然道:“本后看得起你,是有两个原因,先生想知道吗?”项少龙愕然抬头,暗忖难道这独守宫禁的美妇看上了他的“男色”?晶王后美目深注地瞧着他,缓缓道:“第一个原因,就是因田单也很看得起你,所以你董匡绝不应差到那□去。” 项少龙露出恍然之色,同时好奇心大起,问道:“敢问晶王后另一个原因是什么呢?”晶王后轻轻一叹道:“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也像你般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只可惜时机不巧,他永远也不能为我所用。” 项少龙心中一震,自然知她说的人,正是自己。 晶王后见他沉吟无语,讶道:“先生不想知那人是谁吗?”晶王后对他的善解人意满意地微微点头,语气转冷道:“你和赵穆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竟千方百计把已送出的田氏姊妹设法转赠与你呢?”项少龙知道此刻绝不可有丝毫犹豫,也不能像答赵雅般答她。 耸肩道:“巨鹿侯由鄙人进京开始便恩宠有加,至于是什么原因,鄙人便不知道了。” 晶王后瞪了他顷刻后,沉声道:“由今天开始,董匡你只能对大王和本后尽忠,否则便会横祸临身,莫怪本后没有提醍你。 以先生的才智,不用本后明言,也该明白是什么一回事吧!“项少龙暗叫厉害,这女伐把孝成王抬了出来与她并列,真真假假,确教他难以分辨。 她一方面利用赵穆,但同时亦防赵穆。 晶王后又道:“巨鹿侯有没有和说过什么特别重要的话?”项少龙思索半晌,道:“巨鹿侯似乎很不欢喜李园,常问我有什么对付他的方法,其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晶王后满意地点头,改变话题道:“赵雅是否常来缠你呢?她长得不美吗?为何你总是对她若即若离。” 项少龙知她是借问此等私事,来测试自己的忠诚,闷哼道:“鄙人不欢喜朝三暮四的女人。 “晶王后笑道:“本后很欢喜你这种率直的性格,但若你想登上城守之位,便必须与赵雅虚委蛇,这就算作本后对你的第一个吩咐吧!”项少龙故作为难之色,歉然道:“请恕董某粗人一个,实很难蓄意去诓骗别人。 晶王后若是命鄙人赴战场与敌决一生死,鄙人绝不会皱半点眉头。” 这叫以退为进,若他为了城守之位,完全违背了一向的作风,反会教这毒辣无情的女人看不起他了。 果然晶王后丝毫不以为忤,娇笑道:“我早知董先生不是这种人哩。 不过**更易使男人动心;本后也不是迫先生去骗她,只是要你向她略显男性风流本色,便当她是个送上门来的歌姬好了。 项少龙见她媚态毕露,心中一荡,故意逗她地微笑道:“这也是道理,不过我自家知自家事,凡是和鄙人欢好过的女人,事后都难以离开鄙人呢。” 晶王后本是狠狠瞪视着他,旋则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大有深意地横他一眼道:“为何你们男人说起对女人的本领,总爱自夸自赞,教人怎晓得谁才是有真材实料呢?”项少龙很想说既有怀疑,何妨一试,不过终不敢说出口,哑然失笑道:“听晶王后一说,才知原来其他男人也是爱如此自夸的。” 晶王后忽然俏脸飞红,知道说漏了口,这岂非明着告诉对方,自己和很多男人有过一手吗?项少龙蓦地想起近水楼台的成胥,这个忘恩背义的小子,说不定亦是借晶王后的关系扶摇直上,但为何晶王后不保他续代城守,反选上了自己呢?旋又恍然,若这有野心的女人于朝廷内外都有她的人,自然是更易操纵政局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 晶王后站了起来,脸容回复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冷然道:“我走了!此事你绝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本后绝不饶你。” 项少龙心中大骂,表面当然做足逢迎工夫,直至把她恭送出门外,才松了一口气。 向韩闯告辞时,韩闯大作老朋友状,坚持要找天和他到官妓所趁热闹,这才放他离去。 项少龙□着无事,早点往找纪嫣然,隔远便看到田单的车队浩浩荡荡进纪嫣然寄居的刘府,吓得掉头便走,先回府去。 善柔和田氏姊妹都不住,问起来才知善柔要去逛街,拉着她姊妹去了。 乌果陪他来到寝室门前,低声询问道:“乐乘的首级已运至牧场,大爷问三爷如何处置。” 项少龙道:“请大哥看着办吧!过几天风声没有那么紧时,便把这奸贼人头送返咸阳给吕相,再由他交给姬后。 并着他们至紧要不可□出消息,否则谁都知道乐乘是我们杀的了。” 乌果领命去了。 项少龙回房倒头睡足两个时辰,才再匆赶往刘府去,善柔等这时仍未回来。 日落西山,由于居民没事的都不敢出门,市容更见惨淡。 项少龙大兴感触,暗忖其实这都是孝成王这昏君一手造成的。 不过这更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否则休想有小盘这个未来的秦始皇出现。 唉!这或者就是邹衍所说的天命了。 到了刘府,纪嫣然正苦候着他,使人把他直接领到小楼见面,邹衍也在那□,三人相对,自有一番欢喜。 纪嫣然预备了一席精美的酒菜,三人围几坐下时,这俏佳人为两人亲自斟酒,对饮一杯后,她才怨道:“到今天才有你的讯息,累人想得多了几条自发呢。” 邹衍哈哈笑道:“你的秀发若真是这样不争气,我便代表天下男人罚你一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项少龙向纪嫣然陪罪后,再向美人儿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挥退了服侍的两个侍人。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果然是你们做的,真厉害,二百多人刹那间非死即伤,不但震动全城,连田单李园等亦惊骇莫明,疑神疑鬼。” 邹衍皱眉道:“不过这一来也暴露了你们的行藏,刚才田单来拜访嫣然,说起此事时,他便表示怀疑是项少龙做的。” 项少龙心中微懔,知道纵可骗过孝成王和赵穆,却绝骗不过这一代枭雄,幸好他还有滕翼这着暗棋,足以惑他耳目,点头道:“他来找嫣然还有什么目的?”纪嫣然关切他安危,没有答他,反道:“怎办才好呢?若他真个怀疑上你们?”项少龙笑道:“不用担心,现在邯郸城内人人互相猜疑,孝成王等便怀疑是田单和赵穆联手干的,而且我尚有布置,足可使敌人疲于奔命,草木皆兵。” 邹衍笑道:“草木皆兵?这句形容对邯郸确是非常贴切。 我和嫣然也研究过乐乘被杀一事,还以为非你下手,一来因你们人手太少,二来均认为你不会在活擒赵穆前,会来这么打草惊蛇的一手。” 纪嫣然关心则乱,怨道:“少龙!你太鲁莽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经过再三思量,才有此一着。 趁着力战受伤的当儿,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才付诸行动。” 接着说出了不杀乐乘不可的原因,与随之而来的后果。 同时道:“若有人事后调查,会发觉当时我府内只有百多人,头号手下龙善又不在城内,谁会相信我们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来。 而翌晨这批人又完好无恙地出城返回牧场,更令人想不到他们是袭乐乘的人。” 纪邹两人不能置信地瞪着他。 以百多人对付二百多人,竟能不损一兵一卒,此事谁会相信。 只是此点,就算精明如田单,亦不应怀疑到他们身上了。 纪嫣然松了一口气,再为他添酒道:“你这人总是能人所不能,教人吃惊。 唉!一天不见你,嫣然也觉日子难过哩!”项少龙歉然道:“可是今天我来找嫣然,却是要你和我分开一段时间,先一步回咸阳去。” 纪嫣然纤手一震,酒斟到几上去,色变道:“怎也不能答应你的了,此事没有商量,什么理由都不听。” 项少龙求救的望向邹衍,这大哲学家亦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 纪嫣然为邹衍的酒□注满酒后,甜甜浅笑道:“不讲理一次也是没法子了。” 邹衍帮口道:“少龙为何想我们先到咸阳去呢?”纪嫣然夹了一箸菜肴放往邹衍碗内,微嗔道:“以后再不准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项少龙投降道:“好了!我就打消此意吧!才女满意了吗?”纪嫣然深情地瞥他一眼,会说话的美眸似在说“算你啦!”的样子。 项少龙惟有与邹衍对视苦笑。 后者道:“邯郸非是久留之地,你有什么新计划呢?”项少龙道:“若真能登上城守之位,很多事都可迎刃而解,否则只好用计谋把赵穆骗到牧场去,强行将他擒回咸阳。” 纪嫣然道:“先不说赵穆是否有胆量离城,就算肯离城,没有一二千人护行,他也绝不会踏出城门半步,且会步步为营,所以这只是下下之策。” 项少龙冷哼道:“现在我正与时竞赛着,问题是赵人正在等待我不存在的亲族和牲口到达邯郸的一天。 所似我定须在短期内迫赵穆谋反,他若变得孤立无援,还不是任我鱼肉,现在最大的难题仍是时间。” 两人均为他感到烦恼。 项少龙想起田单,再问道:“田单来访是为了什么呢?”纪嫣然俏脸微红道:“还有什么好事,他正式向人家提出邀请,要嫣然到齐国作客。” 项少龙暗忖田单倒直截了当,道:“嫣然怎样答他?”纪嫣然道:“我告诉他要考虑几天。 因我要问过你才回覆他。” 项少龙沉吟片晌,道:“你和我的关系,看来只有龙阳君一人猜到,此情况对我们大大有利。 虽仍未知偷袭龙阳君的人是谁,却间接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解去了龙阳君派人监视你的威胁。” 纪嫣然欣然道:“人家不管了,今晚定要去找你,因人家有很多心事想和你说话呢!”项少龙奇道:“什么心事?现在不可以说吗?”邹衍笑道:“要不要老夫避开一会?”纪嫣然霞烧玉颊,狠狠在几下跺了项少龙一脚,羞嗔道:“邹先生也在笑人家。” 项少龙心中恍然,明白所谓心事只是说给邹衍听的堂皇之词,其实是捺不住春思,要来和他倒凤颠鸾。 项少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笑道:“那今晚董某人便恭候纪小姐芳驾,噢!你们佑否乐乘的葬礼何时举行。” 两人均大摇其头。 他沉吟片晌,问起李园的情况。 纪嫣然道:“他每天都来串人家门子,听他口气,这一轮他和郭纵过从甚密,看来郭纵把女儿嫁他的事已成定局。” 项少龙为郭秀儿这可爱美女的未来命运叹了一口气后,告辞离去。 有很多事目前急也急不来,惟有看看城守之位会否落到他身上了。 第七章 一着之差 项少龙才踏进府门,乌果便接着他道:“雅夫人来了,我想请她到东轩等你,她却坚持要到内堂去,她的脸色很难看呢!”他早看到广场上赵雅的座驾和赵大等随从,门外还有队赵兵,听到乌果对赵雅的形容,暗呼不妙,道:“柔夫人和致姑娘呢?”乌果道:“她们回家去探望正叔,今晚不会回来了。” 项少龙皱眉道:“她们有没有碰上头?”乌果道:“柔夫人亲自接待她,致姑娘则躲了起来。”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迳自举步往内堂走去。 才跨入门槛,凭几独坐的雅夫人抬起俏脸往他望来,容色苍白。 项少龙到她身旁坐下,小心道:“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赵雅冷冷道:“董匡!你究竟有没有派人拦截项少龙?”项少龙着实地吓了一跳,故作不悦道:“夫人何出此言,我董匡难道是轻诺寡信的人吗?”赵雅道:“那为何我们接到消息,项少龙扮作行脚商人,出现在邯郸东面三十里的一条小村庄处,还与当地的守军发生过激战呢?”项少龙放下心来,滕翼终于出手了,关心地问道:“那有没有捉到项少龙龙呢?”赵雅摇头道:“荒山野岭,谁能拿得他住呢!”项少龙奇道:“既是如此,那夫人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赵雅微微一怔,垂首凄然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怕他知道自己行藏败露,再不会到邯郸来了。” 项少龙明白她心情矛盾,既不想他来但又希望他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天晚上我的手下便截住他了,还告诉他我们是奉夫人之命去警告他,至于他为何仍会来到离邯郸这么近的地方,就非我所能明白了,我刚刚才收到息这消息,故未能通知夫人吧了!”赵雅怀疑地看着他,道:“你不是骗我吧?”项少龙故作愤然道:“你在这□稍候片刻,我去拿证物给你过目,然后再把你轰出府门,永远不再见你。” 在她说话前,溜回寝室去,取了一枝飞针,又顺便占了田贞田凤两姊妹一番手足便宜后,才回到厅内,把飞针放在雅夫人前面的几上去。 灯火映照下,钢针闪闪生光。 赵雅伸出纤指,指尖轻触针身,情泪夺眶眼而出,颤声道:“天啊!你们真的找到了项少龙,他……他有什么话说?”项少龙以衣袖为她抹掉泪珠,道:“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当我的人问他要证物时,他由挂满飞针的腰囊找了一根出来,接着就离开了。 想不到现仍未走,真有胆识。” 赵雅这时再无怀疑,咬着下□,好一会后轻轻道:“董匡你可否再为赵雅做一件事。” 项少龙奇道:“什么事呢?嘿!我差点忘了要把你轰走,你还厚颜来求我做这做那。” 赵雅连他半句话都没听进耳内去,以哀求的语气低声道:“立即带我去赶上他好吗?”项少龙失声道:“这怎么可能呢!”赵雅如梦般,娇躯剧震,转身扑入他怀□,“哗!”一声痛器起来。 项少龙满怀软玉温香,也感凄然;暗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赵雅器出心中凄苦,回复了点冷静,只是香肩仍不住抽搐着,默默流泪,累得项少龙胸前湿了一大片。 正暗叹不知如何收拾善后时,她倏地平静下来。 器泣收止顷刻后,赵雅坐直娇躯,垂着螓首任由项少龙为她拭掉泪渍。 项少龙喟然道:“夫人前世定是久了那项少龙很多眼泪,所以今世要还个够本。” 赵雅绽出一丝苦笑,摇首不语,神情异常。 看着她哭肿了的秀眸,项少龙叹道:“根本没有人可代替项少龙在你心中的位置,夫人不要再骗自己和我老董了。” 赵雅歉然地伸手摸上项少龙湿透了的襟头,俏目射出灼热无比的神色,咬着樱唇道:“我想试试看,董匡,现在我很需要男人,可否抱赵雅到房□去。”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他于这时再拒绝赵雅,实在于理不合,而且亦有点不想令她脆弱的心再备受打击和伤害。 况且为了城守之位,也不宜得罪她。 但纪嫣然待会定来找他,应付完赵雅后,那还有余力忍藉这俏佳人呢?赵雅俏面燃烧起来,微嗔道:“你还犹豫什么呢?”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心神却回到二十一世纪曾看过色情片,凭记忆搜索所有片段,参考各种花式,看看可有特别精彩的,否则若仍沿用惯常那一套,定瞒不过这曾和自己欢好过无数次而经验丰富的荡女。 赵雅不知为何,激动得不住抖颤,似乎只是给这壮健若项少龙的男人抱着,又不须有任何动作,已春情澎湃,难以自禁。 项少龙以丑妇终须见翁姑的心情,踏进房内,掩上房内,把她横陈榻上。 赵雅望着他,脸红似火,不住喘息,那放浪的样儿,诱人玉至极点。 项少龙卓立榻旁,心中忽地觉得有点不妥当,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事。” 赵雅柔声道:“董郎为何还不上来?”项少龙临阵迟疑,故意打岔道:“这几天李园还有来找夫人吗?”项少龙不悦道:“先答我的问题。” 赵雅闭上美目,轻轻道:“答案是没有。 这几天我都避到了宫内去,什么人都没有见,心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董马痴,另一个你也是谁了。” 项少龙坐到榻旁,猛咬牙龈,毅然为她宽衣解带,低声道:“李园在榻上比之项少龙如何呢?”赵雅睁开美白,苦恼地道:“不要问这种令人难堪的问题好吗?噢……”项少龙在她酥胸温柔地摩挲着,柔声道:“我想知道!”赵雅被他摸得浑身发颤,扭动着呻吟道:“没有人及得上项少龙,他是天生出来最懂爱惜女人的男人,啊!董匡!求你要再折磨赵雅了,好吗?”随着项少龙的动作,赵雅终于**,在项少龙带点报复意味的挑逃和爱抚下娇柔得只懂无力地扭动、喘息和呻吟着。 项少龙把她逗弄了个够后,跨上身去。 赵雅的反应激烈得近乎疯狂,事后两人均疲倦欲死。 项少龙虽心悬纪嫣然,但一时实无法爬出房门去,幸好虽是荒唐了足有一个时辰,但时间尚早,希望她尚未来就好了。 榻上的赵雅,确是男人无与伦比的恩物,又懂讨好男人,比她美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比她更狂放娇痴的女人却没有几个。 赵雅忽然把他缠个结实,当项少龙还骇然以为她想再来一个合时,这美女凑到他耳旁道:“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得纵然立刻死了也无悔!”项少龙叹道:“我比之项少龙又如何呢?”赵雅的香吻两点般落到他脸上,以令他心颤的眼神深注着他道:“你是指以前的项少龙吗?“项少龙立时遍体生寒,全身发麻,硬着头皮道:“夫人何出此言?”赵雅一个翻身,把他压在动人的肉体下,香吻再次□下,热泪泉涌而出,凄然道:“少龙你不用骗我了!今天你忘了涂上香粉,身上的药味又不浓重,人家刚才伏在你怀□时,便把你认了出来,所以才要和你合体**。 好作证实,唉!少龙啊!你虽有通天之能,但在榻上又怎瞒得过人家呢?天啊!世上竟有这么精美的面具,骗得雅儿苦透了。” 探手便来抓他的面具。 项少龙颓然任由她解开面具,露出真面目,赵雅的泪水珍珠串舨滴在他脸肤上,悲喜交集,泣不成声。 项少龙心中暗叹,爱抚着她迷人的香背,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体下,深深望进她眼内去,苦笑道:“田单批评得好,我项少龙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见到你为我那样凄凉无告,不顾一切的样儿,早抛开往事,否则你怎能投怀送抱,拆穿了我的西洋镜呢?”项少龙暗骂自己糊涂,这时代那来西洋镜,含糊道:“总之是给你拆穿了。” 这时刻赵雅那会深究,狂喜道:“天啊!你真的原谅了雅儿吗?少龙!求你吻吻人家啊!”项少龙暗忖此时想不讨好她也不行了,低头重重封上她的香□。 赵雅狂野地反应着,不知由那□来的力气,肢体缠得他差点透不过气来,陷进歇斯底里的状态中。 缠绵良久,项少龙的大嘴才能脱身。 赵雅意乱情迷,喘息着道:“少龙!唤我的名字好吗?雅儿自从干了大大对不起你的蠢事后,从没有一刻快乐过,苦透惨透了。” 项少龙暗忖你和齐雨、韩闯和李园在一起时难道一点也不快乐吗?心虽有此想,却说不出口来。 赵雅见他神色,已明白他的心意,幽幽道:“雅儿知错了,由今晚此刻开始,假若赵雅还敢做出任何背叛项少龙的行为,教赵雅受尽人间惨刑而亡。” 项少龙也不知是何滋味,凑到她耳旁低唤道:“雅儿!雅儿!”这两句登时惹起另一场风暴,再云收雨歇时,赵雅伏在项少龙身旁,侧头望着他道:“你真厉害,只凭百多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杀死了乐乘,弄得我们疑神疑鬼。” 项少龙舒服地伸展着仰卧的身体,伸手在她丰臀重重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摩挲着道:“你们曾怀疑过我吗?”赵雅叹道:“当然有啦!不过你的手下次晨便精神抖搂地离城而去,又没有半个受伤的人,使我们疑心尽释,唉!再有谁人斗得过你呢?”接着低声道:“人家可求你一件事吗?”项少龙不悦道:“你是否又要和我作交易呢?”赵雅惶然道:“不!雅儿不敢,只是求你。” 项少龙冷然道:“说吧!”赵雅像受惊的小鸟般靠过来,把俏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楚楚可怜地道:“求你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人家说话好吗?那会使雅儿害怕你会再次拾弃我的。 当日雅儿肯答应王兄来对付你,是有个不可以伤害你的协议,否则雅儿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项少龙脸容稍霁,皱眉道:“你还未说出要求。” 赵雅勉强压下惶恐的情绪,战战兢兢道:“妮夫人之死,实是赵穆一手促成,王兄事后非常内疚,但米已成炊,那亦是他疏远赵穆的主因。 自乌家和你到了秦国后,他整个人像老了十多年,且病痛缠身,老天早在折磨着他了。” 项少龙哂道:“他似乎全忘掉了自己的女儿。” 赵雅一震道:“你真不肯放过他吗?”项少龙清醒过来,回复理智,压下逼迫赵雅在他和孝成王间选择其一的不智冲动,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就看在你份上,我不再和他计较了。” 跟孝成王计较,已是秦始皇的事了。 赵雅大喜道:“少龙你真好,不命令吧!你要人家为你干什么都可以。” 项少龙暗想这就叫因祸得福了,有了赵雅作臂助,何愁大事不成。 赵雅那敢开罪□,不住点头。 项少龙挂着纪嫣然,正要溜出去时,赵雅欣然道:“事不宜迟,现在雅儿立刻去见王兄,这城守之位可包在我身上。 唯一会反对的人只是郭开,他早有心中的人选。” 项少龙见她这么卖力,今晚又不再缠他,喜出望外,亲自为她穿衣着服,弄了一大轮后,把她送出府门。 看着她的车队远去后,掉头返回府内时,乌果迎过来道:“纪才女刚到,嘿!三爷真厉害,换了我便应付不来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今晚也不知如何向纪嫣然交差了?项少龙醒来时,早日上三竿,还是给善柔弄醒的,只觉浑身乏力,不由暗自警惕,如此下去,铁打的身上也捱不住。 善柔一脸娇嗔,捏着他鼻子道:“看你成什么样子,睡极也不够,管少你一晚也不成。” 项少龙坐起榻沿,伸手搂着她蛮腰笑道:“昨晚若有你在,我想爬起来都不行呢!”善柔脱身开去,跺足道:“你不守承诺,又与赵雅鬼混,人家恨死你了。” 项少龙愕然道:“乌果告诉你的吗?”善柔绷着俏脸道:“他敢不说吗?赵雅跟着还有纪嫣然,也不顾自己的身体。” 项少龙站起来做了几个舒筋活络的动作,笑道:“柔柔陪我去练剑好吗?”善柔那曾见过二十一世纪的柔软体操,惊异道:“你的练功方法从那□学来的?”项少龙笑着指了指脑袋,问道:“你的妹子呢?”善柔道:“回武士行馆去了,她是教头来的嘛!”时田氏姊妹走进房来,喜道:“董爷终于醒了。” 项少龙心叫惭忽,梳洗更衣后,拉着善柔到园中练剑。 正“劈劈啪啪”对打着时,滕翼雄壮的笑声在一旁响了起来。 项少龙大喜,着乌果代替了自己陪善柔,回内堂与滕翼共进早膳,同时把这几天的发展毫无遗漏地和盘托出。 滕翼听到他终被赵雅识**份时,哑口笑道:“我早预计到有这情况,三弟人又心软,对这荡女更是余未了。 不过这事对我们实有百利而无一害,便让她将功赎罪好了。 不过你最好着赵大切监视她,一有不妥,我们立即逃走。” 项少龙见滕翼没有怪责他,放下心事道:“既有赵雅之助,我们索性大干一场,首先就是要破坏六国今次的合从之势,说不定可以乘机狠狠挫折一下田单和李园。” 滕翼讶道:“你不是对田单有点好感吗?”项少龙给他看穿心事,老脸一红道:“初时我还肯定偷袭我们的人是信陵君,但现在愈想愈不像,极可能真是李园和田单合谋干出来的好事,意图破坏三晋合一。 待会我去探访龙阳君,打听他的口气。 唉!我很易便会信任人和为人所惑呢!”滕翼同意道:“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 乌果这寺来报,雅夫人来了。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均想到她定是有好消息带来了。 第八章 杀机四伏 赵雅像脱胎换骨般,完全没有了那股凄怨郁郁的神态,回复了往昔黠慧风流的俏样儿,神采飞扬,笑靥如花,美目盼兮,明艳照人。 看得项滕两人眼一亮,难以相信。 她隔远便施礼,娇呼道:“董爷龙爷两位贵体安康,赵雅专程前来拜晤。” 项滕两人脸脸相觑时,这美女像她跟项少龙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在小几一旁□娜多姿地坐了下来,向两人甜甜一笑道:“依董爷吩咐,小女子幸不辱命,不知可否将功抵过。” 项少龙失笑道:“请先自行报上,看你立了此怎么样的功劳。” 赵雅巧笑倩兮的横了他风韵迷人的一眼,傲然道:“大小功劳各有其二,且让小女子一一道来。” 滕翼笑着为她奉上香茗,叹道:“第一功自然是造就了一个董城守出来,对吗?只这一功,便足抵过。” 赵雅眉花眼笑道:“有龙大哥爱惜,赵雅对未来的担忧一扫而尽了!”项少龙心中涌起无限欣慰,宽恕确比仇恨更令人愉快和感到生命的意趣。 眼前□赵雅比对起此前的样子,确有天堂地狱之别,含笑道:“快报上其他功劳,看可值得我董马痴更多予恩宠。” 赵雅俏脸闪亮光,喜孜孜道:“人家已说服王兄,把李牧调回京师,对付赵穆的奸党,这可否算另一大功呢?”滕翼猛地伸出手来一拍小几,低声道:“如此一来大事已定,那到赵穆不立即作反。” 项少龙伸手和他紧握着。 当赵雅把纤美的玉手参加了这三手的联盟时,项少龙笑道:“如此大功,足可使董某人患上了失忆症,忘了雅儿曾和别的男人鬼混了。” 赵雅“啊!”地娇呼一声,又羞又喜又不依的白了他一眼。 三人收回手后,赵雅道:“那女人果然在王兄前推荐过董爷,王兄还来问人家意见,妾身遂痛陈利害,顺带立了另一功劳。” 项滕两人讶然望向她。 赵雅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得意洋洋道:“人家对王兄说:若能以那马痴作作城守,因他不隶属任何军方派系,赵穆定会加以笼络,那时董马痴便可将计就计,打入赵穆的阵营,尽悉奸党虚实,说不定可得到他谋反的凭据,那时李牧回来,便可将奸党一网打尽了。” 滕项两人大喜,同声赞叹。 此着确是妙不可言,可使他们立即作出各种布置和进行计划。 赵雅认真道:“忘了我是滕翼吗?唤我作二哥吧!”赵雅显然在高涨至极□情绪□,甜甜的叫了声二哥。 项少龙警告道:“雅儿你若以现在样子去见人,那等若在脸上写着我项少龙回来了。” 赵雅飞他一个媚眼道:“董爷不用担心,本夫人自有分寸的了。” 滕翼忽地低喝道:“大姨子何不出来一叙。” 项少龙早知她在旁偷听,赵雅却吓了一跳,往后廊望去。 善柔换过贵妇式的常服,千娇百媚地走了出来,但俏脸却绷紧着,显是不高兴项少龙与赵雅重修旧好。 赵雅的脸色亦不自然起来。 善柔木无表情并示威地故意坐到项少龙身旁。 滕翼忙向项少龙打个眼色,后者早胸有成竹,微笑向赵雅道:“有了雅儿这妙计,假设我真的找到赵穆与田单合谋的证据,雅儿认为你王兄敢否对付田单呢?”善柔“啊”一声叫了起来,精神大振,看着赵雅。 赵雅乃挑通眼眉的精灵美女,除了项少龙这命中克星外,善柔那是她对手,故意卖个关子道:“这事到时再看吧!若计策得宜,什么不可能的事,也可以变成可能的。” 善柔登时落在下风,在几底狠狠扭了项少龙一把,要他为她说项。 滕翼先一步道:“齐国怎也比赵国强,今赵田单亦非孤身来邯郸,过万精兵布于城外,我看你王兄只好忍下这口气了。” 赵雅道:“齐国的中兴,是因田单而来,此人若去,齐国有何足惧,不过那过万齐兵,又有旦楚这等绝代名将统率,确非易与,现在随侍田单身旁的全是能以一百的好手,纵使以你们的实力,恐亦难以讨好。” 善柔冷哼道:“只要能制造出一种形势,迫得田单要仓皇逃返齐国,我们便有机可乘了。” 项少龙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现在先是要找到可令孝成王信服田单确与赵穆合谋的罪证,其他的应迟一步才想办法。” 善柔喜道:“你这回可不准骗人呢!”项少龙苦笑道:“你最好对雅夫人尊敬点,否则她怎肯为你尽心力。” 赵雅趁机道:“董爷怎可这样说柔夫人,她对人家是很尊重的!”善柔俏脸一红,唯唯诺诺含混过去。 项少龙想起乐乘,趁机问起他的葬体。 赵雅不屑地道:“鲁公秘录现在是否落在郭纵手上。” 赵雅傲然道:“当然不是呢!秘录现在宫□雅身的夫人府内,由小昭她们日夜赶功,复制多一份出来,完成后才会把副本逐一交给郭纵,但仍要看情况的发展,若郭纵决意离赵,他不但拿不到鲁公秘录,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项少龙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见不到小昭这群可爱的美婢,同时也知道李园追求赵雅,非只是向他报复那么简单,实是另有图谋,不禁暗责自己思想不够精密周到。 向赵雅道:“你要小心点,田单李园等无不想把秘录□弄手上,说不定信陵君也派了人来抢回秘录。 他对你恨意甚深,唔!我要派些人贴身保护你才成。” 善柔道:“不若由我们姊妹保护夫人吧!”项少龙不悦道:“你是想找机会行刺田单吧!”善柔气道:“我善柔是那么不为大局着想的人吗?真是不识好人心。” 见到三人无不以怀疑的目光瞪着她时,善柔可爱地耸肩道:“不信就算了。” 项少龙站起来道:“趁我尚未当上城守前,先去找龙阳君探个口风。 唉!我复元了都不去问候他,实在说不过去。” 善柔冷冷道:“不要给他迷倒了。” 项少龙打了个寒噤,狠狠瞪了她一眼。 善柔掩偷笑时,赵雅盈盈而起道:“雅儿也要走了,就让人家顺便送你一程吧!”龙阳君坐在大厅的一端,席上加□了厚毛毡,后靠软枕,以一张绣上了美丽图案的薄被盖着双腿,有点儿“花容惨淡”地看着项少龙由家将引领进来,柔声道:“请恕本君不便施礼,董兄亦不用多礼,请坐到奴家身边来。” 项少龙眼光落到侍候他的四名年轻男仆上,他们都长得出奇地清秀俊俏,充满脂粉味儿。 龙阳君笑道:“董兄不用怪,他们都是出色的美女,只不过穿上男装吧了!”项少龙心中大奇,难道龙阳君也爱女色吗?这可是“千古奇闻”了。 坐好后,接过香茗,那四个男装美女和十多名亲卫默默退出厅外。 龙阳君眼神深注地瞧了项少龙一会后,眼□射出感激的神色,轻轻道:“董兄救了奴家一命,奴家应怎样谢你呢?”项少龙暗忖你唯一谢我的方法,就是千万莫要用你“那种心意”来报恩。 口上却道:“董某只是为己及人,何足挂齿?君上好了点吗?”龙阳君眼中寒芒一闪,冷哼道:“他们还要不了我的命。” 项少龙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究竟是谁指使的,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老董绝不会放过害我的人。” 龙阳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项少龙不悦道:“君上是否有事瞒着我,那天在峡口诈我们入去的是谁?”龙阳君睁开眼来,淡淡道:“那人叫夏月,赵人早找到他,只不过给人割断了喉咙,再不能说出任何说话了。” 项少龙一怔道:“好狠辣,竟干脆杀人灭口。” 龙阳君冷笑道:“杀了他也没有用,此人本是齐人,投靠了我只有两年,本君见他剑法不错,人又似乎忠诚可靠,想不到竟是田单派来的奸细。” 项少龙一震道:“真是田单主使的。” 龙阳君闷哼道:“本君早便奇怪田单为何会亲来邯郸,现在终明白了,他根本对合全无诚意,只是希望趁秦政未稳,一举吞掉我们三晋,他对赵人更是不安好心,想趁李牧到了边疆,廉颇仍在攻打燕都的有利时刻,进行赵的阴谋。 说不定他的大军已分散秘密潜进赵境,甚至以各种身份,躲在城□,准备□应外合呢。” 项少龙从没有把田单的问题想至这么严重的地步,大吃一惊道:“君上已把这推断告诉了赵王吗?”龙阳君摇头道:“事关重大,我又没有凭据,怎可随便说出口来。 过几天我身体复元后,立刻返回大梁,以免成了被殃及池鱼,董兄若肯和本君一道离去,本君自有妥善安排。” 项少龙奇道:“君上难道坐看赵国给田单灭了吗?”龙阳君嘴角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平静地道:“那有这般容易呢?董兄尚未答本君的问题。 “项少龙摇头道:“君上的好意董某心领了,因我的族人和牲口均在来此途中,我怎能说走便走;何况董某始终是赵人,怎能看着赵国落入田单之手。 而且这个仇我必定要报的。” 龙阳君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田单现在的实力太强了,恐怕你们大王亦奈何他不得。 经项少龙一役后,邯郸守兵只在三万人间,大半还是老弱之途兵,李牧廉颇又远水不能救近火。 董兄若想躲过灭族之祸,只有到大梁一途。 除非你现在立即向田单附降,否则他定不会放过你,没有人比他更心狠手辣了。” 项少龙被他说得心生寒意,暗想自己确有点低估了田单。 幸还有赵穆这只棋子,否则死了都未知是何事。 站起来道:“君上好好休息吧!”龙阳君知无法说服他,叹了一口气,闭目再不说话。 项少龙默立片晌,告辞走了。 街上阳光漫天,但项少龙却像浸在冰水□。 街头宁静如昔,但他却涌起了危机重重,杀气四伏的可怕感觉。 与龙阳君一席话后,项少龙茅塞顿开,想到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可能性,勾画出一幅完整的图画来。 田单是个充满扩张野心的机会主义者,准确地把握了战国目下的形势,乘虚而入,希望首先吞并赵国。 乌家堡一役后,邯郸守军伤亡惨重,根本没有壮丁补充,只能以老弱及妇女充数。 赵国军方的两大支柱,廉颇正与燕人交战,李牧则要应付寇边的匈奴,无暇分身。 故国都空虚,田单遂借到来商量合从为名,带来一支虽只万许人,却能威胁赵国存亡的精兵。 当然!这万许人并不足够亡赵,龙阳君猜测田单另有大军潜入赵境,项少龙却不大相信,因为这只会打草惊蛇。 而龙阳君有此想法,只是因他尚不明白田单和赵穆的关系。 通过赵穆,他将可操控赵政。 孝成王一死,晶王后自然成了赵国的幕后操纵者,那时就可用卑鄙手段兵不血刃地害死李牧和廉颇这两名大将。 两人一去,赵国还不是田单的囊中物吗?至于袭杀龙阳君一事,则是出于外交上的考虑。 其他五国,必不会坐看齐人扩大势力,并吞赵国。 所以田单必须争取他们的支持。 燕韩可以不理,前者正与赵人开战,后者过于积弱,几乎是每战必输的长败军。 剩下的只有魏楚二国有干预能力。 魏赵□齿相依,势不会同意赵人的土地变成了齐人的国土。 楚国却是另一回事了。 魏国乃楚人北上的最大障碍,一天没能收拾魏国,楚国便难以进军中原。 于是田单以此与李园作交换条件,由齐楚分别并吞赵魏两国。 所以才有偷袭龙阳君之举,将他项少龙列入袭杀的对象,自然是李园的主意。 可是给他破坏了,使田李两人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而更使田单乱了阵脚是乐乘的被杀,原本天衣无缝的倾覆大计,立即受到致命的打击。 因为田单终对公然攻打赵国有上很深的顾忌,那是三晋的其他魏韩两国绝不容许的事。 现在田单只能靠赵穆操控赵国,除掉子廉两名大将,其他都是下下之策。 在这种情况下,若他项少龙登上城守之位,便变成了整个核心斗争和关键的人物了。 滕翼翼听完他的分析后,摇头叹道:“这就是所谓合从了,真教人不胜悲叹。” 项少龙苦笑道:“我们今次来邯郸原是要报复,但这样发展下去,为公为私,都先要设法破坏田单和李园的阴谋。 难怪赵穆这么有把□控制晶王后,全因有田单直接的支持。” 两人又谈了一会,项少龙回房稍息,到黄昏时份,赵王派人来召他入宫,项少龙大喜,立去见孝成王。 今次赵王在内宫接见他,晶王后、赵雅、郭开和成胥四人全在场,行了君臣之礼后,孝成王赐他坐到上座去,然后才轮到郭开和成胥。 晶王后和赵雅则坐在对席处,两女均脸有忧色,显然这城守之位,仍有此障碍。 项少龙心中惴然时,孝成王以忍问伤势作开场白,他一一应对了,当然表示已完全康复。 孝成王神色有点凝重,沉声道:“董卿剑法高明,又深谙兵法之道,只看你手下儿郎,便可窥见端倪。 却不知有否想过从军报国,若能立下军功,将来晋爵封候,可以预期。 至于牧场之事,可交由你下面的人去做,董卿只须照握大局,不必为余事分心。” 项少龙眼角扫视郭开和成胥两人,只见他们均脸有得色,似是知道城守之位没有他项少龙的份儿。 但为何孝成王却透出有个重要的位置给他的语气呢?脑际灵光一闪,已想到问题所在,及两女为何眉头大皱了。 关键仍在成胥。 两个都是重要军职,但对他项少龙来说却有若天渊之别,相去千里。 项少龙心中惕然,知道若任孝成王把决定说出来,此事势成定局,没有人可以在短期内改变过来。 成胥这小子虽借晶王扶摇而上,但显然在已与郭开结成一党,再不受晶王后控制了,难怪晶王后要改为培植他。 心念电转间,项少龙感激地道:“多谢大王知遇之恩,臣下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报答大王。 所以有几句平时不敢说出来的话,现亦要向大王陈告。” 心这一着奇兵突出,包括晶王后和赵雅在内,无不讶异,不知他有什么话,要冒死说出来那么严重。 孝成王动容道:“董卿尽管奏来,寡人绝不会怪你。” 项少龙肃容道:“今次鄙人毅然抛弃一切,返国开设牧场,故因自己身为赵人,亦因承先父遗命,回来落叶归根,所以义无反顾,只要大王有命,任何安排,均绝无怨言。” 孝成王不住点头,表示赞赏。 项少龙再慷慨陈词道:“可是经鄙人这些日子来审度形势,我大赵情况,实势似□卵,随时有覆亡之祸。” 众人无不色变,郭开皱眉道:“董先生是否有点言过其实呢?”他身为孝成王座前第一谋臣,若看不到项少龙察觉的事,便是有亏孝成王的重用了,当然大不高兴。 孝成王截入道:“董卿可放胆说出来,不用有任何顾忌。” 项少龙淡淡道:“大王可请其他侍候的人暂且退下去?”孝成王微一沉吟,挥退了所有宫娥侍卫,殿内只剩下他们六个人。 赵雅眼中射出迷醉神色,她最爱的就是项少龙这种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 晶王后亦美目异采连闪,对他更是刮目相看,暗忖自己并没有拣错了人。 郭开和成胥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不过却不信他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项少龙沉声续道:“现时天下大势清楚分明,因秦政未稳,各国都得到喘息之机,力图扩张势力,以争取一统天下的本钱。 今赵各国使节云集邯郸,名之为谋求合从,其实却是争霸为实,比之在战场交锋,更要凶险百倍。” 成胥冷笑道:“董先生是否有点危言耸听呢?”孝成王亦皱眉道:“合从乃五国之利,纵然仍有点问题,但也不致于坏到这种地步吧!”晶王后和赵雅不知应如何插口,惟有保持沉默。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诚心谋求合从的,只是我们大赵和魏韩两国,其他齐楚两国尚无切肤之痛,何须紧张。” 郭开冷笑道:“即使齐楚心怀鬼胎,但我大赵刚大败燕人,声势如日中天,韩魏又不会坐视齐楚逞威,况且齐楚始终顾忌秦人,戚什么来图我大赵呢?”项少龙微笑道:“凭的当然是阴谋诡计。 首当其冲的就是龙阳君,假若他不□身死,最受怀疑的人当然是信陵君,就算安□不把账算到他头上,但权力均衡一旦崩颓,魏国必然会出现权力斗争,魏人那还有暇去管国外的事。 那时最大的得益者将是齐楚两国,使他们瓜分三晋的大计可迈进无可比拟的一大步。” 孝成王为之动容,他们虽有怀疑过偷袭者可能是田单又或李园,但始终止于揣测,没有项少龙说得这肯定和透切。 成胥截入道:“董先生最好小心言词,若让这番话□漏出去,定会惹起轩然大波。” 赵雅冷冷道:“敢问谁会□漏出去呢?”成胥登时语塞。 孝成王颇不高兴地瞪了成胥一眼,神色凝重道:“董卿对此事有没有什么实据呢?”项少龙道:“当时鄙人就在龙阳君之旁,自然了解到整个过程,关键是在龙阳君下有一名叫夏月的侍卫做内应,据龙阳君告诉我夏月乃齐人,投靠他不足两年,事后此人更被割破喉咙,主使者为何要杀人灭口?当然是不想此人被抓到。 若他是信陵君的人,大可随其他人逃回魏境,又或回魏后才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他。 不用著迹地当场处置,正因行凶者仍须留在我大赵境内。” 这回郭开和成胥均无言以对,事发后行凶者把伤的人全部挪走,留下肩地魏人的□骸。 但因龙阳君并没有告诉他们有关夏月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其中一具□体是被灭口的奸细。 好一会后,郭开道:“龙阳君为何独要把这种机密事告诉董先生呢?”项少龙淡淡道:“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希望把鄙人招揽回魏,才不瞒我。” 孝成王脸色变得有那么难看便那么难看,狠狠道:“好一个田单和李园!”又冷哼道:“董卿须谨记楚人最不可信。” 项少龙道:“第二件便是乐将军被刺之事,乐将军乃邯郸城防的中流砥柱,乐将军一去,若没有德望均足以代替他的人,定会出现军心不稳的局面。 那时只要田单或李园勾结一些怀有异心的当大臣将领,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纵有名将如李牧廉颇之辈,却远在外地,亦势将回天乏力,所以鄙人才有这一番陈词。” 众人登时想起田单驻在城外的过万精兵,若邯郸出现内乱,这批齐兵足可左右整个形势的发展了。 假若没有赵穆和他的奸党,区区齐兵自不足惧,但现在却是另一回事了。 郭开和成胥均哑口无言。 他们都像稍前的项少龙般,虽看到危机,却从没有想过会严重到可立至亡国的地步。 孝成王铁青本已苍白的龙颜道:“董卿有什么奇谋妙计,可扭转这危险的局势呢?”项少龙以退为进道:“鄙人一介武夫,那有什么妙策,这种大事还是交由郭大夫和成将军为大王运筹决策吧!”郭开和成胥均大感尴尬,一时间教他们拿什么出来化解这错综复杂,牵连广泛的危机呢?孝成王不悦道:“难道真没有人可给寡人出主意吗?”郭开无奈地干咳一声道:“当今之法,微臣认为只有速战速决,把有怀疑的反贼秘密处死,免去了心腹之患,那时田李两人纵有阴谋,亦将一筹莫展……”晶王后截断他道:“那岂非硬迫奸党立即策反吗?乌家堡一役后,实不宜再见动乱了。” 成胥道:“这事可交由小将执行,保证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奸党一网打尽。” 孝成王不满道:“成卿家清楚谁是奸党吗?可能仍在部署时,贼子们早动手造反了。” 赵雅娇笑道:“王兄啊!你现在知道王妹的话有道理了吧!只有把董先生委为城守,才能进行计中之计,把奸党一网成擒。” 孝成王断然道:“董卿接命,由此刻开始,你就是邯郸城守,明天早朝时,寡人正式把城守军符赐与董卿,董卿万勿令寡人失望。” 项少龙装作呆了一呆,才叩头谢恩。 晶王后与赵雅当然欢天喜地,郭开和成胥却交换了不善和狠毒的眼神,显是另有对付项少龙的毒计。 这一切均瞒不过项少龙的锐目,心中暗笑,任你郭开如何奸狡,亦绝猜不到他和赵穆间的微妙关系。 哈!现在他可公然去和赵穆勾结了。 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项少龙又请孝成王一并把滕翼委为副将,才离宫去了。 第九章 处处逢源 赵穆听完项少龙半点都没有隐瞒的说话后,兴奋得站了起来,仰天长笑道:“今回真是天助我也,若我有朝一日坐上王位,你就是我的三军统帅。” 项少龙心中好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要立即布局对付孝成王,否则若李牧真的率兵回朝,就大事不妙了。” 赵穆沉吟片晌,问道:“赵雅给你驯服了这一点不足奇怪,为何晶王后都要为你说话呢?她和成胥早有一手,没有理由肯平白地助你这个外来人的。” 项少龙笑着把韩闯的事稍作透露,赵穆更是捧腹大笑,愁怀尽解,坐回他身旁道:“本候须透露点你和我的关系与田单知晓,好安他的心。” 项少龙色变道:“万万不可,除非侯爷肯□出自己真正的身份,否则以他的精明,怎肯轻信。 不若由我诈作受□笼络,说不定反可收奇兵之效。 与此人共事,等似与虎谋皮,定须防他一手。” 赵穆点头道:“你想得非常周到,就这么办。 李牧也不是说回来就可回来的,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 项少龙侯爷最好找些人让我好向孝成王那昏君交差,如此才更能得他宠信。” 赵穆笑道:“纵使把所有人都让他知道又如何?不过此事让我再想想,定下了整个策略后,我们才可一步步推动。 只要能装成是项少龙刺杀了孝成王,兵权又落在我们手上,那怕晶王后贱人不和我们合作。 李牧和廉颇更休想有命再作威作□了。 哼!乐乘死了亦好,我始终对他有点怀疑。” 项少龙乘机问道:“田单和李园究竟是什么关系?”赵穆道:“我看不外是互相利用吧!”项少龙暗忖田单显然在这方面瞒着赵穆,不再追问,道:“趁我还未正式被委任,我要设法见上田单一面,好争取他的信任,侯爷有什么指示?”赵穆欣然道:“本侯对你信心十足,放胆去随机应变,待我想通一些环节后,再找你商量大计。” 顿了顿道:“田单黄昏时会到郭纵处赴宴,你看看可否在路上截着他说上几句。” 项少龙涌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欣然去了。 项少龙心情大佳,溜了去见纪嫣然,顺便把事情的发展告诉了她,亲热一番后,才于黄昏时策马截着田单的车队,登车与他密话。 田单确是非常小心,那刘中夏和刘中石两大高手,仍在车内贴身保护着他。 项少龙开门见山道:“鄙人想好了,决意为田相效力,生死不渝。” 田单大喜,旋又奇道:“董兄你不是说要考虑几天吗?为何忽然又能匆速作出决定?”项少龙正容道:“因为鄙人刚见过孝成王,他决意破例委我作城守,代替乐乘之职,所以才迫得鄙人作出取舍。 决意今晚乘夜率众离去,另再派人截着来赵的亲族牲口,转往贵境,以示对田相的忠诚。” 以田单的厉害,亦要呆了一会才定下神来,讶然道:“邯郸真是无材至此吗?为何孝成王竟会起用你个全无资历的人呢?我才不信孝成王有此胸怀和眼光。” 项少龙道:“可能是因为鄙人和雅夫人的关系吧,她知道鄙人对孝成王相当不满,故欲借此职位把我留下来,好教鄙人能与她相宿相栖。” 他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对方的神色,只见田单听到自己与赵雅的关系时,眼中不住闪动着寒芒,显然是想到若能通过他董匡控制赵雅,便等若把“秘录”取到手中了。 田单蓦地伸出有力的手,抓着项少龙肩膀,正容道:“董兄你千万不要就这么溜走,你若真的坐上城守之位,对我来说更是有利无害,明白吗?”项少龙故示犹豫道:“但是……”田单加重语气道:“由今天开始董匡就是我田单的好兄弟,祸福与共决不食言。 你安心作邯郸的城守吧!过两天我自然会进一步向你解说。” 项少龙心中暗叹,这时代的人真是个个都睁眼睛在骗人,田单一方面派人杀他,但一见自己利用价值大增,又再称兄道弟,若非自己身分特殊真是给他骗死了都仍未觉察。 这时车队快要开上往郭府的山路,项少龙忙告辞下车,返府去也。 翌晨天尚未亮,项少龙与滕翼入宫参加早朝。 孝成王当文武百官,正式把项少龙委作城守主将,滕翼为副将,又把军符、宝剑和委任状隆而重之赐与项少龙。 郭开知事情已成定局,当然不敢再出言对。 而其他亲赵穆的官将,又或属于晶王后或赵雅系统的人更是齐声附和。 原本没有可能的事,就这么决定下来了。 事后众官将纷纷向两人道贺,着意巴结,使两人有今非昔比之叹。 早朝后,孝成王亲自陪项滕检视城兵,让三军上下无不知道两人得到他全力宠用,不敢不服。 孝成王和他们两谈起守城之道,滕翼固是出色当行,项少龙亦凭以前得来的知识,加上守城大宗师墨子的兵法一一应付,令孝成王完全放下心来,深庆没有任用非人。 其他陪侍一旁的将领则无不惊异,皆因两人随口道来的守城兵法,很多均是闻所未闻,发前人之所未发,原本心中不服的,此时亦无不折服了。 孝成王事了回宫后,项滕两人在另一副将赵明雄的陪侍下,回到东门兵卫指挥所,当项少龙在指挥所大堂高踞北端的将座,百多名偏将、裨将、校尉、队长等分列两旁下跪叩礼时,项少龙有如在梦中,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接着下来的几天,两人忙个不了,锐意整顿守城兵将,加强武备和训练,同时把自己的精兵团员安插进来,作两的近卫。 又把本在城兵中服役的蒲布等四名自己人,杂在一批人中升为裨将,以收如臂使指之效。 一切妥当时,项少龙方松了一口气,往见赵穆。 这奸人把他召入密室,坐定后开怀笑道:“董将军你猜郭开有什么对付你手段呢?原来这忘恩负义的家伙透过另一人来向本侯告密,说你是孝成王用来对付我的奸细,要我小心防你,教我差点笑破肚皮。” 项少龙心中勃然大怒,郭开这种小人,为了一己私利,妄然置大局于不顾来陷害自己,好让他一事无成,确是阴险卑鄙之极。 冷然道:“我们可否借此事把郭开扳倒呢?”赵穆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将来赵国落入我们手□时,我们才教他家破人亡,受尽惨刑而死,目下便暂让他得意一时吧!”项少龙这时才有机会把那天和田单在马车内的密议说出来。 赵穆叹道:“王卓你这一着真是厉害,难怪这两天田单积极了很多,频频找本侯商议夺取赵政的事,现在万事俱备,欠的只是一个刺杀孝成王的机会。 唉!我真有点急不及待了。” 项少龙道:“此事万勿操之过急,我当城守时日仍浅,尚未能真正控制大局。 但每过多一天,我便多一分把握。 目前最紧要是取信孝成王,干些成绩出来给他看。” 赵穆道:“这个容易,现在我们先□露点布置予孝成王知晓,那怕他还不当你如珠如宝吗?“当下两人仔细推详,好半天赵穆才说出了一堆名字,都是赵国邯郸以外一些城镇的城守或将领。 项少龙见他眼神闪烁,心知肚明这些人说不定是与赵穆毫无关系的,只是赵穆想借他之手陷害他们,心中暗骂,皱眉道:“为何一个邯郸城内的人都没有呢?”赵穆犹豫了半晌,始肯透露两个卿大夫和四名将领的名字,后四人全是负责邯郸外围或长城的守将,项少龙以前往大梁时认识的滋县城守瓦车,赫然在名单之上。 项少龙此时更无疑问这奸贼是在借刀杀人,当然不会说破,点头道:“侯爷在宫中的禁卫军□绝不会没有自己人,最好□露两个出来,好使那昏君深信不疑。” 赵穆今次爽快地点了两个人出来,其中一个是曾随项少龙往大梁的营官查元裕,项少龙更是心中好笑,知赵穆欺他不熟邯郸的情况,那知他对查元裕比赵穆更清楚其为人。 故意戏弄他道:“唔!这样把我们方面的人暴露身份,终是有点不妥当,不若鄙人避开了这些人,找几个替死鬼暂时用作牺牲,如此更能打击将来反抗我们的力量。” 赵穆登时色变,偏又有苦自己知,若此时改口,不是明着去骗自己这“亲信”吗,忙道:“我看还是过几天再说吧!倘你这么快就得到这么多准确的情报,实在于理不合。” 项少龙心中暗笑,同意道:“鄙人一切唯侯爷之命是从,侯爷认为时机到了,便命鄙人去办吧!”赵穆松了一口气,又见项少龙当上城守后,仍是这么听教听话,欣然道:“本侯知道你最近提拔了一批人,我也有几个名字,你可酌量加以重用,可使你更能控制城卫。” 项少龙知道赵穆愈来愈信任他,所以开始透露点真实的资料给他,拍胸保证道:“这个包在我身上,明天我立即把这些人安插进重要的位置去。” 赵穆大喜,说出了四个偏将的名字来。 在城卫的系统□,最高的官阶当然是作为城守的主将,接着就是两名副将,八名偏将和二十名裨将,均有领兵的权力。 城卫分为十军,每军约三千人,军以下裨、校、部、队和伍。 最少的军事单位“伍”就每“伍”五个人,选其一为伍长,上一级的“队”是五十人,由队长率领。 一“裨”则是一千人,由裨将带领,在军方已属上层将领。 偏将的地位更高,有权领“军”,不过领军的偏将亦有主副之别,军与军间也有强弱之分,所以只要项少龙把这四人安插到主领军的位置,又让他们统率了较精锐的城军,便等若间接由赵穆控制了城卫了。 项少龙自有制衡之策,并不怕他这种安排。 项少龙知道赵穆绝不会将与他勾结的奸党如数家珍般让他全盘探悉,心生一计道:“人心难测,侯爷究竟有没有办法,可保证下面那些人有起事来时义无反顾地对候爷作出全力的支持呢?”赵穆苦笑道:“这种事谁可担保呢!”项少龙这时想到的是二十一世纪的合约,笑道:“鄙人倒有一个愚见,就是效忠书,侯爷可教那些人把效忠之语,立下誓状,交与侯爷,将来万一侯爷有难,这些效忠誓书势将落到孝成王手上,为此他们想不祸福与共也不行,便只好全心全意和候爷作反到底了。” 赵穆那知是计,拍案叫绝道:“有你此条妙计,何愁大事不成。” 项少龙自动献身道:“第一封效忠书便由我董匡立下给侯爷,以示鄙人对君上的感恩和对侯爷的忠诚。” 赵穆欢喜得差点把项少龙搂着亲上两口,连忙使人取来笔墨帛书。 项少龙暗忖除了个签名还可勉强应付外,他的字怎见得入,不过事已至此,惟有硬着头皮写下“董匡效忠赵穆”歪歪斜斜六个字,画了花押。 赵穆那会计较,还更深信不疑他是出身“蛮族”。 两人关系至此如胶似漆,再无疑忌。 离开了侯王府,项少龙忙入宫觐见孝成王,当项少龙禀上有密告后,孝成王把他引入书斋说话。 项少龙还是首次与这赵国之主独对一室,知对方真已视他为心腹,恭敬道:“末将已成功打进赵穆的集团去了。” 孝成王大讶道:“赵穆怎会这么容易相信你呢?”项少龙道:“一来因为我们一直关系良好,更因是我写下了效忠书。” 当下把情况说出来,同时道:“只要我们能把这批效忠书取到手,那谁是奸党,便可一清二楚,更不怕会杀错人了。” 这回轮到孝成王大笑起来,道:“董将军这着确是妙绝天下的好计,寡人今趟真是完全放心了,时机一到,董将军便给我把赵穆抄家,搜了这批效忠书出来,那看谁还敢造反。” 项少龙道:“此仍非最佳之策,一个不好,便生内乱。 何况还田单在旁虎视眈眈,我以为先由末将把这批效忠书弄到手上查看,清除了禁卫军□的贼党,无内顾之忧后,再对付军队的余党,那时就算赵穆有三头六臂,亦只有俯首伏诛了。” 孝成王兴奋地不住点头道:“将军看着办吧!这事全交给你了。” 项少龙又把与田单的关系交代出来,听得孝成王两眼寒光闪闪,咬牙切齿道:“果真想来谋我大赵,给将军一试便探出来了。” 项少龙再与他商议一番,这才告退。 项少龙刚离开书斋,便给一个宫娥截着,说晶王后有请。 他早曾闻得孝成王因自己的“问题”,不大管晶王后的事,仍想不到她如此明目张胆,待他甫见完孝成王,便派他拦路请走,无奈下惟有随宫娥朝内宫走去。 像上次般无异,路上所遇的莺莺燕燕,无不对他投以饥渴之色,大送秋波。 这些天来天未亮他便要入宫早朝,又忙于城务,分身不暇,不但没有时间见赵雅和纪嫣然,回府后诸女均早已歇息,田氏姊妹虽坚持要候他回来,但他怎忍心这对可爱的人儿捱更抵夜,所以坚决不要她们侍候,更与众女话也没有多说几句。 今天稍有空□,本想往访纪才女,或是见见赵雅,只恨又给晶王后捷足先登,不禁大感苦恼,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此刻,他仍未真正清楚晶王后和赵穆间那暧昧难明的关系究竟至何地步,借此机会探探口风也是好的!宫娥把他直带至御花园东的一座清幽小楼前,沿途禁卫无不向他肃然敬礼,使他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虚荣和风光。 另两名宫娥把门打开,抛着媚眼娇笑道:“王后在楼上等候将军呢!”他尚未有机会反应,两名俏宫娥已跪在两侧,侍候他脱下长靴。 项少龙一颗心跳了起来,暗想人一世物一世,自己流落到这古战国的时代□,若能与一国之后携手寻欢,总是难得的奇逢艳遇。 忆起当日她欲拒还迎,最后仍是拒绝了他时的媚态,一颗心不由热了起来。 但又是不无顾忌,若给孝成王知道,他会怎样处置自己呢?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他登上小楼。 每一步都像有千斤之重。 晶王后身穿华服,独自一人斜倚在一张长几之上,背靠软垫,见到他出现在楼梯尽处,欣然道:“将军来了,请坐到本后身旁。” 项少龙硬着头皮,坐到长几旁另一方的边沿处,吁出一口气道:“王后何事相召?”晶王后修长入鬓的凤眼霎了霎,幽幽一叹道:“董将军刚见过大王吗?唉!你大王近年的身体差多了,又不肯多点休息,真怕他下趟病了便再起不了榻来。” 项少龙色心立□,再次领教到她的手段。 她语气虽像关心孝成王,骨子□却在暗示孝成王若死,太子登位,由于年纪只和小盘相若,自然唯她之命是从,那时她就成了项少龙的主子,所以项少龙若懂时务,刻下定须看她脸色做人。” 淡淡几句,便已恩威并施,还加上亲切感和色诱,令人很难抗拒。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说话,晶王后轻拍手掌,不半刻向两名宫女步上楼,把烫热了的白酒和酒□放到两人间的小几上,又退了下去。 晶王后亲自把盏,斟了满满两□,举起从未做过半点粗活,活像春葱并涂上红脂油的纤手,递了一□给项少龙,自己再捧起一□,向项少龙敬道:“谨以此□祝贺将军你荣登城守之位!”项少龙忙道:“多谢王后提拔!”“当!”两□在空中相碰,晶王后以袖遮掩,一口气喝掉了那□酒,放不□子时,玉颊升起了两朵红云,更是艳色照人。 项少龙保证道:“董匡绝不会忘记王后恩德,王后放心好了。” 晶王后娇媚地瞅了他一眼,温柔地道:“本后自然知道将军非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呀!你那天的表现真是精彩,现在人家对你愈来愈放心了。 哎!看你这人哪!坐立不安的样子,是否在怕大王知道你来这□呢?”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坦然道:“我知王后对鄙人恩宠有加,不过这么相处一室,似乎有点不妥当,若大王误会了王后,鄙人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晶王后“噗哧”娇笑道:“你说话倒婉转,不像你平时的作风,明明是人家召你来,却说得此事像由你惹起似的。 放心吧!大王不理本后的事,亦不会因此对你不满,这样说你放心了吗?”项少龙愈来愈弄不懂宫帏内的事,一切似乎均非遵照常理而行,正思忖要怎样探听她与赵穆的关系时,晶王后凝视着他道:“赵穆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项少龙坦然道:“王后莫怪鄙人直言,赵穆虽没有明言,但却隐隐暗示王后是他那方的人,此事鄙人当不敢告诉大王,王后放心好了。” 晶王后双目闪过冷狠的神色,咬牙道:“告诉他又如何?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么一说,项少龙自然知道又是与孝成王跟赵穆的性游戏有关,想不到连王后都不能幸免,可知孝成王是如何荒**无道。 晶王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幸好得董匡你提醒我们,想不到赵穆如此愚蠢,竟然引狼入室,连田单这野心家都去招惹。” 项少龙差点要高声欢呼,这是有心算无心,晶王后这几句话,立即即使他知道晶王后确曾与赵穆合谋之意,现在只是怕田单的介入,才临阵退缩力求自保。 这些人的关系,随着利害冲突,不住改变,假若赵穆真的得势,说不定晶王后又会重投他怀抱。 晶王后瞟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为何不说话呢!”项少龙听她语气愈来愈亲切,心中一荡道:“鄙人心中正想着,若有什么事可令王后开怀,即使赴汤蹈火,鄙人也在所不辞。” 晶王后格格娇笑起来,好一会后才风情无限地瞅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这人粗中有细,很懂讨女人欢心,难怪赵雅那骚蹄子给你迷得神魂颠倒,把齐雨、韩闯和李园三人都拒于门外,还神采飞扬,连项少龙都忘掉了。 人家也很想试试那种滋味,好了!本后知你贵人事忙,不再留你了。” 项少龙本听得心花怒放,暗喜终可尝到高高在上的赵国之后的滋味了,那知对方在最**时忽下逐客令,知这狡后又在玩似迎实拒的手段,心中大恨,但又无可奈何,惟有施礼告退。 离宫前涌起冲动,想借见雅夫人一探小昭诸女,但终把这不智的欲望压下去,迳回指挥所去了。 第十章 郭府婚宴 回到东门兵卫指挥所时,已是黄昏时份,滕翼刚练兵回来,两人到了放满竹简帛书的宗卷室说话。 滕翼大致向他报告了城防的情况,结语道:“现在邯郸可用之兵,实际只是多于二万人,其他都是老弱妇孺又或全无训练的新兵,有起事来,只会碍手碍脚,徒乱士气军心。” 项少龙道:“兵贵精不贵多,二哥设法把新兵和老弱者调往城外几个营地,让他们接受训练和做些预防性质的工作好了。” 滕翼道:“若要作这种调动,只是三弟手上那一半军符也不行,必须得孝成王把另一半虎符也授你才成。” 项少龙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接着说出了赵穆提到四名偏将的事。 滕翼一听便明,笑应道:“晓得了!我可保证把他明升实降,使之一筹莫展。” 项少龙叹道:“若非有二哥助我,只是城防复杂无比的事务,便可把我烦死,真想不通以前乐乘怎可以夜夜笙歌,还藏纳了这么多女人?”滕翼道:“道理很简单,繁重的都由副将赵明雄做了,功劳则当然归他。 这赵明雄实是个人材,只是因由廉颇提拔出来,才一直受到排挤吧了!听说乐乘数次想换掉他,都被你的雅儿亲自向孝成王说项保住了,想不到雅儿对孝成王这么有影响力。” 项少龙沉吟片晌,问起城外的齐军。 滕翼道:“我派了人在驻扎城北二十里的齐军营地四周设立哨岗,日夜不停监视着他们的动静。 表面看来,营地全无异样,甚至看不到有加紧训练的情况,但我却怀疑他们在暗辟地道,由于他们非常小心,所以才察觉不到。 此事我已交由小俊去侦查,很快应有回音。” 记起一事,滕翼道:“噢!我差点忘了,龙阳君派人来找你,请你有空到他那□一叙,还有就是郭纵今晚又在府内大排筵席,这次不但有你的份儿,连我都没有漏掉呢。” 项少龙和他对望一眼,都摇头叹息,不胜感慨。 滕翼道:“我不去了,给你在这□镇着大局,现在邯郸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其实内中杀机重重,一下疏忽也会令人悔之已晚。” 项少龙道:“这□全仗二哥了,唉!你看我们是干什么来的,竟为赵人化解起危机来。” 滕翼陪他站起身来道:“孝成王把赵穆拱手送你,三弟自然要作点回报,先回府走一趟吧!我看你这几天与善柔她们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十句呢。” 项少龙苦笑着去了。 与以乌果为首的众亲刚开出指挥所,便遇上田单的车队,项少龙自然知道田单是特意来找他,连钻上他的马车去。 那刘氏兄弟仍默坐车尾,项少龙坐到田单身旁时,这权倾齐国的人物微笑道:“董兄当城守非常出色,令整个形劫气象都焕然一新呢。” 项少龙谦让两句后道:“为了取信孝成王,我派了人监视田相的护驾军士,请田相见谅。” 田单欣然一拍他肩头,笑道:“我田单岂是不明事理的人。” 接着沉声道:“查清楚了是谁暗杀乐乘了吗?”项少龙差点招架不来,忙道:“若我估计无误,定是项少龙所为,因为几天后便在邯郸附近一条小村落发现了他的行踪。” 田单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此事定是项少龙所为,其他人都没有非杀乐乘不可的理由。 而且乐乘只是他第一个目标,第二个目标若非赵穆,就是孝成王。” 项少龙感到整条脊骨都凉渗渗的,非常难受。 田单冷哼道:“假设是项少龙所为,这问题便非常有趣了,他究竟潜伏在邯郸城内那个秘密处所呢?谁人作他内应?使他可如此精确地把握乐乘的行踪。 董兄可回答得这些问题吗?”项少龙沉声道:“若我是项少龙,定不会蠢得躲在城□,至于内应,对他更是轻而易举,乌家以前在此根深蒂固,自仍有肯为他们卖命的人。” 田单微笑道:“可是他为何要打草惊蛇,杀死乐乘呢?若论仇恨之深,何时才轮得到他。” 项少龙心中懔然,完全摸不着田单说起此事的用意,皱眉反问道:“田相又有什么看法呢?“田单望往□外暗黑的街道,一字一字缓缓道:“项少龙是早回来了,我感觉得到。” 项少龙吓了一跳,低声道:“田相知否他在那□?”暗忖只要他指出自己,立时便出手把他杀了,至于后果如何,也不顾得那么多了。 田单长长吁出一口气道:“项少龙是我所知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孝成王平白把他放过,等若错过了赵国中兴的千载良机。” 摇了摇头,再叹一口气后,拍拍项少龙肩膀道:“记着我这番话吧,乐乘的近卫家将□必有奸细,只要详细调查当晚乐乘的亲卫有那些人借故没有随行,便可知谁是内应,这事你给我去办好,若能抓得项少龙,我便可以用他来作几项精彩的交易了。” 项少龙愕然道:“什么交易?”田单淡淡道:“例如向赵雅交换她手上的鲁公秘录。” 项少龙不由心生寒意,这人实在太厉害了,若非自己有董马痴这身份,可以用这妙不可言的方式与他玩这个游戏,说不定真会一败涂地。 此时马车驶上通往郭府的山路,车厢颠□着,田单看似随意地道:“董兄的守城法是从那□学来的?”项少龙早预了他会有此一问,耸肩道:“我老董差不多每件事都是由实际经验得来,打得仗多,自然懂练兵;与马儿相处多了,便知道它们的习性,实在算不了什么。” 田单沉吟不语,好一会才道:“董兄为何忽然看得起我田单呢?”项少龙装出诚恳之色道:“养马的人,首先就要懂得相马,田相请勿见怪,以马论人,在鄙人所遇的人中,无人及得上田相的马股。” 田单为之啼笑皆非,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遂欣然受落,道:“你小心点李园,此人心胸狭窄,对你恨意甚深,不置你于死地绝不甘心,尤其是近日赵雅投进了你的怀抱□,使□夺取鲁公秘录的好梦成空,更不肯轻易罢休。” 项少龙此时更无怀疑,偷袭龙阳君者,非田单和李园两人莫属。 此时郭府在望,项少龙心中暗叹,想回去见善柔和田氏姊妹一面而不得,只不知会否见到纪嫣然、赵雅又或赵致呢。 的确使人失去了很多生活的真趣。 郭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气氛热烈。 项少龙在进府前溜出车外,避了与田单并肩而临的场面。 当他继田单之后,踏进府内时,田单正在郭纵的殷勤欢迎中,逐一与慕名的赵国权贵行见面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项少龙心中暗喜,辞退了引路的府卫,溜到主宅前那美丽的大花园□,深深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时,香风飘来。 项少龙回过身时,赵雅喜孜孜来到他身旁,一把挽着他膀子,拉着他往位于园内美景核心的其中一座小亭走去,欣然道:“雅儿还以为董爷没空来了,唉!董爷真行,只是几天工夫,便弄得邯郸士气大振,防务周密,现在再没有人怀念乐乘了。” 步过两道小桥,他们来到位于小湖之上的亭子,人声灯光像由另一个世界传般,这□却似是个隔绝了凡俗的宁恬天地。 项少龙挨着石栏,伸手搂着她的小蛮腰,微笑道:“我决定了为你王兄解掉邯郸的危机,你该怎么谢我?”赵雅娇躯轻颤,靠入他怀□道:“那雅儿只好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做董爷最乖最听话的女人啦!”接着低声道:“你真的能不念旧恶,雅儿真担心王兄受不起再一之的打击。” 项少龙淡淡道:“放心吧!本人自有妙计,保证事后你王兄根本不知项某人曾来过邯郸,还当上了城守。” 赵雅一怔道:“你总是比别人对我没有信心的。” 赵雅惶然道:“雅儿不敢了!”项少龙见她骇成这样子,心生怜意,亲了个嘴儿,笑道:“不用惊惶,只要你言行合一,我怎会不疼爱你。” 赵雅幽幽道:“你真会带人家走吗?”项少龙知她成了惊弓之鸟,最易胡思乱想,作无谓担忧,正容道:“我董匡那有□情来骗你这个到处找那滴蜜糖的可怜女子呢?”赵雅俏脸一红,跺足嗔道:“人家真不甘心,你变了董匡,人家仍要情不自禁钟情于你,还要投怀送抱,受尽你的欺压。” 项少龙开怀大笑,手往下移,大力拍打了她两记隆臀,道:“今晚郭府为何要大排筵席。” 赵雅奇道:“你真是忙得昏天黑地了,连郭财主要把女儿许配李园也不晓得。” 项少龙一震道:“郭纵真的要走了,你王兄肯放过他吗?”赵雅叹了一口气道:“合从之议,到现在仍因燕国的问题谈不拢,王兄又不肯让步。 郭纵这种只讲实利的人,那肯坐在这□等秦人来攻城掠地,现在他有了李园这娇婿,王兄能拿他怎样呢?”项少龙道:“若你也随我走了,你王兄不是更伤心吗?”赵雅秀眸射出茫然之色,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这王妹对他还不情至义尽吗?连妮姊之死都不和他计较,还差点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害死,只有他欠我,我还欠他什么呢?况且我一个女流,能做出什么事来?王兄的性格人家最清楚的了,不要看现在他那么恩宠你,危机一过,就是另一副脸孔,看廉颇李牧立了这么多功劳,却受到些什么对待。 他这个人只有自己,雅儿早心淡了。 唉!异日王兄不在,让那女人当上太后,第一个她要整治的人就是我这个可怜女子了,不走行吗?”项少龙道:“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赵雅不依道:“到现在乃不肯相信人家吗?以后为了你,就算死,人家也绝不会皱半下眉头。” 赵雅道:“婚宴将在楚国举行,到时郭纵自然会到楚京主礼,你明白啦!”项少龙恍然道:“这确是高明的策略,好了!我们回去趁热闹吧!”大力再拍她的粉臀,道:“你先回去,免得人人都嫉忌我。” 赵雅娇痴地道:“今晚到人家处好吗?”项少龙想起善柔,眉头大皱道:“待会再说吧!纪才女今晚会否来呢?”赵雅道:“她早来了!还不是□眼找她的情郎,幸好给雅儿早一步截,得了先手。” 项少龙啼笑皆非,把她赶走,然后才往主宅走去。 在园内正进行酬酢活动的宾客,见到他这赵国新贵,纷纷过来巴结打招呼,好不容易脱身时,给韩闯扯到一角道:“董将军真行,本侯从未见过我晶姊这么看得起一个人的。” 项少龙道:“还要多谢侯爷照拂。” 韩闯道:“这个放心,我已在王姊前为你说尽好话,但你却要小心郭开这小人,他正散播谣言,说你因和王姊有染,才借她关系登上城守之位。 嘿!这卑鄙小人自忖成了孝成王的情夫,才这样横行无忌,我真看不过眼。”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韩闯道:“难怪你不知此事,除了宫内的人,这事真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孝成王怎能没有男人,可惜你又不好男风,否则便可取而代之了。” 项少龙浑身汗毛直竖,干咳道:“请不要再说了!”韩闯亲切地道:“幸好你仍爱女色!我王姊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你若能哄得她开开心心,将来太子登位,赵国便可任你呼风唤雨,那时千万不要忘掉我这位老朋友哪。” 项少龙知道他是想通过自己间接控制晶王后,由此可见这赵国之后并非对他言听计从。 又怕他再向自己索取田氏姊妹,拉着他往主宅走去,边分他心逆:“侯爷出入小心点,偷袭龙阳君的人,说不定出自齐楚的合谋。” 韩闯色变道:“什么?”项少龙这时更肯定晶王后并没有对这王弟推心置腹,刚好撞上一群宾客,项少龙乘机脱身,举步走进宴会的大堂去。 正在堂中的郭纵欣上来道:“董先生荣任城守,老夫尚未有机会亲向将军道贺。” 项少龙环目一扫,仍看不见他的两位儿子,心知肚明他定重施岳父乌应元故智,先把儿子遣往外地布置,笑向他拱手为礼道:“应向郭先生道贺的是小将才对,先生得此娇婿,使邯郸所有有资格当丈人的,无不恨得口涎直垂呢!”郭纵哈哈笑道:“与董马痴说话,实是人生快事。” 此时大堂内聚满宾客,怕不有近千人之众,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夫人贵妇,均盛装而来,衣香鬓影,谁想得到赵国正深陷在国破家亡的危机中。 项少龙眼利看到大堂另一端处聚着今晚的主角李园,正神采飞扬地与围着他的田单、郭开、成胥等谈笑风生。 晶王后凤驾亲临,却不见孝成王,显是表示不满,只由王后出席。 另一边则是以纪嫣然为中心的另一堆人,邹衍亦破例出席,伤势初愈的龙阳君正与之喁喁私语,两人是老朋友了,自然份外亲切。 赵霸和赵致则帮手招呼宾客,后者见到项少龙,美目异采大放,抛下了一群贵妇人,快乐小鸟般往他飞过来。 项少龙正暗责自己湖涂,两手空无贺礼,见状乘机脱身迎上赵致。 这风韵独特的美女一碰脸便怨道:“董将军啊!致致这些天来想见你一面也不得,掂挂死人家了。” 接着两眼射出灼热的光芒,探手过来,暗暗紧握着他的手道:“奴家除大王外,从未像对董兄般如此感激一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董兄请勿忘记在大梁有个人正盼着你。” 项少龙给他摸得浑身酥麻,既尴尬又难过,但是看到对方那孤苦无依,深情似海的样儿,又不忍挣脱他的掌握,幸好很多时他都不自觉地把娇美男人当了是女人,心理上才好受点,安慰地拍拍他肩头道:“董匡晓得了,路上珍重。” 龙阳君识趣地松开了手,刚好此时韩闯走来,项少龙怕他向自己索取田氏姊妹,忙向龙阳君道:“君上请帮忙缠住此人。” 龙阳君微一错愕,旋即欣然去了。 纪嫣然这时亦借邹衍之助,由一群仰慕者□脱身出来,向他娇嗔道:“董匡!你忙得连见人家一面的时间也没有吗?”项少龙很想说就让老子今晚和你上床吧,可是想起赵雅和赵致,偏偏这么简单一句就可令这俏佳人化嗔为喜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来,幸好仍有转移她注意的妙计,低声道:“他们来干什么?”纪嫣然气鼓鼓地道:“人家早说过他定要夺回鲁公秘录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董匡!你是否不理嫣然了。” 今回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了,项少龙陪笑道:“你不怕邹先生笑你吗?”心中暗叹才歇几天,难道今晚又要连赶三场?纪嫣然娇媚地看了邹衍一眼,嫣然一笑道:“什么邹先生这么见外,现在他是人家的干爹呢!没人在时,你这没有心肝的人也要改变称呼呢。” 项少龙讶然望向含笑的邹衍,笑道:“那我也没有好顾忌的了,今晚董某便来把心肝掏出让纪才女处置吧!”纪嫣然这才转嗔为喜。 项少龙乘机问道:“纪小姐用了什么方法,才能绝了李园那家伙的痴想,肯迎娶郭家姑娘呢?”纪嫣然苦恼地道:“什么方法都不成,他今天才来找我,说正虚位以待却给我把他轰了出去。” 李园这时不断往他们望过来,露出嫉恨的神色。 钟声响起,入席的时间到了。 第十一章 赵宫失火 众人入席时,项少龙想起刚才纪嫣然随口冲出的话,愈想愈不妥,溜了出去找乌果。 此时乌果正与在广场等候的众权贵亲随指天笃地胡说八道,见到项少龙来吓了一跳,尴尬地来到他旁,低声道:“三爷这么快便走了吗?”项少龙那会和他计较,沉声道:“立即通知二爷,信陵君派了一批不知人数多少的高手前来邯郸,极可能趁今晚入宫偷取鲁公秘录,教他设法防备。” 乌果搔头道:“禁卫军和我们城卫泾渭分明,除非有孝成王之命,否则我们踏入宫门半步都会给赶出来。” 项少龙一想也是问题,道:“那叫二爷设法使人监视王宫,若有疑人,便跟纵□们看在何处落脚。 唔!都是只动用我们自己的人较好一点,多留心例如地道那一类出口,说不定信陵君有办法得到王宫秘道的资料,又或藏有内应也难说得很。” 乌果领命去了。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返回宴会的大堂去。 主府在望时,右侧忽传来一把甜美的女声娇呼道:“董先生!请等一等。” 项少龙听来声音很是耳熟,讶然望去。 在八名女婢众星拱月中,郭家小姐秀儿一身华贵的大红袍服,由右侧的石板路盈盈而至,显是要到宴堂参与订婚盛宴。 项少龙停下步来,有点不自然地向她道贺。 郭秀儿淡淡还礼后,向婢女们道:“我要和董先生说两句话,你们退到一旁去。” 八婢大感愕然,退往远处。 郭秀儿往项少龙望来,神情忽黯,轻轻一叹道:“父命难违,秀儿别无选择,先生可明白秀儿的心意吗?”项少龙想不到她回此坦白,呆了一呆,不知应怎样答她。 就算两人间全无障碍,由于乌郭两家的仇恨,他亦没有可能与郭秀儿结合。 郭秀儿凄然一笑,背转了身,转过来时,郭秀儿手上多了个玉坠,踏前一步,塞入他手□,深情地道:“秀儿不能把身体献与先生,便由这玉坠代替,假若先生对秀儿尚有点情意,请把它挂在身上吧!秀儿死而无憾了。” 言罢转身而去,低头匆匆走往主宅,众婢连忙跟上。 项少龙紧握着仍有余温的玉坠,泛起销魂蚀骨的滋味。 举手摊开一看。 原来是只造型高古的凤形玉坠,若拿到二十一世纪的古董拍卖行,保证卖得钱可令任何人一世无忧。 想到这□,不禁暗骂自己。 人家娇女情深义重,他却偏有这荒谬的想法。 摇头苦笑,顺手把玉坠挂在项项处,才赶去参加这盛大的晚宴。 大堂内气氛热烈,以百计的女婢男仆,在酒席间穿梭往来,为客人捧菜添酒。 大堂对着大门的一端只设四席。 一席是郭纵夫妇和李园郭秀儿,另三席则是晶王后、田单、龙阳君、韩闯、姬重这些主宾。 其他席位陈列两旁,共有三重,每席四人,中间腾出大片空地,自是供歌舞表演之用。 一队乐师分布大门两旁,正起劲吹奏着,鼓乐喧天,人声哄哄,气氛热闹。 项少龙趁人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刚进去的郭秀儿身上时,闪到席后,往前走去,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应坐到那一席去呢?这时代讲究名位身份,绝不能有空位便挤进去。 幸好郭府管家高帛遥遥看到他,赶了上来道:“雅夫人早嘱咐小人,要与董将军同席,将军请随小人来。” 项少龙立感头痛,若与赵穆同席,纪嫣然和赵致自然没有话说,但若和赵雅坐到一起,两女定会怪他偏心,撒起娇来就够他受了,所以齐人之福确不易享。 硬着头皮随高帛往前方的席位处走去。 在场宾客,有很多人还是初次见到这登上城守之位的传奇人物,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那些贵妇贵女们,更是狠狠盯着这外相粗豪雄伟,龙行虎步的猛汉。 但项少龙感内交煎,不辨东西的只懂跟着高帛,在这广阔若殿堂的大空间靠壁行。 高帛停了下来,躬身道:“将军请入座。” 项少龙定神一看,只见三对美眸,正以不同神色盯着自己。 原来赵雅、纪嫣然、赵致三女同坐在前排第二席处,首席坐的则是赵穆、郭开、成胥和邹衍。 项少龙精神大振,暗赞赵雅思虑周详,坐到席末赵致之旁,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若坐到任何两女中间,都有一人被冷落,但敬陪末席嘛?只显出他对三女的尊重。 一时男的在□慕他能与三女同席,女的却希望能代替三女与言声名鹊起的人物亲近。 鼓乐忽止,再起时,一队过百人的美丽歌舞姬,到了堂中心处歌舞娱宾。 赵致凑过来道:“嫣然姊叫我问你溜到那□去了?”项少龙苦笑道:“方便也不行吗?”赵致又倾侧到纪嫣然处,再凑过来道:“方便那用这么久的?”项少龙啼笑皆非,差点把刚塞进口内的佳肴喷了出来,忍着笑道:“致致何时变了传声筒,告诉她凡事可大可小,老天爷都管不着。” 赵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苦忍着又去传话。 赵雅和纪然听罢立时笑作一团,好一会后,赵致又喜孜孜转过来道:“今次是夫人问的,她说郭秀儿和你先后脚进来,又神色有异,是否刚给你窃玉偷香,拔了李园的头筹。” 项少龙暗呼厉害,当然矢口否认。 幸好此时哥停舞罢,这通传式的打情骂俏,才告终止。 郭纵起立发言,宣布把郭秀儿许配与李园为妻,但正式婚礼却要在楚京举行,接着自是主宾互相祝酒,满堂喜兴。 项少龙细郭秀儿神情,只见她像认命似的神色如常,禁不住心头一阵感触。 若没有自己的介入,郭秀儿绝不会生出于无奈的感觉,因为李园确是女儿家们的理想快婿。 不过自己空有奇谋妙计,亦难以为她解困,他们根本注定了难以走在一起。 对战国的权贵来说,嫁娶全是政治游戏。 愈有身份的女子,愈是如此。 想深一层,乌应元把爱女嫁给自己,还不是一种笼络手段,只是凑巧乌廷芳恋上他,否则便可能是另一出悲剧。 赵倩能与他有情人成眷属,实是罕有的异事了。 满怀感触下,不禁多灌了两杯下肚去。 赵致耳语道:“致致恨不得立即把田单碎□万段。 不过人家却不急,因为知道董爷定会为致致作主。” 项少龙暗忖你实在太看得起项某人了,柔声道:“多想点快乐的事不是更好吗?”赵致不知想到那□去,俏脸红了起来,低声道:“致致全听董爷吩咐!”项少龙发起怔来。 赵致和郭秀儿本质上并有分别,都觉得男性当家作主乃天经地义的事,纵是违背自己的愿望和想法,亦乖乖奉行。 分别只是赵致比郭秀儿幸运吧了!由这角度来看,善柔和纪嫣然都是反时代风气的杰出女性,就像墨子般反对极权和不必要的礼教和奢华。 墨子始终是男人,故其论得以流芳百代。 纪嫣然等无论如何思想超卓,人们最终注意她们的还是她的美色。 因郭秀儿的被迫嫁与李园,引发了项少龙连串的幽思,神思迷惘□,一阵急剧的足音把项少龙惊醒过来。 整个大厅蓦地静了下来,人人均瞧着一名匆匆连滚带跑冲进大堂内的赵兵,□冲翻了一位女婢手捧的酒菜后,仍然丝亮不停地冲入无人的堂心,看到项少龙后,气急败坏地抢到项少龙席前,在全场触目中下跪禀道:“董将军不好了,王宫起火了!”全场为之哗然。 赵宫的大火终于熄灭,雅夫人的行宫烧通了顶,只剩下包括小昭等在内的三十具焦□,其中有十多人本是生龙活虎的禁卫军,但却无一人能逃出灾场,身上都有明显的剑伤或箭伤。 赵雅哭的死去活来,全赖宫娥搀扶着。 项少龙等匆匆赶回来时,禁卫已搜遍了整个王宫,却找不着敌人的纵迹,只发现行宫附近一条地道有条地道有被人闯入的痕迹,负责守卫该处的四名禁卫均被人以辣手活生生勒毙。 成胥的脸色比旁边的孝成王还要难看,□身为禁卫头领,发生了这样的事,责任自然落在他身上,重则斩首,轻极也要革掉官职。 孝成王气得双手发颤,在大批近卫重重簇拥下,暴恕如狂大骂道:“全是蠢材,若贼子的对象不是物而是寡人,寡人岂非……哼!”吓得禁卫跪满远近,噤若寒蝉。 项少龙想起小昭,整颗心扭痛得可滴出血来。 其他郭开等数十文臣武将,都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可怕的灾场。 项少龙心中充满复仇的怒火,对方连小昭等也不放过,自是存有报复之念,否则抢去秘录便已足够,何苦还要杀人放火。 滕翼此时来到项少龙身后,轻拉了他一把,示意有话要说。 项少龙退到远离众人处时,滕翼低声道:“找到那批凶徒了,他们藏在韩闯的行府□。”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滕翼肯定地道:“绝错不了,小俊率人亲自跟纵他们,看着他们进入了韩闯的行府,现他们正密切监视着那□,保证他们即使懂飞也走不了。” 项少龙心念电转。 蓦地想起了三晋合一的大计,和这伟大构想的三个创始人,赵国的平原君已死,剩下的就是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还有另一人应就是韩闯的长辈,因为韩无论年纪和声望都嫩了点。 一幅清晰的图画立时在脑海□成形。 因平原君之死,赵国再无重臣推行这项计划,只剩下魏韩两国,仍在默默地进行这个梦想。 这亦是韩闯暗中包庇信陵君的人的原因。 若信陵君的人不是如此辣手,说不定项少龙会放他们一马,因为他根本不将鲁公秘录放在心上。 但牵涉到小昭诸婢的血仇,就算天王老子也没得商量了。 忽闻孝成王喝道:“董匡何在!”项少龙先向滕翼道:“立即召集人手,准备行动。” 大步往孝成王走去。 此时赵穆、田单、龙阳君、韩闯、姬重、晶王后、李园等全来了,人人木无表情,看着孝成王如何处理此事。 孝成王铁青着脸瞪着项少龙,暴喝道:“你这城守是怎么当的,连贼人入了城都不知道。” 李园、郭开、姬重三人立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反而韩闯默然垂头,显然连他都不知道信陵君的人如此手辣心狠,又牵累了项少龙。 晶王后花容惨淡,扶着孝成王咬□不语。 项少龙一眼扫去,一丝不漏地收取了所有人的反应。 他并没有像成胥等般跪伏地上,昂然道:“凶手早潜伏城内,只是等到今晚才动手而已!”韩闯震了一震,露出惊惶之态。 李园等则挂着不屑的冷笑,嘲弄他推卸责任。 因若凶手早便来了邯郸,那时他还未当上城守,责任自然不在他身上。 孝成王显己失去理智,戟指骂道:“你怎敢说得如此肯定?”项少龙愈发清楚孝成王是怎样的一个人,静若止水般道:“此事如无内应,实教人难以相信,无论时间、情报、来去无纵的方式均是天衣无缝,绝非仓猝可乘。 所以末将敢断言,凶徒定是在邯郸潜伏了一段长时间,到今晚才觑准时机动手。” 孝成王清醒了点,开始思索项少龙的说话。 田单插入道:“大王何不让董将军去主持搜索敌人的行动,好让他戴罪立功呢?”龙阳君亦出言附和。 晶王后则低声在孝成王耳旁说了几句话。 孝成王抬起血红的眼睛,瞪着项少龙道:“寡人限你三天之内,把贼子找出来。” 再望向伏地抖颤着的成胥道:“给我把这蠢材关到牢了□,若找不到贼人,就拿他作陪葬。” 成胥一声惨哼,给几名禁卫押走了。 孝成王又望向项少龙,语气温和了点,轻喝道:“还不给寡人去办事?”项少龙漫不经意地环视众人,看到满面忧色的赵穆时还从容一笑,淡淡道如此小事一件,何用三天时间,明天日出前,宫内失去的东西,将会放在大王案上,凶徒则会一个不漏地给大王拿回来,就算死了也让大王见到□首。 若办不到,我董马痴不用大王动手,也无颜再见明天的太阳。” 话毕,在全场各人瞠目结舌下,大步朝宫门走去。 韩闯倏地变得脸无人色,趁众人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到项少龙远去的背影时,悄悄退出,再由另一出口往项少龙追去。 来到宫门的大校场处,乌果等百多名亲兵早牵马以待。 项少龙面容肃穆,一言不发飞上马。 韩闯这时刚刚赶上,大叫请等。 项少龙早知他会追来,使人让出一匹马来,与韩闯并骑驰出宫门。 韩闯惶然道:“董将军要到何处拿人?”项少龙双目神光电射,冷冷看着他道:“自然是到韩侯落脚的行府去,韩侯难道以为贼子会躲在别处吗?”韩闯剧震道:“将军说笑了!”项少龙长叹道:“真人面前那容说假话,念在韩侯恩德,而董某亦知韩侯不知贼子会辣手至此。 现在事情仍挽回的余地,只看韩侯肯否合作,否则有什么后果,韩侯绝不会不清楚吧!“一夹马腹,战马倏地前冲。 乌果等如响斯应,马鞭扬起,全速追随后了的韩闯猛一咬牙,赶马追去。 蹄声震天响起,惊碎了邯郸城住民的美梦。 第一章 不留活口 项少龙一众飞骑,迳向把韩闯行府四方八面的大街小巷重重封锁着的精兵团团员处驰去,到达后向滕翼打个手势,后者会意,忙与另十多名兄弟飞身上马,随他们直奔韩闯的行府。 后面追来的韩闯大惑不解,这岂非打草惊蛇吗?不过他这时唯一关心的事就是自己,其他的都无暇多想,拍马赶去。 快到行府正门时,行府灯火亮起,大批韩闯的手下冲了出来,摆出看热闹的样子。 项少龙略往后堕,让韩闯赶上,沉声道:“侯爷合作还是不合作?”韩闯这时肉在砧皮上,猛一咬牙道:u你说怎样就怎样吧!”项少龙暗忖那还怕你不肯听话,笑道:“嘱你的手下全体出来协助搜捕贼人吧!”此时五十多骑刚抵达行府正门,韩闯向手下喝道:“你们全部给本侯出来,好助城守追捕贼党。” 那些人愣了一愣,还以为他是装模作样,应了一声,回头奔进府内唤人备马。 项少龙等则马不停蹄,直奔出几个街口之外,才向韩闯打个招呼道:“下马!”韩闯仍未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项少龙和滕翼两人飞身跃下仍在疾驰着的战马,身手矫若游龙,马儿则由两旁的战士牵带,马不停蹄继续前奔。 韩闯无奈下减缓马速,到了可应付的速度时,才跃下马来,马儿随即被牵走。 心中不由佩服,只是这简单的一着,便可看出项少龙的高明。 换了自己是信陵君的人,亦不会起疑。 在现今这情况下,邯郸自是追兵处处,若行府听不到任何动静,才不合理呢。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闪到一旁,看着行府冲出一队三百多人的骑士,朝他们直奔过来,此时韩闯由百多步远的下马处走了回来。 项少龙道:“着你的手下们直奔过去,一切均须听我的人吩咐!”韩闯已骑虎背,向手下们打出手势,令他们继续前进,只截停一人,嘱咐两句后,那手下才满肚疑问的领命去了。 到蹄声逐渐消失时,项少龙从容道:u侯爷,现在整个区域均给我们重重包围,没有人可闯进这几条街的范围里,只要侯爷肯与我们合作,我便可说是敌人埋在雅夫人府后园处,准备得行刺雅夫人,给我们赶了出来,避往侯爷府的方向去,侯爷以为这计划行得通吗?”韩闯脸色阴沉,半晌后沉声道:“可以不留下任何活口吗?里面尚有十多名婢仆。” 项少龙道:“那些婢仆知情吗?”韩闯摇了摇头。 滕翼明白项少龙心意,接入道:“要看情况而定,胡乱杀人,反会使人起疑。” 韩闯渐渐平复过来,知道项少龙这刻仍如此冒杀头之险维护自己,算是非常够朋友,除了暗骂信陵君的人暴露行藏,坏了大事,还有何妙计?叹了口气道:“一切由你们作主吧!”此时荆俊不知由那里了钻来,兴奋地报告道:“部署妥当了!”项少龙升起奇怪的感觉,现在就像二十一世纪对付恐怖份子的行动。 这些恐怖份子占据了一座建筑物,手上拥有珍贵的武器程式资料,而他们的目标就是要把文件安然无恙的夺回来。 最大的优势则是敌人对即将来临的噩运一无所觉,更兼有着韩闯这深悉敌人一切的背叛者。 韩闯不待询问,再叹一口气道:“他们共有三十五个人,不过人人身手高明,带头者是乐刑,乃信陵君的得力手下。” 项少龙在魏都大梁时曾与这乐刑同席吃饭,亦暗叹了一口气,问明了他们躲藏的地方后,道:“你们的人若要进入他们躲身后院的那座粮仓,是否须什么暗号呢?”韩闯暗叫厉害,点头道:“暗号是‘鲁公多福’,记着不留一人,赵雅处亦须请董兄装模作样一番。” 乌果刚好和几名手下回头来到四人身旁,滕翼把他他拉到一边,吩咐他率人到只隔了一个街口的雅夫人府去。 项少龙伸手搭上韩闯肩头,安慰道:u侯爷放心,在此事上我董匡定与侯爷共进退,事后那些尸体会广布在后院、墙头和街上,何况孝成只要得回秘录,那还计较是怎样得回来哩!”韩闯皱眉道:“最怕你下面的人会泄出秘密。” 项少龙大力一拍他肩头,才放开他道:“封锁外围的是本地的赵兵,但参与行动的却是随我来的族人。 打开始知道此事与侯爷有关后,我便立下决心不顾一切为侯爷掩饰的了。” 韩闯明白项少龙根本不须这么做,感激地道:“董兄确够朋友!”项少龙却是暗责自己心软,纵对韩闯这种坏人亦是如此,不过没有了韩闯的帮助,可能得回来的只是被烧成了灰的鲁公秘录,道:“侯爷请移驾与贵仆们会合,等待消息。” 话毕与滕翼、荆俊往行府潜移过去,韩闯则在几名精兵团员“护送”下,迅速离开。 附近的居民早被蹄声惊醒,人心惶惶,却没有人敢探头张望,还把门窗关上,怕会殃及了池鱼。 项少龙压下因小昭等诸女惨死而来的悲痛和仇恨,回复了平时的沉稳冷静,好进行这反恐怖份子的行动。 借着点月色,项少龙、滕翼和荆俊领着二十多名身手特别出众的精兵团团员,迅着鬼魅、无声无息地,以一般的攀墙工具,落到行府广阔的后花园里。 一切宁静如常,只是街上不住传来故意安排下阵阵战马奔过的声音,恰恰掩盖了他们行动中发出的任何声响。 后院整齐地排列着三座仓房,中间就是目标的粮仓了。 众人潜移过去,摸清了门窗的方位时,各自进入最方便的位,藏起身形。 又有人爬上屋顶,准备由高高在上的气窗破入仓内。 仓内乌灯黑火,声息全无。 接着再有五十多名精兵团员,由各边高墙借钓索爬了进来,隐伏在花丛林木中,人人手持弩箭,蓄势以待。 项少龙见布置妥当,向滕翼招呼一声,往仓门走去。 两人拔出宝剑,到了正门处。 “笃笃!”惊心动魄的叩门声份外刺耳。 仓内寂然无声。 滕翼沉声叫道:“鲁公多福!”不片晌后,有人在门内沉喝道:“什么事?这时怎可来找我们?”滕翼回喝道:“快开门!侯爷着我们来有要事相告。” 此人那知是诈,“咿呀!”一声,把厚重的木门拉开了少许。 滕翼伸脚猛撑,开门者惨叫一声,连人带门往内倒跌。 木门洞开。 动手的时刻到了。 团员通过粮仓上下八个透气窗户,先把二十多个刚燃着了的风灯抛了进去,这种风灯设计巧妙,像一个足球那么大,灯引在正中处,全灯的灯皮满布气孔,又涂上防燃的药物,并不会着火燃烧精兵团黑夜突袭的法宝之一。 只放着十多箩谷物的宽敞粮仓,立时大放光明,把正在或坐或躺的三十多名大汉的身形位置,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下。 他们一时间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转到了大放光明的境况里,眼睛没法适应过来,睁目如盲,又兼乍逢巨变,人人都不知所措。 这正是二十一世纪对付恐怖份子的高明手法。 无论是如何穷凶极恶恐怖份子,说到底仍只是一个人,与其他人的生理无异。 所以反恐怖专家针对人的感官设计林林种种的武器,项少龙最擅用就是冷冻束和神神经弹。 前者可发射摄氏零下二百七十三点十五度的冷冻流,在这绝对零度中,任何有生命的细胞均停止了运动,解冻后却可将敌人完无恙,活生生地俘虏过来。 神经弹笼罩范围极广,可暂地瘫痪对手的中枢神经,当目标处于麻痹状态时,只好任由宰割。 在这古战时代里,当然没有这类威力惊人的武器,但项少龙设计的这种“风灯”,在眼前的情况下,正恰到好处地发挥出同样的作用。 分别只在留不留活口。 项少龙和滕翼早有心理准备,当“风灯”掷入仓内,敌人现形的刹那,两人即滚地抢进仓里。 项少龙顺手掷出手上飞刀,刺入那被反撞回去的厚木门拍得头破血流,翻倒地上那人颈侧处。 在似光还暗的粮仓中,这批双手染满血腥的凶手仍全副武装,没有松懈下来。 有两个人戒备地往大门迎来,其中一人项少龙隐约认识得正是乐刑。 项少龙和滕翼跃起来时,长剑刚由下而上送入这两人腹胸内的至深处。 当项滕两人时把宝刃左右横拖时,弩箭声起,惨叫不绝。 乐刑和别外那剑尚未出鞘,便发出震仓痛嘶,带着一蓬鲜血,往后跌退。 其他人纷纷中箭,东翻西倒。 乐刑和那人跄踉退了十多步,仰天翻跌,气绝毙命。 项少龙想起小昭烧成焦炭的惨状,那会留情,冲前连杀两人后,才发觉再没有能站起来的敌人了。 穿窗而入的荆俊比他还多宰了对方一人。 项少龙扑回乐刑的尸身傍,一轮搜索后,找出给他贴身藏好《鲁公秘录》的正本和手抄本。 心头一阵感触,若非这两卷东西,小昭等何用送掉性命呢?滕翼走了过来,沉声道:“你真要为韩闯掩饰吗?”项少龙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我是太心软呢?”滕翼抹掉刃上的鲜血,淡淡道:“时间无多,我们快布置吧!”打出手势,精兵团员迅速把尸体移往街上和园墙外,尚未断气的便补上一剑,做了项少龙自问没法子亲力亲为的事。 孝成看着桌上的鲁公秘录,龙颜大悦,对项少龙解说如何把潜伏雅夫人府内的人迫出来,如何包围歼杀,却是不大在意。 陪侍一旁的晶王后和仍是秀眸红肿的赵雅,都欣慰地看着项少龙这立了大功的英雄。 只有郭开眼珠乱转,冷冷问道:“董将军为何如此失策,竟不留下任何活口,好向信陵君兴罪之师呢?”又向孝成道:“若安厘得到这批人证,说不定可整治魏无忌,看来偷袭龙阳君者,亦必有这批人的份儿。” 孝成王得郭开这“新奸夫”提醒,皱眉向项少龙道:“郭大夫言之有理,董将有什么话说?”项少龙从容答道:“鄙人是别无选择,必须尽速痛下杀手,否则若教对方自知难以幸免时,毁去鲁公秘录,纵使只是毁去部份,我们也得不偿失。” 晶王后帮腔道:“龙阳君已认出了其中几个人来,更证实带头者乃信陵君的食客乐刑,只要把这些尸体全部送返大梁,我看无忌公子会非常烦恼呢。” 孝成着紧的只是鲁公秘录,一想也是道理,点头向项少龙欣然道:“董卿立此大功,寡人自当有赏,唔……”项少龙跪地谢恩道:“大王愧煞鄙人了,鄙人这群凶徙潜伏邯郸而不察,终是疏忽失责,大王不予计较,已是最大的恩典了。 鄙人提议把这些人示众三天,公告全城,好安国民之心。” 孝成见他居功骄,更是高兴,不住点头。 项少龙乘机道:“为了城防安全,鄙人想调动人马,增强城防,望大王钦准。” 孝成在此事上却不含糊,道:“卿家快把计划递上来让寡人一看,若无问题,立即批准。” 说话时连续打了两个呵欠。 项少龙趁机告退。 天色这时才开始明亮起来。 第二章 错综复杂 马车内,赵雅蜷伏项少龙怀里,悲戚不已。 项少龙抚着她香肩柔声道:“振作吧!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好好应付眼前的重重危机。” 赵雅抽搐着道:“她们死得很惨,连脸貌都认不出来,究竟是谁串通了这些凶手,为何竟懂得由秘道潜进宫内呢?”项少龙心中懔然,此事若追查起来,恐怕晶王后都给牵连内,但若不向赵雅解释清楚,以她的才智,说不定日后会发觉自己在蒙骗她,遂说出了韩闯在此事上所扮演的角色。 赵雅听得心中大恨,不满道:“你怎可放过韩闯?”看着她秀眸喷着仇恨的怒火,项少龙大感头痛,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无可奈何,此事势将牵涉晶王后,在现今的情况势下,对赵是有害无利。 若韩赵交恶,只是白便宜了田单和李园,雅儿能体谅我的苦心吗?莫忘了我曾答应过助你王兄渡此难关哩!”大条道理搬了出来,赵雅再难追究,伏回他怀里,低声道:“少龙,我恨王兄,他除了自己和切身的利益外,再没有他真正关心着紧的事了。” 项少龙暗叹当上皇帝的人恐怕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子。 绝对的权力能使任何人绝对地腐化。 想到这里,不由联想起小盘这未来的秦始皇,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强烈恐惧。 邯郸过了个平静里绝不平静早上。 信陵君一众手下的授首被诛,全城震动,把项少龙这城守的声望推上新的高峰。 接着的数天项少龙等忙个不了,对城防作出种种必要的措施,实则暗作精密安排,好把赵穆擒回咸阳,完成此行的任务。 成胥在郭开的说项下,带罪恢复了原职,两人对项少龙更是妒恨非常,同时亦奇怪赵穆为何知道了项少龙的“阴谋”后,仍没有任何举动。 田单、李园都因信陵君事件,转趋低调,令人不知他们打什么主意。 韩闯更为避嫌疑,少有出来活动,更不敢向少龙提出要田贞田凤两女侍夜的要求,免去了项少龙一项烦恼。 龙阳君则决定返回大梁。 孝成定下日子,在宫内大排筵席,欢送龙阳君。 在送别宴举行前三天的早上,赵穆派人来找项少龙。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放下一切,到侯府去见赵穆。 这奸贼把项少龙引进密室,兴奋地道:“你那效忠书的办法真了得,立时试出谁对本侯忠诚,谁是摇摆不定,看风驶里的小人。” 项少龙:“侯爷快把看来不肯签效忠书那些人的名字予我,让我好向孝成交待,整治他们。” 赵穆从怀里掏出名单,摊开在方几上,开怀笑道:“你的想法和本侯不谋而合,看!我早预备好了。” 项少龙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十多名字,成胥赫然在内,其他都是城内有身份地位的大臣和将领。 项少龙奇道:“成胥不是郭开的人吗?为何竟会出现在名单上?会不会是……嘿!”赵穆两眼凶光一闪道:“这小子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我,他怎有资格坐上禁军大头领的位置?你最好加重点语气,趁现在孝成对他不满时,来个落井下石。”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立时明白成胥根本不是他的人,只是想借力杀人,好让他的人能有机会取成胥而代之。 如此推之,谁最有机会成为孝成的宫卫统领,那就可能是赵穆的同党。 赵穆笑道:“就算害不倒他,我们也没有损失啊!”接着脸色一沉道:“孝成真的召了李牧回来,他率领的一旅二万多人的精兵正在途中,七天内便可抵达邯郸。 哼!不过他回来也只是送死,因为孝成再没有多少天可活了。”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赵穆定下了整个谋朝篡位的计划,装作兴奋地道:“我也一切准备妥当,侯爷准备何时下手?”赵穆脸肌一阵抖动,那道丑恶的疤痕像条要择人而噬的小毒蛇,双目凶芒烁动冷冷道:“三天后举行龙阳君的饯别宴时,所有大臣将领都会集中到王宫里去,那就是动手的好时刻了。” 这回连项少龙都惑不解,愕然道:“但那亦会是宫内保安最森严,警觉性最高的时刻,我们那来机会?”赵穆嘴角抹过一丝阴险的笑意,狠狠道:“只要你能设法把忠于孝成的守城将领,调往王宫,再代之以我和你的人,那整个城防都要落进我们手内,在那种情况下,邯郸还不是成了砧上之肉,任由我们宰割。” 项少龙沉声道:“侯爷可否说清楚一点?”赵穆点头道:“我们的好帮手仍是项少龙那小贼,我会布下他到了城内的痕迹,那时不用你提出,已是惊弓之鸟的孝成也要迫你搜索贼踪,你便可作出所有调动,乘势把王宫重重封锁,另一方面却大开城门,让田单的大军开进城里来,那时还何惧那区区万多名禁卫军,更何况禁卫军中也有我的人呢?”项少龙皱眉道:“这岂非是硬干吗?似乎与侯爷的原意有点出入呢?”再压低声音道:“侯爷真的那么信任齐人吗?”赵穆有点不悦道:“这个本侯自有分寸,只要你能抓牢邯郸城的兵权,听我的指示行事,三天后就孝成归干的时刻。 其他一切,均不用你操心费神,事成后我包保你何成为赵国的三军统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项少龙知道事情绝不会如他所说般简单,但亦知再追问下去,必会启他疑窦,唯唯诺诺应过后,告辞离开,立即入官晋见赵王。 孝成在内宫见他”项少龙怕侍卫里有赵穆的人,使个眼色,孝成会意,领着他漫步于御花园内,侍卫只是远远守护着。 孝成听完项少龙的报告后,不禁叹了一口气:“到今天寡人才知李牧和廉颇两人对我大赵的忠心和重要性。 清剿了赵穆和他的余党后,我大赵内有郭开和董卿,则有李牧和廉颇,那还怕不能振兴国运,加上有鲁公秘录在手,一统天下,亦可预期呢,董卿定要好好干下去,寡人绝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以孝成的为人,说出这番话来,已算对他推心置腹了。 假若孝成真能觉今是而昨非,赵国假时日,确是振兴有望。 可是听到这番肺腑之言的项少龙,心中反涌起一种没来由的不祥感觉,心中很不舒服。 或者是不符合孝成一向刻薄寡恩的行为,使他生出突兀之感。 看着孝成苍白的脸容,项少龙沉声道:“假若成将军被免职,大王会起用那位将领呢?”孝成一时不能会意过来,皱眉道:“董将军为何要急想知道?”项少龙道:“赵穆始终不是对我那么信任,很多事都瞒着鄙人,我看他这么有把握,定是禁卫将领中有效忠他的人,倘若成将军被免职,这个赵穆的同党便极有可能坐上成将军的位置。” 孝成摇头笑道:“这只是赵穆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寡人一时也想不出会委任那个人。 人选倒有好几个,寡人才不相信他都已投靠到奸党的一方。”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设使成将军忽然出了意外,在目前这种形势下,大王必会委人暂时率领禁军,以免指挥失调,那大王心目中的那人会是谁呢?”赵宫的禁卫统领指挥,下有十名御前带兵卫,分统着禁宫十军,每军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间,这批专责保护赵王安的军队,均经过精严的筛选,训练优良,远胜守城和戍外的士卒。 在一般情况下,若禁卫统领不能执行职务,自应从作为副手的带兵卫里,挑选其中顶上,由于他们熟悉王宫的保安和运作,才不致出现问题。 孝成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道:“这事一时间实在很难决定。” 项少龙明白他优柔寡断的性格,不再追问,道:“看来若不能把那批效忠书取到手上,便摸不清赵穆的真正布置,这事由鄙人去办吧!大王放心好了。” 孝成对他信心十足,道:“明天寡人会把另一半虎符交给你,由你全权调动兵马……”顿了顿又道:“假若田单真的参与了这场意图推翻寡人的叛变,寡人想趁机把他杀了,董卿有把握做到吗?”项少龙沉声道:“大王想过那后果吗?”孝成叹道:“这事寡人已想了多天,齐国若没有了田单,便等若老虎没有了爪牙,问题是这人并非易与,所以才征询董卿家的意见。” 看着他苦恼难释的样子,项少龙猛一咬牙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嘿!鄙人有个请求,希望大王俯允。” 孝成道:“董卿请说!”项少龙道:“对付赵穆的事,大王可不告诉任何人,包括郭大夫在内。” 孝成大感愕然,不悦道:“董卿是否怀疑郭大夫呢?”项少龙道:“一天未得到那批效忠书,我们亦难以肯定谁是奸党,说不定郭大夫手下里有赵穆的人,在这关键时刻,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小心点总是好的。” 孝成思索了半晌,点头答应了。 再商量了一些行动的细节后,项少龙才离宫回指挥所,找着滕翼,把事情告诉了他。 滕翼的脸色凝起来,好一会才断然道:“赵穆开始顾忌你了,唉!你的表现太厉害了,尤其抢回鲁公秘录一事,若我是赵穆,亦要对你提防。” 项少龙苦恼地道:“不但赵穆因此事顾忌我,照我看最大的问题是我无心插柳地成了乐乘之死的最大得益者,又有郭开在背后弄鬼,现在我处境是由转明,非常不利呢。” 滕翼一呆道:“什么是无心插柳?”项少龙苦笑解释后,道:“现在怎也要设法把那批效忠书弄到手上,才能清楚赵穆的布置,我看这狡猾如狐的老贼定会教我去作先锋卒,而他却坐享其成。 唉!我要找田单谈谈了。” 滕翼道:“千万不要这么做,我看田单亦在怀疑你,你这样送上门去,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假设他问起了鲁公秘录一事,你如何答他呢?他并非孝成,不会轻易信你。 况且天才晓得韩闯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还有个李园,最近我们正疏忽了他。” 项少龙听得心乱如麻、头大如斗时,手下来报,龙阳君来找他。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唯一可信任的人,或者就是这不男不女的家伙了。” 言罢往正堂接见龙阳君去了。 挥退随人后,两人坐到一角,低声说话。 龙阳君精神好多了,神采和以前没有多大分别,更回复了昔日的自信,“深情”地细看他半晌后,柔声道:“今早李园来找我,说只要我肯联手迫孝成从燕国退兵,合从一事可一拍即合,否则齐楚将会对赵国用兵。 哼!他的口气真大,当上国舅才只那么几天,便当足自是楚孝烈的代表了。” 项少龙道:“假若齐楚联合来对付我们,魏国会否出兵助阵呢?”龙阳君嘴角飘出一丝笑意,道:“董兄虽然智深若海,但终是生性率真,不明白像李园这种奸险小人,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掩饰更大的阴谋,你最好教孝成提防一下。 唉!奴家真的很为董兄你担心哩!”项少龙愕然道:“君上何有此言?”龙阳君叹道:“我知道你能登上城守之位,晶王后在背后出了很多力。 火过我定要提醒董兄,这个女人非常厉害,不动声息便可玩弄人于股掌之上,亦可不费吹灰之力就置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以前信陵君寄居邯郸时,曾和她打得火热。 你现在对她有用,她自会笼络讨你;到你没有用时,看她会怎样对付你?”项少龙暗里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确没怎么把晶王后放在心上。 现在回心一想,她确不简单。 在眼前这场斗争中,无论那方胜了,得益者依然是她。 问题在李牧廉颇两人一天氖然健在,都没有人敢动她。 项少龙设身处地,为晶王后着想,也恨不得有人代她除去了这有名无实的大王丈夫,好让儿子登上王位,自己则在幕后操纵一切,垂帘听政。 那时再重李牧和廉颇这两大忠臣名将,地位便稳若泰山。 忽然间他明白了自己这城守的重要性,只有他才能让她反控制着赵穆和抗衡齐、楚的外来势力。 想到这里,一只柔软的“玉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项少龙吓了一跳,往龙阳君望去,只见他万缕柔情般的目光正紧盯着自己,诚挚地道:“离开邯郸吧!否则董兄必死无葬身之地,无论谁得了赵国的王座,最后都要把你诛除。” 项少龙忍受着他还可接受的肌肤之亲,断然摇头道:“董某从不把生死摆在心上,尤其在我国生死存亡的关头,更不愿避而不理,否则下半生都会郁郁难安,亦愧对先父在天之灵。” 龙阳君见他神情坚决,缩回“玉手”,幽幽长叹,柔声道:“董兄乃真英雄,奴家不勉强你了,但有一天董兄若耽不下去,请记着奴家正在大梁等待着你。” 顿了顿续道:“晶王后和郭开虽在城守一职上意见分歧,可是两人终因利害关系互相勾结,你要小心提防啊!”项少龙愕然半晌,无收念头闪电般掠过心湖,同时暗责自己疏忽,没及早认识到晶王后处处逢春的手段。 龙阳君欲语无言,起身告辞。 项少龙有点感动,殷殷把他送到指挥所外的马车旁,看着他离去。 忽然间他知道必须重新部署策略,否则休想有命离开邯郸,更不要说把赵穆活擒回去了。 第三章 似迎还拒 送走了龙阳君后,项少龙使人秘密找来蒲布,问及赵穆最近的动静。 蒲布想了想道:“他最近很少时间留在府内,随侍他的都是跟了他超过十年的心腹们只负责府内的防卫。” 项少龙道:“班好兄弟的情况如何?”蒲布兴奋地道:“他们都兴高得不得了,说项爷言而有信,没有舍弃我们。 你那袭杀乐乘一手,更是漂亮之极。 不过我仍不敢透露董爷你就是项少龙,小心点总是好的。” 项少龙见他如此谨慎,大为放心,道:“赵穆每次回府,有没有特别到府内的某一地方去?”蒲布微一错愕,点头道:“董爷这么一说,我有些印象了,这几天回府后,他总先往府东碧桃园的卧客轩打转,又特别命我派人守卫那里,设了五个哨岗。 董爷这么问起来,定是知道原因了。” 项少龙断然道:“今晚看情况再定吧!”蒲布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卷侯府的鸟瞰来,道:“这卷侯府全图我早便备妥,各处哨楼出口均注明清楚,这处就是碧桃园,园内这方块就是卧客轩,千万别到屋顶上去,那处设了暗哨。” 项少龙见暗哨都以花青圈了出来,研究了一会后道:“只要能避过外围的岗哨,我们便有机会了,这道绕着卧客轩的粗线是什么?”蒲布道:“那是条人工小河,成了天然的屏障,要接近卧客轩绝不容易。” 又详细解释了一番。 项少龙怕他耽搁太久,会惹人怀疑,忙催他离去。 送走了蒲布后,项少龙反覆研究那张地图,仍想不出任何可神知鬼不觉潜入侯府的妥善办法,索性溜了去找纪嫣然。 这俏佳人见到他时,少了往日的欢容,愁眉不展的地挨入他怀里,道:“人家很担心哩!你虽大展神威,却惹起了各方面对你的怀疑,最奇怪是你为何会派人暗中监视着王宫,追杀信陵君手下时又只用你自己的下属。” 项少龙一下子听到这么多破绽,愕然道:“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回来的呢?”纪嫣然伏入他怀里,戚然道:“嫣然晓得这般想,别人难道不会吗?幸好任他们怎么推想,总想不到原来就是项少龙,只以为你与晶王后和韩闯之间有秘密勾结,图谋不轨。 谁都知道若没有韩闯掩饰和供给情报,乐刑他们能凭什么潜入赵宫杀人放火,更不会知道鲁公秘录是藏在什么地方哩!”项少龙目定口呆,暗责自己当局者迷时,这才女续道:“李园为了破坏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不时借说赵国朝政来数你的不是,说你是趋焱附势之徒,分别与晶王后和赵雅搭上关系,冀能加官晋爵,也幸好如此,人家才不时能在他处探到口风呢。” 项少龙不悦道:“你仍和他不时见面吗?”纪嫣然娇媚地横了他一眼道:“噢!真好!少龙呷人家的醋了。 多心鬼!人家这么委屈还不是为了你。 李牧快回来了,赵穆准备何时动手?”项少龙把赵穆的计划说了出来。 纪嫣然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看来他们连龙阳君和韩闯都不肯放过。” 项少龙皱眉道:“赵穆敢在这种形势下开罪韩魏两国吗?”纪嫣然道:“赵穆只要找个借口,把两人硬留在邯郸,待韩魏两国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时,已是数个月后的事了。 那时投鼠忌器,再拖上一年半载,假若他能兵不血刃便把李牧和廉颇两人处死或罢免,又有齐楚在背后撑腰,赵穆要登上王位应不是太困难吧!”项少龙沉吟片晌,先和这美女亲热一番,弄得她脸红火时才道:“嫣然听不听我项少龙的话?”纪嫣然仍有三醒,娇喘着道:“只要不是迫人家离开你,什么都有得商量。” 项少龙道:“我怎舍得哩!我还要晚晚搂着你睡觉哩!”纪嫣然怀疑地道:“你不用陪其他妻妾吗?”项少龙自知吹牛吹过了火位,胡混道:“大被同眠不就行了吗?”纪嫣然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旋又忍俊不住地笑道:“大被同眠,亏你想得出来,人家才不像你那么荒**无道。 喂!你究竟想要嫣然怎样哩!”项少龙正容道:“你的家将共有多少了,身手怎样?”纪嫣然道:“我和干爹的家将加起来共有百多人,可以称得上高手的也有二十多人,忠心方面绝无问题,尤其是嫣然的手下,都是随家避难到魏的族人,各有专长,其中一些还是铸剑的好手。” 项少龙记起她是越国的贵族,与田贞田凤来自一地方。 暗忖越国美女,确是非同凡响,心中一动,一边对她手口并用,边道:“今趟无论成败,我们也要离开赵,我想嫣然先找个借口离开……”纪嫣然剧震中俏脸倏地转白,坐直娇躯,不顾他正在酥胸活动着的手,坚决地道:“不!人家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 嫣然早受够分离之苦了。” 项少龙心中感动,柔声道:“你的离去只是个幌子,现在我当上城守,自有把握掩护你潜回来,好暗中助我。 这么做,只是想把邹先生和我那对挛生小婢先一步送到安全处所,使我能无后顾之忧吧了!”纪嫣然俏脸回复了原本的血色,吁出一口气道:“算你吧!”沉吟片晌后道:“最好的理由,莫如返魏奔丧,刚好人家接到消息,一向视嫣然为女儿的魏王后因病辞世,嫣然就此为借口,后天立即起程回魏,到了魏境,再取道往韩,至于怎样潜进秦国和重返赵国,便要由你安排了。 噢!人家高兴死了,不但可以紧跟着你,还可作你的贴身小卒呢。” 热烈的亲吻后,又商量了离赵的各种细节,项少龙才赶返指挥所去。 滕翼见到他便道:“韩闯派人来找你,说有急事。” 项少龙暗忖若能像孙悟空般有千万化身就好时,心中一动,把他拉到一旁道:“我今晚要往赵穆处偷东西,到时由你扮我就万无一失了。” 滕翼皱眉道:“效忠书?”项少龙点头应是。 滕翼沉思顷刻,道:“赵穆为了防备真正的你,戒备必然周详严密,你定要冒这个险吗?”项少龙苦笑道:“为了清楚赵穆的阴谋,以免我们阴沟里翻船,舍此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滕翼陪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若要乔扮你,没有比乌果更胜任,这小子最擅装神弄鬼,学人的声线语调更是惟肖惟妙,再有我在旁掩饰,包保没有人可察觉。 嘿!不若今晚小俊陪氮去吧!”项少龙道:“我从蒲布处已知道了赵穆部署的详细情况,这事愈少人参与愈能保持隐密。 唉!让我先去见韩闯,回来后再详计议罢。” 想起侯府的森严防卫,他便意兴索然。 滕翼知他作出了决定,再不多言。 来到韩闯的行府,此君脸色阴沉,把他领进府内,到了紧闭的内厅门前才道:“晶后要见你。” 推门而进。 厅堂只有晶王后孤身一人,背着他们立在一扇大窗前,看着窗外园林色。 窗外透人来的光线,把这艳丽的美妇映衬得更是高逸优雅,使项少龙一时很难把她和阴谋诡计联想在一起。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她身后。 晶王后缓缓转过身来,先对项少龙微微一笑,当目光来到韩闯身上时,冷哼一声道:“若非主事的人是董卿家,今趟本后就给你这个莽撞的人累死了。” 韩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被晶王后当着项少龙面前训斥,大感尴尬,涨红了脸,却没有出言反驳。 项少龙和气氛道:“事情总算过去了,晶后请勿怪责侯爷。” 晶王后脸寒如冰,瞪了韩闯好一会后才道:“这事仍是余波未了,我早说过目前的情况下,不宜和信陵君沾上任何关系,你偏不听我的话,还差点害了董卿家。” 韩闯叹道:“晶姊啊!还要我怎样赔罪,才可息你之怒。 我也想不到乐刑他们如此辣手,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晶王后忽地笑了起来,当两人摸不着头脑时,这艳妇道:“唯一的好处就是孝成现在更信任董将军了,弄得赵雅那**妇亦对将军感激非常。 好了!我要和董卿家单独一谈了。” 韩闯识趣地离开,顺手掩上了厅门。 晶王后迎了上来,到了项少伸手可触处,才停下脚步,柔声道:“董卿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要人家怎样谢你呢?”虽明知她是以美色笼络自己,又知她心怀不轨,是只要想起她贵为赵后,又是这么性感动人,不由大感刺激,喉干舌燥地道:“晶后对鄙人提拔之恩,鄙人自然要为晶后尽心尽力,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晶王后再踏前一步,差点挨进项少龙怀里,仰起俏脸,秀眸闪着亮光,温柔地道:“现在的人都是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像董卿家这样不顾自身,实践对本后的承诺,使我真的非常感动,永远都不会忘记董卿曾为韩晶做过的事。 只要韩晶一日还可以掌权,可保你一天的荣华富贵。” 若换了以前,以项少龙易于相信的性格,必非常感动,但现在有龙阳君警告在先,心生警惕,只敢姑且听之。 脸上却装出感动的神色,轻声道:“我董匡有恩必报,这亦只属小事一件……”晶后再移前少许,高挺的酥胸紧贴到他宽阔的胸膛上,呼吸急促起来道:“无论我是否王后,终还是个女人,须要男人的呵护。 你也知道大王的丑事了,他亦答应不会管束人家。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尤其这大半年,终日病痛缠身,假若王儿能登上帝位,更须像有董卿家这种杰出的人材来扶助我们母子,董卿明白本后这番的含意吗?”项少龙感觉着她酥胸惊人的弹性和**力,暗忖若不明白这含意就是白痴了,故意皱眉道:“晶后放心,鄙人对晶后忠贞不贰。 嘿!晶后请勿如此,唉!我快要抵受不住了。” 晶王后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在他脸颊轻吻一下,才退回窗台处去,向他媚笑道道:“谁要你苦忍呢?做人若不能放手而写,尚有何乐趣。 不过在时间确不容许本后试试董卿有否口出狂言,例如说会使女人离不开你的豪言是否只是空口白话。 这样吧!若来王宫,便偷空来探望人家吧!”言罢擦肩而过,笑着去了,留下项少龙一人咬牙切齿,暗恨她撩起自己的欲火,以至心痒难熬,最糟是他的确想一尝这个王后的滋味。 想到这里,不由记起韩闯交给他对付纪嫣然的**,若用上一点点,怕也不算过吧!说不定还可把局面换转过来,并且反客为主,把这厉害女人控制着,省去不少烦恼呢。 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活跃起来。 与滕翼回到行府时,乌果迎上来道:u雅夫人来了,正和两位夫人闲聊着。” 项少龙向滕翼打个眼色,后者会意,拉着乌果到一旁说话。 进入内堂,三女正坐在一角,喁喁细语,项少龙心中大奇,暗忖善柔为何这么好相与时,侍立一旁的田贞田凤齐声叫道:“董爷回来了!”三女不约而同往他瞧来,露出笑容,仿若鲜花盛放,加上姿容绝不逊色于她们的田氏姊妹,教他看得目眩神迷,不知身处何乡。 赵雅笑道:“雅儿带了些饰物来送给柔姊,致致和小贞小凤,她们都很喜欢哩!”项少龙心叫原来如此,来到她们旁边坐下。 田贞过来道:“董爷!可以开饭了吗?”项少龙点头道:“我正饿得要命,小俊那里去了。” 赵致道:“他今早到了牧场,现在还未回来。” 项少龙站起来,道:“雅儿!我有话要和你说。” 善柔不悦道:“你当我们是外人吗?有什么要左瞒右瞒的?”项少龙心中不喜,剑眉才皱起来时,善柔“噗哧”娇笑,拉着赵致站起来道:“不要那么认真,人家只是说笑吧了!”横他一眼后和妹子到小几处研究刚到手的饰物珍玩,喜气洋洋。 项少龙啼笑皆非,坐下摇头苦笑道:u野马到底都仍是野马!”赵雅道:“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刚才王兄找我进宫,问我可否完全信任你。 我答他道:董匡怎也比郭开可信吧!”项少龙好奇心起,问道:“他有什么反应?”赵雅道:“他开始时很不高兴,但当人家是谁舍命救回龙阳君?谁为他寻回鲁公秘录时?他便哑口无言了。” 项少龙记起晶王后,顺口问道:“郭开是否和晶王后有上私情呢?”赵雅微感愕然,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似乎不大可能吧!这女人一向对男女之情非常淡薄,在我记忆中她只和信陵君及赵穆有过暧昧的关系,你是那处听来的。” 项少龙不答反问道:“孝成真不过问她的事吗?”赵雅道:“王兄最紧要王后不去烦他,只要她不张扬其事,王兄乐得自由自在,那还有空管她。 唉!王兄还有点怕她呢!你还未告诉人家消息从何而来哩!”项少龙道:“是龙阳君告诉我的,照理他不会骗我这救命恩人吧。” 赵雅愕然片晌,接着脸色凝重起来道:“若我猜得不错,郭开定曾找过龙阳君,探听他的口气,看看有起事来时,魏国肯否支持那个女人,所以龙阳君才有这推断。” 项少龙心中一懔道:“这是否说晶王后和郭开另有阴谋呢?”赵雅苦恼地道:“王兄的健康每况愈下,现在谁不各怀鬼胎,为自己筹谋,有时连我都弄不清谁与谁是一党,更不用说你了。” 善柔的呼唤声传来道:“快来吃饭吧!饭菜都冷了。” 赵雅站起身道:“你要小心点赵穆,这奸贼最擅用毒,手法更是千奇百怪,给他害了都不知道的。” 项少龙长身而起,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凑在她耳旁道:“雅儿有没有方法在龙阳君的饯别宴前先离开赵境,迟些我脱身后与你会合,那我在安排退路时就灵活多了。” 赵雅芳躯一震,咬着唇皮,低垂螓首轻轻道:“给点时间人家想想好吗?”项少龙不忍迫她,点头同意,拉着她来到矮几旁,席地坐下时,滕翼进来向他打了个诸事妥当的手势才坐到他对面。 田贞此时正要给项少龙斟酒,后者道:“今晚我不喝酒。” 善柔看了他一眼,露出注意的神色。 项少龙伸手抄着田贞的小蛮腰,道:u贞儿熟悉赵穆的卧客轩吗?”田贞乖乖的跪了下来,点头表示知道。 项少龙问道:“轩内有什么地方可藏起一叠帛书那样大小的东西呢?”田贞苦思片刻后道:“那处放的都是别人送给那奸贼的珍玩礼物,宗卷文件不放在那里的。” 田凤接口道:“那处连柜都没有一个,不过我们离开这么久了,会否不同就不知道了。” 赵雅担心地道:“你想到那里偷看那批效忠书吗?现在赵穆有若惊弓之鸟,晚间以恶犬巡逻,不要去好吗?”滕翼道:“府内定有地下秘道和密室那类的设置,你们知道吗?”赵雅等均茫然摇头。 田凤忽地娇呼一声,道:“我记起了,府内主要的建筑物,都有储存兵器箭矢的地牢,但卧客轩是否有这个地牢,小婢却不清楚了。” 众人听得与秘道无关,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下来。 善柔冷笑道:“就算知道秘道的出口在那里又怎样,若我是赵穆,必使人把守地道,再加以铜管监听,就算有苍蝇飞进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赵致笑道:“少龙快请教柔姊,看她上趟用什么方法进出侯府吧!”众人愕然,想起善柔确曾潜进侯府行刺赵穆,事后安然逃了出来。 善柔嘟起有性格的小嘴不屑道:“人家英雄盖世,独行独断,那用我这种女子帮忙呢?横竖我善柔没有份参与人家的壮举,不若省回一口气,好好睡他一觉。” 赵雅首先忍不住笑道:“好柔姊,看你那怨气冲天的样儿,我们的董爷今晚怎可没你照顾他呢?柔姊不要多心了。” 转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是吗!大爷!”项少龙无奈苦笑道:“当然!请柔大姑娘带我这孤苦无依的小兵卒到侯府内玩耍一下吧。” 善柔化嗔善怨为兴奋,横他一眼道:u是来求我哩!不要装成被迫的样子,虽然设计那些偷鸡摸狗装备的本领我差你一点点,但若论入屋杀人的勾当,当今之世谁及得上我善柔,否则田单就不须步步为营了。” 赵致色变道:“柔姊啊!现在不是入屋杀人哩!”善柔不耐烦道:“这只是个比喻。” 站起来道:“我要去准备一下。” 欲离去时,见到项少仍呆看着她,叱道:“还不滚去换上装备,我还要给你穿上特水衣哩!”不理仍是目定口呆地看着她的客人,迳自回房去了。 第四章 夜探侯府 夜幕低垂。 马车队开出行府。 由乌果扮的“假董匡”和滕翼两人,与一众手下及雅夫人的亲卫前呼后拥,策着骏马随车护送。 真正的项少龙和善柔则躲在车厢里。 两人均换了以鹿皮制的防水衣服,只露出脸孔、手掌和赤足,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潜水衣。 项少龙那套本是善柔为赵致造的,幸好一来赵致生得特别高大,鹿皮又有弹性,所以仍可勉强穿得上去。 两人除了攀爬装备、兵器暗器外,还各携铜管一枝,以供在水内换气时之用。 不过到现在善柔仍未肯透露入府之法,项少龙只好闷在心里。 赵雅看着紧身鹿皮衣下项少龙贲起的肌肉、健硕雄躯显露出来充满阳刚魅力的线条,情动下不理有人在旁,伏入他怀里,娇喘细细,那模样媚惑诱人之极。 项少龙一手抚上她温的香肩,张开另一手臂向善柔道:“柔姊不到我这里来吗?”善柔瞪了他一眼,还故意移开了点,到了窗旁帘往外望出去。 项少龙早预估到她不会顺从听话,府头凑到赵雅的耳旁道:“雅儿想好了吗?”赵雅白他指的是要她先行离赵的事,以请求的语调应道:“这样好吗?你走后人家待一段时间,才溜往某处会你。 唉!若教人不知你的安危便溜走,只是担心就可担心死赵雅了。” 项少龙皱眉道:“假若你王兄突然逝世,权力落到晶王后手内里,她肯放过你吗,那时我回到咸阳,鞭长莫及,怎样助你呢?”赵雅不屑地道:“她阵脚未隐,凭什么来对付我,况且她始终是韩人,若刚上场就拿我们王族的人来开刀,王公大臣岂会让她得逗,那时我若要走,她欢迎还来不及哩!唉!少龙!人家害怕的是别的事啊!”说到最后两句,声音低沉下去。 善柔显得不清楚,不满道:“赵雅你说话可否大声点。” 两人为之啼笑皆非。 项少龙不理她,转向赵雅道:“雅儿怕什么呢?”赵雅用力搂紧了他,神色黯然道:“怕别的人不原谅人家嘛。” 项少龙其实一直头痛这问题,只好安慰她道:“回咸阳后我会为你做一番工夫,廷芳和倩公主都是胸无城府的人,不会记恨,其他人更不用担心,这叫将功赎罪啊!”车外此时传来滕翼的声音道:“准备!经过侯府了。 噢!真精彩,田单的车队对头来了。” 车内停止了说话,项善两人避到角落,雅夫人则掀起窗帘,往外望去。 田单的车队缓缓而至,双方均缓缓停下。 乌果的董匡拍马和滕翼迎了过去,向田单问好请安。 田单现身于掀起的窗帘后,哈哈笑道:“董将军辛苦了,我们这些闲人去酒作乐,你们却日忙夜忙,不过人的体力终有限度,董将军可勿忙坏了。” 乌果模拟着项少龙的声线,淡然笑道:“我这人天生粗贱,愈忙愈精神,谢田相关心了。” 无论声线、态、语调,均惟肖惟妙,使人绝倒。 以田单的锐目,在闪动不停的灯笼光下亦看不出破绽,颔首微笑后,朝赵雅瞧来道:“夫人这几天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可愿告知田某其中妙诀吗?”众人心中懔然,知道田单话里有话,在试探赵雅的口风。 赵雅自有她的一套,娇笑道:“赵雅可不依哩!田相在笑人家。” 言罢垂手帘子。 田单呵呵大笑,向“董匡”和滕翼打个招呼后,下令动程。 两大队人马交错而过。 项少龙向善柔打出手势。 下车的时间到了。 两人借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掩到侯府外西南处的丛林里。 项少龙更不知善柔葫芦里所卖何药,直到随她到了一条小河之旁,才有点明白。 善柔拉着他蹲下来道:“凡有池塘的府第,必有入水口和出水口,这是我善柔的大秘密,上趟我便是由这里潜往那奸贼府内大池塘里的,若幸运的话,说不定我们还可直至碧桃园那条人工河去呢?”言罢得意洋洋地看着项少龙。 项少龙道:“这里离开侯府足有百丈之遥,怎样换气呢?”善柔横他一眼,嗔道:“真蠢!人家可以进去,自然有换气的方法,那枝铜管难道是白给你的吗?除非刚下完大雨,否则河水和入府的大渠顶间总有寸许空隙,只要把铜管一端衔在口中,另一端伸出水面,不是可解决问题了吗?”项少龙心中叹服,另一方面亦心中有气,忽地凑过去封上她香唇,一手紧抓着她后项,强行索吻。 善柔猝不及防,给他吻个正着,一措手不及,略挣扎几下后竟热烈反应着。 项少龙以报复心态,探手她胸前放一番后,才开放她道:u这是奖励!”善柔给他搅得脸红耳赤,作又是春心荡漾,狠狠横他一眼,率先跃进河里。 转瞬间两人先后穿进三尺许见方的暗水道里,在绝对黑暗中缓缓前进。 项少龙心中泛起奇异的滋味。 每趟当他干夜行的勾当时,他都有由明转暗的感觉。 就像这明暗两个世界是一同并行而存,只是一般人只知活在那光明的人间里,对这鬼蜮般的黑暗天地却一无所知。 今次来到这暗黑得只能凭触觉活动,万籁无声的水道内,感觉尤为强烈。 这令人步步惊心,充满危险和刺激的另一世界,确有其诱人之处。 一盏热茶的工夫后,两人由出水口穿了出去,来到了府后大花园中的荷花池,在一道小桥下冒出了水面。 这处院落重重,天上群星罗布,月色迷蒙,池蛙发出“阁阁”呜叫,又是另一种气份。 远处一队府卫沿池巡了过来,两人定睛一看,特别吸引他们注意是两大点绿芒,诡异之极。 项少龙吓了一跳,忙拉着善柔潜入水里。 他的心悸动着。 那两点绿光正是犬只反映着附近灯火的瞳眸,看来这些本应是夜深人静才放出来巡府的巨犬,因着田单等的来临,提早出动来加强守。 巡卫过桥远去后,两人又从水里冒出头来,善柔低声道:“糟!有这些畜牲在岸上,我们惟有水道摸到那里去。 若卧客轩也放了两头恶犬在那里,我们只好回家睡觉了。” 项少龙亦不由大感气馁,但中途而废更是可惜,勉力振起精神,与善柔肯定了碧桃园的方向后,分头潜进池水里。 项少龙曾受过严格潜水训练,像鱼儿般在暗黑的水低活动着,凭着池水流动的微妙感觉,不片晌找到了一个去水口,浮上水面和善柔会合时,两人同时喜:“找到了!”但又不由齐叫不妙。 究竟那个水可通往碧桃园呢?又或都不是通到那里去?这事谁也不能确定。 更要命是这两条暗水道均设在池底,完全没有可供呼吸的空间,假设不能一口气由另一方冒出来,便要活生生闷死,那才冤枉透顶。 项少龙人急智生,咬着善柔耳朵道:u我们分头进入水道,试探出水道的方向立即回头,千万不要逞强。” 善柔应命去了。 项少龙深吸吸一口气后,潜进水里去,穿入水道,前进了丈许,发觉水道往左方弯去,连忙按着渠道方石砌成的底部迅速退出,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要转掉头亦很难办到。 善柔道:“我游了足有两丈,前边的方向似乎没有问题了,但这里离碧桃园最少数不步的距离,我们怎能一口气游到那么远的地方。” 项少龙凭记忆思索着蒲布交给他那张帛图,道:“由这里到碧桃园还有一个池塘,我看水道应先通到那池塘去。” 善柔这么坚强的人也不由泄气道:“即使池塘刚在正中处,离这里也有百多步的距离,我们仍是到不了那处去。” 项少龙人急智生,善道:“我有办法了,只要我们把铜管的一端包扎着,另一端用手按紧,管内的余气可足够我们换上两三次气,不是可潜到那边去吗?”善柔眼中闪着惊异之色,道:“你这人原来并不太蠢,但用什么东西包扎管口呢?”项少龙不怀好意地道:“我的皮衣里只有一条短裤,你里面有穿东西吗?”善柔大窘道:“你这好色鬼,噢!”项少龙把她拉到池中心的假石山处,解开她襟口的扣子,探手进内,先滑入她衣里指头享受杀那的欢娱后,才撕下了大截内裳。 善柔出奇地驯服,没有恶言相向,或者是知事不可免,只好认命。 又或为了杀死赵穆田单,什么均可牺牲。 何况最大的便宜早就给这男子拔了头筹。 看着项少龙撕开布帛,扎紧管子,怀疑地道:“会漏气吗?”生死攸关,她禁不住关心起来。 项少龙充满信心地道:“有三层布包着,湿透后纵或会漏出少许空气,但那时我们早由那边出口钻出去了。 来吧!”两人游到入口处的水面,深吸一口气后,用手按紧没有包扎那端的管口,由善柔领路钻进水道里。 两人迅速深进。 游过了三十步许的距离,两人第一次换气,到第二次换气时,两人早晕头转向,不办东西远近,只觉管内的气被一口及尽,大骇下拼命前游。 出口在前方出现,隐见光晕。 大喜下两人钻了出去,浮上水面,靠着岸大口吸着平时毫不在乎的新鲜空气。 四周树木环绕,花木池沼,假山亭榭,是个较小的花园,布置相当不俗。 项少龙每次到侯府来,活动范围只限于几座主建筑群,想不到原来还有这么雅致的处所。 园里一片孤寂,不闻人声,只挂着几盏风灯,把池塘沐浴在淡黄的月色里。 善柔喘息着道:“今次更不妙,我们最多只游过了不步的距离,由这里到碧桃园那条人工小河,少说还有两百步以上的距离,远近尚不能肯定,铜管的空气怎够用?”项少龙亦正为这问题苦恼,呆看着善柔,倏地灵机一动道:“你给我亲个嘴,我便可想到办法了。” 善柔愕然半晌,垂头低声道:“若是骗我,便宰了你。” 伸手缠上他脖子,献上火辣辣的香吻。 忽地足音传至,难舍难离下,这对男女沉进水里去,让嘴舌继续纠缠不休。 到实在蹩不住时,才再浮上水面去,巡卫早远去了。 两人都泛起刻骨铭心的动感觉,尤其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善柔舍不得地紧搂着他,喘着气道:u快说!”项少龙道:“我们把头罩割下来,用布条在管口扎紧,不是可多了几口气吗?”善柔欢喜得在他左右脸颊各吻一口,道:“不愧是我善柔的第一个男人,不过今赵由我负责,人家才不信你的手势。” 项少龙皱眉道:“什么第一个男人,你大小姐还会有第二第三个男人吗?”善柔理所当然地道:“你们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为何女人可以有多男人?”项少龙一呆道:“那谁还敢娶你?”善柔皱起鼻子,扮了个鬼脸道:“谁要嫁人呢?天下这么大,若杀了赵穆田单,我便四处浪荡,或者有天累了,就来找你吧!那时你要不要人家也没打紧。” 项少龙发觉自己真的喜欢她,比起别人,她更接近二十一世纪坚强独立的女性。 善柔不再理他,由手臂的革囊处拔出匕首,工作起来。 由于有了上赵的经验,两人换气时都小心多了,驾轻就熟地潜过二十多丈的地下暗水道,来到了碧桃园的人工河处,悄悄由河底往园心的卧客轩潜过去。 这道人工小河宽约丈许,绕轩蜿蜒而流,两岸亭楼榭,花树小桥,美景层出不穷。 守卫亦森严多了,通往卧客轩的主要通路挂满风灯,满布守卫,园内又有人拉着巨犬巡逡,若非有这水底通道,项少龙尽管有二十一世纪的装备,欲要不为人知摸到这里来,亦是难比登天。 小河最接近卧客轩的一段只有丈许之遥,两人观察过形势,找到了暗哨的位置,在一座桥底冒出了水面。 项少龙看准附近没有恶犬,向善柔打个手势,由桥底窜了出来,借着花丛的掩护,迅速抢至轩旁一扇紧闭着的窗漏旁,项少龙拔出一枝钢针,从隙缝处插了进去,挑开窗闩。 两人敏捷地翻进轩内去,把窗门关好,又下了窗闩,均感筋疲力尽,移往一角挨着壁坐了下来。 善柔打着了火熠子,项少龙忙用两手遮着,避免火光外泄。 掩映的火光中,轩内的环境逐渐清楚起来。 轩内布置清雅,偌大的空间,放了二十多座精致木柜,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珍玩宝物。 轩心处铺着地毡,围着一张大方几放了四张上盖兽皮的舒适卧几。 项少龙正暗赞赵穆懂享受时,喜柔喜道:“你看!”项少龙循她手指处望去,只见其中两个珍玩架处放置了个五尺许高的大铁箱,与整个环境绝不协调。 善柔摸着那把锁着铁箱的巨锁,苦恼道:“这种锁我还是第一次见,怎打开它呢?”项少龙笑道:“让我这开锁宗师来看看吧!”才把锁抓在手中,还未及细看时,人声忽由正门外传来。 善柔环目一扫,底呼道:“上横梁!”拔出发射挂勾的筒子。 开门声刚于此时传来。 项少龙一把拍息她手上火苗,善柔射出挂勾,准确无误地紧挂在横架轩顶的大梁柱去。 黑暗中项少龙不敢冒失出挂勾,猛一咬牙道:“抱着我!”抓紧索子,往上攀去。 善柔知事态危急,跃起搂紧他的熊腰,把命运托付在他手里。 大门洞开,有人叫道:“点灯!打开窗子,侯爷和客人快到了。” 项少龙大叫倒霉,用尽吃奶之力,往上攀去,善柔则把身下索子不断收起来。 门旁灯火亮起。 十多名府卫走了进来,这时若有人抬头一看,保证他们无所遁形。 幸而他们这时心中所想的不是点灯就是开窗,一时无人有暇望往屋顶。 当两人惊魂甫定,伏在横梁和瓦桁间的空隙时,下面早大放光明,新鲜空气由窗门涌入,驱走了轩内的闷气。 善柔凑过小嘴吻了他一口,表示赞赏。 足音响起,接着是赵穆的声音道:“你们都给本侯出去。” 项善两人的心“卜卜”跳了起来,知道赵穆要带田单和李园到这里来,定是想给他们看看那批可显示实力的效忠书。 说不定还有重要事情商量,不由紧张起来。 第五章 惊悉阴谋 “卡索!”巨锁被开启的声音,在寂静的轩内响起,份外动魄心。 项少龙和善柔头贴着头伏在浑圆的巨大梁柱上,借匕首插入柱内,稳定身体,除非有人爬上来看,否则这确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 这横梁承托着与它成九十角度的其他八根较幼的桁柱,形成了屋顶架构,离地足有三丈。 项少龙和善柔把头探出少许,朝下望去,只见田单和李园各据一张矮几,而赵穆则探手到打开了的大铁箱内取东西。 那刘氏兄弟蹲跪在田单身后,其中一人还仰头上望,吓得两人忙缩回头去。 赵穆走回自己的矮几去,把整叠效忠书放到几上,跟着传来翻阅的声响。 李园笑道:“侯爷真是厉害,竟想出这么精彩的方法,使这些人不得不为侯爷效命。” 田单也笑道:“这是否侯爷自己想出来的呢?还是你手下献上的妙计。” 赵穆得意地笑起来道:“这只小事一桩吧!”毫无愧色地把别人的计策据为己有。 项少龙放下心事,知道赵穆并没有把自己的效忠书拿出来给田单看,否则这厉害人物立即看出自己有问题。 赵穆对李园自是极为顾忌,因为若暴露了董匡的“真正身份”,那等若把他自己与春申君的关系亦抖了出来。 李园叹道:“想不到赵明雄竟是侯爷的人,一向都听说他属李牧廉颇的系统,侯爷真有办法。” 上面的项少龙骇得差点由梁上掉了下来,赵明雄乃他的副将,自己和滕翼还对他非常欣赏,想不到竟是奸细。 赵穆得意洋洋道:“他不但是我的人,还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族关系,我安排他跟李牧办事,原意本要对付李牧,岂知鬼使神推下,廉颇竟用了他作乐乘的副将,我又故意多排挤他,赵雅这贱人还蠢得为他向孝成说项,真是可笑极矣!”项少龙浑体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那便像养着只老虎在身旁,若不防备,被咬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同时也领教赵穆深藏不露的厉害。 更再想起今早和孝成谈过禁卫统领的问题,假若成胥出了意外,赵穆极有可能提名赵明雄作继任者。 那城卫和禁卫两大系统,均落入赵穆手内了。 当项少龙恨不得李园继续谈论效忠者的名单时,田单微笑道:“晶后那边的情况怎样了?”赵穆得意地道:“谁能识破我俩间的真正关系,孝成不要说,连郭开和赵雅都给我们骗过了。 韩晶外冷内热,一旦对男人动了真情,便再无反顾,若非她对我死心塌地,一直力劝孝成不要把李牧和廉颇召回来,我恐怕现在难以坐在这里和两说话了。” 项少龙听得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听到的是事实。 两人是否一直在演戏呢?还是只赵穆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园道:“晶后真的可以控制董匡吗?”梁上的项少龙更是心脏剧跳,连善柔也觉察出他的震惊。 田单道:“董匡此人表面率直粗豪,其实常有智计,而且很懂趋炎附势,只看他背着孝成为晶后解决了韩闯勾结信陵君一事,便知他下了重注在晶后身上,期待着将来孝成归天,可以飞黄腾达。 这种人绝对不可留他在世上。” 李园冷然道:“我要亲手对付他。” 赵穆淡淡道:“这人现在仍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最少就是他懵然不知晶后和我的关系。 哼!此人见利忘义,就自国舅爷不和他算账,本侯亦绝不会过他。” 项少龙此时冷静下来,迅速盘算,知道是在韩闯一事上露出了马脚。 最可恨是晶王后,把他出卖了给赵穆,由此可知她和赵穆确是互相勾结的奸夫**妇。 田单的声音传了下,油然道:“两位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人物。” 赵穆和李园似同感愕然。 田单道:“那就是项少龙,乐乘之死定与他脱不了关系,只是现在我仍不明白他为何要先找乐乘开刀。” 顿了顿道:“若是孝成派人做的,事后必有蛛丝马迹可寻,例如他的亲信里会有人因死伤而失踪,现在既不见这种情况,显非是他所为。 此事真的耐人寻味。” 上面的项少龙和善柔同时色变。 田单又道:“我曾提醒过董匡,若派人调查乐乘手下里是否有背叛的人,但他显然没有采取行动,又或查不出什么来。 但我们亦可插手此事,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李园道:“乐乘之死,最大的得益者就是董匡,会否是他干的呢?”赵穆断然道:“他根本不知自己可以当上城守,若非我指使晶后怂恿孝成,何时才轮得到他?”项少龙脑际轰然一震,至此才明白晶后为何会看上自己。 今晚全赖鬼使神差才听到他的密话,否则死了都要当只糊涂鬼。 田单道:“董匡可以装作伤病不起,但看他的手下无一伤亡,便知乐乘之死与他无关。” 赵穆叹道:“乐乘仇家遍天下,究竟是谁干的,实在非常难以判定,来人只要有办法迅速离城,我们就没法查出是何方人马。” 田单肯定地道:“定是项少龙做的,我还知道他正在城内,否则赵雅不会回复生气。 刚才我在侯府外遇上她和董匡同行,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儿,只有受男人的爱宠滋润才会出现在女人的身上。” 李园冷笑道:“她是否爱上董匡了?”赵穆色变道:“田相说得对,定是项少龙回来了。 我很清楚她的性格,与董匡只是逢场作兴,她心中始终只有项少龙一个人。 说不定项少龙正藏在她府内。” 田单动容道:“此事可能性极高,不论事情真假,我们都可设法陷害赵雅,只要找项少龙曾躲藏过的痕迹,任赵雅如何玲珑剔透,势将百词莫辩。 趁现在郭开成胥急于在孝成立功,以免被董匡的光芒盖过,定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侯爷明白我的心意吗?”赵穆大笑道:“田相果是智计超凡,算无遗策,我还有更好的提议:就由晶后吩咐董匡去办这件事,只要放些飞针和血衣一类的东西在赵雅的房里,搜出来时赵雅怎都脱不了关系;这又可测试董匡对晶后的忠诚。 哼!赵雅这贱人很久前我已想整治她了。” 梁上两人听得脸脸相觑,冷汗直流。 下面这三个大奸人想出来的,全是毒无可毒的计,就算清楚知道,一时仍是难有化解法。 田单长身而起道:“我们不宜在这里搁太久了,否则就不像一般的晚宴。 侯爷异日登上王位,可莫忘了田某和国舅爷呢。” 赵穆忙表示感激。 铁箱关阖上锁的声音响过后,三人离轩去了。 府卫进来掩上窗门和吹熄灯火后,善柔凑到他耳旁道:“怎办才好!”项少龙回复了绝对的冷静,轻轻道:u效忠书看不看不打紧了,只要我们能安然离去,这场仗便算我们赢了。” 项少一觉醒来,精神焕发。 昨夜的疲劳倦累一扫而空,还少了很多心事。 因为他终于清晰无误地知道了自己眼前的处境与及赵穆晶王后等人间的关系。 田贞这时刚步进寝室,见他醒了,喜孜孜迎上来道:“董爷!让小婢来侍侯你。” 项少龙欣然起来,换衣梳洗后,来到厅堂与正等候着他的滕翼、赵致、善柔三人共进早膳。 滕翼昨晚与乌果扮的假董匡故意在指挥所耽至三更后才回来,现在与项少龙是自他偷入侯府后的首次碰头。 项少龙道:“柔柔告许你整件事的经过了吧!”滕翼点头道:“清楚了,说到阴谋诡计,我们始终不是赵穆田单等人的对手,若非给你们听到他们的说话,今趟休想有人能活着回到咸阳。” 赵致担心道:“他们要迫你陷害雅夫人那事应怎府才好呢?”项少龙暗忖这等于二十世纪的间谍窃听情报,最是管用。 微笑道:“此事可见招拆招,目前对我最有利的因素,就是他们对我董匡的身份尚未起疑,只误以为我见风驶里之徒。 更妙的是赵穆不敢揭穿我和他的秘密关系,凭着这些优势,我们便可和这些奸人周旋到底。” 滕翼叹道:“想不到赵明雄竟是赵穆的人,枉我还这么看得起他。” 项少龙沉吟顷刻,道:“我始终不相信晶后会对赵穆死心塌地,这女人擅用手段”可能只是利用赵穆来达到目的,若我可以摸清楚她的真正态度,一切都好办多了。” 善柔皱眉道:“你说了这么多话,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究竟有什么方法应付他呢?说不定待会晶王后便召你去迫你对付赵雅哩!”项少龙潇洒地一耸肩头,匆匆吃掉手上的馒头后,一拍滕翼肩膀,长身而起道:“我们去见雅儿,你们两个乖乖的等本将军回来。” 在善柔的嗔骂和赵致的叮嘱声里,两人离府而去。 并肩策马长街时,滕翼道:“城防方面我们应否重新布置呢?”项少龙摇头道:“千万不要这样做,否刖会惹起赵明雄和赵穆的惊觉。 二哥待会遣人把小俊回来,看看他侦察齐军一事有什么成绩。” 两人谈谈说说时,夫人府在望,项少龙往找赵雅,滕翼则回指挥所去了。 到了正午时份,赵穆又派人来找他去见面,项少龙心知肚明这奸贼昨晚已和田单李园拟好策略,故此才来找他。 在侯府的密室内,赵穆仍是那副视他如心腹的亲切模样,道:“李园中计了,竟以为我赵穆肯与他合作,哼!我定教他没命离开邯郸。” 这时的项少龙再不相信此君的任何说话了,表面却不得不作大喜状相询。 赵穆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道:“这事迟一步再说,你与晶后和赵雅的关系怎样了,听田单说昨晚在街上碰到你和赵雅在一起呢。” 项少龙微笑道:道:“赵雅乃天生**妇,只要能榻上讨好她,那怕她不对我死心塌地。 和晶后的关系则更是渐入佳境,鄙人尚未有机会向侯爷报告,那批信陵君的武士实是韩闯勾引来的,我把他们干得一个不留,既取信了孝成,又卖了个人情给晶后,一矢双雕,所以做起事来,那还不得心应手。 现在我正怂恿孝成把另一半兵符交我,那时我便可全权调动城内兵马,侯爷还愁大事不成吗?”赵穆露出震动的神色,显然想不到项少龙会向他说出此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 这奸贼之所以怀疑自己的“真诚”,皆因自己在这事情上把他瞒着,使他以为自己投向了晶王后,现在自己全盘托出,自是教他意见动摇,把持不定。 赵穆呆看了他一会后,沉声道:“此事你为何不早点向我说出来?”项少龙若无其事道:“这只是件小事,我本也没有想过要特别向侯爷作报告的,只是侯爷问起鄙人与晶王后的关系,才顺便说出来。 眼前最关键的两个人物,就是晶后和赵雅,只有她们的全力支持,孝成才会不理郭开的反对,将兵权完全交进我手里,那时邯郸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唉!只要能报答春申君上对我恩典,我董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穆神色数变,皱眉道:“乐乘被杀一事,究竟是否孝成做的。” 项少龙心中更觉好笑,道:“绝不是孝成干的。 田单曾提醒我去彻查乐乘的近卫,看看是否有人泄露出乐乘那晚的行纵,从而追查到真正主谋者,此事仍在调查中,应该很快有结果了。 照我看,那个项少龙的嫌疑最大。” 赵穆再不能掩饰震骇的神态,垂头默思。 项少龙心中奇怪,为何自己如此坦诚相对,仍不能使赵穆回复对自己的信任,灵机一动,已知其故,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侯爷不是想除掉成胥吗?鄙人已给侯爷想出了一条计中之计。” 赵穆愕然抬头,问道:“什么计中之计?”项少龙淡淡道:“鄙人把效忠书一事透露了给孝成知道,还保证可把这批效忠书偷到手上,所以只要侯爷能假造另一批效忠书,包括了成胥在内,那还怕孝成不立即把他罢职,以免养虎为患。” 赵穆听到他说出把效忠书的秘密透露了给孝成时,毫无惊异之色,显然早由晶后处知道此事。 项少龙暗叫好险,若没能押下此注,休想赵穆肯再次信任他。 果然赵穆疑色尽去,叹道:“王卓你以后再也不可做了什么事都不说给我听,免致生出重重误会。” 项少龙故作茫然道:“什么?侯爷竟怀疑我的忠诚吗?”赵穆回复最初的态度,探手过来抓着他的肩头道:“现在雨过天晴,什么都不须摆在心上,只要你好好照本侯指示去做,将来定富贵兴共。” 顿了顿又道:“现在最重要就是把孝成手上那另一半兵符弄到手上,再加上手诏,你即可随意调动人马……”接着沉吟起来,欲言又止。 项少龙立知他已通知了晶王后,教她迫自己陷害赵雅,偏又说不出口来,免致暴露了他和和晶王后的关系,遂道:u侯爷有什么心事,尽管吩咐!”赵穆放开抓着他肩头的手,点头道:u以后无论有任何行动,你先来和我商量,才可进行,千万要切记此点。” 项少龙知他对自己仍未完全放心,故意任由晶王后向自己下令,好看看他项少龙会否依命向他报告,答应后道:“侯爷召我来此,究竟有什么指示呢?”赵穆尴尬起来,搪塞道:“主要是想问你近日的情况,唔!迟些再找你商量吧!”项少龙知道彼此都目的已达,告辞离去。 回到指挥所,处理了些事务后,找个机会把与赵穆见面的经过告诉了滕翼。 滕翼拍案叫绝,道:“假若禁卫和城卫这两股军事力量都落进了赵穆手内,晶王后又肯听他命令,那他不用田单便可以操纵全局。 现在我反奇怪赵穆为何不立即下手对付孝成,有晶王后作内应,要毒杀孝成应非太过困难吧?”项少龙道:“对这点我也大惑不解,唯一的解释就是顾忌李牧。 若孝成忽然归天,李牧定然生出疑心,甚至举兵入城对付赵穆,那时就连田单亦未必敢与李牧硬拚,赵穆就要好梦成空了。 唉!我始终不信晶王后这种女人会甘受一个男人控制,兼且她身负三晋合一的使命,又知赵穆是楚人派来的奸细,怎会仍是如此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话。” 滕翼道:“这种长于深宫的女人,很难以常情去理解她的行为,看她那样子,就算笑着说话时,仍使人感到她心内的冰冷。 或者赵穆恰好有方法满足她的需求,才使她肯为赵穆不顾一切吧!”项少龙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点对付晶王后的灵感,但一时却未能具体掌握。 改变话题道:“城卫方面的情况怎样了?”滕翼吁出一口气道:“幸好赵明雄的身份发觉得早,今早他交了一份名单给我,提议各级将领职务上的安排。 换了是以前,一来对他没有疑心,二来他对下面的人又比我熟悉,自然会信任他的提议,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项少龙暗叫好险,道:“赵穆不是提过有四个将领是他的人吗?这定只是疑兵之计,我们偏要重用这四个人,那赵穆只好哑子吃黄莲,有苦自己知了。” 滕翼拍案叫绝道:“哑子吃黄莲,这比喻真是非常传神。 三弟你确是妙语如珠,难怪纪才女会因你而动情了。” 此时手下来报,韩闯派人找他。 两人都晓得是什么一回事,会心对视而笑后,项少龙匆匆去了。 果如所料,要见他的是晶王后。 这趟她在内府一个幽静的小轩接见他,还设了酒菜,与他单独相对,把盏言欢。 项少龙得滕翼提醒,留心观察,发觉她纵是笑意盈盈,但眼神却没有多大变化,予人一种不大投入的冰冷感觉。 难道她是天生冷感的人?想起她曾多次向自己挑逗,但最后都是欲迎还拒,更肯定了自己这想法。 既是如此,赵穆凭什么去征服她呢?想到这里,不由探手到腰囊去,抓着了韩闯交给他用来陷害纪嫣然的**,心中明白过来。 上次与晶王后见面时,也想过以此来对付她,不过那只属男人的狂想,限于在脑海内的满足,绝不会付诸实际行动。 但现在形势逆转下,心态自是完全不同。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晶王后却误会了他,微笑道:“人家真的令你那么紧张吗?”项少龙凭着单手,完成了把少许**取出藏在袖内的连串复杂动作,又盘算着如何才可在这种你眼望我眼的情况下把**喂进这艳后丰润的香唇里,干咳一声道:“晶后今天特别容光焕发,风采迫人呢。” 晶王后眼中闪过一丝项少龙往昔绝察觉不到的嘲弄神色,但因现在心中有数,再瞒不过他了。 她亲提酒壶,微俯向前,为他斟满酒杯,抛了个媚眼道:“男人都是这样的,但看多了便不会觉得怎样了!”项少龙心中暗恨,知她以手段来媚惑自己,灵光一闪,先把酒杯拿起,送到鼻端一嗅道:“晶后斟的酒,似是特别香的!”接着不经意地把酒杯移下至对方视线不及的几下处,迅速把袖内**滑进酒里,才双手举杯道:“让鄙人敬晶后一杯,祝晶后青春常驻,永远都像眼前此刻般明丽照人。” 有那个女人不欢喜男人哄赞,晶王后亦不例外,欣然举杯道:“本后亦祝董将军官运昌隆,战无不胜。” 项少龙故作粗豪地呵呵大笑道:“晶后知否我们族例,凡对酒祝愿,必须交臂共饮,愿望才会成真。” 晶王后拿着酒枉奇道:“什么交臂共饮?”项少龙膝行过去,移到她旁,微俯往前,拿杯的手伸了出去,送到她唇边,微笑道:“手臂互缠,各自喝掉对方的酒,不剩半滴,梦想将会变成了现实。” 晶王后俏脸微红,暗忖此人真个斗胆,但若不顺他意,会令对方看出自己对他是毫无诚意,无奈下堆起笑容,手臂和他交缠一起,横他一眼道:“小心点哩!本后可不喜欢太猴急的男人。 噢!”项少龙怕呛了她,把酒温柔地注进她小嘴里,同时喝着她手上的酒。 一杯既尽,项少龙把酒杯反转覆在几上,抹掉唇边酒渍,大笑道:“痛快!现在我董匡觉得无论为晶后做什么事,都是值得的了。” 晶王后很少这样整杯酒灌进喉咙去,酒气上涌,嫩滑的脸蛋升起两朵令男人想入非非的红晕,取出丝巾,以袖遮脸,抹掉酒渍后。 放下袖来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很久没有这么喝急酒了,你这人真是……唔!”项少龙趁机坐下,赖在她身旁,这时最怕她忽然溜掉,那就不知会便宜那个男人了,搭口道:“晶后以前常常爱豪饮吗?”晶王后眼中抹过一丝怅然的神色,像回忆起一些久远而令人神伤的往事,轻叹一声,没有说话,旋又眼中寒芒烁闪,露出怨毒的神色。 项少龙立时想起曾和她结有私情的信陵君,暗忖两人间定是因爱成恨,否则晶王后不会有这种耐人寻味的神情。 他既不知只了韩闯所说的一半份量能否起得作用,亦不知药力何时发作,发作时的情况又是如何?暗怀鬼胎下,沉默下来。 一时小厅内寂然无声,只是外边园林不住传来雀鸟追逐闹玩的鸣唱振翼飞翔的声音。 好半晌后,晶王后冷冷道:“你是否在想着别的女人?”项少龙吓了一跳,抬头朝她瞧着,试探道:“晶后真厉害,鄙人确在想女人,但却不是想别人,而是晶后。” 晶王后俏脸再红,瞟了他一眼后,别头望往窗外阳光漫天的林木处。 项少龙知是药力正逐渐生效,否则她不会这么容易脸红,神态更不应如此异常。 移近到她身后,想抚她肩头时,却怕她会生出反感,只有轻轻道:“晶后有什么心事吗?”这赵国之后幽幽一叹道:“有时我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终日劳心费力,看看外面的树木花儿,在阳光下无忧无虑,若我能什么都不去想,那该多么写意。”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照计她给喂了**,应是情思难禁,主动来向自己求欢才对,为何竟大发幽情,难道韩闯给错了药,又或因过了期故而药性起了变化。 旋又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假若赵穆一直以**那类东西刺激她的春情,服得多了,身体自然会生出抗力。 就像吸毒的人,上瘾后须不断增加份量,才能生出所追求的效果。 可恨他还减少了份量,现在又势难迫她再多喝两杯酒,怎办才好呢? 第六章 成败关键 在项少龙进退两难时,晶王后倏地起立,当他以为这贵妇要拂袖而去时,她却轻移玉步,到了窗台处,长长吁出一口气,呆望着窗外日照下的花草亭榭。 项少龙跟了过去,挨着窗台,细看着她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虽脸泛桃红,但俏目却射出迷醉在逝去了的记忆中的神色,忽明忽黯,沉浸在正不住涌上心湖喜怒哀乐中。 项少龙肯定药力正发挥著作用,激起了她平时深藏和压抑着的情绪,才使她忘了召项少龙来是要迫他陷害赵雅的本意。 现在这赵后的情况有点是像被催眠了,又或像服食了能影响精神的药物,表现出了平时不会有的反应,自制力和戒备心都大幅下降。 项少龙大著胆子,探手过去,轻抚着她柔若无骨的香肩,柔声道:“晶后在想什么呢?”晶王后似是一无所觉,轻摇螓首,幽幽道:“我恨他!”项少龙愕然道:“谁人开罪了晶后?嘿!要不要多喝杯酒?”晶王后不悦道:“不开心时喝酒,不是更令人难受吗?”头也没别过来瞥他半眼。 项少龙心中有愧,那敢开罪她,放开了搂着香肩的手,点头叹道:“是的!抽刀断水水更流,酒入愁肠,嘿!化作相思泪。” 不自觉下,他念出了唐代诗仙李白传诵千古的佳句,只不过因记忆所限,改接了下一句,变得不三不四。 晶王后喃喃念道:“抽刀断水水更流,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蓦地娇躯剧震,往他望来,一对凤目寒光闪闪。 项少龙立时手脚冰冷,暗骂自己这刻扮的是老粗一名,怎能出口成章呢?晶王后眸子寒芒敛去,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能说出这么深刻动人的诗句,音韵又那么悦耳感人,这么多年了,人家还是第一赵感觉心动呢。” 话完俏脸更红了。 项少龙暗里松了一口气,知她刚才定因想起了信陵君,才美目生寒,看来信陵君当年定是伤害得她很严重,使她多年后仍未能复元过来。 她和赵穆鬼混,说不定亦是一种报复的行为。 这么看,韩闯勾结信陵君一事,她应是毫不知情的。 信陵君得到的是她的真爱,赵穆予她却可能是变态的满足和刺激。 晶王后与他对望半晌后,神色愈转温柔,低声道:“董匡!你是个很特别的人。” 项少龙试探着伸出手去,拉起她修长纤美,保养得柔软雪白的玉手。 晶王后转过身来,任由尊贵的玉手落到这男子的掌握里。 项少龙正要把她拉入怀内时,晶王后一震抽回玉手,秀眸露出醒觉的神色,冷然道:“董将军知否本后为了什么事召你来此?”项少龙心中叫苦,知道药力已过,这女人回复了平日的清明了,点头道:“晶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鄙人定不会教晶后失望。” 项少龙离开韩闯的行府,往找赵穆,这奸贼却不在府内,他留了说话后,赶回指挥所去,把事情告诉了滕翼后叹道:“这叫始不及,现在惟有靠兵符把事情拖着,我本以为若能挑起这女人的春情,予她男女之欲的滋润,或可解开赵穆对她的控制,怎知……唉!”胜翼笑道:“她尚未把陷害雅夫人的证物交给你,到那时加重点份量不是行了吗?”项少龙摇头道:“一来她未必会再和我这样把盏对酌,二来我终不惯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女人。 算了吧!还是劝雅儿先离开邯郸,好使我们少了一个顾虑。” 滕翼道:“刚才纪才女派人来通知我们,说知会了孝成关于她明早回魏的事。 照我看她的离去会惹起震动和揣测,尤其是李园和龙阳君两人。” 项少龙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园这种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自是不肯失去来到嘴边的美食。 而龙阳君则会怀疑纪嫣然离赵的目的是要与他项少龙会合。 所以纪嫣然的离去绝不会是顺风顺水的。 滕翼又道:“你不用担心嫣然的事,我早有了妥善安排,刚才我遣人把田氏姊妹偷偷送到牧场去,明天便可与邹先生一道回咸阳了。” 项少龙担心道:“那你怎样应付龙阳君和李园呢?”胜翼道:“龙阳君绝不敢对纪才女动粗,只会派人暗中监视,充其量是通知魏境的将领密切注视才女的动静。 只要我们不让他的人有机会回到魏境,便一切妥当了。” 项少龙点头称善,现在他手握兵权,要除掉龙阳君派往通风报讯的人,确是轻而易举。 滕翼续道:“照我估计,李园文的不成会来武的,但他总不能尽遣手下出城去干这种卑鄙的事,惟有请田单帮忙。 我会亲带一队赵兵护送纪才女和邹先生,到了城外再布下假局,使他们改道往韩国去,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项少龙笑道:“嫣然绝非弱质女流,有足够才智和力量保护自己,这事我看由大哥去办已非常妥当了,我还要你在这里监视着赵明雄等人。 凡在赵明雄那张名单上的人,我们都要格外留神呢。” 滕翼道:“有件事到现在我依然想不通,就是赵穆何须引齐兵入城,那只会给人拿着把柄。 假若晶王后真的唯他之命是从,孝成一死,权力就落到他的手上,要除去李牧和廉颇亦非难事,更何况是郭开成胥之辈。 照我看他始终猜疑晶王后,而你只是他想利用的棋子而已,他属意的人应是赵明雄而非你这外人。 后他可诬谄是你开门让齐人入城的,甚至他会借此一举把田单和李园除去,没有人比赵穆更清楚齐楚两国对三晋的野心了。” 项少龙沉吟片晌,点头道:“二哥之言很有道理,赵穆绝不会满意我那种独行独断的作风,不过情况太复杂了,田单和李园自亦有瞒着赵穆的阴谋,现在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觑准一个机会,立即掳走赵穆,所以目前最急切的就是劝雅儿先离邯郸,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此时下人来报,赵穆亲自来找他,两人均感愕然。 胜翼避开后,亲卫把赵穆迎入,陪着他来的赫然是久违了的赵墨钜子严平,还有八个项少龙见的亲信高手。 项少龙倒屣相迎,装作不认识地和严平客气施礼。 想起初会严平,正是在赵穆的侯府里,现在当然猜到严平应是赵穆的人了。 这赵墨钜子瘦削了少许,但眼神更锐利了,显是在败于他剑下后,曾潜修苦练了一段时间,不但养好伤势,功夫还精进了。 项少龙不禁大感头痛,若不严平和赵墨的人败身护着赵穆,要对付这奸贼就更困难了。 三人坐好后,手下奉上香茗,赵穆的亲卫则守护四周。 赵穆干咳一声道:“钜子是本侯特别请来对付项少龙的人,他下面有三百徒众,人人身手高强,项少龙不来则已,否则休息有命离去。” 项少龙忙装出满腔高兴的模样道:“钜子有什么用得上我董匡的地方,尽管吩咐。” 严平皮肉不动地笑了笑,沉声道:“自从侯爷通知了本子项少龙会来邯一事后,我们便守着各处关口,待他投进罗网里来,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此事奇怪之极。 但据消息说,项少龙目前确不在咸阳。” 赵穆插入道:“项少龙在邯郸近伤人逃走后,钜子曾率人直追至魏境,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所以钜子推测项少龙应是仍在这里,乐乘之死亦应与他有关系。” 项少龙心中懔然,难怪赵穆一直似对自己来邯郸一事不大著紧,原另有严平和他手下的人在对付自己。 幸好赵穆对他回复信任,所以才肯让他项少龙知悉严平的存在。 他实在太大意了,竟忽略了严平这大仇家。 严平双目寒若冰雪,冷然道:“我们曾遍搜城外附近的山野和村落,均发现不到他的踪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到了城内,还有人包庇着他。” 项少龙故作骇然道:“钜子的推断极有道理,不知钜子心目中那些人最有嫌疑呢?”严平望了赵穆一眼后,才道:“只有赵雅才既有能力亦有理由包庇项少龙嫌疑。” 项少龙道:“让鄙人派手下日夜监视着她吧!我才不信拿不着她的把柄。 哼!还说只对我一个人好,原来只是拿我作掩饰,暗里和旧情人私通。” 赵穆道:“钜子也这么推断,不过赵雅的事袖钜子处理好了,若用你的人,定瞒不过赵雅家将。” 严平长身而起道:“董将军失陪了,本人还有事去办。” 项少龙陪着他往大门走去时,严平低声道:“项少龙绝不敢久留在此,我看他这几天会出手对付侯爷,只要我们安排得好,那怕他不掉进陷阱里来。” 项少龙唯唯诺诺,却是心中叫苦,若严平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护着赵穆,他的计划便要难上加难了。 送走严平后,项少龙回到赵穆身旁,低声说出了晶王后要他陷害赵雅的事,皱眉道:“赵雅这种**妇杀了都不可惜,问题在我终是由她推荐给孝成,牵一发动全身,若孝成不肯将兵符交给我,又或欠了她在孝成跟前说话,而致影响了我们的大计,那就不妙了。” 赵穆显然对他这么听话把晶王后的事都告诉他很感满意,微笑道:“何时取得兵符,便何时对付赵雅,晶王后那处暂时拖着。 哼!我已部署好一切,随时可以把整个赵国接收过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孝成防备得很严密,禁卫仍给他牢牢握在手上,不过文的不成就来武的,总之在李牧回来前,定要送他归天。” 项少龙闻言恍然大悟,明白了赵穆的诡计。 “文的”自是指以毒杀的手段,使孝成像是因病致死的样子,那是上上之计。 而赵穆和晶王后应是一直设法想这样做,只是这刻仍未能成功。 孝成悉赵穆用药的手段,当然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得逞。 “武的”就是发动兵变,强攻入宫,杀死孝成,再策立晶王后的儿子。 这本是下下之策,那时他便要倚赖齐人作后盾对付正带兵赶回来的李牧了。 赵穆压低音道:“无论文来武往,我均想出了万全之策,迟些再和说吧!你这几天多点见孝成,他的耳朵很软,说多几句,说不定就会把调兵遣将之权全交了给你。” 顿了顿道:“听说纪才女要回魏了,比龙阳君还要早,你知道此事吗?”项少龙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赵穆笑道:“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好消息,李园定不肯放走这天上下凡来的仙女,若他亲自追去动粗,我们便有干掉他的机会了。 事后还可推说是丧命美人剑下,他做了鬼也风流哩!”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为何到现在孝成亦不敢对赵穆轻举妄动,因为这奸贼确有他的一套狠辣手段。 抵达夫人府后,赵雅把他带到那难忘的小楼去。 项少龙见她秀眸红肿,显是刚哭过来,奇道:“发生了什么事?”赵雅伏入他怀里鸣咽道:“我刚和王兄吵了一场。” 项少龙劝得她平复下来后,赵雅才道:“今早你告诉了人家晶后与赵穆暗中勾结的事后,我忍不住入宫见王兄,请他小心身边的人,岂知他却以为我怪他搭上郭开,大动肝火。 人家一气下陈他不懂知人擅用,他却说我仍忘情不了你。” 项少龙大叫不妙,紧张地问道:“那你有没有说出晶王后的事?”赵雅摇头叹道:“说出来有什么用?又没有真凭实据,他只会当雅儿要诬害那女人。” 项少龙今趟来本是要劝她离赵,但现在看她那凄凉的模样,怎说得出口来呢,一时欲言无语。 赵雅抬起头来,苦笑道:“今次吵得真是时候,雅儿刚回这里,王兄的诏书便到,命雅儿代表到大梁去,明白要立即起程,可与嫣然小姐作个伴儿了。” 项少龙一呆道:“到大梁干吗?不怕信陵君吗?”赵雅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爱怜地道:u幸好仍有你担心人家,否则雅儿情愿自尽好了。 今趟我到大梁后,表面是要四公主送去嫁给魏国的太子。 代表你的倩儿,但其实却是桩交易,因为嫁□里指明要一份《鲁公秘录》的摹本。 龙阳君今趟来,其中一个使命就是谈判这婚约。” 项少不解道:“为何你王兄要屈服呢?”赵雅叹道:“他是迫不得已,齐楚两国对他有很大的压力,若没有魏安厘的支持,他只靠韩国怎应付得了,他早就想差人家去,只是人家知你会回来,怎也不肯答应吧了!现在撕破了脸,他再不理雅儿是否甘愿了。” 项少龙道:“那你中途溜往咸阳去吧!一了百了。” 赵雅凄然摇头道:“雅儿是想要命,但此事关系重大,我怎都要完成这件事,才可放心到咸阳去,那时赵雅再不欠王兄任何亲情债项了。 唉!王兄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但自妮夫人惨死后,他的脾气便转坏了。” 项少龙想起玉殒香消的赵妮,心若铅坠,叹道:“信陵君恨你入骨,说不定会设法害你。” 赵雅默然片晌后,轻轻道:“项郎知否晶后和雅儿的关系为何这么恶劣?”项少龙一震道:“是否为了信陵君?”赵雅愧然点头,幽幽道:“那件事人家原不想再提了,信陵君对人家应是余情未了,否则他的手下就不会在明知人家不在宫内时才动手,而且龙阳君曾亲口保证我们的安全,他会与我们一同起行。” 项少龙一呆道:“后天你王兄不是为他饯别吗?他怎能明天便走?”赵雅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他不相信纪才女真的会回大梁去,所以亦学她借口奔丧,要和你的绝代佳人一道走,这事纪才女仍未知道。 唉!少龙啊!嫣然她怎样才好哩!”项少龙的脑袋时霍霍作痛,原本简单之极的事,忽地变得复杂无比,纪嫣然若知此事,定要怨死自己了。 他要应付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教他应接不暇。 赵雅又叹道:“想到我们要分开一段日子,还不知否有再见之日,雅儿再不想活下去了,做人为什么总是这么痛苦呢?”项少龙勉强压下烦恼,提起精神问道:“孝成还有别的儿子吗?”赵雅摇头道:“只得一个太子,所以无论别人怎样说那女人坏话,都动摇不了王兄。” 项少龙道:“他有没有其他兄弟?”赵雅愕然望向他,好一会才道:“当然是武城君,武城离齐境只有数天路程,快马两日可达。 你不是怀疑他与田单勾结吧?”少龙脸色凝重起来道:“我始终不相信田单会这样乐助赵穆夺权。 若我是田单,没理由相信赵穆能控制晶后,而晶后亦不会轻易除去支撑着赵国的两大名将。 所以只有说动了武君,他便可借此良机一股脑儿把赵穆晶后和太子等全部宰掉,再把责任推到赵穆身上,又借武城君的手害死李牧和廉颇,那你们的大赵就是他囊中物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定要设法先把我除掉,以他的厉害精明,绝不会信我肯为他卖命的。” 赵雅想了想,色变道:“少龙你这番话很有道理,我这兄长确是个见利忘义,利欲薰心的愚顽之徙,怎么办才好呢?”项少龙笑道:“不理这事是真是假,田单可以诬害你,我们也可诬害他。 千万勿把此事告诉任何人,我自有把握应付。 现在抛开一切心事,明天乖乖的离开这里,尽量留在大梁等我的消息,莫要回来。” 赵雅咬着唇皮道:“今晚你不陪人家吗?”项少龙吻了吻她脸蛋,笑道:“来日方长,这几天乃成功的关键,我实不宜耽于逸乐,你知暗中有人在监视着你呢?”当下把严平的事说了出来。 又安慰了她一番后,立即进宫谒见孝成。 那知内侍说孝成王身体不适,回后宫休息去了,项少龙把心一横,索性去见晶王后。 忽然间他醒悟到今趟邯郸之役的成败,已系在这狡猾的赵国王后身上。 第七章 浑身解数 晶王后在御花园那幽静的小楼上接见他,赐他坐好后,项少龙道:“雅夫人告诉我,明天要出使大梁,所以若要依计对付她,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了。 我只要找个借口,便可到她的夫人府去行事,晶后预备好证物了吗?”这赵国之后眼中闪过狠毒的神色,犹豫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算她走运,此事就此作罢吧。” 项少龙心中懔然,知道这贵妇和赵穆间必然存在隐密有效的联络方法,所以才这么快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心中正想着该如何点醒她关于武城君这个可能性时,晶王后凄然一叹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今天我心里不断驰想着这动人的句子,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凭着各方面的资料,项少龙已可大约地勾画出一幅有关这赵国第一夫人的图画。 她嫁入赵国为后,本是负有使三晋和平合一的使命。 而她亦争气地为赵人生下了唯一的太子。 一切本应是美满圆好,可是问题出自孝成身上,因对男人的爱好冷落了她。 晶王后绝非**荡的女人,虽然孝成没暇管她,但她仍是规行矩步,过着宫廷寂寞的生活。 这类女人,往往一旦用情,比惯于勾三搭四的女人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使她动了真情的是信陵君。 后者可能只是因利乘便,逢场作兴,又含有政治目的,不得不敷衍她,他真正欢喜的却是赵雅,当晶王后发现了此事后,遭受到了直至此刻仍未能复元过来的打击和创伤。 而赵穆觑此良机,凭着孝成沉迷于各类游戏的方便,乘虚而入,借着各种药物,刺激起她的春情,使她沉迷陷溺,自暴自弃,甘于为他所用。 晶王后本身对孝成有很深的怨恨,加上她非是没有野心的人,种种利害和微妙的男女关系,使她和赵穆私相勾结,同流合污。 无可否认赵穆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对男对女均有一套,否则赵雅亦不在爱上自己之余,仍受不了他的引诱和挑逗。 假设他项少龙能把晶王后争取过来,赵穆的唯一凭藉便没有了,要布局擒拿他亦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要在这时代安然和快乐地生存,只有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了。 晶王后凝视着道:“你为什么叹气呢?”项少龙想到自己要不择手段的心事,一时意兴索然,颓然道:“我也不知道。” 晶王后想到对方会如此答她,愕然道:“你倒坦白得很。” 两人沉默下来,凝视顷刻后,晶王后有点抵敌不住他灼热的眼神,垂下头道:“你真的肯听我的命令去诬害赵雅?你不是欢喜她吗?男人都爱她那种最懂在笫上逢迎讨好他们的女人。”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态,行险道:“要董某去陷害无辜,本人实是屑为之。 宁愿一剑把她杀掉,落个干净利落,顶多事后即逃出邯郸,以报答晶后提拔的恩情。” 晶王后一震往他瞧来,凤目闪动着凌厉的神色,冷然道:“你敢不遵本后之命行事吗?”项少龙以柔制刚,再叹一口气道:“我董匡这样把事业甚或生命都送了给晶后,晶后还不满意吗?晶后和雅夫人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呢?”晶王后至脸一寒,怒道:“我和她之间的恩怨,那到你来过问。” 见她不再指责自己抗命,项少龙知她已软化下来,此时是势成骑虎,若不以非常手段,把她制服,后果如何,确是难料。 只看赵雅便知这类长于深宫的女人是多么难以测度,遽下逐客令道:“若没有其他事,董将军给本后退下去吧!”项少龙站了起来,愤然走了两步,背着她道:“晶后知否大祸已迫在眉睫之前呢?”晶王后娇躯微颤,冷笑道:“董将军危言耸听,本后绝不饶你。” 项少龙潇洒地一耸肩膊,毫不在乎道:“乎若是如此,请恕鄙人收回刚出口的话。 由天开始,董某人再不欠晶后任何东西了,晶后若要取鄙人之命,即管动手吧!”晶王后勃然大怒,霍地起立,娇喝道:“好胆!竟敢以这种态度和本后说话,信不信本后立即遣人把你的舌头连根勾了出来。” 项少龙倏地转身,即如寒电般瞪视着她,形相变得威猛无伦,回应道:“我董匡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亦非任人鱼肉之辈。 我若要讨你欢心,昧着良心说几句伪话可是轻而易举。 但是董某骗谁都可以,却不想骗对我青睐有加的晶王后,才吐出肺腑之言。 不想却只换来晶后的不满。 罢了!这城守不当也罢,初时还可以为可为晶后做点事,可惜事与愿违。 我这便往见大王,交出兵符,邯郸的事我再不想理了。” 晶王后何曾给人这么顶撞责怪,一时目定口呆,但看到他慷慨陈词的霸道气势,竟心中一软,只紧绷着俏脸道:“好吧!看你这么理直气壮,就把所谓肺腑之言说出来吧!本后在洗耳恭聆。” 项少龙心中暗喜,适可而止地颓然一叹道:“现在鄙人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说了,晶后唤人来吧!我绝不会反抗。” 晶王后愕然片刻,离开几子,来到他身前,微仰俏脸细看了他好一会后,轻叹一口气道:“为什么要对人家发那么大脾气呢?就算你不顾自己的生死,亦应为随你来邯郸的族人着想哩!以下犯上,大王都护不住你。”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眼中射出款款深情,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为何控制不了情绪,只觉得若给晶后误会,便……嘿!鄙人不知怎么说了。” 晶王后先是一呆,接着发出银铃般的娇笑,探出双手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白他一眼道:“你不用解释了,人家当然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感觉到她那对尊贵的手在温柔的抚摸,项少龙感到一阵刺激,舒服得闭上眼睛,低声道:“晶后请勿如此,否则鄙人忍不住要侵犯你哩!”晶王后“噗哧”笑道:“刚才不是凶霸得想把人吃掉吗?为何现在又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呢?噢!唔!”项少龙等候如此良机,感觉上已有数个世纪的长时间,那还客气,略带粗暴地一把将她搂个满怀馨香,重重吻在她香肩上。 晶王后那想得到他如此狂野大胆,还以为他会以前般规矩,想挣扎时,早迷失在男人的魅力和侵犯下。 项少龙热烈地痛吻着这第一夫人,一对手在她臀背处肆无忌惮地活动着,只搂挤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 只有打破男女间的隔阂,他才有机会减低赵穆对她的控制。 那有点像与赵穆的关系相似。 这些宫廷的骄贵妇女,一切无缺,但正因物质太过丰足,无不感到心灵空虚,若自己能弥补她这方面的缺陷,等若征服了她的芳心,做起事来便有天壤云泥之别。 虽说有欺骗成份,但对方何尝不是以色相手段惑骗他。 对他来说,这只是另一个战场吧了!不旋踵,晶王后热烈地反应着。 项少龙亦欲火大盛,尤其想到她贵为一国之后至高无上的身份。 但亦知她因精神饱受创伤,不宜操之过急,吻得两人均喘不过气来时,低声道:“晶后知否武城君与田单和赵穆勾结呢?”--------------- 第八章 证据确凿 项少龙匆匆返回指挥所,荆俊刚由城外赶回来,正与滕翼在议事厅密谈。 滕翼一面凝重,见到他回来道:“三弟先听小俊的报告吧!”项少龙本以为荆俊溜了去陪他那美丽可爱的小村姑,原来是辛勤工作,喜道:“让我看小俊有什么成绩?”荆俊兴奋地掏出一卷帛图,摊开在几上,只见上面画着齐军布营的形势图,虽简陋一点,但何处是高山,何处是丛林,均能人一目了然。 滕翼玩味半晌后赞道:“旦楚不愧齐国名将,只看他依后面的高山,分两处高地扎营,便知他确有真材实学。” 指着中间主营后的瀑布道:“设营最紧要有水源,现在他们霸着源头……”手往下移,来到三处营帐间的草原和丛林处续道:“又有草可供战马食用,若再在树林中有适当布置,尽管军力比他们强上数倍,要攻陷他们仍是非常困难,营侧的乱石堆作用更大,可攻可守,旦楚真不简单,我们万勿轻敌。” 项少龙道:“有没有发现地道那类的东西?”荆俊得意地道:“这却没有,但我曾问过附近的猎民,他们说营后这座山叫背风山,刚好挡着北方吹来的冷风,扎营处刚好有个深进山内的天然石洞,出口在山侧一个密林处,于是我摸到那里一看,果然有齐人防守,难怪驻在附近的一些赵兵会毫无所觉了。” 滕翼指着山侧的密林道:“是否指这里,你入林看过没有?”荆俊道:“正是这里,这片树林连绵十多里,直来到离邯郸城西北角五里远近,若不知洞穴一事,给人来到城边都不会知道呢。”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来!我们到城墙看看,这胜过在纸上谈兵吧。” 三人登上北城墙哨楼时,守兵们都肃然致敬,负责这里的裨将陈式连忙赶来,听候吩咐。 项少龙装作若无其事地巡视一番,便找个借口遣开陈式,低声向两人道:“若只靠内奸开门迎入城内,终是有点不妥当,因为城卫中大部份均是忠心的人,兼且齐人在军力上始终嫌薄弱了点,这样万多人挤着进来,既费时失事,若惹得城外的驻军来个内外来击,对齐军更是不妙,所以齐人定有秘密潜进城内的方法,那时只要守稳几个战略据点,再攻入王宫,邯郸城便在田单的控制之下了。” 滕翼动容道:“三弟之言甚有道理,这么强来,定将激起邯郸军民义愤,誓死抵抗时,区区万多齐军亦不能讨好。” 荆俊道:“若我是田单,便把手下扮成赵人,换上禁卫的服装,那时只要配合赵穆,推说郭开成胥起兵叛变,再由赵穆和晶王后出镇着大局,那时孝成已死,三哥又是他们的人,那还怕其他人不乖乖听话吗?”滕翼霍然动容。 项少龙望着城外远处片片密林,淡淡道:“田单绝不会蠢得热心玉成赵穆和晶王后的好事,更不会相信我这个董马痴、晶后太子。 猝不及防下,城外的驻君又不能回防,他确有控制大局的本领。 军心散乱下,加上邯郸城卫占了一半是老弱残兵,根本没有顽抗之力。” 滕翼皱眉道:“但他凭什么可长期占领邯郸呢?李牧回来肯放过他吗?”项少龙把对武城君的猜测说了出来,道:“出头的将是武城君,只须由他领着手下和齐人假扮的赵军,充作勤王之师,干掉了赵穆还可振振有词,把杀死孝成晶后与太子的事一股脑儿推在这奸贼身上。 纵使李牧回来,但武城君早登上宝座,又有齐楚在背后撑腰,李牧亦难有为。 假若赵国内乱,田单出师有名,索性率大军来攻城掠地,那时廉颇又被燕人牵制着,李牧独力难支下,亡赵绝非难事,田单将可完成梦想了。” 夕阳西下,在辽阔的草林山岭上散射出千万道霞彩。 滕翼呼出一口气道:“幸好我们猜出了其中的关键,否则必然一败涂地,到了地府仍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回头指着城内一座建筑物道:“那是北城的城卫所,乃赵明雄的大本营,若我所料不差,里面必有通往城外的地道,此不如由小俊负责,探清楚出入口的所在。” 又向项少龙道:“军符拿到手了没有?”项少龙一拍腰囊,欣然道:“军符诏书,全在这里,便让我们秘密调兵遣将,与田单赵穆等一决雌雄,说不定他们今晚就会动手哩!”滕翼摇头道:“我看地道仍在日夜赶工中,尤其他们挖地道时必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任何声响,免致欲速不达,否则何须拖延时日,因为愈早日控制邯郸,便愈能应付李牧,所以只要准确计算出地道完成的日子,将可把握到他们动手的时间了。” 荆俊低声警告道:“小心!有人来了!”赵明雄的声音在身后登上城楼的石阶处传来道:“末将参见城守,不知城守此溃有何嘱咐呢?”项少龙笑道:“大王刚把军符交予本人,重任在身,所以末将四处巡逻,尽管吩咐。” 项少龙把这烫手的热煎堆交给了滕翼,闲聊两句后,与荆俊离开。 下城后,荆俊趁黑去查地道的事,他则赶往韩闯处与晶后见面。 现在双方均与时间竞赛着,谁能早一步布好陷阱,那一方便可得胜了。 今次韩闯并没有把他带往内宅处,改由左侧穿过花园,经过了后园信陵君手下藏身的粮仓,到了一间似是放置农具杂物的小屋前。 韩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搭着他肩头道:“董将军进去自会明白一切。” 木门倏地打了开来,里面灯光暗淡,人影幢幢。 晶王后赫然在内,四周散布着她的亲卫和韩闯的心腹手下。 在灯火照耀下,一个昏迷不醒,衣衫满是血污的人给着双手吊在屋中,头脸伤痕累累,身体有被烧灼的痕迹,显是给人刚施过酷刑。 晶王后头也不回,冷冷道:“除侯爷和董将军外,其他人给我退出去。” 其他人纷纷离开。 晶王后淡淡道:“董将军,你知他是谁吗?”项少龙移到她旁,摇头道:“这是什么人?”后面韩闯插入道:“他是武城君的家将,前天才到达邯郸,押送来一批供郭纵铸造兵器的铜矿。” 项少龙心中恍然,压下心中的怜悯,沉声道:“问出什么来了吗?”心脏不由霍霍狂跳,假若此人矢口不认,那就糟透了。 晶王后倏地叹道:“董将军说得不错,武城君这蠢材确不知自爱,勾结了田单,阴谋作反。” 项少龙暗中松了一口气,暗赞自己的运气。 韩闯道:“起始时他还矢口否认,但他们却诳他说有人亲眼在齐人营地里见到武城君,他才俯首招供。” 项少龙刚放下了的心,又提上半天,皱眉道:“这样做不怕打草惊蛇吗?他还有其他随从哩。” 晶王后声音转柔,别过头来瞧着他,秀眸充盈着感激,轻轻道:“放心好了,我们会安排得他们似是临阵退缩,不敢参加叛变,悄悄逃走了。 董匡!本后以后应怎办哩?”韩闯道:“王姊和董将军先回内宅,这里的事由我处理好了。” 项少龙知他是要杀人灭口,暗叹一声,陪着晶王后返回宅内去。 到了上次会面的小厅,亲卫守在门外,还为他们关上了厅门。 晶王后脸寒如水,到了厅心处站定。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贴了上去,伸出有力的手,紧搂在她小腹处。 晶王后呻吟了一声,玉容解冻,软靠入他怀里幽幽道:“董匡!你会骗我吗?”项少龙体会出她的心境,先后两个男人,信陵君和赵穆都欺骗了她,使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了信心。 其实武城君的事,赵穆都给蒙在鼓里,只是在这情况下,晶王后那能分办,只好信了项少龙的谎话。 晶王后表现出她女性柔弱的一面,轻轻道:“亲我吧!”项少龙那还客气,热吻后,晶王后似稍回复了平时的坚强,离开了他的怀抱,拉着他到一角坐下,沉声道:“他们准备怎样对付我们母子呢?应否把这事告诉大王?”项少龙沉吟半晌,把复杂无比的事大约理出一个头绪后,摇头道:“若要告诉他,应在向武城君这家将施刑之前,何况大王知否此事也没有分别。 若有风声漏到赵穆处,更是有害无利。 惟今次计,就是先把握田单和赵穆的阴谋,觑准他们动手的时间,予他们迎头痛击,一举把叛党清除。” 晶王后垂下头去,轻轻道:“听你的语气,像很清楚人家和赵穆的关系似的。” 项少龙探手过去,捉着她的柔荑,温柔地道:“什么事都不要多想了,晶后装作一切如旧,与赵穆继续合作,其他的事就给我董匡去办好了。” 晶王后担心地道:“你有把握应付田单吗?我未见过比他更阴沉厉害的人。 若我是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 项少龙微笑道:“到这一刻,鄙人才感到晶后真的关心着我。” 晶王后俏脸微红,横了他一眼站起来道:“我会通过吉光和你保持联系,他与赵穆和郭开两方的人都没有关系,对太子最忠心,是个靠得住的人。” 项少龙知她不宜久留,而自己是浑身欠闲,道:“我先走一步了,若赵穆有任何消息,就算看似无关痛痒的事,最好也通知我一声。” 晶王后把娇躯挨入他怀抱,柔声道:“否急欲得到那批效忠书的名单呢?说不定我有方看到。 给了个天赵作胆,现在尚不敢开罪我。” 项少龙轻拥了她一下,亲了个嘴儿后道:“那我就更有把握了,你信任董匡吗?”晶王后微微点头。 项少龙欣然去了,能否争取到晶王后到他这方来,实是成败的关键。 还未回到指挥所,半路便给蒲布截着,随行的还有十多名侯府的武士,两人只能打个眼色,便往见赵穆。 项少龙心知肚明这两天内田单和赵穆必会动手,所以急于安排一切,只不知赵穆对自己的信心留意,果发现有严平的人混杂在府卫里,这些人麻布葛衣,又赤着脚,非常易认。 暗忖若非自己当上城守,又成了孝成的心腹,晶王后的半个情人,单凭手上的力量,正硬碰确非赵穆对手,心中禁不住叫了声侥幸。 赵穆亲自出迎,把他领入密室后,喜动颜色道:“孝成出了诏告,把另一半军符赐予你,许你全权调动兵马,加强城防。” 项少龙谦虚道:“全赖侯爷洪福齐天,鄙人幸不辱命。” 赵穆道:“事不宜迟,李牧这几天便到,我们定要先发制人,否则会错失良机。” 项少龙道:“全听侯爷指示。” 赵穆嘴角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淡淡道:“郭开和成胥正密切地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到你痛却……”项少龙故意道:“不若就由我对付他们,保证干净利落,一个不留。” 赵穆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须你去完成,我终信不过田单。” 项少龙愕然道:“侯爷不是着打开城门,让齐人入城助阵吗?”赵穆道:“田单要我事成后把武城、观津、武遂、武恒、除州、扶柳六个大河之东的邑割让给他,这条件怎能接受。 所以我决定独力行事,有你肋我,没了田单亦不是问题。” 这回连项少龙都弄不清楚这番话孰真孰假,皱眉道:“城卫里除去老弱孺,可用之兵只在万人之众,还不是每个均肯为我们卖命,怎样才应付得了成胥的禁卫军呢?”赵穆道:“要弄死孝成,尽有各种方法,这方面由我负责。 现在我要你借调动兵将之便,把主力移往城外监视齐人,其他人我都信不过,你定要和龙善两人亲自负责此事。” 项少龙心内冷笑,明白赵穆始终对自己不是推心置腹,扣是利用自己。 点头道:“侯爷吩咐,鄙人自然遵从,可是若我这样离城,定会惹人怀疑,城中的守兵又靠谁指挥呢?”赵穆笑道:“我早给氮找到借口,就是我会找人假扮项少龙在附近现身,那你便大条道理追出去缉凶。 况且只是一晚的事,天明时孝成早归天了。” 顿了顿续道:“至于城内的事,即管交给那个赵明雄,他是赵雅和李牧的人,与郭开和成胥的关系更不错。 你们既到了城外,他自是可名正言顺暂代你的职责了,谁都不会为此怀疑的。” 项少龙暗叫厉害,若非知道赵明雄的真正身份,天探出齐人有秘密通道,说不定真会堕进赵穆的陷阱中。 这样看来,打开始赵穆便对自己不安好心,又或是自己做事的作风惹起对方的疑虑,这奸贼一直只在利用他。 赵穆再压低声音奸笑道:“孝成有事时若你不在场,你更不会被人怀疑了。” 项少龙皱眉道:“你有把握控制晶王后吗?”赵穆点头赞道:“你的思虑确是精密,晶后为本身利益,不得不和我合作,毒杀孝成将由她亲自下手,我则负责杀死郭开和成胥,换上我们的人,那时谁还敢与我赵穆作对。” 敲门声响。 赵穆不悦道:“谁敢在这时候来烦我。” 项少龙道:“定是有急事要禀上侯爷的”过去把门拉开。 赵穆的一名手下匆匆来到赵穆旁低声说了两句话,这奸贼愕然半晌,蓦地站起来道:“一切依照我的话去做,董将军先回去吧!”项少龙离开侯府,仍是一头雾水,不知是葚么事须赵穆要音即去应付。 第九章 舌灿莲花 项少龙回到指挥所时,肚子响叫,才记起晚饭尚未有着落,告诉滕翼,想他使人弄饭祭祀五脏庙。 滕翼拉着他往大门走去道:“三弟多捱饿片刻,你的夫人们几次派人来催你回去。 顺带提醒你,由现在到明晚,最紧要小心饮食,假若给赵穆下毒害死,那才冤枉呢。 我巳着人特别留意食水,又把塘鱼放进井内去作测试,小心点总是好的。” 项少龙听得心中檩然,点头答应,顺口问道:“小俊是否有消息了。” 滕翼道:“没有人比小俊更有资格作探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地道找了出来,一端确是在赵明雄人本营里,另一端则在北城墙之旁,长约三十丈,两端都打通了,现正在以木板和撑柱作固土的最后工夫,明晚应可派上用场。” 两人来到广场处,自有人牵马过来。 上马后,近五百名亲卫拥着他们开出大闸,声势浩大。 项少龙见随从里只有十多人是精兵团的兄弟,愕然道:“这批人是怎样拣来的?”滕翼笑道:“我把自己兄弟安插到各个岗位去,好能控制着城卫的主力。 这批人则是由各单位精挑出来,当然避了与赵明雄有关系的人,亦查过他们的出身,应该没有大问题。 现在邯郸危机四伏,加强实力是必须的了。” 项少龙低声说了赵穆的事,滕翼道:“有这么准确的情报,要应付田单和赵穆绝非难事,难的只是如何能杀死田单,活擒赵穆,再从容逃回咸阳,那才是最考功夫。” 项少龙叹道:“我实在没有能力同时完成这两件事,田单定不会亲自参与行动,孝成这昏君临阵退缩,更明令我不准碰李园和田单,明晚的行动,必须有孝成的合作才行,否则敌我难分下,可能会闹出岔了。” 滕翼点头同意道:“我明白三弟的难处,幸好还有一晚时间,可以从详计议,小俊现正监视着地道的情况,若有异样的情形,可立即作出迅速的反应,其他地方我派人查过,北墙的地道应是唯一的入口,不过敌人若要由此潜入城来,无论行动如何快捷,就算是几个时辰,顶多只能得三、四千人通过秘道,只要我们不让赵穆的人与齐人会合,就有把握尽歼潜进来的齐人了。” 项少龙叹道:“若非有二哥打点,我真要手足无措哩!”谈谈说时,返抵行府。 踏入内堂,赫然发觉赵雅和纪嫣然全来了,正和赵致,善柔姊妹说话。 众女见他进来,眼光都盯上了他。 赵致道:“滕二哥昵?”项少龙坐到赵雅和纪嫣然之间,答道:“他去了安置人手,在外府各处布防,免得给觎我致姑娘美色的狂蜂浪蝶闯进来采了这朵鲜花。” 众女听他说得新鲜有趣,蜂蝶采花更是生动逗人,都笑了起来。 一扫离愁别绪的压人气氛。 项少龙惴然望向纪嫣然道:“嫣然知道了?”纪嫣然玉脸一寒道:“龙阳君若够胆跟着我,本姑娘一剑把他杀了。” 善柔问道:“要不要再去偷那些效忠书?”赵雅道:“武城君的事证实了没有?那女人是否相信。” 三女各问各话,项少龙惟有把最新的发展说了出来,听得她们目瞪口呆,想不到错综复杂至此。 项少龙接着道:“雅儿到大梁一事己成定局,因有协议龙阳君必须陪行,所以嫣然只要待他们起程后才动身,龙阳君便没法跟着你了。” 赵雅笑道:“我早告诉嫣然不用担心了,你这城守岂是白当的,照我猜龙阳君这家伙定会请少龙代他监视嫣然,好让他擒拿自己。” 说完掩嘴揄笑。 项少龙大奇道:“为何你像很开心的哩?”赵雅道:“对付赵穆和田单的事,你巳智珠在握,人家当然烦忧尽去嘛!何况今趟大梁之行,还有位女保镖陪人家哩!”项少龙愕然望向善柔,后者指指乃妹道:“不是我!是致致!”赵致欣然道:“雅姊一个人到大梁那么凄凉,所以我自动请缨陪她一道去呢。” 项少龙大喜道:“这就更好了,我本还想劝你和邹先生一道走。” 转向妃嫣然道:“李园知你回大梁,可有什么反应?”纪嫣然不屑地道:“那到他来管我,说来说去都不外那些痴心妄想的话,我早听厌了。” 项少龙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晚我将加强嫣然住处的防守,嫣然亦要吩咐下面的人小心点,明天由乌卓大哥亲自护送,途中嫣然变成个美丽的小兵,便可以溜回城里来了。 我还有重要任务派给你哩!”纪嫣然眉开眼笑地撒娇道:“什么任务快给我说出来,人家急想知道呢!”项少龙道:“就是和柔姊陪我一起睡觉。 哎呀!”原来是善柔在几下踢了他一脚。 赵雅叹道:“羡慕死赵雅了”妃嫣然还是首次被男人当众调戏,俏脸火赤红,狠狠瞪了他几眼,偏又芳心窃喜。 善柔戟指嗔道:“谁陪你睡觉,搂着个枕头都胜过搂着你呢。” 旋又“噗哧”失笑,娇态横生。 滕翼这时走了进来,道:“内侍长吉光来找你。” 项少龙剧震一下,刹那间知道了使赵穆忙于去应付的人.正是晶王后。 项少龙当着吉光,扭开以火漆封了的木筒,取出帛书密函,上面写满了秀丽的字体,却没有署名,列着二十多个人名,还注明了他们的官职。 排第一的赫然是城守董匡,接着是赵明雄,看到第三个时吓了一跳,原来是今早吉光提过的仅居成胥之下的带兵卫赵令。 项少龙一口气看完,顺手递了给滕翼,瞧着吉光道:“宫内保安的情况如何呢?”吉光道:“自从信陵君的人偷入宫内杀人放火后,大王把军权拿到手里,成将军只成了个发布命令的传令人,凡有十人以上的调动,均须有大王手谕。 现在全体禁军一万八千人均在宫内和宫外的四个军营候命,轮番把守王宫,在防御上应该没有问题。” 项少龙暗忖信陵君确害苦了赵穆,使他想不借助齐人的力量也不成,再问道:“大王本身安全的情况又如何呢?”吉光道:“这方面更可放心,大王重组了亲兵团,大多均是王族里的子弟兵,忠心方面绝无疑问,又把王宫内几处地方画为禁区,闯入者立杀无赦,饮食方面更是小心翼翼,膳房水井十二个时辰均在严密监视之下。” 这时滕翼冷哼一声,把帛书递回给项少龙。 吉光看着项少龙手内的帛书道:“晶后有命,这卷帛书须由董将军在小人眼前焚毁,半片都不可留下来。” 项少龙暗赞晶王后心思细密,又看了一遍,才打着火石,把帛书焚毁了。 吉光看着帛书冒起的烟焰,诚恳地道:“小人知道形势定是非常危急,将军有用得着吉光的地方,请吩咐下来。” 项少龙望向滕翼,后者会意,点头道:“城卫方面,由下属负责,禁军方面,则要将军亲自向大王陈说了。” 项少龙长身而起,向吉光笑道:“当然有借重内侍长的地方,现在我要立即进宫见大王,路上才说吧!”孝成知道项少龙来了,忙在寝宫的后堂接见他,紧张地道:“是否有好消息呢?”项少龙道:“不但有好消息,还是天大喜讯,今趟鄙人有十足把握,把奸党一网打尽。” 孝成大喜道:“是否把效忠书拿到手上了?”项少龙微笑道:“大王明监,若把效忠书拿了来,不是教赵穆知道事情败露吗?”孝成心情大佳,不以为忤,笑道:“寡人兴奋得糊涂了。” 接着皱眉道:“你不是说他的府第守卫护森严,无法进去吗?何现在又可偷看了效忠书昵?”项少龙早有腹稿,把那晚由水道潜进去的经过,说了出来,又道:“鄙人搭通了候府内一些仍忠于大王的人,发觉这几天赵穆回府后,均先到卧客轩走上一趟,从而推知效忠书必被收藏在那里,托大王洪福,果然找到了效忠书,不过看了一大半时,有巡卫来了,鄙人不敢久留,只好立退遁走。” 孝成皱眉道:“那岂非仍未可立即采取行动。” 项少龙心中暗笑,忖道若立采行动,怎还可进行老子我的阴谋,正容道:“赵穆现正严阵以待,若我们就这样去拿人,伤亡必重,最上之策,莫如待他倾巢而出,起兵叛变时,才以伏兵迎头痛击,那就万无一失了。” 孝成沉吟片晌,点头道:“卿家言之成理,究竟谁是奸党?”项少龙由怀里掏出由滕翼在出门前默写下来的名单,跪前奉上,孝成接过后急不及待打开一看,立时色变,失声道:“什么?赵明雄也是赵穆的人,他还是寡人心中城守人选之一,董卿家有没有看错了。”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鄙人也怕那批效忠书是赵穆假造出来的疑兵之计,所以挑了他这最重要的人物来调查,竟发现了他暗自在城北的官署下掘了一条地道,通往北墙之外。 此事可以查证,请大王立即派人随鄙人的手下到地道附近,以铜管插入地内,当可听到地道内传来的声音,请大王这就下令吧。” 孝成凝望了他半晌,道:“寡人非是信不过董卿,而是事关重大,证实后寡人才能安心,但此事须小心进行,不要让贼子知道了。” 说罢举手召来两名近卫,由项少龙陪着到了殿外,吩咐乌果领着他们去了。 他回转来时孝成早看完名单,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名单应该没有问题,除赵明雄和赵令两人令人惊异外,其他人都是寡人一直怀疑与赵穆有勾结的人,董卿今次立此大功,寡人会清楚记着。” 接着双眼凶光连闪道:“那条地道定是为齐人而开凿的,董卿立即把它封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拿下奸党再把侯府包围,待大将军回来后,由他攻打侯府,那就万无一失了。” 项少龙早知他有这个想法,低声道:“鄙人,还有一个重要消息,赵穆为了坚定鄙人对他的信心,所以透露给鄙人知道勾结了武城君,刻下武城君正在齐人的营地里昵。” 孝成色变道:“什么?”项少龙道:“到这刻鄙人才明白赵穆凭什么来造反,只要他能……嘿!那武城君便可登上王座,齐人亦可得到大河以东我们大赵的土地……”孝成不耐烦地打断他喝道:“寡人明白了,董卿有何妙策?”项少龙以充满信心的语调肯定地道:“假若我们先发制人,对付奸党,却是胜败难料。 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尚未能把奸党一网打尽,若有人开门把齐人迎入来,我们纵能获胜,也不知多少居民生命会被战火波及。 那时既要保护王宫,又要围困侯府,变成了几面作战,形势不利。 不若由得齐人由地道潜进来,鄙人反有把握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又压低声音道:“不若我们趁田单仍在宫内,把他干掉,不是一了百了吗?”孝成颓然道:“这消息来得太迟了,田单黄昏时份,借口回营地视察,离城去了。” 项少龙愕然道:“为何鄙人会不知道的呢?”孝成苦笑道:“他正是由北门离开,赵明雄自然不会通知你哩!”这时孝成派去的那两名亲卫匆匆回来,向孝成禀告了“听”回来的事实。 孝成至此对项少龙更绝对地信任,商量了大半个时辰,项少龙才离开王宫。 当他踏出殿门时,知道整个局势的主动权巳操纵在手里,任田单、赵穆和李园如何厉害,亦休想翻出自己的手心了 第十章 精心布置 回到指挥所,见不到滕翼,却见到正等他的龙阳君,两人巳异常熟络,不再客套,支开手下后,龙阳君道:“现在我安心了,我王派了一师五千人的精兵,由奴家的心腹大将魏柏年率领,今晚应可到达番吾,明天可与奴家回魏的队伍会合,再不怕田单和李园弄鬼了。” 项少龙道:“有一事想请君上帮忙……”龙阳君欣然道:“董兄请吩咐,奴家必尽力而为。” 项少龙道:“请君上照拂着雅夫人,让她可安然回来。” 龙阳君一呆道:“董兄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吧!”项少龙淡然道:“我也弄不清楚,不过一夜夫妻百夜恩,她表示了甘心从董某人,我自然不想她有任何不幸。” 龙阳君似嗔似怨地横他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董兄放心吧!只要有这句话,奴家怎也护着她。 ,保她安然无恙。” 再叹道:“董兄却怎样应付田单、李园和赵穆呢?”项少龙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董某自会尽力而为。” 龙阳君蹙眉不乐道:“奴家知道很难劝将军放下邯郸的事不理,但不要忘记奴家的提议,若知事不可为,立即逃来我国,奴家会打点边防守将,教他们接应你的。” 项少龙有点感动,道了谢意。 这美丽的男人话题一转道:“董兄是否想立个大功呢?照我猜想,纪材女今次只是借回魏奔丧为名,实则是去和项少龙会合。 奴家今趟自身难保,又要陪雅夫人回魏,实在没有能力和闲暇去理她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君上是否知道严平此人。” 龙阳君道:“你说的是墨门钜子严平吧!奴家不但认识他,还颇有点交情,此人精于兵法,是个难得的人材,只是生性高傲,很难相处。”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严平是龙阳君招揽的目标之一,可见魏人亦对赵国有着野心。 微笑道:“君上可否把对项少龙和纪材女的想法,设法泄露给严平知晓。 这人与项少龙有深仇大恨,必然会不顾一切追蹑着好对付项少龙,那我就不用分神来办这件事了。” 龙阳君笑道:“你不但不用分神,还可大幅削弱赵穆的实力哩!”项少龙给他戳穿了心意,尴尬笑道:“真的很难瞒过君上呢!”龙阳君欣然道:“此事包在奴家身上,我还可夸大其词,好帮上董兄这个小忙。 唉!此刻一别,不知还否有再见董兄之日。” 项少龙洒然道:“明天的事,谁都不会知道,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年光景,只要我和君上曾有着过命的交情,其他的都不用斤斤计较了。” 龙阳君欣然起立,笑道:“董兄确是非凡人物,想法与众不同。” 项少龙把他直送出门外,刚回所来,赵霸便来了。 客套两句后,赵霸道:“大王密令赵某来见将军,听候将军差遣。” 项少龙暗喜孝成果然合作非常,肯依计行事。 谦虚一番,把赵霸捧上半天,待他飘飘然时,才道:“鄙人今趟与馆主说的话,乃最高机密,馆主千万勿透露与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郭纵,馆主当明白郭先生和李园的关系吧!”赵霸露出忿然之色道:“老郭真是糊涂,竟要与李园这人面兽心的小贼搭上姻亲的关系,气得我这些日来都没有见他,将军放心好了。” 项少龙道:“今次请馆主帮忙,皆因赵穆暗里勾结田单李园,阴谋不利于大王……”赵霸色变道:“什么!田单和李园竟如此斗胆?”项少龙道:“我奉有大王之命,不能说出详情,不知馆主的武士行会里,有多少身手高强,且忠心方面又绝无疑问的人可用呢?”赵霸拍胸道:“精挑五、六百人出来绝无问题,是否要攻打赵侯府?”项少龙道:“这要看情况而定,馆主可否找个借口,例如以操演为名,明天把这批精兵秘密集中到赵雅的夫人府内,进府之后,便不准任何人离开,以免泄漏消息。” 赵霸本身乃好勇斗狠的人,兴奋地答应了,商量一番后,才欣然离去。 此时已是初更时分,项少龙正犹豫着应否回府休息时,滕翼回来了,轻松地道:“幸好得到那张名单,否则就危险极了,原来守南门的两个裨将甘竹和李明均是赵穆的人,赵明雄故意把他们编到那里去,不用说都是存心不良。” 项少龙虽看到名单上有这两个人,却不知他们驻守南门,抹了一把冷汗道:“赵穆确是惯玩阴谋的专家,先让田单的人由地道潜了一批过来,等城内乱成一团时,再分别打开北门和南门,迎入齐人,在那种情况下,由于敌人兵力集中,又有计划,赵人纵是多上几倍也发挥不了作用,这计策确是狠辣之极。” 滕翼笑道:“可是他仍非三弟对手,否则就不会有这批效忠书出现了。” 一拍他肩头道:“三弟先回去,这里由我应付好了。 小俊率人到了城外监视齐人动静,三弟可放心陪伴诸位娇妻。” 项少龙道:“今仗我们至紧要保存实力,自己的兄弟只用来对付赵穆,二哥有没有方法秘密集结一队精锐的城卫,驻进城内几个据点,好能在事发时大收奇兵之效呢?”滕翼道:“这全赖三弟手中的兵符了。 刚才我找赵明雄商量人手调动的事,这小贼正中下怀,作出了种种提议,二哥我也是正中下怀,照单全收。 可知他定把属于他那方的人全集中到北门和南门,反使我可毫无顾虑由其他地方抽调人手,现在我精选了近二千人出来,至于老弱残兵,则用来骗赵穆用去看守齐人,好过在城内碍手碍脚。” 两人对望一眼后,捧腹开怀大笑起来。 回到家中,纪嫣然早领着田氏姊妹离开了。 赵雅则和赵致回了夫人府,只有善柔撑着眼皮子在苦候着他,见他回来怨道:“这么晚才回来,人家有话和你说啊!”不知是否因眼困渴睡的关系,这刻的善柔特别娇痴。 项少龙把她拦腰抱起,走进房去。 尚未跨过门槛,善柔露出本色,一口咬在他肩头上。 项少龙强忍痛楚,把她抛往榻上。 善柔得意娇笑,翻滚到另一边,舒适地仰卧着,闭上了美目,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项少龙确须美女来舒缓拉紧了的神经,脱掉靴子,爬上善柔身上。 她出奇地合作和热烈,让项少龙享尽温柔。 云收雨歇后,两人相拥而眠。 善柔低声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晚的相处了,以后你再不须受善柔的气。” 项少龙本疲极欲眠,闻言一震醒来,道:“原来你并非只是说说,竟真要和我分手”善柔叹道:“人家也很矛盾,但现在看情况田单老贼还气数未尽……”项少龙截断她道:“你若再冒险要去刺杀他,教我怎能放心。” 善柔情深地道:“我会比以前更小心的了,绝不会白白送死。 而且杀不了他便自尽,死有什么大不了。” 项少龙知他心意巳决,柔声道:“千万不要鲁莽逞强,若知事不可为,来咸阳找我吧!你不想见善兰吗?”善柔吻他一口道:“知道了,长气鬼!你不和人家多欢好一趟吗?”项少龙苦笑道:“女王有命,臣子怎能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天尚未亮,给善柔弄醒过来,嚷道:“快起来,你身为城守,也敢这么懒惰?”项少龙知她因今天是“大日子”,兴奋过度,啼笑皆非下被她硬扯了起来。 善柔扮作了他的亲卫,一本正经道:“今天本姑娘破例听你差遣,但怎也要跟定你的了。” 项少龙记起了请龙阳君骗严平的事,不敢怠慢,匆匆梳洗更衣,塞了点东西入肚,和乌果等大队人马,赶回指挥所去。 走到一半天色才天明,回到指挥所去。 回到指挥所,滕翼正忙个不了,但看精神却非常旺盛,不愧是个能捱世界的铁汉,教项少龙称奇不巳。 滕翼看到善柔那认真的样儿,笑着逗了她两句,向项少龙报告了昨夜拟好的部署,道:“今天我会由城外城内调出约三千人来,作我们克敌制胜的主力,我巳研究过敌人进退的路线,保证可予他们迎头痛击,并杀他个措手不及,赵霸那批人更是有用,因为敌人绝想不到我们有此一着。” 项少龙道:“到时孝成会把一批五千人的禁军精锐交我们调遣,这样我们手上的实力肯定可达万人之众,清理了叛党后,余下的城卫分作两组,一组负责城防和扼守处街道,另一组则由诈作监视齐人改为镇守城外的区域,让田单知道我们准备充足,再不敢轻举妄动。” 善柔忍不住道:“但我们怎样脱身呢?”项少龙故意戏耍她道:“你不是个只知听命行事的小兵吗?长官说话,那到你来插嘴?”善柔气得嘟起小嘴,又狠狠盯了旁边正在偷笑的乌果,一副迟些本姑娘才找你这家伙算账的恶模样。 滕翼显是心情轻松,忍着笑道:“要脱身还不容易,就在攻打侯府一役里,我等全体轰轰烈烈,与敌偕亡,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善柔和乌果同时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道:“今天第一件事是联络上蒲布,若没有他作内应,很多事都不易办妥。” 滕翼答应后,项少龙才把严平的事说了出来。 滕翼笑道:“上趟定是教训得他不够了,今次就教他全军覆没,顺便为元宗先生报仇。” 研究了些细节后,项少龙领着善柔,到王宫为龙阳君和赵雅赵致送行。 宫内的保安更严密了,吉光见到他们,欣然迎上道:“大王和晶后正与龙阳君、雅夫人、致姑娘和郭大夫共进早膳,吩咐若将军来了,立即去见。” 项少龙向乌果善柔等打个眼色,着他们在外宫等候,自己则随吉光深进内宫。 吉光低声警告他道:“成将军知道大王和将军有事瞒着他,非常不高兴,要小心他一点。” 项少龙心中一檩,暗忖忽视了他终是不妥,说不定会出岔子。 说到底这小子虽然势利,仍不算是个坏人,想到这里,成胥在一批禁卫簇拥下,由长廊另一端迎面走来。 吉光干咳一声,停止了说话。 项少龙隔远便向成胥打招呼,对方勉强应了一声,项少龙巳来至他身前,向吉光打个眼色后,朝惊异不定的成胥道:“成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成胥愕然点头,与他离开长廊,来到外面的御花园里。 项少龙低声道:“叛党谋反在即,成将军有什么打算?”成胥冷笑道:“这事有董将军一手包办,末将有什么须担心的呢?”项少龙微笑道:“成将军言重了,董某有个提议,假若我们能紧密合作,化解了这个大危机,无论在公在私,均有利无害,成将军以为如何?”成胥显然颇为意动,但想起眼前的处境,苦笑道:“现在我这禁卫统领有兵无权,事事均要大王点头,董将军不若直接和大王商量好了。” 项少龙道:“大王总不能自己披甲上阵,最后还不是要由成将军指挥大局,现在董某先去谒见大王,然后再找将军商议。”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董马痴终是不惯当官的人,此事一了,怎样也要向大王辞去城守一职,好专心养马,若成将军能在此役立下大功,城守一职非将军莫属的了。” 伸出手来,递向一面难以置信神色的成胥道:“若董某只是虚言,教我不得好死,祖先亦要为此蒙羞。” 想起当日两人同甘共苦的日子,眼中不由透露出诚恳的神色。 成胥看得心中一震,猛地伸出手来,和他紧握在一起,羞惭地道:“董将军大人有大量,末将…。 。” 项少龙与他紧握一下,才放开了他,拍拍他肩头,转头回到吉光处,挥手去了。 成胥仍呆立在阳光里,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种不爱权势人物,心想难怪他叫马痴了。 到了内宫,早膳刚完,孝成和晶后殷劝把龙阳君送往大队人马待着的广场。 项少龙及时赶至,赵雅、赵致和晶王后对他美目深注,却是神色各异。 晶王后多了几分温柔和情意,赵雅两女自是充满别绪离情。 项少龙知此非密话时刻,来到孝成和龙阳前,行了大礼后,向龙阳君道别。 龙阳君眼中的怨色绝不逊于两女,在孝成身的郭开堆起奸笑道:“董将军若出使大梁,必是最受君上欢迎的贵宾了。” 孝成显然不知道龙阳君和项少龙间的暧昧关系,闻言愕然朝项少龙望去。 虽明知今晚后再不用见到孝成,但项少龙仍是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扰攘一番后,龙阳君等登上马车,由升作了带兵卫的老朋友查元裕领着五百禁军护行,到了城门处,会再与项少龙派出的一队城卫会合,才动程前往魏境,途中又有魏军接应,安全上应没有问题。 田单等更不会节外生枝,在这种关键时刻去对付龙阳君。 登车前龙阳君觑了个空告诉他道:“今次严平定会中计,当我告诉他纪才女不肯同行后,他便立即去了。” 项少龙不敢多言,与赵雅两女依依惜别,正要离去时,给孝成召了到书斋商议,郭开则被拒于齐外。 等卫退往门外后,孝成道:“武城君一事果然不假,寡人把丽夫人召来严词询问,她终于承认了武城君一个月前确曾秘密来过邯郸,逗留了几天才走了,不用说都是联络一些与他关系密切的人。” 项少龙不知丽夫人是谁,想来应是王亲国戚一类的人物。 因与武城君关系良好,故卷入这事里。 孝成亲自印证了此事自是最好,想起成胥,顺口道:“大王现在一举一动,定为奸党密切注视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惹起他们警觉,在这种情况下,成胥将军反变成一着奇兵,若大王秘密下旨,授他部份指挥权力,便可与鄙人紧密合作,一举粉碎敌人阴谋。” 孝成大感愕然道:“将军认为他不会坏事吗?”项少龙道:“至少我们可肯定他不是赵穆的人,否则赵穆就不会教我去陷害他。 好让赵令坐上他的位置,大王放心吧!成将军是个人材,那趟失职,实是非战之罪,说不定正是赵穆把宫内秘密泄漏给信陵君的人知道,好令大王革去成将军之职。” 孝成一想也是道理,使人召了成胥进来,训谕一番后,命他与项少龙紧密合作,若能立功,重重有赏。 成胥至此那还不感激零涕,三人仔细研究了今晚对付敌人的细节后,项少龙马不停蹄,赶往纪嫣然寄居的刘宅去。 第十一章 攻守兼资 尚未来到刘宅,项少龙等便吓了一跳,原来宅前车马不绝,此来彼往,来送别者的座驾排满街道的两旁,还有闻风而至的平民百姓,把对着宅门的一截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项少龙出现时,人人争相指着他低议道:“那就是董马痴了。” 亦有人高呼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呢。” 项少龙摇头苦笑,领着众人跳下马来,今次善柔先发制人道:“我才不在外面等候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了。” 项少龙那斗得过这刁蛮女,吩咐乌困在宅外维持秩序后,与善柔挤了进去。 刘府的仆人早得吩咐在此迎他,把他引进内宅,正等候出发的田氏姊妹,见他来到,大喜过望,投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项少龙手忙脚乱地安慰二女时,纪嫣然不知凭着什么仙法,竟成功溜了进来见他,抱怨道:“真烦死人家!”见到三人旁边站着个亲兵,定睛细看,才认出了善柔。 田氏姊妹不好意思地离开了项少龙的怀抱,但两对俏目早哭肿了。 善柔表现出她温婉的一面,拉着田氏姊妹到一旁加以劝解抚慰!项少龙笑道:“你怎么脱身来的?”纪嫣然没好气道:“让干爹去应付他们好了,人家才没有那个精神。” 接着低声道:“韩闯刚才告诉我,李园领着五百多名家将,要送我到魏境去,他们刻下正在城外等候人家,怎样应付才好呢?”项少龙冷笑道:“放心吧!他只是借送你为名,趁机离开邯郸,好与今晚城内发生的事分清界线,事后才返来查看结果。” 接着迅说出了严平一事。 此时手下来催,起程的时间到了。 纪嫣然先使人带田氏姊妹秘密登上马车,始由项少龙、乌田等领着数百名城卫前后护驾,开往东门去了。 午前时份,车马队穿门出城,朝西面韩境而去。 城卫的人数则增加至千人之众。 项少龙吩咐了乌困如何应付李园后,与善柔躲上了田氏姊妹的马车,随队出发。 才走了半里许路,守候在西门的李园率着五百多名家将,旋风般赶了上来。 纪嫣然吩咐车队停下,等李园策马来到车旁时,不悦道:“国舅爷追来有何贵干?”李园跳下马来,到了车窗旁道:“这一条路上常有毛贼出没,李园放心不下,想亲送小姐一程,咦!小姐不是要返魏国吗?方向有点不对呢?”后一架马车内的项少龙偷看出去,见到李园一脸愤愤的神色,显是认为妃嫣然在骗他。 纪嫣然甜美的声音温柔地在车内响起道:“国舅爷误会了,嫣然先要送邹先生到韩国,才再由那里取道回魏,国舅爷请回去吧!嫣然懂得照顾自己的了。” 李园冷笑道:“纪小姐此去,目的地真是大梁吗?”纪嫣然声音转寒,冷喝道:“纪嫣然的事,那到你来管。 人来!”乌果高应一声,拍马而至。 纪嫣然平静地道:“若有人敢跟来,给纪嫣然立杀无赦。” 李园色变道:“小姐!”乌果一声领命,打出手势,着车队继续上路,自己则领着一队人马,拦着李和他的家将。 李园飞身上马,勃然大怒道:“即使是你们大王见到本人,亦要恭恭敬敬,谁敢拦我。” 乌果那将他放在心上,冷笑道:“国舅爷管试试,若再跟来,休怪末将手上兵器无情。” 李园气得俊脸阵红阵白,只是见对方神情坚决,人数又比自己多上一倍,动起手来何来把握。 纪嫣然等逐渐去远,乌果一声呼啸,护后的数百名骑兵随他往车队追去,剩下李园和手下们对着马蹄踢起的烟尘,呆在当场。 忽然间,李园知道自己将永远失去了这绝代佳人。 半个时辰后,往韩的官道偏离了草原,进入了林木区处,项少龙搂着田氏姊妹道:“路途上乖乖的听邹先生的话,很快你们便可回到咸阳,那时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两女含泪点头。 此时马队速度转慢,最后停了下来。 项少龙和善柔离开马车,扮成亲兵的纪嫣然早在乌果等掩护下,落了马车。 项少龙来到邹衍的座驾旁,道:“先生珍重了。” 布帘掀开,邹衍哈哈一笑道:“天一间,怕没有你做不来的事了。” 马队开动,改由一名精兵团的头领率军,同行还有另五十名精兵团的成员,以护送他们到咸阳去。 项少龙早为他们预备了通行赵境的文书通牒,不用进入韩境,便可大摇大摆去到赵秦两国交界处,那时只要避开关塞城堡,将可轻易回到咸阳。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要越过边界亦非难事,更何况在这地大人稀的时代?护送的千名城卫留了下来,在乌果一声令下,隐伏入密林里,占据了各战略要点。 项少龙等藏身到密林顷刻,乌卓找了上来,道:“三弟猜得不错,嫣然公然由东门出城,大出严平意料之外,现在他们全速赶来,快要到达了。 纪嫣然笑道:“任他们怎么想,也猜不到赵人竟会对付他们,还得到孝成的同意。” 善柔道:“李园这小子有没有回城?”乌卓笑道:“他自己往齐人营地去了,只派了十多人来追踪嫣然,都给我们宰掉了。” 此时蹄声隐隐从草原的方向传来,项少龙沉声道:“我们要杀他们片甲不留,绝不留情。” 乌卓道:“放心吧!千多人去伏击三百人,又是出其不意,他那有活命的机会,就算有人逃掉,回城亦只是送死。” 善柔低呼道:“来了!”乌卓移了开去,指挥大局。 项少龙等纷纷取出强弓劲箭,埋伏在丛林间,静候严平和他的墨氏行者。 纪嫣然凑到他耳旁,喜孜孜道:“嫣然的苦难终于过去了,由今天开始,和夫郎并肩作战,同进共退,生死不渝。” 项少龙得佳人垂青,说出绵绵情话,心头一阵感激,忍不住亲了她一下脸蛋。 太阳高挂中天,把林间的官道照得晰若一个梦境。 尘头滚起,大队人马风驰电掣而至。 当整队骑士进入了伏击的范围中,号角声起,千多枝蓄势以待的劲箭由强弓射出,雨点般往敌人射去,一时人仰马翻,血肉横溅,大半人摔下马来。 到第二轮劲箭射出时,再没有一个人留在马上了。 严平和他的手下,甫接触便死伤过半,乱成一团,仓皇四散。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拔出血浪,往敌人杀去,善柔和纪嫣然变了两头雌虎,傍在左右,见人便杀,挡者披靡。 本是平静安详的林野,变作了血肉屠场。 这批赵兵,最近均被滕翼日夜操练,加上赵人向以勇武名震当世,人人一手持盾护住身形,另一手以长矛重剑等兵器猛攻敌人,赵墨的人虽是人人武技强横,但一来早泄了锐气,又兼负伤者众,人数更不成比例,那还有招架之力。 项少龙闪身避过敌剑,振腕砍翻了一名敌人后,见到严平在十多名行者护持下,硬往林中抢去,意欲逃生。 想起元宗的仇恨,项少龙雄心陡奋,向两女打个招呼,猛虎般扑了过去,往最外围的一人举剑疾劈。 那人勉力挡格,只觉敌剑劲道强绝,一条手臂被震得全麻木了,人亦被剑势冲得跄踉横跌,善柔冲前乘机一剑了结了他。 另一边的纪嫣然一改平时的温文婉约,娇叱一声,人随剑走,精芒连闪时,又有两个敌人中剑倒地。 项少龙飞脚踢飞另一名被他硬斩断了长剑的敌人后,刚好与回过过头来与他打了个照面的严平四目交触。 严平厉喝道:“董匡!这算是什么一回事?”说话间,严平身旁再有三人溅血倒地,可知战况之烈。 项少龙大笑道:“钜了不知自爱,竟与赵穆合谋作反,大王命本将军来取尔之命。” 严平挡开左右攻来的两剑后,才发觉己方再无一能站起来的人,四周给重重围困,知道大势已去,暴喝道:“董匡!是英雄的就凭手中之剑来取本人之命。” 项少龙正中下怀,把手下喝退,仗剑欺前喝道:“钜子既有此意,让董某人来成全你。” 剑芒闪动,狂潮怒涛般涌过去。 严平早力竭身疲,那能抵挡得住,剑刃交击中,节节后退。 项少龙忽地凝立不动,血浪微振,但人人都感到他人剑合一,透出一股森寒冷厉的杀气。 严平终是高手,借此喘过一口气的良机,改退为进,一剑扫来,带起呼啸风声,劲厉刺耳。 项少龙早清楚了他的剑路,夷然不惧,竟使出墨氏三大杀招里最厉害的“攻守兼资”。 上次比武,严平就是在这招下吃了大亏。 不知是否元宗显灵,严平见他出这招,心头泛起熟悉的感觉,心神剧震,蓦地认出眼前的董马痴就是项少龙,张口欲叫时,眼前剑芒烁闪,项少龙的剑势有若铜墙铁壁般当头压来。 严平那还敢开口,使出巧劲,勉强拨开敌剑时,小腹一阵剧痛,原来给对手膝头重重顶撞了一记。 他马步沉稳,没有跌退,咬牙回剑劈敌,再不顾自身安危。 项少龙一声长笑,运剑架开敌刃,“当”的一声大响,震耳欲聋。 就趁刹那的空隙,血浪奔雷掣般插入了严平的胸膛里。 严平长剑脱手堕地,全身剧震,不能置信地看着,胸前直没至柄的敌刃,鲜血正由血槽滚滚流出,呻吟道:“你是……”项少龙那容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来,低声道:“这一剑是元宗送给你的。” 猛地抽出长剑。 林内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项少龙看着仇人仰跌身前,抑天默祷道:“元兄!你在天若有灵,也该安息了。” 心中却在若笑,这么把墨门在赵国的势力连根拔起,也不知元宗究竟是否真的高兴。 项少龙回到城内指挥所时,离太阳下山只有个把时辰,一切平静如昔,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正在在暗里汹涌澎湃的怒涛。 众人来到幽静的宗卷内,听取滕翼的最新报告。 滕翼首先提起蒲布,说巳联络上他,届时自会依计行事,接着道:“今天城卫大批调动,我故意弄得乱成一团,其实乱的是赵明雄他们的人马,我们的人都迅速聚集到指定的地点。 更由于我故意把大批兵调往城外,除我之外,没有人可弄清楚真正的分布。” 纪嫣然笑道:“有二哥指挥大局,没有人会不放心的。” 滕翼道:“天一入黑.我们立采行动,把叛党所有将领擒下来,又借口三弟来了,实施全城戒严,以免发生事时伤了无辜的老百姓。”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尚未有我出现的消息传来呢?”众人都笑了起来。 滕翼笑道:“荆俊巳摸清楚北面秘道的情况,赵明雄把出口所在官署的人全调了出来,改己的亲兵把守,他本人则坐镇北门兵卫所,就算我们把赵明雄宰了来吃,他在官署的手下亦懵然不知呢。” 举凡这时代的城市,城门处均是军事重地,设有兵卫所以及各类供将领住宿办事的官署和兵营一类的建筑,长期驻有重兵。 邯郸最大的兵卫所设在东门,便是他们现在身处的指挥所了。 项少龙道:“小俊有什么消息。” 滕翼道:“午后开始,齐人开始穿过背风山的洞穴,悄悄潜入林区,小俊不敢冒险入林探查,但可以想像入黑后他们会在赵明雄的掩护下,渡过护城河,由秘道潜入城内。” 纪嫣然失笑道:“若齐人发觉掩护他们的竟全是我们皂人,不知会有何感想?”项少龙道:“定然深感荣幸!”乌果这时推门入来,大嚷道:“赵偏将传来消息,发现项少龙的踪迹了。” 众人先给他吓了一跳,再又大笑起来 第十二章 翻手为云 大队人马由东门开出,在草原斜晖的衬托下,壮观非常。 项少龙和滕翼亲自领队,出城后朝消息里项少龙出现十五里外的打石村而去。 这批近五千人的城卫,只是作个幌子,到了有林木遮掩行藏的地方,便会驻守各处,入黑后再绕到指定地点,由乌果指挥伏击由南门入城的齐军。 项少龙和滕翼等则掉头潜返城里,在暗里操持大局。 他们躲在宗卷室内,听取雪片般飞来的情报。 太阳缓缓降入古城外苍茫的大地之下,邯郸城灯光处,一切如常。 项少龙出现的消息传到孝成耳内时,他立即依计行事,命赵明雄往指挥所代替项少龙负责城防,禁卫军则在成胥指挥下实施全城戒严,人人均知孝成对项少龙已是惊弓之鸟,没有人怀疑孝成是将计就计,另有目的。 由这刻起,赵穆对外的联络完全被截断了,无论赵明雄等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知道。 赵明雄不虞有诈,领着百多名亲卫,来到指挥所,当他进入大堂时,忽地发觉所有随从均被截在门外,大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赵明雄愕然巳喝道:“什么事?”旁边的卫士一拥而上,十多枝长矛抵在他身上各处要害。 外面传来弩弓发射声和惨叫声。 项少龙、滕翼两人悠然由侧门步出,来到他面前。 赵明雄脸上血色立时退尽,怒道:“董将军!这是怎么搅的,下属并没有犯错。” 滕翼冷道:“与赵穆勾结齐人,密谋作反,这算不算犯错?”赵明雄脸色更加难看了,颤声道:“你们莫要诬害我!”项少龙好整以暇道:“你的官署下面新建成了一条宏伟的地道,赵明雄你不会说不知道吧!”赵明雄想起家中的娇妻爱儿,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滕翼最鄙视没有骨气的人,冷喝道:“把他绑起来!”四周的精英兵团员揶开长矛,一拥而上,把他绑个结实。 项少龙来到跪在地上的赵明雄前,冷然道:“若你肯乖乖和本城守合作,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送你与家人逃出城外。 若我有一字虚言,教董马痴不得好死。” 赵明雄剧震抬头,不能相信听到的话般看着跟前这凛若天神降世的大汉。 滕翼道:“但你须把与赵穆通讯的方法交待清楚,只要我们发觉所言属实,立即让你由东门逃出城外,还赠予粮食马匹和通行证件,人来!给我开门。” 大门绦开,赵明雄的家人婢仆男女老幼百多人,被押了进来,人人神色仓皇,最妙是都换上远行装束,背着大小包袱。 赵明雄最激动地道:“大恩不言谢,小人服了,无论董城守有任何吩咐,小人无不遵从。” 项少龙知道心理攻势奏效,道:“立即放了赵兄!”绑着赵明雄的索子立被割断。 赵明雄站起来时,滕翼笑道:“先把赵夫人、公子等送上马车,护往城外密林处。 不得无礼,以免惊吓了夫人。” 众卫一声应诺,把赵家的人押了出去。 项少龙取出准备妥当的通行证件,交到赵明雄手上,诚恳地道:“这几天邯郸自顾不暇,只要赵兄连夜赶程,离开赵境,定可安渡余年,赵兄也不用本人教你怎么办了吧!”赵明雄感激零涕道:“小人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少龙和滕翼对视一笑,有深悉赵穆阴谋的赵明雄全心全意合作,那还怕赵穆和齐人不掉到他们精心布下的陷阱里去。 赵门雄在项少龙等人的挟持下,来到北门兵卫所,把与他同谋的兵将近百人全召到座前,宣布了改向项少龙效忠。 这些人那还不知事败,跪满地上,叩头请罪。 项少龙道:“若尔等能戴罪立功,只要本城守不向大王说出来,谁都不知你们意图谋反,但必须绝对听从本人之命,否则不但人头不保,更祸及家人亲族。” 众人忙连称效命。 一路行来北门时,赵明雄巳把整个计划和盘托出,现在控制了北门,可说更是胜券在握。 这批叛将均知家人全落到项少龙手内,又见他们人人士气如虹,计划周详,均知大势巳去,谁还敢不乖乖合作,在赵明雄的吩咐下,分头办事去了。 项少龙请滕翼留守北城,领着纪嫣然、善柔和清一把的精兵团团员近百人,离开北门,押着赵明雄走上邯郸大战前气氛紧张的寂静街道上。 才转入另一条长街,荆俊领着百多人迎头驰来。 两队人马在街心会合。 荆俊兴奋地道:“甘竹、李明、赵令三人均被成胥率领禁军擒下,现在全城均在我们掌握里。” 这正是项少龙和胜翼聪明之处,若把所有事情均揽到身上,说不定会惹起孝成的疑惧,但若把任务分了一半去给其他禁卫负责,孝成便少了这个忧虑。 赵明雄见他们着着领先,不禁心中后悔,他所以肯为赵穆卖命,故然因心恨项少龙抢了他城守之位,更重要是认为赵穆的阴谋万无一失,岂知竟一败涂地至此。 项少龙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现在本城守会使人护送赵兄出城与家人会合,当第一枝讯号火箭冲上天空时,我的人自会放赵兄离去。” 赵明雄羞惭地道:“不能在董将军帐下用命,实是赵明雄一生人最大的遗憾。” 项少龙亲切地一拍他肩头,微笑道:“赵兄保重了,一路顺风。” 策马而行。 纪嫣然追在他旁,心悦诚服地道:“董将军的奇谋妙计,令嫣然大开眼界,钦佩不巳。” 另一边的善柔嘟起小嘴道:“这人不过有点鬼门道,嫣然那须佩服得他五体投地的样儿。” 项少龙与纪嫣然交换了深情的一瞥,会心而笑。 在风灯的映照下,古城的长街一片肃杀气氛,只有蹄落的清音,使人觉得份外有种夜深诡秘的感觉。 两美陪侍在侧,更使项少龙感到眼前一切如梦似幻,当日初到邯郸时,那曾想过邯郸竟会全落到他的指掌里,由他决定这美丽古城的命运。 不由又想起二十一世纪的“过去”,神思迷惘间,足音把他惊醒过来。 赵霸由暗影处大步走出向他打招呼。 项少龙跃下马来,笑道:“馆主你好!”纪嫣然怕给他认了出来,欣然道:“一切布置妥当,侯府巳被重重围困,保证半个人都走不出来。” 项少龙道:“进攻侯府的事,交由馆主全权负责,当第一枝讯号火箭在城北射上天上时,赵穆的人将会倾巢而出,与齐人分头攻打王宫,那时才给与迎头痛击。 但无论形势如何发展,未见我发出约定的火箭讯号,亦切勿攻打侯府,因为我奉有大王之命,要亲身潜入府内,生擒赵穆这个奸贼。” 赵霸知道自己成了总指挥,等若项少龙把功劳塞入他手里,大喜应命。 项少龙道:“今夜的口令由‘秦人必败’改作‘吾王万岁’,切勿放过敌人,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带起标记。” 打个手势,手下们由怀中取出准备好的红布,扎在右臂处。 赵霸亦照办无误后,欣然去了。 项少龙等步行来至可远眺侯府的地方,此时三千城卫里的精锐,加上赵霸的数百手下,全进入了蓄势以待的战略位置,把侯府重重围困,主力则摆在通往王宫的街道上。 人人均在右臂缠上红布,以资识别敌我。 项少龙心中叹道:“今趟看你赵穆能飞到那里去。” 雄心陡奋,下令道:“小俊!”荆俊躬身道:“城守请吩咐!”项少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去吧!”荆俊一声应诺,领着十多精兵团团员去了。 这时赵霸亦安排妥当,来到他身旁细议,吓得纪嫣然只好躲进了人堆里去。 赵霸得意道:“我们准备好了两架攻城车,保证几下子便可撞破赵穆的围墙,那时他们想死都办不到了。” 项少龙怕他求胜心切,再三叮嘱他要依讯号行事。 赵霸这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觉其烦,点头答应。 个多时辰后,项少龙见时间差不多了,命赵霸紧守岗位后,领着其他精兵团团员,摸往那晚和善柔潜入侯府,位于府外密林的水道入口处。 荆俊等人正忙于把预备好了的沙包,抛入溪流里,堵截溪水,又把溪水引往别处,使不能流进府内。 项少龙想像着府内池水正不住降低的情况时,“砰!”的一声,只见城北处一支火箭直冲上天,爆开一朵金黄的烟花,然后点点光雨洒了下来,在夜空里灿烂美丽之极。 纪嫣然仰望着重归黑暗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道:“齐人的先头部队来了。” 一阵异响,湿了半边身的蒲布由水道钻了出来。 荆俊等忙把他拉了上来。 蒲布道:“赵穆中计了,一点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问道:“他会否亲自率人进攻王宫呢?”蒲布不屑地道:“这胆少鬼怎敢亲身犯险,否则就不用缩在后宅处,那里有秘道可逃出府外。” 善柔道:“水道出口那边是否有人把守?”蒲布道:“所有人都集中到广场处,准备攻打王宫,现在池塘处完全没有人把守。” 项少龙道:“各位兄弟情况如何?”荆俊过来递上干衣,让蒲布换上,吓得两女忙转过身去。 蒲布一边换衣,边道:“他们都知道怎样应变的了,最妙是赵穆把他们编成一组,由我和刘巢指挥,进退均非常容易。” 侯府内虽声息全无,但众人都知赵穆的大军已经出动,步行往不远处的王宫,这批人均换上禁卫的军服,定下了周详的进攻计略,若非早有防备,加上内应,成功的机会确是非常之高。 项少龙见溪水巳被阻截,露出河床,下令道:“进去吧!”荆俊苦候良久,闻言一马当先,钻了进去,其他团员亦鱼贯而入。 蒲布看见人人身手敏捷,赞叹不巳。 善柔娇哼一声,抢着去了。 项少龙伸手搂着纪嫣然的蛮腰,笑语道:“纪才女有否想过要陪我项少龙钻水渠呢?”蒲布这时才知道这小兵是谁,借点月色目定口呆地盯着纪嫣然。 这美女温柔应道:“上刀山落枪坑都没有问题,何况只是舒服地钻地洞。” 项少龙默计时间,知道赵穆的人步进赵霸布下的天罗地网内时,刚好是他们全体潜进了府内的时刻,松了一口气道:“该轮到我们了!”忽地城北方向杀声震天响起,不用说自是作成胥的禁卫军和滕翼的城卫正前后夹击着由地道潜进来的齐人,只不知那些齐兵是否由旦楚率领,假若如此,田单今晚就要痛失爱将了。 今晚的行动,除擒拿赵穆外,他的精兵团都没有直接参战,能如此不损一兵一卒,活擒赵穆回咸阳去,真是连自己亦始料不及。 纪嫣然推了他一下,才醒觉过来,收拾心情,跳下河床去。 纪嫣然和项少龙先后钻出了干涸了的池塘时,众人早蓄势以待,弩箭都装到弩弓上去。 刘巢等五十多名兄弟正恭候着他们,人人神情振奋。 项少龙已成了天下著名的人物,能追随得如此良主,他们自是欢天喜地。 善柔不耐烦地道:“快点!”项少龙正要说话时,王宫的方向传来喊杀之声,像潮浪般波荡着。 长话短说,项少龙下令道:“不准杀害婢仆妇孺,蒲布领路,去吧!”蒲布拔出长剑,一马当先,领着项少龙往内府冲去。 才转入穿过花园的长廊,牵着恶犬守在那里的十多名家将忽见来了这么多人,骇然大惊时,弩箭早雨点般洒去,人犬不留。 百多人布成阵势,有如破竹般杀往赵穆藏身所在的内府。 守卫猝不及防下,纷纷中箭倒地,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婢仆因奉赵穆之命,留在宿处,反使他们少了很多顾虑。 他们见人便杀,行动又迅速之极,守在内府的二百多人被他们斩瓜切菜殷除掉。 正在府内苦候胜利捷讯的赵穆仍不知危险巳至,见到一群如狼以虎的大汉在蒲布率领下拥入厅内,惊惶失措站起来时,厅内的十多名亲卫巳在弩弓机括响声中,纷纷倒地,无一幸免。 赵穆慌忙拔剑,善柔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窜了上去,乘他惊魂未定,以巧劲挑飞了他的长剑,飞起一脚,把他踢翻地上。 五、六名精兵团员扑了过去,把他绑个结实。 “啪啪!”善柔赏了他两记耳光,戟指骂道:“奸贼认得本小姐是谁吗?我就是齐国善大夫之女,记得你害得我家散人亡吗?”赵穆双颊现出鲜红的掌印,嘴角逸血,迷迷糊糊地看着善柔。 项少龙移到他身前,欣然笑道:“侯爷别来无恙?”赵穆浑身剧震,狂怒道:“董匡你好!”项少龙淡淡道:“我并不是董匡!”赵穆“哎呀!”一声,又给善柔踢了一脚,狼狈之极。 “王卓!我早知你是见利忘义的卑鄙之徒!”项少龙悠然一笑,用回本来的声音道:“我也不是王卓!”赵穆愕然盯着他,颤声道:“你是……”项少龙伸手撕下假面具,递给身旁的人,吩咐道:“依计行事。” 赵穆见到他的真脸目,惨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冷笑道:“当日你奸杀我项少龙的女人时,曾否想过有今朝一日呢?”荆俊上前,一拳抽在他肚皮上,痛得他跪了下来。 纪嫣然在一角叫道:“找到地道的入口了。” 项少龙向荆俊道:“你先行一步,探清楚没有问题后,我们才来。 还不脱下面具。” “砰!”赵穆又中了善柔一脚,滚落地上,神情狰狞可怖。 荆俊脱下面具,递给手下,领着十多人进入地道。 项少龙拉着善柔,阻止她再毒打赵穆。 善柔一声悲呼,扑入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情,爱怜地抚着她香肩,向手下吩咐道:“将两块脸具找两个身形酷肖我和俊爷的人戴上,然后放火把府焚烧,须小心守在墙外的敌人会回来动手。” 手下们应命去了。 善柔哭声渐止,低声道:“我想杀了赵穆。” 项少龙呆若木鸡时,善柔噗哧笑道:“看你的样子,人家只是吓唬你来玩儿的。” 一挣离开了他的怀抱,脸红红有点因失态而尴尬。 纪嫣然回到他旁,与他共同倾听王宫方面传来震天的厮杀声。 刘巢等熟门熟路,不一会拿来大批柴草,堆放各处,只要火起,休想有人能闯进来又或救火。 此时荆俊派人来报,地道畅通无阻。 项少龙哈哈一笑,命人先把赵穆的口塞着,才把他运进地道里去。 一声令下,众人把点燃了的火把抛到数十堆干草木柴处,这时代的建筑物均以木材为主,如若起火,大罗神仙都无术挽救。 进入地道前,项少龙发出讯号火箭。 赵霸攻打侯府的时间到了。 当他们攻入府内时,会发觉内府全陷进火海里,事后会搜出数百具尸体,难以辨认是否有赵穆在内。 又或从尸首中找出似是董匡和小俊的尸体,误以为他们被困火场,故与赵穆同归于尽。 至于为何火势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当然是赵穆在府内预先放置柴草,作反不成,就自焚而死,那知却祸及他董匡和手下们,以致一个不留。 邯郸上下都会怀念他,但不是项少龙,而是叱吒一时的马痴董匡。 假若有一天赵人知道真的董匡仍在楚国,怕他们都不肯相信。 至于滕翼,亦会借替身扮成战死沙场的样子,除非有人敢对尸体不敬,硬去扯那替身的面皮,否则永不会被揭破真相。 地道的出口在附近另一无人宅院的后园处,众人兴兴头头地依着早先定下的路线,避过了城北和王宫外的两个战场,神不知鬼不觉来至北门处。 滕翼领着数十兄弟在城门处接应他们,见到擒来赵穆,笑道:“侯爷真有心,还有闲来探望我们。” 领着众人,上马直出城门,还向守城的将领道:“你们守稳城门,我带人出去搜捕敌人。”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放蹄驰进广阔的草原里。 天上繁星广布,令人胸怀开朗,只有高声狂啸,才能泄出心中舒快之情。 出了平原,众人望西而去,正是秦国的方向。 走了五、六里路,项少龙登上了一个隆起的小丘,回头望往邯郸的方向。 城内多处起火,染红了半边天。 此时蹄声响起,乌卓和乌果领着余下的数十名兄弟,及时赶来与他们会合。 见到像粽子般被绑紧在一匹马上的赵穆,都欢声雷动。 项少龙与众人对视一笑,扬声道:“人聚齐了没有!”各人均欢报安全赶至。 项少龙大笑道:“那就让我们回家吧!”马鞭扬起,轻轻抽在马屁般上。 战马应鞭奔下山丘。 两人亦齐声呼啸,策马狂追。 人马迅速没入美丽星夜覆盖下的原野里。 第一章 凯旋而归 秀丽的羊肠山郁郁葱葱,匹练似的汾水飘然东去。 项少龙目送着善柔的孤人单骑,逐渐消失在苍茫草野中,心中暗暗为她祝祷。 他左旁的纪嫣然轻叹道:“柔姊是个非常坚强和勇敢的女子,嫣然自问没她的勇气了。” 右方的滕翼点头同意,道:“希望她一路平安,有一天到咸阳来找我们吧!”纪嫣然另一边的荆俊担心地道:“三哥去追她回来好吗?求求她说不定她会心转意。”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每一个人也应有权去追求自己的理想,选择欢喜的生活方式,否则何有痛快可言。” 当纪嫣然讶然往他望去时,项少龙一声长啸,策马掉头,向小丘西坡驰去。 纪嫣然等纷纷催马追随,接着是精兵团的儿郎们和被押着的奸贼赵穆。 尘土像龙卷风般在他整齐的队伍后扬上天上,历久不散。 众人兼程赶路,只一日就赶上了邹衍的车队,虽是短短十多个时辰,已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田氏姊妹欢喜若狂,想不到这么快又可见到项少龙,想起离别时哭得昏天昏地,都有些赧然不好意思。 众人大功告成,自是心情畅美,谈谈笑笑,度假似的游山玩水,两个多月后终抵达咸阳。 吕不韦闻报,率着图先和肖月潭亲到城郊迎迓,见到邹衍和纪嫣然时,原来三人间早有数面之缘。 吕不韦当年在各地大做生意,低买高卖,足迹遍天下,又爱结交奇异中士,当然不会放过像邹衍这种名家和天下闻名的纪才女了。 一番客套说话后,车马队往咸阳开去。 吕不韦和项少龙共乘一车,由项少龙作出详细报告。 项少龙正奇怪乌应元等为何没有来时,吕不韦道:“今趟少龙最厉害处,就是没有让人识破真正身份,此事对出征东周大大有利,趁现在六国乱成一团,正是用兵的最佳时机。” 项少龙等恍然道:“原来吕相作好了灭周的部署,嘿!为何不见我的丈人呢?”吕不韦比前更是神采飞扬,满怀信心。 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才道:“少龙的归来,乃属高度机密,赵穆的事更不能宣扬出去,就当来的只是邹先生和纪才女好了。 否则必让六国的奸细猜到少龙和他们的关系。 只有把六国蒙在鼓里,我们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借口东周君对我大秦图谋不轨,把他拔除。” 项少龙心中明白,秦国最重军功,吕不韦在这方面全无建树,自是急于立威,以遂晋爵封侯的宏愿。 东周的国力虽不值一哂,名义上终仍是共主,七国则属诸侯的身份,假若吕不韦公然出征东周,说不定六国会暂时压下互相间的争执和矛盾,联手伐秦护周,那就大大不妙了,所以必须攻其无备,还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吕不韦道:“灭周在军事上只是小事一件,但却牵连甚广,一个不好,可能惹来六国联手来攻之祸。 所以我们须在军事外交两方面双管齐下,才可安享战胜的成果。” 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果是雄材大略的人,难怪日后能权倾强秦十数年之久。 顺口问起咸阳秦廷的情况。 吕不韦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沉声道:“以阳泉君为首的一群秦人,四出散播谣言,诬指本相毒害先生;又说太子乃我和王后所出,现正密谋改立大王次子成。 哼!我要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妻妾女,全体沦为供人**的歌姬娼妓,始可泄得我心头这口恶气。” 项少龙听得背脊生寒,得罪他确不是有趣的事。 但回心一想,若吕不韦或自己落到阳泉君上,遭迈还不是一样。 这根本是个人吃人的时代,谁心软谁就要吃亏。 吕不韦续道:“幸好大王对我全力支持,又有王后在他面前说项,现在你更擒得赵穆回来,待我灭掉东周后,便一举把阳泉君等除掉,那时大秦还有谁敢不看我吕不韦的面色行事。” 项少龙心中暗叹,正是这种心态,最终迫得小盘的秦始皇不得不排斥他。 而那时自己亦只好和他对着硬干。 想起目前他把自己当作心腹亲信,将来却要反目成仇,不禁大生感触。 吕不韦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事,欣然道:“旅途辛苦,少龙好好到牧场休息,养足精神后,我还有极为重要的任务赖你去办呢。” 项少龙追问是什么任务时,吕不韦却没有说出来,这时车队刚进入咸阳城的东门内。 邹衍和纪嫣然被送往乌府,他们则押着赵穆,直赴王宫。 项少龙只感心疲力累,同时知道已被深深卷入了秦廷权力斗争中。 而为了小盘,他更不得不助吕不韦应付阳泉君等人的阴谋。 想到这里,返家的喜悦大为消减,唯一令他安慰的,就是快可以见到乌廷芳、赵倩和婷芳氏等诸女了。 赵穆脸色苍白有若死人,双手反绑身后,脚系铁链,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秦宫卫士押到庄襄王龙座之前,硬迫他跪在地上,还扯着他的头发,令他仰起了脸孔。 庄襄王大笑道:“赵侯别来无恙!”坐在右首的朱姬双目亮了起来,她身旁的小盘则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项少龙虽对赵穆深痛恶绝,但见他陷至如此田地,比对起他以前的威风八面,令人嗟叹。 赵穆一言不发,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 朱姬娇笑道:“侯爷清减了!”赵穆把心一横,蓦地破口大骂道:“你这贱……”项少龙怕他当众说出与朱姬有染的事,手按几子,飞身而出,一脚踢在他嘴巴处,这奸贼登时齿碎血流,脸颊肿起老高的一块,痛不成声。 项少龙喝道:“竟敢辱骂王后,哼!”他动作之快,连两名侍卫都来不及反应。 朱姬聪明剔透,自然明白项少龙出脚的作用。 感激地看了返回左方吕不韦下席的项少龙一眼,向庄襄王撒娇道:“大王!哀家要亲自处理这个奸贼。” 庄襄王显是对朱姬爱宠日增,欣然道:“就如王后所请。 给我把这奸贼押下去,等待王后处置。” 卫士领命,把赵穆像头畜牲般押了出去。 项少龙乘机打量小盘,不见大半年,他长得更粗壮了,双目闪闪有神,气度深沉,颇有不怒而威之概,瞧得连项少龙都有点心惊。 小盘年纪虽少,但是丧母后历尽艰辛,又要提防被知穿身分,没有城府也要变得心怀城府了。 两人眼光一触,同时避开。 庄襄王望往项少龙,龙颜大悦道:“太傅先送回乐乘首级,又擒来赵穆,大大泄了寡人郁在胸口怨气,吕相国认为寡人该怎么赏他呢?”项少龙忙谦让道:“今趟之能出师告捷,全赖吕相国奇谋妙算,使人为我们造了四块假面具,才能马到功成。 吕相国才是真正立了大功的人,少龙只是依命行事吧了!”吕不韦见他居功不骄,还谦抑相让,把功劳归于自己身上,大为高兴,笑不拢嘴道:“大王!我大秦得少龙如此人材,实乃大王之福,不过乐乘赵穆之事仍须保密,故不宜在此时重赏少龙,还要装模作样,责他办事不力,好掩人耳目,请大王明监。” 庄襄王皱眉道:“寡人虽明知事须如此,可是见少龙,心中只有欢喜之情,怎忍责他呢?”吕不韦笑道:“这事由老臣去办吧!大王母须劳神。” 项少龙见襄王不喜作伪,更生好感。 唉!可惜他只剩下两年许的寿命了。 朱姬插入道:“项太傅回来,最高兴的就是王儿,别人教他剑术兵法,他都不屑学习,说要由项太傅指导才行呢。” 项少龙微感愕然,往小盘望去。 后者正向他望来,本是冰冷的眼,现出感激炽热的色。 吕不韦道:“政太子恐怕要失望了,项太傅稍作休息后,又要出使六国了。” 项少龙、朱姬和小盘同感愕然。 庄襄王叹道:“寡人也舍不得少龙,不过相国说得对,若要亡周,必须军事外交双管齐下,才不致惹出祸事。” 朱姬蹙起黛眉道:“大王和相国忍心让项太傅不停地奔波劳碌吗?累坏了怎办哩?”吕不韦赔笑道:“王后放心,必须配合出兵的日期,太傅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好好休息的。” 项少龙不解道:“我大秦人材济济,微臣在这方面又缺乏经验,兼之与魏赵势成水火,可能……”吕不韦呵呵笑道:“经验是培养出来呢。 少龙文武兼资,定可胜任有余。 至于以前的嫌隙,破坏了合从之议,正是人人自危,惟恐我们拿他们开刀,巴结都来不及哩。 此事就此作实,少龙莫要谦辞了。” 项少龙知道欲拒无从,暗叹一口气。 扮作欣然地接了这块哽下咽的骨头。 接着项少龙把国的遭遇,绘影绘声地说了出来,听得庄襄王等不住动容变色,说到紧张刺激处,朱姬拍着酥胸,小盘则目射奇光。 到了黄昏时分,才肯放他回乌府。 吕不韦亲自送他回来。 项少龙望出车窗外,看着华灯初上的咸阳城晚景,也不知是何滋味。 旁边的吕不韦道:“少龙,不要怪我使得你东奔西跑,马不停蹄。 我实是一番苦心,希望能把你培植为我最得力的助手。 六国均有与我互通声气的人,现既定了由你出使,我会先派人前往打点,为你铺好前路。” 项少龙只好发出违心之言道:“相国厚爱,我项少龙纵使肝脑涂地,都报答不了。” 吕不韦满意地点头,道:“现在对我来说,最紧要就是争取时间,先安内后攘外(!)。 只要有一天我真能在这里站稳阵脚,便可开展大业。 今次少龙的出使,非常重要,务使六国间加深成见,难以联手来动摇我们。 天下人人贪好财货,无可例外,只要我们能不惜财物,贿赂列国大臣,定可跛坏他们本国的计谋。 少龙明白我的意思吗?”项少龙想起乌家正是他这种怀柔手段下的投诚者,确是非常奏效。 难怪他视为绝妙良方了,但他项少龙却对这种阴谋手段颇为厌倦,情愿明刀明枪,和敌人在沙场分出胜负。 思索间,吕不韦又道:“对六国的策略亦各有不同,基本上是包围三晋,联结齐楚,孤立燕人。 只要三晋沦亡,其他三国不攻自破,天下便可达致大一统的局面,结束数百年来群龙无首的僵局。” 说到最后,这从一个商人跻身而为手握国家权柄的厉害人物,锐目闪烁出憧憬着美满将来的慑人光辉。 项少龙暗忖你确是所料不差,只不过料不到统一大业是由小盘完成,而不是你吕不韦。 吕不韦所用策略,仍是范睢“远交近攻”的廷续,以兼并邻国的霸地政策为骨干,如今第一个祭品就是东周君了。 历史亦证明了这是最聪明的策略.此时车马队来到乌府,吕不韦搭着他肩头亲切地道:“我不陪你入府了,好好休息,明晚到相府来,让我们喝酒作乐,好贺你今次大胜而回。” 吕不韦在亲卫簇拥中,离开乌府。 项少龙掉头正要走入府内,乌廷芳和赵倩两女已哭着奔出府门,扑入他怀里,后面跟着的是乌应元、陶方、滕翼等人,人人的脸色都有些深沉,似在强颜欢笑。 他搂着两位娇妻,不解道:“婷芳氏呢?”两女哭得更厉害了。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觉,朝岳丈乌应元望去。 乌应元叹了口气道:“少龙最紧要放宽怀抱,婷芳氏三天前病死了,唉!她竟等不到你回来。” 项少龙呆立在穿上了殓服的婷芳氏遗体之旁,见她除脸容清减了些许外,便只宛若熟睡了过去,心中涌起深沉的悲哀。 乌应元在后叹道:“自你离去后,她便郁郁不欢,终日苦思着你,兼之一向身体不好,没有一个月便病倒了,从此时好时怀……”项少龙热泪狂涌而出,视线模糊了起来。 这命途坎坷,一生受尽男性欺压的美女,还没享过多少天幸福,便这么撒手而去了。 锥心的痛楚和悔疚,噬蚀着他的心灵。 生命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三天前她仍是一个活着能说能动的人,这一刻却变成了一具没有半点生机的冰冷尸体?另一边的滕翼来到他旁,伸手拥着他肩头,沉声道:“不要太过悲痛,会伤了身体的。” 项少龙勉力使声保持着平静,缓缓道:“我想把她葬在牧场隐龙别院附近,她最欢喜那里,同时为赵妮、舒儿和素女她们立冢……”说到这里,再没法说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吕不韦和蒙骜亲来参加葬礼,庄襄王则遣内侍臣来问唁。 项少龙再没有哭,每天起来,都到墓前致祭默哀。 过了十天,他的情绪才逐渐平复过来。 这天早上,纪嫣然、乌廷芳和赵倩三女如常陪着他到墓地献上鲜花。 祭后偕着三女,在原野中漫步解愁,但心中偏是感触丛生,难以排遣。 纪嫣然柔声道:“少龙!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项少龙轻拥了她一下,才放开手道:“黯然魂销者,惟别而已矣!生有生离,死有死别,为何人生总有这么不如意的事,是否我的杀孽太重了?”另一边的乌廷芳道:“项郎!不要说这些话好吗?廷芳好怕听哩!”想起很快又要离开她们,他叹了一口气道:“吕相国要我出使六国,推行他的外交政策……”三女同时色变。 项少龙更是心痛,把心一横道:“不要担心,我怎也要把他们带在身旁,永不分离。” 三女舒了一口气,心情转佳。 纪嫣然道:“有邯郸来的消息了,少龙有兴趣听吗?”项少龙振起精神,拉着三女到附近一个山谷的清溪旁坐下。 纪嫣然道:“你走后,邯郸乱成一团,田单和李园均知阴谋败露,连夜匆匆逃返齐楚。 孝成王以为你们全体壮烈牺牲了,非常悲痛惋惜,祭祀你的亡魂时晕倒当场,现在仍抱恙不起,朝政由晶后和郭开把持着。” 项少龙往赵倩瞧去,这赵国的三公子黯然垂首,显是对孝成王仍有着父女之情,故因而伤感。 项少龙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谷坡上蓊郁古木,其中不乏粗逾十围的大树,当风挺立,华盖蔽天,纵在这冬寒时节,仍没有半点衰颓之态。 在绿树林荫后是耸出云表的拜月峰,亦为此地的最高山峰,突兀峥嵘,令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想登上月峰看看,倩儿你行吗?”他必须做点事情,予自己一个目标,才可从哀痛中摆脱出来。 三女先是一愕,接着赵倩点头道:“倩儿每天都和廷芳练习骑射,操练得不知多么好哩!怎会有问题呢?”乌廷芳见丈夫这十多天来,还是首次有兴趣要做一件事,振奋地跳起来,嚷道:“芳儿去找人牵马来,好省去点脚力。” 言罢欣然奔往谷口。 当艳阳高挂中天时,他们已登上拜月峰上,离峰顶却仍有半里许的路程,但因山势险峻,惟有作罢。 由这里朝下望去,只见乌家牧场尽收眼底之下,茫茫芳草,清溪流泉,牛马羊或聚或散地分布在草原上。 院落楼房在森中掩映着,风光如画,教人心爽神驰。 寒风呼呼中,层峦叠翠,群山起伏,远近田畴,历历在目。 项少龙一声长啸,把郁结的心情舒发出来,心情转佳道:“旦楚死了没有?”纪嫣然正看得心旷神驰,闻言笑道:“率兵入城并不是他,所以执回了一条小命。 听说晶王后对你的死非常哀痛,连续三天都不肯吃东西呢。” 项少龙心头一阵悸动,沉默了半晌,再又问道:“有雅儿和致致的消息吗?”纪嫣然道:“尚未有消息,但滕二哥派了人到大梁联络他们,假若我们第一站是魏国,很快可以公然与他们会面了!”项少龙摇头苦笑,当日逃离大梁时,若有人告诉他可再大摇大摆返回大梁,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纪嫣然道:“吕相遣人来请嫣然和干爹到相府小住,嫣要陪你,当然不肯去,只好干爹一人去了。” 赵倩道:“最活跃是小俊,回来不久便领了刘巢和蒲布他们到城里胡混,真怕他会惹是生非呢。” 项少龙苦笑道:“就算他们不去惹人,也会有人来惹我们,怎都避不了。” 乌廷芳欣然道:“四哥遣人由北强送了一批上等的何首乌来,说要给项郎浸酒,听爹说他最近大败匈奴,战绩彪炳哩!”项少龙暗忖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他对王翦自是信心十足,战国四大名将“起、翦、颇、牧”,就是白起、王翦、廉颇和李牧。 秦赵各占一半。 若非孝成王走错了长平那着棋,以只擅纸上谈兵的赵括代替了廉颇,秦赵胜败之数,仍是难以逆料呢。 现在廉颇垂垂老矣,虽有不世将材的李牧镇着大局,一来无可用之兵,更因朝政落到郭开这不能容物的奸人手内,处处受制,恐亦有力难展,在这种情况下,赵国那还有振兴之望?白起已死,这天下将属于王翦的了。 第二章 无可奈何 归途上,项少龙有着精神焕发的感觉。 死者已矣,每个仍生存着的人都须坚强地活下去,应付生命中层出不穷的挑战。 终有一天他也会在这个古战国的时代死去,没有人知道他是来自二千多年后的人类。 纪嫣然见他心情转佳,趁机道:“随嫣然来的族人,全是铸剑造弓的好手,少龙可作出安排,让他们继续在这方面大事发展吗?”项少龙记起她和族人均来自灭亡的越国,在时代里,越国的铸造术天下称冠,名剑如越女、干将、莫邪等均出自越人之手,埋没了人材实在可惜,点头道:“这个包我身上,回去后立即向岳丈提出。 牧场这么大,开矿都行,应该没有问题的。” 纪嫣然大喜道谢,又撒娇的道:“少龙你也是高明的巧匠,想到什么利器,即管交给他们去制造好了。 要不要和清叔谈谈,他家世代都是我国最出色的匠人哩!”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以前曾上过有关武器火药制造的基本课程,虽然大部份都忘记了,但仍依稀有点印像,要造把枪出来虽然不可能,但只要把意念说出,例如合成金属一类的意念,说不定可造出比干将、莫邪更厉的剑刃,欣然道:“你今晚找清叔来见我,让我和他好好谈谈。” 纪嫣然笑靥如花嚷道:“少龙啊!你对人家这么好,嫣然爱煞你了。” 项少龙振起颓唐和失落了近半个月的意志,领头往隐龙别院驰去。 晚膳时,别院的主厅内自这十多天来首次听到欢笑的声音。 滕翼、乌卓、乌果和陶方四人亦出席。 项少龙先把纪嫣然的提议告诉了陶方,让他负责处理,问起荆俊时,滕翼笑道:“这小子最爱和相国府的人厮混,吕相府现在成了天下奇人异士的乐园,每天都有慕名往投,人数已过了四千,这情况还会持续下去呢。” 项少龙心中暗叹,吕不韦这种不断招揽外人的做法,怎会不招秦人之忌,若没有庄襄王的支持,只怕他一天都耽不下去。 这时田氏姊妹来为他斟酒。 项少龙探手搂着田贞的蛮腰,问道:“惯不惯这里的环境?”田贞含羞点头道:“这里既安静又美丽,各位夫人又很疼爱小婢,很好……贞贞真的很好。” 那边侍候陶方的春盈笑道:“贞贞刚学晓骑马,不知玩得多么开心哩!”项少龙忽又想起婷芳氏,幸好陶方恰于此时打断了他的思路,道:“老爷吩咐,待少龙你精神好点时,便回咸阳城,大王和吕相都想见你呢。” 项少龙苦笑应了,膳罢,各人散去。 项少龙回到内宅,纪嫣然正和那清叔闲聊,介绍两人进一步认识后,故意离开,只留下两人详谈。 一个时辰后,当纪嫣然回来时,清叔正听得目定口呆,问道:“那怎样把这种叫‘铬’的东西加工到剑身上去呢?”项少龙眉头大皱道:“那要用一种特别的东西配合才行,不过仍可做到,届时由我来办吧!”纪嫣然讶然道:“少龙你真教人吃惊,我从未见过清叔这副模样的。” 项少龙心想幸好小弟只是迁就着来说,否则恐怕要把这巧匠吓晕了过去哩。 接着的五天,项少龙抛开一切终日和妻婢游山玩水,极尽赏心乐事,到离开牧场时,虽仍有惆怅之情,但精神已大是不同了。 返抵咸阳的第二天晚上,吕不韦在相府设宴款待他们,乌应元、滕翼、荆俊和纪嫣然均有出席。 陪客则有蒙骜和他两个儿子,图先、肖月潭和正在那里作客的邹衍。 美女总是最受欢迎的,何况是纪嫣然这种才艺均名慑众生的绝代佳人,方步入厅堂,便成了吕不韦等大献殷勤的对象,高踞上座。 蒙骜这两个儿子蒙武、蒙恬,年纪比荆俊小了点,均生得虎背熊腰,英伟不凡。 酒过三巡后,蒙骜忽命两个儿子出来以真剑对打助兴,只见龙腾虎跃,剑气生寒,在爆竹般连串金铁交鸣的清音中走了数十回合之后,才分了开来,仗剑向席上各人施礼,面不红、气不喘的返到父亲的一席。 众人轰然叫好,荆俊与他们混惯了,叫喊得更是厉害。 项少龙想起蒙恬乃继王翦王贲父子后的秦室名将,更是特别留神。 与纪嫣然对席而坐的吕不韦笑道:“少龙看这两个小子还可以吗?”项少龙衷心赞道:“蒙将军两位公子英武过人,将来必继将军之后,成为一代名将,少龙敢以项上人头包保必是如此。” 蒙骜大喜向儿子喝道:“你们两个还不拜谢太傅!”蒙骜蒙恬立时走了出来,在项少龙席前叩头拜谢,累得少忙离席而起,扶着两人,心中隐隐感到事情非是如此简单。 回席坐好后,果然吕不韦道:“这两个小子十三岁便随蒙将军出征行军,不过蒙将军仍嫌他们只懂舞剑弄枪,见识不广,更不通兵略,所以希望把他们付托少龙管教。” 蒙骜诚恳地道:“本将阅人千万,从未遇过像太傅般超凡人物,若不见弃,太傅今次出使六国,就让小儿们作个随从吧。” 项少龙知道推辞不得,笑道:“蒙将军厚爱,少龙敢不从命?”心中同时想到吕不韦正全力培养人材,显然非只是想当个相国那么简单。 蒙武蒙恬两人叩头后,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吕不韦正要说话,忽有一家将匆匆进来,到吕不韦耳边说了几句话,引得人人侧目。 吕不韦听得不住动容,失声道:“赵孝成王两死了!”一时厅内静至极点。 当晚众人回到乌府后,随他们回来的邹衍找了项少龙去说话。 在宁静的偏厅里,闲话两句后,邹衍道:“吕不韦现在对少龙倚重之极,少龙有何打算?”项少龙知他学究天人,眼力之高当世不作第二人想,语出必有因,沉吟了片晌,叹道:“我也很矛盾……噢!下雪了。” 窗外黑夜里雪花纷飞,说不尽的温柔飘逸。 邹衍站了起来,走到窗漏前,负手欣赏着迟来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 项少龙来到他旁时,邹衍雅兴大发,提议到园内的小亭赏雪。 两人迎着雪絮,到了小亭处,并肩而立。 邹衍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这七、八天吕不韦终日扯着老夫,询问有关气运之说,又希望老夫为他先夫寻福地迁葬遗骸,此人野心极大,少龙小心点少好。” 项少龙打心底佩服起他来。 不用说吕不韦对邹衍的千言万语,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邹衍看出他只是条假龙,所以才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后给他牵连了。 邹衍又油然道:“吕不韦数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吕氏春秋》的编撰,都被老夫以堂皇的借口拒绝了,少龙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少龙知道智者正以旁敲侧击的方法点醒自己,谦虚道:“干爹请说。” 邹衍笑道:“还是第一次主动唤我作干爹,会否有点不惯呢?”项少龙尴尬一笑时,邹衍续道:“吕不韦绝非肯听人说话的人,他虽看似贤下士,事实上有人都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心中的美梦。 以《吕氏春秋》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个人的想法吧了。” 项少龙虽曾听李斯说过有关这给小盘参考的古代百科全书的内容,但只是水过鸭背,怎都记不牢,顺口问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呢?”邹衍不屑道:“什么‘德治仁政’为主、‘刑赏’为辅,还不是孔丘那不实际的一套。 那是倒退,而非进步。 只有进步,才可脱颖而出。 秦国自商鞅以来,崇尚法治战功,与吕不韦这一套可说是南辕不辙,将来定会出问题,少龙小心了。” 项少龙低声道:“干爹果是高瞻远瞩,若我所料不差,吕不韦将来必出乱子,不得好死。” 邹衍身子剧震,往他望来,沉声道:“原来少龙早看出了此点,老扶是白担心了。” 项少龙暗叹一声,正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发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贵荣华,命运还是不知道的好。 雪愈下愈大了。 次晨吕不韦召了他到相国府去,在书内接见他,劈头便道:“待会少龙和我到宫内见大王。 唉!我为你推搪了十多天,差点给姬后怨死了。” 接着正容道:“姬后虽对你颇有感,但记着千万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则连我都护你不住。” 项少龙苦笑道:“相国放心好了!”吕不点头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于关心,才忍不住提上一句吧!”沉吟半晌后道:“我决定了亲自出征东周,以蒙骜为副将,少龙抵达韩境时,东周应已云散烟消,正式结束了周室的统治。 由这刻开始,就是群雄争霸的局面了。” 顿了顿续道:“孝死一死,赵国权力落入韩晶和郭开手内,政局不稳,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这个机会。 阳泉君授道之日,就是我大秦开展霸业之时,所以少龙定要在这之前为我稳住六国,若因灭周而惹得六国联手,对我便大大不利了。” 项少龙暗叹一声,眼前若对吕不韦不利,就等若对他不利,暂时来说他和乌家的命运,已和吕不韦挂了勾,若有祸,必受株连。 假若阳泉君能成功改立成,连朱姬和小盘都要没命,惟有点头答应。 且再加思量,六国的统治阶层中谁不是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之辈,与他们讲仁义,只是自讨亏吃吧了。 吕不韦双目闪着锐利的精芒,思索着道:“此行除了在上趟有面具掩护相貌的人外,必须全数换过新人,否则只要有一个人被辨认出来,就会给联想到你乃董马痴,徙使事情更为复杂。 幸好人手方面不成问题,我会由家将里拨一批忠贞不贰和剑法超凡的高手作你亲随,配以一队千人的精锐骑兵,足可应付旅途的凶险。 肖月潭亦会同行为你打点。” 项少龙心中檩然,在某一角度上看,这些来自吕不韦的心腹家将,亦成了监视他的眼线。 心中一动道:“吕相可否在随从名单上,加上李斯先生呢?”吕不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才道:“既然少龙有此提议,便如你所请吧!好了!现在我们入宫见大王吧!”表面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从他略有迟疑的态度看,吕不韦其实是心中不喜。 至于原因是他不喜欢李斯,还是不喜欢他项少龙自有主张,就很难肯定了。 透过车窗,咸阳变成了个纯白色的美丽世界,雪花仍是永无休止地下着。 第一次下雪总是教人欢善,况且天气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来玩雪嬉戏,转入咸阳宫的大道时,更看到有群年轻的女子掷雪球为乐,什么三步不出闺门的情况,在这时代完全派不上用场。 可是汉代崇儒以后,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进一步压制她们的自由。 而在战国时,若论开放程度,又要数这刚摆脱了蛮夷身分的秦国最厉害。 吕不韦沉默起来,两人各有所思。 项少龙忽然想到吕不韦于此时出兵,实在大有深意。 风雪原为军事行动的大忌,但对付东周这等弱小的国家,却有两大好处。 首先就是令人意想不到,由于有风雪掩护,可能兵临城下东周君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其次转眼隆冬,行旅绝迹,等若隔断了消息,到六国知道此事时,已是事过情迁。 就算早一步风闻消息,亦惟有望雪兴叹,难施援手。 只由这策略去看,吕不韦这人是既大胆又好行险,将来反目成仇后,必须留神他这种性格,否则必吃大亏。 吕不韦到了秦宫,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内般,直入内廷。 到了内外廷间的御花园才下车,不用通传领路,在十多名身形彪悍的亲卫簇拥下,大摇大摆朝后宫走去。 比之项少龙大半年前离秦赴赵时,吕不韦在秦宫的地位又大大提高了。 庄襄王那种重义崇情的性格,遇上吕不韦这心怀叵测的这野心家,不被他控制摆布,是没有可能的。 回廊前方隐约传来木剑交击的声音。 吕不韦脸上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太子又在练剑了。” 项少龙看他神情,真想告诉他小盘并非他儿子,好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回廊尽处,豁然开朗。 在两座王宫的建筑物间,一个小广场上,雨雪飘飞下,小盘正与另一名年纪相若的小孩以木剑对拚着。 在旁观战的除了庄襄王和朱姬外,还有秀丽夫人和王子成,此外就是十多名内侍宫娥、两个看似是剑术教练的武士、和一位貌相堂堂的文臣。 四周还满布禁卫,气氛庄严肃穆。 庄襄王等未看到两人时,吕不韦低声对项少龙道:“太子练剑的就是王翦的儿子王贲,宫内同年纪的孩子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项少龙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这未来的无敌猛将,果是生得非常粗壮,样貌精灵,有点和王翦相肖。 行动进退间极有分寸,处处留有余地,若是三岁真可定八十,则这十二、三岁许的孩子这时便有大将之风了。 他仍不明白王宫内的情况,例如为何王贲竟能有此陪小盘练武的殊荣,不过此事应出自吕不韦的主意,是他笼络王翦这新一代名将的手段。 此时庄襄王见到他们,欣然召他两人过去。 项少龙看到庄襄王的欢喜神情,心生感触,好人是否永远要吃亏呢?庄襄王全心意厚待这把他扶作一国之主的大恩人,有否想过是正在养虎为患?不过此时不暇多想,收拾心情,朝庄襄王走去。 “噗!”的一声,小盘的木剑被小王贲扫得荡了开去,空门大露。 小王贲收剑急退,跪倒地上,嚷道:“政太子恕小贲鲁莽。” 小盘见到项少龙,那还有兴趣打下去,竟懂得先上前扶起小贲,在他耳边亲热地细语,只不知在说什么。 项少龙也不知应高兴还是心寒,这未成人的小秦始皇,这时已懂得收买人心了。 第三章 华阳夫人 项少龙和吕不韦趋前向庄襄王等施礼后,吕不韦呵呵笑道:“少龙尚未见过徐先将军吧!”这徐先是典型秦人的体格,高大壮硕,只比项少龙和吕不韦矮上少许,穿的虽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换上甲胄,必是威风凛凛的猛将。 此人眼睛闪闪有神,只是颧骨嫌过高,削弱了他鼻柱挺耸的气势,使人看上去有点不大舒服。 年纪在三十许间,容色冷静沉着,恰到好处地与项少龙客套两句后,淡淡道:“闻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将驻守边防,今天才有机会见面。” 项少龙感到对方语气冷淡,说话前掠过不屑之色,对吕不韦亦没有恭顺之状,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也不多言。 朱姬尚未有机会说话,那姿色略逊她少许,而风情却拍马难及的秀丽夫人微笑道:“徐将军乃我大秦名将,与王将军和鹿公被东方诸国称为西秦三大虎将呢!”徐先连忙谦让,神色间不见有何欢悦。 项少龙见状,心中已有计较,但却不知鹿公是何许人也。 这徐先似阳泉君和秀丽夫人的一党,但对吕不韦显然没有多大好感,连带亦鄙视自己这只吕不韦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了。 吕不韦表面对他却非常尊重,笑道:“识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处喝杯水酒,好让少龙能向徐将军请益。” 徐先微笑道:“吕相客气了!”转向庄襄王请辞告退,对吕不韦的邀请不置一词就溜了。 项少龙暗对这不畏权势的硬汉留上了心。 这时小盘扯着小贲来向这太傅请安,后者叩了头后,欢喜地道:“爹对项太傅赞不绝口,不知项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剑术时,准王贲在旁观看。” 听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那成不屑地瞥了项少龙一眼后,再不看他,显然听惯了身边的人说他坏话。 这时忽有内侍到来,傅话说太后要见小盘。 庄襄王忙着小盘随内侍见华阳夫人,小盘虽不情愿,亦是别无他法,怅然去了。 庄襄王向王后和爱妃交待两句后,便与吕不韦和项少龙到书议事,这时项少龙才知道今趟入宫非是只谈风月那么简单。 在书分君臣尊卑坐好后,侍卫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三人在内。 居于上首的庄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项少龙微笑道:“少龙确是情深义重之人,寡人虽想和你饮酒谈心,但亦惟有耐心等候,现在精神好了点吗?”项少龙对他更生好感,他那种关心别人的性格,在战国的君里,应是绝无仅有的了。 连忙告罪谢恩。 吕不韦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着项少龙。 庄襄王眼中射出回忆的神情,轻叹道:“寡人长期在赵作人质,命途坎坷,不过亦让寡人体会到民间疾苦,现在当了国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须体察民情,为政宽和。 唉!寡人本不愿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过吕相国说对,你若不犯人,人便来犯你。 在这众国争霸的时代,唯一生存之道,就是以武止武。 唉!”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暗忖若不是吕不韦的怂恿,庄襄王绝不会对东方用兵。 而吕不韦之所以能把他说服,皆因东周约从诸侯,密谋灭秦。 无意间,自己帮了吕不韦一个大忙了。 吕不韦插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东方诸国均有亡秦之心,绝不可任其凶焰日张。 东周虽只拥有区区河南、洛阳、谷城、平阴、偃师、巩和、纵氏七县之地,却挡不住了我们往东必经之路,我不亡他,他便来亡我,请大王明察。” 庄襄王嘴角泄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气氛沉重了起来。 吕不韦正容道:“一念兴邦,一念亡国,大王在此事上,万勿犹豫。 趁现在孝成刚身故,韩人积弱,实乃千载一时的良机,若平白错过,实其祸无穷。” 庄襄王淡淡道:“这点寡人早明白了,灭周的事,相国放手去办吧!”转向项少龙道:“寡人和吕相国商量过了,灭周的事,对韩桓惠王有着切肤之痛,空口话,休想能安他的心,不如省点气力,把目标放在其他各国处。 寡人知道少龙才智过人,故此听你权宜行事。” 吕不韦提醒道:“五国中,燕赵正在交战,自顾不暇,可以不理。 其他三国,尤其齐楚两国。 我们必须说得他们相信灭周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 而齐楚两国中,又以楚人较易对付。 少龙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结成联盟,是理想。 政太子年纪渐长,亦好应为他定下亲事,听说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长上两、三岁,如能定下婚约,那就更能安楚人的心了。” 项少龙虽点头应是,心中却叫苦连天,这岂明着去害楚国小公主吗?而且这种睁着眼睛说谎话,目的又是去害对方,虽说自己不是纯洁得从未试过害人,但以前却都有着正确的理由和目标,例如擒拿赵穆,又或为了自保,不像现在这种主动出招的情况。 旋又安慰自己,田单、李园、信陵君、韩闯、龙阳君之辈,谁不是为了己国的利益,每天都在害人利己?想到这里,不由苦笑起来。 庄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见状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龙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爱施阴谋诡术,只恨在这非常时势,你不坑人,人就来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都不想做,可是却仍不不为之。” 言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吕不韦皱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阳泉君哩?”庄襄王脸上现无奈的神色,点头道:“说到底他终是太后的亲弟,当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亦未必会视寡人为子,说动王父策立寡立为嫡嗣,现在寡人却要对付他,太后定会非常伤心。” 吕不韦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韦定会小心处理此事,除非左相国真的谋反,否则不会先动干戈,说不定能把太后瞒过,不扰她宁和的心境。” 项少龙见状惟有陪他跪伏庄襄王前,心中暗呼厉害,吕不韦能如此监貌辨色,投庄襄王之所好,难怪他能保持与这秦君的良好关系了。 他当然知道吕不韦正在说谎话,以他的手,必有方法迫得阳泉君作反叛变,只到时褫夺了阳泉君一切权力,杀不杀他已是无关痛痒了。 庄襄王果然龙颜大悦,着两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吕相国这几句话,寡人放心多了。” 吕不韦向项少龙道:“少龙到此虽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阳的时间不长,所以未知目前情况,不过现在不宜为此分神,我已为你预备一切,三天后你立即动程赴魏,好配合我们征伐东周的大计。” 项少龙心中暗叹,答应了他。 此时有内侍来报,说太后华阳夫人要见项少龙,三人同感愕然。 项少龙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秦宫内廷东面的太后宫,步进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时,赫然瞥见除小盘外,美貌与纪嫣各擅胜场的寡妇清竟陪侍在太后华阳夫人的右侧,忙跪倒参见。 华阳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间,华服衬托下更见容贵雍容,虽是美人迟暮,脂粉亦盖不了眼角的皱纹,但仍可使人毫无困难地联想当年受尽庄襄王之父安国君爱宠时,那千娇百媚的风韵。 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肃穆,似对世上事物毫不关心的样子,项少龙的到来,没有惹起她半分情绪波动。 华阳夫人温柔慈和的声道:“太傅请起!”项少龙一伙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来,茫然不知这改变了秦国命运的太后为何召见自己。 只恭敬地府首垂头,不敢无礼的与她对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后,华阳夫人柔声道:“太傅请抬起头来!”项少龙正中下怀,仰面望往踞石阶之上的华阳夫人,却故意不看寡妇清和小盘。 两人目光相触。 华阳夫人双眸亮了起来,叹道:“如此人材,确是人中之龙,莫要以为我是以貌取人,有于中乃形于外,心直者眼自正,当年我见到大王时,便知他宅心仁厚,会是爱民如子女的好君主,远胜先王原欲策立骄狂横蛮的子,遂向先王进言道:‘妾幸得充后宫,可惜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嫡嗣,以托妾身。 ’先王遂与我刻玉符,约以子楚为嗣。 旁人却以为我真是只因私利,岂知我实是另有深意。” 项少龙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华阳夫人是这么饶有识见的女中豪杰,而她亦选对了人。 唯一问题是忽略了吕不韦这对统一天下有利,却对奏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华阳夫人道:“项太傅请坐。 唉!三天后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别多感触,教项太傅见笑了。” 项少龙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了下来,自有宫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宁详逸的气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净化着的天地。 琴清这充满古典高雅气质的绝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语,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 她像一朵只应在远处欣赏的白莲花,些许冒渎和不洁的妄念,亦会破坏了她的完美无瑕。 到此刻项少龙仍弄不清楚华阳夫人为何召他来见。 忍不住往小盘望去,后者正瞪着他,见他望来,微一摇头,像是教他不用担心的表情。 殿内静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声响去破坏那气氛。 项少龙正纵目欣赏殿内雕梁画楝的美观环境时,华阳夫人轻轻道:“今赵哀家想见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给跟琴清齐名的纪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现在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了!”项少龙暗付原来如此,连忙谦让。 一直没有作声的琴清以她那比出谷黄莺更好听的声音发言道:“纪小姐来此十多天了,琴清仍无缘一见,项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呢?太后亦希望可与纪小姐会面。 听说邹衍先生学究天人,若他也能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诚款待。” 只听她可代华阳夫人说出邀请,可知她在太后宫的超然地位。 项少龙忍不住往她瞧去,两人目光首次交触,这美女淡然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项少龙心中有气,微微一笑道:“只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里,有否包括鄙人在内呢?”琴清呆了一呆,俏脸掠过一丝不悦,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华阳夫人笑了起来,道:“项太傅勿怪清儿,自丧夫以后,清儿从不接触年轻男子。” 项少龙歉然道:“那真是多有得罪了,请琴太傅原谅则个。 鄙人尚要回家准备出使外国一事,太后若没有其他吩付,少龙告退了。” 华阳夫人神情一动道:“项太傅何时动程?”项少龙说了后,华阳夫人沉思半晌道:“项太傅行程里有否包括楚国在内?”项少龙醒起她原是楚国贵族,当年庄襄王初见她时,吕不韦便着他身穿楚服,以打动她的故国情怀。 庄襄王由异人改名作子楚,亦为此因。 忙表示会去楚国。 华阳夫人道:“这两天我会使人拿点东西给太傅,太傅到楚后,请代我送给秀夫人,唉!若非身体支撑不了,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 项少龙答应后,告辞离去,再没有瞧琴清半眼。 才出殿门,走了十来步,小盘便从殿内追了出来,累得负责他安全的亲卫气喘喘地追着来。 小盘向十多名亲卫喝道:“站在里,不准跟来!”众卫果然全体立正,指头都不敢动半个。 小盘发威后,若无其事扯着项少龙横移入园林间,两眼一红道:“师傅!我杀了赵穆哩!不要怪责我,这是小盘最后一次唤你作师傅,以后都不敢了。” 项少龙正为未来秦始皇的威势暗暗惊心,闻言一呆道:“你杀了赵穆?”小盘出奇地忍着了热泪,冷静地道:“我在他耳旁说出了我是谁,杀他是为母报仇后,便一刀刺入了他心藏,项龙不是说过那处中剑便必死无救吗?哼!他死时那惊异的样子,真是精彩,娘应可死而目瞑了。” 项少龙暗冒寒气。 小盘离开邯郸时不过三十岁,现在应是十四岁吧!不但有胆杀人,还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样才可置人死地,虽说是对付杀母仇人,但他那种冷狠,和事后漫不经意描述经过的神态,确是教人心寒。 小盘见项少龙默默不语,还以为项少龙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担心,杀了他后,我投进母后怀里,哭着说我为她报了仇,包保没有人怀疑,他们还以为我那么疼爱母后呢?”项少龙是瞪目结舌,无以为对。 小盘低声道:“但我真的很疼爱母后哩!”项少龙这时才懂说话,道:“我们不要耽搁太久了,你父王、母后和相国都等着我们吃午膳呢……”小盘一把扯着他衣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来看我呢?”项少龙点头答应后,小盘才肯随他离开太后宫。 项少返回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刚下马车,下人便报上李斯来找他,正在偏厅等候,忙赶去见他。 一番客气,坐好后李斯感激地道:“今趟李斯能追附太傅骥尾,出使六国,全赖太傅提携,李斯也不知该怎样才可谢过太傅的恩德。 唉!相国府的生活差点把我闷出了鸟来。” 项少龙想不到他会说粗话,失笑道:“李兄何用谢我,我要倚重李兄才真呢!且多清楚六国的布,李兄将来才更能大展抱负。” 李斯犹豫片晌,终忍不住道:“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傅这么看得起李斯?根本连表现的机会都从未曾有过……”项少龙笑拍着他的肩头道:“我项少龙绝不会看错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装没有?”李斯老脸微红,有点尴尬地道:“收到相国的命令后,在下便立即作好了一切准备哩!”两人对望一眼后,同时大笑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欢悦。 项少龙向这将来辅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请不若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餐便饭才走吧!”李斯哈哈笑道:“来日方长,途中怕没有机会吗?”项少龙知他为了避吕不韦的耳目,故不勉强。 把他送往大门,顺口问道:“李兄对目前咸阳的形势清楚吗?”李斯低声道:“上路后再和太傅详谈好了。” 看着他消失大门外的背影,项少龙涌起了股荒谬无论的感觉,李斯目前那怀才不遇的落魄样子,谁猜得到他日后会是强秦的宰相呢? 第四章 心疲力累 项少龙把纪嫣然和邹衍送到太后宫后,找到小盘和王贲,先着他两人在那内廷侧的练武场对打一回后,便要两人同时向他进击。 两个小子大为兴奋,举起木剑往他攻来,倒也似模似样,特别是小王贲,秉承乃父惊人的神力,武功根底又好,且爱行险着,错非是项少龙,在不能伤他的情况下,确是很难应付。 此时项少龙横移开去,躲过了小的一剑,剑势吞吐,迫得小王贲急忙退,岂知他竟是假退,待项少龙格开小盘木剑时,倏地欺身而上,挥剑迎头照着项少龙劈来。 项少龙叫声“好”后,运剑迎架,“锵”的一声,小王贲给震得手臂酸麻,还想逞强时,项少龙举起右脚,似欲出脚,吓得小王贲跌退开去,收剑而立,一面愤然之色。 项少龙叫停后,笑向小王贲道:“小贲是气我不守规矩,竟出脚来踢你?”小王贲嫩脸一红,垂头道:“小贲不敢!”项少龙柔道:“假若你现在是对阵沙场,还能怪敌人脚来踢你吗?”说到后一句,声色转厉。 小王贲猛地一震,扑跪地上,叩头大声道:“小贲受教了!”项少龙心中欢喜,大叫道:“那还不给我滚起来动手!”小王贲倏地化跪为立,往前冲来,木剑当胸疾刺。 小盘亦大为兴奋,由左侧向他攻来。 项少龙一声长笑,飞起一脚,正中小盘木剑锋尖处,接着侧身避过小王贲的凌厉攻势,伸脚一勾,小王贲立时变作了倒地葫芦,木剑脱手。 项少龙见小盘空门大露,运剑刺去。 眼看小盘要中招时,小王贲借腰力弹了起来,挡在小盘身前。 项少龙忙抽回木剑,定睛瞧着小王贲,淡淡道:“小贲想以血肉之躯来挡利剑吗?”小王贲昂然道:“爹曾教小贲,就算死也要护着太子。” 项少龙心中感动,微笑道:“若你刚才剑没脱手,便可用剑来挡了,是吗?”小贲兴奋地道:“太傅真厉害,爹从不懂得在比剑时踢我。” 项少龙失笑道:“怎可如此比较,来!让我先教你们捱打的功夫。” 小盘记起以前给项少龙摔得东跌西倒的往事,一时忘形,喜叫道:“啊!那最好……”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凌厉之色,连忙住口。 一阵掌声由左方传来,朱姬在一众宫娥内侍簇拥下,盈盈而至,笑语道:“项太傅有空和我闲聊两句吗?”项少龙望向因尚未能尽兴,而致失望之情溢于脸上的小盘和小王贲,心中暗叹,点头道:“姬后有此懿旨,少龙怎敢不奉陪呢??”小盘和小贲两人练剑的交击和叱喝不住由广场处传来,项少龙却和朱姬对坐御园的小亭里,宫娥内侍宫卫均远远避了开去。 每次对着这风情万种、骚媚在骨子里,又狡猾多智的秦国艳后,项少龙都有点不自然和紧张,要不住提醒自己规行矩步,抑制着某一种可使他万劫不复的冲动。 而朱亦似在做着同样的事。 他感觉到朱对庄襄王有着混杂了感激和爱的真挚感情,而自己与她之间,却是另一种的刺激和情欲的追求,建立于两人充满传奇的接触和交往中,那是被苦苦压抑着的情绪,分外诱人。 朱姬淡淡地瞄了他两眼后,轻叹道:“见你不到几天,你又要走了,真教人惆怅。 唉!我该怎么感激你才行哩?你不但救了我两母子,又为人家向乐乘和赵穆讨回了公道。” 项少龙不敢望她,恭敬地道:“那是少龙的分内事嘛!姬后有命,完成不了的话,就是鄙人的失职。” 朱姬微嗔道:“连你也来和我耍这一套。 现在人人都对我又敬又怕,若连你这知己也是诚惶诚恐,教我向谁倾吐心事,不韦已对我如避蛇蝎,你也要学他这样吗?”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天下最可怕的地方,莫有过于宫廷之内了,姬后难道不晓得有人日夜都想取你们母子之位而代之吗?”朱姬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轻描淡写的道:“说到玩手段,我朱姬怕过来,项太傅放心好了。” 旋又“噗哧”笑道:“不要时常摆着一副防人家引诱你的戒备模样好吗?宫廷的生活有时虽闷了点儿,但只要看着政儿日渐成长,我就感到满足快乐,其他一切都不介意了·”项少龙暗忖再依循这方向聊下去,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走出来,改变话题道:“现在究竟有那些人在觊觎王位呢?”朱姬白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才带点不屑地道:“现在秦廷内没有多少人对我两母子看得顺眼,主要是以高陵君和阳泉君为首的两批人,其他不是给不韦收买了就是观风之辈,我才不信他们能有多大作为。” 项少龙问道:“谁是高陵君?”朱姬道:“高陵君就是嬴,大王的宝座本应是属于他的,却因华阳夫人的干预,改立了大王,嬴虽获高陵,但受奸鬼杜仓的影响,一直含恨在心,四处散播不韦和大王合谋害死先王的谣言,意图不轨,说到底不过是想自己当秦君吧了!”乌府的主厅里,举行了出使前最重要的会议。 乌应元首先道:“未来这一年,会是我们到咸阳后最艰苦的一段时间,不但少龙要出使六国,吕相亦要东征周室,相国府只剩下图先座阵,恐怕撑不住大局,幸好这年来我打通了很多人事上的关系,只要低调一点,应可安然度过。” 滕翼向项少龙道:“刚才我们商量过了,乌卓大哥和乌果都要留下照料府务,好防有起事来,不致全无抗手之力。 且在这段时间里,大部分人都迁到牧场去,好避开咸阳城的风风雨雨。” 项少龙道:“不若二哥也留下吧!二嫂临盆在即,二……”滕翼断然打断他道:“这事休要再提,此行表面虽看似凶险不大,但六国形势诡变难测,要我留在这里,怎可安枕睡觉?”听到“临盆”两字,众人的神情都不自然起来,尤以乌应元为甚。 项少龙亦心中不舒服,自己不能令乌廷芳等怀孕一事,愈来愈成了个明显的问题。 若在二十一世纪,他还可去验出原因来,但在这时代,任何人都是一筹莫展。 乌卓叹道:“我不能随三弟出使,确是遗憾,但又没有其他方法,唉!”陶方接入道:“你两位兄长为你在家中挑出了十二名武技高明的人,作你的亲随,这批高手人人都能以一挡十,可成你的好帮手。 少龙千万不要落单,很多人都恨不得把你拔除。 听说阳泉君会派出高手,在途中行刺你,一来可拔掉他们的眼中钉,又可打击吕相的威信,少龙千万要小心才好。” 项少龙颔首受教后,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少龙真要带廷芳和倩公主同去吗?”陶方道:“那便把春盈等四人都一并带去吧?好让她们侍候三位少夫人。” 项少龙欣然答应了,这时才有闲情想到来自阳泉君的威胁。 乌应元道:“吕相刚和我商量过出使的事宜,吕相会拨出一批珍宝和三千黄金,供你送礼之用。 我们则精挑百匹良骥,一批歌姬,另外再加三千金,足可够少龙应付很多贪得无厌的人了。” 荆俊听得吁出一口凉气道:“这足够我挥霍十世了!”滕翼听到要送歌姬,面色沉了下去。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送什么也没有问题,但小婿却怎也不惯以歌姬作礼物,岳丈大人可否收回此一项?”乌应元微感愕然,瞪了他好一会后,才点头道:“少龙既有此古怪想法,我也不勉强了。” 各人再商量了一会后,结束了会议。 纪嫣然刚好回来,正和乌廷芳赵倩两女闲聊,谈的是高傲冷漠的寡妇清。 不知如何,项少龙有点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事。 婷芳氏的早逝使他愈来愈觉得感情本身实在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 以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惯于一夫一妻制的人来说,只是眼前三娇妻已让他享尽艳福,何况还有远在大梁的赵雅和赵致。 够了!他再不想为情苦恼。 只希望扶助小盘登上王位,控制了秦国后,他可退隐园林,快快乐乐度过此生算了。 忽然间,他感到非常疲倦。 次日他起来后,到王宫去训练小盘小贲两个小子徙手搏击的技巧,好让他们在他离后可继续练习。 雨雪在昨晚停了下来,天色放晴,这白色的世界美丽得使人目眩。 其他人或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在他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来说,这些铺满了积雪与古色古香的宫廷建筑,确令他心动神迷,不能自己。 过去像一个梦,眼前却是活生生的另一个梦境。 他坐在亭内,呆看着小盘和小贲两人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时,身后响起了琴清甜美的声音道:“唉!项太傅!政太子又耽误时间了。” 项少龙吓得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回头一看,只见琴清一身素黄的丝服,外罩一件雪白毛茸茸的长披风,神色平静地瞧着小盘两人。 项少龙忙站了起来,向她施礼道:“琴太傅早安,让我立即把太子唤来吧!”琴清眼光移到他处,裣衽回礼,摇头道:“难得太子这么兴高采烈,项太傅又远行在即,让他缺一天课好了。” 项少龙想到明天又要开始勾心斗角的生活,颓然坐了下来,淡淡道:“琴太傅请坐!”琴清出奇地听话的在石桌另一边坐了下来,轻轻道:“太子像对太傅特别依恋,有你在时他特别兴奋,平时却沉默得不像他年纪的孩子,总好像满怀心事似的,真教人看得心痛。” 项少龙想起赵妮,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 这时小贲已制着了小盘,但因不敢把太子击倒,反被小盘摔了一跤,四脚朝天,小盘得胜,兴奋得叫了起来。 项少龙大喝道:“过来!”小贲敏捷地弹了起来,和小盘欢天喜地奔到亭前。 项少龙向小贲道:“你刚才明明占了上风,为何却白白错过机会。” 小贲尴尬地看了小盘一眼,垂头道:“小贲误了太子,会杀头哩!”小盘愕然道:“什么?谁要你让我?”项少龙失笑道:“那叫你是太子哩!不过只要依足我方法练习,绝不会轻易受伤。 下趟你们近身搏斗时,可在地上加铺数层厚席,那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练习前亦要做足热身的动作,那就更万无一失,清楚了吗?”两小子轰然应诺,又抢着去练剑。 项少龙回头向琴清笑道:“孩子是最可爱的,不过只要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像我们般,再不懂以单纯的方式去享受生命时,我就感到现实的残酷了。” 琴清呆了一呆,沉吟半晌后道:“项太傅似乎很厌倦眼前的一切哩!”项少龙大感触,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琴清反忍不住道:“琴清从未见过人敢以你那种态度和政太子说话,都是巴结都来不及的样子。 项太傅是否真不重视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权力呢?”项少龙心中暗惊,琴清似乎对自己生出了兴趣,此情确不可助长。 只不知是否通过昨天与纪嫣然的接触后,她对自己有了不同的看法。 想到这里,随口应道:“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寒暑,那理得这么多,想到对的事便去做,否则有何痛快可言。” 长身而起,施礼道:“鄙人要回去收拾就道,琴太傅请了。” 琴清想不到他会主动告辞,有些儿手足无措地站立还礼。 项少龙走下小亭,才往小盘处走了两步,琴清在后面唤道:“项太傅!”项少龙愕然转身时,琴清垂下螓首道:“那个关于一滴蜜糖的寓言确是精彩绝伦,琴清受教了,项太傅一路平安!”俏脸微红,转身盈盈去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待会定要审问纪嫣然,看她向这与她齐名的美女,还泄露了他的什么秘密。 第五章 纵论形势 在吕不韦统领大军,出征东周的前三天,以项少龙为首这使节团,在一千名精秦兵护翼下,离开咸阳,东渡黄河,踏上征途。 除了纪嫣然、乌廷芳、赵倩和滕翼、荆俊等外人,嫡系的乌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这些人无不身手高,人数虽少,实力却不可小觑。 吕不韦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还有精挑出来的三百名将家,这批人直接听命于肖月潭,幸好浑身法宝的人与项少龙到此刻仍是关系极佳,故不会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 当然还有蒙骜的两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人年纪还少,对项少龙又非常崇拜,滕翼等都很疼爱他们。 负责领军的是一名叫吕雄的偏将,属吕不韦一族,表面上虽对项少龙毕恭毕敬,但眼神闪灿,项少龙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 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虚与委蛇了。 比之上趟到赵国去,人数虽增多了,但项滕等反觉实力不大如前。 这天将入韩境,抵达洛水西岸。 河水曲折东流处,山岭起伏,风光怡人。 由昨夜开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又开始由天上飘下来,人人都披上毛裘斗篷,纪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里,更像粉妆玉琢的美丽洋娃娃。 她们因可以陪着上路,都心情开朗,不住指点着沿途的美景谈笑着,春盈等四婢追随身后。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吕府兵将里,以免给肖月潭等看破了他和项少龙的特殊关系。 到了黄昏时分,他们在水和一片红松林间的高地临河结营,准备明早渡河。 吕雄派出了数百人伐木造筏,砍树叱喝之声,不时在树林间响起来。 趁诸女去打点营帐,项少龙和滕翼两位好兄弟,沿江漫步。 尽管天气严寒,但长流不休的水却没有结冰,天寒水暖,水气由河面升上,凝结在河畔的树枝上,成为银白晶莹的挂饰,蔚为奇观。 美景当前,两人都不想说话。 踏足之处,脚下松软的白雪咯咯作响,头上则雪花飘舞,林海雪原,教人滤俗忘忧。 不觉下,走出了营地外河水上游处。 足响传来,两人转头望去,皑皑白雪中,李斯来了。 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均知李斯不会只来找他们闲聊的。 滕翼笑道:“冷吗?”李斯两手缩入绵袍袖内,张口吐出两团白气,来到项少龙侧,看着漫天飞雪里银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红松林,道:“这些红树加工后极耐腐蚀,乃建筑和家具的上等材料,又含有丰松脂,可作燃灯之用。” 滕翼讶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树并不出奇,想不到李兄亦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自幼爱好四游学、寻朋访友,问得多自然知得,滕兄见笑了。” 项少龙听他言谈高雅,见多识广,心中佩服,暗忖难怪他能助小盘统一天下,轻拍了他肩头道:“让我们再随意逛逛!”李斯欣然点头,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着挂满树上的冰雪道:“太阳高升时,枝梢满挂的雪会如花片飘落,那将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项少龙见李斯如若不闻,暗自沉吟,知他有话要说,诚恳道:“都是自家兄弟了,李兄有什么话,放心说出来吧!”李斯微笑道:“两位大哥均是识见高明的人,对六国兴衰竟有什么看法呢?”滕翼笑道:“李兄乃饱学之士,不若由你点醒我们这两个粗人好了!”李斯谦让两句后道:“两位大哥请勿笑我,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但有一事却想极也不通,就是现今齐、楚、燕、赵、魏、韩六国,除韩国一直落于人后外,其他诸国,均曾有盛极一时的国势,兼且人材辈出,为何总不能一统天下呢?”项滕两人同时一呆,这道理看似简单,打不过人自然难以称霸,但真要作出一个答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李斯停下来,望着下方奔流的河水,双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跌进了回忆里悠然道:“三年前某个黄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个奇景,就在一口枯干了的井内,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恶斗起来,其中有几只特别粗壮的,一直战无不胜,到弱者尽丧后,它们终彼此于交手,由于早负伤累累,最后的胜利者亦因失血过多而亡。 于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国就像那群井内之蛙,受井所限,又缠斗不休,结果尽败死,这才动心到秦国一碰运气,当时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秦国这只在井外观战的青蛙,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项滕两人无不点头,这比喻生动地指出了秦国为何可后来居上,凌驾于他国的原因,正因她僻处西陲,未受过战火直接摧残。 李斯一直没有展露才华的机会,这时说起了兴头,口若悬河道:“六国里最有条件成就霸业的,本是楚人。 楚国地处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灭陈、蔡、杞、莒诸国后,幅员广阔,但正因资源丰富,生活优悠,民风渐趋糜烂,虽有富大之名,其实虚有其表,兵员虽众,却疏于训练,不耐坚战。” 滕翼点头同意道:“李兄说得好,楚人是骄横自恃,不事实务,历代君王,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争功、或谄谀用事,致百姓心离,城池不修。” 项少龙想起李园和春申君,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斯续道:“若只以兵论,六国中最有希望的实是赵人,国土达二千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以万计,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 到赵武灵王出,不拘成法,敢于革新,胡服骑射,天下无人能敌,可是此后却欠明君,空有廉颇李牧,仍有长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 就若井内之蛙,无论如何强大,只要有一个伤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伤。” 项滕两人心中奇怪,李斯来找他们,难道就是要发表这些高见吗?滕翼道:“韩人积弱,燕人则北临匈奴,后方夹于齐楚之间,现在虽继四公子后出了个太子丹,仍是难有作为。 剩下只有魏齐两国,前者有信陵君,后者有田单,均是不世出的人材,李兄又有么看法?”李斯傲然一笑道:“强极也只是两只负伤的井蛙吧!”顿了顿淡然自若道:“信陵君伤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难施;田单则伤于齐人的心态。” 项少龙想起他曾在齐国拜于荀子门下,心中一动道:“愿闻其详!”李斯背负双手,往上游继续走去。 项滕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均觉这落泊文士忽然间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有种睥睨天下的气概,忙跟在两旁。 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了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长郁心内的豪情壮气,道:“齐人最好空言阔论,嘿!说真的,在下也曾沾染了点这种习气。 别的不说,只是稷下学士,便多达千人,要他们论政治,游艺讲学,天下无人能及,但若要出师征战,则谁都没有兴趣和本领。 田单虽因势而起,挽国家于将亡之际,可是事过境迁,那些只爱作空言者,谁都提不起争霸的劲头。” 转向项少龙道:“太傅今趟出使诸国,目的在于化解他们合从之势,若从齐国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齐人龟缩不出,楚人那敢轻动干戈,齐楚既然袖手,赵人又与燕国缠战不休,魏国还有可为吗?”项滕两人恍然大悟,至此才明白李斯说了这么一番话的真正目的,就是指出此行的第一个目标,非是魏国而齐人。 他们虽急于要上赵雅和赵致会合,但事关重大,把私事暂放一旁,亦应没有其么大碍。 但这么一个转变,各方面都必须重作一番的部署才行。 项少龙叹道:“李兄确是识见高明,项某人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便让我们改道往齐,再到楚国,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 三人再谈了一会有关齐国的事,才回到营地去。 项龙立即把肖月潭和吕雄两人召到主帐,说出了改道往齐事,却故意不解释理由。 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齐国递交文牒,知会此事,但赵国有别于韩,我们应否先打个招呼,好借道而行,但过门不入,徙招赵人之忌。” 这番话合情合理,项少龙仓猝决定改变行程,一时间那想得这么周详,闻言不禁大感头痛,难以决定。 现在赵齐交恶,他若如此明着去拢络齐国,赵人不理,说不定晶王后把心一横,派李牧来对付他们,那就糟透了。 吕雄面色微变,道:“吕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处,乃魏京大梁,行程早安排妥当,太傅这么说改就改,怕会影响策略和军心,而且前途凶险难测,太傅可否打消这念头呢?”不知是否过于**,项少龙隐隐感有点不大妥当,一时却说不上来,沉吟不语。 肖月潭却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将军怕是误会了相爷的意思了,相爷曾吩咐肖某,离开咸阳后,一切由太傅权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齐,其中必有深意,吕将军还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排好了。” 项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对吕雄如此不留情面。 吕雄反应却更奇怪,反堆起恭顺之色,点头道:“小将有点糊涂了,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军部署,再来向太傅和肖先生报告。” 言罢出帐去了。 肖月潭看着他离开,双目现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 项少龙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满意此人哩!”肖月潭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以吕爷的精明,为何要拣此人来负责领军,这等只知谀媚弄巧之辈,德能均不足服众,当年我和图爷为吕爷奔走之时,他们这群吕氏族人,都不知厕身于那里,现在吕爷荣登相国之位,他们却争着来巴结邀功,相爷偏又重用他们。” 项少龙这才白他们间的关系。 如此看来,即使吕不韦之下,亦可大致分作两个系统,一个是以图先和肖月潭为首的家将派系,另一则是包括了吕雄在内的吕不韦本族之人,为了权力而致互相倾扎。 吕雄刚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领军的另一偏将,本身虽是秦人,却是蒙骜的心腹手下,名虽为吕雄的副手,但在军中的资历威望,均非吕雄这被破格提的人能望其项背。 斗争确是无处能免。 只是这小小一个千许人的使节团,情况已非常复杂。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少龙你为何忽然改变行程呢?是否怕阳泉君勾通了韩人,在路上伏击我们?”项少龙倒没有想及这方面的问题,亦知刚才和李斯密话,这位老朋友定会大感不舒服,乘机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刚才我找到李先生,问了他有关齐国的形势后,发觉齐人最易说话,这才改变主意,决定先往齐国。” 肖月潭欣然道:“原来如此,少龙真懂用人,李斯这人见多识广,对天下形势更是了若指掌,只可惜不为相爷所喜,未得重用。” 又微笑道:“现在我才明白少龙为何要指定李先生随行哩!”滕翼插入道:“吕雄这人靠得住吗?”肖月泽叹了一口气,道:“这个真是非常难说,基本没有什么问题,此行若出了事,谁都不能免罪。” 顿了顿续道:“少龙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出来,今趟在出使人选上,曾经发生过很大的争拗,我和图爷均力主由你出使,吕雄他们的吕氏一族,却主张应由吕夫人的亲弟弟诸萌担当,只是相爷权衡轻重后,终采纳了我们的意见,但已闹得很不愉快了。” 项少龙暗付不拣我可最好了,但现在米已成炊,上了虎背,怨恨只是白费精神,陪着他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 肖月潭诚恳地道:“我和图爷都知少龙淡薄功名利禄,可是现在我们和以诸萌为首的吕家亲族势成水火,少龙至紧要为我们争这一口气。” 项少龙这时才知道自己成了图先一派争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此时帐外忽傅来兵刃交击的声音和喝彩声,大奇下,三人揭帐而出。 主营外的空地处,一身戎装的纪嫣然,正与蒙恬互持长矛对打练习,好不激烈。 乌廷芳、赵倩、蒙武、荆俊和一众亲卫,则在旁呐喊助威,热闹非常。 纪嫣然虽占尽上风,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撑,似模似样。 滕均想不这十七岁许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齐声叫好。 蒙恬见项少龙在旁观战,精神大振,一连三矛,使得矫若游龙,挽回了少许颓势。 纪嫣然倏地把对手的重矛横拖开去,待蒙恬一失势时,她便退了开去,矛收背后,娇笑道:“假以时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对手哩!”蒙恬连忙施礼谦让,令人大生好感。 足音响起,吕雄面有得色地领着一面忿然之色的屈斗祁,往他们走来。 三人交换个眼色,都知吕雄从中弄鬼,煽动了屈斗祁来作出头的丑人。 两人来到三人身前,正要说话,项少龙先发制人,微笑道:“这些日来,尚未有机会和屈偏将说话,请!”转身入帐。 屈斗祁微一错愕,跟了入去。 吕雄想入帐时,却给滕拦着,客气地道:“吕将军对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着本人与将军商量,不若到本人帐内谈谈吧!”吕雄无奈下,惟有随他去了。 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须微笑。 第六章 草木皆兵 主帐内。 两人席地坐好后,屈斗祁紧绷着脸道:“太傅是否要临时改变行程,未知是何缘故?”项少龙暗忖连庄襄王都放手任自己去办事,现在竟给你这么个偏将来质询,可知自己在秦国军方内没有什么地位,充其量只是秦君的一个宠臣,吕不韦的亲信而已。 忍着气道:“屈偏将有否听过阳泉君派人来对付的事呢?”屈斗祁故作恍然道:“若是为了此事,太傅可放心了,蒙帅早有吩咐,所以这十多天末将一直放出侦骑,如有什么人跟踪我们,保证逃不过我的耳目。” 项少龙微笑道:“屈偏将对今趟的行程,是否早便拟定了下来呢?”屈斗祁亦是精灵的,闻弦歌知雅意,道:“虽是早定下来,但除了末将,领军和太傅等数人外,连吕相都不知详细规划,所以太傅更不用担心这方面会出消息。” 项少龙很想说老子要怎样就怎样做,那到你来说话,终还是忍下了言口气,淡淡道:“只畏屈偏将手下里有一人是奸细,就沿途留下标记,让敌人衔着尾巴追来,找寻适地点偷袭我们,特别在毗连韩境的地方,最是危险。” 屈斗祁若无其事道:“若是如此,改变行程也没有用,他们大可在我们进入赵境前对付我,倒不若依照原定路线,打不过总逃得了。” 项少龙奇道:“屈偏将似乎很介意我改变行程,未知是何因由呢?”这一着非常厉害,假若屈斗祁说不出原因,项少龙自可责他不从军令之罪了。 屈斗祁微一愕然,双目闪过怒意,冷冷道:“蒙帅既把太傅安危交由末将负责,末将自然以安全为第一个考虑因素了。” 项少龙心头发火,冷笑道:“现在我实弄不清楚屈偏将和吕将军谁是负责的人了?他刚刚才接了我的军令,现在屈偏将显然没把我的吩咐放在眼内,屈偏将可解释一下吗?”屈斗祁微微一震,知道项少龙动了真火,软化了点,卑声道:“末将怎敢不听太傅指示,只不过……”项少龙耐烦地打断他道:“明天我们便要渡河,你有派泅水过去察看吗?”屈斗祁一呆道:“木伐尚未做好,河水又那么冷……”项少龙长身而起,到了帐门处,大叫道:“荆俊!”正和蒙武运剑练习对打的荆俊走入帐来,道:“太傅有何分咐?”项少龙道:“立即找几个兄弟,泅水过河看看对岸的情况,最紧要秘密行事,若有什么发现,千万不要惊动敌人,明白了吗?”荆俊欣然领命去了。 屈斗祁低垂着头,但看神情却是不满之极。 项少龙这么做,分明是指他办事不力,最要命的这确是一个疏忽。 项少龙心中暗笑,今趟他们有备而来,其中一套法宝,就依照善柔的方法,制了一批防水皮衣,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本来他也想不到要探察对岸的动静,一来因早先给肖月潭提醒,阳泉居说会借韩人之手杀害自己,此刻与这不尊重自己的屈斗祁针锋相对,灵机一触,才想出这挫折对方锐气的方法。 既然有理都说不清,不若就以硬碰硬,教他屈服。 军令不行,乃行军大忌。 若屈斗祁或吕雄仍是阳奉阴违,索性凭襄王赐下的军符,把两人革职,改以滕翼代替,一了百了。 这时他再无兴趣与此人纠缠下去,冷然道:“没事了,屈偏将可继续办你的事,改道一事,除你和吕将军两人外,不得说予第三者知道,否则以军法处置,明早我会告诉你采那条路线前进。” 屈斗祁一言不发,略施敬礼,怏然走了。 这时天刚黑齐。 主帐内,项少龙与妻婢们共进晚膳。 纪嫣然听罢他改赴齐国的因由后,惊异地道:“这位李斯先生确是识见不凡,对诸国形势的分析一针见血,对齐人爱好放言高论的风气,更是透彻若神明,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少龙可否引介与嫣然一晤?”项少龙知她性格,乐得有人陪她聊天,点头道:“待会我便请他过来,与嫣然见面。” 纪嫣然欣然道:“不过更令我惊讶的是少龙你的眼光,竟憧得指名要求李斯生随行。” 项少龙暗叫惭愧,他那来什么眼光呢?赵倩担心地道:“可是项郎早派人通知了在大梁的雅夫人,着她们在那里候你,这样先到齐楚,岂非至少要她们呆等一年半载吗?”项少龙苦笑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了。 不过我使荆俊先生往魏国找她们,当我们由齐赴楚时,他们可和我们在途中会合了,至多是三月的光景吧了!”赵倩一想也是,没再说话。 这时夏盈为项少龙添饭,后者笑问她旅途是否辛苦。 另一边的秋盈笑道:“小姐在咸阳时,每天都教导我们学习骑射,这点路算什么哩?”乌廷芳笑了起来,得意地道:“有我这大师傅指点,这几个丫头都不知变得多么厉害呢。” 帐外忽传来扰攘人声,接着滕翼的声音在外响起道:“三弟出来一会!”项少龙听他沉重的语气,心知不妙,忙揭帐而出。 外面空地处挤满了人,吕雄、屈斗祁等全来了。 刚回来的荆俊兴奋道:“太傅!我们擒了敌人回来,莫要怪我,刚上岸就面对撞上了这家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项少龙心中一檩,望往屈斗祁等众军将,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脸有愧色。 由乌家十二名子弟组成的亲卫团里的乌言勒和乌舒两人,把一名绑着双手,浑身湿透,冷得脸如死灰,身穿牧民装束的汉子推到少龙身前,把他按跪地上。 滕翼沉声道:“你是何人?”那汉子嘴唇一阵颤动,垂头惶然道:“小人邓甲,只是韩国牧民,途经此地,为可要动粗把小人擒拿呢?”仍是身穿水靠的荆俊道:“不要信他,这人身藏兵刃弓矢,绝非好人。” 滕翼将一把剑递给少龙,道:“看兵器的形式,这人极可能来自燕国。” 在一旁默听的肖月潭失声道:“什么?”项少龙亦呆了一呆,想不到来敌竟与燕国有关,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沉吟半晌后下令道:“先为他换上干衣,由我亲自审问他。” 乌言着和乌舒一声领命,押着他去了。 项少龙向围观的军士冷喝道:“你们还不给我去紧守岗位,两偏将请留步。” 又回头对纪嫣然等道:“你们回到帐内等我。” 待空地处只剩下滕翼、荆俊、肖月潭、屈斗祁、吕雄五人时,项少龙淡淡道:“若这人真是燕国来的,我们便非常危险了。” 人人面色沉重,默然无语。 在昏暗的营灯掩映下,天上雪粉飘飘,气氛肃穆。 屈斗祁干咳一声,跪下来道:“末将疏忽,愿受太傅罪责。” 吕雄迫于无奈,亦跪下来请罪。 项少龙心中叫妙,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挫了两人锐气,不过形势险恶,亦快乐不起来,抢前扶起两人道:“只要大家能衷诚合作,应付危难,这等小事本人绝不会放在心上。” 他也变得厉害了,言下之意,假若两人不乖乖听话,绝不会客气。 两人像斗败了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地站着。 肖月潭道:“一切都待拷问了这邓甲再说吧!不过我若是他,认就是死,不认反有一线生机,故怎也不会招供。” 滕翼微笑道:“这包在我身上,幸好天寒未久,待我到附近的地穴找找有没有我想要的帮手家伙。” 言罢在众人大惑不解下,出营去了。 果如肖月潭所料,邓甲矢口不认。 项少龙深悉滕翼性格,知他必有办法,阻止了屈斗祁等对他用刑,只把他绑在一个营帐内,派人守着。 未几滕翼着个布袋回来,里面软蠕蠕,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坐在帐内的项少龙等都呆看着那布袋,只有荆俊明白,大笑道:“让我去拿小竹篓来!”欣然去了滕翼冷然入帐,向手下喝道:“拿他站起来!”乌言着两人忙左右把他挟持着。 邓甲露出骇然神色,盯着滕翼举在他眼前,不知是什么东西正蠕动其中的布袋。 屈斗祁道:“滕先生准备怎样对他?”滕翼毫无顾忌地探手袋里,熟练地取出一只毛茸茸的灰黑田鼠,递到邓甲面前笑道:“你招不招供?”看着在滕翼手内正挣扎吱叫的大田鼠,连项少龙、肖月潭这等足智多谋的人都一头雾水,不知他怎可凭这东西令邓甲屈服?邓甲昂然道:“我根本只是个畜牧之人,有什么可招的?”肖月潭冷笑道:“还想不认,你不但语带燕音,且牧人怎能在这等情况下仍昂然不惧,你还想骗人吗?”邓甲一听,才知露出破绽,硬撑道:“我根本不明白你说什么,若仍不信我是对岸邓家村的人,可派人去一问便知。” 这时荆俊拿着竹篓回来了,嚷道:“快给他脱裤子!”众人齐感愕然。 乌言着等两三下动作,邓甲下身立时光秃秃的,尽露众人眼下。 荆俊亲自把竹篓口覆盖在他下体处,以绳萦绕过他臀部缚个结实。 邓甲骇然道:“你们想干什么?”滕翼笑道:“很快你便会知道了。” 向乌言着两人吩咐道:“按他坐在地上!”这时众人心中明白,无不叫绝,感到这比毒打他一顿还要残忍百倍。 滕翼揭起小竹篓另一端的盖子,把田鼠放入竹篓内,再盖好篓子。 里面立时传来田鼠动的声音,篓子和邓甲同时抖动起来。 邓甲尖叫道:“项少龙你好毒!”吕雄蹲下来道:“邓甲兄你怎知他是项少龙呢?”邓甲知说漏了口,不过这时已无暇辩驳,眼珠随着箩子里田鼠的走动一起同时转动着。 帐内诸人里,当然只有他一人“切身体会”到田鼠的动作了。 项少龙学吕雄般蹲在另一边,拍拍他脸颊,柔声道:“乖乖说吧!若证明你说了实话,我们走一段路后就放了你。” 滕翼冷然看着他正急速起伏的胸口,沉声道:“这田鼠走累了,快要吃东哩,你不是想待到那时才说吧!”荆俊笑道:“那时可能迟了,你愈快点说,你那生孩子和小解的家伙愈能保持完整。” 其实不用他们软硬兼施,邓甲早崩溃下来,一面恐怖神色,呻吟着道:“先把那东西拿出来再说!”屈斗祁摇头道:“你不说,那东西永远都留在这小篓里。” 肖月潭笑道:“还不懂争取时间?正蠢材?”不知是否给抓了一记还是噬一口,邓甲惨叫道:“小人招供了,今次是奉太子之命,快拿出来!”项少龙知他完全崩溃了,向滕翼打了眼色,着他把田鼠出来。 说实在的,他自己都很怕这小家伙,要他动手去,内心难免发毛。 滕翼摇了摇头,喝道:“还不快说!”邓甲无奈下,立即以可能是拷问史上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当滕翼把田鼠拿出来后,尽管天寒地冻,邓甲仍是屎滚尿流、浑身被汗水湿透,可见“毒刑”如何厉害。 他的供词,不但揭破了燕人的阴谋,还使项滕两人弄清楚了当日在邯郸外龙阳君遇袭的事。 原来燕国太子丹因廉颇围困燕国京城,他只能苦守,无力解围,惟有使出横手,派手下著名家将徐夷乱率领三千勇士,冲出重围,分散秘密潜入赵境,希望制造混乱,令赵人自动退兵。 于是先有刺杀龙阳君一事,败后又把收买了的齐人杀死,好嫁祸田单。 此计不成,又另生一计。 太子丹这人交游广阔,深谋远虑,在各国均有被他收买的眼线,此时知项少龙出使魏国,立即通知藏在赵境的徐夷乱,着他设法扮作赵人袭杀项少龙。 要知项少龙代表的襄王,若他被杀,秦人怎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秦人对赵用兵,燕人京师之围自解,这一着确是厉害。 徐夷乱亦是智计多端的人,在项少龙赴魏途上布下岗哨,等待机会。 终决定了当他们明天渡河时,扮作韩军乘虚偷袭。 那时项少龙过河不成,又不敢深进韩境,惟有被迫转往赵境,徐夷乱便可凭着优势兵力、凭险伏击,务要置项少龙于死地,使阴谋成功。 各人听到这事时,均眉头深锁。 这些燕人在别人地方行凶,全无顾忌,而他们此事又不敢惊动赵人和韩人,以免再横生枝节,实在头痛。 更兼除夷乱这批人外,说不定阳泉君的人又与韩人勾结来对付他们,以他们这过千人的浩荡队伍,在对方有心袭击下,目标明显,确是无处可逃。 若找有利防御之地筑垒防守,则成困兽之斗,结果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则更是不妥。 项少龙等人在帐外商量一会,一时间都想不出什么应付良方来。 屈斗祁提议道:“现在我们既知徐夷乱的人藏在对岸一处山头,不若暗潜过去,摸黑夜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肖月潭道:“这事太冒险了,我早听过此人之名,善用兵法,必会派人密切监视我,而且邓甲失踪一事,会惹他生疑,对方人数又是我们的三倍,这么做只等若送死。” 吕雄脸青唇白,颤声道:“不若我们立即连夜离开,留下空营,到燕人发觉时,早追不及了。” 项少虽鄙夷此人,但他提出的确是唯一行之法,点头道:“走是定要走了,但怎么走却虽从长计议,这么上千人的队伍,纵使行动迅速,但由于有大河阻隔,迟早会给他们追上。” 屈斗祁点头道:“最糟是我们无论进入赵国又或韩境,都必须小心翼翼,派出侦骑探路,以避开赵韩之人,所以路线必然迂回曲折,行军缓慢,以徐夷乱这等精明的人,必可轻易追上我们。” 一直默默不语的滕翼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化整为零,兵分多路,如此敌人就不知追那一队才好,我们逃起来亦灵活多了。” 众人均静默起来,咀嚼着他的说话。 项少龙断然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就这么决定好了。” 雨雪愈下愈大。 荒野内的杀机亦更浓重了。 第七章 松林遇袭 雪粉仍不住从天而降。 在暗黑的雪野里,这使节团全体动员,默默拆掉营帐,准备行装。 项少龙和滕翼、荆俊、肖月潭、李斯五人和十二名乌家子弟伏在岸缘,察看着对岸的动静。 黑沉沉的山林处,死寂一片,若非抓到邓甲,又由他口中知悉了敌人的布置,真难相信有多达三千名心存不仇的敌人,正虎视眈眈地窥伺一旁。 肖月潭冷哼道:“为了解赵人之围,燕人实在太不择手段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在这战国的年代里,当权者谁不是做着这样的事呢?这时吕雄来报告道:“太傅!一切结束妥当,可以动程了。” 项少龙下了出发的命令。 一千秦军遂分作两组,每队五百人,牵马拉车,分朝上下游开去,风灯闪灿,活像无数的萤火虫。 纪嫣然诸女和三百名吕府家将,则悄悄摸黑退入红松林内。 黑夜里,车行马嘶之声,不住响起,扰扰攘攘,破坏了雪夜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宁静。 滕翼凝望对岸黑漆一片的山林,笑道:“若我是徐夷乱,现在必然非常头痛。” 肖月潭沉声道:“他会中计吗?”荆俊低声道:“很快就会知道了!”由于黑夜里难以认路,行军缓若蜗牛,直至整个时辰后,两队人马才分别远去。 按照计划,二十天后他们会在赵韩间沁水旁的羊肠山会合,若等三天仍不见,就赴齐赵间另一大山横龙岭去。 秦军训练精良,人人精擅骑射,加上人数大减,在这等荒野摆脱追骑,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低呼道:“有动静了!”只听对岸一处山头异响传来,足音蹄声,接着亮起了数百火把,两条火龙沿河分往上下游追去。 徐夷乱知道影迹败露,再无顾忌了。 到火龙远去后,项少龙道:“小俊你过河探察形势,若敌人真的走得一个不剩,明早我们立即渡河。” 小俊一声领命,率着那十二名乌家亲卫,把早摆在岸旁的两条木筏推入水里,撑往对岸去,李斯和肖月潭两人也跟着去了。 项少龙和滕翼两人轻松地朝红松林走去。 燕人这着突如奇来的伏兵,确教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不过现在事情终暂化解了。 项少龙正要说话,忽地目瞪口呆看着前方,滕翼亦剧震道:“不好!”只见红松林处忽地亮起漫天红光,以千计的火把,扇形般由丛林边缘处迅速迫来,喊杀声由远而近,来势惊人。 两人同时想起了阳春君派来对付他们的人,大惊失色下,拔剑朝远在半里外的红松林狂奔过去。 来犯者兵力至少有五千人,无声无息地由密林潜行过来,到碰上了吕府家将布在外围的岗哨后,才明目张胆狂攻过来。 打一开始,就把密林和上下游三面完全封死,就算他们想逃生,亦给大河所阻,全无逃路。 如此天寒地冻之时,若跳下河水里,还不是另一条死路吗?可见对方早存着一个不留的狠毒心态,且处心积虑,待至这最佳时机,才对他们痛下杀手。 杀声震天,人马惨嘶中,纪嫣然指挥着众家将,护着乌廷芳、赵倩、春盈四婢和蒙家两兄弟仓皇朝大河逃去。 若非林木阻格,兼之地势起伏,又是夜深,使敌人箭矢难施,否则他们想逃远点都不行。 不过被敌人迫至河边之时,亦是他们丧命的一刻了。 数也数不清那么多的敌人由四方八面涌过来,吕府家将虽人人武技高强,临死拼命又不顾身,但在我寡敌众下,仍是纷纷倒地。 出林不久,春盈一声惨叫,给长箭透背而入,仆毙草丛里。 乌廷芳诸女齐声悲呼。 纪嫣然最是冷静,拉着赵倩,高叫道:“快随我来!”穿过边缘区的疏林,往一个小丘奔上去”另一边就是河旁的高地了。 她们身旁这时只剩下百多名家将,其中一半回头挡敌,另外六十多人护着她们且战且退,朝山丘冲去,只恨雪坡难走,欲速不能。 后方全是火把的光芒,把山野照得一片血红。 横里冲来十多名身穿猎民装束的敌人,纪嫣然杀红了眼,手上长矛横挑直刺,连杀数人,冲破了一个缺口。 这时一人横切入来,朝紧随纪嫣然的赵倩一剑劈去,绝不因对方是女性而手下留情。 纪嫣然这时长矛刚刺入了另一敌人的胸膛,见状救之不及时,护在她左翼的蒙恬倏地冲起,长剑一闪,那人早身首异处。 眼看快到丘顶,一阵箭雨射来,家将中又有十多人中箭倒地。 敌人紧紧追来,对中箭者均补上一刀。 秋盈脚下一绊,倒在地上。 夏盈和冬盈两人与她情同姊妹,忙转头去把她扶起,就是那么一阵迟疑,一群如狼似虎的敌人攻破了他们的后防,涌了上来,一轮乱剑中,三婢同时惨死,教人不忍目睹。 乌廷芳等看得差点晕倒,全赖蒙武、蒙恬两人护持着,才抵达丘顶。 余下的三十名家将凭着居高临下之势,勉强把敌人挡着,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项少龙和滕翼刚刚赶至,见不到春盈诸女,已知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喝道:“快到大河去,荆俊在那里!”乌廷芳悲叫道:“项郎!”早给蒙武扯着跄踉去了。 纪嫣然尖叫道:“不要恋战!”领着四人朝大河狂奔下坡去了。 滕翼早冲到丘顶,重剑大开大阖,挡者披靡。 项少龙则截着了十多名要穷追纪嫣然的敌人,大开杀戒,战况惨烈至极。 以百计的敌人潮水般涌上丘来,只听有人大叫道:“项少龙在这里了!”项少龙刚劈翻了两名敌人,环目一扫,见到敌人纷纷由后方涌来,身旁除滕翼外,己方的人死得一个不剩,知道若不逃走,只有到阎皇爷处报到,大喝一声,展开剑势,硬闯到滕翼旁,叫道:“走!”此时两人身上均负着多处剑伤,滕翼会意,横剑一扫,立有两溅血倒跌,其他人则骇然后退。 两人且战且退,可是给敌人紧缠,欲逃不能。 眼看敌人由红松林方面不住抢上丘来,项少龙叫道:“滚下去!”一拉滕翼,两人一个倒翻,由丘沿翻下斜坡,滚下了去。 幸好落了数天大雪,积雪的斜坡又滑又软,刹那间两人滚至丘底的雪地处。 敌人发狂般由丘上追下来。 两人刚爬起来,滕翼一个踉跄,左肩中了一箭。 两边又各有十多名敌人杀至。 项少龙拔出飞针,连珠掷出,那些人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时,已有六、七人中针倒地,其他人骇然散了开去。 忽然火光暗了下来。 原来雪坡极滑,不少持火把者立足不稳,滚倒斜坡处,火把登时熄灭。 滕翼伸手往后,抓着长箭,硬是连血带肉把箭拔了出来,横手一掷,插入了左后方一名敌人的咽喉里。 由于有甲胄护体,利箭只入肉寸许,不及内脏,否则这一箭就要教他走不了。 趁着视野难辨的昏黑,两人再冲散了一批拦路敌人,终脱出重围,往大河奔去。 无数火把的光点,由后面三方围拢过来,喊杀声不绝于耳。 刹那间两人到了岸旁高地处,荆俊扑了过来,大喜道:“快走!”领着两人,奔下河边去。 这时载着纪嫣然等的木筏刚刚离岸,另一个木筏正等待着他们。 三人跳上筏子,立即往对岸划去。 当两只木筏到了河心时,敌人追至岸旁,人人弯弓搭箭,往他们射来。 十二个乌家子弟兵筑成人墙,挥剑挡格劲箭。 惨叫连起。 其中一人中箭倒在项少龙身上。 项滕一声悲呼,大叫道:“蹲下来!”两筏上又再有三人中箭。 筏子终离开了敌箭的射程,到达彼岸。 敌人虽叫嚣咒骂,却是无可奈何,想不到在这种一面倒的形势下,仍给他们逃掉。 项少龙刚跳上岸,乌廷芳抢天呼地的扑入他沾满鲜血的怀内。 荆俊忽地惨叫道:“三公主!”项少龙剧震望去,只见赵倩倒在纪嫣然怀里,胸膛透出箭锋,早玉殒香消。 (缺数段)荆俊这时匆匆穿林来到这隐蔽的林中墓地处,焦急道:“东南方有敌人出现了,除了阳泉君的人外,还有韩人的兵马,人数约达五百人,还带着猎犬,我们得快走了。” 项少龙心中填满悲痛,茫然道:“到那里去?”滕翼道:“往羊肠山尽是平原河道,我们没有战马,定逃不过敌人的搜捕,唯一之计,就是攀山到荆俊原居的荆家村,在那里不但可取得骏马干粮,还可以招来些身手高明的猎人,增强实力,我和荆俊熟悉路途,应可避过敌人。”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目光投向纪嫣然、乌廷芳两位爱妻,以及蒙家兄弟、肖月潭、李斯、荆俊、滕翼和余下的八名乌家子弟兵,断然道:“好!我们走,只要我项少龙有一天命在,阳泉君和他们的同党就休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日夜过路。 二十五天后,历尽千辛万苦,捱饥抵饿,终于到达了荆家村。 在雪地猎食确是非常困难,幸好滕翼和荆俊都是此中能者,他们才不致饿死在无人的山岭里。 途中有几次差点被追兵赶上,全凭滕荆对各处山林了若指掌,终于脱身而去。 到得荆家村时,连项少龙和滕翼这么强壮的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说肖月潭李斯和乌廷芳这娇娇女了。 幸好这时人人练武击剑,身子硬朗,总还算撑持得住,但都落得不似人形,教人心痛。 荆家村由十多条散布山的大小村落组成,滕翼一直是村民最尊重的猎人,这里的小伙子无不曾跟他学习剑骑射,见他回来,都高兴极了,竭心尽力招呼他们,又为他们四出探查有没有追兵。 休息了三天后,众人都像脱胎换骨地精神奋发,重新生出斗志和朝气。 时间确可把任何事情冲淡,至少可把悲伤压在内心深处。 这天众人在村长的大屋内吃午膳时,滕翼来把项少龙唤出屋外的空地处,三十八名年青的猎人,正兴奋地和荆俊说话,见他两人出来,立即肃然敬礼,一副等挑选检阅的模样。 项少龙低声道:“二哥给我拿主意不是行了吗?”滕翼答道:“让他们觉得是由你这大英雄挑拣他们出来不是更好吗?”接着叹了一口气道:“他们本非荆姓,整条荆家村的人都是来自世居北方蛮夷之地的一个游牧民族,过着与世无争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只因赵国不住往北方扩张,北方又有匈奴肆虐,他们才往南迁来,经过了百多年定居这里,但又受韩人排挤,被迫改姓,所以他们对赵韩均有深刻仇恨。” 这批年轻猎手人人面露愤慨神色。 荆俊道:“我们这里人人习武,不但要应付韩兵的抢掠,还要对抗马贼和别村的人侵犯。” 滕翼道:“这批人是由村内近千名猎手中精挑出来,若再加以训练,保证不逊于我们乌家的精兵团。” 项少龙问道:“你们愿意追随我项少龙吗?”众猎手轰然应诺。 项少龙道:“那由今天开始,我们祸福与共,绝不食言。” 众人无不雀跃鼓舞。 回屋去时,滕翼道:“我们明天便起程到横龙岭去,不过我们文牒财货都丢失在红松林内,这样出使似乎有点不大妥当。” 项少龙黯然道:“那些还是其次了。” 那晚凄惨痛心的场面,以及强烈的影象和声音,再次呈现在他们深刻的回忆中。 乌廷芳尖叫着惊醒过来,泪流满脸。 项少龙忙把她紧搂怀内,百般安慰。 另一边的纪嫣然醒了过来,把窗漏推开少许,让清冷的空气有限度地注进房内。 乌廷芳睡回去后,项少龙却睡意全消,胸口像给大石梗着,提议道:“今晚的月色不错,不若到外面走走吧!”纪嫣然凄然道:“芳儿怎可没人伴她,你自己去吧!”项少龙随便披上裘衣,推门而出,步入院落间的园林时,只见一弯明月之下,肖月潭负手仰望夜空,神情肃穆。 项少龙大讶,趋前道:“肖兄睡不着吗?”肖月潭像早知他会出来般,仍是呆看着夜空,长叹道:“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晚上尤甚,所以平时最爱搂着美女来睡,免得专想些不该想的事,今晚老毛病又发作了!”项少龙这时心情大坏,随口问道:“肖兄在想什么哩?”肖月潭摇头苦笑道:“我想着吕爷,自从成了右丞相后,他变了很多,使我很难把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连起上来。” 项少龙苦笑道:“千变万变,其实还不是原先的本性,只不过在不同环境中,为了达到某一目标,便压下了本性里某些部分,可是一旦再无顾忌,被压下了的本性便会显露出来,至乎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情况,在忽然操掌大权的人身上至为明显,完全没法抑制,因为再没有人敢管他或挫折他了。” 肖月潭一震往他望来,讶道:“听少龙的语气,对吕爷似没有多大好感呢!”项少龙知说漏了嘴,忙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针对吕相说的。” 肖月潭沉吟片晌,低声道:“少龙不用瞒我,你和吕爷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但吕爷嘛?我和图爷虽算是他心腹,可是对着他时却要战竞竞,惟恐惹恕了他。” 顿了顿又道:“而且他扩展得太快了,初到咸阳时,食客门生只有七百多人,现在人数已超过了五千,怎不能招秦人之忌,今赵我们松林遇袭,正是因此而来。” 项少龙想起了牺牲的人,一时无言以对。 肖月潭知勾起了他心事,再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可说共过生死,所以不该说的也要说出来,以少龙这种重情义的性格,将来必忍受不了很多吕爷做出来的事,你明白我意思吧!”项少龙默然点头。 为了小盘,注定了他将会成为吕不韦的死敌,这或者就是命运吧!赵倩等的惨死,坚定了他助小盘统一六国的决心。 只有武力才可制止武力。 虽然达致法治的社会仍有二千多年的遥远路程,但总须有个开始。 口中应道:“夜了!明天还要一早赶路,不若我们回去休息吧!”肖月潭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站一会。” 项少龙笑道:“那不若让我们借此良宵,谈至天明,我也很想多了解咸阳的形势。” 肖月潭欣然道:“肖某当然乐于奉陪哩!”那晚就这么过去了。 天明时五十多人乘马出发,朝着横龙岭驰去。 第八章 惊人阴谋 连续赶了二十多天路后,横亘于齐赵交界处的横龙岭,终于矗然屹立在地平的边缘处,起伏的峰顶全积了白雪。 一路上各人均心事重重,难展欢颜,再没有刚由咸阳起程时的热烈气氛。 偶有交谈,都是有关如何隐蔽行踪,或对追兵展开反侦察行动等计议。 走到半途时,巳甩掉了敌人的追骑。 肖月潭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满怀心事。 自那晚项少龙与他一夜倾谈后,更感觉到他有些事藏在心里,难以启齿。 不知是否**,愈接近横龙岭,项少龙愈有心惊肉跳的不祥感觉。 昨晚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赵倩和春盈四婢,人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笑脸如花,硬要来扯着他回咸阳去,惊醒过来时早泪流满脸,心若刀割。 所以滕翼虽想多赶点路,项少龙却坚持找了一个背山面临平原的山丘扎营,争取休息和思索的时间。 黄昏前,荆俊和他的荆家军及蒙氏兄弟打了野味回来,架起柴火烧烤,为了避免暴露行藏,入黑后他们都不点灯或生起篝火,在这深冬时节,那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一回事。 目的地在望,荆俊等年轻的一群,都兴奋起来,三三两两地聊着。 纪嫣然、乌廷芳两人则躲在帐内私语。 肖月潭拉着李斯,到了靠山处一个小瀑布旁说话,神色凝重。 滕翼和项少龙两人呆坐在营旁一堆乱石处,看着太阳缓缓西沉下去。 忽然李斯走了回来,请两人过去。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后,心中都打了个突兀,随李斯到了肖月潭处,后者凝视着匹练般由山壁泻下的清泉,双目隐泛泪光。 李斯摇头叹了一口气。 连滕翼这么有耐性的人,亦忍不住道:“都是自家人了,肖兄有什么心事,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肖月潭深沉地吁出一口气,看了看项滕两人,满怀感触地道:“那晚我不是告诉少龙,我最爱胡思乱想的了,只恨我愈想下去,愈觉得自己不是胡思乱想,而且‘是与否’的答案就在那里。” 猛地伸手,指着远方的横龙岭。 项少龙和滕翼全身剧震,手足冰冷。 李斯喟然道:“刚才肖老找着在下对红松林遇袭一事反覆推研,发觉了很多疑点,最后得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震骇的结论,恐怕我们都成了吕相国的牺牲品了。” 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骇然的眼神。 肖月潭道:“其实今趟出使,应是一份优差。 六国根本一直在互相倾轧,更加上最近齐楚谋赵一事,怎也难以联成一气,所以出使一事只是多此一举,何况吕爷正竭力培养自己的族人,更不应放过这大好的让族人立功机会,反平白送了给少龙。 唉!有很多事本来都不应放在心上,但现在出了岔子,细想下去,就发觉许多不寻常的地方了。” 滕翼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沉声道:“我一直不明白敌人对我们的突袭在时机和形势上为何掌握得如此无懈可击,刚好是吕雄和屈斗祈两队人马及燕人离开后,我们的戒备松懈下来的一刻,尽管他们不断有人侦察我们,但在那等雪夜里,怎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我们会藏在林内呢?所以定有内奸。” 项少龙只感头皮发麻,脊骨生寒,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波荡的情绪道:“这样做,对吕相有什么好处呢?我们都是他的人,还有三百个是由他挑选出来的家将,若蒙恬和蒙武都丧命,蒙骜岂非悲痛欲绝吗?”肖月潭举袖拭去眼角的泪渍,叹了一口气道:“我肖月潭跟了吕爷足有二十年了,最明白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做生意如此,争天下亦是如此。” 顿了顿反问道:“假设真是阳泉君遣人做的,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这个原本直接简单的问题,此刻说出来,却是没有人可以答他。 庄襄王一直念着阳泉君对他的恩情,所以封了吕不韦作右丞相时,亦把左丞相之位留了给他,更阻止吕不韦去对付阳泉君。 假若项少龙等被人袭杀,由于事前早有风声传出阳泉君要对付他们,而死的又全是吕不韦的亲信和家将,自然谁都不会怀疑是吕不韦自己策划的事。 庄襄王和朱姬两人无不对项少龙非常宠爱,若相信阳泉君使人杀死项少龙,阳泉君那能免祸,连华阳夫人怕都保不住这亲弟。 那时吕不韦就能一举除去这心腹大患,独掌朝政去。 谁人比他和庄襄王及朱姬的关系更密切呢?肖月潭看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的项少龙,沉声道:“我所识的人里,没有人比吕爷更懂玩阴谋手段,若此计成功,更可一石数鸟。” 接着激动地道:“首先他可以除去你项少龙,你实在太锋芒毕露了,不但大王姬后对你言听计从,连政太子都对你特别依恋,后面又有家当庞大的乌家作你后盾,假以时日,说不定连吕不韦的光芒都给你盖过。 秦人最尊崇英雄,又重军功,他们需要的是像你般智勇双全的人,吕不韦怎能全无顾虑。” 他巳再不称吕不韦作吕爷,而直指其名了,三人都体会到他心境上的变化,明白到他感觉被主子出卖的悲痛愤慨。 李斯接口道:“他还可迫蒙将军因着爱子的惨死,而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对付阳泉君和他的同党,又可把精锐无敌的乌家子弟收为己用,增强实力。 牺牲些家将亲信,算得是什么一回事。 今次同来的三百家将,全属与图管家和肖先生有多年关系的人,可算是老一辈家将的系统,他们的战死松林,会令相府内吕族的势力在此消彼长下,更形壮大。” “啪!”滕翼硬生生把身旁一株粗若儿臂的矮树劈折了。 众人默然呆对着。 心中的悲愤却是有增无减。 他们全心全意为吕不韦办事,却换来这种下场和结果。 肖月潭道:“事实是否如此,很快可知道了,若真是吕不韦当货物般出卖我们,在横龙岭那边等待着我们的,绝不会是吕雄或屈斗祁,而是那晚在红松林袭击我们的人。 若我猜得不错,必是由诸萌亲自主持,如此才不怕会泄露消息,事后只要把这批有分动的人留在咸阳之外,就不怕有人知道了。” 项少龙回想起当日改变路线时,吕雄过激的反应,一颗心直沉下去。 李斯道:“诸萌此人极攻心术,给我们逃了出来后,还故意扮韩兵来追赶我们,教我们深信不疑是阳泉君与韩人勾结来对付我们,直教人心寒。” 滕翼出奇地平静道:“三弟你还要出使齐国吗?”项少龙连苦笑都挤不出来,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个兴趣,就要要证实这确是吕不韦的所为,再设法把诸萌杀死,让吕不韦先还点债给我项少龙。” 次日黄昏时分,项少龙、滕翼、荆俊三人面色阴沉地由横龙岭回来,唤了李斯和肖月潭到瀑布旁说话。 纪嫣然两女亦知此事,参与了他们的商议。 不用说出来,各人均知道了结果。 李斯沉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滕翼道:“约有千许人,都换上秦军装束,还打着屈斗祁和吕雄的旗号,肖先生猜得不错,这批人正是由诸萌率领,给荆俊认了出来。” 荆俊点头道:“我还认出了几个吕族的人来,哼!平时和我称兄道弟,现在却是反脸无情。” 乌廷芳一声悲呼,伏入纪嫣然怀里去,后者美目圆瞪道:“这笔账,我们怎也要和吕不韦算个清楚。”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道:“屈斗祁和他的人恐怕都完蛋了,这事自然赖在韩人身上,好坚定大王讨伐韩人的心。 经过了这么多年,肖某人到今天才醒觉一直在为虎作伥。” 李斯道:“这事怎也要忍他一时,我和肖老都可拍拍手便离开,但项太傅肩上还有个乌家,欲走无从,幸好大王和姬后都支持你,只要不撕破脸皮,吕不韦一时仍难奈你何。” 肖月潭道:“表面上,少龙你定要扮作深信此事乃阳泉君勾结韩人做的,瞒着所有人,包括吕不韦在内。 然后韬光养晦,如此定能相安无事。 到了时机适当,就把家业迁往边疆远处,看看这无情绝义的人怎样收场。”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起来。 妃嫣然轻抚着乌廷芳抖颤的香肩,皱眉道:“可是现在我们应怎样应付诸萌的人呢?若如此一走了之,岂不是教人知道我们巳起疑了吗?还有小武和小恬两人,若把事情告知蒙骜,吕不韦便会知道我们巳洞悉他奸谋了,以他现在每日都扩张着的势力,要弄倒乌家和少龙,应该不会是件困难的事。” 滕翼道:“这个我反不担心,我们先在布置,预备好逃路,再依照原定联络的方法,告知那些恶贼我们的位置。 他们定会像上次般在晚上摸来袭营,我们就杀他们一个痛快淋漓,才返回咸阳去,正如少龙所说,先向他预取点欠债。” 荆俊由袖内取出一卷帛图,上面粗略画出了横龙岭的形势,其中三支旗,代表着敌人分布的形势,指着其中一处谷岭道:“这处有一块险峻的高地,三面都是斜坡,长满了树木,后面则靠着横龙岭东南的支脉,离开诸萌处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若我们在那里设置捕兽陷阱,又趁这几天阳光充沛,树上积雪都溶掉的良机,取脂油涂在树身处,以火攻配合,怎也可使诸萌栽一个大筋斗。” 滕翼指着后山道:“我们实地观察过,只要预先设下攀索,可以轻易翻过山岭,由另一边的平原迅速离去,肖兄和李兄两人可偕廷芳和蒙家兄弟先在那里等候我们,亦好看管着马儿粮秣。”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就这么决定好了,现在最紧要是争取时间,只要有数天工夫,我们就可要诸萌好看。” 夕阳终沉在野原之下,雪白的大地充满荒凉之意。 铜镜反映着太阳光,向着诸萌的营地,连续发出了一连串闪光,停下后隔了片时,又再如法施为,连续三趟后,项少龙才收起小铜镜。 这是临别时项少龙和屈斗祁吕雄两人定下的联络手法,屈吕两人看到讯号后,就应派人来找他们,现在当然不会有这种事了。 项少龙等三个结拜兄弟,领着八名乌家子弟和精擅野战之术的三十八名荆氏猎人,带备了大批箭矢,攀上后山,借着山石高崖的掩护,隐蔽好身体,静待鱼儿来上钓。 山下设立了五、六个零星分布的营帐,藏在坡顶的林内,若敌人由远方高处看来,定难知道虚实。 看着太阳由中天缓缓下移,项少龙禁不住百感交集。 虽知和吕不韦迟早势不两立,但那猜得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呢?想到庄襄王命不久矣,吕不韦将掌权达十年之久,他便一阵心悸,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他和乌家可以捱过去吗?这全要看朱姬这将来的太后了,只要吕不韦不敢明来,他就有把握应付他相府的家将兵团。 回咸阳后,他将会秘密练兵,并设法引进二十世纪的练钢技术改良兵器。 他以前从未认真想这方面的事情,现在为了自保,却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由这刻开,他将会和吕不韦展开明里暗里的斗争,只要小盘地位稳固。 就是吕不韦授首的时刻了。 历史上虽说吕不韦是自杀而死,但以吕不韦这种人怎肯自杀,说不定是由他一手包办也大有可能。 他虽恨赵穆,但两人打开始便站在敌对的情况下,不像吕不韦这么卑鄙阴险笑里藏刀,尤教人痛心疾首。 身旁的纪嫣然靠了过来,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呢?”项少龙涌起歉意,叹道:“教你受苦了!”纪嫣然柔声道:“这算得什么呢?像你这种人,到那里去都会招人妒忌,嫣然在从你时,邹先生早预估到有这种情况出现,嫣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哩!”项少龙轻拥着她,充满感激之意。 这秀外慧中的姜女幽道:“当日我听你说过姬后曾多次单独找你倾谈心事,我便觉得很不妥当,现在吕不韦之所以能对大王和太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全因有姬后在旁帮忙。 她对你不寻常地示好,正促起了吕不韦杀你的动机,只有这样,才可使姬后全心全意助他对付阳泉君和巩固权力,这种事我看过很多了,谁不是这个样子呢?”顿了顿又道:“那晚我们到相府作客,吕不韦有几次看我们的眼神都很奇怪,嫣然对这方面最有经验,那是妒忌的眼光。” 天地此时暗黑下来,一弯明月升上山头,照得雪地烁烁生辉,横龙岭积雪的峰岳更是透明如玉。 另一边的滕翼看着下方的密林,低声警告道:“来了!”敌人像上趟般,由三面斜坡摸了上来,只是没有亮起火把,完全没有半点声息,只是间有枝叶断折的声音,可见来者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 项少龙等屏息静气,劲箭都搭在弓弦上。 在这等居高临下,又有山石掩护的地方,他们是立于不败之地,问题只是能歼灭对方多少人吧了!陷阱布置在营地四周,斜坡和丘上的林木均涂上了临时榨取的松脂油,烧起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过了差不多整个时辰,枝叶断折声静了下来,只有北风仍在呼啸着。 滕翼冷笑道:“来了!”话犹未巳,无数火把在丘绿处熊熊燃起,接着杀声四起,以数百计的人往丘林内的营帐扑去,箭矢雨点般穿营而入,杀气腾腾。 接着却是人倒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营地四周的陷阱,都是由荆族猎人精心布下的,连猛兽都难以幸免,何况是人。 火把脱手抛飞下,树木立时猎猎火起。 在北风劲吹中,火势迅速蔓延。 下方的敌人乱成一团,不分方向。 项少龙一声令下,十多皮火箭先射往高空,投往坡处的密林去。 大火波及了整个山头,惨叫奔走的声音不绝于耳。 项少龙等那还客气,涌起新仇,劲箭雨点般洒下去。 在火光里,敌人目标明显,又无路可逃,涌上了丘顶,侥幸没堕进陷阱的数百人,却躲不过火烧和利箭贯体的厄运。 当整个山头全陷在浓烟和火焰时,项少龙等也抵受不了,连忙借着预先布置好的攀索,由后山逃去。 总算稍舒了心中深刻的意了。 第九章 返回咸阳 二十天后,终重返韩境。 先不要说项少龙现在对出使各国的事意冷心灰,根本所有财物和文牒均在红松林一役失去了,又与秦军断了联络,这样两手空空去拜访各国君主,只成天大的笑话。 这天安好营帐后,预备晚膳时,众正奇怪不见了肖月潭,李斯气急败坏地赶来道:“肖老病倒了!”众人大骇,不过此事早有预兆,肖月潭这几天满脸病容,问他却说没有什么,到现在终撑不住了。 众人涌入帐内,都吓了一跳。 肖月潭面若死灰,无力地睁开眼来,苦涩笑道:“我不行的了!”乌廷芳和一向与他友善的蒙家兄弟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纪嫣然凄然道:“肖先生休息两天,就会没有事的了!”要给他把脉时,肖月潭拒绝道:“肖某精通医道,病况如何自会知道,我想和少龙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惟有黯然退出帐外。 到只剩下项少龙一个人时,肖月潭竟坐了起来,目光神满气足,脸容虽仍是那种死灰色,但感觉上却完全不同了。 项少龙目瞪口呆时,才醒悟到他是以易容术在装重病,高兴得一把抓着他的手,再说不出话来。 肖月潭歉然道:“真不好意思,累得廷芳都哭了,但不是如此,又怕骗不过小武和小恬。” 项少龙会意过来,低声道:“肖兄准备不回咸阳了。” 肖月潭点头道:“我再也不能忍受着以笑脸迎对那奸贼,他今趟是全心要把我除去,好削弱图爷的势力,以他吕族的人代之。 但又不敢明目张胆这么做,怕人数他不念旧情。” 由枕下掏出一个封了漆的竹筒,塞入项少龙手中道:“我诈死的事,除李斯、滕翼和龙少你外,只能让图爷一人知道。 少龙请把这信亲自交给图爷,他看过便会明白,同时请他为我遣散家中的妾婢仆人,幸好我无儿无女,否则想走也很难办到。” 项少龙想起自己亦没有儿女的负担,此刻看来,竟是好事而坏事了。 但听到这足智多谋的人语调苍凉,回想起当年在邯郸初会时的情景,不由满怀感触,叹了一口气,废然道:“肖兄准备到那里去呢?”肖月潭微笑道:“天下这么大,何不能容身呢?我肖月潭还有些可出卖的小玩意,想要求一宿两餐,应该没有问题,总好过与虎同室。” 项少龙点头无语。 肖月潭道:“我有了落脚处后,自会使人告知少龙。 记着回去后,千万要装作若无其事。 阳泉君的野心虽给吕不韦夸大了,但本身亦非善男信女,借机除了他,应是好事,至于会牵连多少人,就非我们能控制了。” 顿了顿又道:“吕族的人里,若诸萌在横龙岭一役果然丧命,那吕族将暂时没有可成气候的人,只要他一天仍倚重图爷,图爷可照拂你们。 记得回咸阳后立即引退,没有必要,就不要见姬后和政太子,此乃保命之道。” 项少龙想起小盘,心中暗愁,他怎可完全置他不理呢?偏又不能把原因解释给小盘听,怕他负担不来。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今夜由你们掩护我秘密溜掉后,就把整个营帐烧了,说是我的遗命,少龙!小心点了。 李斯在吕不韦眼中乃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回去亦不会有事。 想不到此人才智学养均如此高明,异日将可成为你有力臂助。” 项少龙想起李斯异日朝拜相的风光场面,脑际又同时现出秦人征讨六国,千军万马对阵交锋的惨烈情况。 心中不禁涌起豪情壮气。 项少龙啊!你千万不能意志消沉,否则休想活着见那些场面了。 黯然神伤下,项少龙回到咸阳,吕不韦早接到消息,在城外迎上他们。 众人都恨不得他肚皮处插上几刀,不过他身旁的百多名亲卫,人人身型彪悍,非是易与之辈,显见他在未知虚实的情况下,亦在防备他们。 同来的还有蒙骜,见到众人垂头丧气而回,屈斗祁、吕雄、肖朋潭、一千秦军和三百相府家将影迹全无,大为讶异,不像吕不韦般是装出来的。 蒙武和蒙恬两人脱难归来,终是年幼,见到亲爹立即扑下马来,冲进了蒙骜怀里,哭着把事情说了出来,倒省去了项少龙不少工夫。 当说到横龙岭一役时,吕不韦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以为奸谋尚未败露。 听到肖月潭的“因病逝世”时,吕不韦胸顿足地悲叹道:“此事我定会为月潭讨回公道。” 转向项少龙道:“少龙!此事非你之罪,我立即和你入宫向大王面禀此事。” 若在以前,项少龙必会心生感激,这时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各人分作四路,蒙骜向项少龙表示了衷心的感激,领两子回府去了。 滕翼、纪嫣然、乌廷芳等迳返乌府。 李斯在几名吕不韦的亲卫护送下,到相国府去。 吕不韦则和项少龙并骑进宫。 蹄声的嗒中,项少龙很想找些话稳住吕不韦,偏是心内只有滔天血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吕不韦还以为他在担心庄襄王会怪罪下,假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想不到有燕人徐夷乱这着伏兵,否则就不致教少龙落至这等田地,妻丧婢亡了,待我在府内精挑几个美女予你,以前的事,忘记它算了。” 项少龙的心在淌着血,道:“吕相万勿如此,是了!东周的事如何了?”吕不韦立即眉飞色舞,昂然道:“区区东周,还不是手到拿来,在我提议下,大王已把东、西周故地合并为三郡,三川即河、洛、伊三条大河,还封了我作文信侯,负责管治此郡,食邑十万户。” 顿了顿再兴奋地道:“阳泉君此人当然不可放过,韩人与他勾结,亦是罪无可恕,现在再无东周妨碍阻挠,我立即便请大王对韩用兵,际此六国自顾不暇之时,尽量占领韩人土地,然后就轮到赵魏两国了。” 项少龙暗暗心寒,肖月潭说得对,若论心狠手辣、阴谋手段,确没有多少人是吕不韦对手。 说到这里,宏伟的宫门出现眼前。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庄襄王对自己这么信任,自己偏要硬着心肠骗他,人生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事呢!庄襄王在后宫书内接见项少龙,听罢后龙颜色变,显是动了真火,沉吟不语。 与小盘居于右席的朱姬悲呼道:“阳泉君如此胆大妄为,害得少龙痛失娇妻,损兵折将,大王定要为他讨回这笔血债。” 小盘亦双目喷出怒火,紧握小拳,因他对赵倩有着母子姊弟般的深刻感情。 吕不韦更以最佳的演技喟然道:“老臣一直都遵照大王吩咐,对左丞相抱着以和为贵的态度,怎知人心难测,纵使他对大王有恩在先,但大王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他竟敢如此以怨报德,唉!臣下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了。” 项少龙低垂着头,以免给吕不韦看穿他心中鄙屑之意。 庄襄王再思索了半晌,朝项少龙道:“今次出使,所有殉难的人,家属都得十两黄金。 唉!人死不能复生,少龙你最紧要节哀顺变,先是婷芳氏病逝,继而是倩公主遇害,寡人感同身受,少龙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出来,寡人定会设法为你办到。” 朱姬和吕不韦两人忙向他打眼色,教他求庄襄王为他主持公道。 项少龙诈作看不见,下跪叩头道:“少龙一无所求,只希望能暂时退隐出山林,好悼念亡妻。” 庄襄王、朱姬、吕不韦和小盘同感愕然,脸脸相觑,说不出话来。 朱姬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蹙起黛眉,苦思原因。 她最清楚项少龙恩怨分明,怎会肯放过阳泉君呢?吕不韦不知奸谋败露,见他心灰意冷,反心中暗喜。 小盘则大感愕然,暗忖难道师傅不再理我了。 幸好他最清楚项少龙对赵倩深刻的感情,故虽不开心,却不怪他。 庄襄王还以为项少龙怕自己难做,故连大仇都摆在一旁,心中一热道:“少龙先休息一下也好,但这事寡人绝不肯就此不闻不问,待会就去见太后,先向她打个招呼。” 朱姬失声道:“大王千万勿如此做,太后虽不喜阳泉君,但说到底都有骨肉之情,若惊动了阳泉君,蓦地发难,只会苦了百姓。” 吕不韦也离座叩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王请立即下令,由臣下指挥,把奸党一网打尽,为大王立威。” 庄襄王凝视着跪在座前的项少龙和吕不韦两人,猛地咬道:“好!这事就交给相国去办,但虽留左丞相一命,待我禀知太后后,再作定夺。” 吕不韦忍着心中狂喜,大声答应了。 项少龙心中却忖道:“好吧!现在即管让你横行一时,但终有一天,我要教你这大奸贼命丧于我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手里。” 回到乌府时,上下人人脸带悲色,愁云笼罩。 陶方在大门处截着他,拉着他到了花园里,长嗟短叹,却欲语无言。 项少龙大感不妥,颤声道:“什么事?”陶方摇了摇头道:“赵魏间发生了很多事,雅夫人怕不会来了。” 项少龙一震道:“她不是死了罢?”陶方苦笑道:“死倒没有死,只不过和信陵君旧情复炽,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忘掉她算了。” 项少龙反放下心来,只要她是自愿的,他便不会怪她,自认识她以来,她便一直是这种**和多情的性格,信陵君无疑是个很吸引人的男人,只是想不到他们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仍可走在一块儿。 陶方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道:“韩晶当上太后,掌握了赵国的大权,竟派人知会魏王,要他将赵雅处决,幸好龙阳君通知赵雅逃走,赵雅于是避到了信陵君府内,得他护着逃过了这难关,赵雅感恩图报,暂时都不会离开信陵君。 但她却使人来告诉你,她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人,希望你能体谅她。” 项少龙那想得到其中这么多曲折,龙阳君果是言而有信,比很多人都强多了,并不因他董马痴“死了”而不照顾赵雅。 沉声道:“那赵致呢?”陶方道:“放心吧!她早回来了,现正在府内。”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陶公刚才你的神色差点吓坏了我。 咦!为何你的脸色仍是那么难看?”陶方颓然道:“翠绿和翠桐两人听得三公主遇害,一起偷偷上吊死了,我们发现时,刚断了气,身子仍是暖的。” 这几句话像晴天霹雳,轰得项少龙全身剧震,泪水夺眶而出,再看不清楚这残酷无情的现实。 在内宅偏厅处,木无表情的项少龙把肖月潭嘱托的信交给来吊祭赵倩和诸婢的图先。 图先一言不发,拔开活塞,取出帛卷,默搅着,神色出奇地没有多大变化。 看罢立即把帛书烧掉,到成了灰烬时,淡然道:“这十多年来,我图先从没有把肖月潭当作下属,甚至比亲兄弟更要好。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只有他办的事,我才会放心。 到了这种时候,他仍肯给我这一封信,我总算没有错交这好兄弟。”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摇头无语。 图力潇洒地一耸肩头,若无其事道:“鸟尽弓藏,此乃古今不移的至理,共患难容易,共富贵则难若雪中送炭,我们这群老臣子,错在知道太多吕爷的事,尤其关乎到他和姬后之事。 其实在看这封信前,我已找李斯问清楚了一切,所以才一点不觉惊奇。” 项少龙才恍然,为何图先能先表现得那么冷静。 图先冷然道:“吕不韦虽然厉害,我图先又岂是好惹的人,诸萌到现在仍未回来,应是凶多吉少,吕雄则刚回来了。 你小心点蒙骜,若让他知道真相,以他刚直的性格绝藏不住心,徒教他给吕不韦害死。 现在阳泉君被囚禁起来,株连者达万人之众,秦国军方大半人都巳向吕不韦投诚,若是明刀明枪,我和你也斗不过半个指头。” 项少龙点头道:“图兄准备怎么做呢?”图力嘴角露出一抹冰寒的笑意,低声道:“和你一样,在等待最好的机会。” 哈哈一笑,舒尽了心中的愤慨,起身去了。 项少龙呆坐在那里,直至乌应元来到他旁下,才清醒了点。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吕相教我来劝你,他正在用人之时,蒙骜将军马上要出征韩国,少龙肯做他的副将吗?”项少龙诚恳地道:“岳丈信任我吗?”乌应元微一错愕,点头道:“这还用说吗?我对你比自己的亲儿更信任。” 项少龙低声道:“我每件事都是为乌着想,包括这次退山林,终有一天岳丈会明白小婿为何这样做,但现在却请千万勿追问原因。” 乌应元剧震下,色变道:“你有什么事在瞒我?”项少龙虎目泪水泉涌,缓缓道:“岳丈不是想为乌爷爷在咸阳建一个风风光光的衣冠冢吗?假若十年后我项少龙仍有命在,必可完成岳丈这心愿。” 乌应元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明天我们立即迁出咸阳,无论如何,我们岳婿之情,永不会改变。” --------------- 第十章 君恩深重 由赵返秦后,命运便不断作弄他。 若非因婷芳氏的病逝,致心念一动下,要把乌廷芳和赵倩带在身边,后者就不用横死,春盈等亦可避过大难,翠桐绿更不用以身殉主了。 当日在大梁,纵使在那么凶险的环境里,加上少许运气,他仍可保着这美丽的赵国三公主,可是在水旁的红松林处,却要她饮恨收场,说到底,就是他惊觉性不高,给吕不韦这阴谋家算中了一着。 他不能给吕不韦另一次的机会了,因为他根本消受不起。 七位青春焕发,正享受着大好花样年华的美女,就这么一去无迹,仿如一场春梦。 他永远都忘不了翠桐翠绿那比对起她们平时花容月貌,更使人感到有着惊心动魄,天壤云泥的可怖死状!来到牧场已有半年的时间,他的心境逐渐平复过来,绝口不谈朝政,但暗中却秘密操练手下的儿郎,全力栽培出一支人数增至五千人的古战时代的特种部队,他将以之扶助小盘登上王座,应付吕不韦的私人军团。 这些战士除原先由乌卓一手训练出近三千人的乌家子弟,与及由邯郸随来的蒲布等人及荆族猎人外,新近更通过乌卓和滕,秘密由广布于六国的乌氏族人和荆家村里再精选了一批有潜质的人来。 这五千人作了五军,每军千人,分别由乌卓、滕翼、荆俊、乌果和蒲布率领,平时以畜牧者的身分作掩饰,训练集中在晚上进行,使他们精于夜战之术。 课程主要由他和滕翼设计,不用说多是以前他在二十世纪学来的那一套,稍加变化后搬了过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了纪嫣然的越国工匠,配合著项少龙这二十一世纪人对冶金的认识,制造出超越了当时代的优质兵器。 那时的剑多在三尺至四尺许间,过长便折断,但他却成功铸造出长达五尺的超薄超长的剑,只是这点,已使这特种部队威力倍增了。 乌应元又派人往各地搜罗名种,配出一批战马,无论在耐力和速度上,均远胜过从前。 肖月潭说得对,有乌家庞大的财力物力在背后撑腰,确是别人不敢忽视的一回事。 项少龙本身曾受过间谋和搜集情报的训练,深明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于是挑数百人出来,进行这方面的训练,由陶方这经验老到的人主持。 经过半年的努力,他们已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秘密军事集团了。 吕不韦不时遣人来探听他的动向,但由于有图先在暗中照拂,当然查不出任何事情来。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相安无事,暗里则波汹浪急的情况下过去了。 这天陶方由咸阳回来,在隐龙别院找不到项少龙,在纪嫣然、乌廷芳和赵致三女的陪同下,赶到在拜月峰训练战士攀山越岭的项少龙处,向他汇报最新的情况发展。 项少龙和陶方返回营地,到了一个可俯瞰大地的石崖处说话。 陶方劈口便道:“蒙骜攻赵,连战皆胜,成功占领了成臬和荥阳,王则取得上党。 现在继续对榆次、狼孟诸城猛攻。 六人人自危,听说安厘王和信陵君抛开了成见,由信陵君亲赴六国,务再策动另一次合从,应付秦国的威胁。” 项少龙色变道:“赵雅危险了!”陶方微一愕然,不悦道:“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少龙还要理他吗?”他当然明白少龙的意思,现在真正操纵赵国的人,非是尚未成年的赵王而是晶太后,为着那有理说不清的情仇,品后说不定会列出处死赵雅的条件,才肯与信陵君合作。 项少龙默然手晌,沉声问道:“赵人仍与燕国交战吗?”陶方道:“燕人仍处于下风,廉颇杀了燕国名将栗腹后,燕人遣使求和,当然要给赵人占点便宜的了。 信陵君此行,首要之务就是要促成燕赵的停战。” 项少龙的脸色难看了,道:“信陵君出发了有多久?”陶方知他仍是对赵雅念念不忘,叹了一口气道:“消息传来时,信陵离魏赴赵最少有五个月的时间,若信陵君和韩品间有秘密处死赵雅的协议,我们怎都来不及救她了。” 项少龙一阵心烦意乱。 陶方道:“现在我们是自身难保,吕不韦的声势日益壮大,家将食客已达八千人,还另建比现在相府规模大了三倍的相府,左丞相一职更因他故意留难下,一直悬空,使他得以总揽朝政,加上捷报频传,现时咸阳谁不看他的脸色做人。” 项少龙暂时抛开了赵雅的事,道:“陶公今次匆匆赶来,还有什么事呢?”陶方神色凝重起来,道:“此事奇怪之极,大王派了个叫滕胜的内史官来找我,召你入宫一见。 所以我立即赶来通知你,看那滕胜神神秘秘的,内情应不简单。” 项少龙的心打了个突兀,这时乌廷芳的娇笑声传来道:“项郎啊!来主持公道,评评人家和致致谁才是攀山的能手。” 项少龙心中暗叹,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恐怕又要告一段落了。 项少龙和滕翼领着十八名手下,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第三天早上返抵咸阳城,立即入宫见秦王。 这十八人被滕翼称为十八铁卫,包括了乌言着和乌舒这两个曾随他出使的乌家高手在内,乌族占了十人,荆氏猎手占了六人,其他两人则分别来自蒲布那伙人和纪嫣然的家将。 这十八铁卫在严格的训练下,表现出惊人的潜力,故能在五千人中脱颖而出,当上了项少龙的亲卫,可见他们是如何高明,是特种部队里的顶级精锐。 自红松林一役后,各人痛定恩痛,均发觉到自保之道,惟有强兵一途,打不过都可突围逃走。 庄襄王早有吩咐,禁卫见项少龙到来,着滕翼等留在外宫,立即把项少龙到书去见庄襄王。 庄襄王神采如昔,只是眉头深锁,略有倦容。 挥退下人后,庄襄王和他分君主之位坐下,闭门密语。 这战国最强大国家的君主微微一笑道:“不经不过又半年有多了,寡人和姬后都不时谈起来,前天早朝时,寡人忽发奇想,想着假若有少龙卿家在朝就好了。 现在看到神采飞扬,尽洗当日的颓唐失意,寡人心中着实为你高兴哩!”项少龙听得心头温暖,权力使人变得无情和腐化这常规,并没有发生在这气质高雅的人身上。 同时亦黯然神伤,皆因想起他命不久矣,但更奇怪好端端的,怎像生命已走到尽端的人。 这种种想法,使他涌起复杂无比的痛心感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庄襄王点头道:“少龙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这从你的眼神便可清楚看到,你知否阳泉君三天去世,少龙的丧妻之恨,于得回公道了。” 项少龙愕道:“大王处决了他吗?”庄襄王摇头道:“下手的是不韦,他以为寡人不知道,软禁了他后,隔不了多少天便送上烈酒和美女给阳泉君,这人一向酒色过度,被寡严禁离府,更是心情苦闷,漫无节制,半年下来,终撑不住一命呜呼!这样也好,只有一死才可补赎他曾犯过的恶行。” 项少龙心中暗叹,他对阳泉君虽绝无好感,但说到底,阳泉君只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和吕不韦相比,他差得实在太远了。 庄襄王不知是否少有跟人说心事,谈兴大发道:“以前在邯郸做于时,以为可以返回阳,便再无苦恼,那知实情却是另一回事。 由太子以至乎现在当上了君王,不同的阶段,各有不同的烦恼,假若真如右相国的梦想统一了天下,那种烦恼才真教人吃不消,只是我们大秦已这么难料理了。” 项少龙暗叹这些烦恼将是小盘的事了,想起秦代在各方面的建设,顺口道:“小有小管,大有大管,不外由武力和政治两方面入手,前者则分对外和对内,对外例如连起各国的城墙,防止匈奴的入侵,对内则解除六国的武装,君以严密的监管,天下就可太平无事了。” 这些都不是项少龙意见,而是历史上发生的事实。 庄襄王一对龙目亮了起来,兴奋地问道:“那政治方面又该如何呢?”项少龙背诵般随口应道:“大一统的国家,自然须有大一统的手段,首先要废除分封诸侯的旧制,把天下分成若干郡县,置于咸阳直接管辖之下,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和货币,使书同文、行同轨。 又再修筑驿道运河,促进全国的交通和经济,久乱必治,大王何用心烦呢?”庄襄王击节叹道:“少龙随口说出来的话,已是前所未的高瞩远见,这左丞相一位,非少龙莫属了。” 项少龙剧震失声道:“什么?”庄襄王欣然道:“阳泉君终是名义上的左丞相,现在他去世了,当然要另立人选,寡人正为此烦恼,但又犹豫少龙是否长于政治,现在听少龙这番话,寡人那还会犹豫呢?”项少龙吓得浑身冒汗,他那懂政治呢?只是依历史书直说,以解开庄襄王心事,岂知会惹来如此“可怕”的后果。 忙下跪叩头道:“此事万万不可,大王请回成命!”庄襄王不悦道:“少龙竟不肯助寡人治理我国?”项少龙心中叫苦,道:“大王和吕相说过这事了吗?”庄襄王道:“蒙大将军刚攻下了赵人三十七城,所以相国昨天赶了去,好设立太郡,现在我大秦在东方有了三川和太原两郡作据点,突破了三晋的封锁,对统一大业最为有利。 但不韦卿家的工作量亦倍增,少龙是少数被不韦看得起的人之一,有你为他分担,他便不用这么奔波劳碌了。” 项少龙暗忖若我当上左丞相,恐怕要比庄襄王更早一步到阎皇爷处报到,正苦无脱身之计时,灵机一动道:“可是若少龙真的当上左丞相,对吕相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呢?”庄襄王讶道:“少龙你先坐起来,详细解释给寡人知道。” 项少龙回席坐好后,向上座的庄襄王道:“少龙始终是由吕相引介到咸阳的人,别人自然当少龙是吕相的人,若少龙登上左丞相之位,别人会说吕相任用私人,居心不良。 况少龙终是外来人,以前又无治国经验,怎能教人心悦诚服。” 庄襄王皱眉道:“但寡人心中,再没有比少龙更适合的人选了。” 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徐先将军亦是难得人材,大王何不考虑他呢?”他和徐先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他不卖账给吕不韦,所以印像极深,为此脱口说出他的名字。 庄襄王龙颜一动,点头道:“你的提议相当不错,但少龙仍否要考虑一下呢?”项少龙连忙加盐添醋,述说以徐先为左相的诸般好处,到庄襄王让步同意后,才满额冷汗道:“少龙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庄襄王道:“少龙快说。” 项少龙道:“吕相食客里有个叫李斯的人,曾随少龙出使,此人见识广博,极有抱负,大王可否破格起用此人呢?”庄襄王微笑道:“这只是小事一件,我立即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少龙你真是难得的人,处处只为别人着想。” 项少龙心中暗喜,道:“那位置可否能较为接近太子,有此人作太子的近侍,对太子将大有裨益。” 庄襄王完全没有怀疑他这着对付吕不韦最厉害的棋子,欣然道:“那让他当个廷尉,负上陪小政读书之责吧。 是了!少龙去见姬后和小政吧!他们都很渴望见到你呢?”项少龙暗谢了半年来一直被他怨恨的老天爷后,施礼告退。 才踏出门口,两名宫娥迎上了来,把他带往后宫去见朱姬。 项少龙明知见朱姬是不大妥当,但却是欲拒无从。 到了后宫华丽的后轩,正凝视着窗外明媚的秋色时,朱姬在四名宫娥拥簇里,盈盈来到他对席处坐下,剪水般的美瞳滴溜溜的在他面上打了几个转,喜孜孜地道:“少龙风采依然,我真是心中欣慰。” 四名宫娥退至一角时,项少龙苦笑道:“死者已矣,我们这些人仍有一口气在时,只好坚强地活下去。” 朱姬黯然道:“少龙,振作点好吗?人家很怕你用这种语调说话。”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没有答她。 朱姬一时亦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终由项少龙打破了僵局,问道:“姬后生活愉快吗?”朱姬欣然道:“少了阳泉君这小人在搬弄是非,不韦又干得有声有色,政儿日渐成长,我还有何所求呢?只要项少龙肯像往日般宫内**政儿,朱姬再无半丝遗憾了。” 项少龙被她诚恳的语调打动了少许,但同时想起寿元快尽的庄王和吕不韦这心怀不轨的野心家,不感交集,黯然道:“多给点时间我考虑好吗?”朱姬欣然道:“人家绝不会迫你,只希望你能振作点,有你助政儿,天下还不是他襄中之物吗?”项少龙最怕和朱姬这媚力惊人的美相处,乘机告退。 朱姬今趟没有留难,陪着他走到宫门,低声道:“再给你半年时间吧!到时无论如何,你都再不可推辞大王的聘任了。”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时知道庄襄王想他为左相一事,是朱姬有分出力的。 他亦可算是朱姬方面的亲信,她当然爱起用自己的人。 离开后宫,朱姬使人带他去见小盘。 事实上项少龙一直挂着这未来的始皇帝,虽知刚巧他在上着琴清的课,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他真有点怕琴清。 自经过赵倩诸女的打击,他对男女关系,与初抵此时代时拈花惹草的心态,已有天渊之别了。 换了以前,他必会千方百计情挑这以贞洁守节名著秦国的俏寡妇,好设法弄她到塌上去。 现在他只希望陪着纪嫣然三女和田氏姊妹,安安静静,无惊无险地过了这奇异的一辈子,就谢天谢地了。 第十一章 再遇琴清 到了那天小盘追出来找他,累得他也给琴清训了一顿话的书轩外时,项少龙向领路的内侍道:“我还是在外面园中等候太子好了。” 内侍提议道:“项太傅不若到外进稍坐,时间也差不多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在外进一旁的卧几坐了下来,忽地感到无比轻松,没有了吕不韦的咸阳,等若没有了食人鳄鱼的清澈水潭。 在这时代所遇的,雄材大略者莫过于信陵君、田单和吕不韦这三个人,但若说玩阴谋手段,前者两人都及不上吕不韦。 这大商家一手捧起了庄王,登上秦相之位,又迫死了政敌,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项少龙自问斗他不过,但所凭藉者,就是任吕不韦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以为是自己儿子的小盘,竟是他项少龙无心插柳下栽培出来的。 只要他能捱到小盘正式坐上王位,他便赢了。 问题是他能否有那种幸运?琴清甜美低沉的声在旁响道:“项太傅!今年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哩!”项少龙吓了一跳,起立施礼。 这俏寡妇清丽如昔,皮肤更白皙了,只是看到她已是视觉所能达到的最高享受。 纪嫣然的美丽是夺人心魄!但琴清却是另一种不同的味道,秀气迫人而来,端庄娴雅的外表里藏着无限的风情和媚态。 琴清见他呆瞪着自己,俏脸微红,不悦道:“项太傅、政太子在里面等你,请恕琴清失陪了。” 衽为礼后,袅娜多姿地走了。 项少龙暗责自己失态,入内见小盘去。 这小子长更高了,面目的轮廓清楚分明,虽说不上英俊,可是浓眉剑目下衬着丰隆有势的鼻子,棱角分明使人感到他坚毅不屈意志的上下唇,方型的脸庞,雄伟得有若石雕的样子,确有着威霸天下之主的雏形。 他正装作埋头读书,再不像以前般见到项少龙便情不自禁、乐极忘形。 不知如何,项少龙有点儿失落,似乎和小盘的距离又被拉远了少许。 项少龙施礼时,小盘起立还礼,同时挥手把陪读的两个侍臣支了出去。 两人凭席地坐下后,小盘眼中射出热烈的光芒,低声道:“太傅消瘦了!”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太子近况可好!”小盘点头道:“什么都好!哼!阳泉君竟敢害死倩公主,抵他有此报应!韩人都不会有多少好日子了。” 项少龙心中一寒,听他说话的语气,那像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 小盘奇道:“太傅你为何仍像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时少龙希望他叫声“师傅”来听听,不过记起是自己禁止他这么叫的,还有什么好怨呢,勉强挤出笑容道:“有很多事,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 小盘一错愕,露出思索的神色。 项少龙愈来愈感到这未来的绝代霸主不简单,道:“你年纪仍少,最紧要专心学习,充实自己。 嘿!还有没有学以前般调戏宫女?”小盘低声道:“我还怎会做这些无聊事,现在唯一使我不快乐的事,就是没有太傅在身旁管教我,小贲他也想念着你哩!”说到最后一句时,再次显露出以前漫无机心的真性情。 项少龙想起当日教两人练武的情景,那时赵倩和诸婢仍快乐地与他生活在一起,禁不住心如刀割,颓然道:“我会照顾自己的了,让我再多休息半年吧!好吗?”小盘忽然两眼一红,垂下头去,低声道:“昨晚我梦到了娘!”项少龙自然知他指的是赵妮,心情更坏,轻拍着他肩头道:“不要多想,只要你将来能好好管治秦国,你娘若死后有灵,必会非常安慰。” 小盘点头道:“我不但要治好秦国,还要统一天下,吕相国便时常这么教导我。” 项少龙苦笑摇头,道:“那就统一天下吧!我安排了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来匡助你,那人的名字叫李斯,只要将来能重用他,必可使你成为古往今来,无可比拟的一代霸主。” 小盘把“李斯”念了好几遍后,兴奋起来道:“太傅将来肯否为我带兵征伐六国呢?唉!想起可以征战沙场,我便恨不得可立即长大成人,披上战袍了。” 项少龙失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我要回牧场了。 不要送我,免惹人怀疑。” 想起在宫内满布线眼的吕不韦,这顾虑绝非多余。 小盘伸手紧紧抓了他手臂一下,才松了开来,点了点头,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坚强。 项少龙看得心中一颤,唉!真不愧是秦始皇哩!才走出门外,两个宫娥迎了上来道:“太后有请项太傅。” 项少龙那有心情去见华阳夫人,更怕她问起阳泉君的事,但又不敢不从,只有暗骂琴清,若不是她,太后怎知自己来了?像上趟般,太后华阳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后宫的主殿见她,参拜坐定后,华阳夫人柔声道:“项太傅回来得真巧,若迟两天,我便见不到你了。” 不知是否因阳泉君这亲弟之丧,使她比起上次见面时,外貌至少衰老了几年,仍保着美人胚子的颜容,多添了点沧桑的感觉,看来心境并不愉快。 项少龙讶道:“太后要到那里去?”想她曾托自己把一件珍贵的头饰送给楚国的亲人,自己不但没有为她办妥,还在红松林丢失了,事后又没有好好交待。 禁不住心中有愧,枉她还那么看得起自己。 华阳夫人满布着鱼尾纹的双目现出梦幻的神色,轻轻道:“后天我会迁往巴属的夏宫,听说那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种字撒下去,不用理会都能长成果树,我老了,再不愿见到你争我夺的情景,找处美丽的地方,过了这风烛残年的岁月便算了。” 琴清插入道:“巴属盆地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先王派李冰为属守,在那里修建了江堰,把千顷荒地化作良田,太后定会欢喜那地方的。” 华阳夫人爱怜地看着琴清,微微道:“那为何又不肯随我那里去?咸阳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呢?真教人放不下心来。” 琴清美目转项少龙处,忽地俏脸一红,垂下头去,低声道:“琴仍未尽教导太子之责,不敢离去。” 项少龙既感受着两人间深挚的感情,又是暗暗心惊,难道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对自己动了情?不过细想又非如此,恐怕只是他自作多情居多了。 唉!感情实在是人生最大的负担,他实在无胆再入情关。 像与善柔般的有若白云过隙,去留无迹是多么美丽,一段回忆已足够回味一生了。 三人各想各地,殿内静寂宁洽。 华阳夫人忽地道:“少龙给我好好照顾清儿,她为人死心眼,性格又刚烈,最易开罪人。” 琴清抗议地道:“太后!清儿懂照顾自己的了。” 项少龙暗叫不妙,华阳夫人定是看到了点什么,才有这充满暗示和鼓励性的说话。 华阳夫人脸上现出倦容,轻轻道:“不阻太傅回牧场了,清儿代我送太傅一程好吗?”项少龙忙离座叩辞。 琴清陪着他走出殿门,神气尴尬异常,默默而行,双方都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到了太后宫外门处,项少龙施礼道:“琴太傅请留步,有劳相送了。” 琴清脸容冷淡如昔,礼貌地还礼,淡淡道:“太后过于关心琴清,才有那番说话,项太傅不必摆在心上。” 项少龙苦笑道:“伤心人别有怀抱,项某人现在万念俱灰,琴太傅请放心好了。” 言罢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当场,芳心内仍回荡着项少龙临别时充满魂断神伤意味的话儿。 雨雪飘飞。 项少龙在隐龙别院花园的小亭里,呆看着这入冬后第一次的雪景。 去年初雪时,仍在筹备出使事宜的情景,犹历历在目。 赵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随行而雀跃,翠桐诸婢则因没分儿而心生怨怼。 俱往矣!娇柔丰满的火热女体,贴背而来,感到芳香盈鼻时,一对纤幼的玉掌蒙上了他的眼睛,丰软的香唇贴着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谁?”这是乌廷芳最爱和他玩的游戏之一,项少龙探手往后,把美人儿搂到身边来,笑道:“纪才女想扮芳儿骗我吗?”粉脸冷得红噗噗的纪嫣然花枝乱颤地娇笑道:“扮扮被人骗倒哄我开心都不可以吗?吝啬鬼!”项少龙看着这与自己爱恋日深的美女,心中涌起无尽的深刻感情,痛吻一番后问道:“她们到那里去了?”纪嫣然缠着他粗壮的脖子,娇吟细细地道:“去看小滕翼学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欢喜哩!”项少龙想起自己始终不能令诸女有孕,神色一黯时,纪嫣然已道:“项郎不用介怀,天意难测,天公若不肯造美,由他那样好了,我们只要有项郎在旁,便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若笑一下,岔开话题道:“有没有干爹的消息?”纪嫣然道:“三个月前收到他一卷帛书后,再没有新消息,我才不担心他老人家哩!四处游山玩水,都不知多么惬意。” 又喜孜孜道:“二嫂又有身孕了,她说若是儿子,就送了给我们,我们都开心死了,巴不得她今天就临盆生子。” 项少龙感受着与胜翼的手足之情,心中涌起温暖,暗忖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那叫自己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失去了令女子怀孕的能力。 纪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线的最新消息?”自由咸阳回来后,他有点逃避的心态,很怕知外间发生的一切,尤其恐惧听到赵雅遭遇不幸的噩耗。 吻了她一口后,轻轻道:“说吧!再不说便把你的小嘴封了。” 纪嫣然媚笑道:“那嫣然或会故意不说出来,好享受夫郎的恩宠。” 项少龙忍不住又和她缠绵起来,极尽男女之欢。 良久后,这才女始找到机会喘着气道:“人家来是要告诉你好消息嘛!你担心的事,只发生了一半,晶后确要求信陵君杀死赵雅,但信陵君却不肯答应,还到了齐国去,气得晶后接受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协议,然后遗廉攻占了魏地繁阳,你说晶后这是否自取灭亡呢?失了三十七城,还与魏人开战。” 项少龙大喜道:“这么说,信陵君确是真心对待雅儿了。” 纪嫣然道:“应是如此了,否则雅夫人怎舍得项郎你呢?唉!其实这都是夫人的心结作崇,她因曾出卖过乌家,所以很怕到咸阳来面对乌家的人,她曾多次为这事流泪痛哭,致致是最清楚了,只是不敢告诉你吧了!”项少龙反舒服了点,至少赵雅的见异思迁,非因她水性杨花了。 纪嫣然续道:“吕不韦当然不放弃这赵魏交恶的机会,立即遣蒙将军入侵魏境,争利分肥,攻取了魏国的高都和汲县两处地方,可惜他野心过大,同时又命王龄攻打赵人的上党,硬迫魏赵化千干戈为玉帛,照我看凭着信陵君的声望,定可策动六国的另一次合从。” 项少龙不解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吕不韦这么急于攻打赵国,当日我回咸阳时,他还说会同时韩赵用兵,结果只是攻打赵人,放过了韩国,真令人难解。” 纪嫣然笑道:“为何我的夫君忽然变蠢了,这是一石数鸟之计,晶后是韩人,现在赵国大权在握,说不定会与韩国合并,成为一个新的强大王国,吕不韦怎容许有这种事情出现,所以猛攻赵国,务求削弱赵人力量。 兼之孝成王新丧,李牧则在北强御匈奴,廉颇又与燕人交战,此实千载一时的良机,吕不韦怎肯放过。” 项少龙一拍额头,道:“我的脑筋确及不上纪才女,说不定这还是姬后意思,她和大王最恨赵人,怎也要出这一口气。” 纪嫣然道:“胜利最易冲昏人的头脑,若让六国联手,吕不韦怕要吃个大亏,那时他又会想起项郎的好处了。” 项少龙望往漫天飘舞的雪粉,脑内浮现着六国联军大战秦人的惨烈场面。 冬去春来,每过一天,项少龙便心惊一天,怕听到庄襄王忽然病逝的消息。 根据史实,他登基后三年因病辞世,到现在已是头尾整整三年了。 这天乌应元和乌卓由北强赶回来,到牧场时找了滕翼、荆俊、蒲布、刘巢、乌果和少龙这批乌家领袖去说话,刚由关中买货回来的乌廷威,亦有参与这次会议,除了陶方因要留在咸阳探听消息外,另外还有乌应元的两位亲弟乌应节和乌应恩。 乌家的重要人物可说差不多到齐了。 各人都知乌应元有天大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在大厅依席次坐好后,门窗都给关了起来,外面由家将严把守着。 乌应元这一族之长叹了一气口道:“少龙与吕不韦的事,乌卓已告诉了我,少龙切勿怪他,你大哥终须听我这做家长的话。” 乌卓向项少龙作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乌廷威等直系的人均脸色阴沉,显已风闻此事。 严格来说,项少龙、滕翼等仍属外人,只是因项少入赘乌家,滕翼、荆俊又与乌卓结拜为兄弟,更兼立了大功,故才被视为乌家的人。 蒲布、刘巢则是头领级的家将,身分与乌果相若。 乌应元苦笑道:“我们乌家人强马壮,又擅于放牧,难免招人妒忌,本以为到大秦后,因着同根同源,可以相安无事,岂知却遇上吕不韦这外来人,尤可恨者却是我们对他忠心一片,又为他立了天大功劳,岂知换来的只是绝情绝义的陷害,若非少龙英雄了得,早已惨死洛河之旁。 先父有言,不能力敌者,唯有避之而已矣。” 乌应节道:“国之强者,莫如大秦,我们还有什么可容身的地方呢?”乌应恩也道:“就算六国亦没有人敢收容我,谁都不想给吕不韦找到出兵的借口。” 一直与项少龙嫌隙未消的乌廷威道:“吕不韦针对的,只是项少龙而非我们乌族,为了大局着想,不若……”乌应元脸容一沉,怒道:“住嘴!”项少龙与乌卓对望一眼,都感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两句话的至理。 乌廷威仍不知好歹,抗声道:“我只是说项少龙可暂时避隐远方,并不是……”乌应元勃然大怒,拍几怒喝道:“生了你这忘情背义,目光短少如鼠的儿子,确是我乌应元平生之耻,给我滚出去,若还不懂反思己过,以后族会再没有你参与的资格。” 乌廷威脸色数变,最后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愤然去了。 厅内一片难堪的沉默。 乌应节和乌应恩两人眉头深锁,虽没有说话,但显然不大同意乌应元否决乌廷威的提议。 项少龙大感心烦,他最大的支持力量来自乌家,若这根基动摇,他再没有本钱了。 以他的性格,若不是有小盘这心事未了,定会自动接受离开秦国的提议,但现在当然还不可以这么做。 乌卓打破僵持的气氛道:“今趟我和大少爷远赴北强,就是要到塞外去探察形势,发觉那处果然别有天地,沃原千里,不见半片人迹,若我们能到那处开荒经营,定可建立我们的王国,不用再像现在般寄人篱下。 仰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乌应恩色变道:“大哥千万要慎虑此事,塞外乃匈奴和蛮族横行的地方,一个不好,说不定有灭族之祸。” 乌应元道:“我乌家人丁日盛,每日均有出生的婴儿,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唯有立自己的国家,才是长远之计,趁现在诸国争雄,无力北顾,正是创不朽之业的最佳时机,何况我们有项少龙、滕如此猛将,谁敢来惹我们呢?”乌应节道:“建族立国,均非一蹴可成的事,大哥还是从长计议好了,现在大王王后都对少龙恩宠之极,吕不韦应仍不敢公然对付我们。” 乌应元容色稍缓,微笑道:“我并没有说现在就走,今趟到北强去,曾和少龙的四弟王剪见面,坦诚告知了他我们的情况。 王剪乃情深义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镇守北强,定会全力支援我们。 居安思危,我们便用几年时间,到塞外找寻灵秀之地,先扎下根基,到将来形势有变时,亦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无门。 束手待毙了。” 乌应节道:“不若就请少龙去主持此事,那就更为妥当了。” 滕翼等无不心中暗叹,说到低,除乌应元这眼光远大的人外,其他乌系族长,均是只图逸乐之辈,舍不得离开大秦这丰饶富足的国家。 乌应元脸色一沉道:“那岂非明着告诉吕不韦我们不满此地吗?若撕破了脸皮,没有少龙在,我乌家岂非要任人宰割。” 乌卓插入道:“创业总是艰难的事,但一旦确立根基,将可百世不衰,我们现在虽似是不得以而为之,但说不定可因祸得福。 到塞外开荒一责,就交由我去办,凭着我们几位兄弟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千乌军,纵横域外虽仍嫌力薄,自保却是有余,各位放心好了。” 乌应元断然道:“这事就此决定,再不要三心两意,但须保持高度机密,不可泄出去,否则必以家法处置,绝不轻饶。” 转向乌卓道:“你去惊戒那个畜牲,着他守秘密,否则休说我乌应元不念父子之情。” 敲门声响,一名家将进来道:“吕相国召见姑爷!”众人齐感愕然。 吕不韦为何要找项少龙呢? 第十二章 两全其美 项少龙、滕翼、荆俊偕同十八铁卫,返回咸阳后,立即赶往相国,途中遇上数十名秦兵,护着一辆马车在前方缓缓而行。 项少龙不知车内是那个大臣,不敢无礼抢道,惟有跟在后方,以同等速度前进。 前方带头的秦兵忽地一声令下,马车队避往一旁,还招手让他们先行。 项滕两人心中大讶,究竟谁人如此客气有礼,偏是帘幕低垂,看不到车内情形。 荆俊最是好事,找着队尾的秦兵打听,驰上来低声道:“是咸阳第一美人寡妇清!”项少龙回头望去,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项少龙很想先碰上图先,先探听吕不韦找他何事,却是事与愿违。 在书见到吕不韦时,这个正权倾大秦的人物道:“少龙你为何如此莽撞,未向我请示,竟向大王提议任徐先这不识时务的家伙任左丞相,破坏了我的大计,难道我走开一阵子都不行吗?”项少龙早知此瞒他不过,心中早有说辞,微笑道:“那时大王要立即决定人选,相国又不知何时归来,可是少龙这提议却是绝对为了吕相着想,只有让秦人分享权力,才能显出吕相胸怀广阔,不是任用私人之辈。 这么一来,秦廷谁还敢说吕相闲话呢?”吕不韦微一错愕,双目射出锐利的神光,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后,才道:“少龙推辞了这仅次于我的职位,是否亦为了这理由呢?”项少龙知他给自己说得有点相信,忙肯定地点头道:“吕相对我们乌家恩重如山,个人荣辱算得什么呢?”吕不韦望往屋顶的横梁,似乎有点儿感动,忽然道:“我有三个女儿,最少的叫吕娘蓉,就把她配与你吧!好补替倩公主的位置。” 蓦地里,项少龙面对着一生人中最艰难的决定。 只要他肯点头,吕不韦将视他为自己人,可让他轻易捱到小盘二十一岁行加冕大礼,正式成为秦国之君后,再掉转枪头对付这奸人,乌家也可保平安无事。 但亦只是这一点头,他便要乖乖做这大仇人的走狗,还加上吕娘蓉这沉重的心理负担,对深悉内情的纪嫣然等更是非常不公平。 吕不韦乃这时代最有野心的奸商,绝不会做赔本生意。 现在既除去了以阳泉君为首的反对党,项少龙又得秦王秦后宠爱,除之不得,遂收为己用。 这招之为婿的方法,确是高明的一着。 项少龙猛一咬牙,跪拜下去,毅然道:“吕相请收回成命,少龙现在心如死灰,再不想涉及嫁娶之事,误了小姐的终生。” 吕不韦立时色变,正要迫他时,急密的敲门声传来,一名家将滚进来伏地跪禀道:“相爷大事不好,魏人信陵君率领燕、赵、韩、魏五国联军,大破我军于大河之西,蒙大将军败返函谷关,联军正兵临关外。” 这句话若晴天霹雳,震得两人忘了僵持着的事,脸脸相觑。 吕不韦跳了起来,道:“此事大大不妙,我要立即进宫晋宫见大王。” 看着他的背影,项少龙记起纪嫣然的预言,想不到竟然应验了,也使他避开了与吕不韦立即撕破脸皮的机会。 项少龙和滕翼等离开相府,不敢在秦朝危机临头的时刻,不顾而去,便往乌府驰去,好留在咸阳等候消息。 刚踏入门口,陶方迎了上来,神情古怪道:“有个自称是少龙故交的汉子在等你,他怎知你今天会回来呢?”项少龙心中大讶,独自到偏厅去见这不速之客。 那人带着遮阳的竹帽,背门而坐,身量高颀,透着一种神秘的味道。 背影确有些眼熟,却怎也想不起是何人。 那人听到足音,仍没有回头。 项少龙在他的对面坐下,入目是满腮的须髯,却看不到被竹帽遮着的双眼。 他正要询问时,这怪人缓缓挪开竹笠。 项少龙大吃一惊,骇然道:“君上!”龙阳君虽以须髯掩饰了“如花玉容”,眉毛亦加浓了,可是那对招牌凤目,仍使项少龙一眼便认了他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后,龙阳君微微一笑道:“董兄果是惦念旧情的人,没有舍弃故人。” 项少龙若笑道:“终瞒你不过。” 龙阳君从容道:“董马痴怎会这么不明不白地轻易死掉,项少龙更不会完全没出过手便溜回咸阳,我还特别派人到楚国印证此事,刚好真的董马痴全族被夷狄杀害,别人或会以为那是疑兵之计,但我却知道真的董马痴确已死了。 假的董马痴仍在咸阳风流快活。 否则赵致亦不会溜回咸阳会她的夫郎了。” 龙阳君道:“怎会不知道呢?我正因秦军败北,才要匆匆赶来。”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雅夫人好吗?”龙阳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由怀里掏出一只晶莹通透的玉镯,柔声道:“这是赵雅托我交你之物,以示她对你的爱永不变,永恒如玉,只是限于环境,又不愿令你为难,才忍心不到咸阳来寻你,希望你能明白她的苦心。” 项少龙把玉镯紧握手里,心若刀割。 好一会后,才沉声道:“君上来此,有何贵干呢?”龙阳君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为了被软禁在咸阳作质子的敝国太子增,今次秦兵大败,秦人必会迁怒于他,要杀之泄愤。 我们大王最爱此子,奴家惟有冒死营救。” 项少龙这才想起战败国求和时,都以王族的人作质子为抵押品,秦国战无不胜,可能各国都有人质在咸阳。 不禁头痛起来,道:“君上想我项少龙怎样帮忙。” 龙阳君道:“现在秦君和吕不韦均对项兄宠信有加,只要项兄能美言两句,说不定可保太子增一命。” 项少龙断然道:“君上放心,冲着我们的交情,我怎也会尽力而为。” 口上虽是这么说,但想起吕不韦愈来愈明显的专横暴戾,实在半分把握都没有。 龙阳君立即喜上眉梢,正要感谢时,陶方进来道:“大王召少龙入宫议事。” 项少龙长身而起,改口道:“龙兄就请留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又向陶方说了几句要他照拂客人的话后,匆匆入宫去了。 秦宫的宫卫统领安谷破天荒首次在宫门候他,把他领往后宫庄襄王处理公务的内廷去,态度颇为客气,使他有点受宠若惊。 这安谷高俊威武,年纪在二十五、六间,虽非嬴姓,却是王族的人。 能当得上禁军大头领的,都多少和王室有点血缘关系,在忠诚方面无可置疑,以吕不韦的呼风唤雨,亦不能使手下打进这系统去,否则就可操纵秦君的生死了。 这安谷对项少龙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到了内廷宏伟的宫阙外时,忽地低声道:“项太傅一力举荐徐将军当左丞相,我们禁卫军都非常感激。” 项少龙呆了一呆,这才明白其中的变化。 徐先乃秦国军方德高望重的人,却受到吕不韦的排挤,项少龙把他推介,自然赢得军方的好感。 两人步上长阶,守卫立正敬礼,令项少龙亦感风光起来,这种虚荣感确是令人迷醉。 安谷把他送至此处,着守卫推开大门,让他进入。 才踏入殿内,项少龙便吓了一跳。 只见庄襄王高踞大殿尽端两层台阶之上的龙座处,阶下左右分立着五、六名文臣大将。 右边居首的当然是右丞相吕不韦,左边是硬汉徐先,其他的人里,他只认得大将王陵、关中君蔡泽、将军杜壁,都是在与王翦比武时见过面的,这三人均为秦室重臣,其他五人不用说官职身分非同小可。 项少龙依礼趋前跪拜。 庄襄王见到他便心生欢喜,道:“项太傅平身!”项少龙起来后,吕不韦抢着为他引介诸人,当然是要向众人表示项少龙是他的心腹。 他认得的三人中,王陵和杜壁均为军方要人,与王、徐先在军方有着同等级的资历。 蔡泽则是吕不韦任前的右丞相,为人面面俱圆,故虽被吕不韦挤了下来,仍受重用。 至于其他五人,仅居徐先下首的赫然就是与王和徐先并称西秦三虎将之一的鹿公,中等身材,年纪在五十许间,长着把长须,眉浓发粗,眼若铜铃,身子仍极硬朗,见到项少龙,灼灼的目光打量着他,神态颇不友善。 另四人分别为左监侯王绾,右监侯贾公成、云阳君赢傲和义渠君赢楼,后两人都是王族直系的人,有食邑封地。 这些人个个表情木然,大多对项少龙表现出颇为冷淡的态度,竟连理应感激他的徐先亦不例外,只有蔡泽和王绾仍算客气。 这紧急会议云集了咸阳最高层的大臣名将,可见形势是多么危急。 秦人最忌就是东方诸国的合从,而今次信陵君只凭五国之力,便大败秦军,可见秦人的恐惧,是绝对有根据的。 项少龙自知身分,退到吕不韦那列的末席,学众臣将般肃手恭立。 庄襄王仍像平时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柔声道:“少龙可知寡人急召卿来,所为何事?”项少龙心叫不妙。 这个军事会议开了至少两个时辰,应已得出应付眼前困局之法,这么召自己前来,不用说是极可能要派自己领军去应付五国联军。 由此可见吕不韦表面虽权倾大秦,但在军中势力仍然非常浅薄,蒙骜兵败,除他项少龙便无可用之将。 自己虽曾展示出军事的天份,始终未曾统率过以十万计的大军,与敌对决沙场,难怪与会诸人均有不满的表情。 项少龙恭敬道:“请恕微臣愚鲁!”徐先道:“大王请三思此事!”其他鹿公、贾公成等纷纷附和,都是劝庄襄王勿要仓猝决定。 将军杜壁更道:“五国联军锐气方殷,若弃函谷关之险,妄然出战,一旦败北,恐函谷关也不能保,那时联军长驱直进,大秦基业怕要毁于一旦,此刻实宜守不宜攻。” 吕不韦脸色阴沉之极,冷冷道:“我们今趟之败,实因敌人来得突然,以致措手不及,此次既有备而战,将完全是另一番情况了。” 鹿公冷哼道:“信陵君乃足智多谋的人,当年曾破我军于邯郸城外,前车可监,右相国怎可说得这么容易。” 徐先接口道:“我军新败,锐气已挫,纵是孙武复生,怕亦要暂且收,大王请三思。” 这已是他第二趟请庄襄王三思,可知他反对得多么激烈。 吕不韦不悦道:“太原郡、三川郡、上党郡关系我大秦系霸业的盛衰,若任由无忌小儿陈兵关外,三郡一旦失守,彼长我消,更是不利,大王请明察。” 庄襄王断然道:“寡人意已决,就任命……”在这决定性的时刻,殿外门官唱道:“魏国太子魏增到!”吕不韦冷然道:“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恨!”庄襄王正要下令押太子增进来时,项少龙大骇扑出,下跪叩首道:“大王请听微臣一言。” 包括庄襄王和吕不韦在内,众人无惊地看着跪伏地上的项少龙。 事实上连项少龙也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只知若让太子增进殿,被庄襄王下以处死的命令,那他就有负龙阳君所托了。 他和龙阳君的关系非常复杂,可是只要他开口请求,便感到必须为他办到。 只冲着他护着赵雅一事,就义不容辞了。 庄襄王讶道:“少龙想说什么呢?”项少龙心中叫苦时,脑际灵光一闪道:“微臣刚才听到的,无论主攻主守,均有得失风险,所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让大王不费一兵一卒,立可解去函谷关之危。” 众人大讶,都不知他有何妙法。 庄襄王对他最有信心,所以才会同意吕不韦荐他领军出征之议,欣然道:“快说出给寡人参详。” 项少龙道:“今次五国之所以能合成功,兵临关下,关键处全系于无忌公子一人身上,此人若去,联军之围不战自解,太原三郡亦可保安然。” 众人无不点头。 连吕不韦都恨不得他有两全其美之法,他虽一力主战,其实是作孤注一掷,如若再败,就算仍能守住函谷关的地位亦将不保了。 项少龙道:“当日微臣曾到大梁……”一五一十的,把信陵君要借他刺杀安厘王一说出来,然后道:“只要微臣把此事告诉太子增,让他回国说与魏王知道,魏王必心生惧意,怕魏无忌凯旋而归时,乘势夺其王位,在这情况下,当会把魏无忌召返国内,夺其兵权,如此联军之围,不攻自破。” 众人均听得不住点头称许。 信陵君魏无忌与魏王的不和,天下皆知,当年信陵君盗虎符救赵后,便要滞留邯郸,不敢回魏,只因秦人攻魏,安厘迫不得已,才央信陵君回去,若说安厘不忌信陵君,是没人肯相信的。 秦人亦爱用反间之计。 白起攻长平,就以反间之计,中伤廉颇,使孝成王以赵括代廉颇,招来了长平惨败。 小小一个反间计,有时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徐先皱眉道:“项太傅这提议精彩之极,可是本相仍有一事不解,若这样明着放魏增回去说出这番话来,那岂非谁都知道我们在用反间计吗?”杜壁也道:“这计虽好,却很难奏效。” 项少龙一点不奇怪这杜壁为何特别针对他,因他一向属于拥秦王次子成乔的阵营,只不知是否他身分崇高,并不因阳泉君一事受到株连。 以吕不韦赶尽杀绝的手段,当然不会因心软而放过他,可知此人定有凭恃。 项少龙道:“三天前,魏国的龙阳君派人来游说微臣,希望微臣能为太子增美言两句,保他性命。 假若微臣卖个人情,与龙阳君的人合作,助太子增偷离咸阳,同时又把信陵君之事诈作无意中泄露与他知道,这反间之计,便可望成功了。” 庄襄王赞叹道:“少龙果不负期望,此计妙绝,就如你所说,由你全权去办。” 徐先等最紧要就是不用出关与敌硬拼,吕不韦亦乐得不用冒险,于是皆大欢喜,转而商量如何令太子增不起心的妙计。 一切商量妥当后,庄襄王把太子增召了进来,痛斥一顿后,吕不韦便提议把他处决。 太子增吓得脸青唇白,软倒地上时,项少龙出而求情,力数信陵君的不是,顺势在庄襄王询问下,把信陵君当日的阴谋说出来。 最后当然饶了太子增的小命,只令他不准踏出质子府半步,听候处置。 庄襄王和吕不韦仍留在内廷商议时,项少龙借口要联络龙阳君的人,与其他大臣一起离开内廷。 诸人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善,只有那杜壁在众人赞赏项少龙时,一言不发便走了。 鹿公、徐先两人扯着项少龙一道离去。 鹿公忽道:“你为何会向大王举荐徐大将军呢?”项少龙想到这老将如此坦白,有点尴尬地道:“只因为徐将军乃不畏权势的好汉子,就是这样了。” 徐先肃容道:“项少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我徐先至少学不到太傅视功名权位如浮云的胸襟,当日只要你一点头,就是我大秦的右丞相,今天你若肯点头,现在已是三军之帅了。” 忽然间,项少龙知道自己赢得了军方人士的尊敬,此事突口其来,教他难以相信。 快要来到停放车马的外广场时,一个宫娥跪倒道旁,道:“项太傅请留一步说话。” 徐先两人均知他与王后太子关系密切,还以为王后来召他,两人表示了要约一晚和他宴会共欢后,先一步走了。 项少龙也当是朱姬派来截着他的,心中苦笑时,宫娥递上一个精致的漆盒,立即告退。 项少龙打开漆盒,芳香扑鼻而来,盒内有张折叠得很有心思的丝笺,打开一看,上面疏密有致地布着几行秀丽潇洒的秦棣字体,下面署名琴清。 他又惊又喜,还以为美女和他私通款曲,到看完时,才知琴清想约纪嫣然到她家中小住几日。 既松了一口气,又禁不住有点失望,心情矛盾之极。 到与滕翼等会合后”脑海中仍浮动着她风姿优雅,谈吐温娴的音容玉貌。 回到乌府,立即到上房找龙阳君。 龙阳君听他把整件事和盘说出后,讶道:“既是反间之计,为何却要说出来给我听呢?”项少龙耸肩道:“君上这么信任我,我怎忍心骗你呢。” 龙阳君道:“信陵君想刺杀大王,是否确有其事?”项少龙点头道:“这倒是不假。” 龙阳君道:“那就成了。 你虽说反间计,但却极有可能发生,秦人既闭关不出,信陵君迟早要无功而退,迟些早点,亦没有分别,经此一役后,天下应有一段平静的日子,目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太子弄回大梁去,少龙你定要做得似模似样,那你我都可立个大功了。” 项少龙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龙阳君一向与信陵君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我亡,有此可扳倒信陵君的妙法,他怎肯定放过。 信陵君是杀害小昭诸女的幕后主持人,他恨不得捅他两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赵雅受到株连吧了。 龙阳君何等精明,看穿他的心意道:“放心吧,无忌公子名震六国,大王怎也不敢处死他,且亦非那么容易,只会夺他兵权,让他投闲置散,无论如何,我会保着赵雅。” 项少龙放下心事,与龙阳君商量了行动的细节后,就在当夜“无惊无险”地由龙阳君和他的人一手包办,把太子增救出咸阳,还拥有过关的正式文书,逃返魏国去。 项少龙为了躲避吕不韦重提婚事,连夜溜回牧场。 他的心情开朗起来,开始与三位娇妻和田氏姊妹两婢回复以前有说有笑的欢乐日子。 善兰瓜熟蒂落,产下一子,如言赠了给项少龙,更是喜上加喜。 在充盈着欢乐气氛的时刻里,牧场忽来了个不速之客,赫然是图先。 这相府的大管家神情出奇地凝重,坐下后叹气道:“今次糟了!” 第一章 内忧外患 项少龙吓了一跳,暗忖以图先这么沉稳老到的人,也要叫糟,此事必非同小可,忙追问其详。 图先道:“令舅昨晚到相府找吕不韦,谈了足有两个时辰,事后吕不韦吩咐吕雄和我派人监视你的动静,还大发脾气,臭骂了你一顿,说你不识抬举,又举荐徐先作左丞相,看来令舅对你必然没有什么好说话。” 今趟轮到项少龙脸青唇白,忙使人把岳父乌应元和滕翼请来,说出了这件事的内情。 乌应元拍桌大骂道:“这忤逆子竟敢出卖家族,我定要以家法把他处死。” 滕翼的脸色亦变得非常难看,若吕不韦有心对付他们,确是非常头痛的事。 项少龙道:“究竟廷威少爷向吕不韦说了什么话呢?假若吕不韦知道了整件事情,应该会避忌我,甚或立即把我处死,不会像现在般仍着我为他办事。” 乌应元整个人像忽然苍老了近十年,颓然叹道:“幸好我早防了他们一手,只说吕不韦这人表面看来豁达大度,其实非常忌材,不大可靠。 现在少龙得大王王后爱宠,恐会招他之忌,所以必须早作防范,预好退路。 至于细节,却没有告诉他们。” 滕翼沉声道:“我看廷威少爷仍没有这么大胆,此事或有族内其他长辈支持,所以未调查清楚,切勿轻举妄动。” 图先点头道:“滕兄说得对,假若抓起了廷威少爷,必会惊动吕不韦,那他就知有内奸了。” 乌应元再叹了一口气,目泛泪光。 乌廷威毕竟是他亲生骨肉,那能不伤心欲绝。 图先续道:“以吕不韦的精明,见少龙你出使不成回来之后,立即退隐牧场,又准备后路,必然猜到给你识破了他的阴谋。 此事若泄漏出来,对他的影响非同小可,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乌应元拭掉眼泪,冷哼道:“现在秦廷上下都对少龙另眼相看,我们乌家牧场又做得有声有色,他能拿我们怎样?”图先道:“新近吕不韦招纳了一位著名剑手,与以前被少龙杀死的连晋同属卫人,听说两人还有师兄弟的关系。 此人叫管中邪,生得比少龙和滕兄还要粗壮,论气力可比得上嚣魏牟,剑法骑术则犹有过之,有以一当百之勇。 人又阴沉多智,现在成了吕不韦的心腹,负责为他训练家将,使吕不韦更是实力倍增,此人绝不可小觑。” 滕翼和项少龙均感头皮发麻,若此人比嚣魏牟更厉害,恐怕他们都不是对手。 当日之所以能杀死嚣魏牟,皆因先用计射了他一箭,否则胜负仍是难以预料。 乌应元道:“图管家和他交过了手吗?”图先苦笑道:“和他玩过几下子,虽没有分出胜负,但图某自知远及不上他,否则那会把他放在心上。” 三人无不动容。 要知吕府芸芸家将中,图先一向以剑术称冠,假若连他也自认远及不上这个管中邪,可知他是如何厉害了。 滕翼道:“吕不韦既得此人,说不定会在宴会的场合借表演剑法为名,迫少龙动手,再借失手为借口,杀害少龙。 那既非私斗,秦人在宴会比武又视同家常便饭,既成事实后,恐大王亦难以怪他。” 乌应元倒对项少龙充满信心,这当然是他不知嚣魏牟的厉害。 冷笑道:“少龙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吗?不过以后出入倒要小心点。” 项少龙暗忖一日未和吕不韦正式反脸,很多事都是避无可避,叹道:“吕不韦四处招揽人材,还有什么其他像样的人物?”图先道:“论文的有个叫莫傲的人,此人才智极高,见闻广博;但心术极坏,使人假扮阳泉君偷袭你们的主意,可能便是出自这人的坏心肠。 他又对医药之道极有心得,先王之死,应是由他下手配制毒药。” 滕翼皱眉道:“这事连你也不知道吗?”图先叹道:“莫傲娶了吕雄的妹子,可算是吕不韦的亲族。 这种天大重要的事,除了他自己的族人外,连我这跟了他十多年的亲信也瞒着,如今还设法削掉我的人呢,唉!”说到最后,露出了伤痛怅惘的心情。 乌应元忍不住道:“图管家为何不像肖先生般一走了之呢?”图先脸容深沉下来,咬牙切齿的道:“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我怎也要看着他如何收场。 幸好我尚对他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只要他一天不知道我已识穿了他的阴谋,他仍不会对付我,表面上,他怎也要摆出重情重义的虚伪样子。” 项少龙陪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刚才你说文的有这莫傲,那武的还有什么人?”图先道:“还有三个人,虽远及不上管中邪,但已是不可多得的一流好手,他们就是鲁残、周子桓和毒。” 项少龙剧震道:“毒?”三人同时大讶的瞪着他。 图先奇道:“你认识他吗?他虽是赵人,但三年前早离赵四处碰机会,后来在韩国勾引了韩闯的爱妾,被韩闯派人追杀,才被迫溜了来咸阳。 少龙理应没有机会和他碰过头。” 项少龙是有口难言,在秦始皇那出电影里,毒乃重要的奸角,勾搭了朱姬后,脱离吕不韦的控制,干扰朝政,密谋造反。 这些事怎能对他们说呢?苦笑道:“没有什么?只是这人的名字很怪吧了!”三人仍怀疑地看着他。 项少龙摊着手道:“说实在的,不知为何我听到这人的名字就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嘿!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这么说,三人反而可以接受,无不心生寒意。 滕翼本是一无所惧的人,但现在有了娇妻爱儿,心情自是迥然有异。 图先沉吟片晌道:“毒这人很工心计,最擅逢迎吹拍之道,很得吕不韦欢心。 兼之他生得一表人材,有若玉树临风,许些妇人小姐见到他,就像饿蚁见到了蜜糖。 在咸阳里,他是青楼姑娘最欢迎的人。” 顿了顿又道:“据说他天赋异禀,晚晚床笫征战亦不会力不从心,曾有连御十女的纪录。 吕不韦就是最爱利用他这专长,要他勾引人家妻妾,探听消息。 哼!这人是天生无情无义的人,也不知误了多少良家妇女的终身,若不是有吕不韦护着他,早给人杀了。” 四人沉默下来。 吕不韦招揽的人里,有着不少这类“奇人异士”,若和他公然对抗,确非一件愉快的事。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图管家这样来找我们,不怕吕不韦起疑心吗?”图先道:“今次我实是奉他之命而来,邀请少龙三天后到咸阳相府赴宴。 至于他为何宴请少龙,我却不知道了,看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乌大爷却不在被请之列。” 项少龙想起吕不韦迫婚的事,叹了一口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走着瞧吧。 有些事避都避不了的。” 乌应元道:“外忧虽可怕,内患更可虑。 若不痛下决心,清理门户,将来吃了大亏,那才要后悔莫及呢。” 图先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可让廷威少爷知道事情败露,甚至不妨反过来利用他制造假象,瞒骗吕不韦。” 转向项少龙道:“吕不韦是我所见过最擅玩弄阴谋手段的人,咸阳内现在唯一能与他周旋的,就只有你项少龙一人。 你们乌家有廷威少爷这内忧,相府内亦有我图先,就让我们来与他分个高低好了。” 项少龙回复了冷静,微笑道:“多余话我不说了,只要我项少龙有一口气在,终会为各位被害死的弟兄和倩公主他们讨回公道的。” 项少龙回到后院,乌廷芳、赵致、纪嫣然和田氏姊妹正在弄儿为乐。 项少龙虽心情大坏,仍抱起由纪嫣然取名宝儿的儿子,逗弄了一会,看到众女这么兴高采烈,想起危难随时临身,不禁百感交集。 纪嫣然慧质兰心,看出他的不安,把他拉到一旁追问原因。 项少龙把乌廷威的事说了出来,同时道:“最紧要提醒廷芳,假若这小子问及出使的事,怎也不可把秘密透露他知道。” 纪嫣然沉吟片晌后,道:“我倒想到一个方法,就是由廷芳之口泄露出另一种假象,廷威必会深信不疑,还会抢着把事情告诉吕不韦,说不定我们可把他骗倒哩!”项少龙苦恼地道:“但有什么谎话,可解释我们要到塞外去避开吕不韦呢?”纪嫣然道:“吕雄就是个可资利用的人,只要我们说猜到吕雄和阳泉君的人暗通消息,因而怀疑是吕不韦在暗中唆使,那吕不韦最害怕的事,便没有泄露出来。 因为吕不韦最怕人知道的,就是偷袭者根本不是阳泉君的人。” 项少龙喜得在纪嫣然脸蛋吻了一口,赞道:“就这么办!有你这女诸葛为我筹划,还用担心什么呢?”纪嫣然愕然道:“什么是女诸葛?”项少龙这才知说漏了口,诸葛亮是三国的人,要几百年后才出世,纪才女当然不知道。 幸好这时赵致走了过来,怨道:“柔姊真教人担心,这么久都不托人捎个信来,兰姊更怪她不来看她哩!”项少龙想起善柔,同时也想起赵雅,刚因纪嫣然的妙计而稍为放下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安慰了赵致两句后,项少龙对纪嫣然道:“明天我们回咸阳,琴清不是约你去她家小住吗?我可顺道送你去。” 纪嫣然含笑答应,过去把乌廷芳拉往内轩,当然是要借她进行计划。 项少龙不忍见乌廷芳惊悉乃兄的坏事而伤心的样子,溜了去找滕翼练剑。 为了将来的危难,他必须把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中。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智计剑术,缺一不可。 这未来十年,将会是非常难熬的悠久岁月。 次日正要起程往咸阳时,才发觉乌应元病倒了。 项少龙这岳丈一向身体壮健,绝少病痛,忽然抱恙,自然是给不肖子乌廷威气出来的。 项少龙嘱咐了乌廷芳好好侍奉他后,忧心忡忡的和纪嫣然、滕翼、荆俊及十多个精兵团顶尖好手组成的铁卫,赶往咸阳。 乌卓和一千子弟兵,离开牧场足有个多月了,仍未有任何信息传回来,不过既有王翦照顾他们,项少龙亦不用担心。 次日清晨,进了城门,项少龙忍着了见琴清的欲望,遣非常乐意的荆俊负责把纪嫣然送往在王宫附近的琴清府第去,自己则和滕翼返回乌府。 刚踏入府门,见到乌廷威和陶方不知为什么事争执着,乌廷威见项滕两人来到,冷冷打了个招呼,怒冲冲的走了。 陶方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真拿他没法!”三人坐下后,陶方道:“他前天才向我要了五锭黄金,今天竟又迫我再给他五锭,我给他没要紧,但大爷责怪下来时,谁负那责任。 哼!听说他最近几个月迷上了醉风楼的婊子单美美,难怪挥金如土。 冤大头永远是冤大头,他拿金子给人,人家却拿金子去贴小白脸。” 项少龙想不到这类情况古今如一,顺口问道:“那个小白脸有这种本事,竟可让青楼的红阿姑倒贴他呢?”陶方不屑道:“还不是吕相府的哥儿,他自夸若用那条家伙来抵着车轮,连骡子也没法把车拉动,你们相信吗?”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都感内有别情。 前者沉声道:“是毒吗?”陶方愕然道:“你也听过他吗?”陶方仍未知乌廷威出卖家族的事,项少龙借这机会说了出来。 陶方听得脸色连变,叹道:“我早猜到有这情况发生了。 自少龙你来乌家后,一直把这个自视甚高的忤逆子压着,他怎会服气。 而且咸阳这么热闹繁华,要他离开前往塞外捱苦,那更甚于要了他的命。” 滕翼道:“看来吕不韦一直在利用着他,否则毒不会通过那单美美来操纵乌廷威。 我们要提高十二个精神,假设吕不韦害死乌爷,家业将名正言顺落在这不肖子手里,加上其他长辈的支持,我们还怎能在乌家下去呢?”陶方脸色倏地转白,颤声道:“少爷不致这么大胆吧!”项少龙冷哼道:“色迷心窍,再加利欲薰心,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单是向吕不韦泄漏秘密,和实质的杀父没有什么分别了。” 滕翼一震道:“记不记得图先曾提过的莫傲,最擅用药,害死了人,事后什么都查不到,这一手不可不防呢。” 陶方的脸色更难看了,站了起来,道:“让我回牧场一趟,和大少爷谈个清楚。” 项少龙点头道:“岳丈正染恙卧榻,你顺便去看看他也好。” 陶方与乌应元主仆情深,闻言匆匆去了。 他刚出门,王宫有内侍来到,传项少龙入宫见驾。 项少龙连那盏茶都未有机会喝完,立即匆匆入宫去了。 才到王宫,禁卫统领安谷迎上来道:“大王正要派人往牧场找你,听得太傅来了咸阳,倒省了不少时间。” 项少龙讶道:“什么事找得我那么急呢?”安谷凑到他耳旁道:“魏人真的退兵了!”项少龙才记起此事,暗忖今趟信陵君有难了,不由又想起赵雅。 安谷又道:“太傅谒见大王后,请随末将到太子宫走一转,李廷尉希望能和太傅叙旧呢。” 项少龙把李廷尉在心中念了几次,才省起是李斯,欣然道:“我也很想见他哩!安统领现在一定和他相当厮熟了。” 安谷领着他踏上通往内廷的长廊,微笑道:“李先生胸怀经世之学,不但我们尊敬他,大王、王后和太子都佩服他的识见。” 项少龙心中暗笑,自己可说这时代最有“远见”的人,由他推荐的人怎错得了。 李斯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将来那能坐上秦国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这小子最管用的就是法家之学,与商鞅一脉相乘,自然对正秦人的脾胃。 廷尉虽职位低微,却是太子的近臣,只要有真材实学,又懂逢迎小盘,将来飞黄腾达,自是必然了。 左思右想之际,到了内廷的宏伟殿门前。 登上长,踏入殿内,庄襄王充满欢欣的声音传来道:“少龙快来,今趟你为我大秦立下天大功劳,寡人定要重重赏你。” 项少龙朝殿内望去,只见除了吕不韦和徐先这两大丞相外,鹿公、贾公成、蔡泽、嬴楼、嬴傲、王陵等上次见过的原班权臣大将全来了,只欠了一个对他态度恶劣的大将杜壁。 他忙趋前在龙廷前跪下,道:“为大秦尽力,乃微臣份内之事,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庄襄王笑道:“快起来!如此不动干戈,便化解了破关之危,最合寡人心意。” 项少龙起来后,偷望了吕不韦一眼,只见他眼内杀机一闪即没后,堆起笑容道:“少龙就是这么居功不骄的人,不过少龙尚无军功,大王异日可差他带兵出征,凯旋归来时,再论功行赏,不是更名正言顺吗?”这时项少龙退至末位,正嘴嚼着吕不韦刚才眼神透露出的杀意,暗忖明天相府宴会时,定要小心点才成,否则说不定真会给吕不韦借比试为名,活生生宰掉了。 不过刚才庄襄王说者无心的一番话,正显示出他不喜妄动干戈的和平性格,实与吕不韦的野心背道而驰。 只听鹿公呵呵笑道:“右相国的想法未免不懂变通了,不费一兵一卒,就使魏人退兵,其他四国更难再坚持,这还不是立了军功吗?”庄襄王开怀道:“鹿公此言正合孤意,各位卿家还有何提议?”此刻只要不是聋的或盲的,均知庄襄王对项少龙万分恩宠,谁敢反对?商议了一番后,决定策封项少龙为御前都统兼太子太傅,与安谷同级,假设秦王御驾亲征,他和安谷便是傍侍左右的亲卫将了,但目前仍只是个虚衔,没有领兵的实权。 众人纷纷向他道贺。 在这情况下,项少龙可说推可无推,同时也知道,庄襄王的恩宠,进一步把他推向与吕不韦斗争的路上。 以前就算对着赵穆这么强横的敌人,他也没有半丁点惧意。 可是只要想起历史上清楚写着庄襄王死后那十年的光景,吕不韦一直权倾朝野,无人敢与其争锋,又自己不知会否栽在他手上,想想就头皮发麻,苦恼难解。 这就是知道部分命运的坏处了。 又畅谈一番后,庄襄王特别嘱咐项少龙今晚要和他共,才欣然离去,返回后宫歇息。 项少龙更是心中叫苦,因为庄襄王并没有邀请吕不韦,摆明今趟的功劳,是全归他项少龙一个人的。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和吕不韦虚与委蛇一番后,往见李斯。 李斯搬到了太子宫旁的客舍居住,见到项少龙,露出曾共患难的真诚笑意,谢过安谷后,把他领进客舍的小厅堂去。 项少龙见他一洗昔日倒霉之气,脱胎换骨般神采飞扬,代他高兴道:“李兄在这里的生活定是非常写意了。” 李斯笑道:“全赖项兄提挈,这里和相府,可说是两个不同的天地,若要我回到那里去,情愿死掉算了。”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他定是在相府挨过不少辛酸,例如遭人排挤侮辱的那类不愉快事件。 这时有位俏婢奉上香茗后,才返回内堂。 项少龙见她秀色可餐,质素极佳,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李斯压低声音道:“这是政太子给我的见面礼,还不错吧!”项少龙听得心生感触,想当年小盘常对下女无礼,被母亲赵妮责怪,现在则随手送出美女。 不过这小子尚算听教听话,依自己的指示善待李斯,还懂得以手段笼络人,真不简单。 忍不住问道:“李兄认为太子如何呢?”李斯露出尊敬的神色,低声道:“太子胸怀经世之志,观察敏锐,学习的能力又高,将来必是一统天下的超卓君主,李斯有幸,能扶助明主,实拜项兄之赐。” 今趟轮到项少龙对李斯肃然起敬了。 他对小盘这未来秦始皇信心十足,皆因他从史书预知结果。 可是李斯单凭眼光,看出小盘异日非是池中之物,当然比他更要高明多了。 李斯眼中再射出崇敬之色,但对象却是项少龙而非小盘,正容道:“前天我陪太子读书时,大王和王后来探太子,说起项兄曾提议一统天下后,外则连筑各国长城,内则统一币制、立郡县、开驿道、辟运河,使书同文、行同轨,确是高瞻远瞩,李斯佩服得五体投地。” 项少龙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自已被迫下“念”出来的一番话,庄襄王竟拿来作对小盘的教材,异日小盘奉行不误时,岂不是自己拿历史来反影响了历史,这笔糊涂账该怎么算呢?真正的谦逊了几句后,李斯向项少龙问起了吕不韦的动静。 项少龙说了后,李斯道:“项兄不用担心,照我看大王对吕不韦的大动干戈,又惹得五国联军兵临关下,已开始颇有微言,这大奸贼风光的日子怕不会太长久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任你李斯目光如炬,也不知庄襄王命不久矣。 诚恳地道:“老天爷并不是每事都能如人所愿,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李兄只须记着尽力辅助太子,其他的事都不要理会。” 李斯不悦道:“项兄当我李斯是什么人,既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自当祸福与共,以后李斯再不想听到这种话了。” 项少龙苦笑时,小盘差人召他去见。 两人均感相聚的时间短促,但既是太子有命,惟有依依惜别了。 项少龙虽树立了很多敌人,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 第二章 秦王归天 小盘负手立在窗漏前,看着黄昏下外面御园的冬景,自有一种威凌天下的气度,内侍报上项少龙来临,退了出去后,淡然道:“太傅请到我身旁来!”项少龙感到他愈来愈“像”太子了。 移到他左旁稍后处站定,陪他一起看着园外残冬的景色。 小盘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讶道:“太子有什么心事呢?”小盘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我有什么心事,谁能比太傅更清楚哩!”项少龙微感愕然。 小盘还是首次用这种“太子”的口气和他说话,把两人间的距离又拉远了少许,感触下,不禁学他般叹了一口气。 一阵不自然的沉默后,小盘道:“昨天吕相国对我说了一番非常奇怪的话,说这世上只有三个人真正对我好,就是父王、母后和他吕不韦。 但三人中,可助我一统天下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能办到,教我不要相信其他人,他们只属供我成就不朽霸业鸿图的踏脚石。 唉!看来他真把我当作是他的儿子,又以为我也心知肚明了。” 倏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瞧着项少龙,低声道:“师傅!他为何要说这番话呢?是否针对你而言?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登上王位,他却好像已把我看成了秦室之主,这事岂非奇怪之极?”项少龙被他看得心儿狂跳。 换了往日,他定会责他不应称他作师傅,可是目下为他霸气迫人的气度所慑,兼之他竟能从吕不韦的说话中,推断出吕不韦和他之间有点不妥当,显出过人的敏锐和才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小盘恍然,回复平常的神态道:“看太傅的神情,吕相国和太傅间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接着神情微黯道:“太傅仍要瞒着我吗?”项少龙这时才有空想到小盘提出的另一个问题。 自己知道小盘很快会因庄襄王的逝世登上王位,皆因此乃历史,可是吕不韦凭什么知道呢?除非我的天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跳得更剧烈了。 小盘讶道:“太傅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这时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历史上所说庄襄王登基三年后,因病去世根本就不是事实。 庄襄王根本是给吕不韦害死的。 否则他不会在这时候向小盘说出这番奇怪的话来。 自己怎能任他行凶呢?他的心跳得更剧烈了。 自己真蠢,盲目相信史书和电影,其实早该想到这可能性。 假设他把所有事情,和盘向庄襄王托出,他会怎样对待这大恩人呢?以他和庄襄王与朱姬的关系,他的说话肯定有很大的说服力。 这样能否把历史改变?项少龙猛下决心,决定不顾一切,也要设法挽救庄襄王的性命,如此才对得住天地良心。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奔进来哭道:“禀上太子,大王在后廷昏倒了。” 小盘立即色变。 项少龙则手足冰寒,知道已迟了一步,终于改变不了历史巨轮转动的方向。 同时想起刚才廷会时吕不韦眼中闪过的杀机,明白到那竟是针对庄襄王而发的。 今趟他又输了一着,却是被虚假的历史蒙蔽了。 八名御医在庄襄王寝宫内经一晚的全力抢救,这秦国君主已醒了过来,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御医都认为他中了风。 只有项少龙由他眼中看出痛苦和愤恨的神色。 他的脉搏愈来愈弱,心脏两次停止了跃动,但不知由那里来的力量,却支撑着他,使他在死神的魔爪下作垂死挣扎。 当吕不韦趋前看他时,他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口唇颤震,只是说不出蹩在心里的话来。 朱姬哭得像个泪人儿般,全赖一众妃嫔扶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秀丽夫人和成虫乔都哭得天昏地暗,前者更数度昏厥了过去。 小盘站在榻旁,握紧庄襄王的手,一言不发,沉默冷静得教人吃惊。 获准进入寝宫的除吕不韦外,只有项少龙这身分特别的人,与及徐先、鹿公、蔡泽、杜壁等重臣,其他文武百官,全在宫外等候消息。 庄襄王忽然甩开小盘的手,辛苦地指向项少龙。 吕不韦眼中凶光一闪,别头向项少龙道:“大王要见你!”说罢退往一旁,只留下小盘一人在榻侧。 项少龙心中悔恨交集,若他能早一步想到吕不韦狼心狗肺至会害死庄襄王,定会不顾一切地把他的奸谋揭露出来。 可是却斗不过命运,终是棋差一着。 他来到榻前,跪了下去,握紧了庄襄王的手。 庄襄王辛苦地把黯淡的眼神注在他脸上,射出复杂之极的神色,其中包括了愤怒、忧伤和求助。 当场所有人里,除了吕不韦外,恐怕只有项少龙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虽不知吕不韦用什么手法和毒药害到庄襄王这个样子,但极有可能是凭着与庄襄王的亲密关系,亲自下手。 所以庄襄王醒来后,心知肚明害他的人是吕不韦,却苦于中毒已深,说不出话来。 吕不韦的新心腹莫傲用毒之术,确是高明至极,竟没有御医可以看出问题。 握着庄襄王颤抖着的手,项少龙忍不住泪水泉涌而出。 一直没有表情的小盘,亦跪了下来,开始痛泣起来。 宫内的妃嫔宫娥受到感染,无不垂泪。 项少龙不忍庄襄王再受折磨,微凑过去,以微细得只有小盘才可听到的声音道:“大王放心,我项少龙定会杀掉吕不韦,为你报仇。” 小盘猛震了一下,却没有作声。 庄襄王双目异芒大作,露出惊异、欣慰和感激揉集的神色,旋又敛去,徐徐闭上双目,头无力地侧往一旁,就此辞世。 寝宫内立时哭声震天,妃嫔大臣跪遍地上。 小盘终于成为了秦国名义上的君主了。 项少龙回到乌府时,已近深夜四更天了。 他和滕翼、荆俊都是心情沉重。 没有了庄襄王,吕不韦更是势大难制。 小盘一天未满二十一岁,便不能加冕为王,统揽国政,吕不韦这右丞相理所当然地成了摄政辅主的大臣。 朱姬则成了另一个最有影响力的人。 可是因她在秦国始终未能生根,故亦不得不倚赖吕不韦,好互相扶持。 利害的关系,使两人间只有合作一途。 在某一程度上,项少龙知道自己实是促成吕不韦对庄襄王遽下毒手的主要因素之一。 正如李斯所言,庄襄王与吕不韦的歧见愈来愈大,加上乌廷威的泄秘,使吕不韦担心若项少龙向庄襄王揭出此事,说不定所有荣华富贵、名位、权力,均会毁于一旦。 加上又希望自己的“儿子”早点登基,本身更非善男信女,故铤而走险,乃属必然的事。 现在秦朝的半个江山,已落到了这大奸人手里。 他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千猜万想,也估不到小盘的真正身分。 三人此时在大厅坐下,虽是身疲力累,却半点睡意都欠奉。 滕翼沉声道:“是否吕不韦干的?”项少龙点头道:“应该错不了。” 荆俊年少气盛,跳起来道:“我们去通知所有人,看他怎样脱罪。” 待见到两位兄长都木然看着他时,才颓然坐回席上滕翼道:“不若我们立刻离开咸阳,趁现在秦君新丧,吕不韦忙于布置的时刻,离得秦国愈远愈好。” 项少龙心中暗叹,若没有小盘,他说不定真会这样做。 为了娇妻和众兄弟的安全,什么仇都可暂搁一旁,现在却不可以一走了之。 滕翼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眼前这脱身机会错过了将永不回头,吕不韦现在最忌的人就是三弟,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就可把我们收拾。”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二哥先走一步好吗?顺便把芳儿她们带走。” 滕翼大感愕然道:“咸阳还有什么值得三弟留恋的地方呢?”荆俊则道:“三哥有姬后和太子的支持,我看吕不韦应不敢明来,若是暗来,我们怎不济都有一拚之力。” 项少龙断然道:“小俊你先入房休息,我有事和二哥商谈。” 荆俊以为他要独力说服滕翼,依言去了。 项少龙沉吟良久,仍说不出话来。 滕翼叹了一口气道:“少龙!说实在的,我们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有什么事那么难以启齿呢?若你不走,我怎也不会走,死便死在一块儿好了。” 项少龙猛下决心,低声道:“政太子实在是妮夫人的亲生儿子。” 滕翼剧震道:“什么?”项少龙遂一五一十,把整件事说了出来。 滕翼不悦道:“为何不早对我说呢?难道怕我会泄漏出去吗?”项少龙诚恳道:“我怎会信不过二哥,否则现在就不会说出来了。 只是这秘密本身便是个沉重的负担,我只希望一个人去承受吧了!”滕翼容色稍缓,慨然道:“若是如此,整个形势完全不同了,我们就留在咸阳,与吕不韦周旋到底,但却须预好退路,必要时溜之大吉。 以我们的精兵团,只要不是秦人倾力来对付我们,该有逃命的把握。” 项少龙道:“小俊说得不错,吕不韦还不敢明刀明枪来对付我们,不过暗箭难防,我们待襄王殡殓后,立即返回牧场,静观其变。 小盘虽还有八年才行加冕大礼,但如今终是秦王,他的话就是王命,给个天吕不韦作胆,也不敢完全不把他放在眼内。” 滕翼道:“不要低估吕不韦,这人既胆大包天,又爱行险着,只是这么只手遮天的害死两代秦君,即可知他厉害,加上他手上的奇人异士无数,纵不敢明来,我们也是防不胜防呢。” 项少龙受教地道:“二哥教训得好,我确是有点忘形了。 小盘说到底仍是个孩子,希望姬后不要全靠向吕不韦就好了。” 滕翼叹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 急骤的足音,由远而近。 两人对望一眼,都泛起非常不祥的感觉。 一名应是留在牧场的精兵团团员乌杰气急败坏地奔了进来,伏地痛哭道:“大老爷逝世了!”这句话有若晴天霹雳,震得两人魂飞魄散。 项少龙只感整个人飘飘荡荡、六神无主,一时间连悲痛都忘掉了。 忽然间,他们明白到吕不韦请他们到咸阳赴宴,其实是不安好心,乃调虎离山之计,好由乌家的内奸,趁他们离开时,夺过牧场的控制权。 幸好误打误撞下,陶方全速赶了回去。 否则乌应元的死讯,绝不会这么快传到来。 荆俊跑赶了入来,问知发生了什么事后,热泪泉涌,一脸愤慨,往大门冲去。 滕翼暴喝道:“站着!”荆俊再冲前几步后,哭倒地上。 滕翼把乌杰抓起来,摇晃着他道:“陶爷有什么话说?”乌杰道:“陶爷命果爷和布爷率领兄弟把三老爷、四老爷和廷威少爷都绑了起来,请三位大爷立即赶回牧场去。” 滕翼放开了手,任这因赶路耗尽了气力的乌杰软倒地上。 然后来到失魂落魄的项少龙前,抓着他肩头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三弟你若不能当机立断,整个乌族都要完了。” 项少龙茫然道:“我可以怎办呢?难道要我杀了他们吗?”滕翼道:“正是这样,你不杀人,别人便来杀你,这些蠢人竟然相信吕不韦,也不想想吕不韦怎会让人知道是他害死乌大爷。 若我猜得不错,吕不韦的人正往牧场进发,以乌族内斗作掩饰,欲一举杀尽乌家的人。” 又向荆俊喝道:“小俊!若我们死不了,你还有很多可以哭的机会,现在立即给我出去把风,同时备好马匹。” 荆俊跳了起来,领着拥了进来的十八铁卫旋风般去了。 项少龙清醒过来,压下悲痛,向报讯的乌杰道:“你是否由城门进来的?”乌杰答道:“陶爷吩咐我攀城入来,好避人耳目。” 滕项两人对望一眼,都对陶方临危不乱的老到周详,感到惊异,陶方竟是厉害至此。 乌杰又道:“我们有百多人在城外等候三位大爷,备有脚程最好的快马,三位大爷请立即起程。” 这时乌言着仓皇奔进来道:“情势看来不妙!西南和东北两角各有百多人摸黑潜来哩。” 滕翼断然道:“立即放火烧宅,引得人来救火时,他们的人就不敢强来了,这也可救回宅内婢仆们之命。” 乌言着领命去了。 滕翼再向项少龙正容道:“三弟下了决心吗?”项少龙凄然一笑道:“我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由今天开始,谁要对付我项少龙,只要杀不死我,都要以血来偿还。” 在这一切全凭武力解决的时代,这是唯一的应付方法。 项少龙终彻底地体会到这真理。 滕翼点头道:“这才像样,可以起程了吗?”猎猎声响,后园的货仓首先起火。 咸阳乌府房舍独立,与屋远隔,在这残冬时分,北风虽猛,火势应该不会蔓延往居去。 叫喊救火的声音,震天响起。 居们当然不会这么快惊觉,叫救火的自是放火的人。 项少龙振起精神道:“我们立即赶回去。” 就在这一刻,他知道与吕不韦的斗争,已由暗转明。 而直到现在,吕不韦仍是占着压倒性的上风。 他的噩梦,何时才可告一段落呢? 第三章 识破奸谋 众人策骑往城门驰去时,天际微微亮了起来。 项少龙在转上出城的驿道时,忽地勒马叫停。 滕翼、荆俊、十八铁卫和那报讯的乌杰,与一众精兵团团员,慌忙随他停下来。 晨早的寒风吹得各人衣衫飞扬。 长道上空寂无人,一片肃杀凄凉的气氛。 风吹叶落里,驿道旁两排延绵无尽的枫树,沙沙作响。 项少龙苦笑道:“我怎都要接了嫣然,才可放心离去。” 滕翼一呆皱眉道:“她在寡妇清处,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吧。” 项少龙道:“我明白这点,但心中总像梗着一根刺,唉!对不起。” 滕翼与荆俊对望一眼,都泛起无奈的表情,回牧场乃急不容缓的一回事,怎容得起这时间上的延误。 那乌杰焦急道:“项爷!不若另派人去接夫人吧!”项少龙和滕翼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心生寒意,都想起了当日出使魏国,临时改道时吕雄的反应。 精兵团的团员均受过训练,受着最严格的纪律约束,上头说话时,并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 为何这乌杰胆子忽然大起来?难道还怕他们不知道形势的紧迫吗?项少龙既生疑心,诓他道:“就由乌杰你和荆爷去接夫人好吗?”乌杰愕然道:“这怎么成哩!我还要给项爷和滕爷引路,噢!”乌言着和乌舒两人,在滕翼的手势下,由后催骑而上,左右两把长剑,抵在乌杰胁下处。 项少龙双目寒芒闪动,冷笑道:“乌杰你知否是什么地方出错,泄露了你的奸计。” 乌杰色变道:“我没有啊!我不是奸细!”话出口,才知漏了嘴。 要知项少龙在乌家的子弟兵中,地位之高,有若神明。 这乌杰在他面前,由于有这心理的弱点,自是进退失据。 荆俊勃然大怒,喝道:“拖他下马!”“砰!”乌舒飞起一脚,乌杰立即跌下马背,尚未站起来,给跳下马去的滕翼扯着头发抽了起来,在他小腹结结实实打了一拳。 乌杰痛得整个人抽搐着弯了起身体,又给另两名铁卫夹着两臂,硬迫他站着。 荆俊早到了他身前,拔出匕首,架在他咽喉处,寒声道:“只要有一句谎话,这匕首会割破你的喉咙。 但我将很有分寸,没有十来天,你都不会死去。” 乌杰现出魂飞魄散的神色,崩溃下来,呜咽着道:“是少爷迫我这般做的,唉!是我不好!当他的侍从时,欠了他很多钱。” 各人心中恍然,暗呼幸运,若非项少龙忽然要去接纪嫣然一起离城,今趟真是死尚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这条毒计都不可谓不绝了。 项少龙心中燃起希望,沉声道:“大老爷是否真的死了?”乌杰摇头道:“那只是骗你的。 牧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少爷要对付的只是你们三位大爷,否则我怎也不肯做。 呀!”腰胁处中了乌舒重重一下膝撞。 项少龙心情转佳,道:“这家伙就交给二哥问话,我和小俊到琴府去,接了嫣然后再作打算好了。” 约了会面的地点后,与荆俊策骑往琴清的府第驰去,这时才有机会抹去一额的冷汗。 往琴府去时,项少龙有着再世为人的感觉。 假若吕不韦所有这些阴谋奸计,均是出于吕不韦府里那叫莫傲的脑袋,那这人实在是他所遇过的人中,智计最高的人,且最擅长以有心算无心的手段。 此计真若成功,项少龙只能比庄襄王多活两天。 这是条连环紧扣的毒计。 首先,吕不韦见在红松林害不死他项少龙,转而向乌廷威这一向沉迷酒色的人下手,由毒通过一个青楼名妓,加上相府的威势,再利用他嫉恨不满项少龙的心态,把他笼络过去。 当乌廷威以邀功的心态,把乌族准备撤走的事,泄露了给吕不韦后,这大奸人遂立下决心,要把他项少龙除去。 毒杀庄襄王一事,可能是他早定下了的计划,唯一的条件是要待自己站稳阵脚后,才付诸实行。 于是吕不韦借宴会之名,把他引来咸阳。 庄襄王横死后,诈他出城,在路上置他于死地。 际此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刻,秦国上下因庄襄王之死乱作一团,兼之他项少龙又是仇家遍及六国的人,谁会有闲情理会并追究这件事?这个谎称乌应元去世,牧场形势大乱,斗争一触即发的奸谋,并非全无破绽。 项少龙和滕翼便从乌杰的话中,觉得陶方厉害得异乎寻常。 可是庄襄王刚被害死了,成惊弓之鸟的他们,对吕不韦多害死个乌应元,绝不会感到奇怪。 而事实上乌廷威虽然不肖,但针对的只是项少龙,并非丧尽天良至弑父的程度。 可是加上有形可疑的人似是要到乌府偷袭,使他们根本无暇多想,只好匆匆赶返牧场,这样就正好掉进了吕不韦精心设置下的陷阱里了。 若非项少龙放心不下让纪嫣然独自留在咸阳,真是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长长吁出一口气,振起雄心,加鞭驱马,和荆俊奔过清晨的咸阳大道,朝在望的琴清府奔去。 琴清一身素白的孝服,在主厅接见两人。 不施脂粉的颜容,更是清丽秀逸之气迫人而来,教人不敢正视,又忍不住想饱餐秀色。 荆俊看呆了眼,连侍女奉上的香茗,都捧在手上忘了去呷上两口。 琴清神态平静地道:“项太傅这么早大驾光临,是否有什么急事呢?”项少龙听出她不悦之意,歉然道:“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想把嫣然接回牧场吧了!”话完后,自己都觉得理由牵强。 本说好让纪嫣然在这里小住一段日子,现在不到三天,却来把她接走,还是如此匆忙冒昧,选的是人家尚未起榻的时间,实于礼不合。 琴清先吩咐下人去通知纪嫣然,然后蹙起秀长的黛眉,沉吟起来。 项少龙呷了一口热茶,溜目四顾。 大厅的布置简洁清逸,不含半丝俗气,恰如其份地反映出女主人高雅的气质和品味。 琴清淡淡道:“项太傅忽然改变主意,是否欠了琴清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呢?”项少龙大感头痛,无言以对。 骗她吧!又不愿意这么做。 琴清轻叹道:“不用为难了。 至少你不会像其他人般,说出口不对心的话,只是大王新丧,项太傅这样不顾而去,会惹起很多闲言闲语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打个转便会回来,唉!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使人身不由己的。” 琴清低头把“身不由己”念了几遍,忽然轻轻道:“项太傅有否觉得大王的驾崩,来得太突然呢?”项少龙心中一檩,知她对庄襄王之死起了疑心。 暗忖绝不可坚定她这想法,否则她迟早会给吕不韦害死,忙道:“对这事御医会更清楚。” 琴清蓦地仰起俏脸,美目深注地凝望着他,冷冷道:“琴清只是想知道太傅的想法。” 项少龙还是首次与这绝代美女毫无避忌地直接对望,强忍着避开目光那种心中有鬼的自然反应,叹道:“我的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琴清的目光紧攫着他,仍是以那种冰冷的语调道:“那项太傅究竟在大王耳旁说了句什么话,使大王听完后可放心地瞑目辞世呢?当时只有政太子一人听到,但他却不肯告诉我和姬后。”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说那句话本身并没有错,问题是事后他并没有和小盘对口供。 假若被人问起时,他和小盘分别说出不同的搪塞之词,便会揭露出他们两人里,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当时他只顾忌着吕不韦,所以背着他来说。 却忘了在榻子另一边的朱姬、秀丽夫人和一众妃嫔宫娥,这事最终可能会传入吕不韦耳内去。 幸好给琴清提醒,这事或可透过李斯作出补救。 琴清见他脸色数变,正要追问时,纪嫣然来了。 项少龙忙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道:“琴太傅一向生活安宁,与世无争,项某实不愿看到太傅受俗世事务的沾染。” 领着纪嫣然告辞离去。 琴清望着项少龙的眼神生出了复杂难明的变化。 直至送他们离开,除了和纪嫣然互约后会之期时说了几句话外,再不置一辞。 可是项少龙反感到她开始有点了解自己了。 到与滕翼会合后,纪嫣然知悉了事情的始末。 那叛徒乌杰仍骑在马上,双脚被幼索穿过马腹缚着,除非是有心人,否则应看不出异样之处。 众人策骑出城,往牧场奔去。 到了一处密林内,才停了下来。 荆俊把乌杰缚在一棵树上,遣出十八铁卫布防把风。 滕翼神情凝重道:“今次伏击我们的行动,由吕不韦麾下第一高手管中邪亲自主持,虽只有一百五十人上下,但无不是相府家将里出类拔萃的剑手。 图管家竟对此一无所知,可见相府的实权,已逐渐转移到以莫傲和管中邪这一文一武的两个人手上去。” 项少龙道:“他们准备在什么地方偷袭我们呢?”滕翼指着不远处的梅花峡道:“选的当然是无处可逃的绝地,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与他们硬碰,无疑是以卵击石。 最头痛是吕不韦已由乌杰口中探知了我们的情况。” 项少龙心中暗叹,吕不韦早便看穿了乌廷威是他们的一个可击破的缺口,可怜他们还懵然不知,以至乎处处落在下风。 纪嫣然淡淡道:“对于我们真正的实力,舅爷和乌杰仍是所知有限,我们不用那么担心好吗?”项少龙暗叫侥幸,在组织乌家这支五千人的子弟兵时,他把二十一世纪军方的保密方法,用到其中。 除了他们这几个最高的领导人外,子弟兵只知听命行事。 对人数、实力、装备、武器的情况,知的只是自己置身处的冰山一角,且为了掩人耳目,乌家子弟兵平时都严禁谈论有关训练方面的任何事情。 所以纵使像乌杰这种核心分子,所知仍属有限。 滕翼点头道:“幸好我们早有预防,但吕不韦将会因此更顾忌我们,此乃是必然之事。 哼!现在我们该怎办呢?”纪嫣然道:“大舅爷现在何处?”滕翼答道:“当然是回到了牧场去,等候好消息,亦使人不会怀疑他。 至于乌杰,管中邪自会杀人灭口。” 纪嫣然道:“那就好办了,我们立即绕道回牧场,迫乌杰和大舅对质,弄清楚乌家除大舅外,还有没有人参与这件事,解决了内奸的问题后,再与吕不韦周旋到底。 大不了只是一死吧!倩公主她们的血仇势不能就此罢休。” 项少龙心中苦笑,吕不韦至少还可风光八年,自己往后的遭遇则茫不可知,这段日子真是难捱。 点头道:“就让管中邪再多活一会,我们回牧场去吧!”一直没作声的荆俊发出暗号,召回十八铁卫,押着乌杰,由密林绕往左方的山路,往牧场驰去。 由于路途绕远了,到晚上时,离牧场仍有二十多里的途程。 众人待要营时,项少龙道:“且慢!图先既说得管中邪如此智勇兼备,我们出城的时间又延误了整个时辰,他不会不生疑心,只要派出探子,不难发觉我们已经改道而行。 小心驾得万年船,我们就算高估了他,总比吃亏好多了。” 荆俊兴奋地道:“若他摸黑来袭,定要教他们栽个大跟斗。” 项少龙微笑道:“我正有此意。” 营地在一条小河之旁。 五个营帐,围着中间燃烧着暗弱的篝火,四周用树干和草叶了十多个假人,扮作守夜的,似模似样。 他们则藏身在五百步外一座小丘的密林里,弓矢都准备在手,好给来犯者一点教训。 岂知直等到残月升上中天,仍是毫无动静。 他们昨夜已没有阖过眼,今天又赶了整日路,连项少龙和滕翼这么强壮的人,都支撑不来,频打呵欠。 纪嫣然道:“不若我们分批睡觉,否则人都要累死了。” 项少龙醒来时,发觉纪嫣然仍在怀内酣然沉睡,晨光熹微中,雀鸟鸣叫,充满初春的气象。 他感到心中一片宁洽,细审着纪嫣然有若灵山秀岭的轮廓。 在这空气清新、远离咸阳的山头处,阳光由地平处透林洒在纪嫣然动人的身体上,使他这几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情绪上的沉重负担,暂且解放出来,灵台一片澄明空澈,全无半丝杂念。 就像立地成佛的顿悟般,他猛然醒觉到,与吕不韦交手至今,一直处在下风的原因,固因吕不韦是以有心算无心,更主要是他有着在未来八年间绝奈何不了他的宿命感觉。 若他仍是如此被动,始终会饮恨收场。 他或不能在这八年内干掉吕不韦,但历史正指出吕不韦亦奈何不了小盘、李斯、王翦等人。 换言之,他怎也不会连累了这三个人。 既是如此,何不尽量借助他们的力量,与吕不韦大干一场,再没有任何顾忌。 庄襄王的遇害,说明了没有人能改变命运。 就算他项少龙完蛋了,小盘上二十一岁登基后,当会为他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整个人轻松起来。 滕翼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道:“三弟醒来了!”项少龙试着把纪嫣然移开。 这美女娇吟一声,醒转过来,不好意思地由项少龙怀里爬了起来,坐在一旁睡眼惺忪道:“管中邪没有来吗?”她那慵懒的动人姿态,看得两个男人同时发怔。 纪嫣然横了他们一眼,微嗔道:“我要到小河去梳洗了!”正要举步,项少龙喝止了她,道:“说不定管中邪高明至看穿这是个陷阱,兼之营地设在河旁,易于逃走,假若我是他,说不定会绕往前方设伏,又或仍守在营地旁等候天明。 嫣然这么贸然前去,正好落进敌人圈套里。” 滕翼来到他旁,打量了他两眼,讶然道:“三弟像整个人涣然不同了,自出使不成回来后,我还是首次见到你这充满生机、斗志和信心的样子。” 纪嫣然欣然道:“二哥说得不错,这才是令嫣然倾心的英雄豪杰。” 项少龙心知肚明,知是因为刚才忽然间解开了心中的死结,才振起了壮志豪情。 把荆俊和十八铁卫召来,告诉了自己的想法。 荆俊点头道:“这个容易,我们荆族猎人,最擅长山野追蹑之术,只要管中邪方面有人到过附近,就算现在绕到另一方去,亦瞒我们不过。” 一声令下,十八铁卫里那六名荆氏好手,随他去了。 项少龙和滕翼又把那乌杰盘问一番,问清楚了乌廷威诓他入局的细节,果然有毒牵涉在内。 到弄好早点后,两人与纪嫣然到了小丘斜坡处,欣赏着河道流过山野的美景,共晋早。 滕翼吁出一口气道:“情况还未太坏,听乌杰之言,应只有乌廷威一个人投靠了吕不韦。” 纪嫣然叹道:“他终是廷芳的亲兄长,可以拿他怎办呢?”项少龙冷然道:“这没有什么人情可言的了,就算不干掉他,至少要押他到塞外去,由大哥把他关起来,永不许他再踏足秦境。” 滕翼欣然道:“二弟终于回复了邯郸时扮董马痴的豪气了。” 这时荆俊等匆匆赶了回来,佩服得五体投地道:“三哥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在离营地两里许处,找到马儿吃过的草屑和粪便,跟着痕追过去,敌人应是朝牧场北的驰马坡去了。” 滕翼愕然道:“他倒懂拣地方,那是到牧场必经之路,除非我们回头改采另一路线,否则就要攀山越岭了。” 项少龙凝望着下方的小河,断然道:“他应留下了监视我们的人,在这等荒野中,他做什么都不必有任何顾忌,或者只是他留下的人,已有足够力量对付我们了。” 纪嫣然道:“这管中邪既是这么高明,当会如项郎所说的留有杀着,不怕我们掉头溜走。” 荆俊又表现出他天不怕地不怕、初生之犊的性格,奋然道:“若他们分作了两组,意图前后夹击我们,那我们就可将计就计,把他们分别击破了。” 滕翼道:“你真是少不更事,只懂好勇斗狠,若被敌人缠着,我们如何脱身呢?”荆俊哑口无言。 项少龙仰身躺了下来,望着上方树梢末处的蓝天白云,悠然道:“让我们先好好睡一觉,当敌人摸不清我们是否于昨夜早离开了时,便是我们回家的好时刻了。” 众人均愕然望着他,不知他究竟有何脱身妙法。 第四章 巧计脱身 黄昏时分,天上的云霭缓缓下降,地下的水气则往上腾升,两下相遇,在大地积成凝聚的春雾,一片氤氲朦胧。 小丘西南三里许外一处高地,不时传来马嘶人声,显见对方失去耐性,误以为他们早一步回牧场去了。 敌我双方直到此刻,不但仍未交手,甚至没有看过对方的影子。 可是其中却牵涉到智慧、训练、耐性、体力各方面的剧烈争持。 一下差错,项少龙等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必是饮恨当场。 此时趁着夜色和迷雾,在摸清了近处没有侦察的敌人后,荆俊等把秘密好的三条木筏,先放进水里以绳子系在岸旁,藏在水草之内,才回到项少龙、滕翼和纪嫣然处,道:“现在该怎办呢?”项少龙回复了军人的冷静和沉稳,道:“那要看敌人的动静了,若我估计不错,留守后方的敌人该到这里搜索一下,求证我们有否躲了起来,也好向把守前方的自己人交待,那就是我们发动攻势的时刻了。” 滕翼点头道:“这一着非常高明,敌人遇袭后,会退守后方,一面全力截断我们的后路,同时以烟火通知前方的人,好能前后困死我们。 那就是我们乘筏子迅速逃离这里的良辰吉时了。” 纪嫣然赞叹道:“我想孙武复生,也不能想出更好的妙计来。” 项少龙心中涌起强大的信心和斗志,一声令下,荆俊和十八铁卫立时三、四人一组不等,分别潜往攻守均有利的战略位置里,把营地旁一带的小河山野,全置入箭程之内。 他们这批人人数虽少,但无不精擅山野夜战之术,杀伤力不可小觑。 项少龙、滕翼和纪嫣然三人留守山丘处,躲在一堆乱石之后,养精蓄锐,守候着敌人的大驾。 新月缓缓升离地平,夜空星光灿烂,雾气渐退时,敌人终于来了。 他们分作十多组,沿河缓缓朝这边推进。 河的对岸也有三组人,人数估计在十七、八个间,首先进入伏在对岸的荆俊和三名荆族猎手的射程里。 项少龙等亦发觉有十多人正向他们藏身的小丘迫来,气氛紧张得若绷紧了的弓弦。 他们屏息静气,耐心地等待着。 藏在河旁密林内的战马,在一名己方战士的蓄意施为下,发出了一声惊碎了宁静的嘶叫。 敌人的移动由缓转速,往马嘶声发出处迫去。 连串惨叫响起,不用说都是碰着荆俊等布下,可使猛兽伤死装有尖刺的绊索上。 项少龙等知是时候了,先射出十多团渗了脂油、烈火熊熊的大布球,落到敌人四周处,才箭矢齐发。 在昏暗的火光里,敌人猝不及防下乱作一团,惨叫和跌倒的声音不住响起,狼狈之极。 最厉害的是滕翼,总是箭无虚发,只要敌人露出身形,他的箭便像有眼睛般寻上对方的身体,贯甲而入。 由于他们藏身处散布整个河岸区,箭矢似从任何方向传来,敌人根本不知躲往那方才是安全。 不片晌,对方最少有十多人中箭倒地,哨声急鸣,仓皇撤走。 烟火冲天而起,爆出了一朵朵的银白光芒。 项少龙领头冲下丘坡,衔着敌人尾巴追杀了一阵子,又杀了对方七、八人,才到林内取回马匹,押着乌杰,施施然登上三条木筏,放流而去。 终于出了一口积压心中的恶气了。 乌家牧场主宅的大堂内,乌廷威若斗败的公般,与乌杰分别跪在气得脸色发青的乌应元座前。 项少龙、滕翼、荆俊、乌果、蒲布、刘巢和陶方等分立两旁,冷然看着这两个乌家叛徒。 乌廷威仍在强撑着道:“孩儿只是为家族着想,凭我们怎斗得过右相国呢。” 乌应元怒道:“想不到我乌应元精明一世,竟生了这么个蠢不可耐的逆子,今趟若吕不韦得手杀了少龙,首先要杀的人就是你这蠢人,如此才不虞奸谋败露。 告诉我!吕府的人有没有约你事后到某处见面?”乌廷威愕在当场,显然确有其事。 他虽非甚有才智的人,但杀人灭口这种简单的道理,仍能明白。 另一边的乌杰想起家法的严酷,全身抖震着。 乌应元叹了一口气道:“我乌应元言出必行,你不但违背了我的命令,实在连禽兽也比不上,人来!立即把这两人以家法处死。” 今次轮到乌廷威崩溃下来,剧震道:“孩儿知错了,爹”四名家将扑到两人身旁,把他们强扯了起来。 项少龙出言道:“岳丈请听小婿一言,不若把他们送往塞外,让他们助大哥开恳,好将功赎罪。” 乌应元颓然叹了一口气道:“少龙的心意,我当然明白。 可是此际家族存亡的时刻,若我因他是亲儿,放过了他,那我乌氏族规,势将荡然无存,人人不服,其他族长,更会怪我心存私念。 我乌应元有三个儿子,便当只生了两个。 来!给我把他押到家祠去,请来所有族内尊长,我要教所有人知道,若背叛家族,这将是唯一的下场。” 乌廷威这才知道老爹不是吓唬他,立时瘫软如泥,痛哭求情。 项少龙还想说话。 乌应元冷然道:“我意已决,谁都不能改变,若牺牲一个儿子,可换来所有人的警,我乌应元绝不会犹豫。” 在众人瞠目结舌下,乌廷威和乌杰被押了出去。 乌应元说得不错,他坚持处死乌廷威这一着确收到了震慑人心之效,族内再没有人敢反对他与吕不韦周旋到底的心意了。 而这么巧妙的计谋仍害不死项少龙,亦使他们对项少龙生出了信心。 他们乌家在咸阳的形势,再不像初抵步时处处遭人冷眼了。 由于项少龙与军方的关系大幅改善,与吕不韦的头号心腹蒙骜,又是亲若兄弟,他们的处境反比之以前任何时期更是有利。 吕不韦一计不成,自会用另一毒计。 不过乌廷威之死,却带来令人心烦的余波。 亲母乌夫人和乌廷芳都先后病倒了。 反是乌应元出奇的坚强,如旧处理族内大小事务,又召回在外地做生意的两个儿子,派他们到北疆开辟牧场,把势力往那接近塞外的地方扩展开去。 这是庄襄王早批准了的事,连吕不韦都阻挠不了。 项少龙等则专心训练家兵,过了两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后,陶方由咸阳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聆听报的除乌应元、项少龙、滕翼、荆俊外,乌应元的两位亲弟乌应节和乌应恩均有参与。 陶方道:“照秦国国制,庄襄王在太庙停柩快足三个月,十五天后将进行大殡,各国都有派出使节来吊唁,听说齐国来的是田单,真教人费解。” 项少龙一呆道:“田单亲来,必有目的。 我并不奇怪齐国派人来,不过半年前合从讨秦的联军里,并没有齐人的参与,其他五国不是和我大秦在交战状态中吗?为何会照样派人来呢?”陶方道:“信陵君军权被夺,在大梁投闲置散,无所事事,合从之议,荡然无存,五国先后退兵,分别与吕不韦言和,互订和议,际此人人均深惧我大秦会拿他们动刀枪的时刻,谁敢不来讨好我们呢?咸阳又有一番热闹了。” 项少龙暗忖魏国来的必然是龙阳君,只不知其他几国会派什么人来呢?他真不想见到李园和郭开这些无耻之徒。 乌应节问道:“吕不韦方面有什么动静吗?”陶方耸肩道:“看来他暂时仍无暇理会我们,在这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刻,最紧要是巩固一己权力。 听说他在姬后的支持下,撤换了一批大臣和军方将领,但却不敢动徐先和王的人,所以他的人夺得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位置。” 乌应恩道:“他会一步步推行他的奸谋的。” 众人均点头同意。 滕翼向项少龙道:“假若能破坏吕不韦和姬后的关系,等若断去了吕不韦一条臂膀,三弟可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吗?”见到各人都以充满着希望的眼光看着自己,项少龙苦笑道:“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陶方道:“少龙好应到咸阳去打个转,姬后曾三次派人来找你,若你仍托病不出,恐怕不大好吧?”项少龙振起精神道:“我明天便回到咸阳去。” 众人均感欣然。 项少龙心中想到的却是见到朱姬的情形。 现在庄襄王已死,假设朱姬要与他续未竟之缘,怎办才好呢?他对庄襄王已生出了深厚的感情,怎也不该和他的未亡人搅出暧昧事情。 这是他项少龙接受不了的事。 回到隐龙别院,纪嫣然正与卧病榻上的乌廷芳密语。 这因亲兄被家族处死的美女脸色苍白,瘦得双目陷了下去,看得项少龙心如刀割。 纪嫣然见他到来,站起来道:“你来陪廷芳聊聊吧!”向他打了个眼色,走出寝室去。 项少龙明白乌廷芳心结难解,既恨乃兄出卖自己夫郎,又怨父亲不念父子之情,心情矛盾,难以排泄,郁出病来。 暗叹一声后,坐到榻旁,轻轻地搂着她香肩,握着她的手腕,看到几上那碗药汤仍是完风不动,未喝过一口,柔声道:“又不肯喝药吗?”乌廷芳两眼一红,垂下头去,眼睛涌出没有泣声的泪水,并不作声。 项少龙清楚她这大富人家小姐的倔强脾气,发起性子来,谁都不卖账,凑到她耳旁道:“你怪错岳丈了,真正要怪的人,该是罪魁祸首吕不韦,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假若你自暴自弃,不但你娘的病好不了,你爹和我都会因你而心神大乱,应付不了奸人的迫害,你明白我的话吗?”乌廷芳想了一会,微微点头。 项少龙为她拭掉泪渍,乘机把药汤捧来,喂她喝了,道:“这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定要快点痊愈,才能侍候你娘。” 乌廷芳轻轻道:“这药很苦哩!”项少龙吻了她脸蛋,为她盖好了被,服侍她睡着后,才离房到厅里去。 赵致、纪嫣然和田氏姊妹正逗弄着儿子项宝儿,若非少了乌廷芳,应是乐也融融。 他把宝儿接了过来,看着他甜甜的笑容,心中涌起强烈的斗志。 吕不韦既可不择手段来害他,他亦应以同样的方式回报。 第一个要杀死的人不是吕不韦,而是他的首席智囊莫傲。 此人一天不死,他们终有一天会被他害了。 接着下来乌廷芳精神转佳,到第三天已能离开缠绵多时的病榻,去探望亲娘。 她沉默了很多,不太愿说话和见外人,但双目透出前所没有的坚强神色,显见因夫郎的话,解开了心结,把怨恨的对象,转移到吕不韦处。 见她好转过来,项少龙才放心离开牧场,与滕翼、荆俊踏上往咸阳的路途。 铁卫的人数增至八十人,加强实力。 一行人浩浩荡荡,打醒十二个精神,赶了一天的路后,翌晨抵达咸阳。 项少龙迳赴王宫,谒见成了太后的朱7姬和将登上秦王宝座的小盘。 朱姬明显地消瘦了,但小盘却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与身披的孝服绝不相衬。 两人见他到来,都非常欢喜,挥退了下人后,朱姬劈头便道:“少龙你搅什么的,忽然溜回牧场去,累得我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着落。” 项少龙心中暗惊,死了王夫的朱姬,就像脱离了囚笼的彩雀,再没有东西可把她拴着。 先向与朱姬并坐内廷台阶上的小盘行了君臣之礼后,才恭坐下首道:“太后请勿见怪,微臣实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小盘垂下头去,明白了他话内的含意。 朱姬嗔道:“不想说也要说出来,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只听她口气,就知她没有把项少龙当作臣子来对待。 小盘插入道:“母后饶了项太傅吧!若果可以告诉母后,他会说的。” 朱姬大嗔道:“你们两个人串连了起来对付我吗?”小盘向项少龙打了个暧昧的眼色,道:“王儿告退了,母后和项太傅好好聊一会吧!”看着小盘的背影,项少龙差点想把他扯回来,他目下最不想的事,就是与朱姬单独相对。 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朱姬反沉默下来,好一会后,轻叹道:“你和不韦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哩?”项少龙颓然无语。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会后,缓缓道:“当日你出使受挫回来后,我便看出你很不是味儿,不似你一向的为人;看不韦时的眼神亦很奇怪。 我太清楚不韦了,为求成功,不择手段,当年把我送了给大王,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白天才对我说过永不分离,晚上我便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忽又没头没尾地低声道:“少龙会怪人家恩怨不分吗?”这句话怕只有项少龙才可明白。 现在朱姬、小盘和吕不韦三人的命运可说是挂上了钩,缺一不可。 吕不韦固然要倚靠朱姬和小盘这王位的继承者,好能名正言顺总揽朝政;但朱姬母子亦要藉吕不韦对抗秦国内反对她们母子的大臣和重将。 更因小盘乃吕不韦儿子的谣言满天乱飞,假若朱姬诛除了吕不韦,由于她母子两人在秦廷根基薄弱,没有了吕不韦,小盘又未正式登上帝位,她两母子的地位实是危如累卵,随时有覆碎之厄。 项少龙俯头道:“我怎会怪太后呢?”朱姬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柔声道:“还记得离开邯郸乌家堡时,我曾对乌老爷说过:只要我朱姬一天还有命在,定保你们乌家一天的富贵荣华。 这句话我朱姬永远都不会忘记,少龙放心好了。” 项少龙心中感动,难得朱姬在这情况下仍念着旧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姬忽地振奋起来,道:“前天徐先、鹿公和王三位大臣联署上奏,请王儿策封你为御前都骑统领,统率咸阳的一万铁骑城卫,负责王城的安全。 但因不韦的反对不了了之。 我又不知你的心意,所以未敢坚持。 想不到军方最有权势的三个人,都对你如此支持。 少龙啊!你再不可躲起来了,我和小政都须要你在身旁哩!”项少龙大感愕然,难道徐先他们收到他和吕不韦不和的消息?朱姬又微嗔道:“你这人哩!难道连乌家的存亡都不放在心上吗?”项少龙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朱姬言下之意,就是若要在吕不韦和他之间只可作出一个选择,宁愿拣选他。 若他能代替吕不韦去巩固她母子俩的权位,那时吕不韦自是可有可无了。 只恨他知道吕不韦绝不会这么容易被推倒,那早写在中国的所有史书上。 猛然点头道:“多谢太后垂注!”朱姬俏脸忽红了起来,垂头道:“只要你不把我当作外人,朱姬便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苦笑道:“我从没有把你当作过外人,只是大王对我君恩深重,我怎可以唉!”朱姬眼中射出幽怨之色,哀然道:“人家又能有片刻忘记他的恩宠吗?少龙那天在大王临终前说的话,我已猜到一点,但请勿告诉我,我现在还不想知道,希望少龙能体谅我这苦命的人。” 项少龙愈来愈发觉朱姬的不简单,想起了毒,暗忖应否再向命运挑战,预先向她作出警告时,门卫传报道:“右相国吕不韦,求见太后。” 项少龙差点想溜之夭夭,又会这么冤家路窄的? 第五章 筹谋大业 一身官服的吕不韦神采飞扬,龙行虎步地走进朱姬的慈和殿,项少龙忙起立致礼。 吕不韦比前更神气,闪闪有神的眼睛上下扫射了项少龙一遍,微笑点头,欣然道:“真高兴又见到少龙了。” 虽是普通一句话,但却是内藏可伤人的针刺,暗责项少龙不告而别,不把朝廷放在眼内;并暗讽他仍留得了性命!这才向朱姬致礼,但却没有下跪,显是自恃与朱姬关系特别,渊源深厚,而不当自己是臣子。 吕不韦坐在项少龙对席上,笑道:“现时我大秦正值非常时期,无耻之辈,蠢蠢欲动,意图不轨。 少龙若没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留在咸阳好了,我或者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项少龙点头应诺。 却暗忖吕不韦果然懂得玩手段,利用危机作压力,令朱姬母子无法不倚重他。 吕不韦转向朱姬道:“太后和少龙在谈什么谈得这么高兴哩?”只是这随便一句话,已尽显吕不韦骄横的心态。 若论尊卑上下,那到他这右丞相来管太后的事。 朱姬却没有不悦之色,淡淡道:“只是问问少龙的近况吧!”吕不韦眼中闪过怒意,冷冷道:“少龙你先退避一会,我和太后有要事商量。” 项少龙亦是心中暗怒,这分明是向自己施下马威,明指他没有资格参与他和朱姬的密议了。 正要退下时,朱姬道:“少龙不用走,吕相怎可把少龙当作外人呢?”吕不韦愕了一下,堆起笑容道:“我怎会把少龙当作外人,只是他无心朝政,怕他心烦吧了!”朱姬若无其事道:“吕相连等一会的耐性也没有,究竟有什么天大重要的事呢?”这时吕不韦和项少龙都知朱姬在发脾气了,而且明显站在项少龙这一方。 吕不韦尚未愚蠢至反唇相讥,陪笑道:“太后请勿见怪,今趟老臣来晋谒太后,是要举荐一个最适合的人选,担当都骑统领的重要职位,好负起王城安全的重任。” 这都骑统领,实在是禁卫统领安谷外最接近王室的职位。 咸阳城的防务,主要由三大系统负责,就是守卫王宫的禁卫,和负责城防的都骑都卫两军,前者是骑兵,后者是步兵。 都骑统领和都卫统领合起来便等若以前项少龙在邯郸时的城守一职,只不过把步兵和骑兵分了开来。 步兵人数达三万,比骑兵多了三倍,但若论荣耀和地位,负责骑兵的都骑统领,自然要胜过统领步兵的都卫将军了。 朱姬冷然道:“吕相不用提出任何人了,我决定了任用少龙作都骑统领,除了他外,没有人可使我放心。” 吕不韦想不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朱姬,在此事上却如此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脸色微变,讶然往项少龙望来道:“少龙改变了主意吗?”项少龙当然明白朱姬的心态。 她也是极端厉害的人,更不想永远活在吕不韦的暗影下,现在项少龙大得军方欢心,有他作都骑统领,不但可对抗吕不韦,使他心存顾忌,不敢不把她母子放在眼内,亦可通过项少龙维系着军方,不致被迫与吕不韦站在同一阵线,毫无转寰的余地。 项少龙知吕不韦表面虽像关怀备致,其实只是暗迫他推掉这任命,那他便可振振有词,举荐他心中的人选了。 微笑道:“正如吕相所言,我大秦正值非常时期,少龙只好把个人的事,摆在一旁,勉任艰巨了。” 吕不韦眼中闪过怒色,又泛起笑容,呵呵地道:“那就最好不过,难得太后这么赏识你,千万不要令她失望哩!”朱姬淡淡道:“吕相还有什么急事呢?”吕不韦虽心中大怒,但那敢与朱姬冲突,亦知自己刚才的说话态度有点过火,陪笑道:“齐相田单、楚国舅李园、赵将庞均于昨天抵达咸阳,望能在先王大殡前,向太后和储君问好请安。” 朱姬冷冷道:“未亡人孝服在身,有什么好见的,一切待大王入土为安再说吧!”吕不韦还是第一次见朱姬以这种态度对待他,心知问题出在项少龙身上。 他城府极深,一点都不表露出心意,再应对两句后,告辞离开。 慈和殿内一片沉默。 良久后朱姬叹了一口气道:“我曾严命所有看到你和大王说那句话的人,不准把这事传出去,违令者斩,不韦应该尚未知道此事。” 项少龙感激道:“多谢太后!”朱姬颓然道:“少龙!我很累,似现在般又如何呢?为何我总不能快乐起来。” 项少龙知道她是以另一种方式迫自己慰藉她,叹道:“太后至紧要振作点,储君还需要你的引导和照顾。” 在这种情况下,他愈是不能提起毒的事。 首先他很难解释为何可未卜先知毒会来勾引她,更可虑是朱姬若要他代替这“未来的”毒,他就更头痛了。 可知历史是根本不可改变的。 朱姬沉默一会后,轻轻道:“你要小心点赵国的庞,他是韩晶一手提拔出来的人,乃著名的纵横家,口若悬河,现在当了邯郸的城守,是廉颇、李牧外现在赵国最负盛名的将领,他今趟来秦,只是要探察我们的虚实。 唉!我真不知不韦有何居心,忽然又和六国称兄道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项少龙倒没有把这个未听过的庞太放在心上,若非郭开与朱姬关系暧昧,不宜亲来,应该是不会轮到这个人的。 这时两人都不知该再说什么话才好。 东拉西扯说了几句后,项少龙告辞离去,朱姬虽不甘愿,可是怕人言,只好放他走了。 才步出太后宫,安谷迎上来道:“储君要见太傅。” 项少龙随着他往太子宫走去。 这禁卫的大头领低声道:“太傅见过储君后,能否到鹿公的将军府打个转。” 项少龙心中明白,点头应好。 安谷再没有说话,把他送到太子宫的书轩内,自行离去。 小盘坐在设于书轩北端的龙垫处,脸容阴沉,免去了他君臣之礼,嘱项少龙坐在下首后,即狠狠道:“太傅!我想杀了吕不韦!”项少龙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小盘压低声音道:“此人性格暴戾,不念王父恩情,比豺狼更要阴毒,又以开国功臣自居,还暗摆出我是他儿子的格局,此人一日不除,我休想顺当地行使君权。” 项少龙本有意思联结小盘、李斯和王翦等与吕不韦大斗一场。 没料小盘的想法比他还走远了几条街,又使他犹豫起来,沉吟道:“这事储君和太后说过了没有?”小盘道:“太后对吕不韦始终有着割舍不了的深厚感情,和她说只会给她教训一顿。 太傅啊!凭你的绝世剑术和智计,要杀他应不是太困难吧!”项少龙想起管中邪,暗忖你太看得起我了,但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叹道:“问题是若骤然杀了他,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小盘表现出超越了他年纪的深思熟虑,道:“所以我首先要任命太傅为都骑统领,再挑几个人出来,负起朝廷重要的职务。 只要我巩固了手上的王权,有没有这贼子都不是问题了。 就是怕母后反对,若她与吕不韦联手,我也很难对付。” 项少龙问道:“储君疼爱母后吗?”小盘颓然一叹,点了点头。 恐怕只有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这时的小盘,已把对妮夫人的感情,转移到朱姬身上来了。 小盘说得不错,朱姬明知庄襄王被吕不韦害死,仍只是给点颜色吕不韦看看就算了。 项少龙道:“我比你更想干掉这老贼,想储君也该猜到倩公主是被他害死的吧?可是一天我们仍未建立强大的实力,绝不可轻举妄动,尤其秦国军方系统复杂,方向难测,又有拥立成虫乔的一系正阴谋不轨,在这种形势下,我们须忍一时之气。” 小盘精神大振道:“这么说,太傅是肯担当都骑统领一职了。” 项少龙苦笑道:“刚应承了你母后哩!”小盘大喜道:“有师傅在身旁,我就放心了。” 在这一刻,他又变回以前的小孩子了。 接着露出沉思的神色,道:“太傅相人的眼光真是天下无双,廷卫李斯先生是最好的例子,他的想法和识见都与别不同,向我指出若能把握机会,凭仗着我大秦的强大力量,奋勇进取,终可一统天下。 所以我定不可任吕不韦这狼心狗肺的人把持政局,影响我的春秋大业。” 项少龙到这时才明白李斯对小盘的影响多么巨大,他再难当小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在秦宫气氛的感染下,他脱胎换骨地变作了另一个人,将来就是由他一手建立起强大的中国。 小盘又冷然问道:“我还要等多久呢?”项少龙平静地道:“到储君二十一岁行加冕礼时,就是储君发动的时刻了。” 这绝错不了,因为这就是历史。 小盘愕然道:“那岂非还要等八年吗?吕不韦不是更势大难制?”项少龙道:“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利用吕不韦去对付想动摇储君王位的人;另一方面却培植储君的班底,换言之则是在削弱吕不韦的影响力。” 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在政务上,储君大可放手让吕不韦施为,但必须以徐先对他作出制衡,并且尽力笼络军方的将领。 即坏事由吕不韦去做,而我们则尽作好人。 只要抓牢军权,任吕不韦有三头六臂,最终也飞不出储君的五指关。 只有枪杆子才可出政权,此乃千古不移的真理。” 小盘浑身一震,喃喃念道:“枪杆子出政权。” 他想到的枪杆子,自然是刀枪的枪杆,而不是自动机枪的枪杆。 项少龙暗责自己口不择言,续道:“眼前可提拔的有两个人,就是王翦王贲父子,这两人都是任何君主梦寐难求的绝代猛将,有他们助你打天下,何惧区区一个吕不韦。” 小盘一呆道:“那么你呢?”项少龙道:“我当然会全力助你,但我始终是外来人,你要巩固秦国军心,必须以他们的人材为主力方成。” 小盘皱眉道:“可是现在吕不韦正力捧蒙骜,又把他两个儿子蒙武蒙恬任命为偏将,好随蒙骜南征北讨,我得怎样应付呢?”项少龙道:“这正是吕不韦急欲把我除去的原因之一,若被蒙骜知道他两个儿子都差点丧在这老贼的奸谋下,你说他会有什么感受。 蒙武两兄弟终会靠向我们,你大可将计就计,重用这两人,亦可使吕不韦不生疑心。” 小盘兴奋起来道:“没有人比太傅更厉害了,我知怎样做的了。” 两人又再商量了好些行事的细节后,项少龙才告退离开。 到了鹿公那与秦宫为,遥对着吕不韦正动工兴建新邸的将军府,鹿公把项少龙请到幽静的内轩,下人奉上香茗退下后,鹿公微笑道:“听说你是秦人的后代,不过这项姓在我大秦从未听过,不知你是那一族的人呢?”项少龙心中叫苦,胡诌道:“我的姓氏是由娘亲那处来的,不要说是什么族了,连我父亲是谁娘也弄不清楚,只知他是来自大秦的兵士,唉!这确是笔糊涂账。” 鹿公这“大秦主义者”倒没有怀疑,点头道:“赵人少有生得你那么轩昂威武的,太傅这种体型,连我大秦人里也百不一见,应属异种,我最擅相人,嘿!当日第一眼见到你,便知你是忠义之辈。” 项少龙逐渐摸清他的性格,心中暗笑,道:“鹿公真是眼光如炬,什么都瞒你不过。” 鹿公叹了一口气道:“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就好了,但很多事情我仍是看漏了眼,想不到先王如此短命,唉!”项少龙默然下来。 鹿心两眼一瞪,射出锐利的光芒,语调却相当平静,缓缓道:“少龙和吕不韦究竟是什么关系?”项少龙想不到他问得如此直接,愕然道:“鹿公何有此言?”鹿公淡淡道:“少龙不用瞒我,你和吕不韦绝不像表面般融洽,否则乌家就不用终日躲在咸阳外的牧场里了。 放心说吧!乌族乃我大秦贵胄之后,对我们来说,绝不能和吕不韦这些外人相提并论。” 项少龙来咸阳这么久,还是首次直接领受到秦人排外的种族主义,叹了一口气道:“这事真是一言难尽,自我向先王提出了以徐大将军为相后,吕相国就与我颇有芥蒂了。” 鹿公微笑道:“怎会是这么简单,在咸阳城内,吕不韦最忌的人就是你,这种事不须我解释吧!”接着眼中射出思索的神情,缓缓道:“一直以来,均有谣传说储君非是大王骨肉,而是出自吕不韦的。 本来我们还不太相信这事,只当作是心怀不轨之徒中伤吕不韦和太后的暗箭,但现在先王正值壮年之时,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自然不能再漠然视之。” 项少龙听得头大如斗,鹿公乃秦国军方德高望重的人,他的话可说代表着秦国最重要将领的心意。 假设他们把小盘当作是吕不韦鱼目混珠的野种,转而扶助成虫乔,那吕不韦和小盘都要一起完蛋。 鹿公又道:“但这事我们必须查证清楚,才可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正如我们本来还弄不清楚少龙和吕不韦的关系,所以联名上书,请储君任命你为都骑统领,好试探吕不韦的反应,那知一试便试了出来,因为吕不韦是唯一反对的人。” 项少龙这才知道政治是如何复杂的一回事,初闻此事时,他还以为鹿公等特别看得起他,原来背后有着另外的原因和目的。 鹿公摇头苦笑道:“话再说回来,那种事除了当事人外,实在非常难以求证的,不过亦非全无办法,只是很难做到。” 项少龙大感懔然,道:“有什么好方法呢?”心中却在奇怪,自己都可以说是朱姬和储君的人了,难道不会维护他们吗?怎么鹿公偏要找自己来商量这件事?鹿公道:“这事有一半要靠少龙帮手才成。” 项少龙大讶地望着他,忽地记起朱姬的话,恍然道:“你们是要用滴血认亲的方法吧?”鹿公肃容道:“这是唯一能令我们安心的方法,只要在纯银的碗里,把两人的血滴进特制的药液中,真伪立判,屡应不爽。” 蓦地里,项少龙高悬的心放了下来,轻松得像在太空中逍遥,点头道:“储君那一滴血可包在我身上,不过鹿公最好派出证人,亲眼看着我由储君身上取血,那就谁都不能弄虚作假了。” 这次可轮到鹿公发起怔来。 他今趟找项少龙来商量,皆因知他是朱姬除吕不韦外最亲近的人,又是他一手由邯郸把她们两母子救出来,多多少少也应知道朱姬母子和吕不韦间的关系。 假若他对这滴血认亲的方法左推右拒,便可证实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那时鹿公当然知道在两个太子间如何取舍了。 怎知项少龙欣然答应,还自己提出要人监视他没有作弊,自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两人呆瞪了一会后,鹿公断然道:“好!吕不韦那一滴血就由我们来想办法。 但假若证实了储君真是吕不韦所出,少龙你如何自处?”项少龙淡淡道:“我深信储君是先王货真价实的亲生骨肉,事实将会证明一切。” 忽然间,最令他头痛的事,就这么的解决了。 滴血当然“认不了亲”,于是那时秦国以鹿公为首的将领,将对小盘作出全面的支持,形势自然和现在是两回事了。 但由于朱姬的关系,吕不韦仍可继续扩展势力,操纵朝政。 现在项少龙反担心这古老辨认父子血缘的方法不灵光,细想又觉得这是杞人忧天,历史早说明了,小盘日后将会是一统天下的始皇帝。 第六章 王陵埋骨 项少龙回到乌府。 那晚的火灾,只烧了一个粮仓,便被救熄了,对主宅的几组建筑群,并没有任何影响。 在过去的十多天内,两个精兵团的战士共二千人,分别进入咸阳,以增加乌府的实力。 骑着疾风,与滕翼、荆俊和众铁卫进入外墙的大闸,立时传来战士们忙着建盖哨楼的吵音,非常热烈。 项少龙心情开朗,跳下马来,正要去看热闹,陶方迎上来道:“龙阳君在大厅等你。” 滕翼一望主宅前的大广场,不见任何马车随从,奇道:“他只是一个人来吗?”陶方点头应是。 项少龙亦有点想见这故友,问问各方面的情况,当然包括雅夫人在内,随着陶方到大厅见龙阳君。 今次他虽没有黏胡子,但却穿着普通民服,避人耳目。 到剩下两人时,龙阳君欣然道:“项兄别来无恙,奴家欣悦非常。” 项少龙笑道:“听君上的语气,好像我能够活着,已是非常难得。” 龙阳君幽幽叹道:“无论在秦国内外,想要你项上人头的人,可说数不胜数,近日更有传言,说你与吕不韦脸和心不和。 现在吕不韦势力日盛,自是教人为你担心哩!”项少龙早习惯了这娇媚男人的“情款深深”,苦笑道:“这叫纸包不住火,什么事都瞒不了人。” 龙阳君愕然问道:“什么是‘纸’?”项少龙暗骂自己糊涂,这是到汉代才通行的东西,自己却一时口快说了出来,道:“这是我家乡话,指的是帛书那类东西。” 龙阳君“这才明白”,道:“今趟我是出使来祭奠你们先王,真是奇怪,四年内死了两个秦君,现在人人都疑团满腹,吕不韦也算胆大包天了。” 项少龙知他在探听口风,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信陵君的境况如何?”龙阳君冷冷道:“这是背叛我王应得的下场,今次他再难有复起的机会,听说他转而纵情酒色,又解散了大批家将,在这种情形下,大王应不会再拿他怎样。” 再压低声音道:“赵雅病倒了!”项少龙一震道:“什么?”龙阳君叹道:“听说她病呓时,只是唤着你的名字,气得信陵君自此不再踏入她寝室半步。” 项少龙听得神伤魂断,不能自己,恨不得胁生双翼,立即飞往大梁去。 龙阳君道:“项兄放心,我已奏请大王,借为她治病为名,把夫人接入宫里去,使人悉心照料她。 假若项兄愿意,我可以把她送来咸阳,不过那你待她病况好一点才成。” 项少龙剧震道:“她病得这么重吗?”龙阳君凄然道:“心病最是难治嘛!”项少龙那还有余暇去嘴嚼他话里语带双关的含意,心焦如焚道:“不!我要到大梁去把她接回来。” 龙阳君柔声道:“项兄万勿感情用事,咸阳现在龙虎交荟,风急云荡,你若贸然离开,回来后发觉人事全非,那就悔之已晚了。” 项少龙冷静了少许,道:“那我就派人去接她好了,君上可否派个办得事的人随行?”龙阳君道:“这当然没有问题,敝国增太子对你印象极佳,只要知道是你的事,定会帮忙到底。 大王亦知道增太子回国一事,全赖你在背后出力,否则也不肯照顾赵雅了。” 项少龙压下了对赵雅的思念,问道:“除了田单、李园和庞外,六国还来了什么人呢?”龙阳君道:“燕国来的应是太子丹,韩国是你的老朋友韩闯,现在人人都争着巴结吕不韦,你要小心点才好。 在咸阳他们当然不敢怎样,但若吕不韦把你差往别国,自有人会对付你了。” 项少龙正犹豫应否告诉龙阳君,当日在邯郸外偷袭他们的人是燕国太子丹派去的徐夷乱时,龙阳君又道:“李园今趟到咸阳,带来了楚国的小公主,希望能作政储君的王妃,听说吕不韦已口头答应了。 但秦国军方的鹿公、徐先、杜壁等人都大力反对,假若此事不成,吕不韦的脸子便不知应放在那里了。” 项少龙道:“此事成败,关键处仍在乎太后的意向,不过吕不韦手段厉害,会有方法令太后顺从他的提议。” 龙阳君压低声音道:“听说姬太后对你很有好感,你可否在她身上做些工夫,好使李园好梦成空呢?”项少龙这时最怕的事就是见朱姬,一个不好,弄出事来,不但良心要受谴责,对自己的声誉和形象亦有很大的打击。 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正因为她对我有好感,我才更难说话。” 龙阳君知他性格,道:“我是秘密来找你,故不宜久留,明早我将派人来找你,这人叫宁加,是我的心腹,非常精明能干,有他陪你的人去大梁,定可一切妥当。” 项少龙道谢后,把他送出门外。 回来后立即找滕翼和陶方商量。 他本想派荆俊出马去接赵雅,但由于咸阳正值用人之时,最后终决定了由乌果率五百精兵去办理此事。 商量停当时,琴清竟派人来找他。 三人大感愕然,难道这以贞洁名着天下的美女,终于动了春心?项少龙、滕翼、荆俊和十八铁卫赶到琴府时,天已全黑,更添事情的暧昧性。 众人在那布置清雅的大厅坐下后,两名美婢奉上香茗,已见过的管家方二叔把项少龙、滕翼和荆俊同时请入内厅。 荆俊见这动人的寡妇当他是个人物,自是喜出望外。 项少龙则有点失望,知道事情与男女之私全无关系。 男人就是这样,就算没有什么野心,也绝不介意给多个女人爱上,只要不带来麻烦就成了。 琴清仍是一身素服,神情肃穆,礼貌地道过寒暄,与三人分宾主坐下,依足礼数。 及知众人尚未进膳,遂着婢女捧出糕点,招待他们和在外厅等候的诸卫享用。 项少龙等毫不客气,伏案大嚼,只觉美味之极,荆俊更是赞不绝口。 项少龙见她眉头深锁,忍不住道:“琴太傅召我等来此,不知有何见教?”琴清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不知是否我多疑,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有点不大妥当。” 三人大讶,放下手上糕点,六只眼睛全盯在她胜比娇花的玉容处。 琴清显然有点不惯给这么三个男人瞪着,尤其是荆俊那对贪婪的“贼眼”,垂头道:“今天我到太庙为先王的灵柩更换香花,离开时遇上相府的食客毒,被他拦着去路”三人一齐色变。 荆俊大怒道:“好胆!我定要狠狠教训这狂徒一顿,管谁是他的靠山。” 滕翼道:“琴太傅没有家将随行吗?”琴清道:“不但有家将随行,当时徐左丞相和吕相也在太庙处,听到喧闹声,赶了出来。” 荆俊冷笑道:“我倒要看吕不韦怎么处置哎哟!”当然是给旁边的滕翼踢了一脚。 琴清望向滕翼,秀眸射出坦诚的神色,柔声道:“滕大哥不要把琴清看作外人好吗?我和嫣然妹一见如故,情同姊妹。 所以今晚才会不避嫌疑,把各位请到寒舍来商量。” 滕翼老脸一红,尴尬地道:“好吧!吕不韦怎样处置此事。” 琴清脸上忧色更重了,缓缓道:“吕不韦做得漂亮之极,当着我和徐相,着那毒先叩头认错,再当众宣布对他的惩罚。” 项少龙早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那是早写在史册上,颓然叹道:“是否把他阉了后送入王宫当太监呢?”琴清骇然道:“你怎会猜得到?”滕翼和荆俊更是瞠目相对,今天他们整日都和项少龙同行同坐,项少龙知道的事他们自该知道。 这么特别的惩罚,纵使哲人复生,也绝猜不着。 项少龙心中叫糟,知说漏了口,泄出了天机。 而且今次无论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肯相信的了。 琴清却以为早有线眼把这事告诉他,待看到滕荆两人目瞪口呆的怪模样,大吃一惊,不能相信地道:“项太傅真只是猜出来的!”项少龙“惊魂甫定”,自顾自叹了一口气道:“这并非太难猜哩,现在吕不韦最要巴结的人就是姬太后,眼下在咸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后的弱点,毒则是他最厉害的一只棋子,只有诈作把他变成太监,这只棋子才可放进王宫,发挥出妙用,说到玩手段,我们比起吕不韦,确是瞪乎其后。” 滕翼和荆俊开始明白过来,但对项少龙超水准及神乎其技的推断,仍是震惊得未可回复过来。 琴清狠狠盯着项少龙,好一会后才不服气地道:“我是事后思索良久,才得出这结论。 但项太傅连事情都未听完,便有如目睹般知道了一切,琴清看太傅智慧之高,吕不韦亦有所不及,难怪他这么忌你了。” 项少龙暗叫惭愧,同时亦在发愁。 朱姬和毒可说是干柴烈火,谁都阻止不了,这事该怎样应付才好呢?荆俊牙道:“让我摸入宫去给他痛快的一刀,那他就只好永远真当太监了。” 琴清终受不住他露骨的言词,俏脸微红,不悦道:“荆兄!我们是在商量正事啊!”滕翼怒瞪了荆俊一眼,后者却是心中不忿,为何项少龙说得比他更粗俗,这俏寡妇却不怪他。 项少龙知已混了过去,放下心来,脑筋立变灵活,道:“琴太傅太看得起项某人了,只可惜这事谁都阻止不了。” 琴清愕然道:“可是太后最肯听太傅的意见啊!”项少龙坦然苦笑道:“问题是我不能代替毒,所以也失去了进言的资格。” 琴清一时仍未明白他的意思,想了片晌,忽然霞生玉颊,垂下头去,咬着唇皮轻轻道:“琴清明白了,但这事非同小可,不但牵涉到王室的尊严,还可使吕不韦更专横难制,项太傅难道不担心吗?”项少龙语重心长的柔声道:“琴太傅何不去巴蜀,陪华阳夫人过些眼不见为净的清静日子?”琴清娇躯一颤,往他望来,射出复杂难言的神色,欲言又止,最后垂下螓首,低声道:“琴清有自己的主意,不劳项太傅操心,夜了!三位请吧!”三人想不到她忽然下逐客令,大感没趣,怏怏然走了,琴清并没有起身送客。 离开琴清府,晚风迎面吹来。 滕翼忍不住道:“三弟真不打算向姬后揭破吕不韦的阴谋吗?”项少龙叹道:“问题是对姬后来说,那正是令她久旱逢甘露的一份大礼,试问谁可阻拦?”荆俊赞叹道:“久旱逢甘露,吕不韦这一手真厉害。” 滕翼策着马儿,深吸一口气道:“若给毒控制了姬太后,我们还有立足的地方吗?”项少龙冷笑道:“首先姬太后并非那么容易被人摆布,其次我们大可将计就计,尽量捧起毒,使他脱离吕不韦的控制,那时最头痛的,却是吕不韦而非我们了。” 滕翼和荆俊大感愕然时,项少龙已策着疾风领头往长街另一端冲去。 在这刹那,他充满了与吕不韦斗争的信心。 因为根本没有人可改写历史,包括吕不韦在内。 所以这大恶人注定了是玩火自焚的可笑下场。 谁都改变不了。 他无法知道的,只是自己的未来的际遇吧了!次日清晨,天尚未亮,李斯率着大批内侍,带着王诏,到乌府代表小盘正式任命项少龙作都骑统领将军,滕翼和荆俊分任左右都骑裨将,授以虎符文书,弓箭、宝剑、军服甲胄,还可拥有五百亲卫,可说王恩浩荡。 项少龙心知肚明这些安排,是出自李斯这个自己人的脑袋,故而如此完美。 跪领王命后,由滕翼立即挑出五百人,全体换上军服,驰往王宫。 到了主殿前的大广场,小盘刚结束早朝,在朱姬陪同下,领着左右丞相和一众文武百官,登坛拜将,仪式隆重。 这天项少龙等忙得不亦乐乎,既要接收设在城东的都骑衙署,又要检阅都骑士卒,与其他官署办妥联络事务,更要准备明天庄襄王的事宜,以百计的事堆在一起办理。 幸好项少龙目下和军方关系大佳,吕不韦则暂时仍要摆出支持他的姿态,故而顺风顺水,没有遇到困难和阻力。 最神气的是荆俊,正式当上都骑副将,八面威风,意气飞扬。 同日由陶方安排下,乌果偕同龙阳君遣来的宁加,率着五百精兵团战士,匆匆上路,往大梁迎赵雅回来。 到了晚上,小盘使人把他召入王宫,在内廷单独见他,劈脸忿然道:“你知否毒的事?”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太后和他已混在一起吗?”小盘怒愤交集道:“先王尸骨尚未入土,吕不韦这奸贼就使个小白脸来假扮太监,勾引母后,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项少龙暗忖这毒对女人果然很有手段,这么快便搭上了朱姬,心中既酸且涩,更怪朱姬太不检点。 可是回心一想,朱姬的确寂寞了很久,以她的多情,当然受不了毒这情场高手的挑逗和引诱了。 小盘气得在殿心来回踱步,项少龙只好陪立一旁。 小盘忽地停了下来,瞪着他怨道:“那天我留你与母后单独相处,就是希望你好好慰藉她,天下男人里,我只可接受你一个人和她相好。” 项少龙惟有以苦笑报之。 他当然明白小盘的心态,正如以前觉得只有他才配得上做妮夫人的情人,现在既把朱姬当作母亲,自然也希望由他作朱姬的男人。 在某一程度上,自己就是小盘心中的理想父亲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若我可以这样做,我就不是项少龙了。” 小盘呆了一呆,点头道:“我是明白的。 可是现在我内心充满愤恨,很想闯进后宫拿着那毒痛打一顿,才能出这口气。” 顿了顿道:“唉!现在该怎么办呢?一天我尚未正式加冕,事事均要母后点头才成。 若给吕不韦控制了母后,我将更受制肘,今午太后便把我召去,要我以吕不韦的家将管中邪代替安谷将军作禁卫统领,我当然据理力争,闹了整个时辰,母后才肯收回成命,转把管中邪任为都卫统领,我无奈下只好答应了。” 又再叹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看着他仍未脱稚气的脸孔,项少龙道:“这是你母后的手段,明知你不肯答应撤换安将军,退而求其次下,你只好屈服了。” 小盘呆了起来,思索半晌后,颓然道:“当时的情况确是这样,我还是斗不过母后。” 项少龙安慰道:“不要泄气,一来因你年纪仍小,又敬爱母后,才她不过。 来!我们先坐下静心想想,看看该怎样应付吕不韦这奸谋。” 小盘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台阶上的龙席处,看着学他刚才般来回踱着方步的项少龙。 项少龙沉声问道:“太子怎知毒的事?”小盘愤然道:“昨天早上,吕不韦的人把毒五花大绑押进宫内,当着我和母后的面前,宣读毒的罪状,说已行刑把他变作太监,罚他在王宫服役,当时我已觉得不妥,怎会刚给人割了那话儿,仍可像他般神气,只是脸色略苍白了点。 “接着吕不韦和母后说了一番私话,之后母后便把毒收入太后宫,我心感不妙,派人去侦查究竟,母后当晚竟和毒搅在一起了。” 项少龙问道:“这毒究竟有什么吸引力呢?”小盘一掌拍在龙几上,怒道:“还不过是小白脸一名。” 旋又颓然道:“说实在的,他长得高俊威武,颇有英雄气概,形神有点像师傅你,只是皮肤白多了,难怪母后一见就着了迷。” “唉!我该怎办呢?”这已是他今晚第三趟说这句话,由此可知朱姬的行为,使他如何六神无主。 项少龙来到阶前,低声道:“这事储君有否与李斯商量。” 小盘苦笑道:“这事除师传外,我怎敢告诉其他人,还要尽力为太后隐瞒哩。” 项少龙心中暗叹,这正是小盘的困难,在眼前这人人虎视眈眈的时刻,一旦没有了太后和吕不韦的支持,小盘这只有十多岁的大孩子,立即变得孤立无援,所以一天羽翼未丰,他总要设法保着朱姬和吕不韦,以免王位不稳,个中形势,非常复杂。 项少龙挪到一旁首席处的长几座下,仰望殿顶横伸的主梁,吁出一口气道:“有一个双管齐下的良策,必可助太子度过难关,日后稳登王座。” 小盘像在迷途的荒野见到指路的明灯,大喜道:“师傅快说出来!”项少龙见他精神大振,心中欢喜,欣然道:“首先,仍是要笼络军心,现在秦国军方,大约可分作四帮人。 势力最大的是中立派,这批人以鹿公、徐先、王为首,他们拥护合法的正统,但亦数他们最危险,若他们掉转头来对付我们,谁都招架他们不住。 可以说只要他们倾向那一方,那一方就可稳稳胜出。” 小盘皱眉道:“这个我明白,另外的三个派系,就分别是拥吕不韦、高陵君和成虫乔的三伙人,可是有什么方法把鹿公他们争取过来呢?”项少龙哑然失笑道:“方法简单易行,只要让他们验明正身就行了。” 于是把鹿公想要滴血认亲的事说了出来。 小盘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和项少龙交换了个古怪的眼神后,两人同时掩口狂笑起来,完全控制不了那既荒谬又可笑的怪异感觉。 小盘这未来的秦始皇连泪水都呛了出来,喘着气道:“那另一管的方法又是什么?”项少龙苦忍着笑道:“就是把吕不韦都争取过来。” 小盘失声道:“什么?”项少龙分析道:“阳泉君虽已授首,但拥立成虫乔的力量仍非常庞大,还有在旁虎视的高陵君,都有问鼎王座的实力。 假若我们贸然对付吕不韦,只会两败俱伤,让这两系人马有可乘之机。 说不定这两系人会联合起来,迫你退位,那就更是不妙。 假设吕不韦既当你是他的儿子,而鹿公等却知道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真相,那你自可左右逢源,待铲除了另两系的势力后,再掉转头来对付吕不韦,那时谁还敢不听你的话。” 小盘拍案道:“这确是最可行的方法,可是吕不韦赋性专横,若事事从他,最终还不是大权落到他的手上,到他在军方的重要位置都安插了他的人时,我们那时拿什么来和他较量。” 项少龙嘴角飘出一丝笑意,淡然道:“这招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由今天开始,我们不但不去管你母后的事,还要大力栽培毒。” 小盘失声道:“什么?”项少龙道:“毒出名是无情无义的人,这样的人必生性自私,事事以己利为重,只要他发觉有可乘之机,定会不受吕不韦控制,由于他出身相府,势将分薄吕不韦的部分实力,你母后亦会因恋奸情热转而支持他,使他变成与吕不韦抗衡的力量,那时你就可从中得利了。” 顿了顿续道:“若我猜得不错,待你王父入土后,毒必会缠你母后给他弄个一官半职,那时你应知怎么做了吧!”小盘听得目定口呆,最后深吸一口气道:“这人世之间,还有比师傅手段更高明的人吗?”就在这一刻,项少龙知道小盘的心智已趋成熟,再不是个只懂闹情绪的孩子了。 第七章 明捧暗害 次日天尚未亮,在小盘和朱姬的主持下,王亲国戚,文武百官,各国来的使节,在太庙举行了隆重庄严的仪式后,把庄襄王的遗体运往咸阳以西埋葬秦室历代君主的“园寝”。 禁卫军全体出动,运载陪葬物品的骡车达千乘之众,送葬的队伍连绵十多里。 咸阳城的子民披麻戴孝,跪在道旁哭着哀送这罕有施行仁政的君主。 小盘和朱姬都哭得死去活来,闻者心酸。 吕不韦当然懂得做戏,恰到好处地发挥着他悲伤的演技。 项少龙策马与安谷和尚未被管中邪替换的都卫统领兼身为王族的昌平君为灵车开道。 邯郸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田单、李园、韩闯等人,他们虽对他特别留神,但看来并没有认出他就是董马痴。 那庞只是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看来性格沉稳,但一对眼非常精灵,属机智多变的人,难怪能成为凭口才雄辩而当时得令的纵横家了。 那太子丹年纪最轻,顶多二十岁许,脸如冠玉,身材适中,举止均极有风度,很易令人心生好感,但对项少龙来说却是另一回事了。 赵倩等可说间接死在他手上,若有机会,项少龙亦不会轻易放过他。 琴清杂在妃嫔和王族贵妇的行列里,项少龙曾和她打过照面,但她却装作看不到项少龙。 在肃穆悲沉的气氛下,送殡队伍走了几个时辰,才在午后时分抵达“园寝”。 这秦君的陵墓分内外两重城垣,呈现为一个南北较长的“回”字形,于东南西北各洞辟一门,四角建有碉楼,守卫森严,由一陵官主管。 通往陵园的主道两旁排列着陶俑瓦当等守墓饰物,进入陵内后,重要的人物来到墓旁的寝庙里,先把庄襄王的衣冠、牌位安奉妥当,由吕不韦宣读祭文,才举行葬礼。 项少龙想起庄襄王生前对自己的恩宠,不由黯然神伤,流下了英雄的热泪。 把灵柩移入王陵的墓室时,朱姬哭得晕了过去,可是只要项少龙想起她这两晚都和毒在一起,便感到很难原谅她。 但在某一程度上,他却体会到,正因她失去了这个使她变成秦后恩深义重的男人,又明知是由旧情人吕不韦下的毒,偏是自己有仇难报,无可宣泄下,才会有这种失控的异常行为。 想是这么想,但他仍是不能对朱姬释然。 那晚返回咸阳乌府后,彻夜难眠,次日起来,立即遣人把纪嫣然诸女接来,他实在需要有她们在身旁。 滕翼当然亦同样希望接得善兰来此。 只要一天他仍坐稳都骑统领这位置,吕不韦便不敢公然动他了。 三天后,咸阳城军民才脱下孝服焚掉,一切回复正常。 小盘虽未正式加冕,但已是秦国的一国之主了。 除了项少龙和像李斯那么有远见的人外,没有人预觉到就是这个孩子,打破了数百年来群雄割据的闷局,领着秦人走上统一天下的伟大道路。 这天回到东门的都骑衙署,正和滕翼、荆俊两人商量事务时,鹿公来了。 要知身为将军者,都属军方的高级要员。 但将军亦有多种等级,像项少龙这种都骑将,只属较低的一级,领兵不可超越五万,但由于是负责王城安全,故身分较为特别吧了。 最高的一级是上将军,在秦朝只有鹿公有这尊崇地位,其他王、徐先、蒙骜、杜壁等只属大将军的级数。 由此可见鹿公在秦国军方的举足轻重。 滕翼、荆俊退下后,鹿公在上首欣然坐下,捋须笑道:“今趟老夫来此,固是有事商量,但亦为了给少龙助威,好教人人都知有我支持少龙,以后对你尊敬听命。” 项少龙连忙道谢,表示感激。 鹿公又肃容道:“你知否今天早朝时,吕不韦又作出了新的人事安排。” 项少龙仍未有资格参与朝政,茫然道:“有什么新调动?”鹿公忿然道:“吕不韦竟破格提拔自己一名叫管中邪的家将,代昌平君出任都卫统领一职,我和徐先都大力反对,均被太后和吕不韦驳回来。 幸好政储君把安谷调守函谷关,改以昌平君和乃弟昌文君共负禁卫统领之责,才没有扰动军心。 哼!吕不韦愈来愈放肆了,不断起用外人,视我大秦无人耶!”项少龙心叫侥幸,看来鹿公已把他这真正的“外来人”当作秦人了。 没有了安谷这熟人在宫,实在有点惋惜。 但小盘这一着,确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又多提拔了秦国军方的一个人,看来应是李斯为他想出来的妙计。 至少鹿公就觉得小盘非是向太后和吕不韦一面倒的言听计从。 鹿公压低声音道:“我与徐先、王商量过了,滴血认亲是唯一的方法,你看!”由怀里掏出一管头尖尾阔的银针,得意地道:“这是特制的家伙,尖锋处开有小孔,只要刺入血肉里,血液会流到尾部的血囊中,而刺破皮肤时,只像给蚊子叮了一口,事后不会流血,若手脚够快,被刺者甚至不会察觉”。 项少龙接过细看,暗忖这就是古代的抽血工具了,赞了两句后,道:“什么时候动手?”鹿公道:“依我大秦礼法,先王葬礼后十天,要举行田猎和园游会,以表奋发进取之意。 届时王室后代,至乎文臣武将,与各国来使,均会参加,连尚未有官职的年轻儿郎,亦会参与。” 项少龙身为都骑统领,自然知道此事,只想不到是如此隆重,奇道:“这么热闹吗?”鹿公道:“当然哩!人人都争着一显身手,好得新君赏识,当年我便是给先王在田猎时挑选出来,那时没有人比我有更丰富的收获了。” 项少龙浑身不舒服起来,这样残杀可爱的动物,又非为了果腹,他自己怎也办不到。 鹿公续道:“没有比这更佳的机会了,吕不韦那滴血包在我们身上,储君方面要劳烦你了。 昌平和昌文两个小子和徐先会作人证。 嘿!只有少龙一人有胆量去取储君的血,安谷怎都没那胆子,调走他也好!”项少龙心中暗笑,与他商量了细节后,恭送他离去。 鹿公所料不差,原本对他不大顺服的下属,立即态度大改,恭敬非常,省去他和滕翼等不少工夫。 当天黄昏,朱姬忽然下诏命他入宫。 项少龙明知不妥,亦惟有硬着头皮去了。 朱姬容色平静,不见有任何特异处,对项少龙仍是那么柔情似水,关怀备至,先问他当了都骑统领的情况后,微笑道:“我向不韦发出警告,说你项少龙乃我朱姬的人,若有半根毫毛的损失,我定不会放过他。 唉!人死不能复生,少龙你可否安心做你的都骑统领,保护政儿,其他事再不要费心去管呢?”项少龙当然明白她说话背后的含意,暗叹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吕不韦岂是这么好相与的。 同时亦看出朱姬心态上的转变。 若非她满足于现状,绝不会希望一切照目前的情况继续下去。 微微一笑道:“太后的话,微臣怎敢不听呢?”朱姬嗔道:“不要摆出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好吗!人家只有对着你时,才会说真心的话。” 项少龙苦笑道:“若我不守尊卑上下之礼,有人会说话的。” 朱姬不悦道:“又没有别的人在,理得别人说什么呢?谁敢来管我朱姬的事?”项少龙道:“别忘了宫内还有秀丽夫人,像这样般单独相对,事后若传了出去,怕会变成咸阳城的言语。” 朱姬娇笑道:“你可放心了。 成虫乔已被封为长安君,明天便要与秀丽那贱人往长安封邑去,免去了在宫内碰口撞面的场面。 现在宫内都是我的人,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 项少龙心想这怕是恐与毒的事传出去而施用的手段居多,但自是不便说破,淡淡道:“太后当然是手段高明的人哩。” 朱姬微感愕然,美目深注地凝视了他一会后,声音转柔道:“少龙你还是首次以这种语带讽刺的口气和我说话,是否不满我纵容不韦呢?可是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有时要做些无可奈何的事。 我在邯郸时早深切体会到这方面的苦况了。” 项少龙有点弄不清楚她是为吕不韦解释,还是为自己开脱,沉吟片晌后,道:“太后说得好,微臣现在便有无可奈何的感觉。” 朱姬幽幽一叹,盈盈而起。 项少龙忙站了起来,还以为她要送客时,这充满**力的美妇人移到他身前,仰头情深款款地看着他,有点意乱情迷地道:“朱姬最欢喜的项少龙,就是在邯郸质子府初遇时那充满英雄气概,风流潇,不将任何困难放在心上,使我这弱质女子可全心全意倚靠的大丈夫。 少龙啊!现在朱姬回复自由了,为何仍要为虚假的名份浪掷年华,让我们回复到那时光好吗?”看着她起伏着的酥胸,如花玉容,香泽可闻下,项少龙差点要把她拥入怀里,然后疯狂地和她抵死缠绵,忘掉了外面的世界,只余下男女最亲密的爱恋。 说自己对她没有感情,又或毫不动心,实是最大的谎言。 可是庄襄王的音容仍紧缠着他的心神,惟有抑制着这强烈的冲动,正要说话时,急剧的足音由正门处传来。 两人吓了一跳,各自退开两步。 朱姬怒喝道:“是谁?”一名身穿内侍袍服的年轻壮汉扑了入来,跪下叩头道:“毒来服侍太后!”项少龙心中一震,朝这出名的美男子看去,刚好毒抬起头来望他,眼中射出嫉恨悲愤的神色。 纵使鄙屑此人,项少龙亦不由暗赞一声。 若论英俊,像安谷、连晋、齐雨、李园那类美男子,绝对可比得上他,可是若说整体的感觉,都要给这毒比了下去。 他整个人就像一头猎豹,每一寸肌肉都充盈着力量,完美的体型、白皙的皮肤,黑得发亮的头发,确和自己有点相似。 但他最吸引女人的地方,是他那种浪子般野性的特质,眼神充满了炽烈的火焰,似有情若无情,使任何女性觉得若能把他驯服,将是最大的骄傲。 难怪朱姬会一见心动。 朱姬显然为他的闯入乱了方寸,又怕项少龙知道她两人的事,气得俏脸煞白,怒喝道:“你进来干什么?”毒垂下头去,以出奇平静的语调道:“小人知太后没有人在旁侍候,故大胆进来。” 朱姬显然极之宠他,但在项少龙脸前却不敢表现出来,色变道:“立即给我滚出去。” 若换了是另一个人,早唤来守卫把他推出去斩头了。 毒摆明是来和项少龙争风呷醋的,可知他必有所恃。 例如朱姬对他的榻上功夫全面投降,故不怕朱姬拿他怎样。 只听他谦卑恭敬地道:“太后息怒,小人只希望能尽心尽意侍奉太后吧了!”竟不听朱姬的命令。 朱姬那挂得住脸子,偷看了项少龙一眼,娇喝道:“人来!”两名宫卫抢了入来。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闪身拦着两人,伸手扶起毒,欣然道:“这位内侍生得一表人材,又对太后忠心不二,我一见便心中欢喜,太后请勿怪他。” 这几句话一出,朱姬和毒均大感愕然。 项少龙心中好笑,继续吹捧道:“我看人绝不会看错,内侍乃人中之龙,将来必非池中物,让我们异日好好合作,共为大秦出力。” 朱姬见那两名侍卫进退不得,呆头鸟般站在那里,没好气地道:“还不出去!”两人如获王恩大赦,滚了出去。 毒一向都把自己当作人中之龙,只是从没有人这么赞他而已!对项少龙的嫉妒立时减半,事实上这亦是吕不韦派给他的任务,务要破坏朱姬和项少龙的好事,否则他怎也不敢闯进来,尴尬地道:“项大人过奖了!”朱姬呆看着项少龙时,后者乘机告退。 朱姬怎还有颜脸留他,反是毒把他送出太后宫。 到了宫门处,项少龙像对着相识了十多年的老朋友般道:“内侍,日后我们应好好亲近。” 毒汗颜道:“项大人客气了,小人不敢当此抬举,在宫内我只是个奴才吧!”项少龙故作不忿道:“以兄这等人材,怎会是居于人下之辈,不行!我现在就向储君进言,为兄弄个一官半职,只要太后不反对就行。” 毒给他弄得糊涂起来,愕然道:“项大人为何如此对我另眼相看呢?嘿!其实我本是相府的人,项大人理应听过我的名字,只是因获罪才给遣到宫中服役吧了。”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原来兄竟是相府的名人,难怪我一见兄,即觉非是平凡之辈。 唉!兄不知犯了什么事呢?不过也不用告诉我了。 像兄这等人材,吕相怎能容你有得志的一朝?我项少龙言出必行,这就领你去谒见储君。 如此人材,岂可埋没。” 毒听得心中懔然,但仔细一想,知道项少龙非是虚言,吕不韦正是这种妒才嫉能的人。 现在吕不韦是利用他去破坏项少龙和朱姬的关系,异日若太后爱宠自己,说不定吕不韦又会想办法来对付自己了。 若能与项少龙和储君打好关系,将来他也有点凭恃。 遂欣然点头道:“多谢项大人提拔。” 旋又惶恐道:“储君会否不高兴见我这微不足道的奴才?”他现在的身分乃是职位最低的宫监,勉强说也只是太后的玩物,难怪他这么自卑。 项少龙差点忍不住笑,拉着他去了。 回到乌府,不但纪嫣然等全在那里,乌应元亦来了。 乌廷威被处死一事,似已成为被忘记了的过去。 众人知道他当上了地位尊崇的都骑统领,都雀跃不已。 乌应元拉着这爱婿到后园私语,道:“全赖少龙的面子,现在只要是我们乌家的事,便处处通行,以前过关的文书,不等上十天半月,休想拿到,现在这边递入申请,那边便批了出来,比在邯郸时更要风光。” 项少龙苦笑道:“岳丈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将来吕不韦势力日盛时,恐怕就非这么风光了。” 乌应元笑道:“那时恐怕我们早溜走了,乌卓有消息传回来,在塞外呼儿鲁安山旁找到一幅广达数千里的沃原,水草肥茂,河湖交接,更难得附近没有强大的蛮族,只要有几年工夫,可在那里确立根基。 我准备再遣送一批人到那里开垦繁衍,想起能建立自己的家国,在咸阳的些微家业,实在不值一顾。” 项少龙替他高兴,问起岳母的病况,乌应元叹道:“过些时该没事的了。” 想起乌廷威,欷不已。 项少龙想不到安慰他的话。 当晚项少龙和三位娇妻秉烛欢叙,把这些天来的事娓娓道出,说到小盘把毒提拔作内侍官时,众女都为之绝倒。 小别胜新婚,四人如鱼得水,恩爱缠绵。 忽然间,项少龙隐约感到苦缠了他整年的噩运,终于过去了,因为他比以前任何时间,更有信心和吕不韦周旋到底。 第八章 泾洛大渠 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三人,经过对都骑军的了解后,已开始清楚它的结构和运作的情况,于是着手整顿改革。 都骑军人数在一万之间,分作五军,每军二千人,全是由秦军挑出来擅于骑射的精锐,仅次于保护秦王禁宫的禁卫军。 大多来自王族朝臣的后代,身家清白,饷银优厚,故此人人都以当上都骑军为荣。 平时都骑军分驻在咸阳城外四个形势险要的卫星城堡,负责王城外的巡逻侦察等一般防务。 城内事务则交由都卫军处理,职权清楚分明。 但若有事发生,都卫统领要受都骑统领的调配,所以两个系统里,以都骑为正,都卫为副。 每三个月两个系统的兵马,便要联合操练,好能配合无间。 都卫统领更要每月向都骑统领报一次,再由后者直接报上秦君。 由此可见都骑统领一职,等若城守,必由秦君亲自点封、选取最信得过的负责人。 对朱姬和小盘来说,自是没有人比项少龙更理想了。 难得是由以鹿公为首的军方重臣提出,以吕不韦的专横,亦反对无效,惟有退而求其次,把管中邪安插到都卫统领这次一级的重要位置去。 禁卫、都骑、都卫三大系统,构成了王城防务的骨干。 这天早上,在王宫主殿的广场处,进行了封任仪式。 安谷荣升大将,负责东方函谷关、虎牢关和肴塞三关的防务,无论权力和地位均有增无减,所以安谷并没有失意的感觉。 他的职务改由昌平君嬴侯和昌文君嬴越这对年轻的王族兄弟负责,分统禁卫的骑兵、战车部队和步兵,统领之职一分为二,成禁骑将和禁卫将。 任用王族贵胄出任禁军统领,乃秦室传统,吕不韦在这事上难以干预。 管中邪则荣登都卫统领一职,以吕不韦另一个心腹吕雄为副手。 都卫军虽次于都骑军,但却确实负责王城的防务和治安,乃现代军队和警察的混合体。 秦国由于民风强悍,这个职位并不易为。 项少龙还是首次见到管中邪。 果如图先所言,生得比项少龙还要高少许,样子远及不上乃师弟连晋的俊俏,但面相粗犷,肩宽膊厚,腰细腿长,只是那充满男子气概的体型,便使人觉得他有着难以形容充满野性的吸引力,年纪在三十许间。 难得他粗眉如剑,鼻高眼深,一对眸珠的精光有若电闪,举步登台接受诏令军符时举止从容,虎步龙行,纵是不满他封任此职位的秦国军方,亦受他的大将之风和气势震慑,难怪他能在高手如云的相府食客中脱颍而出,成为吕不韦最看得起的人之一。 荆俊教项滕两人注意正在观礼的吕不韦旁边那几个人,道:“穿黄衣的就是那满肚奸计的莫傲,他后面的两名武士,是管中邪外最厉害的鲁残和周子桓。” 项滕闻言忙用神打量。 这莫傲身量高颀,生就一副马脸,带着不健康的青白色,年纪约三十五、六,长着一撮浓密的山羊须,颇为斯文秀气,一对眼半开半阖,瞪大时精光闪闪,非常阴沉难测。 项少龙凑到滕翼耳旁道:“若不杀此人,早晚我们要在他手上再吃大亏。” 滕翼肯定地点头,表示绝对同意。 那鲁残和周子桓一高一矮,都是力士型的人物,神态冷静,只看外表,便知是可怕的剑手。 田单等外国使节都不见出现,由于这乃秦人的自家事,又是关于王城的防务,自然不会邀请外人参与。 小盘本身乃赵国贵族,长于宫廷之内,来秦后的两年,每天都接受当储君的训练,加上他实际的年龄,要比别人知道的要长上两岁多,故尽管在这种气氛庄严,万人仰视的场合里仍是挥潇自如,从容得体,看得各大臣重将点头称许。 吕不韦看着这“爱儿”更是老怀大慰,觉得没有白费工夫。 礼成后,群臣散去,但安谷、昌平昌文两君、管中邪、项少龙等则须留下陪太后储君午宴。 吕不韦和徐先这左右丞相,军方的重臣鹿公、王、杜壁、蒙骜,大臣蔡泽、左监侯王绾、右监侯贾公成都被邀作陪。 这可说是人事调动后的迎新宴。 午膳在内廷举行。 趁太后储君回后宫更衣时,各人聚在内廷的台阶下互祝聊。 安谷扯着昌文君和昌平君这对兄弟,介绍与项少龙认识。 这两兄弟面貌身材都相当酷肖,只有二十来岁,方面大耳,高大威武,精明得来又不予人狡诈的感觉。 可能因安谷等下过工夫,两人对项少龙都表现得相当友善。 一番客气话后,昌平君嬴侯道:“项大人的武功确是神乎其技,连王翦都胜不了你,事后还对你的人品剑术推崇备至,找天有空定要请大人到寒舍好好亲近,顺便教训一下我们的刁蛮妹子,当日她赌你会输给王翦,连看一眼的工夫都省了。” 昌文君笑道:“记得把纪才女带来让我们一开眼界,不过却虽保持最高度的机密,否则咸阳的男人都会拥到我们府内来,挤得插针难下。” 安谷吐舌道:“项大人要小心点嬴盈小姐,千万不要轻敌,我便曾在她剑下差点吃了大亏。 嘿!这妮子都快十八岁了,仍不肯嫁人,累得咸阳的公子哥儿苦候得不知多么心焦。” 旋又压低声音道:“咸阳除寡妇清外,就数她最美了。” 项少龙闻言心惊,暗忖既是如此,他就怎也不会到昌平君的府宅去,免得惹来情丝。 在这步步心惊胆跳的时刻,又饱历沧桑,那还有拈花惹草的猎艳情怀?正敷衍着时,吕不韦领着管中邪,往他们走来,隔远呵呵笑道:“中邪!让我来给你引见诸位同僚兄弟!”安谷等三人闪过不屑神色后,才施礼相见。 吕不韦正式把管中邪引介诸人,后者脸带亲切笑容,得体地应对着,只是望向项少龙时精芒一闪,露出杀机。 项少龙被他出奇厉害的眼神看得心中懔然,亦觉荒谬。 两人事实上在暗中交过了手,这刻却要摆出欣然初遇的模样。 吕不韦对项少龙神态如昔,道:“找天让本相把各位全请到舍下来,好好喝酒聊,新近燕人送来一批歌姬,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且仍属处子之身,若看得上眼,挑两个回去,来听她们弹琴歌舞,亦是一乐。” 美女怎会嫌多,昌平君两兄弟立时给打动色心,连忙道谢。 反是安谷立场坚定,推辞道:“吕相好意,末将心领了,后天末将便要出发往东疆去。” 管中邪插入道:“那就趁今晚安将军仍在咸阳,大家欢聚一下,顺便可为安将军饯行。” 只听他能在这种情况下发话,可知他在吕不韦前的身分地位。 安谷推无可推,惟有答应了。 吕不韦望向项少龙道:“少龙你定要参与,就当作那晚不辞而别的惩罚好了。” 项少龙无奈下只好点头应诺。 趁管中邪和昌平君等攀交情时,吕不韦把项少龙扯到一旁,低声道:“近日谣传我和你之间暗里不和,你知否有这种事?”项少龙心中暗骂,表面却装出惊奇的表情道:“竟有此事,我倒没有听到。” 吕不韦皱眉道:“少龙不用瞒我,自出使回来后,我觉得少龙对我的态度不同了。 事后详细盘问蒙武兄弟,才知你误会了吕雄与阳泉君暗通消息,害得倩公主惨死,实情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出卖你的是吕雄的副将屈斗祁,所以他才会畏罪潜逃,不敢回来咸阳。” 项少龙心中叫妙,他本以为乌廷威来不及把这纪嫣然想出来的假消息传达予吕不韦,谁知这小子邀功心切,转眼完成了任务。 却又知如此容易表示相信,反会使吕不韦起疑,仍沉着脸道:“吕相请恕我直肠直肚,先王驾崩那晚,有人收买我的家将,把我诓出城外伏击,幸好我发觉得早,才没上当,不知吕相知否有此一事?”吕不韦正容道:“那叛徒拿了下来没有?”乌廷威之死,乃乌家的秘密,对外只宣称把他派到外地办事,所以项少龙胡扯道:“就是他说是受相府的人指使,我们于是把他当场处决,其后几经辛苦,才溜回牧场。” 吕不韦“诚恳”地道:“难怪少龙误会我了。 你是我的心腹亲信,我怎会做出如此损人损己的事。 这事交由我去调查,我想定是与杜壁有关,他一心拥立成虫乔,必是借此事来破坏太后、太子和你我间的关系。” 项少龙立知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杜壁和成虫乔,看来自己可暂时与他相安无事,不过亦难说得很,装作恍然道:“我倒没把事情想得那么远。” 此时钟声响起,入席的时间到了。 吕不韦匆匆道:“现在雨过天晴,误会冰释。 少龙你好好与中邪理好王城防务,勿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项少龙表面唯唯诺诺,心内却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骂遍了。 午宴的气氛大致融洽。 那管中邪不但说话得体,恰如其分,最厉害处是捧托起人来时不露丝毫痕,是那种你可在背后骂他,但脸对脸倾谈时令你永不会沉闷生厌的人。 鹿公等亦觉得这人不错,只是错跟了吕不韦。 朱姬表现出她老到的应对手腕,对群臣关怀备致,使人如沐春风,与吕不韦、蔡泽三人一唱一和,使得宴会生色不少。 这时项少龙逐渐看出左监侯王绾和右监侯贾公成都倾向吕不韦,成为他那一党的人。 当然,这只是当吕不韦得势时的情况,若吕不韦倒下,这些大臣可能只会心中高兴。 蒙骜虽然吃了败仗,但却是由他和王一手打下了三川、太原、上党三郡,使秦人的国土往东方大幅扩展,建立了东进的基地,立了大功。 所以在军方吐气扬眉,一手提拔他的吕不韦地位当然更为稳固。 至于败给信陵军所率的五国联军,那可说是非战之罪,换了任何人去,都非吃败仗不可。 秦国三虎将里,王在吕不韦的悉心笼络下,与他关系大有改善,对项少龙的态度,反没有鹿公与徐先般友善亲切。 只有杜壁不时与吕不韦唇枪舌剑,摆出壁垒分明的格局,对储君太后亦不卖账。 可是由于他乃军方重臣,吕不韦一时间莫奈他何。 这时蔡泽侃侃而论道:“自吕相主政后,令我大秦骤增三郡,除原本的巴、蜀、汉中、上、北地、河东、陇西、南、黔中、南阳十郡外,又多了三川、太原、上党共十三郡,这是我大秦前所未有的盛况,全国人口达一千二百万之众,带甲之士百余万,车千乘,骑万计。 东方诸国,则势力日蹙,强弱之势,不言可知。” 这番话当然是力捧吕不韦。 吕不韦听得眉花眼笑,表面谦让,把功劳归于先王和眼前的小盘,但心实喜之。 其他人哑口无言,盖这确是不移的事实。 大将军杜壁眉头一皱,朝与朱姬同居上座的小盘道:“我大秦声势如日中天,不知储君有何大计呢?”此言一出,人人都皱起眉头。 问题非关他只是个十三岁许的孩子。 要知身为储君者,自幼有专人教导经国之略,但问题是小盘“长于平常百姓之家”,来咸阳不及两年,便登上王座,凭这样的“资历”,那能给出什么令人满意的答案呢?而杜壁是摆明看不起他,蓄意为难。 出乎众人料外,小盘微微一笑,以他还未脱童稚语调的声音从容道:“若论声威之盛,莫有过于我大秦先君穆公,其不能一统天下者,皆因周德未衰,诸侯仍众。 但自孝公以还,众国相兼,而我大秦却因而得到休养生息,日渐强大,此是彼弱我自强之势。 故现今乃万世一时之机,假若任东方诸国汰弱留强,又或相聚约从,纵使黄帝复生,也休想能兼并六国。” 众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这小小孩儿,竟如此有见地。 只有项少龙知道这是来自李斯的见地,但小盘能加以消化,再灵活说出来,实在非常难得。 杜壁哑口无言,呆看着这尚未加冕的秦国君主。 就是这番话,奠定了小盘在臣将心中的地位。 吕不韦呵呵笑道:“储君高见,也不枉老臣编写《吕氏春秋》的苦心,但致胜之道,仍在自强不息,以仁义治国,不可一时或忘。” 他不但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还摆出慈父训子的姿态,教众人都眉头大皱。 朱姬娇笑道:“政儿仍是年幼,还得靠吕相和各位卿家多加匡助。” 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更没有话说。 吕不韦又道:“新近敝府得一舍人,乃来自韩国的郑国,此人精通河渠之务,提出若能开凿一条沟通泾水和洛水的大渠,可多辟良田达百万顷,此事对我国大大有利,请太后和储君能准不韦所请。” 只此一项,便可知吕不韦如何专横。 开凿这样长达百里的大渠,没有十来年工夫,休想完工。 其中自是牵涉到整个秦国的人力物力。 由于此事由吕不韦主理,如若批准,等若把秦国的物资人力全交由吕不韦调度,当然使他权力更增。 如此重大的事,该当在早朝时提出,供群臣研究,他却在此刻轻描淡写说出来,蔡泽、王绾、贾公成三位大臣又摆明支持他,显是早有预谋。 朱姬欣然道:“吕相认为对我大秦有利的事,绝错不了。 诸位卿家有何意见?”蔡泽等立即附和。 徐先尚未有机会说话,朱姬宣布道:“这事就交由吕相主持,拟好计划后,递上王儿审阅,若没有问题,立即动工。” 就几句话,吕不韦手上的权力立时激增数倍。 项少龙这时心中只想到莫傲,这么兵不血刃的夺权妙计,这诸葛亮式的人物的坏脑袋才想得出来。 一天不杀此人,休想能斗垮吕不韦。 而在朱姬和吕不韦互唱对台的场合,不用说其他臣子,连小盘都没有说话的余地。 唯一可破去这太后权相合成的坚强阵营,就是毒了。 第九章 基本冲突 小盘在项少龙和李斯两人前,大发吕不韦的脾气,怒道:“我要看他的‘吕氏春秋’?满口仁义道德,他又是什么料子,李廷尉你来给我说,他的什么以仁义治国,什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究竟道理何在?不若把我也废了,由他来当家好了。” 项少龙和李斯脸脸相觑,想不到这大孩子发起怒来这么霸气迫人。 宴后项少龙尚未踏出宫门,便给小盘召了来书斋说话。 朱姬这些时日来终日与毒此一新升任的内侍官如胶似漆,倒没余暇来管自己不断成长的王儿。 不过小盘始终疼爱这个假母亲,他只是骂吕不韦,对朱姬尚没有半句恶言。 李斯吓得跪了下来,叩头道:“储君息怒!”小盘喝道:“快站起来给我评理。” 李斯起立恭敬道:“秦四世兴盛,兵强海内,威行诸侯,非仁义为之也。 致胜之道,惟有以武力打天下,以法治国,民以吏为师,舍此再无他途。” 小盘冷静下来,道:“那为君之道又如何?”李斯对答如流道:“据微臣多年周游天下,研究各国政治,观察其兴衰变化,首要之务就是王命通行,权力必须集中到君主手里,再由君主以法治国,才能上下归心,国富兵强。 像吕相所说的‘为天下之国,莫如以德、莫如以义。 以德以义,不赏而民动,不罚而邪止’,只是重复孔丘那不切实际的一套,说来好听,施行起来却完全行不通。” 对项少龙这来自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的人来说,李斯立论正确,说的乃针对人性千古不移的真理。 唯一的问题就是君权凌驾于法律之上,不过现实如此,没有二千多年的进步,谁都改变不了这情况。 小盘来秦后,接受的教育都是商鞅那君权武力至上的一套,加上自幼在赵宫长大,深明权力凌驾一切的重要性,自然与吕不韦对他的期望背道而驰了。 这些日来他接触小盘多了,愈发觉这小子已开始建立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尤其有外人在旁,更是举手投足,都流露出未来秦始皇的气魄和威势。 小盘显然对李斯的答案非常满意,点头道:“由今天开始,李卿家就当我的长史官,主管内廷一切的文书工作,每天都到朝听政。” 李斯大喜谢恩。 项少龙看得目定口呆,这才有点认同小盘成了大秦一国之主的感觉。 对于宫内的人事任命,目下只有朱姬有资格发言,但她当然不会为区区一个长史官与儿子不和,何况这宝贝儿子还刚提拔了她的秘密情人。 小盘挥手道:“我还有事和项太傅商议。” 李斯知趣告退。 小盘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看到了,母后和那奸贼联成一气时,根本没有我这小小储君发话的余地。” 项少龙摇头道:“不!储君今天表现得很好,使人刮目相看。 现在储君只是欠点耐性吧了!”小盘道:“吕不韦现在将一切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既要争势,又要争威,最后不过是想自己登台吧!”顿了一顿不忿道:“吕氏春秋里的所谓君主,要‘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 那个贤者,指的正是他自己。 就是他以权谋私,由蓝田的十二县食邑,到今天的十万户,而君主反应节衣缩食,以作天下之模范。” 项少龙知道小盘年事日长,对吕不韦的不满日渐增加,一旦小盘掌权,吕不韦那还有立身之地。 小盘道:“你看过李斯的同门韩非的著作没有?他说‘秦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富而兵强,然而无术以知奸,则以其富强也资人臣而已。 ‘又说’穰侯越韩、魏而东攻齐,五年而秦不益尺寸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 应侯攻韩八年,成其汝南之封。 自此以来,诸用秦者,皆应、穰之类也。 战胜则大臣尊,益地则私封立,主无术已知奸也’。 如此灼见,真恨不得立与此人相会。” 项少龙当然未看过韩非的著作,想不到他文字如此精警,思想这么一针见血,讶道:“是否李斯介绍储君看的?”小盘摇头道:“是琴太傅教我看的。” 项少龙暗忖这才是道理,李斯虽是他好友,但他却知道李斯功利心重,非是胸怀若海,阔可容物的人。 沉默了一会后,项少龙道:“我们已挑起了毒的野心,只要有机会再给他多尝点甜头,保证他会背叛吕不韦,自立门户。 那时只要太后站在他那方与吕不韦对抗,我们就有可乘之机了。” 小盘沉吟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我真不想批准他建渠的事,如此一来,我国大部分的军民物力,都要落入他手内。” 项少龙淡淡道:“这些计策,都应是一个叫莫傲的人为他筹划出来,只要除去此人,吕不韦等若没了半边脑袋,对付起来容易多了。” 小盘喜道:“师傅终肯出手了吗?”项少龙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然道:“吕不韦的诡计既是出自此人,那他就是我另一个大仇人,倩公主他们的血仇怎能不报?我保证他过不了那三天西郊田猎之期。” 项少龙正要离开太子宫,后面传来女子甜美的娇呼道:“项太傅!”项少龙心中一颤,转过头去,怯生生的寡妇清出现眼里。 她迎了上来,神情肃穆道:“琴清失礼了,应称项先生都骑统领才对。” 项少龙苦笑道:“琴太傅语带嘲讽,是否仍在怪我那晚说错了话呢?”琴清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微感愕然,那种小吃一惊的表情,真是有多么动人就那么动人,看得项少龙这见惯绝色的人,也泛起饱餐秀色的满足感。 可是她的态度却丝毫不改,冷冷道:“怎敢呢?项太傅说的话定是错不了。 男人都是那样子的了,总认为说出来的就是圣旨,普天下的人都该同意。” 项少龙想不到她发起怒来词锋如此厉害,不过她既肯来和自己说话,则应仍有机会与她维持某一种微妙的关系。 举手投降道:“小人甘拜下风,就此扯起白旗,希望琴太傅肯收纳我这微不足道,绝不敢事事认第一的小降卒。” 开始的几刻,琴清仍成功地坚持着冰冷的表情,但捱不了半晌,终忍不住若由乌云后冒出的阳光似的笑意,低头嗔道:“真拿你这人没办法。” 项少龙叫了声“天啊”!暗忖若她继续以这种似有情若无情的姿态对着他,可能他真要再次没顶在那他不愿涉足的情海里。 幸好琴清旋又回复了她招牌式的冷若冰霜,轻叹道:“我最难原谅你的,是你不肯去向太后揭破吕不韦的阴谋。 不过想想也难怪,现在人人都在巴结吕不韦,多你一个又有何值得奇怪?”项少龙心叫冤枉。 又是哑子吃黄连。 难道告诉她因自己知道改变不了“已发生了的历史”,所以不去作徒劳无功的事吗?哑口无言时,琴清不屑地道:“我真为嫣然妹不值,嫁的夫君原来只是趋炎附势之徒。” 转身便去。 项少龙向着她天鹅般优美的背影怒喝道:“站着!”守在宫殿门口处的守卫均闻声望来,但见到一个是储君最尊敬的太傅,咸阳的首席美女,另一个则是当时得令的都骑统领,惟有装聋扮盲,不闻不见。 琴清悠然止步,冷笑道:“是否要把我拿下来呢?现在你有权有势,背后又有几座大靠山,自然不须受气了。” 项少龙差点给气炸了肺,抢到她背后怒道:“你!”琴清淡淡道:“你是否想把整个王宫的人都吵出来看热闹呢?”项少龙无名火已过,泄气道:“算了!别要这么看我项少龙,但也任凭你怎么看吧!只要我自己知道在干什么就行了。” 琴清轻轻道:“你不是吕不韦的走狗吗?”项少龙觉若被这美女误会他是卑鄙小人,实是这世上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之一,冲口而出道:“我恨不得把他嘿!没什么了。” 琴清旋风般转回来,欣然道:“终于把你的真心话激出来了,但为何项先生明知吕不韦借毒迷惑太后,仍只是袖手旁观呢?”项少龙这才知道她刚才的情态,全是迫他表露心意的手段,不由愕在当场,不能相信地呆瞪着她只有纪嫣然始可匹敌的绝世娇容。 琴清出奇地没因他的注目礼而像以前般的不悦,露出雪白整齐的皓齿,浅笑道:“请恕琴清用上了心计。 可是你这视女人如无物的男子汉大丈夫,事事都不肯告诉人家,例如那天大王临终前,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话呢?”项少龙把心一横,压低声音,凑近她白璧无瑕的完美香颊,看着她晶莹如玉的小耳珠和巧致的挂饰,沙哑着声音道:“我请大王放心离去,终有一天,我要教吕不韦死无葬身之地,为他报仇。” 琴清热泪狂涌而出。 在模糊的泪影里,项少龙雄伟的背影迅速远去。 为了晚上要到相府赴宴,项少龙离开王宫,立即赶回家中,沐浴更衣。 田氏姊妹自是细心侍候。 后园处隐约传来纪嫣然弄箫的天籁,曲音凄婉,低回处如龙潜深海,悲沉郁结,悠扬处如泣如诉,若断若续,了无止境。 项少龙心中奇怪,匆匆赶到后园去见爱妻。 纪嫣然奏罢呆立园中小亭,手握玉箫,若有所思。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手往前箍,把她搂入怀内,吻着她香气醉人的粉脸道:“嫣然为何箫音内充满感触呢?”纪嫣然幽幽道:“今天是故国亡国的忌日,想起沧海桑田,人事全非,嫣然便难以排遣。 国有国争,人有人争,何时才能出现大同的理想天地?”项少龙找着她的香唇,重重吻了一下,叹道:“这种情况,几千年后都不会变,每一个人都是利益中心,由此推之,无论团体、派系、国家都各有各的利益,一天只要有这分异存在,利益永患不均,你争我夺更不能避免。 例如纪才女只有一个,我项少龙得到了,便没其他人的份儿,你说别人要不要巧取豪夺。” 纪嫣然给他引得哑然失笑,伸手探后爱怜地抚着他脸颊,摇头苦笑着。 项少龙道:“今天有没有作午间小睡呢?我第一趟在大梁见你时,才女刚刚睡醒,幽香四溢。” 纪嫣然终给爱郎逗得“噗哧”娇笑,道:“怎么啦?今天夫君的心情挺不错哩?”这回轮到项少龙苦笑道:“不用提了,我给你的闺友琴清耍弄得晕头转向,舞得团团转,还有什么愉快心情可言?”纪嫣然讶道:“怎会呢?你是她这心高气傲的人少有看得起的男人之一,加上我和她的交情,她怎也该留点颜面给你啊!”项少龙搂着她到亭栏拥坐,把事情说了出来。 纪嫣然听得娇笑连连,花枝乱颤,那迷人妩媚的神态,纵使是见惯见熟,项少龙仍是心醉神荡,忍不住不规矩起来。 这才女拿着他作恶的手,嗔道:“转眼你又要抛下人家到相府赴宴,仍要胡闹吗?”项少龙一想也是,停止了在她娇躯上的活动,道:“琴清如何会变成寡妇呢?你知否她的出身和背景?”纪嫣然轻轻一叹道:“清姊是王族的人,自幼以才学名动宫廷,十六岁时,遵照父母之命,嫁与一位年轻有为的猛将,可恨在新婚之夜,她夫婿临时接到军令,赶赴战场,从此就没有回来。” 项少龙叹道:“她真可怜!”纪嫣然道:“我倒不觉得她可怜,清姊极懂生活情趣,最爱盆栽,我曾看着她用了整天时间去修剪一盆香芍,那种自得其乐的专注和沉醉,嫣然自问办不到,除非对着的是项少龙哩!”项少龙叹道:“我刚听到最甜蜜的谀媚话儿,不过你说得对,琴清确是心如皓月,情怀高雅的难得淑女。” 纪嫣然笑道:“可是她平静的心境给你这坏人扰乱了,原本闻说她平时绝不谈论男人,偏偏忍不住数次在我面前问起你的事,告诉她时眼睛都在发亮,可知我纪嫣然并没有挑错夫郎。” 项少龙一呆道:“你这样把她的心底秘密泄漏我知,是否含有鼓励成分呢?”纪嫣然肃容道:“恰恰相反,清姊身分特别,在秦国妇女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乃贞洁的化身,除非你带她远走高飞,否则若给人知道你破了她的贞戒,会惹来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对你对她均没有好处。” 项少龙愕了一愕,颓然道:“放心好了!自倩公主和春盈等惨遭不幸后,我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我的娇妻爱婢外,再不愿作他求了。” 纪嫣然娇躯轻颤,念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唉!为何夫君随口的一句话,便可教嫣然情难自禁,低不已呢?”项少龙心叫惭愧,自己知道所以能把这绝世佳人追到手上,又例如把冰清玉洁的琴清打动,凭的就是比她们多拥有二千多年的历史文化经验。 那也是他与吕不韦周旋的最大本钱,否则早就要卷铺盖往阎皇爷处报到了。 这时带着项宝儿往外玩耍的乌廷芳和赵致刚好回来,项少龙陪她们戏耍了一会,直至黄昏,才匆匆出门,到都骑卫所与滕荆两人会合,齐赴吕不韦的宴会。 第十章 相府晚宴 抵达相府,在府门处恭候迎宾的是大管家图先。 这老朋友觑空向他们说出了一个密约的时间地点,才着人把他们引进举行晚宴的东厅去。 他们是最迟抵达的人,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全到了,出乎料外是尚有田单、李园和他们的随从,前者的心腹大将旦楚也有出席。 吕不韦摆出好客的主人身分,逐一把三人引介给田单等人认识。 项少龙等当然装出初次相见的模样,田单虽很留心打量他,但却没有异样表情。 不过此人智谋过人,城府深沉,就算心里有感觉,外表亦不会教人看破。 吕不韦又介绍他认识吕府出席的陪客,当然少不了咸阳的新贵管中邪和吕雄,其他还有莫傲、鲁残、周子桓和几个吕氏一族有身份的人。 莫傲似是沉默寡言的人,态度低调,若非早得图先点破,真不知他就是吕不韦的智囊。 李园神采尤胜往昔,对项少龙等非常客气有礼,没有表现出被他得到了纪嫣然的嫉忌心态,至少是表面如此。 项少龙心中想到的却是嫁与他的郭秀儿,不知这坏家伙有否善待她呢?感情确是能使人神伤的负担。 只看这宴会的客人里,没有包括三晋在内,可知吕不韦仍是坚持连齐楚攻三晋的远交近攻策略。 既是如此,宾客里理应包括燕人,可能由于倩公主之死燕人难辞其咎,吕不韦为了免得项少龙难堪,自然要避忌了。 各人分宾主入席。 只看座席安排,已见心思。 席位分设大厅左右两旁,田单和李园分居上首,前者由吕不韦陪席,后者则以安谷作陪,接着下来的是项少龙与管中邪,昌平君两兄弟则分别与旦楚和吕雄共席,打下就是滕翼、荆俊,田李的随员和吕府的图先、莫傲等人。 田单首先笑道:“假设这宴会是在十天后举行,地点应是对着王宫的新相府了。” 吕不韦以一阵神舒意畅的大笑回答他。 到现在项少龙仍不明白吕不韦与田单的关系。 看来暗中应有勾结,否则刚来犯秦的联军,就不应独缺齐国了。 但又或者如李斯所评,齐人只好空言清谈,对战争没有多大兴趣。 至于李园来自有份参战的楚国,却仍受吕不韦厚待,不过由于项少龙对情况了解,故大约亦有点眉目。 说到底,楚国现在最有权势的人仍是春申君,此人虽好酒色,但总是知悉大体的人,与信陵君份属至交,故必在出兵一事费了很多的唇舌。 吕不韦为了进行他分化齐楚,打击三晋的策略,自然要笼络李园,最好他能由春申君处把权柄夺过来,那他便可放心东侵,不怕齐楚的阻挠了。 田单当然不是会轻易上当的人,所以吕不韦与他之间应有秘密协议,可让田单得到甜头。 政治就是这么一回事。 底的交易,比战场上的胜败更影响深远。 对项少龙这知道战国结果的人来说,田单李园现在的作为当然不智。 但对陷身这时代的人来说,能看到几年后的发展已大不简单了。 群雄割据的局面延续了数百年,很易予人一个错觉是这情况会永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最好是秦国因与三晋交战,致几败俱伤,那齐楚就可坐收渔人之利了。 田单凑了过去,与吕不韦交头接耳地说起私话来,看两人神态,关系大不简单。 其他同席者趁菜肴端上来的空间,聊起来。 项少龙真不愿与管中邪说话,可是一席那五、六尺的地方,却是避无可避。 只听对方道:“项大人剑术名震大秦,找日定要指点末将这视武如命的人,就当兄弟间切磋较量好了。” 项少龙知他说得好听,其实只是想折辱自己,好增加他的威信。 不过高手就是高手,只看他的体型气度,脚步的有力和下盘稳若泰山的感觉,项少龙知道来到这时代后所遇的人里,除元宗、滕翼、王翦外,要数这人最厉害。 假若他的臂力真比得上嚣魏牟,那除非他项少龙有奇招克敌,否则还是败面居多。 那趟他能胜过连晋,主要是战略正确,又凭墨子剑占了重量上的便宜,才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终于落败惨死。 这一套显然在管中邪身上派不上用场。 微微一笑道:“管大人可能还不知这里的规矩,军中禁止任何形式的私斗,否则就是有违王命。” 管中邪哑然失笑道:“项大人误会了,末将怎会有与大人争雄斗胜之心,只是自家人来研玩一下击剑之术吧了!”项少龙从容道:“那是我多心了。” 管中邪欣然道:“听说储君酷爱剑术,吕相恐怕项大人抽不出时间,有意让末将侍候太子,却忘了末将亦是俗务缠身。 不要看相爷大事精明,小事上却非常糊涂哩!”项少龙心中懔然。 吕不韦的攻势是一浪接一浪攻来。 先是以毒取代他在朱姬芳心中的位置,接着就是以管中邪来争取小盘。 吕不韦由于不知真相,故以为小盘对他的好感,衍生于小孩对英雄的崇拜。 所以若管中邪击败了他,小盘自然对他“变心”。 几乎可预见的是:吕不韦必会安排一个机会,让小盘亲眼目睹管中邪挫败他,又或只要迫得他落在下风,便足够了。 假若这全是莫傲想出来的阴谋,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不由往莫傲望去,见他正陪着荆俊谈笑,禁不住有点担心,希望荆俊不要被他套出秘密,便可酬神作福了。 一连串清越的钟声响彻大厅。 十多人组成的乐队不知何时来到大门左旁,吹奏起来。 众人停止了交谈,往正门望去。 项少龙还是首次在秦国宴会上见到有人奏乐,对六国来说这是宴会的例行惯事,但在秦国却非常罕见。 可知吕不韦越来越无顾忌,把自己欢喜的一套,搬到秦国来。 在众人的期待下,一群近三十名的歌舞姬,在乐音下穿花蝴蝶般踏着轻盈和充满节奏感的步子,走到厅心,载歌载舞。 这批燕女人人中上之姿,在色彩缤纷的轻纱裹体里,玲珑浮凸的曲线若隐若现,加上柔媚表情和甜美的歌声,极尽诱人之能事。 昌平君和昌文君终是血气方刚之辈,都看呆了眼。 想起吕不韦任他们挑选的承诺,不由落足眼力,以免挑错了次货。 项少龙最不喜这种以女性为财货的作风,皱眉不语。 管中邪忽然凑过来低声道:“大好闺女,落到任人攀折的田地,确是我见犹怜。 但想想能把她们收入私房,再好好对待她们,也应算是善行吧!”项少龙大感愕然,想不到他竟说出这样的“人话”来,不由对他有点改观。 燕女舞罢,分作两组,同时向左右席施礼。 厅内采声掌声,如雷响起。 她们没有立即离开,排在厅心处,任这些男人评头品足。 吕不韦呵呵笑道:“人说天下绝色,莫过于越女,照我周游天下的经历,燕女一点不逊色呢。” 那批燕女可能真如吕不韦所说,都是黄花闺女,纷纷露出羞赧神色。 田单以专家的身份道:“齐女多情,楚女善饰,燕柔赵娇,魏纤韩丰,多事者聊聊数语,实道尽天下美女短长。” 昌平君抗议道:“为何我秦女没有上榜。” 李园笑语道:“秦女出名刁蛮,田相在此作客,故不敢说出来吧!不过得睹寡妇清的绝世容色后,恐怕该有秦越绝色之定论,谁可与项大人家中娇娆和清寡妇相媲美呢。” 话里言间,终流露出神伤酸涩之意。 管中邪插入道:“难怪昌平君有此抗议,据闻君上有妹名盈,不但剑术高明,还生得美赛西子,换了我也要为好妹子大抱不平。” 昌文君苦笑道:“不过秦女刁蛮一语,用在她身上却绝不为过。 我两兄弟都不知吃尽她多少苦头了。” 这几句话一出,登时惹来哄堂大笑。 项少龙愈来愈觉得管中邪这人不简单,说话得体,很容易争取到别人的好感,比之嚣魏牟的只知以勇力胜人,又或连晋不可一世的骄傲自负,不知高明多少倍,难怪吕不韦选了他来克制自己。 吕不韦笑得喘着气道:“今趟太子丹送来的大礼,共有燕女百名,经我细心挑选后,剩下眼前的二十八人,尽管你们闭目挑拣,都错不了,稍后我会派人送往各位府上。 如今诸燕女给本相国退下去。” 诸女跪倒施礼后,瞬即退走。 昌平君等至此才魂魄归位。 吕不韦生性豪爽,对要笼络者出手大方,难怪他在咸阳势力日盛,胆敢害死庄襄王了。 酒过三巡后,磬音再起。 众人都大感奇怪,不知又有什么节目。 忽然一朵红云飘进厅来,在滚动闪烁的剑影里,一位体态无限诱人的年轻佳丽,手舞双剑,作出种种既是美观悦目,但又是难度极高的招式动作。 她身穿黄白相杂的紧身武士服,却披上大红披风,威风凛然,甫进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披风像火焰般燃烧闪动,使她宛若天上下凡的女战神,演尽了女性的娇媚和雌姿赳赳的威风。 剑光一圈一圈地由她一对纤手爆出来,充满了活力和动感,连项少龙也看呆了眼。 管中邪双目透出迷醉之色,一瞬不瞬。 这美人儿以剑护身,凌空弹起,连作了七次翻腾后,才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再出重重剑影,似欲退下时,忽移近项少龙和管中邪的一席前。 在众人惊异莫名间,两把宝剑矫若游龙般,往项管两人画去。 两人稳坐不动,眼也不霎一下,任由剑锋在鼻端前掠过。 少女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后,收剑施礼,旋风般去了。 项少龙和管中邪对视一笑,均为对方的镇静和眼力生出警之心。 众人的眼光全投往吕不韦,想知道这剑法既好,模样又美的俏娇娃究竟是何方神圣。 吕不韦欣然道:“谁若能教我送出这野丫头,谁就要作我吕不韦的快婿了。” 项少龙记起她临别时的不忿眼神,立时知她是谁。 当然是被他拒婚的三小姐吕娘蓉了。 宴罢回府,吕不韦已早一步送来三个燕女俏歌姬。 项少龙与滕翼商量了一会,对荆俊道:“小俊可接受其中一个,但记紧要善待她,不准视作奴婢。” 荆俊喜出望外,不迭点头答应,项少龙尚未说完,他早溜了去着意挑拣。 项少龙与滕翼对视苦笑,同时想起昌平君昌文君两人,以吕不韦这种手段,他们那能不对他归心。 项少龙向候命一旁的刘巢和蒲布道:“另两女分归你们所有,她们都是落难无依的人,我要你们两人照顾她们一生一世,令她们幸福快乐。” 刘巢两人自是喜出望外,如此质素的燕女,百不一见,她们应是侍候其他权贵,那轮得到他们染指,只有项少龙这种主人,才会这样慷慨大方,自是感激不已。 处置了燕女的事后,项滕两人坐下说话。 滕翼道:“管中邪此人非常不简单,我看他很快便能打进最重英雄好汉的秦国军方里,比起六国,秦人比较单纯,易被蒙骗。” 项少龙叹道:“纵以我来说,明知他心怀不轨,仍忍不住有点欢喜他,今趟真是遇上对手了。” 滕翼道:“那莫傲才厉害,不露形,若非有图先点醒,谁想得到他在相府这么有份量,这种甘于敛藏的人,才最可怕。 记着图管家约了你明天在凤凰桥密会,应有要事。” 项少龙点头表示记住了,沉声道:“我要在田猎时,布局把这莫傲杀死。” 滕翼皱眉道:“他定参与此会吗?”项少龙肯定地道:“那是认识咸阳王族大臣的最好机会,吕不韦还要借助他的眼力,对各人作出评估,故此他会参与应是没有问题。 而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莫傲仍不知已暴露了底细。” 滕翼道:“这事交由我办,首先我们要先对西郊原野作最精细的勘察和研究,荆族的人最擅山林战术,只要能制做一个令莫傲落单的机会,便可布置得莫傲像被毒蛇咬死的样子,那时吕不韦只可怨老天爷了。” 项少龙大喜道:“这事全靠二哥了。” 滕翼伤感地道:“难道二哥对倩公主她们没有感情吗?只要能为她们尽点心力,二哥才可睡得安寝。” 两人分头回房。 乌廷芳等仍撑着眼皮子在候他回来,项宝儿则在奶娘服侍下熟睡了。 项少龙劳碌了一天,身疲力累,田贞田凤侍候他更衣时,纪嫣然低声道:“清姊想见你,明天你找个时间去拜候她好吗?她还希望我和廷芳致致三人,到她处小住几天哩!”项少龙耸肩道:“你们愿意便成了,只不过我不知明天能否抽出时间。” 纪嫣然道:“你看着办吧!”另一边的乌廷芳道:“你看嫣然姐今天心情多么好!”项少龙奇道:“发生了什么事?”愈发标致的赵致道:“她干爹使人送来了一个精美的芭蕉型五弦琴,嫣然姐自是喜翻了心儿哩!”项少龙喜道:“有邹先生的新消息吗?”纪嫣然欣然道:“干爹到了巴蜀探访华阳夫人,见那里风光如画,留了下来,专心著作他的《五德始终说》,以干爹之学,那定是经世之作。” 乌廷芳笑道:“我们项家的才女,何时才肯动笔著书呢?”纪嫣然横他一眼道:“以前我确有此意,但自遇到项少龙这命中克星后,发觉自以为是的见解,比起他便像萤火和皓月之争,所以早死了这条心哩!要写书的应是他才对。” 项少龙心叫惭愧,扯着娇妻,睡觉去了。 那晚他梦到自己到了美得像仙境的巴蜀,同行的竟还有动人的寡妇清,在那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转眼又梦到病得不似人形的赵雅、浑身冒汗醒来时,老天早大放光明。 第十一章 各有阴谋 嫣然诸女前往琴清处时,项少龙解下从不离身的佩剑,换上平民服饰,在家将掩护下,溜往城北的凤凰桥会晤图先。 自到邯郸后,他一直都与权贵拉上关系,到咸阳后更是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与平民百姓隔着一道鸿沟,出入时前呼后拥,甚少似今趟般回复了自由身,变成了平民的一分子,分享着他们平实中见真趣的生活。 他故意挤入了市集里,浏览着各种售卖菜蔬、杂货和工艺品的摊肆。 无论铁器、铜器、陶器、木漆器、皮革,以及纺织、雕刻等手工艺,均有着二十一世纪同类玩意所欠缺的古天趣。 忍不住买了一堆易于带的饰物玩意,好赠给妻婢,哄她们开心。 市集里人头涌涌,占了大半都是女子,见到项少龙轩昂英伟,把四周的男人都比了下去,忍不住贪婪地多盯了他几眼。 卖手环给他的少女更对他眉目传情,笑靥如花。 项少龙大感有趣。 想起若换了叁年多前初到贵境的心情,定会把这里最看得入眼的闺女勾引到**去。 秦国女子的开放大胆,实是东南各国所不及。 项少龙硬着心肠,不理那少女期待的眼光,转身欲去时,人群一阵**,原来是几名大汉,正追着一个小伙子拳打脚踢,另有一位看来像是他妹妹或妻子的娇俏女郎,哭着要阻止那群恶汉,却给推倒地上。 那小伙子身手倒硬朗,虽落在下风,却没有滚倒地上,咬紧牙龈拚死边退边顽抗。 其中一名恶汉随手由旁边的摊档拿到一担挑,正要对小伙子迎头痛打时,项少龙来到小伙子前,一掌把打得最凶的恶汉推得跌退几步,张开手道:“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动手动脚了,若弄出人命,谁担当得起。” 那俏女郎乘机赶了过来,拥着被打得脸青白的小伙子哭道:“周郎!你没事吧!”项少龙这才知道对方是对小夫妻,更是心生怜惜。 那群恶汉共有七、八人,都是横行市井的恶棍,虽弄翻了几个摊档,却没有人敢出言怪责他们,见到有人多管事,勃然大怒,总算不过他们打斗经验丰富,见到项少龙高大威猛,气定神闲,不敢怠慢,纷纷抢来屠刀担挑等物,声势地围着项少龙。 其中最粗壮的带头者暴喝道:“小子何人?看你脸生得很,定是未听过我们咸阳十虎的威名,识相的跪下叩叁个头,否则要你的好看。” 项少龙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懒得理他,别过头去看后面的小夫妻,微笑道:“小兄弟没事吧?”那小伙子仍未有机会回答,他的娇妻尖叫道:“壮士小心!”项少龙露出潇的笑容,反手夺过照后脑打来的担挑,一脚撑在那偷袭者下阴处。 那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嘶,松开担挑,飞跌开去,再爬不起来。 项少龙另一手也握到担挑处,张开马步、担挑左右扫击,有两个冲上来的大汉左右耳分被击中,打着转翻跌两侧。 耳鼓乃人身最脆弱处,他们的痛苦完全反映在表情上。 其他汉子都吓呆了,那还敢动手,扶着伤者以最敏捷的方式狼狈溜掉。 围观者立时欢声雷动。 项少龙身有要事,不能久留,由怀里掏出一串足可买几匹马的银子,塞入那小伙子手里,诚恳地道:“找个大夫看看伤势,赶快离开这里吧!”小伙子坚决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壮士已有大恩于我,我周良还怎可再受壮士恩赐。” 他的妻子不住点头,表示同意夫郎的话。 项少龙心中欢喜,柔声道:“若换了我们易地而处,你又是手头宽裕,会否做同一样的事呢?”周良昂然道:“当然会哩!”项少龙笑道:“那就是了!”把银子硬塞入他手里,大笑而去。 在众人赞叹声中,他匆匆走出市集,正要横过车水马龙的大道时,后面有人唤道:“壮士留步!”项少龙讶然转身,见到一个衣着光鲜,腰佩长剑,似家将式的大汉赶了上来道:“壮士刚才的义行,我家小姐恰好路过,非常欣赏,动了爱才之心,请壮士过去一见。” 项少龙啼笑皆非,不过见此人谈吐高雅,显是在大贵人家执事。 婉言拒绝道:“小弟生性疏狂,只爱云野鹤的生涯,请回覆贵家小姐,多谢她的赏识了。” 言罢飘然去了。 那家将喃喃的把“云野鹤”这新鲜词句念了几遍,记牢脑内后,才怅然而回。 图先把项少龙领进看去毫不起眼,在桥头附近一所布置简陋的民房内,道:“这是我特别安排供我们见面的地点,以后若有事商量,就到这里来好了!”项少龙知他精明老到,自有方法使人不会对这所房子起疑心,坐下后道:“吕不韦近来对图兄态度如何?”图先淡淡道:“有很多事他仍要靠我为他打点,其中有些他更不愿让别人知道,像那批燕女便是由我向燕国的太子丹勒索回来。 说来好笑,太子丹本是要自己大做人情,好巴结咸阳的权贵,不幸给吕不韦知道了,只向我暗示了几句,我便去做丑人给他完成了心愿。 还装作是与他全无关系,你说好笑吗?”项少龙听得哑然失笑,对太子丹的仇恨立时淡了不少。 想起他将来会遣荆轲来行刺小盘这秦始皇,事败后成了亡国之奴,只感觉他不外是一条可怜吧!当然!他太子丹现在绝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是如此凄惨的。 图先的声音在他耳内响起道:“有月潭的消息了!”项少龙从未来的驰想醒过来,喜道:“肖兄到了那里去?”图先道:“他改名换姓,暂时栖身在韩国权臣南梁君府中作舍人,我已派人送了五十黄金予他了。 韩国始终非是久留之地。” 项少龙同意道:“秦人若要对东方用兵,首当其冲就是叁晋,其中又以韩国最危险,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图先笑道:“韩国虽是积弱,却非全无还手之力。 你该知郑国的事了,此人并不简单。” 项少龙凝神一想,才忆起郑国是韩国来的水利工程师,要为秦国开凿一条贯通泾洛两水的大渠,好灌溉沿途的农田,讶道:“有什么问题呢?”图先道:“我认识郑国这人,机巧多智。 由于韩王有大恩于他,故对韩国忠诚不贰,他来求见吕不韦,说出大计时,我还以为他是想来行刺吕不韦的,故意不点醒这奸贼,岂知郑国真是一本正经地陈说渠的方法、路线和诸般好处。 莫傲知道这乃增加吕不韦权力的良机,大力耸恿之下,才有这条郑国渠的计划。” 项少龙不解道:“既是如此,对吕不韦应是有利无害才对。” 图先分析道:“或者确对吕不韦和秦人都有好处,但对东征大业却绝对于利,没有十年八年工夫,尚要动员过百万军民,才可建成这么一条大渠。 在这样的损耗下,秦国那还有余力发动东侵,充其量都是由叁晋多抢几幅就手的土地吧了!你说郑国这一招够不够阴辣呢?”项少龙恍然大悟。 不过他虽是特种部队出身,却绝非好战份子,暗忖趁小盘未正式登基前,大家歇歇边争也该是好事吧!点头道:“今次图管家约我来见,就是为了这两件事吧。” 图先沉声道:“当然不是为了这些小事,吕不韦定下计划,准备在那叁天田猎期间,把你杀死。 乌廷威的失,惹起了他的警觉,知道你和他势成水火,再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除非你肯娶吕娘蓉,以这方式表示屈服,否则吕不韦定不会容你这心腹大患留在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你的厉害了。” 项少龙暗叫好险,原来吕不韦昨天那一番话和赠送燕女,摆出与他“误会冰释”的格局,只是为了安他的心,教他不会提防。 自己差点上当了!苦笑道:“真巧!我凑巧也想趁田猎时干掉莫傲这坏家伙。” 图先笑道:“我早知你不是易相与的了。 少龙看得真准,若除去此人,等若斩了吕不韦一条臂膀。” 项少龙奇道:“这些机密,图兄是如何探来的呢?”图先傲然道:“有很多事他还得通过我的人去做,而且他绝想不到我知道红松林事件的真相。 更猜不到我这一向对他忠心的手下会和外人串通,有心算无心之下,当然给我看穿他们的阴谋了。” 项少龙点头道:“若能弄清楚他对付我的手段,我便可将计就计了。” 图先摇头道:“这事由莫傲和管中邪一手包办,故难知其详。 最热心杀你的人是管中邪,一来他想取你而代之,更主要是他不想心中的玉人吕娘蓉嫁给你,若他能成为吕府快婿,身价更是不同了。” 项少龙叹道:“他太多心了,你应看到吕叁小姐昨晚对我恨之入骨的神情了。” 图先笑道:“女人的心理最奇怪,最初她并不愿嫁你,可是你拒绝了吕不韦的提婚后,她反对你刮目相看。 无论爱又好,恨又好,不服气也好,总之对你的态度不同了。 那天的舞剑,是她自己向吕不韦提出来的,我看她是想让你看看她是多么美丽动人,好教你后悔。” 项少龙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叹道:“要我娶仇人的女儿,那是杀了小弟都办不到的了。” 图先笑道:“吕娘蓉是吕不韦的心肝,若非政太子可能是他的儿子,他早把她嫁入王宫去了。” 看到项少龙询问的眼光,图先耸肩道:“不要问我政太子究竟是谁的儿子,恐怕连朱姬都不清楚。 因为她在有孕前,两个男人她都轮番陪过。” 项少龙心中暗笑,天下间,现在除他项少龙、滕翼和乌廷芳外,再没有人知道小盘的真正身分。 项少龙前脚踏进都骑卫所,便接到储君要召见的讯息,匆匆赶赴王宫,小盘正在书斋内和改穿了长史官服的李斯在密议。 见项少龙来,小盘道:“将军的说话对毒果然大有影响,今早母后把我召去,说这家伙实乃难得人材,理该重用,问我有何合适位置,不用说母后是给他缠得没有办法,才要做点事来讨好他。” 项少龙心中叹息,知道朱姬陷溺日深,不能自拔。 不过也很难怪她,这美女一向重情,否则不会容忍吕不韦的恶行。 而庄襄王之死,对她心理造成强烈的打击,使她内心既痛苦又矛盾,失去了平衡,加上心灵空虚,又知想和自己搭上一事没有希望,在这种种情况下,对女人最有办法的毒自然有机会可乘虚而入了。 她需要的是肉欲的补偿和刺激!小盘叹道:“这家伙终是急进之徒,当了内侍官不到几天,已不感满足,刚才我和李卿商量,看看该弄个什么官儿给他哩!”说到最后,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成了小盘心腹的李斯道:“照微臣看,定要弄个大得可令吕不韦嫉忌的职位给他,最好是能使吕不韦忍不住出言反对,那就更坚定了毒要背叛吕不韦的决心了。” 项少龙这时才有机会坐下来,哑然失笑道:“恐怕任天下人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们和储君商议的竟是这种事。 嘿!有什么职位是可由官担当,但又在权力上可与吕不韦或他的手下发生正面冲突的呢?”李斯灵机一触道:“何不把他提升为内史,此职专责宫廷与城防两大系统都骑和都卫的联系,有关这两方面的文书和政令,均先由内史审批,才呈上给储君定夺,权力极大,等若王城的城守,管辖城卫的廷官。” 小盘皱眉道:“但这职位已由腾胜负责,此人德望颇高,备受军方尊敬,如若动他,恐军方会有反对的声音。” 李斯道:“储君可再用升调的手法,以安腾胜之心。” 小盘煞费思量道:“现时内廷最重要的职位,首推禁卫统领,那已由昌平君兄弟担当,其次是李卿的长史,负责一切奏章政令的草议,接着就是内史官了。 其他掌管田猎的佐戈官,负责礼仪的佐礼官,主理宾客宴会的佐宴官等诸职位,均是低了几级,我倒想不到有什么位置可令腾胜满意。” 在这些事上项少龙并没有插口的资格,因对于内廷的职权,他可说是一窍不通。 尚幸听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包公,灵光一现道:“既有内史,自然也应有外史,这新职等若王廷对外的耳目,专责巡视各郡的情况,遇有失职或不当的事,可直接反映给太子知晓,使下情能上达,腾胜当对此新肥缺大感兴趣。” 小盘拍案叫绝道:“就如此办,此事必得母后支持,吕不韦亦难以说话。 不过他若是反对就更理想了。” 李斯赞叹道:“项大人真是思捷如飞,下官佩服之致。” 项少龙道:“最好能在王宫内拨出一间官署,作毒办事之所,那毒便可聚众结党,与吕不韦打对台了。” 小盘失笑道:“那不如就在新相府对面找个地方好了,打对台自然须面对着面才成。” 叁人对望一眼后,终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吕不韦这回可说是作法自弊,他想出了以毒控制朱姬的诡谋,怎知不但使朱姬对他“变心”,还培养了个新对头出来。 这时内侍入禀,说琴太傅来了,正在外间等候。 小盘露出欢喜神色,先吩咐李斯如刚才商议的去准备一切,待李斯退下后,长身而起,向项少龙低声说心事道:“不知如何,自王父过世后,我特别欢喜见到琴太傅,看到她的音容颜貌,心中一片平宁,有时给她骂骂,还不知多么舒服,奇怪是以前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又再压低声音道:“除师傅和琴太傅外,再没有人敢骂我了,先王和母后都从不骂我。” 项少龙忍不住紧拥着他长得相当粗厚的肩头,低叹道:“孩子!因为你需要的是一位像妮夫人般值得尊敬的娘亲。” 小盘身躯剧震,两眼红了起来,有点软弱地靠入他怀里,像小孩要躲进父亲的保护之下。 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自充当了赢政的角式后,这孤苦的小孩很自然地把疼爱他的父王母后当作了父母,对朱姬更特别依恋。 可是庄襄王之死,却使这幻觉破灭了。 朱姬终是重实际的人,并不肯为庄襄王与吕不韦反目,再加上毒的插入,使小盘知道朱姬代替不了正气凛然的生母妮夫人。 而琴清则成了他最新寄托这种思母情怀的理想处所了。 项少龙亦因想起赵妮而心若刀剜,低声道:“等心情平复后,该出去读书了。” 小盘坚强地点头应是。 项少龙放开了他,步出门外。 第十二章 帛图撕心 穿过连廊,来到外堂,琴清修长玉立的优美娇躯,正凭窗而立,凝视着外面的园林,若有所思。 项少龙忍不住来到她身后,轻轻道:“琴太傅在想什么呢?”琴清应早知他会路经此处,没有丝毫惊奇的表现,亦没有别过身来,淡淡道:“项大人有兴趣想知道吗?”只是这句话,可见她对项少龙非是无情,因语意已超越一般男女的对话界限。 尤其在她这一向对异性拒诸千里的人来说,情况更不寻常。 项少龙吃了一惊,但势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兼之心内实在喜欢与她接近,硬着头皮道:“嘿!若没有兴趣也不会问了。” 琴清倏地转过娇躯,冰冷的俏脸就在项少龙伸手可触处,美眸射出锐利的神色,淡然自若道:“琴清正在想,项大人知道琴清在这里时,会不会绕道而走呢?”项少龙登时招架不住,干笑道:“太傅太多心了,唔!你见着了嫣然她们没有?”这性子刚烈执着的美女寸步不让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琴清最恨的当然是害主欺君的奸佞之徒。 其次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又以保护女性为己任作幌子之辈,其实却是视我们女子如无物的男人,我有说错你吗?”项少龙早领教过她的厉害,苦笑道:“看来在琴太傅心中,小弟比吕不韦好不了多少。 唉!我早道歉了,只是说错一句请太傅到巴蜀陪华阳夫人的话吧!到现在仍不肯放过小人吗?”琴清在项少龙前,不知是否打开始那趟养成条件反射式的习惯,分外忍不住笑,俏脸坚持了不到眨几下眼的工夫,玉容解冻,我不服气,你怎么赔罪都补偿不了。 项少龙还是首次遇上她肯打情骂俏的机会,心中一热,正要说话,足音传来。 两人知是储君驾临,慌忙分了开来。 项少龙连忙施礼告退,但刚才琴清那似是向情郎撒娇的神态,已深深镌刻在心底里,再抹不掉。 在十八铁卫拥持下,项少龙策骑驰上通往外宫门的御道,刚巧昌平君正在调遣负责守护宫门的一营禁卫,把他截往一旁,低声道:“燕女真是精彩了!”项少龙只好含糊应过。 昌平君年轻好事,问道:“吕相的三小姐真是生得标致,想不到还使得一手好剑法。 我到今朝醒来脑袋里仍闪现着她那条水蛇腰肢。 嘿!她与你是什么关系?有虚招来试探你的反应之举呢?”项少龙涌起亲切的感觉,就像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和队友的闲聊,总离不开女人、打架和骂长官的话题,笑道:“这恐怕就叫树大招风吧!”昌平君哈的一笑,道:“说得好,你这新发明的词语儿对项大人真是贴切之极。 所以我的刁蛮妹知我们和你稔熟后,硬缠着我们要把你擒回去让她过目。” 项少龙大感头痛道:“这事迟些再说好吗?你也该知我最近有多忙。” 昌平君笑道:“你怎也逃不了她的魔掌的,让她显点威风便行了,当作是给脸子我们这两个可怜的哥哥。 否则田猎时,她定会教你好看。” 项少龙讶道:“她也参加田猎吗?”昌平君道:“那是她的大日子,到时她领导的娘子军会空群而出,莺飞燕走,不知多么威风。” 项少龙愕然道:“娘子军!”昌平君叹道:“那就是咸阳城像舍妹那种娇娇女组成的团队,平时专去找剑术好的人比试,连王翦都给她们缠怕了。 我看这小子溜去守北疆,主要还是为了这原因。 若非你整天躲在牧场,怕也会有你好受的。” 项少龙这才有点明白,啼笑皆非时,昌平君道:“谷这小鬼明天去守东关,我两兄弟与他份属至交,定了今晚为他饯行,你也一道来吧!顺便敷衍一下嬴盈。” 项少龙一来对昌平君这完全没有架子,年纪又相近的军方要人大有好感,二来亦理应为安谷送行,微笑着答应了。 昌平君这才欣然放他离去。 回到都骑卫所,给荆俊截着,拉到一旁道:“有三件事!啊!”接着打了个呵欠。 项少龙瞪着他道:“忙足了整晚吗?”荆俊若无其事道:“我依足三哥吩咐,用了半晚来哄慰她,下半晚则善待她,当然有点眼了。” 项少龙为之气结,又拿他没法,爽然道:“快说!是那三件事?”荆俊煞有介事道:“首要之事,就是三位嫂子着你若抽得出空闲,请到琴府陪她们吃午饭,项宝儿也很挂念着你,我看最好你今晚也去那里陪她们睡觉。” 项少龙瞪着他道:“小俊你为何今天说话特别贫嘴?”荆俊装出谦虚的样子道:“小俊怎敢,只是这些天来见三哥笑容多了,才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点。” 说到最后,两眼一红,垂下头去。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两人间深厚的兄弟之情,搂着他肩头,欲语无言。 可能是因庄襄王之死,全面激起了他的斗志,所以赵倩诸女惨死所带来的严重创伤,也被置诸脑后。 毕竟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荆俊道:“另外两件事,就是龙阳君正在大堂候你和田单派人来说有急事请你到他的宾馆一晤。”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疙瘩。 田单为何要见他呢?以他的神通广大,该听到自己与吕不韦不和的传言。 若他想与吕不韦保持良好关系,对自己应避之则吉才对。 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剧烈地抖动了几下。 与龙阳君在类似休息室的小偏厅坐下后,龙阳君祝贺道:“恭喜项兄,坐上了人人艳羡的都骑统领之职。” 接着又神色一黯道:“只是想到有一天或会和少龙你对阵沙场,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人生为何总有这么多令人无奈的事?”项少龙诚恳地道:“放心吧!我会尽量回避那种情况,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连父子兄弟都可大动干戈,君上看开点好了。” 龙阳君满怀感触道:“回想当年在大梁初遇时,我俩势若水火之不相容,现在少龙反成了奴家最肝胆相照的好友。 想起明天要离开,可能永无再见的一日,便郁结难解,千情万绪,无以排遣。” 项少龙一呆道:“君上不待田猎后才走吗?”龙阳君眼中闪过杀机,不屑道:“吕不韦现在摆明连结齐楚来对付我们三晋,多留几天只是多受点白眼,我才没有那么愚蠢。” 项少龙心知此乃实情,更不愿以假话哄他。 想起郑国筑渠的事,道:“君上暂时不用那么担心,没有十年八年,秦国亦没有能力大举东侵,只要你们能继续合从之策,这期间内应可安然无事,最多也是在疆土上小有损失吧了!”龙阳君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道:“少龙凭何说出此言?”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把郑国筑渠一事说了出来。 龙阳君感动地道:“少龙竟肯把这天大秘密告诉奴家,奴家定会守口如瓶,连大王都瞒着,以示对少龙的感激。” 旋又恍然道:“难怪韩闯如此春风得意,我忧虑得茶饭不思时,他却去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恋而不去,原来是胸有成竹。” 再压低声音道:“少龙为何不点醒秦储君,不但可立一个大功,还可使吕不韦颜面扫地。” 项少龙苦笑道:“我也不想秦人这么快打到大梁去啊!”龙阳君凝神想了一会,道:“有一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可是见少龙对奴家如此推心置腹,令我心生惭愧。” 又咬牙切齿道:“韩晶那贱人完全不顾大体,我亦不必为她守秘。” 项少龙讶道:“什么事?”龙阳君沉声道:“你见过那庞暖了,此子乃韩晶的面首和心腹,极懂权谋之术,口才了得。 今次他来秦,实居心不良。 最近他频与高陵君嬴接触,你大可猜到不会是好事吧!”高陵君就是王位给庄襄王由手内夺走的子,他一直不服此事,有心谋反是必然的了,只不过想不到会与赵人勾结。 项少龙明白到龙阳君知道了韩人的阴谋后,又放下了秦国大举进攻的顾虑,兼之痛恨赵国太后韩晶,才在背后射她一记暗箭。 若庞暖失陷咸阳,最受打击的当然是韩晶了。 政治就是这么错综复杂和黑暗的了。 明有明争,暗有暗斗。 各展奇谋,未到最后,不知鹿死谁手。 虽然这定律对项少龙这预知未来的人不生全效,但个人的斗争,其结局如何,仍是扑朔迷离,无从预知,比如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否败在吕不韦手上。 项少龙想了一会后,道:“田单要见我,君上知否所因何事?”龙阳君愕然道:“有这种事?照我看田单和吕不韦间应有密约,三晋归秦,燕国归齐,重履当年西东二帝瓜分天下的大计。 虽然谁都知道这是互相欺骗,但短时间内对双方均是有利,故而两人现在如胶似漆。 他要见你实在令人费解。” 项少龙知不能在他处问出个所以然来,依依话别之余,把他送出卫所,便带同十八铁卫,往见田单。 宾馆守卫森严。 旦楚在正门处迎接他,神情肃穆,只说着礼貌上的门面话。 把他引进田单所在的内厅时,这齐国的超卓政治家正在专心弹奏古琴。 “仙翁”之声有如淙淙流水,填满了整个厅堂。 那对与他形影不离的刘氏兄弟,虎视眈眈的望着项少龙。 旦楚退后两步,却没有离开。 项少龙知道不妥,但任田单如何大胆,也绝不敢在咸阳暗算他。 不过若田单是奉了吕不韦之命,真要杀他,他和十八铁卫便休想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田单忽然半途而止,大笑道:“董马痴别来无恙。” 这才起立转身,一对鹰隼般的利目箭般往他射来。 项少龙早知瞒他不过,但亦知他因不能肯定,才诈他一句。 无论吕不韦和他如何亲密,前者当不致蠢得把这秘密告诉他,因为这正是由吕不韦一手策划,累得田单阴谋不成,还损兵折将,颜面无光的狼狈溜回齐国。 装作愕然道:“田相的话,请恕末将不明白了。” 田单胸有成竹地过来,到了近处才道:“想不到威名震天下的项少龙,竟没胆量承认所做过的事,你虽可瞒过其他人,但怎瞒得过我田单?”接着嘴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右手一挥道:“让我给你看一件精彩的东西。” 旦楚应命来到两人之侧,由怀中掏出一卷帛画,展了开来。 刘氏兄弟同时来到田单两旁稍前处,摆出防备项少龙出手突袭的姿势。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项少龙往那帛画望去,登时手足冰冷,有若给掉进了万丈冰渊里,浑身剧震。 帛画上赫然是善柔的脸容,有七、八分相像,只是眼神有点奇怪,予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与她一向的坚强截然有异。 田单冷笑道:“不用说,项兄也该知此女是谁,竟敢来行刺田某,被我所擒,听闻她曾当过董焉痴的夫人,项兄是否仍要推说不知此事呢?”项少龙感到落在绝对下风,但隐隐又感到有点不妥,只是想起善柔已入敌手,早心乱如麻,脑筋不能有效运作。 田单淡淡道:“区区一个女人,田某就算把她送回给项兄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项兄肯为田某做一件事,此女可立即回到项兄怀抱里。” 项少龙脑际灵光一闪,忽然把握到问题关键处。 一股无可抗拒的悲伤狂涌心头。 他知道善柔是因行刺不成,自杀殉死,所以画者才无法把一对死人的眼睛传神地表达出来。 项少龙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狂喝道:“不用说了,若田单你能活着返回齐国,我项少龙这三个字从今以后倒转来写。” 在田单四人的目定口呆下,项少龙满腔悲愤,不顾而去。 现在他终于有了杀死田单的最好理由了。 第一章 太子燕丹 滕翼听罢,整个人呆若木,良久说不出话来。 面对善柔时,确是没有人不头痛,可是自她离开后,又没有人不苦苦牵挂着她。 她却在芳华正茂的时间惨遭不幸。 善柔是这时代罕有独立自主的女性,坚强而有勇气,只要她想做的事,不达目的誓不干休。 而她正是为自己的心愿而牺牲了!项少龙双手捧脸,默默流下了英雄热泪,却没有哭出声来。 这时有手下要进来报告,给滕翼喝了出去,吩咐铁卫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滕翼伸手拍着项少龙肩头,沉痛地道:“死者已矣,现在我们最重要是如何为她报仇!我的亲族等若死在田单手里,这两笔账一起和他算吧!”当项少龙冷静了点,滕翼道:“你猜田单会否把这事告知吕不韦,又或直接向储君投诉,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秦人势不能坐视田单被人袭杀。” 项少龙悲戚地道:“不知是否善柔在天有灵,在我想到她自杀之时,脑筋忽地变得无比清晰,在刹那间想到了所有问题,才有此豪语。” 顿了顿续道:“秦人就算派兵护送田单离去,只是限于秦境,一出秦境,就是我们动手的良机。 问题是我们先要弄清楚田单的实力,在秦境外有没有接应他的军队,这事只要我找龙阳君一问,立可尽悉详情。” 沉吟半晌后,叹道:“田单可说是自作孽独善其身,没有参加最近一次的合从。 赵人固因上趟他密谋推翻孝成而对他恨之刺骨,韩人则因与赵国太后关系密切,不会对他特别优容。 在这种种情况下,他只有取魏境或楚国两途,前者当然近多了,却不及楚境安全,若我猜得不错,他会偕同李园一齐离开,那么我的安排就似乎应万无一失了。” 滕翼愕然道:“若他在秦境有秦人保护,楚境有楚人接应,我们那还有下手之机?”项少龙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淡淡道:“为了善柔和二哥的深仇,我将会不择手段去对付这恶人,首先我要设法把李园迫离咸阳,田单总不能未和吕不韦谈妥便匆匆溜走。” 滕翼皱眉道:“先不说你有什么方法迫走李园,你是如何知道吕不韦和田单尚未谈妥呢?”项少龙道:“这只是一种直觉。 一来昨晚宴会时两人仍不断交头接耳;又因他想借善柔威胁我去为他做事,凡此种种,均显示他仍有事未曾办妥。 现在多想无益,让我们去分头行事,二哥负责查清楚田单身边有多少人,我则去找龙阳君和太子丹,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滕翼愕然道:“太子丹?”项少龙道:“在咸阳城内,没有人比他更该关心田单的生死了,不找他找谁呢?”再轻轻道:“派人告诉致致,今天我实在难以抽出任何时间了。” 在这一刻,他下了决心永远都不把善柔的遇害告诉赵致。 龙阳君见项少龙来找他,喜出望外。 把他引到行府幽静的东轩,听毕后为他很感难过,安慰了几句,知是于事无补,转入正题道:“齐国最近发生马瘟,我看他只是想你给他一、二千匹上等战马,以济燃眉之急吧!当然,他也有可能要你做些损害吕不韦的事;对吕不韦,他比对秦人更顾忌。 只看吕不韦上场不到叁年,竟为秦人多取得叁个具有高度战略性的郡县,可知道吕不韦的厉害,若秦国变了吕家天下,谁都要饮恨收场。” 项少龙沉声道:“君上会否反对我杀死田单呢?”龙阳君摇头道:“不但不会,高兴还来不及。 你猜得对,田单将取道楚境返齐。 有支一万人的军队,由他的心腹田荣率领,正在那里等他。 你须在他们会合之前,发动袭击。 除秦国外,对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是齐人,若可除去田单,叁晋无人不额手称庆。 上趟独他不加入合从军,早惹起公愤,他分明是想坐收渔人之利。” 旋又叹道:“只恨我们现在的兵力都集中防守魏秦边境,实难抽调人手助你,大王更未必答应。 不过我可使人侦查楚境齐军和楚人的虚实,保证准确妥当。” 项少龙感激道:“这帮我很大的忙了。 我有把握凭自己手上的力量教他死无葬身之地,不知田单今次来了多少人?”龙阳君道:“在城内约有叁百许人,城外驻有一支齐国骑兵,人数在千人之间,是齐军的精锐,若加上李园的人,总兵力将超过叁千人。 少龙万勿轻敌,尤其你只能在他们离开秦境始能动手,一个不好,就要给田单反噬一口。” 项少龙道:“我当然知道田单的厉害,但我也有些能耐是他梦想难及的。” 龙阳君怎知他指的是二十一世纪的战术和技术。 还以为他有足够实力,顺口道:“少龙你有王命在身,怎可随便溜开几个月呢?”这又是难以解释的事,难道告诉他自己和储君关系特别吗?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我会有办法的。” 商量了联络的方法后,项少龙告辞离去,把疾风和铁卫留在龙阳君处,徒步走往隔太子丹寄住的行府,向门卫报上官衔名字,不到片刻功夫,太子丹在几名从人簇拥下,亲身出迎。 项少龙暂时搁下徐夷乱两次偷袭他的恩怨,施礼道:“丹太子你好,请恕项少龙迟来问候之罪。” 见到他不由想起了荆轲。 若没有刺秦一事,恐怕自己不会知道有太子丹这么一号人物。 风度绝佳的太子丹欣然施礼,道:“项将军乃名震宇内的人物,燕丹早有拜会之心,只恐将军新拜要职,事务繁忙,才拟苦待至田猎之后,始登门造访,将军现在来了,燕丹只有倒屣相迎。” 抢前拉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说句真心话,燕丹对纪才女花归项府,实在妒忌得要命。” 言罢哈哈大笑起来。 项少龙陪他大笑,心中有点明白,为何荆轲会甘心为他卖命了。 能名垂千古的人物,均非简单的人。 太子丹又把身旁诸人介绍他认识。 其中印象特别深刻的有叁个人。 第一个是大夫冷亭,此君年在四十许间,样貌清瞿,一对长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身量高颀,只比项少龙矮上两寸许,手足特长,予人静如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应是文武兼资的人物。 接着是大将徐夷则,只听名字,当是徐夷乱的兄弟,叁十来岁,五短身材,但头颅特大,骨骼粗横,是擅于徒手搏击者最顾忌的那种体型。 兼之气度沉凝,使人不敢对他稍生轻忽之心。 另一个则是像太子丹般风度翩翩公子哥儿模样的尤之,介绍时燕丹尊之为先生,此人只比太子丹大上两叁岁,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给人极佳的印像。 但项少龙却看穿他是太子丹的首席智囊。 客气话后,太子丹把他引进大厅内。 分宾主坐下后,两名质素还胜吕不韦送出的燕国歌姬的美女,到来侍候各人,奉上香茗。 随燕丹陪坐厅内的除刚才叁人外,还有燕闯和燕军这两个应属燕国王族的将军,侍从都撤往厅外。 项少龙呷了一口热茶后,开门见山道:“小将想和太子说几句密话。” 太子丹微感愕然,挥退了两名美女后,诚恳地道:“这些都是燕丹绝对信任的人,项将军无论说的是什么事,都可以放心。” 项少龙心中再赞太子丹用人勿疑的态度。 在六对眼睛注视下,若无其事道:“我想杀死田单!”太子丹等无不骇然一震,目瞪口呆。 只有尤之仍是那从容自若的态度。 项少龙盯着太子丹,细察他的反应。 太子丹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与他对视了一会后,惊魂甫定地道:“将军有此意不足为奇,只是为何要特别来告诉我。” 项少龙虎目环扫众人,缓缓道:“在解释之前,先让我项少龙把太子两次派徐夷乱偷袭小将的事一笔勾销,俾可衷诚合作,不须互相隐瞒。” 这几句话更如石破天惊,连六人中最冷静的尤之亦禁不住露出震骇神情,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到此刻太子丹等当然知道董匡和项少龙二而为一,是同一个人了。 双方间笼罩着一种奇异的气氛。 好一会后,燕丹一声长叹,站了起来一揖道:“项兄请勿怪燕丹,为了敝国,燕丹做了很多违心之事。” 项少龙慌忙起身还礼,心庆没有挑错了人。 假若太子丹矢口否认,他以后都不用理这个人了。 两人坐下后,气氛已大是不同。 冷亭眼中闪过欣赏之色,点头道:“到这刻我才明白,为何将军能纵横赵魏,在秦又能与吕不韦分庭抗礼了。” 尤之淡然道:“项将军知否要杀田单,实乃难比登天的事,且将军身为秦将,此事不无顾忌。” 项少龙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细,若他只是想借燕人之手去除掉田单,自己则躲在背后,自然会教这六个人看不起他。 说到底这仍是一宗交易,事成与否完全关乎利益的大少。 项少龙微笑道:“现在李园和田单狼狈为奸,前者通过乃妹李嫣嫣,生下王储,若孝烈归天,李园这新之人,不得不借助齐人之力,对付在楚国根深蒂固的春申君;田单则要借助李园之力,拖着叁晋,好让他能向邦拓展势力。 故要对付田单,不得不把李园计算在内。 至于秦国军方,除吕不韦外,我均有妙法疏通,各位可以放心。” 太子丹吁出一口长气道:“到现在燕丹才亲身体会到项兄的厉害,对各国形势洞察无遗。 我不再说多余话,请问项兄如何解决楚人的问题。 要知田单若与李园同行,实力大增,到楚境时又有双方大军接应,可说是无懈可击,我们纵有此心,恐怕亦难达致目的。” 项少龙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从容自若道:“李园的事,包在小将身上,我会教他在田猎之前,离秦返楚,破去两人联阵之势,李园乃天性自私的人,自顾不暇时,那还有空去理会自己的拍档。” 各人听得一头雾水。 徐夷则忍不住道:“项将军有什么锦囊妙计呢?”项少龙油然道:“请恕我卖个关子,不过此事在这两天内将可见分晓,若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也无颜来见诸位了。” 太子丹断然道:“好!不愧是项少龙,假若李园果然于田猎前溜回楚国,我们便手合作,使田单这狗贼永远都回不了齐境。” 项少龙早知这结果。 燕齐相,一向水火不容,互谋对方土地,加上燕人曾入侵齐国,被田单所破,致功败垂成,自对田单恨之入骨,若有除去田单的机会,那肯放过。 对他们来说,最顾忌的就是李园。 若把李园一并杀死,等若同时开罪了齐楚两个都比燕人强大的国家,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 现在若少了对楚人这顾虑,事后又可把责任全推在项少龙身上,此事何乐而不为。 项少龙与太子丹握手立誓后,匆匆赶往找鹿公,推行下一步的大计。 自出使归来后,他还是如此积极的去办一件事。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是如何深爱着善柔。 项少龙沉声道:“我要杀死田单。” 鹿公吓了一跳,骇然道:“你说什么?”这已是项少龙今天第五次说要杀死田单。 第一次是当着田单本人说,接着是对滕翼、龙阳君、太子丹,现在则在鹿公的内轩向这秦国军方第一把交椅的上将军说出来。 如此明目张胆去杀一个像田单这种名震天下的人物,若非绝后,也应是空前了。 项少龙以充满信心和说服力的语调道:“这是唯一破去秦廷变成吕家天下的手段。” 鹿公大惑不解道:“这与田单有什么关系呢?”项少龙淡淡道:“东方诸国最近一趟合从来攻我大秦,为何独缺齐国呢?”鹿公露出思索的神色,好一会后才道:“少龙是否指吕不韦和田单两人互相勾结?”项少龙胸有成竹道:“以前吕不韦最怕是没有军功。 现在先后建立东方叁郡,功勋盖天,阵脚已稳,又受到五国联军的深刻教训,故眼前要务,再非往东征伐,而是要巩固在我大秦的势力,郑国渠的事只是他朝这目标迈出的第一步。” 鹿公闻言动容。 这两天他曾多次在徐先和王等军方将领前发牢骚,大骂吕不韦居心叵测,为建渠之事如此劳民伤财,损耗国力,阻延统一大业。 项少龙知他意动,鼓其如簧之舌道:“所以现在吕不韦连楚结齐,孤立叁晋和燕人,为的就是由外转内,专心在国内建立他的势力,如若成功,那时我大秦将会落入异国外姓人手里了。” 这一番说话,没有比最后一句更能对鹿公这大秦主义者造成更大的震撼了。 鹿公沉吟半晌后,抬起头来,双目精芒闪动,一瞬不瞬地瞪着铜铃巨目看着项少龙,沉声道:“在谈此事前,我想先要少龙你解开我一个心结,为何你那么有把握认为政储君非是吕不韦的野种呢?”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鹿公被自己打动了,所以才要在此刻弄清楚这问题,方可以决定是否继续谈下去。 坦诚地望着他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对此事亦有怀疑,故在吕不韦的心腹肖月漂临终前问起此事,他誓言政储君千真万确是先王骨肉,在那段成孕的日子里,姬后只侍候先王一人。” 鹿公皱眉道:“我知肖月潭是谁,他应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他既为吕不韦心腹,至死为他瞒着真相,乃毫不稀奇的事。” 项少龙两眼一红,凄然道:“肖月潭临死前不但不是吕不韦的心腹,还恨他入骨,因为害死他的人正是吕不韦。” 鹿公并没有多大震骇的神情,探出一手,抓着项少龙的肩头,紧张地道:“这事你有否人证物证?”项少龙悲愤摇头。 鹿公放开了他,颓然道:“我们曾对此事作过深入调查,可是由于活着返来的对此事均一无所知,屈斗祁和他的人则不知所,所以虽是疑点重重,我们仍奈何不了吕不韦。 不过只看你回来后立即退隐牧场,便知不妥。” 叹了一口气后续道:“我深信少龙之言不假,看来再不须滴血认亲了。” 项少龙坚决地摇头道:“不!此事必须照计划进行,只有这样,才可肯定储君乃先王的骨肉。” 鹿公深深地看着他道:“我喜欢少龙这种态度。 昨天杜壁来找我,说你在先王临终前,曾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先王就去了,当时少龙说的是什么呢?”项少龙心知肚明杜壁是由秀丽夫人处得知此事,毫不犹豫道:“我告诉先王,假若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就算赴汤蹈火,亦要为他报仇。” 原本的话当然不是这样,项少龙故意扭曲少许,避了吕不韦的名字,又变成了只是“假设”。 鹿公霍地立起,两眼射出凌厉的光芒,跺足仰天一阵悲啸,歇下来时暴喝道:“好!少龙,你须我鹿公如何助你。” 项少龙忙陪他站起来,恭敬地道:“吕不韦现在权势大增,为了避免内乱,首先要破他勾引外人的阴谋,若能杀死田单,不但对我大秦统一天下大大有利,还可迫使吕不韦穷于应付外患,以保东方叁郡,那时我们就可逐步削除他在国内的势力了。” 鹿公显然心中愤然,抓着项少龙的手臂,来到后花园里,紧绷着老脸,咬牙切齿道:“我们何不召来大军,直接攻入吕不韦的老巢,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呢?只要储君点头,我可轻易办到此事。” 项少龙低声道:“千万不可,现在吕不韦颇得人心,若漏出风声,给他先发制人,就大事不妙,说不定储君太后都给害了。 其次即管成功了,成虫乔和高陵君两系人马必乘势争夺王位,秦室若陷此局,再加东南六国煽风点火,大秦说不定分崩离析,叁家分晋,正是可的前车。” 鹿公容色数变后,有点软弱地按在项少龙肩头上,低声道:“说吧!要我怎样助你呢?”项少龙涌起狂喜,知道鹿公这么的点了点头,田单至少有半条命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之内。 第二章 秦女刁蛮 离开上将军府,项少龙马不停蹄,幸好琴清府在同一条的王宫御道上,只隔了二十多座王侯将相的府第。 此时由于不想那么惹人注目,铁卫们早被他遣回都骑卫所,疾风也随之回去。 为了方便走路,他脱下了笨重的战甲,改穿一般的武士服,不过由于他体型异于常人,说不惹人注目只是伪话,但在心理上总安心一点。 此时太阳逐渐往西山落下去,道上行人车马疏落,项少龙想起善柔,不由涌起凄凉悲痛!只有不断地去为她的大仇努力奔走布置,始能舒缓心中的悲郁苦楚。 蹄声骤响。 一队十多骑,由前方疾驰而至。 项少龙警觉性极高,定睛一看,立时愕然。 原来竟是一队全女班的骑士,五颜六色、争妍斗丽的武士服,把这批美娘子衬得像一团彩云,由长街远处飘了过来。 她们像在比拚马速骑术,逢车过车,遇骑过骑,瞬眼间来至近前。 项少龙想起昌平君说起以乃妹嬴盈为首的女儿军,禁不住好奇心,用神打量。 一马当先的是位身穿黄白色夹杂武士服的少女,生得美赛天仙,比之吕娘蓉亦毫不逊色。 策马疾驰,更尽显她的青春和活力。 她有一对赵致般的长腿,娇美处可与乌廷芳争一日之短长,肤色雪白晶莹有如纪嫣然。 腰身纤幼美好,但胸脯胀鼓丰腴,非常诱人,活色生香,是拥有魔鬼身材的美丽天使。 项少龙不由心中喝彩。 随行的女儿军队员,比起她来逊色多了。 最特别处是她秀美的俏容常挂着一丝既骄傲又自得的笑意,像是世上所有男人,只配给她作踏脚的马蹬,引人之极。 不过街上的男人看到她,都纷纷垂下目光,不敢行注目之礼。 项少龙差不多可肯定这使人瞩目的美女便是嬴盈时,她也看到了他,一对亮如夜空星辰的点漆美眸,立时亮了起来。 项少龙吓得垂下头去,避开她的眼光。 嬴盈一声娇叱,整队十五人的女儿军如响斯应,一起勒马停定,整齐一致,比训练有素的军队不遑多让。 项少龙心知不妙,低头疾走,同时颇感茫然。 难到这批女儿军恶至随街挑选像样的男人寻吗?这想法仍在脑海中盘旋时,风声响起,嬴盈的马鞭在头上旋了一圈,在蓄满力道时,照着他的厚背挥打过来。 项少龙心中大怒。 这刁蛮女真是太过霸道,自己与她不但无怨无仇,还互不相识,竟见人便打。 听准鞭势,反手一抓,鞭端落在手上。 若对方是男子,他会用力反拉,让对方翻跌马下,当场出丑。 但对方是如此娇美动人的青春玉女,怜香惜玉之心使他手下留情。 嬴盈娇呼一声,用力回扯。 项少龙转过身来,用力相抵。 这美娇娃的力道可不赖,马鞭挺得笔直时,两人打了个照面,目光交击,相隔只有六尺,是马鞭加上两条手臂的长度。 街上行人纷纷避难似的逃开去。 那批女儿军娇叱声中,散开了扇形围了上来,把项少龙迫在墙角处。 嬴盈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甜美笑容,另手一抽马,战马如臂使指,往后退去。 项少龙心中暗赞,放开鞭梢。 “铿锵”声中,众女同时拔剑,在马背上遥指项少龙,娇呼叱骂,其中竟夹杂了几声“狗杂种”“你的娘”那类只有市井之徒才说的粗话。 项少龙大感头痛,才知遇上了古时代的“飞女党”。 嬴盈收回马鞭,大感得意,又冲前少许,向众女喝道:“想杀人吗?快把剑收起来!”项少龙和众女同时大惑不解,后者们听话得很,长剑回到鞘内去。 嬴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果然了得!好家伙!乖乖的随本姑娘来,让我试试你的剑法。” 项少龙愕然道:“姑娘知我是谁吗?”嬴盈不耐烦地道:“你又没有告诉我,谁知道你是那里来的不识举的狂妄之徒?”众女这时看清楚了他的英伟模样,见他傻愣愣的样子,敌意大减,开始对他评头品足。 项少龙听她口气,似是曾与自己有点瓜葛,可是遍搜枯肠,却想不起任何事,歉然道:“对不起,在下身有要事,请恕不能奉陪。” 嬴盈不屑地翘起可爱骄傲、角分明的小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人来!给我把他拿下!”项少龙对着这刁蛮女,哭笑不得时,众女儿军已奉命出手,其中两女挥手一扬,两张捕兽网当头罩下,其他诸女剑再出鞘,迫了过来。 远处虽有围观的人,不过可能平时领教惯这些刁蛮女的霸道手段,又不清楚项少龙是谁,没人敢干涉。 项少龙哈哈一笑,滚倒地上,恰恰在网沿外逸去,来到嬴盈的战马蹄前。 战马受惊下跳起前蹄,眼看再踏下时要蹬在项少龙身上,项少龙一个前翻,到了马侧处。 嬴盈反应神速,手中马鞭绣头绣脑的往项少龙抽下来。 项少龙大喝一声,弹了起来,移到马尾处,避过鞭抽。 岂知嬴盈穿上长靴的美腿由马蹬处脱了出来,往后一伸,撑往项少龙胸口处。 项少龙那想得到她如此了得,一时轻敌下,勉强侧退少许,但左肩已给她的靴底擦过,留下了一小片污渍。 其他女儿军大为兴奋,呼啸追来。 项少龙见势不妙,抢过车道,挤入了对面正四散“逃命”的看热闹人群中,由一条横巷趁“兵荒马乱”之际溜走了。 到了琴清的府第时,项少龙仍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开始有点明白昌平君两兄弟的感受。 管家方叔来到厅中,把他领往内轩去。 琴清和纪嫣然两人正在厅中抚琴弄箫,乐也融融。 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等和琴府的十多个婢女,则聚在轩外的大花园里,在夕阳的余晖下,轮流抱着已懂走上几步的项宝儿千秋,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 只恨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善柔,眼前欢乐的情景,适足使他更添创痛。 他先到园里与乌廷芳和赵致打了个招呼,抱着项宝儿了几下千秋,才回到轩内,迳自坐到两女同一席上,只隔了张长几,免去了一切礼数。 琴清欣然道:“宝儿玩了整天,不肯睡午觉,真奇怪他撑得住。” 项少龙凝望着窗外的夕照,听诸女逗玩宝儿的娇笑声,有感而发道:“孩童的想像力最是丰富,什么东西落到他们眼里,都通过想像把它们转化成多采多姿、妙境无穷的事物。 所以在我们大人看来平平无奇的东西,他们都可乐而不疲。 只恨日后长大了,想像会被残酷的现实代替,那或者就是认识到现实必须付出的代价了。” 两女对望一眼,均被他这番发人深省的话深深地打动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收回目光,移到两女处,立时看呆了眼。 她们宛若两朵争妍斗丽的鲜花,谁都不能压倒对方。 纪嫣然娇艳,与琴清的雅秀,确是人间极品。 琴清俏脸微红,垂下螓首,轻柔温婉地道:“项先生终找到时间来探看妻儿了吗?”话完后才知出了语病,玉脸更红了。 纪嫣然向项少龙使了个暧昧的眼色,低声道:“项郎为何满怀感触呢?”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琴清识趣的借口溜出了花园,让他们说话。 项少龙沉声道:“还记得春申君写给赵穆的那封信吗?你能否着你的家将照笔弄一封出来呢?”纪嫣然道:“这个没有问题,他们中有此能手,但内容写什么呢?”项少龙道:“那是春申君给李园的密函,通知他楚王病危,着他立即赶返楚都,但却千万要瞒着秦人,以免秦人知道楚政不稳,其他词语,由你斟酌吧!”纪嫣然愕然道:“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角,沉痛地道:“善柔死了!”小盘在寝宫接见他,挥退宫娥内侍后,讶道:“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把对鹿公说的那一套搬了出来,特别强调吕不韦勾结齐楚的害处。 小盘沉吟半晌,皱眉道:“可是远交近攻的政策,一向是我大秦的国策,吕不韦只是循着这条路线发展,理应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项少龙这时清楚体会到小盘再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孩子,点头道:“储君说得不错,但问题是吕不韦另有居心,若让他稳住了国外的形势,他便可以专心国内,诛除异己,若有一天鹿公、徐先等大臣都给他害死,那时我们还凭什么和他斗争呢?”小盘一震道:“最怕师傅都给他害死了。” 项少龙倒没想过自己。 虽说他要杀死田单,主要因善柔而起。 但他对吕不韦的怀疑,却非是无的放矢。 试过五国合从军迫关之祸后,吕不韦调整了他的策略,转而谋求巩固在国内的势力。 庄襄王对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反成为障碍,这无情无义的人便下毒手把他除去,好扶植以为是亲生子的小盘。 现在他须要的是喘一口气的时间。 若与东方六国仍处在交战的状态,他绝不敢动摇秦国军方的根本,例如撤换大批将领,改为起用无论声望或资历经验全部欠奉的自己人。 可是若能稳住东方六国,只要有几年时间,他便可培植出心中理想的人选,在文武两方面都把秦国控制在手内。 那时他就算要把秦国变作吕家的天下,亦非没有可能的事。 而对东方六国,叁晋由于有切肤之痛,吕不韦不论用那种怀柔手段,均不会生效。 所以他索性置诸不理,只联齐结楚,订立以例如燕归齐、魏归楚,而赵韩归秦一类的密约,那他就可放心对付国内所有反对势力了。 经过一番解说,小盘终幡然大悟。 由这可看出,项少龙和小盘的关系已不同了。 换了以前,无论项少龙说什么,小盘只有听命的份儿。 现在他开始会由自己以君主的角度,去考虑和决定。 他愈来愈像历史上的“秦始皇”了。 项少龙赶到昌平君兄弟的将军府,比约定时间迟了半个时辰,不过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他现在的心情下,能来赴约已是对他们兄弟相当不错了。 他抱着丑妇必须见嬴盈的心情,带着肩膊那点许她靴底留下的污渍,在下人引领下,举步进入正举行晚宴的大厅,立时吓了一跳。 那非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而是厅内左右两旁的十席里,只有昌平君、昌文君和安谷叁个男人,其他是清一色的女将。 门卫宣布“都骑统领项少龙到”时,原本吵得像把墟市搬了来的大厅,立时静得落针可闻。 昌平君跳了起来,迎出大门,先把项少龙扯了出去,愁眉不展道:“我也想不到舍妹竟召来了大批女儿军,把其他的客人都吓得逃命去了,只有小安还算老友。 唉!若非他是今天的主宾,恐怕也溜掉了。 幸好你今晚来了,否则唉!来!进去再说。” 今次轮到项少龙一把扯着他,吁出一口凉气道:“她们来干什么?”昌平君道:“还不是要见你这红人。” 项少龙嗫嚅道:“她们是谁?”昌平君低声道:“都是未出嫁的闺女,没有一个年纪超过十八岁的,最厉害的就是舍妹嬴盈和鹿公的宝贝孙女鹿丹儿。 若不能教她们满意,今晚你休想脱身。” 项少龙正想问怎样才能教她们满意时,嬴盈娇甜的声音在昌平君身后响起道:“大哥啊!你不是想教项统领临阵逃走吧?”她的视线被昌平君挡着,一时间看不清楚项少龙模样,说完这句话后,才与项少龙打了个照面,一对美目立时亮了起来,娇叱道:“原来是你!”项少龙微笑道:“不就是小将吗?”昌平君讶道:“你们认识的吗?”嬴盈跺足道:“他就是那个在市集出手抱不平,后来又不肯留步一见的可恶家伙了。” 项少龙这才恍然。 那天来请他去见主人的家将,口中的小姐原来就是这刁蛮贵女,尚幸没有见到自己和图先在一起,否则可要糟透了。 难怪今天一见自己即动手拿人。 昌平君倒没有怀疑,笑道:“那好极了,舍妹回来后,虽恼你不肯见她,可是”嬴盈起蛮腰,大怒道:“你敢再说下去!”昌平君吓了一跳,陪笑道:“不说便不说。 来!我们进去喝杯酒,以前的事,全是误会。” 嬴盈雀跃道:“快来!”喜孜孜的在前领路。 项少龙看着她美丽的背影,特别是这时代罕有的修长**,禁不住有点意乱情迷。 忽然间,他再不感到要应付这批女儿军是件苦差事。 在某一程度上,他有点怕回到家里,见到任何与善柔有关的人和事。 自知道善柔凶多吉少后,他不住找事情来做,就是要麻醉自己,以最刺激的方式来令自己没情去痛苦。 直至善柔死了,他才知道她在他心中占了多么重要的一个席位。 `那是赵倩之死后,对他最严重的打击! 第三章 女儿兵团 在近百位少女注目礼的迎接下,项少龙与昌平君随在嬴盈粉背之后,进入大厅里。 项少龙那堪称是当代最完美的体型,一身素淡洒逸的武士服,偏是肩头处有小片碍眼的污渍,右手握在剑柄上,左手随意在另一旁摆动着,就像是首席模特儿正步过天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有份对他动粗的,见到原来他就是打动了咸阳城所有女性芳心的项少龙,都看呆了眼。 嬴盈迳自往自己的席位走去,与她同席的绝色美女,不待她回席便奔了出来,拉着她边耳语,边归席。 项少龙与昌平君,先来到昌文君、安谷摆满酒食的长几前,昌平君叹道:“少龙终于来了,总算我们这两个做哥哥的,可以交差了。” 昌文君失望地道:“少龙为何不带纪才女来给我们一开眼界,大兄又说曾提醒过你了。” 安谷失笑道:“少龙!现在你该知这两个家伙的烦厌了,幸好小弟远行在即,忍受他两兄弟的责任,惟有卸在项兄的肩头上了,真是万二分的抱歉。” 项少龙纵有千般烦恼,万种伤心,在这充盈着火热青春的地方,面对着眼前这三位相识未久,但已弥漫着真诚味儿的朋友,听着后方有若捣破了蜂巢的嗡嗡少女耳语声,整天绷紧着的神经,倏地放松下来,随手抓起个酒时,后面传来嬴盈的娇笑道:“千万别喝酒!否则项统领输了时,会硬不认账了。” 项少龙愕然凝住,拿着酒,转过身去,大惑不解道:“喝酒和输赢有何关系?”大厅静了下来。 嬴盈和与她同席的美丽少女,并肩来到项少龙身前,一副挑衅惹事的刁蛮样儿。 安谷在后面叹道:“少龙现在该知道这群丫头的厉害了,若她们明刀明枪的来,胜败分明,要宰要抢,小弟认命。 偏是这么多古灵精怪的主意,教人防不胜防。” 那美丽的少女杏目一瞪,接着又笑靥如花,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洋洋的表情,淡淡道:“刚升了官发了财的安将军啊!我们本来也算你在咸阳城算是个人物!哼!从少到大都是那样,输了便赖账,项统领才不会学你那样,连接受评选的勇气都欠缺。” 项少龙别回头去,与安谷对视无奈苦笑时,昌平君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她们自封为内王廷,举凡外王廷,嘿!即不是她们闹着玩的那个王廷封出来的将军,都须经她们作二度评选,以决定是否有那个资格。” 嬴盈不耐烦地道:“少说废话,项少龙你快出来和丹儿比拚谁好酒量。” 说到“丹儿”时,神气地翘起拇指,朝身旁的美少女指点着。 项少龙的眼睛不由落到鹿丹儿的俏脸上,首次凝神打量这鹿公的刁蛮孙女儿。 鹿丹儿亦起眼睛对他行注目礼,嘴角笑吟吟的,美目则闪着兴奋、爱闹和骄傲的神色。 不过她确生得很美,年纪绝不超过十六岁,在这时代来说,刚到了出嫁的年龄,可是只要看到她野在骨子里的厉害样儿,少点斤的丈夫恐怕难制得住她。 比起嬴盈,她矮了小半个头,可是身段均匀,腰肢因大量运动的关系,没有半点多余脂肪,见到他的男人若不涌起搂上手温存一下的冲动,就不是正常的了。 她和嬴盈都是浑身青春火热、活力无限、皮肤吹弹得破,白里透出娇艳健康的酡红,诱人至极。 比对下嬴盈稍胜秀气,她却多了一份艳媚。 看戏看全套,项少龙惯性地目光下移,落在她傲然耸挺的酥胸上。 正暗赞“秦女丰隆”时,鹿丹儿粉脸微红,垂下了目光。 安谷正筹谋反击之法,见状大笑道:“哈!丹儿害羞脸红了,这真是咸阳最罕有的异事。” 嬴盈愕然往身旁的拍档望去,跺足嗔道:“丹儿!”鹿丹儿狠狠瞪了令她失态的项少龙一眼,昂然道:“谁脸红?只是天气太热吧!拿酒来!”项少龙这时已摸清楚这批女儿军,只是咸阳城爱玩闹事,来自各王族大臣的贵女团,由于她们身分均非同小可,又被宠纵惯了,故能“横行无忌”,弄致人人头痛。 当下拥出了十多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军,搬来长几酒,准备战场。 安谷来到项少龙旁,笑道:“你的酒量如何?这妮子的酒量可不是说着玩的。” 项少龙奇道:“为什么要斗酒呢?”嬴盈踏前两步,兴奋地道:“凡你们男人自以为胜过我们女子的,我们都要和你拚个高低,明白了没有?”安谷发出一连串嘲弄的“啐啐”声,哂道:“神气什么?不过是想灌醉项统领后,再趁他醉时迫他比试,胜了便可到处宣扬了,这种诡计,我安谷大把的有得出卖。” 鹿丹儿正心嗔安谷揭破了她失态的事,以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挪揄神态笑嘻嘻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那趟射箭比输了,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只懂赖在别人身上,真没有出息。” 安谷向项少龙苦笑道:“现在你该明白了。” 项少龙惟有以苦笑回报。 嬴盈威风凛凛地指挥道:“除比试者外,其他人全给回席。” 带头领着手下女儿兵们,返回席位去。 昌平君在项少龙耳旁道:“好自为之了!”与昌文君和安谷返席去也。 鹿丹儿有点怕项少龙的眼光,坐了下来,取起放在她那方的酒道:“我们先喝掉一酒,然后到后园在月色下比箭术,快点啊!究竟你是否男人,扭扭拧拧的!”女儿军那里立时爆出一阵哄笑,交头接耳,吵成一团。 项少龙摸摸肚皮,暗忖自己由今早到现在,没有吃过半点东西,空肚子喝酒乃是大忌,自己又非豪饮之人,比试下必败无疑,把心一横道:“女娃儿这么没有耐性,只是这项,已输了给我。” 故意狠狠盯了她胸脯一眼,往独占一席的嬴盈走去,在她对面坐下,踞几大嚼起来。 嬴盈蹙起黛眉道:“你饿了多少天哩?”众女孩又是一阵震天娇笑。 项少龙懒得理会她,自顾自狼吞虎咽,同时心中奇怪,安谷乃好酒量的人,为何竟喝不过一个年轻女娃儿。 忽地灵机一触,想起二十一世纪的酒吧女郎,喝的都是混了水的酒,既可避免喝醉,又可多赚点钱。 想到这里,长身而起,回到“战场”处,在鹿丹儿对面坐了下来,顺手把身旁那酒拿起放到这刁蛮女身前几上,指了指她抱着的那道:“我喝你那酒,你喝我这!”全场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鹿丹儿方寸大乱,娇嗔道:“那一都是一样,快给本小姐喝!”安谷哈哈大笑跳了起来,捧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上趟竟比输了!”鹿丹儿气得俏脸通红,怨怼地横了项少龙一眼,旋又“噗哧”娇笑,放下子,溜了开去。 昌平君等一声欢呼,拥出来把项少龙这大英雄迎回席内,比打了场胜仗更兴高采烈。 众女全笑弯了腰,一点没有因被揭破奸谋感到羞愧。 嬴盈与鹿丹儿一轮耳语后,走过来道:“这个算两下扯平吧!”昌文君奇道:“明明是少龙赢了,怎来个两下扯平?”嬴盈不屑地道:“二哥有眼无珠,连统领肩上被本小姐的靴底印下的坭渍都看不到,怎么不是两下扯平?要定胜负,还须重新比过。” 安谷奇道:“这是什么一回事!”嬴盈横蛮地道:“是好汉的就不准赖账,来!我们现在比力气。” 项少龙愕然道:“比力气!”嬴盈娇笑道:“当然什么都要比,看你们还敢否整天说‘弱质女流’这类不自量力的气人话儿。” 言罢返回己方去。 昌平君向项少龙道:“千万不要轻敌,男婆子天生蛮力,咸阳城没有多少人斗得赢她。” 这时项少龙看到对席走了个生得比男人还要粗壮的女子出来,另有人取出长索,又画地为界,显是要来一次拔河竞赛。 项少龙心中奇怪,无论女人生得如何粗壮,总受先天所限,或可胜过一般男人,但怎都不能压倒像昌平君这类武技强横之辈,不由朝她的鞋子望去,又见地上铺上了层滑粉一类的粉末状东西,登时心中有数,昂然步出场心,向男婆子道:“为了防范舞弊营私,我提议双方脱掉鞋子,才作比拚!”众娘子军静了下去,无不露出古怪神色。 嬴盈像首次认识到他般,呆瞪了一回后,跺足嗔道:“又给你这家伙看破了,你让让人家不可以吗?”那种娇憨刁蛮的少女神态,连她两个兄长都看呆了眼。 话尚未完,众女笑作一团,嘻哈绝倒,充满游戏的气氛。 项少龙啼笑皆非的回到席上,三位老朋友早笑得东翻西倒。 安谷喘着气辛苦地道:“今晚的饯行宴真是精彩,什么气都出了。” 鹿丹儿在那边娇呼道:“不准笑!”双方依言静了下来。 昌平君道:“看你们还有什么法宝?”项少龙此刻才明白到这批女儿兵,只是一群爱闹的少女,终日千方百计的去挫折男人的威风,其实并无恶意,故此人人都对她们爱怜备致,任她们胡为。 鹿丹儿道:“假功夫比过了,算项少龙你过关,现在我们来比真功夫。” 安谷哂道:“还有什么好比,你们能赢得王翦吗?少龙至少可与老翦平分秋色,你们还是省点功夫算了。 来!丹儿先唱一曲我安大哥听听,看看有没有进步?”鹿丹儿扮了个鬼脸,不屑道:“我们刚才只是要试试项统领是否像你那般是个大蠢蛋吧!现在却是来真的。” 安谷为之气结。 项少龙笑道:“比什么都可以,但题目要由我来出,否则拉倒算了。” 鹿丹儿娇媚地道:“先说来听听!”嬴盈再不敢小觑项少龙,扯了扯鹿丹儿的衣袖。 鹿丹儿低声道:“不用怕他!”今次轮到安谷等爆出一阵哄笑,气氛热闹之极。 项少龙取起酒盅,喝了两大口。 火辣的酒灌入喉嘴里,不由又想起善柔,心中一痛,叹了一口气。 昌文君凑到他耳旁道:“少龙是否有心事呢?”项少龙摇了摇头,勉力振起精神,朝鹿丹儿道:“首先我要弄清楚,你们派何人出战,不过无论是谁,我都当她代表你们全体,输了就是你们全体输了,以后再不能来缠我比这比那的。” 众女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对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 项少龙向挤在他那席的三人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们看着吧!”安子赞叹道:“少龙真行,为我们咸阳城受尽欺压的男儿汉吐气扬眉。” 众女这时已有定计,嬴盈站了起来,挺起耸弹的酥胸,昂然道:“若是动手过招,由本小姐一应接过。 不过你只可以设法打掉我的剑,不可以碰到我身体,免得伤了我时,你负担不起那罪责。” 项少龙早领教够了她们为求得胜,不讲道理和公平的蛮来手段,不以为怪道:“由你来与我动手过招吗?好极了!让我们先摔个跤玩儿看!”众女一起哗然。 嬴盈气得脸也红了,怒道:“那有这般野蛮的。” 昌平君等则鼓掌叫好。 安谷显然与她们“怨隙甚深”,大笑道:“摔完跤后,盈妹子恐要退出女儿兵团,嫁入项家了,否则那么多不能碰的地方给人碰过,少龙不娶你,怕才真承担不起那罪责呢?”项少龙切身体会到秦人男女间言笑不禁的开放风气,禁不住有点悔意,若如此挑动了嬴盈的芳心,日后将会有一番头痛。 另一方面却大感刺激,似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与浪女们调笑挑逗的狂野日子里。 鹿丹儿“仗义执言”道:“若是征战沙场,自是刀来剑往,拚个死活,但眼前是席前比试,难道大伙儿互相厮扭摔角吗?当然要比别的哩!”众女哗然起,自然是帮着嬴盈,乱成一片,吵得比墟市更厉害。 项少龙一阵长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从容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例如要擒下敌酋,有时自然要借助其他手段,难道告诉对方,指明不准摔跤才动手吗?”众女听得好笑,一时忘了敌我,哄堂娇笑,气得鹿丹儿跺脚娇嗔,才止住笑声,不过间中忍俊不住的“噗哧”失笑,却是在所难免。 项少龙步步进迫道:“给我拿席子来,你们既说男人能做到的,你们女儿家都可做到,便莫要推三推四,徒教人笑掉牙齿。” 嬴盈先忍不住笑了起来,白了他一眼道:“算你厉害,不过此事尚未完结,我们暂时鸣金收兵,迟些儿再给你见识我们大秦女儿家的厉害。 撤退!”在四人目定口呆中,众女转瞬走得一干二净,不过没有人泛上半点不愉之色,都是嘻嘻哈哈的,显是对项少龙大感满意。 四人大乐,把酒谈心。 直至两更天,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欢聚。 项少龙与安谷一道离开,走在街上时,项少龙收拾情怀后正容道:“有一事想请安兄帮忙!”与他在夜静的街道上并骑而行的安谷笑道:“我和少龙是一见如故,唤我作谷便成了,说出来吧!只要力所能及,我定会为少龙办妥。” 项少龙见前后侍卫都相隔不远,压低声音道:“我想谷你为我封锁与楚境连接的边防,任何想与那边通信的齐人,都给我扣留起来。” 安谷微震道:“少龙想对付田单吗?”只此一个反应迅捷的推断,就知安谷能当上禁军统领,绝非侥幸。 项少龙低声道:“正是如此,但真正要对付的人却是吕不韦。 储君和鹿公均知此事,不过此乃天大秘密,有机会安兄不妨向他们求个证实。” 安谷道:“何须多此一举,少龙难道会陷害我吗?这事可包在我身上。” 沉吟片晌又道:“我有方法可令现时驻于楚国边疆的齐楚两军,后撤十多里,这样做会否有用处呢?”项少龙奇道:“谷怎能做到此事?”安谷胸有成竹道:“我们和楚人的边境,是山野连绵的无人地带,谁都弄不清楚边界在那里,大约以河道山川作分野。 只要我泡制几起意外冲突,再找来齐楚将领谈判,各往后撤,那田单离开我境后,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才可与己方人马会合,那时就算楚境的齐人收到风声,迫近边界,我仍可借他们违约之实,把他们围起来或加以驱赶,方便少龙行事。 嘿!我们大秦怕过谁来?”项少龙大喜,与他拟定了行事细则后,才依依分手。 回府途中,项少龙又生出来到这时代那种梦境和真实难以分辨的感觉。 想起自己由一个潦倒街头的落泊者,变成了秦始皇身边的首席红人,又与权倾大秦的吕不韦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现在还用尽了手上筹码,与名震千古的田单展开生死之争,不由百感丛生。 命运像一只无形之手,引导他以与史书上的事实吻合无间的方式,创造着历史。 可是史书上明明没有他项少龙这号人物,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他的下场又是如何?他禁不住糊涂起来了。 第四章 有情无情 回到乌府,滕翼仍未睡觉,一个人在厅中独自喝闷酒,却没有点灯。 项少龙知他仍在伤痛善柔的噩耗,坐到他身旁,默然无语。 滕翼把酒递给他道:“田单今天到相府找吕不韦,直至午饭后才离开,应是向吕不韦告你的状了。 后来田单又找了李园,三弟一句话,就吓得田单屁滚尿流了。” 项少龙灌了一口酒下肚,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淌下来,沉声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吕不韦为了安他的心,必然告诉他会在田猎时把我除去,那样纵使李园先一步回楚,田单亦不会离开,因为他怎也要待我被害身亡后,才放心经楚返齐。” 滕翼酒气薰天地道:“我倒没有想到这点,可见柔儿在天之灵,正在冥冥中向这奸贼索命。” 项少龙问道:“嫣然那封假信起草了吗?”滕翼点头道:“收到了,我立即以飞鸽传书,寄返牧场,据嫣然说。 只须一晚工夫,清叔等便能依据那封春申君给赵穆的旧信,假冒一封出来,保证李园看不出任何破绽。” 飞鸽传书,是项少龙引进到乌家兵团的秘密武器之一,使讯息能在牧场和咸阳乌府间传递,最近才实际应用。 项少龙默默再喝了两口酒后,抹掉眼泪沉声道:“告诉了荆俊吗?”滕翼叹了一口气道:“明天吧!总要给他知道的,他得了那燕女后心情大佳,就让他多快乐一天吧!”旋又问道:“李园接信后,真的会立即赶返楚国吗?”项少龙冷笑道:“李园之所以拿美丽的妹子出来左送右送,就是为了效法吕不韦女色夺权,异曲同工。 若闻得考烈垂危,那还有空理会田单,吕不韦更会怂恿他立即赶回去,进行奸谋,不过今次他要杀的却是自以为是第二个吕不韦的春申君,此君真是既可怜复可笑。” 滕翼叹道:“三弟你愈来愈厉害了。 每一个环节都照顾得到,丝毫不漏。” 项少龙冷笑道:“为了善柔和二哥的血仇,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和田单分出生死。 而能否杀死莫傲,乃事情关键所在。 否则若有此人出主意,我们可能会一败涂地,被吕不韦借田单来反咬我们一口。” 滕翼道:“这正是我担心的问题,若吕不韦派出人马,护送田单往楚境与齐军会合,事情势将非常棘手。”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记得我和二哥说过高陵君嬴与赵将庞暖暗中勾结吗?若我猜得不错,这两人应会在田猎这段时间内发动叛变,那时吕不韦自顾不暇,怎还有空去理会田单,只要我们令田单觉得咸阳是天下间最危险的地方,他惟有立即溜往楚境,那时我们机会就到了。” 说到这里,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两人却半点睡意都欠奉。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不知如何?我心中很挂着嫣然她们,趁天色尚早,我到琴府去探望她们,二哥好应回去陪嫂子了。” 滕翼哂道:“你去便去吧!我还想思索一些事情。” 琴清正在园内修理花草,见项少龙天尚未全亮,便摸上门来,讶异地把工具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精致的铜盒子里,着下人拿回屋内,淡然道:“她们尚未起榻,听说项统领有夜睡的习惯,累得然妹等都惯了迟登榻,不若陪我走两步好吗?”项少龙难道可说不行吗?惟在陪着她在这花香满溢、处处奇花异卉的大花园里,漫步于穿林渡溪、连亭贯榭、纵横交错的小道上。 鸟鸣蝉叫中,园内充满生机。 琴清神色漠然地领着路,带点责怪的口气道:“项统领头发蓬乱、衣冠不整、肩带污渍,又两眼通红,满身酒气,是否昨晚没有阖过眼呢?”项少龙倒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愕然道:“你只偷瞥了我一眼,竟能看出这么多事来?”琴清别过俏脸,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用词既无礼又难听,谁偷瞥你了?”项少龙听她嗔中带喜,知她并非真的怪责自己,苦笑道:“我现在的头脑仍不大清醒,唉!我这样子实不配来见琴太傅,免得我的酒臭,污染了太傅的幽香哩!”琴清倏地止步,转过身来,尚未有机会说话时,宿酒未消,失魂落魄的项少龙撞入了她怀里。 两人齐声惊呼,往后退开。 看着俏脸火炙的琴清,项少龙手足无措道:“唉!真的对不起!是我糊涂!有没有撞痛你呢?”说这些话时,琴清酥胸那充满弹跳力和软如棉絮的感觉,仍清晰未褪地留在他胸膛处。 琴清狠狠横了他一眼,回复淡然的样儿,轻轻道:“大家都是无心之失,算了吧!不过旧帐却要和你计较,一个守礼的君子,怎能随便提及女儿家的体香呢?”项少龙搔头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亦没有兴趣做君子,坦白说!我真有点怕见琴太傅,因怕犯了无礼之罪,自己还不知道哩!”琴清俏脸沉了下来,冷冷道:“是否因为怕见我,所以才劝琴清到巴蜀去,好来个眼不见为净呢?”项少龙大感头痛,投降道:“只是说错一句话吧!琴太傅到现在仍不肯放过在下吗?不若我跪下叩头谢罪好了。” 琴清大吃一惊,忙阻止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哼!你在耍无赖。”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后,离开小路,越过花丛,到了附近一条小桥下的溪流旁,跪了下地,用手掬起清水,痛快地敷上脸孔。 琴清来到他身后,皱起眉头看着他粗放豪迈的动作,俏目却闪着大感有趣的光芒。 项少龙又用水湿了头发,胡乱拨了几下,精神大振地站了起来,仰望天上的蓝天白云,举手嚷道:“今天是我项少龙余下那半生开始的第一天,我定不可辜负它。” 琴清细念了两遍,才把握到他的意思,娇躯轻颤道:“难怪嫣然常说你是个深不可测的人,随口的一句话,都可启人深思,回味无穷。” 项少龙灼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后,笑道:“想不到无意中竟得到与琴太傅一席话的机会,可惜我有要事赶着去办,不过已心满意足了。” 琴清绽出一个罕有清甜亲切的笑容,柔声道:“是琴清的荣幸才对,其实我是有事想和项统领商量,统领可否再拨一些时间给琴清呢?”项少龙其实并没有什么迫切的事,只是怕对着她久了,忍不住口花花出言挑逗,惹来烦恼。 琴清魅力之大,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现在看到她那似有情若无情的动人神态,心中一热,冲口而出逗她道:“原来是另有正事,我还以为琴太傅对我是特别好了一点。” 琴清立时玉脸生霞,杏目圆瞪,娇嗔道:“项统领!你怎可以对琴清说这种轻薄话儿哩?”娇羞中的琴清,更是使人心动。 项少龙虽有点悔意,又大感刺激。 换了以前的琴清,听到这番话,必会掩耳疾走,以后都不会再见他,但现在琴清似嗔还喜的神态,适足以挑起因昨夜的情绪波动和失眠,仍是如在梦中的他的灵觉。 幸好尚有一丝理智,项少龙苦笑道:“琴太傅请勿生气,是我糊涂,致口没遮拦吧!”琴清平静下来,低声道:“昨天太后向我提及储妃的人选问题,还询问我意见。” 项少龙清醒过来,微震道:“太后有什么想法?”琴清移前少许,到离他探手可及处俏生生立定,美目深注地道:“她说吕不韦力陈储君迎娶楚国小公主的诸般好处,可破东方六国合从之势,只是因以鹿公徐先等为首诸大臣的反对,才使她有点犹豫难决。” 项少龙不自觉地朝她移近了点,俯头细审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容颜,沉声道:“琴太傅给了她什么意见呢?”琴清显然受不住他那“侵略性”的距离,挪后了小半步,垂头轻轻道:“琴清对她说,政储君年纪虽少,但很有主意和见地,何不直接问他呢?”项少龙鼻端处满是由她娇躯传过来的芳香,神魂颠倒地再踏前半步,柔声道:“我猜太后定会拒绝询问储君的意见。” 琴清再退后了少许,讶道:“你怎猜得到的呢?”项少龙忽然很想看到她受窘的羞嗔样子,不能控制地迫前了少许,使两人间达致呼吸可闻的近距离,有点放肆地巡逡着她起伏转快的酥胸,因低垂着头,由后衣领似天鹅般探了出来优美修长的粉颈,轻轻道:“这叫作贼心虚,这些天来,她都尽量避免面对政储君。” 今趟琴清再没有移后躲避,但连耳根都红透了,低声道:“琴清最怕酒气哩!”项少龙一震下醒了过来,抹了一额冷汗,知道自己差点情不自禁侵犯了她,歉然退后两步,颓然道:“我还是告退好了。” 琴清起霞烧双颊的玉脸,美目闪动着前所未有的异采,默默地凝视着他,却没有说话。 项少龙立时招架不住,手足无措道:“嘿!琴太傅为何这样看着我?”琴清“噗哧”娇笑道:“我想看看你为何话尚未说完,又像以前般嚷着要走呢?是否也是作贼心虚哩!”项少龙暗叫了声“我的妈啊!”这与纪嫣然齐名的美女,不但丰姿独特、高贵优雅,最引人的却是她的内涵,每与她多接触一次,愈觉得她美丽诱人,难以自持。 他今天晨早到这里来,是要借纪嫣然等的魅力来冲淡心中的伤痛,而潜意识中亦有点希望见到琴清。 那是一种非常复杂和矛盾的心态。 正如纪嫣然所说,琴清乃秦人高高在上的一个美的典范,玉洁冰清的象征,是沾惹不得的绝世佳人。 但偏是她这特别的地位和身分,却使他有着偷吃禁果那无与伦比的兴奋和刺激。 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那并不存在道德上的问题。 琴清并非属于秦人,而只是属于她自己。 项少龙勉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口上仍忍不住展开反击,潇洒地耸肩摆手道:“我尚未偷过任何东西,何来心虚的问题哩?”琴清显是控制情绪的绝顶高手,回复了止水不波的雅淡,若无其事道:“项统领问心无愧就成了!怎样哩?你仍未表示对秦楚联婚的意见啊!”项少龙苦恼地道:“对这种事我不大在行,琴太傅可否点醒末将其中关键所在呢?”琴清嗔道:“你这人有时精明厉害得教人害怕,像是有先见之明的异能;有时却糊涂得可以。 储妃的问题,自是关系重大,徐先王均属意鹿公的孙女鹿丹儿,好使未来的太子能有纯正的血统,而吕不韦则蓄意破坏他们这愿望,因为他本身并非秦人,故望能借此事来击破我们秦人这心态上的堤防,项统领明白了吗?”项少龙恍然大悟。 说到底这仍是来自大秦的种族主义和排外的微妙情绪,对他这“外人”来说,自是没有相干。 但对秦人来说,却是代表秦族的坚持,及与吕不韦的斗争,一个不好,会使小盘陷进非常不利的处境。 琴清叹道:“我劝太后切勿仓猝决定,至少要待一段日子,看清形势,才可以定下储妃的人选。” 项少龙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那鹿丹儿确长得很美,但却是头雌老虎,非常厉害。” 琴清失笑道:“你终遇上那批红粉兵团了!”项少龙苦笑道:“那是昨晚的事。” 琴清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陪她们通宵达旦吧!”项少龙淡淡道:“我那来这样的闲情呢?”琴清低声道:“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昨夜嫣然独自一人在园内弄箫,箫音凄怨激愤,令人闻之欲泪。 是否仍把琴清当作外人,不肯说出来让人家为你们分忧?”项少龙凄然道:“这是因刚接到故人的噩耗,不过此事只有嫣然知晓,琴太傅”琴清点头道:“明白了!项统领要不要去看看嫣然她们呢?该起来了吧!”项少龙摇头道:“我想先回衙署打个转,若有时间再来看她们吧!”琴清道:“统领最好和政储君谈谈关于储妃的事,我相信他有能力作出最好的决定。” 项少龙点头答应,告辞去了。 心中却多添了一种没法说出来的怅惘。 但其中又隐隐然夹杂着难以形容的刺激和兴奋。 无论是他自己又或琴清,均知道两人正在一条“非常危险”的路上偷偷的着,而双方都快没有自制的能力。 第五章 巧布圈套 项少龙回到都骑衙署时,脑际仍充满了对琴清的甜美回忆。 亦在生着自己的气。 不是打定主意再不涉足情关吗?但偏在善柔噩耗传来,心情恶劣、彻夜无眠、宿酒未醒这种最不适当的时候,反情不自禁,有意无意地挑惹琴清,真是没来由之极。 人确是难解的动物,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莫明其妙。 假若琴清摆起一向的架子,直斥己非,那倒“相安无事”,偏是这以贞洁美行名著天下的绝代佳人,也是神态暧昧。 似嗔还喜、欲迎还拒。 两人间现在那种微妙的关系,本身已具有最强大的**力。 神思恍惚时,在大门处撞上荆俊,这小子神秘地道:“三哥!昨夜钓到了一条大鱼!”项少龙一呆道:“什么大鱼?”荆俊得意洋洋道:“你听过吕邦这人吗?”项少龙清醒了点,低声道:“是否吕不韦的人?”荆俊道:“不但是吕家贼子之一,还是吕雄的宝贝儿子,这家伙不知如何,看上了人家美丽的娇妻,竟当街调戏,刚好徐先路过,才解了围。 那知这小子心有不甘,人家小夫妻已离城避开他了,这色鬼仍锲而不舍,漏夜率领十多名家将追出城去,截着人家,打伤了男的,正要对女的行**时,给我及时赶到,将他和一众从犯当场逮着。 哈!你说这条鱼够大吗?”项少龙讶道:“你怎能去得那样及时呢?”荆俊更是眉飞色舞,笑道:“这全赖陶公的情报组,知道了此事后,立即通知小弟。 我最清楚吕邦的性格,他看上了的东西,从不肯罢休。 于乎着人监视着他,这小子果然给逮着。 今趟确是万分精彩,秦人对**之徒,刑法严峻,只要将吕邦解送都律所,他怎样都逃不了刑罚,最好给他来个阉刑,只要想想吕雄那心痛的样子,就可为倩公主她们稍出一口恶气了。” 项少龙思索半晌后,问道:“现在吕邦等人被扣押在那里,相国府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吗?”荆俊拉着他穿过衙堂,往后堂走去,兴奋地道:“昨夜我把有关人等,包括那对年轻夫妇,全部秘密运到这里来,吕邦和他的人给关在牢里。 唉!不过却有个头痛的问题,这小子当然矢口不认,推得一干二净,最糟糕是那对受害的小夫妻,知道吕邦是相国府的人后,慌了起来,不肯挺身作证,只是求我放他们走,说以后再不想踏足咸阳城了。” 项少龙立即头痛起来,若没有人证,给吕邦反咬一口,可能会弄到周身是蚁。 问道:“二哥呢?”荆俊叹道:“他今早的心情看来不佳,问了吕邦没够两句,就赏了他一个耳光,现在去了对那小夫妻软硬兼施,真怕他会忍不住揍人。” 项少龙最明白滕翼现时的心情,忙道:“先去看二哥再说!”加快脚步,随荆俊往扣押那对小夫妻的内堂走去。 尚未跨过门槛,传来了滕翼闷雷般的喝骂声,守在入门处的乌言着等人,都是一面无奈的神色,不用说是到现在尚没有结果。 项少龙步进等若办公室的内堂,与那对呆立在滕翼跟前的年轻夫妇打个照面,同时愕然。 两人叫道:“恩公!”项少龙暗忖又会这么巧的,原来是那天赴图先约会时,在市集遇到给恶汉追打的那对夫妇,当时项少龙不但给他们解了围,还义赠了他们一笔钱财。 滕翼愕然道:“你们认识项大人吗?”项少龙诚恳地道:“这事迟点再说!贤夫妇差点为奸人所害,何故却不肯指证他们?岂非任由恶人逍遥法外。 说不定很快又有别的人遭他们的毒手了。” 周良和娇妻对望一眼后,毅然道:“只要是恩公吩咐,愚夫妇纵使为此事送命,亦不会有半点犹豫。” 滕翼大喜道:“两位放心,事后我们会派人送两位离去,保证没有人能伤害你们。” 项少龙淡然道:“最迟明天早上,贤伉俪应可远离险境了。” 就在这刻,他拟好了对付吕雄的整个计划。 赵倩等人之死,吕雄是主要帮凶之一,现既有此千载一时的报复良机,他肯放过吗?小盘听毕整件事后,皱眉道:“犯事的只是吕邦,况且他又没有真的**那妇女,只可将他重重打上几杖,很难真的拿他怎样。” 李斯笑道:“微臣看项统领胸内早有奇谋妙计了!”项少龙失笑道:“想瞒过李大人确是难比登天,我现正安排把消息巧妙地传入他爹吕雄的耳内,骗吕雄说他的宝贝儿子犯了奸杀良家妇女的头等大罪,只要他情急下闯进都骑衙署来要人,我或有方法教他入彀。” 小盘深思熟虑地缓缓道:“吕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项少龙和李斯对望一眼,交换了心中惊异之意。 这政储君愈发不简单了,开始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见地。 项少龙从容道:“此人其实只是个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庸材,自到秦国后,便以吕不韦之下吕族中的第二号人物自居,气焰迫人,据闻今趟他虽当上都卫副统领,却是非常不服气给管中邪骑在头上,见到他都不肯致敬施礼。” 小盘讶道:“项卿怎能对相府的事如此清楚?”项少龙当然不会把图先这大内鬼抖露出来,轻描淡写道:“吕不韦可以收买我的人,臣下自不会对他客气了。” 小盘沉吟片晌,思索着道:“吕雄若是这么一个人,确是可以利用。” 转向李斯道:“李卿家立即使人把吕不韦、鹿公、徐先、王、蒙骜、蔡泽、王绾等数人召入宫来议事,寡人务要令吕雄求助无门,好教他鲁莽行事。” 李斯欣然领命去了。 小盘等书斋内只剩下他和项少龙后,才露出兴奋之色道:“此事闹得愈大愈好,我可借此事立威,一杀吕不韦的气焰,这奸贼最近得到太后的支持,更是趾高气扬,竟向太后进言,要正式把他策封为摄政大臣,确是无耻之尤。” 项少龙皱眉道:“太后怎么说呢?”小盘忿然道:“太后给那毒迷得神魂颠倒,除了在师傅的事上不肯让步外,对他总是言听计从,曾两次找我去说这件事,唉!为了这事,我两晚睡不安寝了。” 项少龙想起在电影里的吕不韦,人称“仲父”。 “仲”喻指的是春秋时齐国的一代贤相管仲,又含有是另一个父亲的意思,乃吕不韦自比贤如管仲、又俨然以储君父亲身分自居之意。 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那不如给他打个折扣,只封他为仲父,顺便害害他了。” 小盘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项少龙道:“此事必须在滴血认亲后才可进行,否则会招来反效果。” 于是把“仲父”的喻意说了出来,又解释了这称谓的另一意思。 小盘皱眉道:“那我岂非真的认贼作父了吗?”项少龙轻松地道:“这只是个虚衔,全无实质的权力,但却有两个好处。 首先是安了这奸贼的心,教他再难提出更狂妄的要求;另一方面却可使鹿公等对他更是不满,由于有滴血认亲这如山铁证,鹿公等大臣只会认为是吕不韦硬把自己捧作‘假王父’,使他更是位高势危,没有好日子过。” 小盘大讶道:“师傅为何竟能随意想出这么特别的名衔呢?”项少龙有点尴尬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名词。” 小盘看了他好一会后,徐徐道:“此事待我想想,师傅啊!我并非不采纳你的意见,只因事关重大,还该听听李斯的想法。” 项少龙欣然道:“储君开始有自己的灼见,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高兴呢?看着你长大成人,已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起立告退道:“吕雄应接到消息了,我该回去应付他。” 小盘站了起来,有点难以启齿地低声道:“师傅可否见见母后,只有你才可使母后脱离毒的控制。” 项少龙苦笑道:“看看怎办吧!”刚离开书斋,立即给昌文君截着,这家伙道:“少龙先原谅我泄露你行的过错,舍妹正在宫门处候你,嘿!你该知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做出来的了。” 项少龙急着赶回都骑署对付吕雄,闻言吓了一跳,道:“那我只好由别处溜走了。” 今次轮到昌文君吓了一跳,道:“万勿如此,那样她就知是我泄露了她的伎俩,你还是去敷衍敷衍她吧!就当是卖个人情给我,今晚我来找你去喝酒,以作赎罪。” 项少龙失笑道:“我听过有对子女二十四孝的老爹,似你般对妹子二十四孝的亲兄,就从所未闻了。” 昌文君以苦笑回报,低声道:“我看舍妹对少龙很有好感,当然哩!她嘴上怎也不肯承认,但只要看到她昨晚见过你后兴奋雀跃的样子,便瞒不过她哥哥我这对锐利的眼睛。 哈!她算不错吧!”项少龙摇头苦笑道:“莫要说笑了,先让我去看她又有什么耍弄我的手段吧。” 两人谈笑着往正宫门走去,穿廊过殿,转入正门广场前,昌文君才溜掉。 项少龙硬着头皮往正守待着他的十八铁卫走过去,隔远看到嬴盈和鹿丹儿这两个刁蛮秦女,正在试骑他的爱骑疾风,旁边乌舒等铁卫对她们没有半点办法。 嬴盈隔远看到了他,一抽马缰,朝他奔来,笑意盈盈地道:“项将军你好,我们姊妹不服气,又来找你较量了。” 看着她那刁蛮可爱、充满青春活力的诱人样儿,项少龙真想跳上马背,箍着她的小蛮腰,靠贴香背,绕城痛快地驰上一个大圈,可惜此事只能在脑中想想,苦笑道:“这事何时才能完结呢?”疾风在他旁停下,伸长马颈,把头凑过来和他亲热。 项少龙爱怜地搂拍疾风,拉着它和马上的嬴盈朝鹿丹儿等人走去,苦笑道:“我认输投降好了,大小姐可否高抬贵手,放过在下。” 嬴盈不悦道:“那有这么无赖的,项少龙你是否男子汉大丈夫?我不管你,快随我们到城外去先比骑术,再比其他的。” 鹿丹儿笑着迎上来道:“是否又多了个胆怯没用的家伙哩!”项少龙为之气结,忽地心中一动道:“算我怕了你们,比什么都可以,但我要先返衙署,处理了一些事后,才陪你们玩耍。” 嬴盈矫捷地跳下马来,嗔道:“谁要和你玩耍?只是见你还勉强像点样儿,本姑娘才有兴趣秤秤你的斤。” 鹿丹儿接口道:“男人都是这样,给点颜色便当作大红,嘿!臭美的!”项少龙摆出毫不在乎的高姿态道:“不让我回去衙署便拉倒,你们不稀罕就算了!”两女失声道:“稀罕?”大笑声中,项少龙跃上马背,大嚷道:“不管你们要怎样也好!弟兄们,我们回署去了。” 轻夹疾风,箭般往大门驰去。 项少龙和两个刁蛮女跳下马来时,无不感受到衙署内有股特别的气氛。 大堂处挤满了都骑军,人人脸露愤慨之色,堂内隐约传来喝骂的吵声。 项少龙心中暗喜,领着两女往大门举步走去,挤在入口处往里望的都骑军,见项少龙回来,忙让出路来,有人低声道:“统领,都卫的人来闹事了。” “统领大人到”的声音响起时,项少龙在开始感到有趣的两女陪伴下,昂然进入大堂。 堂内壁垒分明。 一端是以滕荆两人为首的十多个都骑军高级将领,另一边则是吕雄和二十多名都卫亲兵。 项少龙使个眼色,乌舒等十八铁卫扇形散开,包围了吕雄等人的后方处。 吕雄头也不回,冷笑道:“可以说话的人终于回来了。” 这句话配合著吕雄的神态姿势,可看出他不但不将项少龙当作高上两级的上司,甚至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内。 嬴盈对秦国军制相当熟知,把小嘴凑到项少龙耳旁低声道:“都卫不是你辖下的人吗?”给她如兰的芳香口气吹进耳内,又痒又舒服,项少龙柔声道:“你两个乖乖留在这里,不要让他们知道,好给我作个见证。” 两女更是兴奋,并不计较项少龙吩咐的口吻,挤在入门处看热闹。 布置妥当,项少龙来到滕荆两人中间,对着脸如火炭般的吕雄故作惊奇道:“吕大人口中那个‘可以说话的人’,未知指的是何人呢?”滕翼和荆俊为了挑起他的怒火,故意哄笑起来,其他都骑军也合拍地附和着。 吕雄眼中闪过充满杀机的怒火,一字一字地道:“指的当然是项统领,你不是可以话事的人吗?”项少龙目光一凝,毫不留情喝道:“好胆!”堂内的细语和笑声,立时敛去,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更趋紧张。 吕雄想不到项少龙竟敢对自己这个相府红人如此不客气,脸色大变,但又知自己确是说错了话,逾越了身分,一时间失了方寸,不知如何应付。 项少龙淡淡道:“吕雄你见到本将军,不施军礼,已是不敬,还口出狂言,没有上下尊卑,是否知罪?”吕雄自有他的一套,傲然冷笑道:“统领若认为我吕雄犯错,大可向吕相投诉。” 在场的都骑将士,全体哗然。 荆俊嬉皮笑脸道:“异日吕雄你若被派往沙场,是否亦只听吕相一人的话,只有他才能管你呢?或事事都要派人回咸阳找吕相评理呢?”都骑军又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嬴盈和鹿丹儿的娇笑声。 吕雄被人连翻哂笑,面子那挂得住,勃然大怒道:“荆俊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滕翼截断他哂道:“他若不算东西,你更不算东西,大家都是副统领,说起来荆副统领还比你要高上半级。” 这些话出来,登时又是哄堂大笑,两女竟然鼓掌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吕雄和他的手下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项少龙不容他有喘息定神的机会,大喝道:“吕雄你太放肆了,给我跪下!”堂内外处双方近七十人,立时静了下来,屏息以待。 吕雄愕然退后一步,声色俱厉道:“项少龙你莫要迫人太甚?”滕翼知是时候了,下令道:“人来,给项统领把这违令狂徒拿下!”众都骑军早摩拳擦掌,登时扑出了十多人来。 吕雄目的本是来要回被扣押的宝贝儿子,岂知在项少龙等蓄意挑惹下,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兼又一向恃着吕不韦这大靠山,看不起任何人,此时怎容给人当犯人般拿着,“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失了理智的狂嚷道:“谁敢动手?”他的随从都是来自吕族的亲兵,平时横行霸道,心想有吕不韦作后盾,那怕你小小一个都骑统领,全体亮出兵器,布阵护着吕雄。 项少龙与滕荆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后,先喝止了不知应否动手的都骑兵,摇头叹道:“吕副统领若不立刻放下手中兵器,跪地受缚,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吕雄狞笑道:“你能拿我怎样呢?”项少龙从容一笑,打出手势。 十八铁卫敏捷一致地解下背上的弩弓,装上劲箭,抢往战略性的位置,瞄准敌人,把吕雄一众硬迫往一边墙壁处。 到退无可退时,吕雄醒觉过来,喝止了手下们示弱的行为,厉声道:“项少龙!你这是什么意思?”荆俊怪笑道:“你手上的长剑是什么意思,我们手上的弩箭就是那种意思,你说是什么意思了?”由于气氛有若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没有人敢弄出任何声音来,只有嬴盈和鹿丹儿两女那理得这么多,给荆俊的语调说话逗得“噗哧”娇笑。 今趟吕雄当然察觉到她们的存在,往入门处望去,沉声道:“这两个女娃儿是谁?”其中一个都骑军的校尉官叱喝道:“连这两个鼎鼎有名的女英雄嬴盈小姐和鹿丹儿小姐都不识芳驾,吕雄你还当什么都卫副统领。” 吕雄总算有点小聪明,闻言脸色剧变,大感不妥。 若没有都骑军以外的人在场,无论他犯了什么错误,事后总可推个一干二净,但现在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项少龙监貌辨色,知他生了退缩之意,岂容他有反悔机会,大喝道:“吕雄你若不立即弃剑下跪,我会教你后悔莫及!”他始终坚持吕雄下跪认错,就是要教他难以接受。 吕雄犹豫了片晌,尚未有机会答话,项少龙下令道:“射脚!”机括声响,十八枝弩箭电射而出。 在这种距离和室内的环境里,根本避无可避,吕雄的手下登时倒下了十八个人,都是给劲箭透穿了大腿。 弩箭再次上弦架好。 吕雄虽没有受伤,不过已锐气全消,更怕项少龙公报私仇,愤然掷下长剑,厉声道:“算你狠!我倒要看看你怎样向吕相交待。” 他身后七名尚未受伤的手下,纷纷弃剑投降。 嬴盈和鹿丹儿想不到项少龙真敢痛下辣手,都看呆了美丽的大眼睛。 项少龙打了个手势,都骑军拥了上去,把吕雄等八个没有受伤的人绑个结实,硬迫他们跪了下来。 在咸阳城里,都骑军一向自视高于都卫军,怎受得这种闲气。 项少龙这种敢作敢为的手段,正大快他们心怀。 项少龙不理那些倒在血泊里呻吟的人,来到吕雄面前,淡淡道:“吕副统领,这是何苦来由?令郎只不过是打伤了个人,为何要闹得动刀动枪的呢?”吕雄剧震头,失声道:“什么?”项少龙柔声道:“你听不清楚吗?不过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现在我就和你到吕相处评评理,看看是谁不分尊卑?是谁以下犯上?”吕雄脸上血色尽退,刹那间,他知道一时不慎下,掉进了项少龙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第六章 始皇立威 咸阳宫西殿的议政厅中,小盘高踞三级台阶最上一层的龙席,负责文书纪录的李斯的席位设于他后侧处。 次一层坐着太后朱姬。 其他大臣分列两旁,席地而坐。 一边是吕不韦、蔡泽、王绾和蒙骜,另一边是徐先、鹿公、王三人。 当讨论到郑国渠一事时,昌平君神色凝重地进来禀告,说项少龙有急事求见,众人大感愕然。 小盘自然心中有数,立即命昌平君把项少龙召入来。 项少龙昂然进厅,行过君臣之礼后,把整件事陈说出来,然后道:“此事本属臣下职权范围内的事,可是吕雄口口声声说要由吕相评理,由于事关吕相清誉,臣下不敢私自处理,故报上来望由储君、太后和吕相定夺。” 吕不韦气得脸都青了,大怒道:“这混账家伙现在那里?”只看这么一句话,就可知吕不韦的专横。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在身为储君的小盘表示意见后,才轮得到其他人说话,吕不韦如此霸气迫人地发言,实犯了不分尊卑先后之罪。 而他虽表示出对吕雄的不满,却仍是以家长责怪下辈的口气,非是秉公处理的态度。 小盘早有准备,从容道:“右相国请勿动气,首先让我们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 转向朱姬道:“太后!王儿这么做对吗?”朱姬望着阶下傲然挺立的项少龙,凤目射出无比复杂的神情,又瞥了正瞪着她打眼色的吕不韦,幽幽叹道:“照王儿的意思办吧!”在这种情况下,她只有支持自己的爱儿。 鹿公徐先等露出讶异之色,想不到这年轻的储君,竟有应付复杂危机的大将之风。 任何明眼人都可看出,此事牵涉到吕不韦和项少龙的斗争,事情可大可小。 小盘压下心中兴奋,不理吕不韦,向项少龙平静地道:“吕邦所以尚未犯下**行,只是因及时被人揭发,不能得手,此乃严重罪行,不知项卿家是否有人证?”项少龙道:“那对夫妇正在厅外候命,可立即召来,让储君问话。” 蔡泽插入道:“储君明监,此等小事,尽可发往都律所处理,不用劳神。 微臣认为当前急务,应是弄清楚吕副统领是否因出于误会,一时意气下与项统领发生冲撞,致冒犯了项统领。 都骑都卫两军,乃城防两大支柱,最重要是以和为贵,化干戈为玉帛,请储君明察。” 这番话自是明帮吕雄。 蔡泽乃前任宰相,地位尊崇,换了在一般情况,小盘会给他一点情脸,但现在当然不会就此了事。 本要发言的徐先和鹿公,一时间只好把到了咽喉的话吞回肚内去。 吕不韦容色转缓,当其他人除李斯和项少龙外,均以为小盘会接受蔡泽的提议时,这未来的秦始皇一拍龙几,昂然长身而起,负手步下龙阶,到了朱姬席前,冷然道:“蔡卿家此言差矣!我大秦自商鞅变法,最重将遵军法,禀守尊卑之序,故能上令下行,士卒用命,使我军纵横无敌,称雄天下。” 再移前步下最低一级的台阶,锐目环视众臣,从容自若道:“若有人违反军法,公然以下犯上,而我等却视若罔见,此事传了开去,对军心影响之大,谁能估计?故对此事寡人绝不会得过且过,如真证实吕副统领确有犯下此等重罪,定须依军法处置,不可轻饶。” 厅内人人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这仍是个大孩子的储君,能如此侃侃而论,言之成理,充满一代霸主的气概。 吕不韦和朱姬像是首次认识到小盘般,愕然听着。 只有俯头作卑微状的李斯眉飞色舞,因为这两番话的撰稿人就是他。 鹿公振臂喝道:“好!不愧我大秦储君,军令如山,赏罚分明,此正是我大秦军屡战不败的凭依。” 小盘微微一笑后,见人人目光全投在自己身上,不由一阵心怯,忙回到龙席坐下,稍有点泄气地道:“众卿有何意见?”蔡泽被他间接骂了一顿,还怎敢作声?噤若寒蝉地垂下了头。 吕不韦虽心中大怒,对这“儿子”又爱又恨,终还是不敢当着众人公然顶撞他,而事实上他亦心知肚明这小储君言之有理,惟有往朱姬望去,希望由她解围。 朱姬明知吕不韦在求她相帮,若换了不是项少龙,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现在只好诈作视如不见了。 蒙骜干咳一声,发言道:“少龙和吕副统领,均是微臣深悉的人,本不应有此事发生。 照微臣猜估,其中可能牵涉到都骑都卫两军一向的嫌隙,而由于两位均上任未久,一时不察,致生误会,望储君明监。” 朱姬终于点头道:“蒙大将军之言有理,王儿不可鲁妄行事,致伤了军中和气。” 吕不韦见朱姬终肯为他说话,松了一口气道:“这事可交由本相处理,保证不会轻饶有违军法的人,储君可以放心。” 小盘、项少龙和李斯三人听得大叫不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徐先长身而起,来到项少龙旁,淡然道:“微臣想和少龙到外面走一转,回来后始说出心中的想法,请储君赐准!”除了项少龙三人外,其他人都大为错愕,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项少龙欣然随着徐先去了后,王绾待要趁机说话,给小盘挥手阻止道:“待左相国回来后再说吧!”王绾想不到小盘如此威霸,只好把说话吞回肚内去。 议政厅在奇异的静默里。 众人都不由把眼光投到小盘这未来的秦始皇身上,像首次认识他般打量着。 他仍带童稚的方脸露出冷静自信的神色,坐得稳如泰山,龙目生芒,教人摸不透他心内的想法。 朱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这些天来,她正如项少龙那久旱逢甘露的形容般,与毒如胶似漆,旦旦而伐,极尽**,好借情欲来麻醉自己,避开这冷酷的现实。 在她传奇性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四个男人就是庄襄王、吕不韦、项少龙和眼前的爱儿,但命运却使她与他们形成了复杂难言的关系。 尤其是吕不韦下毒手害死了庄襄王,使她不知如何自处,令她愧对小盘和项少龙。 最要命的是切身的利益迫得她不得不与吕不韦联成一气,力保自己母子的地位。 只有毒能令她忘掉了一切。 在这刹那,她直觉感到与儿子间多了一道往日并不存在的鸿沟,使她再难以明白自己的储君儿子了。 吕不韦则更是矛盾。 一直以来,他都和小盘这“儿子”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对他戮力栽培,望他成材,好由父子两人统治大秦,至乎一统天下,建立万世不朽的霸业。 这亦是他要不择手段置项少龙于死地的原因,他绝不容任何人分薄了小盘对他的敬爱。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小盘会因王权而与他发生冲突,在这一刻,他却清楚地感觉到了。 他此时仍未看破整件事是个精心设计的布局,只以为小盘在秉公处理这突发的事件。 吕雄的无能和愚蠢,他早心中有数,否则就不会以管中邪为主,吕雄为副了。 诸萌命丧于项少龙之手,对他的实力造成了严重的打击,使他在人手上的安排阵脚大乱。 现在终给吕雄搅出个难以收拾的局面来。 他此际心中想到唯一的事,就是杀死项少龙,那他的霸业之梦,才能不受干扰。 至于蔡泽和王绾这两个倾向吕不韦的趋炎附势之徒,则有如给当头棒喝般,首次认识到小盘手上操纵着的王权,始终是凌驾于吕不韦之上,非是任由太后和权相操纵。 随着他的成长,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主事的君王。 蒙骜的想法却较为单纯。 他之所以有今天,是拜吕不韦所赐,对吕不韦可说是死心塌地,现时他手中兵权之大,比之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成为了吕不韦手上最大的筹码。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只会向吕不韦效忠。 王的想法则比他复杂多了。 这位秦国的大将军是个扩张主义者和好战的军人。 只有南征北讨,方可使他感到生命的意义。 这令他逐渐靠向吕不韦,因为在吕不韦胆大包天的冒险精神下,正好能使他尽展所长,东侵六国。 但忽然间,他体会到这尚未成年的储君,已隐焉表现出那种胸怀壮志,豪情盖天的魄力和气概,使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鹿公这军方最德高望重的人,是个拥护正统的大秦主义者,打一开始便不喜欢吕不韦这外人。 且由于项少龙的关系,使他释去了怀疑,深信小盘乃庄襄王的骨肉,现在见到小盘表现出色,更是打定主意,决定全力扶助这未来的明主。 殿内众人各想各的,一时间鸦雀无声,形成了怪异的气氛和山雨欲来前的张力。 顷刻后徐先和项少龙回来了。 项少龙到了王旁止立不前,剩下徐先一人来到龙阶之下。 徐项两人施礼后,徐先朗朗发言道:“禀告储君太后,微臣可以绝对保证,此事非关乎都骑都卫两军下面的人的派系斗争,致生误会冲突。” 吕不韦不悦道:“左相国凭何说得这么有把握呢?”徐先以他一向不亢不卑、潇洒从容,令人易生好感的神态道:“吕邦在咸阳街头,曾当众调戏人家妻子,为微臣路过阻止,还把吕邦训斥了一顿,当时已觉得吕邦心中不服。 刚才微臣往外走上一转,就是要看看那对小夫妻,是否乃微臣见过的人,现经证实无误,可知此事有其前因后果,非是都骑里有人诬害吕邦,制造事端。 至于吕雄硬闯都骑衙署,强索儿子,先拔刀剑,以下犯上一事,更是人证俱在,不容抵赖。” 众人至此才明白他要往外走一转的原因,连蒙骜也哑口无言。 吕不韦则恨不得亲手捏死吕邦,经徐先的警告后,这小子仍是色胆包天,干出这种蠢事来。 小盘冷哼一声道:“吕邦定是想在事后杀人灭口,才敢如此不把左相国的说话放在心上。” 众人心中一寒,知道这年轻储君,动了杀机。 这正是整个布局最微妙的地方,由于有徐先的指证,谁都不会怀疑是荆俊蓄意对付吕雄父子了。 朱姬蹙起黛眉,沉声道:“吕邦是蓄意行事,应无疑问;可是左相国怎能肯定吕雄确是首先拔剑,以下犯上呢?”徐先淡淡道:“因为当时嬴盈和鹿丹儿均在场,可作见证。” 鹿公一呆道:“小丹儿怎会到了那里去?”吕不韦冷笑一声道:“这事真是奇怪之极,不知少龙有何解释?”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到立于左列之末的项少龙处。 徐先道:“这事微臣早问过少龙,不若把昌文君召来,由他解说最是恰当。” 小盘下令道:“召昌文君!”守门的禁卫立时将上谕传达。 候命厅外的昌文君走进殿来,下跪禀告,把嬴盈和鹿丹儿守在宫门,苦缠项少龙比斗一事说了出来。 吕不韦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扑了出来,下跪道:“储君明监,吕雄如此不分尊卑上下,违抗上级命令,微臣难辞罪责,请储君一并处分。” 今次连项少龙都呆了起来,不知应如何应付,吕不韦这样把事情揽到身上,朱姬怎也不会容小盘令吕不韦难以下台。 朱姬果然道:“相国请起,先让哀家与王儿说几句话,才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吕不韦心知肚明朱姬不会容许小盘降罪于他,仍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道:“太后请颁布处分,微臣甘心受罚!”朱姬见他恃宠生骄,心中暗骂,又拿他没法,低声对小盘道:“右相国于我大秦劳苦功高,更由于日理万机,有时难免管不到下面的人,王儿务要看在相国脸上,从宽处理此事。” 小盘脸无表情的默然不语,好一会后才在众人期待下道:“既有右相国出面求情,吕雄父子死罪可免。 但今趟之事关系到我大秦军心,凡有关人等,包括吕雄在内,全部革职,永不准再加入军伍。 吕邦则须当众受杖五十,以儆效尤。 管中邪身为吕雄上级,治下无方,降官一级,至于统领一位,则由项卿家兼任。 右相国请起。” 朱姬固是听得目定口呆,吕不韦亦失了方寸,茫然站了起来,连谢恩的话也一时忘了。 项少龙趋前跪倒受命,暗忖这招连消带打,使自己直接管治都卫的妙计,定是出自李斯的脑袋。 小盘猛地立起,冷喝道:“这事就如此决定,退廷!”众人忙跪倒地上。 小盘把朱姬请了起来,在禁卫和李斯簇拥下高视阔步的离开。 项少龙心中涌起怪异无伦的感觉,同时知道厅内这批秦国的重臣大将,如他般终于真正体会到“秦始皇”睥睨天下的气魄和手段。 而他却只还是个未成年的大孩子。 项少龙为了怕给鹿丹儿和嬴盈再次缠着,故意与鹿公、徐先、王等一道离开。 踏出殿门,吕不韦和蒙骜正在门外候着,见到项少龙出来,迎过来道:“今趟的事,全因吕雄而起,储君虽赦了他的死罪,本相却不会对他轻饶,少龙切勿把此事放在心上。” 鹿公等大为讶异,想不到吕不韦如此有度量。 只有项少龙心知肚明因吕不韦决意在由后天开始的三天田猎期内,务要杀死自己,才故意在众人前向他示好,好让别人不会怀疑他的阴谋。 当然,那个由莫傲和管中邪两人想出来的杀局,必定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痕迹可寻。 项少龙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儿,歉然道:“这事小将是别无他法,吕相请勿见怪。” 吕不韦哈哈一笑,与鹿公等闲聊两句后,亲热地扯着项少龙一道离宫,气得守在门外的鹿丹儿和嬴盈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看着吕不韦谈笑自若,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的神态表情,项少龙不由心中佩服。 笑里藏刀才最是厉害! 第七章 绝处逢生 吕不韦坚持要送项少龙一程,后者欲拒无从下,惟有坐上他的豪华座驾。 车子经过已大致完成,只欠些修饰的新相国府时,吕不韦踌躇志满地指点着道:“田猎大典后,我会迁到这风水福地来,这是咸阳地运的穴眼,不过邹老师却说由于天星转移,八年后地气将会移进咸阳宫去,哈!那正是储君加冕的时刻。 多么巧!”项少龙对风水一窍不通,但对历史却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闻言呆了起来,对邹衍的学究天人,更是惊叹。 吕不韦伸了个懒腰,笑道:“有八年当头的鸿运,可给我完成很多事了!”项少龙不由心中佩服,吕不韦刚打了一场败仗,眼下却像个没事人般,一副生意人的本色,不怕赔本的生意,只要能从别处赚回来就行了。 吕不韦忽然探手亲切地搂着他的肩头,微笑道:“新相府万事俱备,只欠了位好女婿,少龙明白我的意思吧!现在你见过娘蓉了,还不错吧!我吕不韦最疼惜就是这宝贝女儿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这可说是最后一次与吕不韦修好的机会了。 这以大商家出身的秦室权相,最初是因利益与他拉上关系,亦因利益而要以辣手对付他,现在再次把他拉拢,仍是“利益”这两个字。 他可说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只论利害关系,其他的都可以摆在一旁。 换了别人,遭到刚才那种挫折,多少会有点意气用事,他却毫不计较,反立即对项少龙示好。 如此类推,即使成了他的女婿,又或像小盘的“亲生骨肉”,在利害关系下,他亦可断然牺牲,吕雄正是个例子。 项少龙直觉感到,吕不韦不但要通过小盘,把秦国变成他吕家的天下,说不定还会由自己来过过做君主的瘾儿。 吕不韦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只是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意动,拍了拍他肩头道:“少龙考虑一下吧!下趟定要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无论如何,吕雄这蠢材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 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已抵达衙署正门。 项少龙道谢后走下马车。 心里明白,吕不韦将会于田猎时再问他一趟,若答案是“否”的话,就会照原定计划在田猎时对付自己了。 回到衙署,人人对他肃然致敬,项少龙才想到今趟不但小盘立了威,自己亦在都骑军内立了威,以后指挥起这些出身高贵的都骑时,试问谁敢不服?滕翼和荆俊早回到署内,三人相见,禁不住大笑一番,畅快至极。 吕雄的政治前途就此完蛋,实比杀了他更令这满怀野心的人更难过。 滕翼笑罢,正容道:“今次连带将管中邪都给害了,这小子必定心中大恨。” 项少龙苦笑道:“有一事将会使我和他更是势成水火,因为吕不韦刚向我重提婚事,限我在下趟见他时答覆。” 荆俊眨眼道:“这吕娘蓉可算美人胚子,不若把她娶过来玩玩,先报点仇也好。” 滕翼怒喝道:“你当你三哥是什么人?”荆俊立时闭口。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这事确令人头痛,坦言拒绝的话,吕不韦可能受不了,不过亦顾不得那么多了。” 滕翼待要说话时,近卫来报,嬴盈和鹿丹儿又找上门来了。 项少龙与两女放骑驰出城门,沿着官道奔下山坡,来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处,际此仲春时节,漫野翠绿,又有这两位刁蛮的美女作伴,不由烦忧尽去,心怀大放。 嬴盈兴奋地来到他旁,指着地平处一座小山峦道:“那是著名的‘歇马坡’,山上有株参天古柏,旁有清泉,我们就以那里为目标,谁先抵达,就算谁赢了,以后见面,都要执下属之礼,为期三个月。” 另一边的鹿丹儿娇笑道:“当然不止是比赛马力那么简单,比赛者可以用任何方法,阻止对手得胜,但可不准伤害对手或马儿,明白了吗?”项少龙愕然道:“马儿跑得那么快,那来余暇对付别人呢?”嬴盈横了他媚态横生的一眼,长腿一夹马腹,驰了开去,娇笑像春风般吹回来道:“那我们便不知道了!”鹿丹儿同时驰出。 项少龙惯了她们的“不择手段”,更没有时间计较两女“偷步”,策着疾风,箭般追去。 说到骑术,项少龙属半途出家,比起王翦这种似可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人,当然万万不及。 但若只比速度,凭着疾风,应该不会输于任何人,问题是念在两女在倒吕雄一事上帮了个大忙,今趟好应让她们赢回一仗,好哄两位小姐开心。 在美女前认认低威,可视为一种乐趣。 有了这想法后,再无争雄斗胜之心,作个样子,远远吊着两女的马尾,朝目的地轻松驰去。 草原山野在蹄起蹄落间往后方退去。 项少龙不由想起了赵雅。 假若真能成功杀了田单为善柔报仇,回来时她应抵达咸阳了。 经过了这么多波折,他定要好好待她,使她下半生能过点舒适幸福的日子。 前方两女没进了一片疏林里。 项少龙的思索又来到了琴清身上。 感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往往愈是克制,**力便愈强大,他和琴清间的情况就是这样。 根本不用**,只要两人相对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已有偷吃禁果的动人滋味。 假设能永不逾越那道无形的界限,这种形而上之的精神偷情,实在更是美丽。 问题是若有某一刹那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就糟糕透了。 假若仍在二十一世纪,有人告诉他自己会在美色当前时苦苦克制,他绝不会相信,但现在终于发生了,可知他的转变是多么厉害。 神思飞越中,林木掩映间,人马闯进了疏林内。 两女的背影在疏林深处时隐时现。 这时代的女子出奇地早熟,或者是由于十四岁已可嫁人的关系,风气如此,像嬴盈和鹿丹儿才不过十五、六岁,已是盛放的鲜花,更因自少学习骑射剑术,体态健美,比之别国美女,多添了一份矫捷轻盈的味儿,要说她们不诱人,只是扪着良心说谎话。 但项少龙却绝不想招惹她们。 一来是因既无暇亦无心于搅新的男女关系,尤其是鹿丹儿,更是储妃人选之一,若他拈手,就是与小盘争风了,这是他绝不肯做的事。 这并非二十一世纪,一夕之缘后大可各散东西。 特别是这些有身分地位的贵女,弄上手必须负上责任,而他项少龙现在最怕的就是对美女负责任,只是个琴清,已使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善处了。 正思索间,忽感不妥。 眼角黑影一闪,项少龙警觉望去,一面网子似的东西迎头罩来,撒网的人却躲在一丛矮树后。 项少龙本能地拔出血浪,一剑劈去。 岂知网子倏地收紧,把血浪缠个结实,还往外猛扯。 项少龙心中暗笑,尽管两女加起上来,恐仍难敌自己的神力。 想都不想,用力抽剑,还使了下巧劲,欲顺势把这特制的怪网割断。 岂知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狂扯而来,项少龙大惑不解时,连人带剑给拉下马去,跌了个四脚朝天。 疾风空马驰出十多步后,停了下来,回头奇怪地瞪着他。 对方扯力不断,项少龙无奈下惟有放手,任由从未脱手的配剑被人夺走。 两女的娇笑声立时由草丛后传来。 项少龙心中明白,对方必是借马儿之力,以巧计夺剑,为之气结,索性躺在草地上,看着树顶上的蓝天白云。 不旋踵,两女的如花玉容出现在上方处,俯头往他这败将看下来,笑得花枝乱颤,得意洋洋。 嬴盈雀跃道:“原来你是这般不中用,以后我们再没有兴趣理会你了。” 项少龙感受着疲倦的脊骨,平躺地上那舒服入心的滋味,微笑道:“真不再理我吗?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鹿丹儿把夺得的血浪插在他脸旁,不屑道:“臭美的男人,人家稀罕你吗?真不明白纪嫣然为何要嫁你,连佩剑都保不住。” 嬴盈跺足嗔道:“丹儿!你还要和他说话吗?你是否耳朵聋了,听不到他说恨不得我们不理睬他。 走吧!以后我都不要再见到他了。” 鹿丹儿略作犹豫时,早给气苦了的嬴盈硬扯着去了。 待蹄声远去后,疾风驰了回来,低头察看主人。 项少龙苦笑着坐了起来,暗忖这样也好,怕只怕这两个刁蛮女仍不肯放过他。 嬴盈这么受不了他的说笑,其实正因是稀罕和看重他,故份外下不了气。 就在此时,疾风露出警觉的神色,竖起了两只耳朵。 完全基于战士的直觉,项少龙一掌拍在疾风的马股上,大喝道:`走!”疾风与他心意相通,放开四蹄,往前奔去。 同一时间,项少龙扑地滚入刚才两女藏身的矮树丛中。 机括声响。 十多支弩箭劲射入树丛里。 此时项少龙已由另一边滚了出来,横移到一颗大树后,顺手由腰内拔出两枚飞针。 对方应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俟两女离开,才现身施袭。 他没有防范之心,皆因吕不韦理该不会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使人袭击自己。 因为若他遇袭身亡,最大的凶嫌自是非他莫属了。 风声响起,一支弩箭由左侧树后电射而来。 项少龙猛一闪身,弩箭贴脸而过,插在身后树上,其险至极。 他一个翻腾,就地向箭发处滚了过去。 树后的蒙面敌人正要装上第二支弩箭时,项少龙的血浪已透腹而入。 眼角人影闪掠,项少龙连转头看一眼的时间也欠奉,挥手掷出飞针,两声惨叫,先后响起。 项少龙知道不可停下来,又就势滚往一堆草丛里,刚才立身处掠过了四支弩箭,可见敌人的凶狠和必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足音由后方响起,来犯者不会少于二十人。 项少龙收起长剑,左右手各握着两枚飞针,凭声往后连珠掷出,又横滚开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由后方传来,四枚飞针,只有一枚建功。 敌人纷纷找寻隐起身形的战略地点。 直到此刻,敌人仍只是以弩箭对付他,幸好敌人对他的飞针非常顾忌,不敢强攻,否则他早已送命。 不过这并非办法,敌众我寡下,只要敌人完成包围网,他将必死无疑。 他唯一的优点,就是驱走了疾风,只要再翻上马背,便有希望逃生了。 项少龙再往前滚去,快要来到另一株大树时,大腿火辣般剧痛,一枝弩箭擦腿而过,连裤子带走了大片皮肉,鲜血立时涔涔淌下。 他闷哼一声,移到树后。 步声骤响。 项少龙探头后望,只见一个蒙面大汉,正持弩弓往他扑来,忙掷出飞针。 那人脸门中针,仰后翻倒,弩箭射到了半空。 三枝弩箭由树后疾射而至,幸好他及时缩了回来。 鲜血不受控制地狂流出来,剧痛攻心。 项少龙知道这是关键性的时刻,振起求生的意志,勉力往前滚去,躲到一堆乱石之后,头脑一阵晕眩,知是失血过多的现象,忙拔出匕首,割下了一截衣袖,紧在腿伤处。 敌人处传来移动时带动草叶的响声。 项少龙心中大愁,现在他的行动力因腿伤而大打折扣,更无力在偷袭者完成包围网前,逃出去与疾风会合。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前方两树间连接着一条绊马索。 项少龙心念电转,明白了这是嬴盈和鹿丹儿两女布下对付他的第二重机关。 再环目一扫,竟发现另外还有两条绊马索,把前方去路拦着。 足音再次迫来。 项少龙又气又喜,暗忖幸好疾风没有经过此处,亦知道这是目下唯一的逃生机会,精神大振,跳了起来,往前狂奔而去,同时嘬唇发出尖锐呼唤疾风的哨声。 风声劲起。 项少龙飞身扑过绊马索,翻滚而去。 劲箭在头顶呼啸而过。 他再弹起来时,疾风的蹄声由远而近。 后方一声呼啸,敌人再顾不得隐起身形,扇形般狂追而来。 项少龙在树丛间左穿右插,把速度提至极限,引诱敌人发放弩箭。 要知为弩弓装上弩箭,是既费力又耗时的事,很多时还要借助脚力,所以发放了一箭后,敌人若不想让他溜走,就必须暂时放弃装上弩箭,好全力追赶他。 少了弩箭的威胁,比的就是脚力了。 疾风此时出现在左前方百丈许外,全速奔来。 项少龙由于腿伤的关系,走得一拐拐的,愈来愈慢,幸好不出所料,弩箭攻势停了下来,只余下敌人急骤的奔跑声。 接着是惊呼倒地的叫响,当然是给绊马索摔倒了。 项少龙趁机大叫道:“敌人中伏了!快动手!”后方一阵混乱。 这时疾风奔至身前,项少龙扑上马背,打横冲出。 顺势回头瞥了一眼,只见蒙面敌人翻倒了七、八个在地上,未倒下的仍有六、七人,其中一人的身形非常眼熟,正掷出手中长剑,往疾风插来,手劲与准绳,均无懈可击。 项少龙挥剑横格,同时大笑道:“旦楚将军不愧田相手下第一猛将!”一夹疾风,像一片云般飞离险境。 第八章 纠缠不清 乌府内,滕翼亲自为他包伤口,骇然道:“这箭只要歪上一寸,三弟莫想能逃回来。” 荆俊此时回来道:“查过了!旦楚仍没有回来,那两位刁蛮小姐早安全归家了。” 项少龙皱眉苦思道:“我敢肯定今日有份与会的大臣里,必有人与田单暗通消息,否则他怎能把握到这么好的时机。” 一旁的陶方点头道:“假若少龙遇害,人人都会以为是吕不韦下的手,那时秦国就有难了。” 荆俊插口道:“会不会真是吕不韦通过田单向三哥下毒手,事后大可推说是别人陷害他哩!”滕翼道:“应该不会,对方摆明连嬴盈和鹿丹儿都不放过,只因她们走早了一步,才没遇上旦楚和他的人吧!”项少龙暗吁出一口凉气,刚才情况的凶险,乃平生仅遇,若非因两女布下的绊马索,再诈得敌人阵脚大乱,现在休想能安坐在此。 陶方道:“幸好箭上没有淬毒,可见由于事起仓猝,旦楚等亦是准备不足,否则结果就完全两样了。” 顿了顿又道:“只要我们查出有那位大臣,离开议政厅后立即找田单,就知是谁与田单暗中勾结。 一天找不出这人来,始终是心腹之患。” 项少龙道:“我看不会那么容易查出来吧!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会有一套秘密的联络手法,不愁被别人看破。” 滕翼接入道:“只凭他能猜到嬴盈和鹿丹儿会缠你到城外较量,就知此人不但深悉咸阳城的事,还须是与嬴盈等相当接近的人。 若这立论正确,吕不韦蒙骜均该与此事无关。” 荆俊正想发表高见时,乌舒奔进来道:“牧场有信来了!”项少龙大喜,取过竹筒,拔开盖子,把一封帛书掏了出来,果然是那封冒充春申君写给李园的伪信。 众人看过,都叹为观止。 陶方道:“少龙准备怎样把这封伪信交到李园手上?”项少龙微笑道:“备车,今趟要由你们扶我去见鹿公了。” 步下马车时,项少龙才领教到滋味,当受伤的左腿踏到地上去时,伤口像裂了开来般痛入心脾。 乌言着和另一铁卫荆别离,忙左右扶持着他,朝鹿公将军府的主宅走去。 门卫都讶然看着他。 项少龙报以苦笑,登上门阶,到厅内坐下,才令两人到门外等候他。 俏婢儿来奉上香茗,瞪着好奇的大眼偷瞥着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儿。 项少龙心中奇怪,想问她时,一团黄影,旋风般由内进处冲了出来,到了他几前坐了下来,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原来是闻风而至的鹿丹儿。 只见她小嘴一翘,神气地道:“想不到堂堂都骑大统领,只不过摔了一跤,就那么跌断了狗腿子,真是笑死天下人,羞家极了。” 项少龙看着她娇俏的模样,苦笑道:“你们不是打定主意不理睬我这没用的手下败将吗?为何丹儿小姐又这么有兴致了?”鹿丹儿微一愕然,接着大发娇嗔道:“谁理睬你了,只是你摸上门来吧!还要说这种话?”项少龙微笑道:“算我不对好了,丹儿小姐请勿动气。” 鹿丹儿气鼓鼓地瞪着他,向身旁掩嘴偷笑的美婢道:“看什么!给滚入去!”吓得那小俏婢慌忙溜掉。 此时气氛颇为微妙,两人都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这刁蛮美丽的少女更是进退两难,项少龙心中一软,为她解围道:“后天就是田猎大典了,丹儿小姐作好了准备吗?”鹿丹儿爱理不理地道:“谁要你来管我的事。 哼!你这人最不识举,累得盈姐哭了,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鹿丹儿愈想愈气,怒道:“什么什么的?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们要来求你吗?我恨不得一剑把你杀了。” 项少龙暗自心惊,眼前的鹿丹儿,乃咸阳琴清外绝对碰不得的美女,因为她正是储妃人选之一。 爱的反面就是恨。 像嬴盈和鹿丹儿这种心高气傲的贵女,份外受不起别人的冷淡,尤其这人是她们看得上眼的人。 正不知说什么时,鹿公来了。 鹿丹儿低声道:“项少龙!我们走着瞧吧!”一阵风般溜了。 鹿公在上首坐下时,摇头叹道:“这小娃子很难侍候,我也拿她没法儿。” 项少龙惟有以苦笑回报。 鹿公正容道:“你的腿是什么回事?不是给丹儿弄伤了吧。” 项少龙低声把遇袭的事说了出来。 鹿公勃然大怒道:“田单真是好胆,到了这里仍敢行凶,真是欺我秦国无人耶?”项少龙道:“这事很难追究,吕不韦亦会护着他。” 由怀里掏出那封伪造的书信,交给鹿公过目。” 鹿公看后,点头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在今晚把信送到李园手上,最近有位原本在春申君府作食客的人来投靠我,就由他作信使好了,保证李园不会起疑心。” 项少龙大喜道:“这就最好了!”鹿公沉吟片晌后,有点难以启齿地道:“小丹真令我心烦!”项少龙讶道:“令孙小姐有什么问题呢?”鹿公道:“你不知道了,这几天小丹除了你外,还找上管中邪,对他的剑法和人品气度赞不绝口,这小子又懂讨女儿家的欢心,你说我应否心烦?”项少龙听得心中一沉,皱眉道:“婚嫁之事,不是由你老人家作主吗?”鹿公摇头道:“我大秦族自古以来,一直聚族而居,逐水草以为生计。 男女自幼习武,更有挑婿的风俗,任由女子选取配得上自己的情郎,有了孩子才论婚嫁。 自商鞅变法后,情况虽有改变,但很多习惯仍保留下来,所以若丹儿真的看上了管中邪,老夫也很难阻止。” 今次轮到项少龙大感头痛。 这可说管中邪打进秦人圈子的最佳方法,若给他把鹿丹儿弄上了手,成了鹿公的孙女婿,不但使鹿丹儿当不成储妃,亦使他的身分地位大是不同,对付起来困难多了。 这种男女间的事,外人根本无权过问。 管中邪无疑是很有魅力的人,就算自己亦没有把握能在这方面胜得过他。 苦笑道:“鹿公不是有意把孙小姐嫁入王宫吗?”鹿公叹道:“这是徐先和腾胜的主意吧了!丹儿往时也有入宫陪储君读书,这两天缠上了管中邪后,便失去了这兴致。 吕不韦这招真辣,使我再不敢向太后提出丹儿的婚事。” 鹿公双目闪过杀机,沉声道:“我派人警告了管中邪,若他真的敢碰丹儿,就算有吕不韦作他靠山,我也要找人把他生了,但问题是几乎每趟都是丹儿自己送上门去找他,教我无计可施。” 顿了顿忽道:“少龙和他交过了手吗?”项少龙摇头表示尚未交手。 鹿公道:“此人剑术非常厉害,昨晚在送别龙阳君的宴会上,大展神威,连败各国著名剑手,连田单的贴身卫刘中夏都败在他手上,大大的露了一手。 现在咸阳已有传言,说他的剑法在你和王翦之上,嘿!好小子!”项少龙动容道:“鹿公看过他出手,觉得怎样?”鹿公沉声道:“他的剑法非常怪异,以缓制快,以拙克巧,比起你的剑法,可说各擅胜场,但我却怕你在膂力上逊他一筹。” 项少龙开始感到管中邪对他的威胁,而这种形势,极可能是那莫傲一手营造出来的,此人不除,确是大患。 假若嬴盈和鹿丹儿两位咸阳城的天之骄女,都给他弄了上手,那他将能融入秦人的权力圈子里,对他项少龙更是不利。 只要吕不韦派他再打两场胜仗,立下军功,就更加不得了。 想深一层,如果自己拒绝了吕娘蓉的婚事,肯定吕不韦会把爱女嫁给管中邪,而此君将会成为吕不韦手下的第二号人物。 是否该把他干掉呢?那会是非常困难和危险的事,或者要和他来一趟公平的决战,不过只是想起他比得上嚣魏牟的神力,胜过连晋的剑法,项少龙便心中打鼓,难以坚持这“解决”的方法。 离开上将军府后,他强烈地思念着妻儿和爱婢,不过碍于那拐行的左脚,怕她们担心,才放弃了这冲动。 而他深心处,隐隐知道自己其实很想再见到琴清,纵使没有肉体的接触,只要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雅致的丰姿,已是最大的享受。 回到乌府后,项少龙向滕荆两人告知了鹿公府之行的情况,提到了鹿丹儿和管中邪的事,叹道:“吕不韦这一招实令人难以招架,男女间的事谁都插手不得,最糟是秦女风气开放,又可自选娇婿,连父母都管她不着。” 荆俊听得心痒痒地道:“鹿丹儿和嬴盈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女,若全被管中邪弄上手,令人想起都心中不服气,唉!我说起来都是个堂堂副统领,为何她们不来寻我开心呢?”滕翼沉声道:“不要说这些无聊话了,在现时来说,我们根本没有余暇去理这方面的事,亦不到我们理会,还有一天就是田猎大典,我们要拟好计划,好对付那莫傲,同时要应付吕不韦的阴谋。” 项少龙道:“小俊摸清楚了田猎场的环境吗?”荆俊兴奋起来,取出一卷帛图,摊在几上,陶方这时刚好返来,加入了他们的密议。 荆俊解释道:“田猎场占地近百里,界于咸阳和梁山之间,一半是草原和纵横交错的河流,其他是山峦丘谷,营地设在田猎场最接近咸阳城的东端一处高地上,泾水由东而来,横过北方,检阅台就设在营地下方的大草原处,分早猎和晚猎,如要动手,当然是在有夜色掩护时最佳了。” 陶方担心道:“少龙的腿伤,多少会有些影响。” 项少龙道:“这事是斗智而非斗力,而且坐在马背上,腿伤应没有太大影响。” 滕翼道:“田猎有田猎的规矩,首先是禁止使用弩弓,亦不准因争逐猎物而进行私斗,人数方面也有限制。 最受人注目是第三天的晚猎,由狩猎最丰的单位派出人选,到西狩山行猎较量,该处盛产虎豹等猛兽,谁能取回最多的兽耳,就是胜利者。” 所谓单位,指的是军中的单位,例如禁卫军、都骑军、都卫军便是三个独立的单位,其他如上将军府、左右丞相府,都是不同的单位,用意是提拔人材,就像一场比拚骑射的考试。 为了展示实力和激励斗志,像田单这些外人亦会被邀参加,好比拚高低。 荆俊道:“布置陷阱并不困难,问题是如何把莫傲引到那里去,这家伙的坏心术最多,恐怕很难令他上当。” 项少龙道:“有些什么陷阱,可否说来听听?”荆俊精神大振道:“其中一着手段,就是把一种取自蜂后的药液沾点在莫傲身上,只要他经过蜂巢附近,保证可要了他的命。” 陶方皱眉道:“若他穿上甲胄,恐怕只手脸有被螫的可能,未必能致他于死地。” 滕翼道:“陶公有所不知了,在西狩山一处斜坡旁的丛林里,有十多巢剧毒的地蜂,只要叮上十来口,人就要昏迷,多几口的话,神仙怕都难打救,问题就是怎样诓他到那里去,因为他只是文官,不会直接参与狩猎,这计划对付管中邪反容易一点。” 陶方色变道:“这么说,吕不韦对付少龙亦应不是太困难的了。” 项少龙苦笑道:“只要想想那毒计是由莫傲的脑袋里走出来,便知非是易与,看来我可暂且拖着吕娘蓉的婚事,待杀了莫傲后,才与他计较,始是聪明的做法。” 滕翼叹道:“三弟肯这样做吗?”项少龙双目神光一闪道:“兵不厌诈,否则就要吃大亏,或者佯作答应后我们再利用管中邪,破坏吕不韦这如意算盘,此事随机应变好了。” 陶方省起一事道:“我差点忘了,图先着你明天黄昏时分去会他,应有新的消息。” 滕翼长身而起道:“夜了!少龙早点休息吧!若仍走得一拐一拐的,怎样去与图先会面。” 项少龙在两人扶持下,朝寝室走去。 心中一片茫然。 由与吕不韦斗争到现在,虽然不断落在下风,但从没有像这刻般的心乱如麻,无论是吕娘蓉、鹿丹儿又或嬴盈,每个都令他大感头痛,有力难施。 他清楚地感觉到,即管成功除去了莫傲,这个管中邪仍有可能使他一败涂地。 这刻他只希望能搂着纪嫣然她们好好睡一觉,自己未来的命运实太难以逆料了。 第九章 拒婚之恨 翌日起床时,腿伤疼痛大减,伤口处还消了肿。 项少龙大赞滕翼的山草药了得,滕翼警告道:“这两天你绝不可作激烈的动作,否则伤**裂时,手尾就长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想到最佳应付莫傲和管中邪阴谋的方法了,就是因伤退出狩猎,横竖说起打猎,我比你们差远了。” 滕翼笑道:“那会使很多人失望了。” 吃早点时,吕不韦忽然派人召他往见。 项少龙想起吕娘蓉的事,大感头痛,无奈下只好匆匆赶往相府。 在府门处遇上前往南门都卫衙署的管中邪,后者全无异样神态地向他执下属之礼,笑道:“这几天很想找项大人喝酒聊天,只恨公私两忙,抽不出时间来,今天出门遇贵人,相请不若偶遇,不如今晚由我请客,加上昌文君兄弟,大家欢叙一夜。” 由于两人间那种微妙的关系,反使项少龙难以拒绝,无奈答应后,装出抱歉的神态道:“因吕雄的事,累得管大人降官一级,我”管中邪哈哈一笑,拉着他走到一旁低声道:“项大人勿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吕雄是自取其咎,怨不得任何人。 小弟降职亦是难卸罪责。” 项少龙听得心中生寒,这人城府之深,确教人心中檩然。 定下了今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项少龙才往书斋拜见吕不韦。 吕不韦正在吃早点,着项少龙坐下与他共进早膳后,肃容道:“听城卫的报告说,少龙昨天黄昏在城外遇袭,受了箭伤,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知否是谁人做的?”项少龙道:“他们都蒙着了头脸,不过假若我没有猜错,其中一人应是田单手下的猛将旦楚。” 吕不韦脸色微变,借吃糕点掩饰心中的震荡。 项少龙明白他动容的原因,因为假设田单成功了,最大的嫌疑者将是他吕不韦本人,那等若田单在陷害吕不韦。 项少龙索性坦然道:“田单已识破了我董马痴的身分,由于我有位好朋友落到他手上,他竟以此威胁我,幸好当时给我看穿那位朋友早给他害了,所以一时气愤下,当着他的脸说要杀他报仇,他自然要先发制人了。” 吕不韦沉吟不语,好一会才道:“他怎能把时间拿捏得这么天衣无缝,就像我为了吕雄这蠢材的事,心怀不忿,派人去找你算账的模样。 幸好当时我是和你一道离开,在时间上赶不及遣人吊着你和那两个刁蛮女,否则我也脱不了嫌疑。” 项少龙心中佩服,吕不韦无论气魄风度,均有使人为之慑服,甘心向他卖命的魅力,像眼前这番说话,便充满推心置腹的坦诚味道。 项少龙道:“当日在邯郸时,田单曾暗示在咸阳有与他勾结的人,还表示蛮有对付我的把握,那人当然不应是指吕相,该是昨天与会的其他六位大臣之一。” 吕不韦点头道:“鹿公、徐先、王和蒙骜四人都应该没有问题,余下的就只有蔡泽和王绾两人,其中又以蔡泽嫌疑最大,说到底他仍是因我而掉了宰相之位,哼!竟然摆出一副依附于我的模样,看我如何收拾他吧!”项少龙吃了一惊道:“还是查清楚一点才决定吧!”吕不韦冷笑道:“这事我自有分寸,是了!娘蓉的事你决定好了吗?”项少龙想起“无毒不丈夫”这句话,把心一横道:“吕相如此看得起我项少龙,我怎敢不识举,此事”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娇叱道:“且慢!”两人同时吓了一跳时,爱穿红衣的吕娘蓉像一团烈焰般推门而入,先对吕不韦道:“爹不要怪守卫有疏职守,是我不准他们张声的。” 项少龙忙站起来行礼。 吕不韦皱眉道:“爹和项统领有密事商量,蓉儿怎可在外面偷听?”吕娘蓉在两人之前亭亭玉立,娇憨地道:“只要是有关娘蓉的终生,娘蓉就有权来听,入乡随俗,秦人既有挑婿的风俗,娘蓉身为堂堂右相国之女,自应享有这权利,娘蓉有逾礼吗?”吕不韦和项少龙脸脸相觑,都不知应如何应付这另一个刁蛮女。 吕娘蓉眼神移到项少龙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傲然道:“若想娶我吕娘蓉为妻,首先要在各方面都胜得过我,才可成为我吕娘蓉的选婿对象之一。” 吕不韦不悦道:“蓉儿!”吕娘蓉跺足嗔道:“爹!你究竟是否疼锡女儿?”吕不韦向项少龙摊摊手,表示了无奈之意,柔声道:“少龙人品剑术,均无可挑剔,还说爹不疼爱你吗?”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刚才他并非要答应婚事,只是希望以诈语把事情拖到田猎后才说,亦好使吕不韦不疑心是他杀死莫傲,岂知这位曾被他拒婚的三小姐竟躲在窗外偷听,现在到来一闹,反是正中他下怀。 吕娘蓉莲步轻摇,婀娜多姿地来到项少龙身前,仰起美丽的俏脸打量他道:“我并没有说一点都不喜欢他呀!只是有人更合女儿心意,除非他能证明给我看他才是更好的,否则休想女儿会挑他为婿。” 她对着项少龙,却是只与她爹说话,只是这态度,就知她在有冤报冤,向项少龙讨回曾被拒婚的屈辱。 她虽是明媚动人,但由于与吕不韦的深仇,项少龙对她并没有爱的感觉,微微一笑道:“三小姐心中的理想人选是谁呢?”吕娘蓉小嘴微翘,恼恨地白他一眼道:“我的事那到你来管,先让我看看你在田猎的表现吧!”项少龙向吕不韦苦笑道:“那恐怕要教小姐失望了。” 吕不韦皱眉道:“蓉儿不要胡闹,少龙受人暗算,伤了大腿,明天”吕娘蓉不屑地道:“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有什么资格作女儿的丈夫,爹!以后都不可再提这头婚事了,女儿宁死都不会答应。” 娇哼一声,旋风般去了。 项少龙心中大喜,表面当然装出失望的神态。 吕不韦着他坐下后叹道:“这女儿是宠坏了,少龙不须放在心上,过几天我再和她说说看。” 项少龙忙道:“一切听吕相吩咐!”心中却在想要设法使管中邪知道此事,他会有方法使吕娘蓉不对他“变心”,例如把生米煮成熟饭那类手段,那自己就可化解了吕不韦这一招了。 吕不韦沉吟片晌后,低声道:“少龙是否真要杀死田单?”项少龙苦笑道:“想得要命,只是相当困难,当时是气愤冲口而出,事后才知太莽撞了。” 吕不韦点了点头,苦思顷刻,待要说话时,下人来报,李园有急事求见。 吕不韦大感愕然,长身而起道:“此事容我再想想,然后找你商议,我要先去看看李园有什么事?”项少龙忍住心中喜意,站了起来。 李园终于中计了。 离开相府,项少龙立即入宫谒见小盘,这大秦的小储君在寝宫的大厅接见他。 侍候他的宫女均年轻貌美,有两三个年纪比小盘还要少,但眉目如画,已见美人儿的坯形。 小盘和他分君臣坐好后,见他对她们留神,低笑道:“这都是各国精挑来送给我的美人儿,全都是未经人道的上等货色,统领若有兴趣,可挑几个回去侍候你。” 项少龙想起当日自己制止他非礼妮夫人的侍女,不禁感触丛生,摇头道:“储君误会了,我只是怕你沉迷女色,伤了身体。” 小盘肯定地道:“统领放心好了。” 伸手挥退众宫娥,才凄然道:“自母亲受辱惨死后,我曾立誓把心神全放在复仇之上,再不会把精神荒废在女人身上了。” 项少龙暗忖这或者是小盘能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原因之一,环顾其他六国君主王太子,谁不于酒色逸乐,只有小盘因母亲妮夫人之死,立下复仇壮志,视身旁美女如无物。 点头道:“女人有时亦可调剂身心,但最紧要有节制。” 小盘道:“受教了,琴太傅亦常提醒我这方面的事。” 顿了顿道:“听昌文君说你受了箭伤,去探你时师傅却早睡了觉,害得我担心了一晚,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呢?”项少龙把事情说出来后,小盘亦想到吕不韦指出的问题,动容道:“这事必有内奸,否则不会晓得那两个女娃子会缠你出城比斗?”项少龙道:“这事交由吕不韦去烦恼吧。 是了!昨天你摆明不听你母后的话,事后她有没有责怪你。” 小盘冷笑道:“她自搭上了毒后,就有点怕我,教训是教训了几句,还着我借田猎的机会,把管中邪升回原职,我已答应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和她争。” 提起管中邪,项少龙记起了鹿丹儿的事,说了出来。 小盘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然道:“吕不韦真胆大包天,竟敢派人来和我争女人,看他日后有什么好下场。” 项少龙暗忖:当然是给你迫死了。 顺口问道:“你欢喜那鹿丹儿吗?”小盘笑道:“那是估相当难服侍的丫头,若论美丽,我身边的女人比得上她的大有人在,只不过非是鹿公的孙女吧!哼!我不欢喜任人安排我的婚姻,话事的人该是我这储君才对。” 项少龙皱眉道:“我看太后是不会由你自己拿主意的。” 小盘得意地道:“我早有应付之策。” 项少龙待要追问,李斯捧着大卷宗公文来了。 行礼后,李斯将文件恭敬地放到几上,道:“储君在上,微君幸不辱命,赶了两晚夜,终弄好了外史的职权,请储君过目。” 项少龙才省起这外史是自己根据包公想出来给内史腾胜的新职位,想不到牵涉到这么繁重的文书工作。 小盘欣赏地望着李斯道:“那个燕国美女是否仍是完璧?”李斯偷看了项少龙一眼,尴尬地道:“微臣这两天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找不到。” 项少龙听得一头雾水时,小盘欣然道:“大前天吕不韦送了个燕女来给寡人,寡人遂转赠李卿家,那知李卿家为了公事,竟可视美色如无物,寡人非常欣赏。” 李斯忙下跪谢小盘的赞语,感动之情,逸于言表。 至此项少龙才明白有明君才有明臣的道理,换了别人,怎会从这种地方看出李斯的好处。 坐定后,小盘伸手按着几上的卷宗道:“这就是寡人和太后的交易了,我送她的奸夫一个大官,又附赠大屋,她自然要在寡人的婚事上作出让步。 那个楚国小公主,寡人可收之为妃嫔,至于谁作储妃,则要待寡人正式加冕再作决定。” 项少龙心叫厉害,秦始皇加上李斯所产生的化学作用,确是挡者披靡,至少历史已证明了这是“天下无敌”的组合。 李斯关心地道:“听说项大人受了箭伤哩!现在见到你才安心点。” 小盘插入道:“项卿不若由御医检视伤口好吗?”项少龙婉言拒绝了,正要说话时,昌文君来报,吕不韦偕李园求见。 三人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项少龙遂与昌文君一道离开,李斯则留下陪小盘见客。 溜出后殿门,来到御园里,昌文君把项少龙拉到一角,不安道:“都是我妹子不好,扯了你到城外,累少龙遭人暗算了。” 项少龙笑道:“怎可错怪令妹,这种事谁都想不到呀!”昌文君道:“我本想找你去逛青楼,才知你受伤后提早就寝。 今晚由我请客,管大人说你已答应了。 哼!若让我找出是谁做的,保证他人头落地。” 项少龙道:“不要说得这么口响,敢对付我的人不会是善男信女,嘿!你的好妹子怎样了?”昌文君叹道:“昨天由城外回来后,就关上门大发脾气,又不肯吃饭,你也知我们兄弟俩公务繁忙,爹娘又早死,我们那来这么多时间去哄她。” 接著有点难以启齿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苦笑道:“我只是承认被打败了,请她们高贵手再不要理会我,令妹便大发娇嗔,扯着鹿丹儿走了。” 昌平君喜上眉梢道:“看来她真的喜欢上了你,嘿!你对她有意思吗?”项少龙叹道:“自倩公主惨遭不幸后,我已心如死水,只希望能专心为储君办事,再不愿有感情上的风波。” 昌平君同情地道:“三年前我的一名小妾因病过世,我也有你这种心情,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很快就会复原过来,或者少龙需要多点的时间,只要你不是对她全无意思就成了。 不过我最明白嬴盈的性格,报复心重,她定会弄些事出来,使你难过,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今趟轮到项少龙来安慰他。 昌平君把项少龙送至宫门,两人才分手。 项少龙返回衙署,滕荆两人均到了西郊去,联同昌文君布置明天田猎大典的事宜。 他处理了一些文书工作后,有人来报,周良夫妇求见。 项少龙还以为他们今早已被送离咸阳,至此才知他们仍留在衙署里,忙着人把他们请进来。 坐定后,项少龙讶道:“贤夫妇为何仍留此不去呢?”周良不好意思地道:“小人和内人商量过了,希望能追随项爷办事,我家三代都是以造船为业,不知项爷有否用得着小人的地方?”项少龙凝神打量了两人,见他们气质高雅,不似普通百姓,禁不住问道:“贤夫妇因何来到咸阳呢?”周良道:“实不相瞒,我们原是宋国的贵族,国亡后流离失所,她”看了乃妻一眼后,赧然道:“她并非小人妻子,而是小人的亲妹,为了旅途方便,才报称夫妇。 今次到咸阳来是碰碰运气,希望可以弄个户籍,干点事情,安居下来。” 项少龙为之愕然。 周良的妹子垂首道:“小女子周薇,愿随项爷为奴为婢,只希望大哥有出头的日子。” 项少龙细审她的如花玉容,虽是不施脂粉、荆钗布裙,仍不掩她清秀雅逸的气质,难怪吕邦不肯放过她,心中怜意大起,点头道:“贤兄妹既有此意思,项某人自会一力成全,噢!快起来!折煞我了。” 两人早拜跪地上,叩头谢恩。 项少龙这二十一世纪的人最不惯这一套,忙把他们扶了起来。 深谈了一会后,手下来报,太子丹来了,项少龙着人把周良兄妹送返乌府,由陶方安置他们后,才到大堂见太子丹。 与太子丹同来的还有大夫冷亭、大将徐夷则和那风度翩翩的军师尤之。 命亲卫退下后,项少龙微笑道:“太子是否接到消息了?”太子丹佩服地道:“项统领果有惊人本领,李园真个要立即赶返楚国,不知统领使了什么奇谋妙计呢?”项少龙避而不答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只不知太子是否决定与项某共进退呢?”太子丹识趣地没有寻根究底,把手递至他身前。 项少龙伸手和他紧握了好一会,两人才齐声畅笑,两对眼神紧锁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对太子丹来说,眼前最大的威胁,并非秦国,而是田单这充满亡燕野心的强。 放开手后,太子丹道:“此事我不宜出面,若我把徐夷乱的五千军马,交与统领全权调度,未知统领是否觉得足够呢?”尤之接入道:“鄙人会追随统领,以免出现调度不灵的情况。” 项少龙喜出望外,想不到太子丹这么爽脆和信任自己,欣然道:“若是如此,田单休想能保着项上人头。” 又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后,太子丹等才告辞离去。 项少龙心情大佳,忽然强烈地思念着娇妻爱儿和田氏姊妹,遂离开衙署,往琴府去也。 第十章 东郡民变 赶到琴府,寡妇清在大厅接待他,道:“嫣然妹她们到了城外试马,准备明天田猎时一显身手,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没有陪她们去。” 项少龙关心地道:“琴太傅没有事吧?”表面看来,她只是有点倦容。 琴清垂首轻摇道:“没有什么!只是昨夜睡不好吧!”起头来,清澈若神的美目深深注视着他道:“我有点担心,昨天黄昏时我由王宫返来,遇上到咸阳来参加田猎的高阳君,打了个招呼,他表现得很神气,真怕他会弄出事来。” 高陵君就是因华阳夫人看上了庄襄王,致王位被夺的子了。 项少龙吃了一惊,知道由于自己忙于对付田单,把这个人忽略了。 龙阳君曾说高陵君与赵使庞暖有密谋,当时并不太放在心上,究其原因,皆因没有把庞暖当是个人物,现在给琴清提醒,不由担心起来。 琴清道:“或者是琴清多疑吧!有你保护储君,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哩!”项少龙暗忖:若要公然起兵叛变,怎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最怕是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吧!唔!这事应该通知吕不韦,分分他的心神,对自己亦是有利无害。 他应比自己更紧张小盘的安危。 琴清见他沉吟不语,幽幽一叹道:“昨天陪太后共,那讨厌的毒整天在身旁团团转,恶形恶状,真不明白太后怎会视他如珠如宝。” 项少龙苦笑道:“他是名副其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惜没有多少人能像琴太傅般,可看穿其中的败絮。” 琴清娇躯微颤,秀眸亮了起来,讶然道:“难怪嫣然妹说和你交谈,永远都有新鲜和发人深省的话儿,永远都不会听得厌倦哩!”项少龙心中一热,忍不住道:“琴太傅是否有同感呢?”琴清俏脸一红,赧然白了他一眼后,垂下螓首,微微点头。 那成熟美女的情态,动人至极。 项少龙的心神被她完全吸引,但又有点后悔,一时间无以为继,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顷刻的静默,却像世纪般的漫长。 琴清低声道:“项统领吃过了饭吗?”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吃过了!”琴清“噗哧”娇笑,横了他风情万种的一眼道:“终给我抓着统领说的谎话了,现在才是巳时,那有这么早开午饭的?不想陪琴清共膳,找个什么公务繁忙的借口,便不用给琴清当场揭破了。” 项少龙大感尴尬,期期艾艾,一张老脸火烧般红了起来。 琴清出奇地没有丝毫不悦,盈盈而起道:“我没时间理你了,现在琴清要把膳食送往城外给你的众娇妻们,项统领当然没有空一道去吧!至少要抽空去吃饭啊!”项少龙愈来愈领教到她厉害起来时咄咄逼人的滋味,嗫嚅道:“确是有些事嘿!琴太傅请见谅则个。” 琴清绽出个含蓄但大有深意的笑容后,看得大开眼界的项少龙失魂落魄时,又回复了一贯清冷的神情,淡淡道:“项统领请!”竟是对他下逐客令。 项少龙随着她手势的指示,往大门走去,琴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项少龙涌起恶作剧的念头,倏地停了下来,琴清那想到这一向谨守礼数的人有此一着,娇呼一声,整个娇躯撞在他背上。 那感觉要怎样动人就那么动人。 项少龙在这刹那回复了初到贵境时的情怀,潇洒地回身探手挽着她不盈一捻的小蛮腰,凑到她耳旁低声道:“琴太傅!小心走路了。” 琴清也不知多久没有给男人的手探到身上来,浑体发软,玉颊霞烧,像受惊的小鸟般抖颤着,两手便来推他。 项少龙不敢太过分,乘机放开了她,一揖到地说:“请恕项少龙无礼,琴太傅不用送客了。” 在琴清一脸娇嗔,又恼又恨的表情相送下,项少龙心怀大畅的离开了。 在这一刻,他恢复了浪子的心情。 由于缚手缚脚的关系,这些日子来他给琴清、嬴盈、鹿丹儿诸女弄得左支右绌、晕头转向、反击无力。 到现在才有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想起刚才搂着她纤柔腰肢的享受,一颗心登时跃动起来。 这或者就是情不自禁了。 忽然涌起的冲动,最是难以控制啊。 项少龙来到相府,接见他的是图先,后者道:“平原郡发生民变,相国接到消息后,立即赶入王宫见太后和储君。” 项少龙心中一檩,平原郡是由赵国抢回来的土地,在这时候发生了事情,极可能是庞暖一手策划的,其中有什么阴谋呢?吕不韦的反应,当然是立即派出大军,赶往维护自己一手建立出来的郡县,否则说不定连毗的上党和三川两郡,会有样学样,同时叛变,再有韩赵等国介入时,形势可能一发不可收拾,那东方这三个战略重镇,就要化为乌有,白费心血了。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吕不韦必须把可以调动的军队全部派往平原郡镇压民变,那时咸阳就只剩下禁卫、都骑、都卫三军了。 在一般的情况下,只是三军已有足够力量把守咸阳城,但若在田猎之时,朱姬和小盘都到了无城可恃的西郊,就是另一回事了。 假设高陵君能布下一支万人以上的伏兵,又清楚兵力的分布和小盘的位置,进行突袭,并非没有成功的机会。 愈想愈心寒,又不便与图先说话,遂起身告辞。 图先把他送出府门,低声提醒了他到那间民房见面后,项少龙忙朝王宫赶去。 快到王宫时,一队人马迎面而至,其中最触目是嬴盈和鹿丹儿两女,左右伴着管中邪。 项少龙虽对两女没有野心,但仍禁不住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两女若论美色,可说各有千秋,但嬴盈的长腿、纤幼的腰肢和丰挺的酥胸,却使她更为出众,诱人之极。 两女见到项少龙,都装出与管中邪亲热的神态,言笑甚欢,对项少龙当然是视若无睹。 管中邪自不能学她们的态度,隔远领着十多名手下向他行礼致敬。 项少龙回礼后,管中邪勒马停定,道:“平原郡出了事,储君太后正和吕相等举行紧急会议。” 两女随着管中邪停了下来,摆出爱理不理的气人少女神态,不屑地瞪着项少龙。 项少龙心中好笑,先向她们请安,才说:“管大人要到那里去?”管中邪从容潇洒地道:“两位小姐要到西郊视察场地,下属陪她们去打个转,顺道探访昌文君他们,天气这么暖,出城走走亦是乐事。” `项少龙哈哈笑道:“有美相伴,自然是乐事了!”不待两女有所反应,策骑去了。 唉!若非与吕不韦如此关系,管中邪应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那时他只会为朋友有美垂青而高兴。 但现在却感到棋差一着,给管中邪占了上风,而他则是束手无策。 抵达王宫时,会议仍在议政厅内进行着。 昌平君把项少龙拉到一角道:“你见到嬴盈吗?”项少龙点了点头。 昌平君道:“是否和管大人在一起。” 项少龙再点头,道:“听说是要到西郊视察田猎场的地势。” 昌平君叹了一口气道:“今早我给左相国徐大将军找了去训话,要我管教妹子,不要和吕不韦的人这么亲近,今趟我是左右做人难,项大人能否救救我?”项少龙当然明白这小子的意思,苦笑道:“你该知管中邪是个对女人很有办法的人,本身条件又好,无论体魄外貌剑术谈吐,均无可挑剔,明刀明枪我亦未必胜得过他,何况现在贵妹子视我如大仇人,这事还是听天由命罢。” 昌平君愕然道:“怎能听天由命,我们这一辈的年轻将领,最佩服就是徐先的眼光,他看的事绝错不了,若嬴盈嫁了给管中邪,将来受到株连怎办才好。 吕不韦现在的地位还及不上以前的商鞅君,他不是也要给人在闹市中分了尸吗?外人在我大秦没多少个能有好收场的,官愈大,死得愈惨。” 项少龙倒没从这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一时间哑口无言。 两兄弟之中,以昌平君较为稳重多智。 昌文君则胸无城府,比较爱闹事。 昌平君叹道:“现在你该明白我担心什么了,问题是与管中邪总算是谈得来的朋友,难道去执着他胸口,警告他不可碰嬴盈,但又交待不出理由吗。” 项少龙为之哑然失笑,昌平君说得不错,难道告诉管中邪,说因怕他将来和吕不韦死在一块儿,所以不想妹子和他好?昌平君怨道:“枉你还可以笑出来,都不知我是多么烦恼。” 项少龙歉然道:“只是听你说得有趣吧了!说到婚嫁,总要你们两位兄长点头才能成事,管中邪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吧。” 昌平君忿然道:“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假若吕不韦为管中邪来说亲,甚或出动到太后,我们这两个小卒儿可以说不吗?”项少龙一想也是道理,无奈道:“你说了这么多话,都是想我去追求令妹吧了!何不试试先行巧妙及婉转点地警告管中邪,鹿公已这么做了。” 昌平君苦笑道:“鹿公可倚老卖老,不讲道理,四十年后我或者可学他那一套,现在却是十万个行不通。 嘿!难道你对我妹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吗?在咸阳,寡妇清外就轮到她了,当然,还有我们尚未得一见的纪才女。” 项少龙失笑道:“你倒懂得算账。” 昌平君伸手拿着他手臂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之了,怎么样?”又看着他手臂道:“少龙你长得非常粗壮。” 项少龙心中实在喜欢昌平君这朋友,无奈道:“我试试看吧!但却不敢包保会成功。” 昌平君大喜,此时会议结束,吕不韦和蒙骜、王神色凝重地步下殿门,边行边说着话。 吕不韦见到项少龙,伸手召他过去。 项少龙走到一半时,吕不韦已与蒙王两人分手,迎过来扯着他往御园走去,低声道:“少龙该知发生了什么事,现经商议后,决定由蒙骜率兵到平原郡,平定民变。 王则另领大军,陈兵东疆,一方面向其他三川、上党两郡的人示威,亦可警告三晋的人不可妄动。” 顿了顿再道:“这事来得真巧,仓猝间驻在咸阳的大军都给抽空了,又碰上田猎大典,少龙你有什么想法?”项少龙淡淡道:“高陵君想谋反了!”吕不韦剧震道:“什么?”项少龙重复了一次。 吕不韦回过神来,沉吟顷刻后,来到御园内一条小桥的石栏坐了下来,示意他坐在对面后,皱眉道:“高陵君凭什么策反了平原郡的乱民呢?”项少龙坐在另一边的石栏处,别过头去看下面人工小河涓涓流过的水,隐见游鱼,平静地道:“高陵君当然没有这本领,但若勾结了赵将庞暖,便可做到他能力以外的事。” 吕不韦一拍大腿道:“难怪庞暖葬礼后急急脚的溜了,原来竟有此一着。” 接着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一字一字缓缓道:“高陵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再转向项少龙道:“他若要动手,必趁田猎这大好良机,这事就交给少龙去处置,若我猜得不错,高陵君的人将会趁今明两天四周兵马调动的混乱形势,潜到咸阳附近来,高陵君身边的人亦不可不防,但那可交给中邪去应付。” 项少龙心中暗笑,想不到高陵君竟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吕不韦怎么蠢也不会在这微妙的形势下对付自己,这当然亦因他似是答应了吕娘蓉的亲事有关系。 吕不韦站了起来道:“我要见太后和储君,少龙要不时向我报告,使我清楚情况的发展。” 项少龙扮出恭敬的样子,直至他离开后,才策马出城,往西郊赶去。 第十一章 识破阴谋 项少龙偕十八铁卫抵达西门处时,刚好遇上纪嫣然等回城的车队。 马车在宽敞的西门大道一旁停下,项少龙跳下马来,先到乌廷芳、赵致、田氏姊妹和项宝儿所乘坐的马车前问好。 乌廷芳等都是俏脸红扑扑的,使项少龙感觉到她们因大量运动带来的活力。 项宝儿见到项少龙,挥着小手唤爹。 赵致怨道:“你这几天很忙吗?”项少龙陪笑道:“田猎后我找几天来陪你们吧!”乌廷芳娇憨道:“致姐莫要管他,我们和清姐游山玩水,都不知多么写意。” 项少龙伸手入窗拧了她和项宝儿两张同样嫩滑的脸蛋,又关心地与田氏姊妹说了几句话后,才往后面一辆马车走去。 帘子掀了起来,露出纪嫣然和琴清的绝世容姿,后者俏脸微红,狠狠的盯着他,似嗔还喜。 项少龙看得心跳加速。 纪嫣然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甜蜜笑容,柔声道:“项郎到西郊去吗?”项少龙点头应是,顺口向琴清道:“平原郡发生民变,平乱大军将于明天出发,此事极可能与高陵君有关,现在吕不韦已知此事,还着我全权处理,琴太傅可以放心了。” 琴清抵敌不住他的目光,垂下俏脸,情况非常微妙,充满了男女间的吸引张力。 纪嫣然娇躯微颤,低声道:“吕不韦这几天是否不断对你示好哩!”项少龙想起他重提婚事,点了点头。 纪嫣然凑到他耳旁以仅可耳闻的声音道:“他真的要杀你哩!所以才作出种种姿态,使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你若不信,可向太后和政储君试探,当会发觉吕不韦清楚地给了他们这种错觉,唉!夫君你太易相信别人了。” 项少龙心中一檩,但仍是有点不太相信,茫然点了点头。 纪嫣然伸手重重在他手臂了一把,嗔道:“想想吧!以吕不韦的精明,怎会不密切监视高陵君,何须你去提醒他?高陵君如若造反,最高兴的人就是他哩!”这几句话琴清亦听到了,露出注意关怀的神色。 项少龙虎躯一震,终于醒觉过来,施礼道:“多谢贤妻指点,项少龙受教了。” 纪嫣然望往琴清,后者正怔望着项少龙,被纪嫣然似能透视人心的清澈眼神射过来,作贼心处的再次粉脸低垂。 纪嫣然嗔怪地白了项少龙一眼,深情地道:“小心了!”待车队远去后,项少龙才收拾情怀,往西郊赶去,心情与刚才已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出城后,项少龙策着疾风,领着十八铁卫,沿着官道往田猎场驰去。 运送物资到猎场的车队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道旁是原始林区,数百年树龄的老松、桦树直指天空。 离城三里许处,地势开始起伏不平,每登上丘峦,可见到泾水在东南方流过,隐见伐下的木材顺水漂往下游处的田猎场,以供搭建临时营地之用。 际此春夏之交,长风阵阵,拂过草原山野,令项少龙顿觉神清气爽,听着树叶对风声的应和,心头一片澄明。 泾河两岸沃野千里,小河清溪,纵横交错。 森森莽莽、草原辽阔,珍禽异兽,出没其中。 穿过了一个两边斜坡满布云杉的谷地后,眼前豁然开朗,泾水在前方奔流而过,林木葱葱郁郁,松树的尖顶像无数直指天空的剑刃。 在如茵的绿草坪上,搭起了大大小小的营帐,井然有序,以千计的都骑和禁卫军,正在河旁忙着,两道木桥,横跨泾水。 项少龙在一处小丘上停了下来,纵目四顾。 草浪随风起伏,疏密有致的树林东一遍西一块,不时冒起丘峦,一群群的鹿、马、翎羊等野生动物,聚在岸旁处,不时发出鸣叫,一点不知道明天将会成为被追逐的猎物。 太阳移向西处,山峦层叠高起,那就是盛产猛兽的西狩山了。 项少龙暗忖若要在这种地方隐藏一支军队,由于有丘谷树木的掩护,该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他以专家的眼光,默默审视了地势后,心中有点把握时,才驰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营方向奔去。 犬吠马嘶之声,在空中荡漾着。 绣着“秦”字的大纛,正随风飘扬,与天上的浮云争妍斗胜。 工作中的人员,见到他这位统领大人,均肃然致敬。 与众铁卫旋风般驰过一座座旗帜分明,属各有身分地位的重将大臣的营房,才来到高起于正中处的主营。 昌文君正监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顶设立高达两丈的木栅,加强对主营的保护。 在这平顶的小丘上,设了十多个营帐,除小盘和朱姬外,其他都是供王族的人之用。 项少龙跳下马来,道:“为何现在才加上高木栅?时间不是紧迫了点吗?”昌文君道:“是吕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平原郡民变的消息后,他便下令我督建木栅,限我明早前完成。” 项少龙暗叫好险,纪嫣然说得不错,吕不韦对高陵君的阴谋早智珠在握,还装模作样来骗他,好教他失了防备之心,以为吕不韦仍倚重着他。 昌文君指着近河处的一堆人道:“两位副统领正在那里与猎犬戏耍为乐,我的刁蛮妹子也在该处,穿白色捆绿边武士衣的就是她了,黄紫间色的是鹿丹儿。” 接着低声道:“大哥和少龙说了吗?”项少龙微一点头,道:“咸阳这么多年青俊彦,令妹没一个看得上眼吗?像安谷便是个比我更理想的人选。” 昌文君叹道:“谷确是个人材,与少龙各有千秋,问题是他们自幼就在一起玩耍,像兄妹多过像情侣,所以从没涉及男女之事。” 顿了顿续道:“我们大秦和东方诸国很不相同,婚娶前男女欢好是很平常的事,赢盈亦和不少年青小子好过,但没有一段关系是长的,到遇上你后才认真起来。” 项少龙哂道:“她对管中邪认真才对,你两兄弟硬把我架了上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昌文君陪笑道:“那只因我两兄弟欣赏你吧了!嘿!我们都不知多么宝贝这妹子。 其实老管也不错,看他的身手多么矫捷,他只是错跟了吕不韦吧。” 远处传来喝彩声,管中邪戴起甲制的护臂,闪动如神地与其中一头猎犬戏耍着。 项少龙召来疾风,道:“我去了!”昌平君忙教人牵马来,陪他往众人围聚处驰去。 在大队亲卫追随下,两人来到人堆外围处下马。 滕翼正聚精会神观察着管中邪踪跃的步法,见到项少龙,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与昌文君打了个招呼后,示意项少龙随他远远走开去,来到河旁一堆乱石旁,道:“这家伙城府极深,在这种情况下仍可把真正的实力收藏起来,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项少龙回头望去,点头同意道:“他是我们所遇的剑手中最危险的人物,使人莫测高深,我从未见过他动气或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只是这种沉着的修养,我已自问不及。” 滕翼微笑道:“但你的长处却是不会轻敌,换了荆俊,便怎都不信有人可胜过他了。” 项少龙笑道:“是了!这小子到那里去了。” 滕翼道:“踩场去了,愈能把握田猎场的形势,就愈有对付莫傲的把握,你的腿伤怎样了?”项少龙道:“好多了,但仍是不宜奔走,否则会爆裂流血。” 滕翼道:“今早我给你换药时,见已消了肿,以你的体质,过两天该好的了。” 项少龙欣然道:“现在我倒要多谢齐人这一箭,吕不韦要杀我,怕没那么轻易了。” 滕翼愕然道:“三弟不是说吕不韦想与你修好吗?”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把纪嫣然的话说出来,顺带告诉他东郡民变和高陵君的事。 滕翼沉吟片刻后道:“高陵君的事交由我去办,必要时就动用我们的精兵团,这个功劳绝不能让管中邪抢去。” 说时两人眼角瞥见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儿和嬴盈等朝他们走过来,滕翼向他打了个眼色,低声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脱身去了。 昌文君隔远向他挤眉弄眼大声道:“项大人,我们到箭场去试靶看,管大人有把铁弓,听说少点力气都拉不开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昌文君当然是想制造机会,好让他在两女前一杀管中邪的威风,只是他却有自知之明,他的箭术虽可列入高手之林,但实逊于王翦或滕翼,甚至及不上死鬼连晋。 管中邪只要差不过连晋,则出丑的定会是自己。 管中邪潇洒地举手以示清白道:“我绝无争胜之心,只是两位小姐和嬴大人兴致勃勃,亦想项兄给小将一开眼界吧了!”项少龙心中暗骂,装出抱歉的表情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望了,我腿上的伤口仍未复原,不宜用力,还是由管大人表演好了。” 管中邪愕然道:“请恕小将鲁莽了,小将见大人行走如常,还以为没有什么大碍哩!”赢盈俏脸一寒道:“项大人不是砌词推搪吧!”鹿丹儿则低声吐出“胆小鬼!”三个字,拉着嬴盈,不屑地掉头而去,并向管中邪娇声道:“管大人!我们自己去玩耍吧!”管中邪谦然施礼,随两女去了。 剩下项少龙和昌文君两人对视苦笑。 项少龙想起图先的约会,乘机告辞,返咸阳城去了。 在路上想起两女不留情脸的冷嘲热讽,并不觉得难受,只奇怪自己变了很多。 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混日子时,什么都是争强斗胜,酒要喝最多,打架从不肯认第二。 但现在这好胜心已大大减弱,事事均从大局着想,不会计较一时的成败得失。 所以两女虽对他态度恶劣,仍不觉得是什么一回事。 或者这就是成熟了吧!回到咸阳,趁尚有点时间,先返乌府,向陶方问了周良兄妹的住处后,遂往看视两人。 他们给陶方安置在东园供铁卫住宿的一列房舍其中之一内,环境相当不错。 项少龙举步进入小厅时,秀美的周薇正在一角踏着纺布机在织布,周良则坐在一张小几旁把弄着一个似是手镯的奇怪铁器,见他进来,兄妹忙起立施礼。 不知是否出于同情心,项少龙特别关怀他们,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为令兄织新衣哩!”周薇俏脸倏地红了起来,垂头“嗯!”了一声。 项少龙大感奇怪,却不好意思追问她畏羞的原因,坐到几子的另一边,着两人坐下后,向周良问道:“周兄把弄的是什么宝贝。” 周良把那铁器递给他,道:“这是供猎鹰抓立的护腕,你看!”捋起衣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面纵横交错着十多道疤痕。 项少龙大感有趣道:“原来周兄除造船外,还是养鹰的专家。 只是既有护腕,为何仍会给鹰儿抓伤了呢?”周良道:“护腕是训练新鹰时用的,到最后练得鹰儿懂得用力轻重,才算高手,这些疤痕都是十五岁前给抓下来的,此后就再没有失手了。” 项少龙道:“这么说,周兄是此中高手了。” 周良颓然道:“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有点愧对鹰儿,在它们迫人的目光下,我再不敢作它们的主人。” 项少龙想了一会后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为口奔驰,更不怕被人欺负,应继续在这方面加以发展,说不定会对我有很大帮助。” 周良兴奋起来,双目发光道:“项爷吩咐,小人无不遵从,嘿!以后唤我作小良便成了,小人不敢担当给项爷唤作周兄哩!”项少龙正容道:“我从没有把周兄视作外人,你不该叫我作项爷才对。 敢问养鹰有什么秘诀呢!要多久才可培养出一只猎鹰来,它们可干些什么事?”周良整个人立时神气起来,傲然道:“首要之事就是相鹰,只有挑得鹰中王者,能通人性,才不致事倍功半。 接着就是耐性和苦心,养鹰必须由少养起,至少要一年的时间才成。 嘿!使它打猎只是一般的小道,养鹰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灵的战鹰,不但可在高空追敌人,侦察虚实,还可攻击偷袭,成为厉害的武器。” 今趟轮到项少龙兴奋起来,道:“那就事不宜迟,周兄明天立即去寻找这鹰王,我派几个人陪着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点。” 周良欣然领命。 项少龙见时间差不多,道别离去,刚步出门口,周薇追上来道:“项大人!”项少龙转身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周薇垂着俏脸来至他身前,赧然道:“大哥有着落了,周薇做些什么事才好哩?”项少龙柔声道:“令兄是养鹰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织女,不是各司其职吗?”周薇的粉脸更红了,幽幽道:“妾身希望能侍候大人,请大人恩准。” 只看她神态,就知不是侍候那么简单,而是以身侍君,这也难怪她,自己确是她理想的对象,加上她又有感恩图报的心意。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这太委屈你了,让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说。” 周薇倔强地摇头道:“除非项大人真的嫌弃我,怕妾身粗手粗脚,否则妾身决意终身为大人作牛作马,侍候大人。” 给这样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不顾一切地表示以身相许,要说不心动,实在是骗人的事,项少龙大感头痛,暗忖暂时答应她吧!以后再看着办好了。 轻叹一声道:“真的折煞我项少龙了,暂时照你说话办吧!不过”话尚未说完,周薇已喜孜孜地截断他道:“谢大人恩准!”盈盈一福,转身跑回屋内。 项少龙惟有苦笑着出门去了。 第十二章 飞龙神枪 到达会面的民居时,图先早在恭候,两人见面,自是欢喜,经过了这大段共历忧患的日子,他们间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任和过命的交情。 若非有图先不时揭吕不韦的底牌,项少龙恐怕已死于非命。 图先笑道:“少龙你对付吕雄这一手确是漂亮,使吕不韦全无还手之余地,又大大失了脸子。 回府后,这奸贼大发雷霆,把莫傲召去商量了整个时辰,不用说是要重新部署对付你的方法。” 项少龙道:“吕雄父子怎样了?”图先道:“吕雄虽没像儿子般皮开肉裂,却被吕不韦当众掌掴,臭骂一番,颜脸无存。 现在给吕不韦派了去负责造大渠的工作,并负责助他搜刮民脂。 最高兴的人是管中邪,吕雄一向不服从他的调度,与他不和,吕雄去了,他的重要性也相应提高,只要再有点表现,吕娘蓉该属他的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管中邪不过是求权求利,图兄认为有没有可能把他争取过来呢?”图先正容道:“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绝对比得上吕不韦,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终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吕不韦,才可出人头地。 且由于连晋的事,他与你之间仇怨甚深,该没有化解的可能,少龙还是不要在这方面白费心思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了。 图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当然不会错。 图先道:“近日我密切注视莫傲的动静,发现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伸出水面换气的铜管子,我看是要来对付你的工具了。” 项少龙心中檩然,这一着确是他没有想及的,在田猎场中,河湖密布,除了泾水设了木桥外,其他河道都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制造的特别毒器,如毒针一类的事物,确是防不胜防。 深吸了一口气道:“幸好我的腿受了箭伤,什么地方都不去就成了。” 图先失笑道:“这确是没有方法中的办法,不过却要小心,他要对付的人里,包括了滕兄和小俊在内,若他两人遇上不测,对你的打击将会非常巨大。” 顿了顿续道:“我虽然不知他们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应可制造出某种形势,使他们有下手的机会,此事不可不防。” 项少龙暗抹了一把冷汗,他倒没有想过滕荆两人都会成为对方刺杀的目标,现在得图先提醒,才知自己多么粗心大意。 图先沉声道:“莫傲这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躲在背后以无声无息的暗箭伤人,又懂得保护自己,不贪虚名小利,真乃做大事的人。” 项少龙道:“这人难道没有缺点吗?”图先答道:“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吧!听说他见到寡妇清后,就有点神魂颠倒,不过这事吕不韦也无计可施,否则吕不韦自己早把寡妇清收入私房了。 我尚未告诉你,吕不韦对少龙得到了纪才女,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说你配不上她。” 又道:“比起上来,管中邪的自制力便强多了,从不碰吕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练习骑射剑术,又广阅兵书,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坚定,教人吃惊。 最厉害是从没有人知道他渴望什么,心中有何想法。 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难应付的劲敌,若有机会就把他也干掉,如此你我才睡可安席。” 项少龙听得心惊肉跳,比起上来,自己是好色和懒惰多了。 像管中邪这种天生冷酷无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莫傲至少还有个弱点,就是寡妇清。 这或者足以使他丧命。 图先叹了一口气道:“吕不韦的势力膨胀得又快又厉害,每日上门拍他马屁的官员络绎不绝,兼之又通过毒间接控制了太后,这样下去,秦国终有一天会成为他吕家的天下。 若非他防范甚严,我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杯毒酒把他杀了。” 项少龙笑道:“毒这一着,未必会是好事哩!”接着把捧毒以抗吕不韦的妙计说了出来。 图先听得目定口呆,好一会才叹道:“少龙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哩!毒确是这种只顾自己,无情无义的人。” 项少龙心叫惭愧,问起吕娘蓉。 图先道:“在吕府内,我唯一还有点好感的就是这妮子,吕不韦另外的三个儿子都没有什么用,只懂花天酒地,其他两个女儿又貌丑失宠,只有吕娘蓉最得吕不韦欢心,谁能娶得她,等若成了吕不韦的继承人,若你能令她喜欢上你,将会教吕不韦非常头痛。” 项少龙苦笑道:“纵是仇人之女,我亦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何况我根本争不过管中邪,连我都觉得他很有吸引人的魅力。” 图先道:“管中邪若想谋取一样东西,无论是人是物,都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难得是他谦恭有礼,从不摆架子,不像莫傲般难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连吕娘蓉身边的人都给他收买了,吕娘蓉更不用说,给他迷得神魂颠倒,你确是没有机会。” 旋又皱眉苦思道:“但实情又似不全是这样,自你拒婚后,三小姐反而对你因不服气而生出了兴趣,她最爱剑术高明的人物,若你能在这方面压倒管中邪,说不定她会移情别恋。” 项少龙叹道:“那可能比由他手上夺得吕娘蓉更困难,你知否他们间有了亲密的关系吗?”图先道:“管中邪绝不会干这种会令吕不韦不快的蠢事。” 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道:“少龙这三天田猎之期,最紧要打醒精神做人,首要自保,莫要教吕不韦阴谋得逞,现在吕不韦前程最大的障碍就是你,千万别对他有任何侥幸之心。” 项少龙点头受教后,两人才分别离开。 项少龙走到街上时,刚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咸阳城的夜生活及不上邯郸、大梁的热闹,但街上仍是行人熙攘,尤其是城中青楼酒馆林立的那几条大街,行人比白天还要多。 约会的地点是咸阳城最大的醉风楼,是间私营的高级妓院,项少龙虽不清楚老板是何许人,但想必然是非常吃得开的人物了。 项少龙以前虽常到酒吧和娱乐场所混日子,但在这时代还是首次逛民营的青楼,不由泛起新鲜的感觉。 穿着普通的武士服,徜徉于古代的繁华大道里,既是自由写意,又有种醉生梦死的不真实。 四年了。 小盘这秦始皇亦由一个只知玩乐的无知小孩,变成胸怀一统天下壮志的十七岁年轻储君。 现时东方六国没有人把他放在眼内,注意的只是吕不韦又或他项少龙,但再过十年,他们将发现是错得多么厉害。 思索间,来到了醉风楼的高墙外,内里隐见马车人影。 守门的大汉立时把他这红人认了出来,打躬作揖地迎他入去。 尚未登上堂阶,有把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叫嚷道:“项大人请留步!”项少龙认得是韩闯的声音,讶然转身,只见韩闯刚下马车,朝他大步走来,到了他身旁后,一把扯着他衣袖往门内走去,低声道:“好个董马痴,把我骗苦了。” 项少龙连否认的气力都没有了,暗忖自己假扮董马痴的事,现在可能天下皆知,苦笑道:“是谁告诉你的?”韩闯待要说话,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汉子,在两位风韵极佳,打扮冶艳的年轻美女陪伴下,迎了上来,施礼道:“项大人首次大驾光临,还有韩侯赏光,小人伍孚荣幸之至。” 右边的艳妇笑语如珠道:“贱妾归燕,我们楼内的小姐听到项大人要来的消息,人人都特别装扮,好得大人青睐哩!”韩闯失声道:“那我来就没有人理会吗?”另一个艳姝显然和韩闯混得相当稔熟,“哎唷!”一声,先飞了两人一个媚眼,呢声道:“韩侯真懂呷醋,让妾身来陪你好吗?”又横了项少龙一眼道:“贱妾白蕾,项大人多多指教。” 韩闯乃花丛老手,怎肯放过口舌便宜,一拍项少龙道:“蕾娘在向项大人画下道儿哩!否则何须要大人指教?”两女连忙恰到好处的大发娇嗔。 伍孚大笑声中,引着两人穿过大厅,到内进处坐下,美婢忙奉上香茗,两女则分别坐到两人身旁来。 项少龙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何要坐在这里时,伍孚一拍手掌,笑道:“项大人初临敝楼,小人特别预备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项少龙心中好笑,暗忖贪污贿赂之事,古今如一,自己身为都骑大统领,等若咸阳城的治安防务首长,这些风月场所的大阿哥,自然要孝敬自己,好能在有起事来时得到特别照顾。 韩闯笑道:“伍老板真是知情识趣,项大人怎可错失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白蕾半边身压到韩闯背上,撒娇地嗲声道:“韩侯才是真的知情识趣,我们老板望尘莫及哩!”另一边的归燕挨了小半边身到项少龙怀里道:“项大人要多来坐坐,否则奴家和楼内的姑娘都不会放过你呢。” 温柔乡是英雄冢,项少龙深切地体会到这种滋味。 他这两年来对妻妾以外的美女退避三舍,一方面固是因心感满足,更主要是怕负那感情上的承担和责任。 这些野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即食的方式。 大家摆明车马,事后拍拍屁股即可走人,没有任何手尾。 确可作为生活的调剂。 只是项少龙初抵邯郸时,给人扯了去官妓院,第一趟就遇上素女的惨剧,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伤痕,使他对青楼有种敬而远之的下意识抗拒,更怕知道楼内姑娘们凄惨的身世。 不过这刻看来,私营的妓院与官妓院大不相同,充满你情我愿,明买明卖的交易气氛。 记起当年落泊时的苦况,若非得陶方收留,无论是杀手或男妓,可能都要被迫去做。 归燕凑到他耳边道:“项大人为何总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找美美来陪你吧!男人见到她,连魂魄都掉了。” 项少龙暗忖为何“美美”这名字如此耳熟,脑筋一转,才记起了是毒的老相好单美美,就是她把乌廷威迷住了,累得他出卖了家族,惨被处死,心中一阵讨厌,哂道:“有只美燕子陪我便够了,何须什么美美丑丑呢?”白蕾娇笑道:“原来项大人也是风流人物,哄我们女儿家的手段,比得上韩侯哩!”韩闯笑道:“项大人真正的厉害手段,你两个美人儿尝到时才真知要得哩!不用像现在般生硬的吹捧了。” 接着当然又是一阵笑骂。 伍孚奇道:“原来韩侯和项大人是这么熟络的。” 项少龙和韩闯交换了个会心的微笑。 这时四个美婢,两人一组,分别捧着一把长达丈半的长枪和一个高及五尺,上平下尖的铁盾,走进内厅。 项少龙大感意外。 本以为他送的必是价值连城的珍玩,谁知却是这副兵器。 伍孚站了起来,右手接过长枪,左手起护盾,吐气扬声,演了几个功架,倒也似模似样,虎虎生威,神气之极。 归燕凑在项少龙耳旁道:“这是我们醉风楼镇邪辟魔的宝物,是三年前一个客人送赠给我们的,老板知项大人要来,苦思良久,最后才想起这礼物。” 项少龙暗忖那有客人会送这种东西给青楼的,定是千金散尽后,只好以兵器作抵押了。 在这时代里,宝刀一类的东西,可像黄金般使用,有钱亦未必可买到。 韩闯起身由伍孚手中接过枪盾,秤秤斤两4,动容道:“这对家伙最少可值百金,想不到伍老板竟私藏宝物。” 项少龙暗赞伍孚,以兵器送赠自己,既不落于行贿的痕迹,又使自己难以拒绝,欣然站了起来,接过长枪一看,只见枪身笔挺,光泽照人,隐见螺旋纹样,枪尖处锋利之极,钢质特佳,这么好的枪,还是首次得睹。 伍孚凑了过来,指着枪身道:“项大人请看这里,刻的是枪的定名。” 项少龙这才注意到近枪柄尽端处铸着两个古字,他当然看不懂。 幸好韩闯凑过头来读道:“飞龙!哈!真好意头,项大人得此枪后,定可飞黄腾达。” 伍孚恭敬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归燕倚着项少龙道:“项大人啊!让奴家亲手为你缝制一个枪袋好吗?”项少龙取起铁盾,举了两记,试出盾质极薄,偏又坚硬非常,拿久了亦不会累,心中欢喜,向伍孚道谢了。 归燕撒娇道:“项大人仍未答奴家哩!”伍孚笑道:“项大人又没有拒绝,限你三天内制出枪囊,那时载着飞龙枪一并送到项大人府上去好了。” 归燕紧挨了项少龙一下,神情欢喜。 伍孚歉然道:“误了两位大人不少时间,两位君上和管大人正在后园雅座等候项大人,韩侯是否和项大人一道的。” 韩闯道:“我是约了太子丹来喝酒的,伍老板若不介意,我想和项大人说上两句私话。” 又凑到白蕾耳旁道:“待会才轮到你。” 伸手到她盛臀处重重拍了一记。 白蕾夸张地哎唷一声。 归燕则偎入了项少龙怀里,昵声道:“待会记紧要奴家陪你哪!”横了他一记媚眼,这才和伍孚、白蕾去了,还为两人关上了门。 项少龙重新坐下时,仍有点晕浪的感觉,就算对方是虚情假意,但一个这么懂讨男人欢心的美女曲意逢迎,没有男人能不动心的。 韩闯低笑道:“伍孚这家伙真有手段,弄了这两个醉风楼最有**的娘子来向你灌迷汤,就算明知他在讨好你,我们也要全盘受落。” 项少龙心有同感,想做清官确非易事,点头道:“韩兄还未说为何知我是董马痴哩!”韩闯道:“有人见到你去见田单,若还猜不到你是谁,我也不用出来混了。 听说你见完他后脸色很难看,田单则匆匆去了相府找吕不韦,是否出了事呢?”项少龙对韩闯自不会像对龙阳君般信任,淡淡道:“只是言语上有点冲突吧!没有什么的。” 韩闯诚恳地道:“若项兄要对付田单或李园,切勿漏了我的一分。” 项少龙道:“若有需要,定会找侯爷帮手。” 韩闯忽地狠声道:“项兄认识毒吗?”项少龙记起毒因偷了他的小妾,才要逃到咸阳来,点头表示认识。 韩闯咬牙切齿道:“这狗杂种忘恩负义、禽兽不如,我以上宾之礼待之,那知他不但和我最心爱的小妾夹带私逃,还把我的小妾在途中勒死,免她成为累赘,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他终日躲在相府里,使我无从下手。” 项少龙知他仍未得悉毒搭上了朱姬的事,看来他在醉风楼出入,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志在毒。 叹道:“侯爷怕要死了这条心了,现在毒到了宫内办事,甚得太后宠爱,你若动他半根毫毛,休想能安返韩国。” 韩闯剧震了一下,双目红了起来,射出悲愤神色,好一会后才颓然道:“兄弟明白了,明天我便返回韩国,项兄异日若有什么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只要能力所及,定不会教你失望。” 又低声道:“在邯郸时项兄已有大恩于我,到现在兄弟仍是心中感激。” 项少龙想不到他会有真情流露的时候,忍不住道:“韩兄放心吧!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不出七年,毒必死无葬身之地,韩兄的仇可包在我身上。” 韩闯不能相信地看了他一会后,点头道:“若这话由别人口中说出来,我必会嗤之以鼻,但出自董马痴之口,我却是深信不疑。” 两人站起来时,韩闯道:“晶姊现在虽搭上了庞暖,但她真正爱上的人,却是死去了的董马痴,此事我亦不打算向她揭破。” 项少龙心中一颤,脑海里冒出赵国当今太后韩晶的艳容。 第十三章 蛇蝎美人 在两名美婢引路下,项少龙经过一条长廊,踏入一座院落里,前院的乐声人声,渐不可闻。 虽在灯火之下,仍可看到院落里种着很多花卉,还布置了各式各样的盆景,幽雅宁静,颇具心思。 院落中心有鱼池和假石山,绿草如茵,虫鸣蝉唱,使人想不到这竟是妓院的处所,就像回到了家里。 那两个领路的美婢,不时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和娇笑着,更频频回头媚笑,极尽挑逗的能事。 项少龙自知颇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加上堂堂都骑统领的身分,这些出来卖笑的女子,自然都以能与他攀上关系为荣了。 自当上这人人艳羡的职位后,项少龙公私两忙,接触平民百姓的工作,都让手下去做了,今天才算亲身体会“民情”,感受到都骑统领的社会地位和荣耀。 难怪这么多人想当官了。 像蒲布、刘巢这类依附着他的人,平时必然非常风光了。 转过假石山,一座两层的独立院落出现眼前,进口处守着十多名都卫和禁卫,都是昌文君和管中邪等人的亲随,平时早见惯见熟。 他们虽只能站在门外,但却毫不寂寞,正和一群俏婢在打情骂俏,好不热闹。 见到项少龙单人匹马来到,肃立致敬时,都忍不住泛起讶色。 项少龙在女婢报上他的来临声中,含笑步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内。 宽敞的大厅内,置了左右各两个席位,放满酒菜。 管中邪、昌平君、昌文君三人各占一席,见他到来,欣然起立致礼,气氛融洽。 侍酒的美妓均跪地叩礼,充满谦卑的态度。 管中邪笑道:“项大人迟来,虽是情有可原,却仍虽先罚三杯酒,好使酒意上能大家看齐,否则喝下去定斗项大人不过。” 项少龙愈来愈发觉管中邪口才了得,言之有物,微笑道:“管大人的话像你的剑般令项某人感到难以抵挡,那敢不从命。” 坐好后,自有美人儿由管中邪那席走了过来,为他斟酒。 项少龙看着美酒注进酒杯里,晶莹的**,使他联想到白兰地,一时豪兴大发,探手抚上侧跪一旁为他斟酒的美妓香肩柔声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对面的昌平君哈哈笑道:“这真是咸阳城的奇闻,原来少龙竟是花丛里的高手。” 昌文君插口道:“少龙自是高手,否则怎能把纪才女收归家有,大兄说的应是青楼的老手才对。” 那美妓向项少龙抛了个媚眼,含羞答答道:“奴家叫杨豫,项大人莫要忘记了。” 项少龙感到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这几天实在太紧张了,压得他差点透不过气来。 现在他须要的是好好享受一下咸阳声色俱备的夜生活,忘记了善柔,把自己麻醉在青楼醉生梦死,不知人间何世的气氛里。 举酒一饮而尽。 一众男女齐声喝彩,为他打气。 坐在他下首的管中邪别过头来道:“且慢,在喝第二杯酒前,请项大人先点菜。” 项少龙愕然看着几上的酒菜,奇道:“不是点好了吗?”众人登时哄堂大笑。 昌文君捧着肚子苦忍着笑道:“点的是陪酒唱歌的美人儿,只限两个,免至明天爬不下榻到田猎场去。” 管中邪接口道:“楼主已把最红的几位姑娘留了下来暂不侍客,就是等项大人不致无美食可点。” 这话又惹起另一阵笑声。 昌平君道:“我们身边的人儿们少龙也可点来陪酒,见你是初到贵境,就让你一着吧!”他身旁的两女立时笑骂不依,厅内一片吵闹。 项少龙双手正捧着杨豫斟给他的第二杯酒,哑然失笑道:“我没有迫你让给我呀!勉强的事就勿做,今晚我只点归燕姑娘陪酒,因为头更钟响时,小弟便要回去了。” 旁边的杨豫和三人旁边的美妓,及跪在后方的俏婢们,一起娇声不依。 管中邪叹道:“项大人除非忍心仗剑杀人,否则今晚休想本楼的姑娘肯眼白白放你回家睡觉。” 杨豫为他斟着第三杯酒,放轻声音道:“让奴家今晚为项大人侍寝好吗?”项少龙把酒一饮而尽,苦笑道:“非不愿也,是不能也,小弟腿伤未愈,实在有心无力,请各位仁兄仁姐体谅。” 管中邪歉然道:“是我们脑筋不灵光,应全体受罚酒。” 项少龙心中暗骂,你这小子分明想借此测探我腿伤的轻重。 表面当然不露痕,敬酒声中,举杯喝了。 杨豫低声道:“大人莫忘了还要再来找奴家。” 这才跪行着,垂头倒退回管中邪的一席去,动作诱人之极。 昌文君道:“有一个菜式少龙不能不点,否则我两兄弟和管大人都会失望,那就是咸阳城无人会未闻芳号的单美美姑娘了。” 项少龙知管中邪正注视他对这名字的反应,好用来判断他是否知道单美美是媚惑乌廷威一事,故意不露出任何破绽,哑然失笑道:“那我是身在咸阳耳在别处了,为何我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位美人儿呢?”妒忌单美美的众女登时为他喝彩鼓掌,情况混乱热闹。 管中邪咋舌道:“幸好单美美的耳朵不在这里,否则休想她肯来了,可能以后听到项大人的大名,她都要掩香耳以报复。 人来!给项大人请归燕小姐和单美美两位美人来。 今晚我是主人,自然该以最好的东西奉客。” 这几句话虽霸道了点,但却使人听得舒服,无从拒绝。 俏婢领命去了。 管中邪大力拍了三下手掌,厅内立时静了下来。 坐在门旁的几位女乐师虽上了点年纪,但人人风韵犹存,颇具姿色,难怪醉风楼被称为咸阳青楼之冠。 若非他们在此地有头有脸,恐怕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女乐师应命奏起悠扬的乐韵。 大厅左右两边侧门敞开,一群歌舞妓载歌载舞地奔了出来,轻纱掩映着内里无限的春色,像一群蝴蝶般满场飘飞,悦目诱人,极尽声色之娱。 项少龙细察她们,年纪都在十八、九岁间,容貌姣好,质素极佳。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重男轻女,穷等人家每有卖女之举,项少龙初遇陶方时,后者正在四处搜罗美女,眼前这批年青歌姬,可能都是这么来的。 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病逝的婷芳氏,心中一阵苦,恨不得立即离去。 神思恍惚中,乐声悠悠而止,众歌姬施礼后返回侧堂内。 美婢上来为各人添酒。 门官唱道:“归燕姑娘到!”项少龙收拾情怀,朝盈盈步入厅内的归燕看去,暗忖这个名字应有点含意,说不定归燕是别处人,思乡情切下,取了这名字。 归燕逐一向各人拜礼后,才喜孜孜走到项少龙一席坐了下来,众女均露出艳羡神色。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说话,归燕已膝行而至,半边身紧挨着项少龙,为他斟酒,笑脸如花道:“大人恩宠,奴家先敬大人一杯!”管中邪三人立时大笑起来。 昌文君道:“这叫迷汤酒汤双管齐下,少龙小心今晚出不了醉风楼,腿伤发作哩!”归燕吃惊道:“大人的腿受了伤吗?”项少龙嗅着由她娇躯传来的衣香发香,暗忖女人的**力真不可小觑,尤其当她蓄意讨好和引诱你的时候,当日赵穆便强迫赵雅用**来对付自己,美人计是古今管用。 想到这里,记起当说起单美美时管中邪看望自己的眼神,登时暗里冒出冷汗。 自己真的疏忽大意,若刚才的酒下了毒,自己岂非已一败涂地。 莫傲乃下毒高手,说不定有方法使毒性延迟几天才发作,那时谁都不会怀疑是管中邪使人作的手脚了。 归燕见他脸色微变,还以为他的腿伤发作,先凑唇浅喝了一口酒,才送至他嘴边道:“酒能镇痛,大人请喝酒。” 项少龙见她真的喝了一口,才放下心来,在她手上也浅喝了一口。 同时心念电转。 要收买青楼的姑娘来对付自己这都骑统领,绝非易事,因为那是株连整个青楼的严重罪行,而且必会牵起大风波。 管中邪更不会随便把这阴谋透露给别人知道。 所以若要找人下手,只有找单美美这个可能性,因为她早给毒迷倒了,自是听教听话,想到这里,已有计较。 昌文君笑道:“归燕这么乖,少龙理应赏她一个嘴儿。” 归燕娇羞不胜地“嘤咛!”一声,倒入项少龙怀里,左手紧缠着他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熊腰,右手搂上他粗壮的脖子,仰起俏脸,星眸半闭,紧张地呼吸着。 给她高耸丰满的胸脯紧迫着,看到她春情洋溢的动人表情,项少龙也不由心动,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口。 众人鼓掌喝彩。 归燕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微嗔道:“大人真吝啬。” 又垂首低声道:“大人比狮虎还要粗壮哩!”门官这时唱喏道:“单美美小姐到!”大厅倏地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集中往正门处。 环佩声中,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袅娜多姿举步走了进来。 项少龙一看下,亦不由动容。 单美美年龄在二十许间,秋波流盼、樱唇含贝、笑意盈面。 最动人处是她有种纯真若不懂世事的仙子般的气质,使男人生出要保护疼惜她的心情。 相比之下,厅内众美妓登时作了只配拱奉单美美这明月的小星点。 管乐声适时奏了起来。 单美美盈盈转身,舞动起来。 在灯火映照里,身上以金缕刺绣着花鸟纹的襦衣裳袂飘飞,熠熠生辉,使她更像不应属于这尘世的下凡仙女。 这咸阳最红的名妓在厅心揽衣自顾,作出吟哦踯躅的思春表情,檀口轻吐,随着乐音唱起歌来。 她的声音清纯甜美得不含半丝杂质,非常性感。 项少龙只能大约听懂歌词,说的是一位正沐浴在爱河的年轻女子,思念情人时,忽然收到爱郎托人由远方送来的一疋绸子,上面织着一对对鸳鸯戏水的饰,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难遣。 配合她舞姿造手,关目表情,单美美把个中情怀,演译得淋漓尽致,连项少龙亦为之倾倒。 她的气质容色,比之纪嫣然和琴清,也只是稍逊一筹,想不到妓院之内,竟有如此绝品。 项少龙心中奇怪,像她这种色艺双绝的美女,理应早被权贵纳作私宠,为何仍要在这里抛头露脸呢?只听她唱道:“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歌声乐声,悠悠而止,众人魂魄归位,轰然叫好。 单美美分向两边施礼,然后轻举玉步,往项少龙走过去。 项少龙提醒自己,眼前美女,实是披着仙女外表的蛇蝎,这才鼓着掌站了起来,笑道:“欢迎单姑娘芳驾?”单美美嫣然一笑,美眸飘到项少龙脸上,倏地亮了起来,闪过揉集了惊异、欣赏、矛盾和若有所思的复杂神色。 项少龙这时更无疑问,知道单美美确是管中邪和莫傲用来暗害自己的工具,否则她的眼神不会这么奇怪。 她的眼睛太懂说话了,落在项少龙这有心人的眼中,却暴露了心内的情绪。 见到项少龙,自然使她联想起情人毒,而她吃惊的原因,是他项少龙整体的给人感觉比毒更要胜上一筹,更有一种毒所无法企及的英雄气魄。 单美美下意识地避开了项少龙的眼光,垂下螓首,来到项少龙另一旁,跪拜下去。 项少龙偷空瞥了管中邪一眼,只见他紧盯着单美美,一对利如鹰隼的眼睛首次透射出紧张的神色,显是发觉单美美给项少龙打动了芳心的异样神情。 项少龙俯身探手,抓着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扶了起来。 单美美仰起俏脸,樱唇轻吐,呵气如兰道:“单美美拜见项大人!”旋又垂下头去,神态温婉,令人我见犹怜。 但项少龙却知她是心中有鬼,所以怕了自己清澈的目光。 昌平君笑道:“我们的单美人是否见项大人而心动了,变得这么含羞答答,欲语还休的引人样儿。” 昌文君接着道:“项大人的腿伤是否立即好了。” 这句话又引来哄堂大笑。 项少龙扶着她一起坐下时,管中邪道:“英雄配美人,单美人还不先敬项大人一杯,以作见面礼。” 项少龙留心着单美美,见到她闻言娇躯微颤,美眸一转,不禁心中好笑,知道管中邪怕夜长梦多,迫她立即下手。 莫傲这招确是高明,若非项少龙知道单美美乃毒的姘头,给害死了仍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单美美犹豫了片刻,才由广袖里探出赛雪欺霜的一对玉手,为项少龙把盏斟酒。 看着她头上缀着玉钗的堕马髻,秀发乌闪黑亮,香气四溢,项少龙不由恨起管中邪来,竟忍心要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孩子去干伤天害理的勾当。 单美美一对玉手微微抖颤着。 另一边的归燕凑到项少龙耳边低声道:“大人忘了奴家哩!”项少龙正心有所思,闻言伸手过去,搂着归燕的蛮腰,在她玉颊吻了一口。 单美美这时捧起满斟的酒杯,娇声道:“美美先喝一半,余下的代表美美对大人的敬意,大人请赏脸。” 一手举杯,另一手以广袖掩着,以一个优美无比的姿态,提杯而饮,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项少龙留神注意,见她没有拿杯的手在袖内微有动作,还不心里雪亮,知她是趁机把毒药放入酒里。 广袖垂下,改以两手捧杯,送至项少龙唇边,眼光却垂了下去。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项少龙看着眼前剩下了半盏的美酒,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是否该当场揭破毒酒的玄虚呢?这或者是对付管中邪的最佳良机了。 第一章 咸阳风雨 项少龙细察单美美送至唇边的半杯美酒,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状。 他才不信药末可以不经搅拌而遇酒溶解,只是在这古时代油灯掩映的暗光下,根本难以看清楚酒内的玄虚。 他旋即放弃了借揭发这杯毒酒来对付管中邪。 非是此事不可行,因为只要抓住单美美,就不怕她不供出在后面主使的是管中邪。 问题是那等若和吕不韦公然撕破脸皮,失去了一直以来尔虞我诈的微妙形势。 只要想想吕不韦仍有七、八年的风光日子,就知这做法如何不智。 假设此事牵连到缪毒身上,那就更复杂了。 同时想到假若自己能诈作喝了这杯毒酒,那管中邪和莫傲将再不会另定奸计陷害自己,事后还会疑神疑鬼,以为自己不畏毒酒,又或单美美没有依命行事,瞎自猜疑,岂非更妙。 这些想法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项少龙脑际,心中已有定计。 项少龙一手取过毒酒,另一手挽着单美美动人的小蛮腰,哈哈笑道:“美美小姐须再喝一口,才算是喝了半杯。” 身子背着归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诸人,就要强灌单美美一口酒。 单美美立时花容失色,用力仰身避了开去,惊呼道:“项大人怎可如此野蛮哩!”项少龙趁机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单美美用力过度,立时倒在席上。 趁对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单美美身上时,项少龙手往下移,把酒泼在几下,又藉把这蛇蝎美女扶起来的动作,掩饰得天衣无缝。 单美美坐直娇躯,惊魂甫定,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大笑道:“累小姐跌倒,是我不好,该罚!”举杯诈作一饮而尽。 对面的昌平君叹道:“原来项大人这么有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美美小姐肯当众在席上乖乖的躺下来。” 场内自是又爆起一阵笑声。 项少龙放下酒杯,只见单美美诈作娇羞不胜地垂下头去,免得给人看破了她内心的惊惶,神情微妙之极。 左边的归燕又为他斟酒。 管中邪笑道:“项大人若能忍一时之痛,今晚说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来的回报哩!”昌平君兄弟又一阵哄笑,诸女则扮出娇羞样儿,笑骂不休。 项少龙探手再搂紧单美美柔软的腰肢,把酒送至她唇边,柔声道:“这一杯当是陪罪好了!”单美美仰起香唇,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默默的把整杯酒喝了。 众人轰然叫好。 另一边的归燕不依道:“项大人竟厚此薄彼呢!”项少龙见管中邪没有生疑,心中大喜,道:“我这人最是公平,来!让我侍候归燕姑娘喝酒。” 昌文君怪叫道:“喝酒有啥意思,要嘴对嘴喂酒才成。” 归燕一声嘤咛,竟躺到他腿上去,一副请君开怀大嚼的诱人模样,幸好没有压着后侧的伤口。 项少龙眼前腿上虽是玉体横陈,心中却没有很大的波动,一来心神仍在单美美和管中邪身上,暗察他们的反应;另一方面总认为归燕只是奉命来讨好自己这京城军警首长,曲意逢迎,尽是虚情假意。 归燕的姿色虽比不上单美美,但众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杨豫可与她比拚姿色,占占她便宜亦是一乐。 于是衔了一口酒,低头吻在归燕的香唇上,度了过去。 归燕娇喘细细,熟练合作地喝下去,如此仰身喝酒并不容易,可真亏了她呢。 在众人怪笑喝彩下,项少龙正要退兵时,给归燕双手缠个瓜葛紧连,香信暗吐,反哺了半口酒过来。 项少龙不由涌起销魂滋味,放开怀抱,也运舌相迎,享受一番后,才与玉颊火烧的归燕分了开来。 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归燕娇柔无力地靠近了他,媚态横生道:“项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吗?奴家包保你腿伤不会加剧。” 由于她是耳边呢喃,这两句话只有另一边的单美美听到,后者神情一黯,垂下螓首,显是因项少龙“命不久矣”,而自己则是杀他的凶手。 项少龙吻了归燕的粉颈,笑道:“这种事若不能尽兴,徒成苦差。” 又探手过去搂着单美美的纤腰,故作惊奇道:“美美小姐是否有什么心事呢?”单美美吃了一惊,言不由衷地道:“项大人只疼归燕姊,人家当然心里不快了。” 管中邪忙为单美美掩饰道:“项大人能使我们眼高于顶,孤芳自赏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足见你的本事,今回轮到我等兄弟们妒忌你了。” 项少龙暗骂谁是你的兄弟时,昌文君笑道:“这另一口酒项大人绝省不了。” 项少龙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逗逗这凶手美人也好。 遂衔了另一口酒,俯头找上单美美的樱唇,度了过去,事后仍不放过她,痛吻起来,陈仓暗渡中,以二十一世纪五花八门的接吻方式,对她极尽挑逗的能事。 单美美原本冷硬的身体软化了,生出热烈的反应。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在这种异乎寻常,又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单美美心中歉疚,反动了真情。 唇分后,单美美眼角隐见泪光,显见她以毒酒害他,亦是迫不得已。 项少龙反不想急着离去,怕人发觉几下未干的酒渍。 这时归燕又来缠他,项少龙灵机一触,诈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碰倒席上,盖过了原本的酒渍。 一番扰攘后,单美美出乎众人意外的托词身体不适,先行引退。 少了这最红的姑娘,昌平君两兄弟兴致大减,项少龙乘机告辞。 归燕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把他直送到大门停泊马车的广场处,千叮万嘱他定要回来找她,又迫他许下诺言,才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马车上。 忽然间,项少龙亦有点爱上了这古代的“黑豹酒吧”了。 回到衙署,见到值夜的滕翼,说起刚才发生的事,后者也为他抹了把冷汗。 滕翼叹道:“我们的脑筋实在不够灵活,总在想莫傲的奸谋是在田猎时进行,岂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计,若能知道药性,少龙就可扮得更迫真一点了。” 项少龙肯定道:“毒药定是在田猎后才发作的。” 滕翼讶道:“三弟怎么这般有把握。” 项少龙道:“图先告诉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进行刺杀的工具,该是用来对付你和荆俊的,事后若我再毒发身亡,那乌家就算想报复也无人可用了。” 滕翼大怒道:“我若教莫傲活过这三天田猎之期,便改跟他的姓。” 项少龙忽然脸色大变,道:“我们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说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标包括了鹿公和徐先在内,那就糟了。” 滕翼吁出一口凉气道:“吕不韦没那么大胆吧?”项少龙道:“平时该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可是现在形势混乱,当中又牵涉到高陵君的谋反,事后吕不韦大可把一切罪责全推到高陵君身上,有心算无心下,吕不韦得逞的机会实在太高了。” 想到这里,再按耐不下去,站起来道:“我要去见鹿公,向他及早发出警告。” 滕翼道:“我看你还是先去见徐先,论精明,鹿公拍马都比他不上,他若相信我们,自会作出妥善安排。” 项少龙一想确是道理,在十八铁卫和百多名都骑军护翼下,装作巡视城内的防务,朝王宫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 由于现在他身兼都卫统领,除了王宫,城内城外都是在他职权之内。 因刚才的宴会提早结束了,所以现在只是初更时分,但除了几条花街外,其他地方都是行人绝少,只是偶有路过的车马。 到了左相府,徐先闻报在内厅见他,这西秦三大名将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我早知少龙会在田猎前来见我的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道:“徐相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呢?”徐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大秦自穆公以来,跃为天下霸主之一。 可惜东向的出路,一直被晋人全力扼住,故只能掉过头来向西戎用兵,结果兼国十二,开地千里。 穆公驾崩时,渭水流域的大部份土地均落入我们手上。 可是由那时始,直至现在建立东三郡,二百多年来我们毫无寸进。 究其原因,与其说出路受阻,不若说是内部出了问题。 我若强大,谁可阻拦?故这仍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 项少龙对那时的历史不大了了,只有点头受教的份儿。 徐先谈兴大起,喟然道:“三家分晋后,我们理该乘时而起,可惜偏是那四十多年间,朝政错出常轨,大权旁落乱臣手上,粗略一算,一个君主被迫自杀,一个太子被拒不得继位,另一君主和母后一同被弑,沉尸深渊。 魏人乘我国内乱,屡相侵伐,使我们尽失河西之地。” 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徐先的意思,现在的吕不韦正在这条旧路上走着。 无论吕不韦是否夺权成功,甚或废了小盘,最后的结果就是秦国始终不能称霸天下,这正是徐先最关心的事。 徐先长身而起,沉声道:“少龙!陪我到后园走走!”项少龙心内起了个疙瘩,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须作商量。 明月高照下,两人步入后园里,沿着小径漫步。 徐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秦人与戎狄只是一线之隔,不脱蛮风,周室京畿虽建于此地,只是好比覆盖褴褛的锦衣,周室一去,褴褛依然,至今仍是民风犷野。 幸好孝公之时用商鞅变法,以严刑峻法给我们养成守规矩的习惯,又重军功,只有从对外战争才可得爵赏,遂使我大秦无敌于天下。 可是吕不韦这么一搞,恣意任用私人,又把六国萎靡之风,引入我大秦,使小人当道,群趋奉迎、互竞捧拍之道,这于我大秦实是大大不利。 他那本吕氏春秋我看过了,哼!若商鞅死而复生,必将它一把火烧掉。” 项少龙终于听到在鹿公这大秦主义者排外动机外另一种意见,那就是思想上基本的冲突。 吕不韦太骄横主观了,一点不懂体恤秦人的心态。 他接触的秦人,大都坦诚纯朴,不爱作伪,徐先、鹿公、王齿、昌平君兄弟、安谷奚等莫不如是。 比较起来,吕不韦、莫傲、管中邪、缪毒等全是异类。 秦人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正因他们是最强悍的民族,配以商鞅的纪律约束,真是谁与争锋。 吕不韦起用全无建树的管中邪和吕雄,于后者犯事时又想得过且过,正是秦人最深恶痛绝的。 小盘以严厉果敢的手段处置了吕雄,这一着完全押对了。 徐先停了下来,灼灼的眼光落到项少龙脸上,沉声道:“我并非因吕不韦非我族类而排斥他,商君是卫人,但却最得我的敬重。” 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徐相的意思了。” 徐先摇头叹道:“吕不韦作茧自缚,以为害了大王,秦室天下就是他的了。 岂知老天爷尚未肯舍弃我大秦,出了政储君这明主,所以我徐先纵使粉身碎骨,亦要保储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 项少龙暗吃一惊,道:“听徐相口气,形势似乎相当危急。” 徐先拉着他到一道小桥旁的石头坐下来,低声道:“本来我并不担心,问题是东郡民变,吕不韦派了蒙骜和王齿两人前往镇压,一下子把京师附近的军队全抽空了,现在京师只有禁卫、都骑、都卫三军在支撑大局,形势之险,实百年来首次见到。” 项少龙皱眉道:“据我所知,东郡民变乃高陵君和赵将庞爰两人的阴谋,吕不韦没有说清楚这事吗?”徐先脸上阴霾密布,闷哼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两,谁都心中有数,十个高陵君都斗不过半个吕不韦,怎会到事发时,吕不韦才猛然惊觉,仓猝应付?”项少龙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嗫嚅道:“徐相的意思是──”徐先断然道:“这事必与吕不韦有关,只要吕不韦把奸细安插到高陵君的谋臣内边,就可像扯线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制造出这等形势。” 再肃容道:“只要吕不韦在这段期间内,能把你和两位副统领除掉,都骑都卫两军,都要落进吕不韦手内,那时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会来见我,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假若你确非吕不韦的人,以你的才智,必会发觉不妥当的地方,少龙明白了吗?”项少龙暗叫好险,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确不容易,直至刚才,徐先仍在怀疑自己是吕不韦一着巧妙的棋子,或可说是多重身分的反间谍。 有点尴尬地道:“多谢徐相信任。” 又不解道:“纵使吕不韦手上有都骑都卫两军,但若他的目标是政储君,恐怕没有人肯听他命令。” 徐先叹道:“少龙仍是经验尚浅,除非吕不韦得到了全部兵权,否则绝不会动储君半根毛发,此乃愚不可及的举动,可是只要他能把我和鹿公害死,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那时秦室还不是他的天下吗?蒙骜不用说了,王齿这糊涂鬼在那种情况下孤掌难鸣,加上又有太后护着吕不韦,谁还敢去惹他呢?”接着双目厉芒一闪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 吕不韦一天不死,我们休想有好日子过,大秦则是重蹈覆辙,受权臣所陷。” 项少龙差点呻吟起来。 站在徐先的立场角度,策略上完全正确。 问题是项少龙知道在小盘登基前,没有人可要吕不韦的命。 若要不了他的命,自然是自己要丢命了。 此事怎逃得过?只恨他不能以这理由劝徐先打消此意,难道告诉他史书写明吕不韦不会这么快完蛋吗?正头痛时,徐先又道:“只要政储君肯略一点头,我可包保吕不韦活不过这三天。” 项少龙叹道:“徐相有否想过那后果呢?”徐筅冷哼道:“最大问题的三个人,就是姬太后、蒙骜和杜壁。 最难搞的还是杜壁,吕不韦一去,他必趁机拥立成乔,若非有此顾虑,先王过身时,我和鹿公早动手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王齿从中反对。 所以我才希望由你说服储君,现在他最信任的人就是少龙你了。” 项少龙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首先要通过滴血认亲,正式确定了储君和吕不韦没有半丝瓜葛,其次就是杀死吕不韦手下的第一谋士,此人一去,吕不韦便变了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恶不出什么样儿来,第三──”徐先挥手打断他道:“你说的是否那莫傲?”项少龙讶道:“徐相竟听过此人?”徐先轻描淡写道:“这点能耐都没有,如何敢和吕不韦作对。 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干掉,那就更是妥当。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在防我,我也在防你,若非公然动手,谁奈何得了对方呢?”项少龙知道单凭这点仍未足以打动这位智者,低声道:“第三就是把缪毒捧出来与吕不韦打对台,只要拖到储君加冕之日,吕不韦这盘棋就算输了。” 徐先雄躯一震,不解道:“缪毒不是吕不韦的人吗?”项少龙把计划和盘托上,道:“我还提议储君给吕不韦安上一个仲父的虚衔,以安他的狼子野心。” 徐先深吸一口气后,像首次认识他般打量了好一会,双目精光闪闪道:“说到玩手段、弄诡谋,恐怕那莫傲也要让你一点,难怪到今天你仍活得这么健康活泼了。” 项少龙暗叫惭愧道:“幸好今晚喝少了一杯酒,否则就真不敢当徐相这句话了。” 徐先追问下,他说出了今晚所发生的事。 徐先听罢点头同意道:“你说得对,一天不杀莫傲,早晚会给他害死。 照我估计,这杯毒酒该在七天后发作,孝文王当日就是喝了吕不韦送来的药汤,七天后忽然呼吸困难窒息致死,由于从来没有一种毒药可在七天后才突然发作的,所以我们虽觉得内有跷蹊,仍很难指是吕不韦下的毒手,当然也找不出任何证据了。 唉!现在没有人敢吃吕不韦送来的东西了。 真是奇怪,当日害死孝文王的药汤,照例曾经内侍试饮,那内侍却没有中毒的情况?”项少龙暗忖这莫傲用毒的功夫,怕比死鬼赵穆尚要高明数倍,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药,总还是有迹可寻,吃下肚后会出现中毒的征兆,那有毒药可在吞入腹内后七天才使人毒发呢?尽管在二十一世纪,恐怕亦难以办到,除非毒药被特制的药囊包裹着,落到肚内黏在胃壁处,经一段时间后表层被胃酸腐蚀后,毒药才泻逸出来,致人死命。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风楼,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泼下处,会否有这么一粒包了某种保护物的毒药。 徐先见他脸色忽晴忽暗,问道:“你想到什么了?”项少龙道:“我在想如何可请求徐相暂缓对付吕不韦呢?”徐先笑道:“我徐先岂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少龙既有此妙计,我和鹿公就暂且静观其变。 不过假若你杀不死莫傲,便轮到我们动手对付吕不韦了,总好过给他以毒计害死。” 项少龙拍胸口保证道:“给我十天时间吧!说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教他死得不明不白哩!”徐先愕然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夜探青楼 项少龙灵巧地翻过高墙,落到醉风楼的花园里。 这时刚过了二更天,醉风楼主楼之后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灯火通明,笙歌处处。 项少龙好一会才辨认出管中邪刚才招呼他的那座雅院,只见仍是灯光灿然,不禁叫起苦来,同时亦心中奇怪,难道他走后,又用了来招呼另一批贵客吗?好奇心大起下,他借着夜色和花草树木的掩蔽,无声无息地窜了过去,到了近处时,骇然伏下,心儿忐忑狂跳。 原来正门处有一批大汉在守护着,其中几个赫然是吕不韦的亲随。 难道是吕不韦来了吗?留心细看去,只见院落四周都有人在巡逡守卫,严密之极。 这当然难不倒他这懂得飞檐走壁的特种战士。 察看了形势后,他选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树,迅速攀了上去,再射出索钩,横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边瓦面上,才小心翼翼,沿索滑到了檐边,探头由近檐顶的通风口朝内望去。 一瞥下立时魂飞魄散,手足冰寒,差点由屋顶掉了下来。 只见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站了管中邪、莫傲、醉风楼的楼主伍孚,归燕和单美美五个人,正在研究被移开了长几下地席上的酒渍。 伍孚叹道:“莫先生确是奇谋妙算,先教我赠项少龙以宝物,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又使他以为下手的是我们的好美美,谁知要他命的却是我们的归燕姑娘。” 管中邪道:“对莫兄的高明,我管中邪是没话说的了。 最妙是这小子还以为自己逃过大难,再不起防范之心,确是精彩绝伦。” 这时大门洞开,吕不韦春风满脸,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 在项少龙瞠目结舌,全身血液差点冰凝之下,单美美乳燕投怀的扑入了吕不韦怀内去,娇声道:“美美为吕相立了大功,吕相该怎么赏人家哩!”吕不韦的手由她的纤腰落到了她的隆臀上,大力拍了两记,邪笑道:“那就让我今晚好好酬劳你吧!”莫傲则伸手搂着归燕道:“吕相莫忘了我们的好归燕,若非靠她那条香舌,项少龙怎会中计。” 上面的项少龙全身发麻,差点要扑下去给吕不韦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天啊!自己的肚内竟有了随时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这时代又没有开刀的手术,他项少龙岂非死定了。 吕不韦此时搂着单美美,到了那片酒渍旁,俯头细看了一回后,哈哈大笑道:“任你项少龙智比天高,也要着了我吕不韦的道儿;却还以为反算了我们一着,到喉咙被药液蚀开了个口儿时,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燃起了希望。 若药囊只是黏在喉咙处,便有取出来的机会了。 管中邪道:“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彩哩,连我都差点给她骗过了。” 吕不韦俯头吻在单美美的香唇上,弄得她咿唔作声,春意撩人。 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头上,笑道:“此事成功后,伍楼主当的这个官,必定非同小可哩!”伍孚欣然道谢后,又有点担心地道:“那东西会不会无意间给他吐出来呢?”倚着莫傲的归燕娇笑道:“楼主放心好了,那东西不知黏得多么紧,若非给他的舌头卷了过去,奴家还不知怎办才好呢。” 莫傲接口道:“这东西最不好就是会黏在杯底,否则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牺牲她的香舌,给这家伙大占便宜了。” 管中邪笑道:“只是占了点小便宜吧!大便宜当然还是留给莫兄了。” 一时男的**笑,女的不依娇嗔。 项少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离开,想方法把那毒囊弄掉。 这一着妙计确是厉害,当时舌头交缠,意乱情迷,那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 自己亦确是大意,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识穿了单美美是他们的人,还一番造作,真要教人笑穿了肚皮。 吕不韦笑道:“春宵苦短,莫先生该到小燕的香闺,好好答谢美人了。” 转向伍孚道:“伍楼主今趟做得很好,我吕不韦必不会薄待你。” 哈哈一笑,拥着单美美去了。 项少龙知道再不会听到什么秘密,悄悄走了。 项少龙惨哼一声。 滕翼由他张开的大口里,把弯曲了的铜条抽了出来,尾端的小圆片上黏着一粒乌黑色的药丸,只有苍蝇般大小。 旁边的陶方、荆俊、蒲布、刘巢等人齐松了一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 项少龙咽着被刮损了的咽喉,说不出话来。 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众人都俯近研看。 荆俊狠狠道:“有什么方法把这毒丸送进莫傲的喉咙里去呢?”项少龙清了清喉咙,沙哑着声音道:“这毒丸若是混在酒里,便会黏在杯底,可是在毒死孝文那碗药汤里,却没有这种情况。” 陶方大喜道:“那即是说,只要我们得到那条药方,当可找到其中某种药物,可以中和它的黏性,到进入喉内才会黏着,如此一来,要毒杀莫傲再非难事了。 这药方必然会留下纪录来的。” 滕翼一震下望往项少龙,两人同时想起了图先,旋又摇头。 若图先可轻易向莫傲下毒,早把他毒死了。 蒲布颓然道:“就算找到那可中和这毒丸黏性的方法也没有用,难道捧碗药汤去哄他喝下去吗?”项少龙道:“这事大可随机应变,毒丸由我随身携带,再相机行事。 夜了!我们尽量睡一觉好的,否则明天恐没有精神去应付莫傲另一些阴谋诡计,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 众人无不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项少龙回到后堂时,不由想起了纪嫣然等众娇妻,神思恍惚间,娇声呖呖在耳旁响起道:“大爷回来了!”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席处待他回来,看样子是刚给他吵醒过来的,看她钗横鬓乱的海棠春睡后的神态,心中大叫不妙。 自赵倩和春盈诸女去世后,他饱受折磨,整整一年有如活在噩梦里,英雄气短,偏又步步落在下风。 使他再不愿有男女间新的责任和感情上的承担。 对琴清如是,对嬴盈也如是。 他虽答应昌平君兄弟对嬴盈勉力而为,但却是敷衍的成份居多,绝不热心,亦自知未必斗得过管中邪。 不过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头痛。 看她行事作风,显是自尊心极重和死心眼的人,敢爱敢恨。 幸好现在和她关系尚浅,还有转圜的余地,干咳一声道:“这么夜了,还不回去睡吗?”周薇起身施礼后,温柔地为他脱下外袍,欣然道:“早睡过了,现在不知多么精神,陶公安排了最尾后那间房子给我,现在让小婢侍候大爷沐浴好吗?”话完双颊早红透了。 项少龙心中叫糟,自己已多晚没有妻婢相陪,今晚又曾偎红倚翠,挑起了情欲,若说不想女人,只是在欺骗自己,给她这么以身相陪,后果实不敢想像。 但如若断然拒绝,她受得了吗?幸好周薇要为他宽衣时,脚步声响。 项少龙回头望去,见来的是荆俊,大讶道:“小俊!有什么事吗?”荆俊仍以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奇怪地瞪着她。 项少龙低声吩咐周薇退避入房后,才道:“什么事呢?”荆俊看着周薇消失处,奇道:“她怎会在这里的?”项少龙解释了她和周良的兄妹关系后,荆俊双目立时亮了起来,嘿然道:“三哥真好艳福,这周薇若非荆钗布裙,不施脂粉,艳色绝不会逊于田凤和田贞。” 项少龙心中一动,着他在一旁坐下后,笑道:“小俊对她似乎有点意思哩?”荆俊赧然道:“三哥说笑了,小俊怎敢来和三哥争女人。” 项少龙欣然道:“她并非我的女人,假设你有意思的话,不碍用点功夫,三哥我绝不介意,还非常感激你哩!”荆俊大喜道:“嘿!让我试试看吧!说到哄女孩,我比以前进步多了。” 项少龙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你不去休息却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荆俊道:“三哥的腿还可以再出动吗?”项少龙道:“只要不是动手过招,便没有问题。 你有什么好主意?”荆俊道:“现在离天明尚有两个多时辰,要杀死莫傲,这是唯一的机会。” 项少龙皱眉道:“莫傲身旁能人众多,吕不韦又在那里,怎么下手?”荆俊道:“硬来当然不成,不过我对醉风楼的环境非常清楚,更知道单美美和那归燕的闺房在那里,只要我们能摸到那里去,就有办法把那颗毒丸喂入莫傲的喉咙里,然后再轻轻松松等待他毒发身亡,岂非大快人心吗?”项少龙喜道:“计将安出?”荆俊摊开手掌,现出一截三寸许黑色树枝似的东西,得意洋洋道:“这是由迷魂树采来的香枝,燃点后的烟只要吸入少许,立即昏昏欲睡,若在熟睡时吸入,保证掌掴也醒不过来,三哥明白了吧!”项少龙沉吟片晌后,断然道:“你最好通知二哥,若这么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我们两个都要挨骂的。” 凭着勾索,三兄弟悄无声息地潜入醉风楼东,躲在花丛暗处。 树木掩映中,隐见灯光。 荆俊这识途老马道:“竹林内有四座小楼,分别住着醉风楼的四位大阿姐,就是单美美、杨豫、归燕和白蕾,合称醉风四花,归燕的小楼位于左方后座,只要能过得竹林这一关,就有机会摸入楼内去,若我没有记错,每座楼旁都种有香桂树,躲躲藏藏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皱眉道:“既有吕不韦在内,防守必然非常严密,竹树更是难以攀椽,只要有人守着竹林间的出入口,我们怎进得去?”项少龙道:“另一边是什么形势?”荆俊苦笑道:“仍是竹林,所以这地方有个名字,叫‘竹林藏幽’,只要过得这关,莫傲就死定了。” 脚步声响,两名武士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边走边谈笑着。 三人屏息静气,倾耳细听。 其中一人道:“这四个妞儿确是花容月貌,又够**,连我们的管大爷也动了心,留宿在那杨豫的小楼里。” 另一人道:“听说还有个白蕾,不知她今晚是否也要陪人,若没有的话,就由我两兄弟招呼她好了。” 先前的大叹道:“你付得起渡夜资吗?何况听说纵有银两,她都未必肯瞅睬你哩!”直至他们去远,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白蕾陪的该是韩闯,说不定会有机会。” 话犹未已,人声由前院方向传来,其中一个隐隐认得是老朋友韩闯,还有女子的娇笑声,不用说该是白蕾了。 滕翼大急道:“怎样瞒过那白蕾呢?”此时一群人已转入了这条花间小径里,领路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美婢,接着是四名韩闯的近卫,然后是搂搂抱抱的韩闯和白蕾,最后是另八名亲兵。 看到这种阵势,项少龙亦是一筹莫展。 荆俊忽地凑近滕翼道:“白蕾并不认得二哥的!”项少龙灵机一触道:“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韩闯刚和他喝完酒。” 这时韩闯等刚路过他们藏身处,转上直路,朝竹林方向走去。 滕翼先解下佩剑,硬着头皮窜了出去,低嚷道:“侯爷留步,丹太子命小人来有要事相告。” 韩闯等整队人停了下来,近卫都露出戒备神色。 滕翼大步走去,众人虽见到他没有佩剑,仍是虎视眈眈,手握剑柄。 韩闯放开了白蕾,冷冷道:“丹太子有什么说话。” 滕翼心知韩闯的手下绝不会任自己靠近他们主子的,远远立定,施礼道:“小人龙善,乃丹太子驾前右锋将,韩侯这么快就忘了小人吗?”龙善是当日滕翼在邯郸时用的假名字。 韩闯呆了一呆,醒觉过来,哈哈笑道:“记起了记起了!右锋将请恕本侯黑夜视力不佳。” 转身向白蕾道:“小蕾儿先回房去,本侯立即就来。” 白蕾那会疑心,叮咛了韩闯莫要教她苦候,偕两个丫环先去了。 在韩闯的掩护下,三人换上他手下的外裳,无惊无险地进入了守卫森严的竹林里,到了与归燕闺楼只隔了一棵香桂树的白蕾居所处。 韩闯向三人打了个眼色,迳自登上楼上去。 白蕾的四名贴身美婢,分了两人来招呼他们。 项少龙、荆俊和滕翼怕给小婢认了出来,早向韩闯的手下关照了,其中两人匆匆把两婢拖了到房内去,不片晌已是娇吟阵阵,满楼春声。 在韩闯布在楼外的亲卫放哨把风下,三人先后攀上桂树,到了归燕的小楼瓦顶处。 房内传来鼾声。 若论飞檐走壁的身手,项滕两人都及不上荆俊,由他觑准机会穿窗进房,顷刻后莫傲的鼾声变成了沉重的呼吸。 项少龙示意滕翼留在屋顶,自己翻了进去。 荆俊正蹲在榻旁,向他打出一切顺利的手势。 项少龙心中大喜,窜了过去。 在几头的油灯映照下,荆俊已捏开了莫傲的大口,项少龙忙取出毒丸,以铜枝送入他的喉嘴里,肯定黏个结实后,正要离去时,足音在门外响起。 项少龙和荆俊大吃一惊,同时跨过榻上两人,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墙角里。 敲门声响,有人在外面道:“莫爷!吕相有急事找你。” 莫傲和归燕当然全无反应。 项少龙人急智生,伸手重重在莫傲脚板处捏了一记。 幸好荆俊的迷晕香只够让莫傲昏上一阵子,莫傲吃痛下,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那人又唤道:“莫爷!”莫傲刚醒过来,头脑昏沉地道:“什么事?”叫门的手下道:“吕相刚接到了紧急消息,刻下正在楼下等候莫爷。 噢!吕相和管爷来了。” 项少龙和荆俊暗叫不妙,却苦在莫傲已坐了起来,想冒险逃走都办不到。 幸好吕不韦的声音在门外道:“我们在外厅等你。” 莫傲推了推归燕,见她毫无反应,在她雪白的胸脯捏了一把,才起身合衣,脚步稳稳地推门外出。 今次轮到项少龙和荆俊两人喜出望外,忙蛇行鼠步到了房门处,贴耳偷听。 吕不韦首先道:“刚接到消息,短命鬼项少龙竟去了找徐先,商量了整个时辰,才返回乌府去。 哼!莫先生认为他们会弄些什么阴谋出来呢?”莫傲显然因曾受迷魂香的影响,脑筋远及不上平时灵活,呻吟道:“不知是否因太高兴下多喝了点酒,我头有些痛。” 管中邪道:“莫兄先喝杯解酒茶,定定神就没事的了。” 接着是斟茶递水的声音,听声息,外面应只有吕不韦、莫傲和管中邪三人。 好一会后,吕不韦道:“莫先生能否肯定那狗杂种会在最后一天晚田猎时才毒发呢?没有了高陵君袭营的掩饰,则谁都会猜到是我们动的手脚了。” 莫傲舒了一口气,道:“吕相放心,我曾找了十多个人来作实验,保证时间上不会出差错。” 管中邪笑道:“没有了项少龙,他们必然阵脚大乱,而我们则是准备充足,到时我们先护着储君和太后渡河,等轮到鹿公和徐先时,就弄翻木桥,再在水底把他们刺杀,干手净脚,谁会怀疑我们呢?”吕不韦道:“最怕是徐先和项少龙等先发制人,提前在这两天内动手,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莫傲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一天没有弄清楚高陵君的虚实,他们那敢动手,以免徒便宜了高陵君。 谅他们的胆子仍没有这么大。” 吕不韦道:“现在最头痛就是政儿,他似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乃是我吕不韦的亲生骨肉。 唉!都是朱姬那贱人不好,我多次催她去和政儿说个清楚,她都一口拒绝了。 又不肯接受封我为摄政大臣的提议,哼!缪毒恁地没用,连这些小事都办不到。” 管中邪道:“我看关键处仍是项少龙,有了他,太后就不用完全倚赖吕相了。” 莫傲哑然失笑道:“我忽然想出一计,既可讨太后欢心,使她接受封吕相为摄政大臣,又可掩人耳目。” 正在门内偷听的荆项两人好奇心大起,暗忖这莫傲果是诡计多端。 吕不韦大喜追问。 莫傲笑道:“只要让太后知道吕相和项少龙再无嫌隙,就可消除了她心中疑虑。 所以只要化解了她这个心结,她对吕相自会言听计从了。” 管中邪微带不悦道:“莫兄不是又要娘蓉佯作嫁给项少龙吧!”莫傲失笑道:“管兄不是要和一个只有三天命的人争风呷醋吧!”接着压低声音道:“吕相明天可请太后亲自宣布三小姐和项少龙的婚事,同时把吕相封为摄政大臣;把这两事合而为一,等若明示太后只要肯让吕相坐上此位,就拿最疼爱的女儿出来作为保证项少龙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太后为了项少龙,自然会让步的,当然还要着缪毒下点工夫。” 室内的项少龙到这刻仍未弄得清楚摄政大臣和宰相有何分别,但照想该是进一步削去小盘的自主权了。 管中邪再没有出言反对。 吕不韦欣然道:“这确是妙计,中邪!由你对娘蓉做点工夫吧!这妮子最听你的话,上趟你教她来大闹一场,她的表演真是精彩绝伦了。” 室内的项少龙这才知道吕娘蓉进来大吵大闹,破坏婚议,竟是有预谋的行动,不由心中大恨。 吕娘蓉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也不用再对她有怜惜之心了。 正如荆俊所说,玩玩她也好,等若向吕不韦和管中邪各捅一刀。 吕不韦道:“事情就这么决定,快天光了!”项少龙两人那敢再听下去,慌忙离去。 想不到神推鬼使下,竟得到了这么关键性的情报。 整个局势立时不同了。 第三章 田猎大典 天尚未亮,韩闯被迫拖着疲乏的身体,好掩护项少龙等离开醉风楼。 到了街上,两批人分道扬镳。 回到乌府,天已微明,项少龙三人那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荆两人先返衙署,准备田猎大典的诸般事宜,项少龙则赶赴王宫。 途中遇上徐先的车队,被徐先邀上车去,原来鹿公亦在车内,当然是在商讨应付吕不韦的方法了。 两人虽全副猎装,却无盛事当前的兴奋。 鹿公见他两眼通红,显是一夜没睡,点头道:“少龙辛苦了。” 项少龙欣然道:“身体虽累,心情却是愉快的。” 徐先讶道:“少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进展呢?”项少龙压低声音,把昨晚夜探青楼,听到吕不韦三人阴谋与密议的事说了出来。 两人大叹精彩难得。 鹿公拍腿叫绝道:“黏到了喉咙的毒丸都教少龙弄了出来,可见老天爷对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依少龙之议,以缪毒制吕不韦,实行以毒攻毒。 说真的,吕不韦治国的本领确是不错,就让他得意多几年,到将来储君登位,再把他收拾好了。” 鹿公道:“但在这期间我们须牢抓军权,用心培养人材,对付起这家伙来时,就更得心应手了。” 项少龙道:“小将有一建议,就是王翦。” 徐先笑着打断他道:“这个不用少龙提醒,我们早留心此子,让他再历练多点时间吧!唉!王齿老得有点糊涂了,好应由后生小子取代。” 鹿公显然心情大佳,笑语道:“少龙是否准备接收吕娘蓉这个女妞,好气死吕不韦和那管中邪呢?”项少龙失笑道:“为这事头痛的该是他们了。” 徐先道:“但摄政大臣的权势非同小可,那时他等若储君,没有他点头,什么政令都批不下来。” 项少龙道:“徐相还记得我提过那‘仲父’的虚衔吗?就拿这来骗骗吕不韦,三天后莫傲归天,那时轮到他阵脚大乱,加上缪毒又当上内史,吕不韦到时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时车队进入王宫,三人都心怀大畅,恨不得立即过了未来的三天,好看看恶人有恶报那大快人心的结果。 项少龙原本沉重紧张的心情,已被轻松欢畅的情绪替代。 好!就让老子拿这些人开心一下,连鹿丹儿和嬴盈这两个靠向了管中邪的丫头也不放过,如此生命才更多采多姿哩!王宫教场上旌旗飘扬,人马荟聚。 有份参加田猎者,若非王侯贵族,就是公卿大臣的亲属家将,又或各郡选拔出来的人才,人人穿上轻袍带革的猎装,策骑聚在所属的旗帜下,壮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数约在五千人间。 一万禁卫,则分列两旁,准备护卫王驾,前赴猎场。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个不了,维持着场中秩序。 项少龙离开马车后,骑上疾风,领着十八铁卫,以闲逸的心态,感受着大秦国那如日初升的气势。 其中一枝高举的大旗书了个“齐”字,使项少龙记起了“老朋友”田单,不由心中好笑。 若吕不韦告诉田单已经收拾了他的话,田单不但白欢喜一场,还会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 徐先、吕不韦、鹿公等宿将大臣,均聚集在校阅台的两侧,贵客如田单、太子丹等亦在该处,却见不到韩闯,想来他该是起程回国了。 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军团,数百个花枝招展的武装少女,别树一帜地杂在众男之中,不时和旁边的好事青年对骂调笑,带来满场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却非她们,而是他自己的娇妻美婢和琴清,她们没有旗帜,在数十名家将拥卫下,站在一侧,使得远近的人,不论男女都伸头探颈地去看她们过人的风采。 纪嫣然和琴清当然不在话下,乌廷芳和赵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贞田凤这对连他也难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叹为罕见,议论纷纷。 项少龙那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马来到众女旁,笑道:“你们这队算作什么军哩?”纪嫣然等纷纷奉上甜蜜的欢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别吩咐,要我们这三天陪她行猎,项大人说该算什么军呢?”项少龙见她神态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恶作剧讨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对自已这登徒浪子生出鄙视之心。 暗叹了一口气,淡淡一笑,没有答话,来到乌廷芳和赵致间问道:“宝儿呢?”乌廷芳兴奋得俏脸通红,娇笑道:“真想抱同他去打猎,却怕他受不起风寒,只好留在清姊处由奶娘照顾了。” 赵致道:“项郎啊!让我给你介绍两位新奶娘好吗?”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时玉颊霞烧,不胜娇羞,看得项少龙心头火热、想入非非时,乌廷芳在马上凑过来道:“项郎啊!今晚到我们帐内来好吗?人家想得你很苦哩!”项少龙食指大动,忙点头答应。 此时鼓声急响,只见小盘和朱姬在禁卫簇拥下,登上检阅台。 全场登时肃然致礼,齐呼我王万岁。 田猎在万众期待下,终于开始了。 田猎的队伍,连绵十多里,声势浩荡。 沿途均有都骑兵守护道旁高地处,防范严密。 为了显示勇武的国风,小盘朱姬一律乘马,在禁卫前呼后拥下,领头朝田猎场开去。 吕不韦、徐先、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臣,则伴在小盘和朱姬左右。 项少龙陪着乌廷芳等走了一会后,李斯特意堕后来找他。 两人离开官道,沿路侧并骑走着。 李斯低声道:“每趟当我见到琴太傅时,都觉得她比纪才女更动人;但当见到纪才女时,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 现在终于能同时看到她们了,才明白什么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项少龙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李斯摇头道:“只是苦中作乐吧!这三天田猎外弛内张,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那里去。” 仔细打量了项少龙一会后,续道:“项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两眼红筋密布,又声音嘶哑,教人担心。” 项少龙苦笑道:“我根本没有睡过,何来睡得好不好呢?至于声音嘶哑,则是因喉咙给刮伤了,但若没此一伤,就要小命不保了。” 接着简要的说出昨晚惊险刺激,峰回路转的经过。 李斯听得合不拢嘴来,兴奋地道:“待会定要告诉储君,唉!我愈来愈佩服项兄了。” 又道:“难怪刚才吕不韦来向太后和储君禀告,说要把女儿嫁与项兄,请太后和储君作主,太后当然高兴,储君和我却是大惑不解,原来其中竟有如此微妙境况。 嘿!项兄当不会拒绝吧!”项少龙失笑道:“你说我会吗?”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畅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惯例,是在田猎时颁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调动,或提拔新人。 项兄向储君提议封吕不韦为仲父之计,确是精彩,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 储君准备当太后再迫他任命吕不韦为摄政大臣时,就以此法应付。” 项少龙这时眼角处瞥见管中邪策马赶上来,连忙把话题岔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管中邪虽是一晚没睡,却比项少龙精神多了,神采飞扬地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先向李斯打个招呼,随口道:“李大人自入宫侍奉储君,我们便少有聚首机会,趁这三天大家该好好聚聚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暗忖吕不韦若要完全控制小盘,必须以例如莫傲这样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亦会是今次吕不韦要铲除的目标之一,自己为何以前却没有想及此点呢?说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了一个像莫傲般头脑清明的谋士。 李斯本是最佳人选,但由于要助小盘日理万机,分身不得。 想到这里,不由想起纪嫣然,禁不住暗骂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贤妻,也不懂事事求教,让她发挥。 管中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为何心神恍惚呢?”项少龙生出顽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个眼色后,道:“管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李斯有点明白,一声告罪,归队去了。 管中邪讶道:“项大人有什么话要和卑职说呢?”项少龙叹道:“刚才李长使来告诉我,吕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说不定今天就会由太后正式颁布。 但我却知三小姐倾心的是管兄,坦白说吧!无论我将来和管兄各自立场如何,但对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剑术都是衷心佩服的,亦不会计较管兄异日因立场不同与我对立;要嘛就明刀明枪拚个高下。 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说话,我项少龙立即去向太后和储君表明立场,不敢误了三小姐的终身。” 管中邪本来双目厉芒闪闪,听毕后沉吟不语,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 项少龙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认,自己也拿他没法。 但那样就显出他是睁眼说谎的卑鄙小人了。 现在形势之微妙,除了局内的几个人外,谁都弄不清楚。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务要置对方于死地,那已是暗着来做的公开事了。 在管中邪看来,项少龙已有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内,谁都救不了他,只是项少龙自己以为已避过大难吧了。 故此项少龙这么表白心迹,摆明不欲以此来占吕娘蓉的大便宜,亦可见项少龙乃真正的英雄,不会因自己以毒计害他而利用吕娘蓉来打击自己。 他管中邪岂能无愧于心。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等待这最强对手的反应。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来,道:“虚饰的话我管中邪不想说了,不过三小姐下嫁项兄一事,却非是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 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 三小姐年纪尚幼,好使性子,但凭项大人的本领,定可使她甘心相从,项大人莫要再为此心烦了。” 一声告罪,拍马去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图先说得不错,管中邪始终非是正人君子,纵对着自己这个在他认为必死的人,仍不肯说一句半句真诚的话,可见他是如何无情。 不过这正是他所预期的,当三天后他项少龙尚未死,而吕娘蓉则成了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劝吕娘蓉接受这安排的,那时他的悔恨,将对他造成心理上严重的打击。 当年他在他师弟连晋手上把乌廷芳和赵雅横刀夺了过来,就使连晋失去理智,进退失据下,为他所乘。 想不到同一的情况,会在管中邪身上重演。 那时他会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呢?想到这里,忙赶上纪嫣然,好向她详述一切。 琴清、纪嫣然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块儿,谈笑甚欢,再前点就是小盘和吕不韦等人的行列了。 项少龙怕见朱姬,惟有随在后侧,找寻机会。 有人叫道:“项大人!”项少龙别头望去,见到缪毒离开内侍的队伍,到了他身旁恭敬施礼。 项少龙回礼后欣然道:“缪大人神采飞扬,必是官运亨通了。” 缪毒压低声音道:“全赖项大人厚爱提携,储君更明言是项大人全力举荐小人的。” 接着兴奋起来道:“储君这两天会正式任命小人作内史,以后与项大人合作的机会可多着哩!”项少龙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 对缪毒来说,要的只是权力财富,那管服侍的对象是何人。 以前要听吕不韦的话,只是为了得到晋身的机会。 对他这寡情薄义、心毒如禽兽的人来说,那会念吕不韦的旧情。 项少龙低声问道:“吕相知悉此事吗?”缪毒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还在太后跟前大发脾气,幸好给太后顶了回去。”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缪兄升官发财,他理该高兴才对,怎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呢?”缪毒狠狠道:“他当然不会说反对我当内史,只说我因犯事入宫,如今连升数级,必会惹人闲言。 嘿!说到底,还不是想我这一生都要当奴仆。”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吕不韦的矛盾终于明显化了,正容道:“缪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将军前为你打点过,保证他们会支持缪兄。” 缪毒目瞪口呆道:“嘿!这……这……。” 竟是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忍住肚内的笑声,沉声道:“吕不韦就是这样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储君愈看重你,他就更妒忌你。 但缪兄暂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项少龙,便无暇理你。” 缪毒浑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 这时田贞看到了他,堕后来会。 项少龙拍了拍缪毒的肩头,才迎了上去。 缪毒这粒对付吕不韦的奇种籽,终于发芽了。 第四章 才女施威 泾水西岸营帐连绵,旌旗似海。 项少龙和纪嫣然、乌廷芳、赵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营所在的平顶小丘上,俯览远近形势。 今趟虽非征战,但行军立营,无不依据军规兵法。 在六国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习武不在话下,对于行军布阵,更是人人熟习。 由于这里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所以设的是方营。 小盘所据的木寨为中军,等于指挥总部,寨内有近二十个营帐,小盘和朱姬两帐居中,其他营帐住着王族内侍,又或像琴清这类身分特别,又与王室亲近的人。 以木寨为中心,平顶丘左右两旁的营帐名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卫驻守,属由小盘直接掌握的机动兵力,负责中军的安全。 至于其他人等,分东西南北四军,布成方阵,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军,作其屏卫。 至于项少龙的都骑军,则在远方设营,遥遥护着整个方营,有点似戍边放哨的味儿。 除中军外,营帐十个一组,每组间均留下可供八马并驰的走道。 每军的中心处,又留下大片空地设有马栏和练习骑射的广场,让田猎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骑术,射箭练剑,非常热闹,有点像个游艺大会。 此时离黄昏田猎的时刻仍有两个多时辰,人人兴高采烈,聚集在六个大广场处戏耍。 王营下方的主广场,变成了嬴盈等女儿军的天下,有意追求这批刁蛮秦女的年轻贵胄,都拥到这里来找寻机会,其盛况自非其他骑射场可比。 一时马嘶人声,响彻三千多个营帐的上方。 长风拂来,旗帜猎猎作响,倍添军旅的气氛。 纪嫣然已知道了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来袭时,必会先使人烧王营的木寨和离河最远的营帐,由于近日吹的是东南风,火势浓烟迫来时,我们惟有渡河往泾水北岸去躲避。” 项少龙和诸女看着横跨泾水的两道木桥,都生出寒意,若这两道桥梁给破坏了,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纵使桥梁仍在,一时间亦不容那么多人渡过,所以登不上桥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对岸去,在那种混乱的形势下,吕不韦要刺杀几个人,确非难事。 可以预想到时管中邪会“大发神威,镇定从容”地护着朱姬和小盘由桥上撤走,而项少龙则“毒发身亡”,事后管中邪还“立下大功”,莫傲这条毒计确是无懈可击。 际此春雨绵绵的时节,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内奸,其营帐正是在王营下东南方的一处营帐内,弄点手脚乃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此法确是可行。 尤其那时正值田猎的重头戏登场,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进行晚猎,防备之心最弱,乃偷营的最佳时刻。 若昌平君兄弟都给干掉,可能禁卫军的指挥权亦会被吕不韦抢了过去。 项少龙吁出一口凉气道:“嫣然真厉害,一眼就看穿了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监视,看看高陵君或吕不韦的人何时为营帐涂上火油一类的东西,就知道他们发动的时刻了。” 纪嫣然得夫婿赞赏,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赠。 蹄声响起,昌文君策马而至,嚷道:“我们到下面骑射场去趁热闹啊!”诸女回头往他望去,这家伙正狠狠地瞪着纪嫣然和诸女,露出倾慕迷醉的神色,并欣然道:“诸位嫂子福安,唉!我对少龙真是妒忌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乌廷芳听得“噗哧”娇笑,露出比鲜花更艳丽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吗?”昌文君装出个忙得透不过气来的表情,道:“太后和储君刚安顿好了,琴太傅被太后召了去说话,嘱小将来通知各位嫂子。” 项少龙打了个呵欠,道:“你去趁热闹吧!我想回营好好睡上一觉。”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马由项少龙和纪嫣然间穿了进去,探手牵着项少龙的马姜,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诸女道:“我们玩耍去了!”诸女看到项少龙被扯下去的无奈表情,娇笑连连中,策马追去。 “飕!”的一声,三枝劲箭连珠迸发,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红心处,围观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阵喝彩声。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环视全场,娇叱道:“下一个轮到谁啊?”众男虽跃跃欲试,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就要当场出丑了,一时间没有人答应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们女儿军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谁还敢来献丑?”嬴盈得他赞赏,忙飞了他一个媚眼,看得诸公子心生妒意,却更是没有人敢行险一试。 项少龙刚下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厉害,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射中红心,他自问可以办到,但三箭连珠发射,就没有把握了。 难怪嬴盈如此自负。 众女儿军看到项少龙,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纪嫣然,却无不露出既羡且妒的神色。 鹿丹儿排众而出,嚷道:“项统领的腿伤好了吗?听说你挡箭的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射箭的功夫又是如何呢?”近千道目光,立时落在项少龙身上,然后移到他身旁的纪嫣然身上。 纪嫣然当然知道项少龙的箭法非其所长,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项少龙托伤不出,对他的形像大有损害。 一声娇笑,解下外袍,露出内里素白的紧身劲装,轻举玉步,来到场心处,以她比仙籁还好听的声音道:“先让嫣然试试好吗?”她那种慵慵懒懒,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绰约动人的风姿,不论男女都给她勾出了魂魄来。 语毕,呆看着她玲珑浮凸,优美曼妙至无可挑剔的体态的诸男,才懂得欢呼喝彩。 嬴盈狠狠地瞪了纪嫣然两眼,才有点不忿地把强弓递与纪嫣然。 纪嫣然见她脚下摆出马步,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着强弓一端,使了下巧劲,嬴盈尚未有机会发力时,强弓已落到这美丽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 今趟连管中邪都露出惊异之色。 项少龙旁边的昌文君低声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气也好!”嬴盈想不到纪嫣然会看破自己的阴谋,失措地退到鹿丹儿旁。 在场的都骑军内奔出了两人来,荣幸地向纪嫣然奉上长箭。 纪嫣然仍是那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俏美模样儿,嘴角挂着一丝可迷倒天下众生的笑意,背着三百步外的箭靶,接过三枝长箭,夹在指隙处。 全场肃静无声。 倏地纪嫣然旋风般转过娇躯,在众人瞠目结舌下,三枝劲箭连珠迸发,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电射而去。 发第一箭时,她仍是背着箭靶,只是反手劲射,到第三箭时,才变成正面对着。 “笃!”的一声,第一枝箭命中红心,接着两枝箭都分别命中前一箭的尾端处,神乎其技处,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登时把嬴盈的箭技比了下去。 全场立时采声雷动,久久不竭。 纪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儿等“欺负”夫君,眼尾也不看她们,向众观者施礼后,凯旋而归。 项少龙却知道这个“仇”愈结愈深了。 此时有近卫来报,储君要召见项少龙。 进入木寨的大闸时,一队女将策马由后方驰来,带头的赫然是吕娘蓉,其他都是她的贴身女卫。 吕娘蓉看到他时,神情复杂,小嘴骄傲地翘了起来,故意加鞭,旋风般由项少龙旁进去了。 项少龙不由对她生出鄙夷之心。 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对自己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无犬女,她也好不到那里去。 哼!迟些她就会知道滋味了。 主营前的空地处传来开气扬声的叱喝声,原来小盘在射箭,吕不韦、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众大臣将领,则在旁助威喝彩。 李斯见他到来,移到他旁道:“是时候了!”项少龙当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认亲”一事,看李斯神色紧张,明白他正在担心小盘说不定真会是吕不韦的儿子,那就糟透了。 项少龙挤到站在后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针,向两人打了个眼色。 两人的呼吸立时深重起来。 小盘这时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红心,其他都落在红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准了,难怪群臣喝彩。 其实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兴了。 王贲向他奉上另一枝箭时,小盘见到了项少龙,转身举着大弓兴奋地走过来,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绩还不错吧!”项少龙知他在给自己制造取血的机会,致礼道:“若储君多用点手,少用点眼,成绩当会更好。” 小盘讶道:“射箭最讲究眼力,多用点手又是什么意思呢?”这时不但小盘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项少龙在说什么,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 吕不韦旁的吕娘蓉和莫傲,都狠狠盯着他。 项少龙恭敬地请小盘转过身去,借着纠正他的姿势,把针尖轻轻地在他颈侧的血管刺了下去,由于小盘运动后血气运行,一股鲜血立时涌出,流进针尾的小囊去。 由于他身后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却都看不到。 小盘“唉!”了一声,往后颈摸去,故意道:“有蚊子!”项少龙反手把针塞入徐先手里,道:“储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须配合,但以手瞄却胜过以眼瞄,这是由于眼看到目标后,还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挥手,隔了多重。 但若以手去瞄准的话,便少了这重重阻隔,看!”随手拔出五根飞针,闪电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掷去。 众人那想得到他是掷针而非射箭,齐感愕然时,五枝飞针一排的钉在箭靶上,中间的一根正中红心,针与针间相隔均是一寸,分毫无误。 这结果连项少龙也没有梦想过。 他的飞针绝技虽然著名,但各人仍是首次目睹。 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离达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准绳,就可知他不但手劲惊人,还定有独特的手法,否则休想办到。 吕不韦父女和莫傲同时露出骇然之色。 这时众人才懂得喝彩叫好。 吕不韦和莫傲对视一笑,显是想起项少龙命不久矣,无论如何厉害都不用担心了。 小王贲兴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飞针,好送回给项少龙,小盘见状喝止道:“让飞针留在靶上,寡人要带回宫内作个纪念,这三天就让它们像现在那样好了。” 小盘露出崇慕之色,道:“难怪太傅的飞针如此既快且准,原来是用手的感觉去掷。” 项少龙虽成了都骑统领,可是仍是职兼太傅,故可教导小盘这储君。 项少龙暗察吕不韦和莫傲时,亦有留心吕娘蓉,只见她眼内惊异之色久久不退,显然被自己这一时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慑,坦白说,若要蓄意而为下再掷一次,他反全无把握了。 说真的,他平时练针时,也是以眼去瞄准,只有刚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赞叹道:“少龙这一手飞针,可说是空前绝后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蓉儿!现在你该知项大人的本领了。” 吕娘蓉垂下俏脸,以免让人看到她矛盾复杂的神色。 小盘乘机道:“太傅请到寡人帐内一谈!”领着李斯,返回主营去了。 项少龙待要跟去,鹿公扯着他道:“见完储君后,即到我营帐来。” 又向他打了个眼色。 项少龙一时间不明他究竟是已取得吕不韦那滴血,还是另有事商讨,带着疑问去了。 王帐内,小盘叹道:“太傅这手飞针绝技,定要传我。” 李斯亦道:“难怪项大人能屡脱险境,实非侥幸,这些飞针比弩箭更难闪躲,更不用说努剑去挡格了。” 项少龙在厚软的地毯坐了下来,苦笑道:“储君和李大人不用夸奖我,昨晚我刚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回来,那却全靠侥幸了。” 小盘讶然追问下,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小盘听到高陵谋反的事和吕不韦的阴谋,勃然大怒道:“这两人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视寡人究如何物?”李斯忙道:“储君息怒,项大人对此事必有妥善应付之法。” 小盘望向项少龙,后者点头道:“既知高陵君叛党袭营的时间,我自可调动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 教他们全无用武之余地。 而营地这边,微臣希望储君能亲自挂帅,调军遣将,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体成擒,另一方则把吕不韦制个贴伏,露上一手,那以后还有人敢不把储君放在眼内吗?”这番话可说对正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胃口,他最爱由自己一显手段颜色,点头道:“项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计将安出。” 项少龙道:“这事须凭精确情报和当时的形势厘定,微臣会与李大人保持联系,摸清了形势后,再由储君定夺。” 接着暗里向他打了个眼色。 小盘心中会意,知道届时项少龙会把详细计划奉上,再由自己发号施令,心中大喜,小脸兴奋得红了起来,点头道:“就照项卿家所奏请的去照着办吧!”接着道:“今天太后对寡人说,吕不韦要把最疼爱的三女儿委身于项卿家,寡人还以为吕不韦转了性子,原来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阴谋。 哈!莫傲这家伙死到临头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了。” 李斯和项少龙听他说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了起来。 此时门卫报上缪毒求见,三人忙收止笑声,看着缪毒进来跪禀道:“太后有请储君。” 小盘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内侍长请回,寡人立即就来。” 缪毒退出帐外后,小盘压低声音道:“项卿家是否准备迎娶吕不韦的宝贝女儿呢?”项少龙冷笑道:“吕不韦若见我死不了,绝不会把女儿嫁我,不过此事由他头痛好了。” 小盘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寡人知道怎么办的了!”长身而起。 项李两人忙跪伏地上。 小盘趋前扶起项少龙,凑到他耳边道:“师傅小心了,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天地将了无生趣。” 这才去了。 第五章 岂是无情 小盘那滴血由囊尾回流出来,从针孔滴在碗内的药水里。 接着徐先把载着吕不韦血样本的针囊掏出,凑到碗口上,却不立即把血滴下去。 众人看着小盘那滴血在药水里化作一团,都露出紧张神色。 在鹿公这座帐营里,挤了十多人,全部是军方德高望重的人物,除鹿公和徐先外,还有王陵、贾公成、王族的云阳君嬴傲和义渠君嬴楼等,可见小盘是否吕不韦所出,极会影响到军方是否支持他。 项少龙挤在围观的人里,问道:“吕不韦这滴血怎得来的呢?”云阳君嬴傲道:“我拉他出去射箭,鹿公和王将军则在旁诈作斗玩,取了血他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鹿公这时那有兴趣听人说话,沉声道:“徐先!”徐先猛一咬牙,把血滴往水里去。 帐内鸦雀无声,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处,呼吸不畅。 血滴落入水里,泛起了一个涟漪,然后碰上小盘原先那团血液。 像奇迹般,两团血立时分了开来,泾渭分明,一副河水不犯井水的样子。 众人齐声欢呼。 项少龙立感身轻似燕。 未来就是这么可怕,明知小盘必过此关,但身在局中,总是不能自己。 项少龙的私帐里,纪嫣然诸女小心翼翼的为项少龙清洗伤口和换药时,滕翼回来了,坐下欣然道:“找到高陵君的人了!”项少龙大喜道:“在哪里?”滕翼似乎心情甚佳,一边由怀里掏出帛图,边说笑道:“秦人的所谓田猎,对我这打了十多年猎的人来说只是一场闹剧,百里内的虎狼都要被吓走了。” 项少龙助他拉开帛图,笑道:“二哥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连老虎都早给吓得要避难,那我就准备大批虎耳,以十倍价钱出售,让这批业余的猎者不致空手而回,保证供不应求,大大赚他娘的一笔。” 纪嫣然诸女立时爆出震营哄笑。 滕翼捧腹道:“业余猎者!这形容确是古怪。” 项少龙喘着气道:“高陵君的人躲在哪个洞里?”滕翼一呆道:“竟给三弟误打误撞碰对了。” 指着图上离营地五十里许的一处山峦续道:“这山林木深茂,位于泾水上游,有七个山洞,乡人称之为‘七穴连珠’,高陵君真想得周到,就算明知他们藏在那里,也休想可找得着他们。 我们只知他们在那里,但却没法把握到他们有多少人。” 乌廷芳天真地道:“二哥真是夸大,把整个山区封锁了,然后放火烧林,不是可把他们迫出来吗?”项少龙最爱看乌廷芳的小女儿家娇憨态,微笑道:“春雾湿重,这时候想烧林该是难比登天,噢!”一手抓着乌廷芳打来的小拳头,他仍口上不让道:“除非烧的是乌大小姐的无名火,那又自作别论。” 纪嫣然失笑道:“我们的夫君死而复生,整个人都变得俏皮了。” 赵致伏到乌廷芳背上,助她由项少龙的魔爪里把小拳头拔回来。 滕翼探头察看着他的伤口痊愈的情况,边道:“不过他们若离开七穴连珠,绝逃不过我们的荆家猎手。 嘿!我看该出动我们的儿郎,让他们多点机会争取实战的经验了。” 项少龙伸手按着滕翼肩头,笑道:“这等事由二哥拿主意好了。 幸好杜壁不在咸阳,否则形势就更复杂了。 嘻!横竖在吕不韦眼中,我只是个尚有两天半命的人,无论我在这两天半内做什么,他都会忍一时之气,还要假情假意,好教人不怀疑是他害我,更重要是得瞒着朱姬,在这种情况下,我若不去没事找事,就对不住真正的死鬼莫傲所想出来的这条毒计了。” 赵致正助纪嫣然半跪席上为他包扎伤口,闻言嗔道:“项郎你一天腿伤未愈,我们姊妹都不容你去逞强动手。” 项少龙故作大讶道:“谁说过我要去和人动手争雄?”纪嫣然哑然笑道:“致妹他在耍弄你啊!快向他进攻,看他会不会逞强动手。”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帐门处乌言着报上道:“琴太傅到!”项少龙心中浮起琴清的绝世姿容,就在这刹那,他醒悟到今天大家都这么开怀的原因,就是终成功算计了莫傲。 此人一日不除,他们都休想有好日子过。 自把毒丸送回到他的咽喉处后,他们立即如释重负,连一向严肃的滕翼亦不时谈笑风生。 不过世事无绝对,莫傲一天未断气,他们仍须小心翼翼,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此时田贞田凤两姊妹刚为项少龙理好衣服,琴清沉着玉脸走进帐内来。 与琴清交往至今,这美女还是首次找上项少龙的“地方”来,他这时泛起的那种感觉颇为古怪。 不过鉴貌辨色,却似是有点儿不妙。 乌廷芳欢呼道:“清姊又不早点来,我们刚来了一场大决战哩!”纪嫣然心细如发,皱眉道:“清姊有什么心事?”滕翼则和琴清打过招呼后,乘机告退。 琴清在纪嫣然对面坐了下来,轻轻道:“我想和你们的夫君说两句话。” 诸女微感愕然,纪嫣然亭亭起立,道:“过河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在外面备马等候你们。” 语毕领着乌廷芳、赵致和田氏姊妹等出帐去了。 项少龙讶然望着琴清,道:“什么事令太傅这么不高兴哩?”琴清瞪着他冷冷道:“琴清那敢不高兴,还应恭喜项大人,娶得了吕不韦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呢!”项少龙这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哑然失笑道:“琴太傅误会了,这事内情错纵复杂,吕不韦既不想把女儿嫁我,我也不会要这种女人为妻。” 琴清愕然道:“那为何太后告诉我,吕不韦请她颁布你们的婚事,又说你同意了呢?”项少龙微笑看着她,柔声道:“琴太傅能否信任我一趟呢?田猎后你便可由嫣然处得知事情始末了。” 琴清紧绷着俏脸,不悦道:“为何项大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藏头露尾,你当琴清是什么人?”项少龙原是言者无心,但听者有意的“那听者”,竟心中一荡,冲口而出道:“琴太傅想我项少龙当你是什么人呢?”琴清左右玉颊立时被红晕全占,大嗔道:“项大人又想对琴清无礼吗?”项少龙立时想起那天搂着她小蛮腰的醉人感觉,干咳一声道:“项少龙怎有这么大的胆子。” 琴清见他眼光游移到自己腰身处,更是无地自容,螓首低垂,咬着唇皮道:“你究竟说还是不说?”项少龙看着她似向情郎撒娇的情态,心中一热,移了过去,挨近她身侧,把嘴凑到她晶莹似玉的小耳边,享受着直钻入心的阵阵发香,柔声道:“此乃天大秘密,不可传之二耳,所以琴太傅勿要怪我这样的和你说话儿。” 琴清娇躯轻震,连耳根都红透了,小耳不胜其痒地颤声道:“项大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是琴清首次没有避开他,项少龙大感刺激,那还记得琴清乃碰不得的美女,作弄地道:“那我说还是不说呢?”琴清不敢看他,微一点头。 项少龙强制心中那股想亲她耳珠的冲动,却又忍不住盯着她急促起伏的胸脯,轻轻道:“因为吕不韦使人对我下了毒,估量我绝活不过这两天,所以才将女儿许配与我,还要昭告天下,那我若有不测,就没有人怀疑他了,至少可瞒过太后。” 琴清剧震一下,俏脸转白,不顾一切别过头来,差点便两唇相碰。 项少龙吓得仰后半尺,旋又有点后悔地道:“教琴太傅受惊了。 幸好我识破了他的阴谋,破去了他下毒的手法,但此事吕不韦却懵然不知,仍将女儿嫁我,事后定然千方百计要悔婚,那时太后就知他在骗她了,所以我才佯作应允。” 琴清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捧着胸口犹有余悸道:“差点吓死人家了。” 旋又俏脸生霞,那情景有多动人就那么动人。 项少龙欣然道:“多谢琴太傅关心。” 琴清虽红霞未退,神色却回复正常,微微浅笑,温柔地道:“算我今趟怪错你吧!便与你刚才想借故对我无礼两下扯平。 但以后却不许再犯。 唔!弄得人家耳朵怪痒的。” 项少龙心神俱醉,笑着点头道:“琴太傅既明言不准我对你无礼,我会考虑一下,迟些再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不过这又是天大秘密,不可传于二耳。” 琴清“噗哧”娇笑,妩媚地白他一眼,盈盈而起道:“你这人哪!真教人拿你没法。” 项少龙陪她站了起来,摊手道:“只要琴太傅不再整天为我动气就谢天谢地了。” 琴清幽幽叹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什么事都不和琴清说清楚,不迫你就不肯说出来。 是了!刚才你一掷五针的事,已传遍军营,人人皆知,我由太后帐内出来时,就见到那管中邪和嬴盈等在研究靶上的飞针。” 接着垂首轻轻道:“项大人可否送一根飞针给琴清呢?”项少龙毫不犹豫探手腰间,拔出一根飞针,自然地拉起她不可触碰的纤美玉手,塞在她掌心里,柔声道:“再恕我无礼一次好吗?”琴清猝不及防下被他所乘,大窘下抽回玉手,嗔道:“你──”项少龙手指按唇,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指指外面,表示怕人听到,才笑道:“这就是不想我项少龙把琴太傅当作外人的代价了。 以后我有空就会找你这红颜知己说心里话儿,什么有礼无礼都不理了。” 琴清现出个没好气理睬他的娇俏神情,往帐门走去,到了出口处,停了下来,冷冷道:“你有手有脚,欢喜来找琴清,又或不来找琴清,谁管得了你!”这才把娇躯移往帐外。 项少龙摇头苦笑,看来他和琴清双方的自制力,都是每况愈下,终有一天,会携手登榻,那就糟了。 可是若能和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情”,不也是顶浪漫迷人吗?田猎的队伍缓缓渡河。 在徐先的指示下,加建了两道临时的木桥,现在共有四道桥梁。 猎犬的吠叫声响彻平原,养有猎鹰者都把鹰儿送上天空,让它们高空盘旋,扬威耀武。 项少龙想起周良的战鹰,对这些猎鹰更是大感兴趣,暗忖着迟些弄头来玩玩,又有实用价值,该算有建设性的玩意。 纪嫣然诸女随琴清去加入朱姬的猎队,他自己则去伴小盘卸驾出猎。 这些日子来,他和朱姬都尽量避免见到对方,免得尴尬,也可能是朱姬恐怕缪毒嫉忌他。 当他抵达岸边时,小盘在群臣众卫簇拥下,渡过泾水。 项少龙和十八铁卫赶到队尾,遇上殿后的管中邪。 项少龙笑道:“还以为管大人加入了女儿军团哩!”管中邪知他暗讽自己整天和鹿丹儿及嬴盈混在一起,淡然道:“公务要紧,再不把她们赶跑,恐怕项大人要降罪于我了。” 项少龙心中一懔,知道他因决定除去鹿公,认为鹿丹儿对他再无利用价值可言,故语气冷淡。 至于嬴盈,本是他以之联结昌平君兄弟的棋子。 不过若项少龙、鹿公等在高陵君来袭时被杀,那负责安全的禁卫和都骑两军均不能免罪,吕不韦定会借此革掉昌平君兄弟和一众都骑将领,好换上他自己的心腹手下。 反而是都卫军留守咸阳,与此事无关,可以置身事外。 故此管中邪这无情的人,亦再没有兴趣理会嬴盈了。 莫傲想出来的毒计,均非他项少龙应付得了。 今次占在上风,可说全因幸运而已!管中邪见他不作声,以为他不高兴,忙道:“项大人一掷五针,力道平均,确教人大为倾佩。” 项少龙漫不经意道:“雕虫小技吧了!”这时两人并骑驰过木桥,蹄声隆隆作响。 平原长风吹来,项少龙精神一振,这时太阳往西山落下去,阳光斜照,大地一片金黄。 管中邪道:“差点忘了,吕相有事找项大人呢。” 项少龙应了一声,驰下木桥,往前方大旗处追去。 第六章 野火晚宴 泾水东岸的平原广及百里,一望无际,其中丘峦起伏,密林处处,河道纵横,确是行猎的好地方。 过万人来到这大平原,只像几群小动物,转眼就分开得远远的,各自寻觅猎物。 小盘这队人数最多,由于其中包括了朱姬和王族的内眷,公卿大臣,故只是流连在离岸不远处凑热闹,应个景儿。 吕不韦领着项少龙驰上一座小丘,看着一群猎犬狂吠着往下面一座密林窜去,后面追着小盘、王贲和贴身保护的昌平君兄弟与一众禁卫,欣然道:“我和太后说了,待会野宴时,由她亲自宣布少龙和娘蓉的婚事。” 项少龙不由佩服起他的演技来,仍是如此迫真自然。 吕不韦问道:“少龙该没有异议吧!”项少龙淡淡道:“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三小姐。”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最欢喜少龙的谦虚,待我搬到新相府后,立即择日为你两人成亲,好了却这桩心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到时你这奸贼就明白什么是进退维谷的滋味了。 只看看他们奸父毒女的狼狈样子,已心怀大快。 吕不韦又道:“高陵君方面有什么动静?”项少龙作出担心的样子道:“我已着人暗中监视他,不过却发觉不到他另有伏兵,或者是我们多疑了。” 吕不韦道:“小心点总是好的,这事全交给你处理了。” 接着轻轻一叹道:“少龙!你是否仍在怀疑我的诚意呢?”项少龙猝不及防下,呆了一呆,嗫嚅道:“吕相何出此言?”吕不韦苦笑道:“少龙不用瞒我了。 那晚中邪请你到醉风楼喝酒,见到你把单美美敬的酒暗泼到几下去。 唉!你以为那是毒酒吗?”项少龙心中叫绝,却不能不回应,也以苦笑回报道:“正如吕相所言,小心点总是好的吧?”两人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 吕不韦按在项少龙肩头上,喘着气笑道:“娘蓉成了你项家的人后,少龙就是我的好女婿了,那时该可放心喝酒了吧?”项少龙暗叫厉害,吕不韦这番话一出,既可使自己相信单美美那杯根本不是毒酒,只是自己多疑。 又可在自己“临死”前骗得他项少龙死心塌地。 不用说这也是“真正快要死的”莫傲想出来的妙计,免得他和徐先等先发制人,坏了他的阴谋。 想到这里,真心的笑了起来。 星月覆盖下,营地洋溢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 狩猎回来的收获,都给烧烤得香气四溢,一堆堆的篝火,把广及数里的营地照得温热火红。 猎获最丰的十个人,都被邀请到王营接受朱姬和小盘的嘉赏,并出席王营的野宴。 乌廷芳收获最佳,与赵致和田氏姊妹兴高采烈的泡制野味,纪嫣然则和琴清在一旁喁喁细语。 项少龙循例和昌平君兄弟巡视了王营,提醒守卫莫要乐极忘形,稍有疏懈。 滕翼和荆俊这时回来了。 由两人处知道自己乌家精兵团这支奇兵已进入了战略性的位置,监视着高陵君的人。 项少龙放下心来,与两人商量妥当后,正要去找徐先,刚踏入寨门,就给嬴盈截着。 这妮子神色不善,冷冷道:“项少龙!你随我来!”项少龙摸不着头脑的随她走下山坡,到了营帐重重的深处,广场处传来的人声和掩映的火光,份外显得此地暗黑幽清。 嬴盈靠着营帐,狠狠地瞪着他。 她的秀发垂了下来,仍未干透,身上隐隐传来沐浴后的香气,不用说都是在附近的河溪作美人出浴。 他心中同时想起各种问题。 自认识嬴盈后,虽被她纠缠不清,恩怨难解,但由于公私两忙,他从没有认真去想两人间的关系。 这刻去了莫傲这心魔,他才有余暇思索。 若站在与吕不韦对敌的立场上,他理该不择手段的由管中邪手上把嬴盈夺了过来。 横竖在这人人都妻妾成群的年代,他多她一个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她长得如斯美丽诱人。 到那时他和昌文君兄弟的关系将更密切了,秦国军方和王族更会把他视作自己人,亦对管中邪造成打击。 因为假若鹿公等死不了,昌平君兄弟又没有罢职,管中邪当然会争取嬴盈,好借姻亲的关系去巩固自己在咸阳的地位。 至于鹿丹儿,由于鹿公的反对,管中邪不无顾忌,此事怕连朱姬都帮不上忙,但嬴盈便没有这些问题了。 无论是他或管中邪去娶嬴盈,都是基于策略上的考虑。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 娶得这刁蛮女都不知是福是祸,自己确是有点不择手段了。 若要弄嬴盈上手,这两天就是最佳机会,因为管中邪以为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对她冷淡多了。 时机一过,他就要正面和管中邪争夺了。 说真的,他那有闲情去和管中邪争风呷醋。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时,嬴盈恼恨地道:“项少龙!我嬴盈是否很讨你的厌,找你较量时,总是推三推四,又赖腿伤不便。 怎么在储君前却能表演飞针绝技。 现在谁都知道你不给面子人家了,这笔账该怎么和你算?”项少龙恍然大悟,知她在看了自己那手超水准的飞针后,心中生出爱慕之情。 表面虽是来兴问罪之师,暗里却隐存投降修好之意,所以才要撇开其他女儿军,独自前来找他。 项少龙踏前两步,到离她不足一尺的亲密距离,气息可闻下,微笑道:“好吧!算我不对,不过腿伤确非凭虚捏造,我大可脱下裤子给你检查!”嬴盈俏脸飞红,跺足大嗔道:“谁要检查你?我要你再掷给我们看。” 项少龙大感头痛,若掷不回上次的水准,他就要露出虚实了,苦笑道:“今天我掷针时,伤口又迸裂了开来,让我们找别的事儿玩吧!”嬴盈果然对他态度大有好转,天真地道:“那玩什么好呢?”项少龙听得心中一荡,想起她兄长曾说过秦女上承游牧民族的遗风,婚前并不计较贞操,而嬴盈更是风情得很,眼光不由落在她比一般同年纪女孩丰满多了的胸脯上,道:“你的营帐在那里?”嬴盈整块俏脸烧了起来,大嗔道:“你在看什么?”退后了小半步,变成紧贴后面的营帐。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那个男人不爱看女人的身体,嬴大小姐何用大惊小怪?这样吧!初更后我到你的营地来找你,到时给足你面子,好让你下了这口气。” 嬴盈高兴起来,伸出屈曲的尾指,笑靥如花道:“一言为定了。” 项少龙也伸出尾指和她勾着,俯前细看她那对美丽的大眼睛道:“到时不要又布下陷阱来害我,哼!”嬴盈明知这男人对自己骄人的酥胸意图不诡,仍挺起胸脯不屑地道:“谁有闲情去害你哩!记着了!假若你失约的话,嬴盈一生一世都会恨你的。” 项少龙运力一勾,嬴盈娇呼一声,娇躯往他倒过来,高耸的胸脯立时毫无保留地贴上他宽敞的胸膛。 吓得她忙往横移开,脱出他的怀抱,却没有责怪他,横了他一眼后道:“我的营帐在王营之西,旗是紫色的,帐门处绣了一朵紫花,切莫忘了。” 再甜甜一笑,小鸟般飞走了。 项少龙想不到这么轻易与她和解,喜出望外,暗忖难怪秦人这么欢喜田猎,因为田猎正是求偶的绝佳时节也。 晚宴的场所选上了露天的旷野,四周是林立的营帐、木寨和寨壁。 小盘和朱姬的主席设在北端,其他三方摆了三排共六十多席,每席四至六人,席与席间满插着火把,烈火熊烧,充满了野火会的气氛。 酒当然是这种场合不可缺的东西,食物则全是猎获物,飞禽走兽,式式俱备,肉香盈鼻,感觉上火辣辣的,别饶风味。 除了高陵君和田单托词不来外,所有王族公卿全体出席,其中除了像鹿丹儿、嬴盈、纪嫣然这类贵胄将官的亲属外,就是田猎时表现最佳的入选者了。 纪嫣然、乌廷芳和赵致三女与琴清同席,累得连鹿公都不时要朝这居于朱姬左侧处的首第三席望过来,其他定力差得多的年轻人就更不用说了。 首席处坐的是太子丹和徐夷则,不时和朱姬谈笑着。 纪嫣然仍是那副舒逸闲懒的风流样儿,像不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小盘还是初次主持这么大场面又是别开生面的宴会,正襟危座,神情有点不大自然。 但最紧张的仍要数坐在朱姬后侧侍候的毒,因为朱姬刚告诉他:待会储君会公布擢升他为内史的事了。 不过最惨的却是项少龙,被安排到小盘右侧吕不韦那第一席处,一边是吕不韦,另一边则是木无表情的吕娘蓉和管中邪,莫傲则照例没有出席,既因职份不配,也免惹人注目。 各人先向小盘祝酒,由吕不韦说了一番歌功颂德的话后,接着小盘举盏回敬群臣,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吕不韦起立向隔了徐先那席的鹿公敬了酒后,坐下来向小盘道:“听说储君你射下一头大雁,此乃天大吉兆,我大秦今年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 小盘欣然举杯道:“右相国,寡人和你喝一杯。” 吕不韦忙举杯喝了。 旁边的项少龙看得心中喝彩,吕不韦的演技固可取得终身成就奖,小盘大概亦可以得个最佳男主角奖,因为他正是这战争时代的正主角呢。 管中邪的声音传来道:“项大人待会在储君主持的晚艺会上,肯否再表演一趟五针同发的惊世秘技?”项少龙心中暗骂。 别过头去,立时发觉他两人正夹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吕娘蓉那种尴尬僵硬的气氛,先向吕娘蓉点头微笑,才对管中邪道:“献丑不如藏拙,我还未看过管大人铁弓的威力,管大人会否偿我所愿呢?”心中暗笑,今晚不愁你管中邪不显示实力,好在秦人前露上一手,就像他那五根仍插在箭靶上的飞针。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只要项大人吩咐,下属怎敢不从命,若非大人腿伤了,真想和大人切磋两招,享受一下受高手指教的乐趣。” 他这么一说,项少龙猜到管中邪会于晚宴后在坡下主骑射场举行的晚艺会上一展身手了。 后面的吕不韦俯近项少龙背后向吕娘蓉道:“娘蓉你给爹好好侍候项大人。” 吕娘蓉白了项少龙一眼,淡然道:“项大人可没有和娘蓉说话啊!”吕不韦大力拍了拍项少龙肩头,责怪道:“少龙!快给我哄得娘蓉开开心心的。” 项少龙感到朱姬和纪嫣然、琴清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更感浑身不自然,苦笑道:“我晓得了。” 吕不韦和管中邪都各自找人斗酒谈笑,好给他们制造机会,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项少龙望向吕娘蓉,刚好她也朝他看来,项少龙勉强挤出点微笑道:“三小姐今天猎到了什么回来呢?”吕娘蓉本亦挤出了点笑容,待要说话,岂知与项少龙灼灼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即花容黯淡,垂下头去,摇了摇头道:“今天我没有打猎的兴致。” 项少龙心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吧!心中懂得不安。” 口上却道:“不是我项少龙破坏了三小姐的兴致吧?”吕娘蓉娇躯微颤,抬起俏脸,打量了他两眼,神情复杂矛盾。 在火光下的吕娘蓉,更见青春娇艳,比得上嬴盈的美丽,只是身材体态没有嬴盈般惹人遐思。 忽感不妥,原来吕娘蓉一对眸子红了起来,泪花愈滚愈多。 这时吕不韦也发觉到了,焦急道:“娘蓉!要不要回帐歇歇?”吕娘蓉倏地站了起来,引得朱姬、小盘、琴清、纪嫣然诸女和鹿公、徐先这些有心人,眼光全落在她身上时,哭着道:“我不嫁他了!”言罢不理吕不韦的叫唤,掩面奔往后方的营帐去。 但由于野宴场猜拳斗酒的吵闹声凌盖一切,知道这事发生的人只属有限的少数,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更没影响到现场的气氛。 吕不韦和管中邪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没入营帐间的暗黑里,均呈无可奈何之态。 反是项少龙对她略有改观,暗忖她终和乃父不同,做不惯这种骗人的事,同时猜到她对自己非是全无好感。 毒此时奉朱姬之命走了过来,请吕不韦过去,后者向管中邪打了个眼色,才应命去了。 管中邪刚要去寻吕娘蓉,给项少龙一把抓着,道:“让她去吧!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管中邪脸上露出个古怪神情,坐回席上,苦笑道:“项大人说得对!”吕不韦这时走了回来,沉声道:“暂时取消婚事,迟些再说吧!唉!少龙!我不知该怎么说了。”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诈作黯然道:“吕相不用介怀。 嘿!我想……。 。” 正要找借口溜走时,毒又来了,今趟是要请项少龙过去。 项少龙最怕见朱姬,闻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到朱姬席旁时,朱姬淡淡道:“少龙不用多礼,请坐!”项少龙在她左后侧处蹲坐下来,低声道:“太后有何赐示?”瞥了一眼坐在朱姬后方五步许处的毒,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但由于场内吵声震天,理应听不到他们那种音量。 朱姬受了毒的滋润,更是容光焕发、艳色照人。 幽幽的目光注在他脸上,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和政儿都变了。”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会这么说,吓了一跳道:“太后!”朱姬微怒道:“我不想听言不由衷的话,唉!你们是否心中都在怪我呢?”后一句语气又软化下来,带着幽怨无奈。 项少龙生出感触,自己其实确可以使她避过毒的引诱,只是基于命运那不可抗拒的感觉,又不能以自己代替毒,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使朱姬泥足深陷,心中岂无愧意。 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姬凑近了点,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每次我都是把他当作了是你,明白吗?”项少龙虎躯一震,往她望去。 朱姬秀眸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回复平静道:“项统领可以退下了!”项少龙怔了半晌,才退回吕不韦那席去。 尚未有机会和吕管两人说话,鹿丹儿和嬴盈手牵着手跳跳蹦蹦的走了过来,要拉管中邪到她们的贵女群中去斗酒,但目光却在他项少龙身上打转。 管中邪那有心情,婉言道:“我奉了项大人之命,待会要活动一下。” 接着向项少龙道:“项大人若想看末将献丑,就要代我接过两位小姐的挑战了。” 项少龙害怕吕不韦追问自己和朱姬说了什么话,哈哈一笑道:“管大人真会说话!”转身随二女由席后的空地,绕往另一端去。 鹿丹儿大感意外,毫不避嫌地挨着他,边行边道:“算你识相,我们讲和好吗?”项少龙心中好笑,知道嬴盈并没有把刚才和自己的事告诉这个刁蛮女,瞥了嬴盈一眼后,正要说话时,前方有人拦着去路,原来是昌文君和荆俊两人。 荆俊笑道:“两位大小姐想灌醉我三哥吗?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成。” 两女见他左手提,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了你小俊儿?”项少龙想不到荆俊和她们这么稔熟,猜到荆俊定曾撩惹过她们。 昌文君向项少龙笑道:“项大人收到了小妹和丹儿的红花吗?”两女的俏脸立时飞红,狠狠瞪了昌文君一眼。 鹿丹儿叉腰嗔道:“给他有用吗?一个跛子做得出什么事来?”项少龙一头雾水地道:“什么红花?”荆俊怪笑道:“花可以给三哥,行动则由我这小弟代为执行。” 两女齐声笑骂,俏脸都兴奋得红红的,在火把光掩映下更是娇艳欲滴。 昌文君凑近项少龙解释道:“这是我们大秦的风俗,田猎之时,未嫁少女若看上心仪男子,便赠他一朵手绣的红花,持花者三更后可到她帐内度宿,嘿!明白了吧!”项少龙想不到秦女开放至此,说不出话来,目光却不由逡巡到两女身上。 嬴盈跺足嗔道:“二兄你只懂乱说话。” 鹿丹儿却媚笑道:“我还未决定把花送谁,待晚艺会时再看看吧。” 项少龙大感刺激,秦女的开放,确非其他六国能及,向荆俊笑道:“小俊!丹儿小姐在提点你了。” 昌文君道:“那是否由你这五弟取花,实际行动却由你执行呢?”嬴盈和鹿丹儿虽被三个男人大吃其豆腐,却没有介意,只作娇嗔不依,教人更涉遐想。 荆俊最爱对美女口花花,笑道:“若我得到两位美人儿的红花,就把嬴小姐的送给三哥,丹儿姑娘的就留下自享,噢!”鹿丹儿一脚往他踢去,荆俊原地弹起,仰后一个倒翻,两手一一杯,竟没半点酒淌下来,四人都看呆了眼。 右方晚宴仍在热烈进行着,二百多人闹哄哄一片,他们这里却是另有天地。 昌文君还是初睹荆俊的身手,吁出一口凉气道:“只这一手,丹儿就要把红花送你了。” 鹿丹儿惊异不定地瞪着荆俊道:“小俊猴儿!再翻两转来看看。” 荆俊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惹人恼恨的笑意,了眼放肆地打量着鹿丹儿道:“若你变了雌猴,我就扮雄猴带你到树上翻筋斗。” 鹿丹儿怒叱一声,抢前挥拳猛打,荆俊竟一边饮酒,一边闪躲,你追我逐下,没入营帐后去了。 项少龙看得心中大动,荆俊虽非秦人,却是自己和王翦的结拜兄弟,又有官职,说不定鹿公会同意他和鹿丹儿的交往呢。 鹿丹儿这般年纪的女孩最善变,她对管中邪生出兴趣,只是基于崇拜英雄的心理,若荆俊有更好表现,又有鹿公支持,加上两人年纪相若,又都那么爱闹,说不定玩闹下生出爱情,那就可化解管中邪利用鹿丹儿来与秦国军方攀关系这着辣招了。 此时钟声敲响,全场肃静下来。 三人立在原地,静听小盘说话。 小盘挺身而立,先向母后朱姬致礼,才公布今天田猎表现最出色的十位儿郎,全部封为裨将,立准加入队伍。 那十位年青俊彦大喜,趋前跪谢君恩,宣誓效忠。 接着小盘从容不迫地宣布了一连串的人事调动,包括了升腾胜为新设的外史,毒升为内史的事。 有些大臣虽觉毒作内史有点不妥,但见毒乃太后身边的红人,鹿公徐先等又没反对,谁敢作声。 然后“戏肉”来了,小盘先颂扬了吕不韦设置东三郡的功绩,最后封吕不韦为“仲父”,还说了一大串有虚荣而无实质的职责,不用说都是由李斯这超级头脑创造出来的了。 先不说吕不韦权倾秦廷,只要徐先和鹿公这两个最德高望重的人没有异议,此事立成定局。 最后君臣举杯互祝下,宴会宣告结束。 昌文君这时一声告罪,赶去侍候小盘和太后离席。 嬴盈像有点怕了项少龙般的退开两步,娇声道:“莫忘记你答应过的事了。” 项少龙哂道:“承诺作废。 又说讲和修好,刚才竟公然在我眼前找别的男人,人家拒绝了才拿我作代替品。” 嬴盈跺足嗔道:“不是那样的,人家其实是想来……。 啊!你算什么?我为何要向你解释?”项少龙见她气得双目通红,泪花打滚,又急又怒,更见众人开始离席,便打圆场地哈哈笑道:“好吧!当我怕了你大小姐,做代替品就代替品吧!”嬴盈气得差点拔剑,大怒道:“都说你不是代替品了,人家一直……。 不说了!你试试看不来找我吧!”转身忿然而去。 项少龙大嚷道:“那朵红花呢?”嬴盈加快脚步走了。 项少龙转过身来,刚好和来到身后的纪嫣然打个照面,这好娇妻白他一眼道:“夫君回复以前的风流本色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往一旁走去,解释了情挑嬴盈的原因。 纪嫣然叹道:“夫君小心一点,刚才管中邪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他或会加以破坏,嬴盈始终是王族的人,管中邪得她为妻该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喟然道:“自倩公主和春盈等离世后,我已心如死灰,只希望能和你们好好的过了这下半生。 假若嬴盈要投入管中邪的怀抱,由得她好了。” 纪嫣然拉着他步入营房间的空地,以避过正朝主骑射场涌去的人流,轻轻耳语道:“你敢说对清姊没有动心吗?”项少龙老脸一红道:“你为何要提起她呢?”纪嫣然道:“刚才你们两人在帐内说了些什么话?为何她离开时耳根都红透了,还神情暧昧呢?”项少龙苦笑道:“我像平时般说话吧!只是她的脸皮太嫩了。” 纪嫣然微嗔道:“清姊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只是对你动了真情,才变得脸皮薄了。” 项少龙道:“是我不好!唉!为何我总会惹上这种烦恼?”纪嫣然笑道:“谁叫你人长得俊,心地又善良,口才更了得,否则我也不会给你的什么‘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那类花言巧语骗上手了。” 项少龙失声道:“这种至理名言竟当是花言巧语,看我肯饶你不?”纪嫣然媚笑道:“谁要你饶哩!”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荆俊神采飞扬地找到来道:“晚艺会开始了,三哥三嫂还在这里卿卿我我吗?”笑骂声中,三人往寨门走去。 项少龙乘机问了他和鹿丹儿的事。 荆俊回味无穷道:“这妮子够**,给我摸了几把还要追来,后来我抱头让她揍了一顿,她表面凶巴巴的,但下手不知多么顾着我,真是精彩。” 项少龙一边和四周的人打招呼,边道:“要夺得美人归,就要趁这两天,你可明白了。” 荆俊会意点头,闪入人丛里,刹那间不知去向。 看得项纪两人对视失笑。 第七章 比武较艺 四名年轻小子策着骏马,由主骑射场的东端起步奔来,到了场中处时加至全速,然后同时弯弓搭箭,动作整齐一致,漂亮悦目。 在旁观的过万男女均以为他们要射场心的箭靶时,吐气扬声,竟借脚力侧翻至近乎贴着地面,才由马肚下扳弓射箭,“飕!”的一声,四箭离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内圈里,其中之一只偏离了红心少许。 箭尾仍在晃动时,四人借腰力翻回马背上,猛抽马僵,四骑人立而起,骑士们别过头向对着王营而建的看台上小盘朱姬和一众公卿大臣致礼。 全场掌声雷动。 占了大半人都坐在王营与骑射场间的大斜坡上,居高临下,比看台的人看得更清楚。 四名骑士去后,人人均被他们精彩的骑射震慑,自问比不上他们的,都不敢出来献丑,一时间再无表演活动。 小盘站了起来,抛出四枝长箭到骑士们的马脚前。 这四位年轻人大喜若狂,跳下马来,跪地执箭,再步上看台接受小盘的封赏。 项少龙和三位娇妻、两位爱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铁卫,均坐在斜坡之顶,远远看望。 这时他开始明白到秦人为何如此重视这三天的田猎。 它就是秦人的奥林匹克。 平时有意功名者,便要为这三天好好练习,以得到晋身军职的机会,受到王室和大将重臣的赏识。 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儿这种贵女的青睐,那更是功名美人两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猎会,鼓动了整个秦国的武风,不过却非任何人都可参与,除了咸阳城的将士和公卿大臣的后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经选拔,才能有参加田猎的资格。 三位娇妻里乌廷芳最爱热闹,小手都拍痛了,还叫得力竭声嘶。 项少龙想与旁边的滕翼说话时,见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什么心事?”滕翼定了定神,沉声道:“我正在想,吕不韦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难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举把他擒杀吗?随他来田猎的虽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数只在百人之间,就算再多上几个管中邪也没有用。” 项少龙道:“问题是他知道我使不动禁卫军,何况他还以为储君会护着他这仲父,那我们岂敢轻举妄动呢?”滕翼摇头道:“这不像莫傲的作风,一直以来,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动,而我们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挡,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会现出漏洞呢?”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来。 滕翼瞪着斜坡对开骑射场另一边坐在朱姬旁的吕不韦,然后目光再移往他旁边的田单和太子丹,讶然道:“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何却见不到田单的爱将旦楚?”项少龙伸手招来乌言着和乌舒这两名爱将,着他们去探听齐人的动静后,笑道:“这事空想无益,只要我们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们。” 另一边的乌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项郎快看!轮到小俊登场了!”项滕两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场上去。 只见在荆俊率领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骑军,其中一半是来自乌家精兵团的亲卫,人人左盾右枪,只以双腿控马,表演出各种不同的阵势和花式。 荆俊更是神气,叱喝连声,指挥若定,惹来阵阵喝彩叫好之声。 挤在看台左侧的数百名女儿军,在嬴盈和鹿丹儿带领下,像啦啦队般为这小子助威。 台上鹿公等军方重员,都不住点头,称赏指点谈论。 这时代最重战争,一队如臂使指般灵活的军队,才可使他们动容。 赵致探头过来兴奋道:“小俊真了得哩!”忽然百多人分成两军,互相冲刺,擦骑而过时,劈劈啪啪打了起来,来回冲杀几次后,观众都叫得声音嘶哑了。 再一次互相冲刺,两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台前,倏地停定,带头的荆俊持着枪盾,双脚先立到马背上,凌空一个翻腾,越过马头,人仍在空中时,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动护着身体,长枪虚刺几招,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盘下的看台边,动作如流水行云,不见分毫勉强。 全场爆起自游艺会以来最激烈的采声,连坐在纪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 小盘见是项少龙的兄弟,身手又如此惊世骇俗,兴奋得跳了起来,竟拔出佩剑,抛下台去。 荆俊大喜执剑,叱喝一声,百多人迳自奔出场外,他则到台上领赏去了。 项少龙见场内的人对这次表演仍余兴未了,探头往坐在滕翼旁的纪嫣然道:“纪才女若肯到场中表演枪法,包保采声绝不逊于小俊。” 纪嫣然和琴清同时别过头来看他,两张绝美的脸庞一先一后的摆在眼前,项少龙不由心颤神荡。 纪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须夫君你的赞赏就行了,何须众人的采声呢?”项少龙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脸上,后者有意无意地横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场内去。 再有几批分别代表禁卫和都卫的武士出来表演后,轮到了嬴盈的女儿军。 论身手她们远逊于荆俊的都骑,但二百名美少女训练有素的策骑布阵,弯弓射箭,却是无可比拟的赏心乐事。 旁观者中,女的固是捧场,男的更是落力鼓掌,当然赢得了比荆俊更热烈的回应。 钟声响起。 鹿公站了起来,先向太后储君施礼,然后以他洪钟般嘹亮的声音宣布晚艺会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以剑技论高低。 在全场肃然中,他老气横秋,捋须喝道:“凡能连胜三场者,储君均赐十块黄金,酌情封升,我大秦的儿郎们,给点真功夫我们看吧!”在欢声雷动中,有两人抢了出来。 昌平君和十多名禁卫,立时上前为两人穿上甲胄,每人一把木剑。 两人致礼后,运剑抢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给劈了一剑。 钟声响起,由负责作公正的徐先宣判胜败。 十多人下场后,只有一个叫桓奇的青年能连胜三场,得到了全场的采声。 项少龙一边找寻管中邪的身影,边向滕翼道:“二哥会否下场试试管中邪的底细?”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而笑时,又有一人下场,竟是缪毒。 秦人认识他的没有几个,但见他虎背熊腰,气度强悍,都怵然注目,到他报上官职姓名,才知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刚荣升内史的缪毒。 这时另有一人出场,项少龙等一看下大叫精彩,原来竟是吕不韦麾下管中邪之外两大高手之一的鲁残。 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戏看了,吕不韦分明是要煞缪毒的威风,不教他有扬威的机会。” 项少龙往看台望去,只见小盘、朱姬、鹿公、徐先等无不露出关注神色。 心下欣慰,吕不韦和缪毒的矛盾和冲突终于表面化了,若非有软甲护着下身,缪毒必教鲁残给他那话儿来上一剑,废了他讨好朱姬的本钱。 这鲁残形如铁塔,皮肤黝黑,外貌凶悍,使人见而心寒。 两人穿好甲胄后,绕着打圈子,均非常小心。 纪嫣然叹道:“吕不韦深悉缪毒长短,派得鲁残下场,必定有七八分把握。” 项少龙见那鲁残木无表情,使人难测深浅,点头道:“这人应是擅长强攻硬打的悍将,以攻为主,吕不韦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杀得缪毒招架无力,大大出丑,贬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话犹未已,鲁残大喝一声,仗剑抢攻。 琴清不由赞道:“项大人料敌如神,才是高明。” 众人无暇答话,全神贯注在场中的打斗上。 木剑破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人人屏息静气,观看自比剑开始后最紧张刺激的拚斗。 缪毒不知是否自问膂力及不上鲁残,又或诱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灵动闪躲,竟没有硬架。 到鲁残第四剑迎头劈来时,缪毒才暴喝一声,连连以剑撩拨,仍是只守不攻,采化解而非硬格。 鲁残杀得性起,剑势一变,狂风骤雨般攻去。 缪毒亦改变打法,严密封架,采取游斗方式,且战且退,在场内绕着圈子,步法稳重,丝毫不露败相。 高手过招,声势果是不同凡响。 嬴盈的女儿军见缪毒丰神俊朗,带头为他喝彩,每当他使出奇招,都疯狂地叫嚷打气,为他平添了不少声势。 滕翼叹道:“鲁残中计了!”项少龙心中明白,鲁残和缪毒两人相差不远,前者胜于膂力,后者步法灵活,可是目下在战略上,缪毒却是尽展所长,而鲁残则是大量的耗泄气力,力道减弱时,就是缪毒发威的时机了。 赵致讶道:“为何吕不韦不派管中邪下场呢?”项少龙朝她望去,瞥见田贞和田凤紧张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场,那就是不留余地了。” 鲁残求胜心切,愈攻愈急,众人都噤声不语,注视战况。 木剑交击之声,响个不住。 缪毒忽地再不后退,狂喝一声,木剑宛似怒龙出海,横剑疾劈,“啪!”的一声激响,竟硬把鲁残震退了半步。 接着使出进手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鲁残反攻过去。 采声又如雷响起,呐喊助威。 滕翼摇头叹道:“样子长得好原来有这么多好处。” 此时场中的缪毒愈战愈勇,木剑旋飞狂舞,迫得鲁残节节后退,不过此人亦是强横之极,虽落在下风,仍没有丝毫慌乱,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论男女,均如痴如醉。 就在这刻,缪毒忽地抽剑猛退,施礼道:“鲁兄剑术高明,本人自问胜不了。” 全场倏地静了下来。 鲁残愕然半晌,才懂回礼,接着两人面向看台跪拜。 项少龙和滕翼骇然对望,均想不到缪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吕不韦的颜面,更重要是在占到上风才功成身退,否则下一个挑战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两人不分胜负,每人各赏五金块,观者都有点意兴索然。 幸好接下来出场的,都是高手,分别代表都骑和禁卫,连番比拚后,最后由大将王陵的副将白充连胜两局,只要再胜一场,就可获赏了。 项少龙见出场的人愈有身分,吓得原本跃跃欲试的小子们都打消念头,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还有个周子桓!”话犹未已,比鲁残矮了半个头,但粗壮犹有过之的周子桓步出骑射场。 众人见白充轻易连败两人后,这默默无名的人仍敢搦战,都报以喝彩声,把气氛再推上炽热的高峰。 在众人注视下,周子桓拿起木剑,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运力猛削,木剑近锋的一截立时断飞,只剩下尺半的长度。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奇的不单是因他用上这么短的剑,更因要像他那么一刀削断坚硬的木剑,纵是匕首如何锋利,所须的力度更是骇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盘请罪道:“请储君饶恕小人惯用短剑。” 小盘大感有趣,打出请他放心比武的手势。 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摆开门户,严阵以待,一反刚才潇洒从容,着着抢攻的神态。 项少龙等却知他心怯了。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周子桓敢用这么短的剑,剑法自是走险奇的路子,教人难以胜防。 吕不韦就只是下面这两大家将高手,已使人对他不敢小觑了,何况还有管中邪这超级人物。 场中传来周子桓一声闷哼,只见他闪电移前,木剑化作一团幻影,竟像个满身是剑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险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 白充亦不知如何应付,大喝一声,先退半步,才横剑扫去。 “笃!”的一声,周子桓现出身形,短剑把白充长剑架在外档处,同时整个人撞入白充怀里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头撞在胸口处,登时长剑脱手,跌坐地上。 谁都想不到战事在一个照面下立即结束,反没有人懂得鼓掌喝彩。 王陵和白充固是颜面无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气氛一时尴尬之极。 好一会后才由吕不韦带头拍掌叫好。 白充像斗败公鸡般爬起来走了。 项少龙看得直冒凉气,暗忖这周子桓必是近身搏击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讨好。 全场肃然中,周子桓不动如山地傲立场心,等待下一个挑战者。 过了好半晌,仍没有人敢出场,项少龙看到吕不韦不住对朱姬说话,显因自己手下大显神威而意气风发,心中一动道:“小俊在那里?”滕翼也想到只有荆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恼地道:“这家伙不知溜到那里去了,没有我们点头,他怎敢出战?”此时徐先在台上大声道:“还有没有挑战人,没有的话,就当吕相家将周子桓连胜三场了。” 场内外立时静至落针可闻。 项少龙心中暗叹,若让周子桓如此的“连胜三场”,都骑和禁卫两军以后见到吕不韦的人,都休想起头来做人了。 就在此时,人丛里有人叫道:“项统领在哪里?”一人发声,万人应和。 自项少龙与王翦一战后,他在秦人心中已稳为西秦第一剑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这种外人扬威的情况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来扳回此局,争些面子。 一时“项少龙”之声,叫得山鸣谷应。 项少龙见前后左右的人均往他望来,心中叫苦,纵使没有腿伤,要战胜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况现在行动不便呢? 第八章 荆俊扬威 看台上的吕不韦和田单均露出颇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项少龙如此受到拥载,而吕不韦更深切感到秦人仍当他和家将是外人的排外情绪。 忽然间,他心中涌起一点悔意,若非与项少龙弄至现在如此关系,说不定秦人会容易点接受他,更不用弄了个缪毒出来。 这念头旋又给他压下去,项少龙只有两天的命,什么事都不用介怀了。 小盘见项少龙在这些兵将和年轻一代里这么有地位,稳压着吕不韦,自是心中欢喜,但却担心项少龙因腿伤未能出场,会教他们失望。 在此人人期待呐喊的时刻,由女儿军处一个人翻着勒斗出来,车轮般十多个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谁人,却无不看得目定口呆。 接着凌空一个翻身,从容地落在看台下,跪禀道:“都骑副统领荆俊,愿代统领出战,请储君恩准。” 小盘大喜道:“准荆副统领所请。” 众人见他身手了得,先声夺人,又是项少龙的副手,登时欢声雷动,等着看好戏。 荆俊仍没有站起来,大声陈词道:“这一战若小将侥幸胜出,所有荣誉皆归丹儿小姐。” 小盘大感讶然,与另一边一面错愕的鹿公换了个眼色,大笑道:“好!就准你所请。” 秦人风气开放,见荆俊如此公然示爱,都大感有趣,一时口哨嚣叫助兴之声,响彻整个平原。 女儿军更是笑作一团,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儿推到了场边去,好让她不会漏掉任何精彩的场面。 周子桓神色不变,缓缓望往吕不韦,只见他微一点头,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对方的威风,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双目厉芒电射,朝正在穿甲接剑的荆俊望去。 岂知荆俊正嬉皮笑脸地瞪着他,见他眼光射来,笑道:“原来周兄事事都要向吕相请示。” 周子桓心中凛然,想不到对方眼力如此厉害,淡淡道:“荆副统领莫要说笑了!”亲自为荆俊戴甲的昌文君听到两人对话,轻拍荆俊道:“小心点了!”领着从人退往场边,偌大的场地,只剩下两人对峙。 一片肃然,人人屏息噤声,看看荆俊如何应付周子桓那种怪异凌厉的打法。 虽是万人注目,荣辱胜败的关键时刻,但荆俊仍是那副吊儿郎当,懒洋洋的洒脱样儿,木剑托在肩上,对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 但代他紧张的人中,最担心的却非项少龙等人,而是鹿丹儿。 她刚才虽给荆俊气个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许嗔怒,现在对方又把胜败和自己连在一起,输了她也没有颜脸,不由手心冒汗,差点不敢看下去。 忽然间两人齐动起来。 本是周子桓先动剑,可是像有条线把他们连着般,他木剑刚动的刹那,荆俊肩上的剑亦弹上半空。 周子桓的短剑往怀内回收时,前脚同时往前标出。 荆俊一个勒斗,翻上半空。 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这种怪招式的?他实战经验丰富无比,知道荆俊像他般以灵动诡奇为主,那敢有丝毫犹豫,立即改变战略,滚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荆俊的落足点下方,只要对方落下时,立施辣手,只扫断他脚骨,谁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变万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声。 斜坡顶上的滕翼对项少龙笑道:“若周子桓年轻几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讨好。” 项少龙微一点头,凝神注视场心比斗的两人,没有回答。 荆俊在周子桓上空凌空两个翻腾,落下时竟一手揽着双脚,膝贴胸口,同时手中长剑闪电般往下面的周子桓劈下去。 周子桓借腰力弹了起来,腰肢一挺,反手握着短剑,由胸口弯臂挥出,画了个半圆,重击在荆俊由上而来的长剑处。 这几下交手,着着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动容,却又不敢声张。 荆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开自己长剑,好乘虚而入,一声尖啸,竟一脚就往周子桓面门撑去,又快又狠。 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灵活至此,那还理得要荡开对方的长木剑,回剑往他的腿削去,同时往后急移,好避过临脸的一脚。 岂知荆俊猛一收脚,周子桓登时削空。 此时全场爆出震天呐喊,轰然喝好。 荆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长剑重击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盘滚去。 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声,蹲身坐马,手中短木剑爆出一团剑影,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确有高手风范。 不过只要知道在吕不韦的八千家将中,他能脱颖而出,便知他绝不简单。 荆俊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飞而起,连人带剑,撞入周子桓守得无懈可击的剑网上。 “柝!”的一声,木剑交击。 周子桓如此硬桥硬马的派势,仍吃不住荆俊集了全身冲刺之力的一剑,整个人往后弹退。 众人看得忘形,纷纷站了起来,挥拳打气,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鹿丹儿和她的女儿军,其次就是都骑军了,把吕不韦方面为周子桓打气的声音全压了下去。 荆俊愈战愈勇,一点地,又是一个空翻,长剑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杀去。 周子桓被迫采取守势,身影电闪下猛进急退,应付着荆俊诡变百出,忽而凌空,忽而滚地,无隙不寻的惊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克星了。 在荆俊狂风骤雨的攻势里,周子桓锐气已泄,纵或偶有反击,只宛似昙花一现,未能为他挽回败局。 “柝柝柝!”一连三声,荆俊借长剑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剑上,让他吃尽苦头,手腕麻木。 人人声嘶力竭地为荆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惭且怒,又感气馁。 双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剑终架挡不住,给荡了开去,心中叫糟时,荆俊闪到身后,飞起后脚,撑在他背心处。 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周子桓清醒过来时,发觉正好头额贴地。 鹿丹儿兴奋得奔了出来,与荆俊一起向全场狂呼乱喊的观者致礼,再没有人注意正羞惭离场的落败者了。 一番扰攘后,徐先欣然道:“荆副统领是否准备再接受挑战呢?”荆俊恭敬答道:“刚才一场只是代统领出战,小将希望见好即收,以免给人轰出场去。” 登时惹起了一阵哄笑,却没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战。 徐先笑道:“副统领辛苦了,休息一下吧!”荆俊向看台行过军礼后,领着鹿丹儿躲回女儿军阵里去了。 斜坡上的项少龙和滕翼都会心微笑,荆俊露了这一手,鹿丹儿早晚定会向他投降。 滕翼沉声道:“今晚看来管中邪不会再出手了,因为只要他没有击败荆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终不是最佳的剑手。” 项少龙点头同意,就在此时,乌舒神色惶然来到两人背后,焦急道:“齐人正收拾行装,准备远行。” 项少龙和滕翼同时剧震,往看台看去,只见吕不韦和田单都失去了踪影。 忽然间,他们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单的杀手,落入进退维谷的境地里。 田单选在今晚离开咸阳,正好击中项少龙唯一的弱点和破绽上。 吕不韦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开他兵力达四千人的精兵团,更可让他“死”在路途上,干手净脚,事后还可派他有亏职守,罪连乌家,使吕不韦这狼心狗肺的人可获大利。 纪嫣然诸女更会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数鸟,毒辣非常。 没有了项少龙在指挥大局,这几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职,而他项少龙又缺席的话,纵使滕翼和荆俊留下来,吕不韦也可以右相国的身分,把都骑的指挥权交予管中邪,那时还不任他为所欲为吗?可是他项少龙怎能坐看田单施施然离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袭他后,一直非常低调,原来早定下策略,可见他一直与吕不韦狼狈为奸。 在城郊遇袭伤腿一事,吕不韦虽说自己没时间通知田单,那只是满口谎言,事实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单的人干的。 吕不韦这一招叫苦肉计,就是人人都以为是吕不韦的敌人借杀死项少龙来陷害他,其实却真是他出的手。 自己一时大意,竟给他瞒过了,还怀疑是王绾或蔡泽之中有一人和田单勾结,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声道:“让二哥去吧!你留在这里应付吕不韦的阴谋。” 项少龙摇头道:“吕不韦虽抽调不出人手送田单离开,可是田单现时兵力达四千之众,与我们的总兵力相若,但若要对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给你,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两方面均不能讨好。 别忘了吕不韦有八千家将,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滕翼颓然不语。 项少龙低声道:“事情仍未绝望,我要去说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设法在楚境缠上田单十天半月,我们便可赶上他了。 安谷奚曾答应过会把楚人和齐军迫离边界十多里的。” 此时场内再无出战者,在热烈的气氛中,徐先宣告晚艺会结束。 燕国太子丹的营帐里,听完项少龙的请求后,太子丹有点为难道:“此事我们不宜直接插手或单独行动,一个不好,齐楚两国会借口联手对付我们,三晋又分身不暇,我燕国危笑!”项少龙淡淡道:“田单不死,贵国方真的危矣。 我并非要太子的手下面与田单交锋,只要在田单离开秦境后,设法把他缠上几天,我便可及时赶去。” 顿了顿加强语气道:“我会派人随太子的手下去与贵属徐夷乱会合,到时魏人和把关的安谷奚将军都会从旁协助。” 一旁听着的军师尤之道:“此事该有可为,只要我们采取设置陷阱和夜袭的战略,使田单弄不清楚我们是否项统领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单侥幸脱身,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 这时大将徐夷则进来道:“没有跟踪项统领的人。” 太子丹放下心来,断然道:“好!我们就设法把田单与齐军或楚人会合的时间延误十天,若仍不见项统领到,就只好放过田单了。” 项少龙大喜道谢,暗忖你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徐夷乱这着奇兵,任莫傲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何况他的脑袋更快要完蛋了。 离开了太子丹的营帐后,项少龙在营地间随意闲逛,只见篝火处处,参加田猎的年轻男女,仍聚众喝酒唱歌跳舞,充满节日欢乐的气氛,没有人愿意回营睡觉。 正要返回营地时,左方传来阵阵女子欢叫声,循声望去,见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数百步外的营帐上随风拂扬,不由记起了嬴盈的约会。 嬴盈会否在那绣有紫花的小帐内等他呢?不过现在离约好的初更尚有整个时辰,她该在营外与鹿丹儿等戏耍。 今晚给田单这么的一搞,他什么拈花惹草的兴趣也失去了,何况还要回去与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随尤之去会合徐夷乱,好配合对付田单的行动。 可还是顺步先去打个招呼吧!想到这里,借着营帐的掩护潜了过去,最好当然是只和嬴盈一个人说话,否则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儿军发现缠上了,就休想可轻易脱身。 由于人群都聚集到每簇营帐间的空地去,兼之大部份营帐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里,所以项少龙毫无困难地移到可观察女儿军的暗角处。 只见广达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儿等百多个娇娇女,正与人数比她们多上两倍的年轻男子,围着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乐,放浪形骸,却独见不到嬴盈。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今晚怕要爽约了,往后退时,身后其中一个营帐隐有灯火透出,并有人声传来,却听不真切。 项少龙循声望去,赫然发觉该帐门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与旗上的花朵式样如一。 项少龙大喜走了过去,正要叫唤嬴盈时,又改变念头,暗想横下了决心要把她弄上手,不如就进去给她来个突袭,横竖她开放惯了,必不介意。 那就可快刀斩乱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长梦多的烦恼。 心中一热,揭帐而入。 倏地一个高大人影由帐内地上闪电般弹了起来,猛喝道:“谁?”项少龙与他打个照面时,两人均为之愕然,风灯掩映下,原来竟是全身**的管中邪。 管中邪见到是他,眼中杀机一闪即没,移到一旁,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项少龙眼光下移,只见嬴盈骇然拥被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像头受惊的小鸟儿,露在被外的粉臂**雪般晶莹白皙。 项少龙那想得到两人此时会在帐内欢好,苦笑道:“得罪了!”惘然退出帐外。 走了十多步,管中邪由后方追来,道:“项大人,真不好意思,她说约了你在初更见面,却估不到你会早来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是拦腰杀入来破坏自己和嬴盈的好事,更恨嬴盈受不住他的引诱,挡不住他的手段,潇洒一笑道:“害得管大人不能尽兴,还吓了一跳,该我陪罪才对。” 管中邪讶道:“项大人尚未见到吕相吗?我来前他正遣人寻你呢。” 项少龙随口道:“我正四处游逛,怕该是找不到我了。” 管中邪和他并肩而行,低声道:“秦女婚前都随便得很,项大人不会介意吧!”项少龙心想你这一说,无论我的脸皮如何厚,也不敢娶嬴盈为妻了,遂故作大方地哈哈笑道:“管大人说笑了。” 管中邪欣然道:“那就顺道去见吕相吧!”项少龙心中一阵茫然。 自己着着落在下风,分析起来就是比不上对方为求成功,不择手段的做法。 自己既讲原则,又多感情上的顾虑,如此下去,就算杀了莫傲,最后可能仍是栽在吕不韦和管中邪手上。 看来要改变策略了。 第九章 错有错着 项少龙和管中邪到达吕不韦的营地处时,他正在帐外听两名绝色歌姬弹琴唱歌,陪着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亲卫,鲁残亦在,却不见吕娘蓉和周子桓。 吕不韦装出高兴的样子,着项少龙坐到他身旁来,首次介绍了他认识鲁残和莫傲。 项少龙装作一无所知地与莫傲和鲁残寒暄了几句,吕不韦把那两名美歌姬遣回帐后,挨近了项少龙道:“田单走了,少龙有什么打算。 你若要对付他,我会全力助你,他既敢借行刺少龙来陷害我吕不韦,我也再不用对他讲情义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使项少龙有陷身虎狼阵中的感觉。 他们既以为自己吞了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脑袋同时飞快运转,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杀田单,当会使莫傲起疑,推断出自己另有对策,但若答应的话,则更是不成。 此刻真是进退两难了。 幸好想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两句所有枭雄辈的至理名言,装出尴尬的神色道:“此事说来好笑,我之所以要对付田单,皆因怀疑他杀害了我在邯郸遇上的一名女子,谁知竟是一场误会,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还有余暇去理他田单,不过吓吓他也好,这家伙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罢了。” 这些话当然是编出来的,好使吕不韦难以迫他去对付田单。 而他更是大条道理不用去追杀齐人。 好在田单已离开,再无对证,凭他怎么说都可以了。 吕不韦、莫傲,管中邪和鲁残无不现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后,管中邪插入道:“当时项大人为何会以为那女人被田单害了呢?”这么一说,项少龙就知道田单没有把详情告诉他们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画像的善柔眼神不对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苦笑道:“不知是否由于过度关心的关系,当时我从没想过会猜错了。 直至收到她托人带来的一封书信,才知是一场误会。 她确曾行刺田单,却成功逃走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再和田单解说哩!”吕不韦摇头叹道:“我们也早知是一场误会了。 事实上连田单都不知道你为何一见画像,就怒斥他杀了那女人,不过他当然不会向你解释了。” 莫傲插口道:“那画像是当日田单座下一个见过那女人的画师凭记忆画出来的,画错了眼神是毫不稀奇。” 今回轮到项少龙剧震道:“什么?”见众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时,忙胡乱地道:“吕相既清楚此事,为何却不早告诉我呢?”施尽浑身解数,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涌上脸上来。 天啊!原来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场误会。 吕不韦若无其事道:“当时我想到田单可能只是满口胡言,说不定是想借我传话来诓你,所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则当然证实了他的话并非骗人了。” 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田单自不须向吕不韦说谎,且田单亦非这种肯示弱的人。 所以善柔仍活着的机会该很大。 吕不韦见说不动项少龙去追田单,难掩失望神色,站了起来道:“少龙!你到娘蓉的帐内看看她好吗?说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转意呢?”这时项少龙那有兴趣去见吕娘蓉,与莫傲等一同站起来道:“明天还要早猎,让三小姐早点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点再见她好了。” 吕不韦不知是否奸谋不成,故心情大坏,并不挽留,让他走了。 项少龙回到位于王营后方斜坡下的都骑军营地时,滕翼、荆俊和刘巢正在营地的一角低声密议。 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诉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皱眉道:“那么是否还要对付田单?”项少龙决然道:“只是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们便不能放过田单。 况且田单多次谋算我,又与吕不韦勾结,这些事就一并向他算吧!今趟的机会,错过了便永不回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奸贼活着回齐国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夸下海口,杀不了他我就要改唤作龙少项,这名字难听了点吧!”滕翼哑然失笑,招手叫荆俊和刘巢两人过来,吩咐刘巢道:“你自己说吧!”刘巢低声道:“我们侦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来是要烧桥了。” 荆俊道:“若在木筏上筑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里像火山般由上游冲奔下来,无论声势和破坏力都相当惊人的。 我们应否先发制人把他们宰了呢?”项少龙道:“今趟我们是要制造一个机会,让政储君显示出他的军事才华,确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这是个形像的塑造。 只有这样,我们才可长期和吕不韦斗下去,直至储君二十一岁行加冕礼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语真怪,什么英明神武、形像塑造,不过听来都确似有点道理。” 荆俊兴奋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把握到对方的阴谋,然后定好全盘计划,再由储君装作是随机应变的本领,好镇压着所有怀有异心的人。” 刘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亮。” 项少龙知道善柔该尚在人世后,心情大佳,笑道:“正是这样!”又赞荆俊道:“要像小俊胜周子桓那么漂亮挥洒就合格了。” 荆俊连忙谦让,却是难掩得色。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儿那朵红花吧?”荆俊苦恼地道:“这妞儿真难服侍,搂搂摸摸都肯了,就是守着那最后一关。” 刘巢亦是好渔色的人,闻言兴奋地道:“俊爷会否因经验尚浅,手法上出了问题。” 荆俊笑骂道:“去你娘的。 我经验还不够丰富吗?手法更是第一流。 问题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来比试,哼!快纠正你错误的观点。” 三人捧腹大笑。 项少龙心想男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时,古今如一,就是没有人肯认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气清,顿时记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营伴陪寡妇清,廷芳着你回营时,就去把她们接回来。” 荆俊笑道:“三哥也好应陪陪嫂子们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们这些当兄弟的负责吧!”项少龙笑骂一声,唤来十八铁卫,策马朝王营去了。 刚进入木寨,火把闪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亲卫簇拥下正要出寨,见到项少龙,拍马和他到了寨外坡顶上说话。 平原间,营帐遍野,灯火处处,泾水流过大地的声音,与仍未肯安寝的人的欢笑声相应着。 徐先低声道:“高陵君这两天不断来游说我和鹿公,劝我们合力铲除吕不韦和他的奸党,还保证他对王位没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个外族人手内。” 项少龙道:“高陵君已没有回头路走了。 他的谋臣里定有吕不韦派过去的奸细,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这点,他已远非吕不韦的对手。” 徐先道:“我有点奇怪在这关键时刻,为何杜壁会离开咸阳,看来他是早知道高陵君会举兵叛变,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观,这人的胆色计谋,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着道:“少龙真有把握应付吗?莫忘了吕不韦会在暗中弄鬼。” 项少龙充满信心道:“储君将会亲自处理这次动乱,保证吕不韦无所施其技。” 徐先皱眉道:“储君年纪尚少,又没有军事上的经验,恐怕……。” 项少龙笑道:“储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哑然失笑道:“就当是给他的一个练习吧!到时我和鹿公将伴在他左右,好让人人都知他得到我们的效忠,少龙看看如何安排好了。” 项少龙大喜点头。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势,大大挫了吕不韦的气焰,实在是难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对他非常欣赏。 是了!田单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项少龙自然不能泄出与太子丹的关系,道:“我会请魏人设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几天时间,我便可赶上他了。 我去后都骑军会交由荆俊节制,徐相请照看着他。” 徐先讶道:“魏人怎肯为你出力呢?”项少龙道:“东方六国除楚一国外,没有人对田单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关系,龙阳君怎也要帮我这个忙的。” 徐先不再追问,拍拍他肩头表示赞赏,两人才各自离开。 到了寨门处,门卫通知小盘正要见他,遂到王营谒见这秦国之君。 小盘正与李斯在密议,神色兴奋。 见项少龙进帐,把他招了过去,同时观看摊在几上的地图。 只见上面以符号标记点出了营帐的布置,高陵君位于王营后的十多个营帐更以红色显示。 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心中更为他欢喜,能有大展军事才能的机会,对他来说实是难逢的良机。 小盘道:“刚才寡人把荆卿家召来,问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现正和李卿商讨对策,李卿你来说吧!”李斯正要说话,给项少龙在几下踢了一脚,立即会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见,主要全是储君擘划出来的,还是由储君说来较清楚一点。” 小盘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着,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们的无备。 现在既事事均在我们算中,若寡人让他们有一人漏脱,就枉习了这么多年兵法了。” 伸手指着泾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设身处地着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环境,例如把贯入泾水的几条河道先以木栅湿泥堵截,到时再毁栅让暴涨的河水冲奔而下,立可把这四道临时木桥冲毁,如能配合整个战略适当运用,确可以生出决定性的作用。”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到刘巢侦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说不定便是行此一着,那比火烧更是难以抵挡,加设栏水的木栅也没有用。 想到这里,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这确是储君自己想出来的,与我无关。” 小盘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却认为水攻更为厉害一点。 若能在水内放上一批巨木,什么桥梁都要给它撞断,再派人乘筏攻来,只是发射火箭就可以烧掉沿河的营帐了。” 项少龙登时对小盘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给这未来的秦始皇一次大发神威的机会了。 接着小盘指着地图说出高陵君进侵的各种可能性,更指出吕不韦会如何利用种种形势,达到杀死反对他的人的目的。 说来头头是道,听得项少龙和李斯呆了起来,对他思考的精到缜密,惊叹不已。 最后小盘苦笑道:“寡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觉我们处处都是破绽,不知该用那种方法应付,才是最有效。 两位卿家可为我解决这问题吗?”项少龙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厉害那一着叫随机应变。 储君放心,只要我们把握到他发动的时刻,先发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网打尽。 而吕不韦也只能干瞪着眼。 这事交给我和昌平君兄弟去准备,到时储君亲自发号施令,向所有不知储君厉害的人显点颜色好了。” 小盘拍几叹道:“没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这样去办吧!”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项大人会不断把最新的消息禀上储君,再由储君定夺的了。” 小盘欣然点头,忽地岔开话题道:“太傅的五弟荆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诚,寡人非常喜欢他,项太傅给寡人想想,有什么可以奖励他的呢?”项少龙忍不住搔头道:“他的官职已相当高了,且时日尚浅,理该让他多点历练,才可考虑升迁的问题。” 小盘笑道:“他是否对鹿丹儿很有意思呢?假设鹿公不反对,寡人可玉成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这奸贼的手上。” 项少龙不由想起管中邪由**的嬴盈横陈肉体上弹起来的丑恶形状,心中像给针刺了一记,点头道:“有储君这句话就成了。” 小盘欣然道:“寡人是乐得如此,暂时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离开小盘的主帐后,碰上昌文君,给他一把抓着,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对少龙态度大有改善,快乘胜追击,速战速决,好了却我们兄弟俩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 项少龙心中一阵不舒服,幸好自己对嬴盈并没有泥足深陷,否则这感情上的打击会颇不易抵受。 同时又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纪的开放来说,嬴盈的行为实无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风流快活的权利。 问题只是管中邪是明着针对自己而去得到嬴盈吧了!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输了,此事暂且不提好吗?”昌文君一呆道:“管中邪?”项少龙微微点头,拍了拍他肩头当作致歉,迳自去了。 琴清的营帐位于主营的后方,与朱姬的太后鸾帐,十多个营帐,住的全是王族内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别以木栏与其他营帐隔了开来,守卫严密。 项少龙虽有资格通行无阻,但仍不敢坏了规矩,报上来意后,由禁卫通传,不一会琴清的一名贴身小婢走了出来,告诉他纪嫣然诸女刚离开,琴清则已就寝了。 项少龙明白到琴清不想在这种情况和时刻见自己的心情,耸耸肩头走了。 --------------- 第十章 两矢四雕 天尚未亮,项少龙就给田贞田凤两姊妹唤醒了。 前晚没阖过眼,昨天又辛劳整天,这一觉熟睡如死,刚搂紧了乌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 到了帐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纪嫣然三女为他的伤口换药,发觉已大致痊愈,只是以后难免会留下一道箭疤。 他身上早伤疤处处,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战绩了。 此时荆俊领了一名青年来见他,介绍道:“这是桓奇,项统领该记得他,桓奇不但是第一天田猎成绩最佳的人,昨晚又连胜三人,储君封了他作偏将,调到我们都骑军来服役,请项统领指派他工作。” 桓奇跪下施礼道:“桓奇叩见统领大人。” 项少龙心想难怪这么眼熟,温和地道:“站起来!”桓奇矫捷如豹地弹了起来。 项少龙见他眉清目秀,两眼精光闪闪,极有神气,身形高挺,虎背熊腰。 又见他有纪嫣然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视,心中欢喜道:“桓奇你出身何处,有没有从军的经验?”桓奇不亢不卑地道:“小将乃北地人,自幼学习兵法武技,曾在王翦将军麾下戍守北疆,职级至裨将。” 接着露出恳切神色,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将军命小将代表北戍军回来参加田猎,王将军曾指点小将,若侥幸获赏,必须要求跟随项统领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负。” 项少龙微笑道:“以桓兄弟这种人材,到什么地方都应没有人能掩盖你芒采的。” 桓奇神色一黯道:“统领大人有所不知了。 小将先祖乃犬戎人,所以无论小将如何勇猛效死,论功行赏总没我的份儿。 若非王将军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个小伍长。 王将军虽有意把小将升为偏将,但文件到了京城就给压了下去,所以王将军才着我来京城碰机会,还点明我务要随统领大人办事。” 项少龙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种族歧视,心中同时大喜,王翦看得上的人,还能差到那里去。 更明白王翦已从大哥乌卓处知道自己的情况,故遣此人来襄助自己。 此时腿伤包扎妥当,大喜而立,伸手抓着他肩头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项少龙不会理会任何人的出身来历,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贞之士,我绝不亏待。 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统领,这两天会有正式文书任命。” 桓奇想不到项少龙这么重视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荆俊硬扯着他,向项少龙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见如故,早告诉他若统领大人知是王将军遣来的人,必会特别关照的了。” 项少龙正容道:“小俊失言了。 我只是深信王将军绝不会看错人,而且今趟田猎桓兄弟表现出色,理该给他一个展露才华的机会。” 荆俊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这两天怎样安排桓副统领的工作呢?”项少龙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该否把高陵君和吕不韦的事告诉他。 默思半晌后,想到王翦着他来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把心一横道:“既是自家兄弟,什么事均不须隐瞒,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现的机会。” 桓奇感动得差点掉泪,被荆俊带了去见滕翼。 纪嫣然来到项少龙身边道:“若嫣然没有猜错的话,秦国又出了一位猛将。” 田猎的队伍和猎犬,浩浩荡荡的通过四道横跨泾水的木桥,注入广阔的猎场去。 吕不韦、徐先、王陵、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将,与项少龙、昌平君、管中邪等护驾将领,都伴在小盘四周,陪他行猎。 朱姬除了首天黄昏出动过后,便不再参加田猎的活动。 昌文君和滕翼负责留守营地,而荆俊则和桓奇去了侦察高陵君伏兵的动静。 这支田猎的大军还有一众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随从,另外就是琴清和项少龙的三位娇妻两名爱婢,还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们,形成散布草原的队伍。 小盘领头策马朝前方一个大湖奔去,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项少龙、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马追在他身后,接着是一众大臣。 项少龙看着小盘逐渐长成的龙躯,感觉着他那异于常人的容貌和威势。 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浑圆的两边颧骨,使人看上去极具威严,不怒而威。 不知是否要长期隐瞒心事,他闪闪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测、复杂难明的感觉,给他注视时,连项少龙这深知道他底蕴的人亦有些心中发毛。 他的两唇颇厚,使他外观并不英俊,可是那棱角分明、有如刀削的唇边,却表现出一种坚毅不拔,不臻成功,绝不放弃的性格。 这使他的样貌与众不同,隐有威霸天下的气概。 随着逐渐的成长,这种气质也愈趋强烈。 项少龙已很难再由他身上联想到当年邯郸王宫那个顽童小盘了。 这未来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宽,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动间真具龙虎之姿,顾盼生威。 若有相可看的话,他确是生具帝皇之相。 此时因小盘的临近,一群水雕由湖旁飞了起来,向高空逃窜,小盘弯弓搭箭,飕的一声冲天而去,却是射了个空。 小盘大笑道:“好鸟儿!谁给我射它一头下来。” 项少龙对这么杀生毫无兴趣,但其他人却纷纷张弓搭箭。 “锵!”的一声,项少龙耳鼓震响时,旁边的管中邪取出铁弓,赶在所有人前,连发两箭,却只像弓弦响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惊人速度。 百多枝劲箭随着冲天而起。 水雕惨鸣中,落了二十多头下来。 侍卫忙放出猎犬,由它们去把猎物衔回来,一时群犬奔吠声,响彻这原本平静安逸的湖岸原野。 小盘大喜,策骑沿湖疾驰,累得众人苦追其后。 到了一处可俯瞰整个大湖的小丘上,小盘才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在他身后停下,吕不韦靠得最近,差点就与他并骑,大笑道:“储君的骑术原来如此了得!”此时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顶来。 小盘笑道:“多谢仲父赞赏,你看我们大秦的景色多么美丽,沃原千里,物产富饶。” 又指着地平处横亘的西狩山道:“众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飞瀑吗,由百丈高山飘泻而下,就像一疋长长的白绸缎,寡人可以想像到当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时,千万颗晶莹闪亮的水珠往四方溅散的壮观情景。” 后方的项少龙凝望着野趣盎然,美得如梦如诗的清晨景色,平湖远山,墨翠葱苍,层次分明,犹若画卷。 而小盘已由一个心心见见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这秦国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万丈。 鹿公来到小盘的另一侧憧憬地道:“老将曾多次到那里去行猎,水瀑冲到崖下后,往东奔腾,然后忽然拐弯,汹涌澎湃的激流穿过两座山峰间的峡谷,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经十多里后,始注入泾水,令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环目四顾,只见人人面上都露出向往神色,独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着小盘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荆轲刺秦这一千古流传的事迹,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这刻开始萌生呢?小盘油然神往道:“今天那处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飞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够安寝。” 徐先笑道:“那么储君就要及早起程,来回足要三个时辰之久呢。” 此时侍卫由猎狗的口处取来了被箭射下来的水雕,共有二十七只,由于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标记,故此是谁射下的,略一检视,即可清楚知道。 其中竟有两箭,都穿着两只水雕,名副其实一矢双雕。 猎物放在地上,众人团团围着观赏。 项少龙见那一矢双雕的两箭,形制相同,不由心中剧震,朝管中邪望去。 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两支箭上。 小盘讶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管中邪跳下马来,伏地道:“储君在上,是微臣斗胆献丑了。” 鹿公和徐先对望一眼,均露出骇然之色。 要知同发两箭,无一虚发,已是难得,更惊人是他必须眼明手快至可从数百只激舞天上的水雕,在发箭的刹那间寻到可贯穿两雕的角度与机会,如此箭法,谁能不惊叹。 项少龙心中冒起寒意,若与此人对敌,只是他的箭便难以抵挡了,看来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逊他一筹。 小盘掠过不自然的神色,勉强装出欣然之状道:“管卿箭法确是非凡,寡人该如何赏他,众卿可有意见?”吕不韦那肯放过机会,笑道:“储君若把他回复原职,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小盘早答应过母后此事,亦是故意卖个人情给吕不韦,好安他的贼心,点头道:“由这刻起,管卿官复原职,以后好好给寡人管治手下了。” 管中邪忙叩头谢恩。 小盘以马鞭指着远方的西狩山奋然道:“让寡人和众卿比比马力吧!”带头策马,冲下斜坡去。 午后时分,小盘这枝队伍满载而归。 快到营地时,项少龙偷了个空,向李斯说了桓奇的事,后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储君和项少龙的亲密关系了。 项少龙想想都觉得好笑。 当年被时空机送到这古战国时代后,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郸作质子的秦始皇,好傍着这大老板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岂知事情七绣八转,结果由自己泡制了个秦始皇出来,世事之离奇荒诞,莫过于此。 此时乌廷芳和赵致赶到他身旁,快乐小鸟儿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说行猎的趣事,项少龙自是大大夸赞了她们一番。 纪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赶上他们。 谈笑间里,众人渡过泾水,回到营地。 到达主骑射场时,只见人头涌涌地在轮候登记猎获,乌廷芳和赵致忙挤了进去凑热闹。 纪嫣然眼利,告诉项少龙道:“小俊回来了,在场边与鹿丹儿说话。 项郎你且伴着芳妹和致致,我想回营地小睡片时,醒来后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吗?”项少龙知她有午睡的习惯,点头答应了。 纪嫣然与琴清和田贞姊妹去后,项少龙跳下马来,嘱乌舒等牵马回营,眼睛找到了荆俊,见他不知说了什么调皮话,鹿丹儿正拿粉拳往他擂去,这小子别转身来,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儿果然愈打愈没有力道,附近的女儿军都笑作一团。 项少龙看得心中欣慰,旁边传来桓奇的声音道:“统领大人!”项少龙别头望去,笑道:“桓兄弟为何不随小俊去凑热闹?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儿军的欢迎。” 桓奇致礼道:“现正是桓奇为国家尽力之时,故不敢有家室之虑,情欲之嬉。 嘿!统领大人叫桓奇之名就可以了。” 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桓奇和荆俊的分别了,一个是专志功业,后者则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岁了?”桓奇恭敬道:“小将今年十九岁。” 项少龙道:“你比小俊大一岁,我就唤你作小奇吧!”领着他离开骑射场,到了营地内的僻静角落,问道:“今天有什么发现?”桓奇道:“小将和荆副统领曾深入山内探察敌情,照小将观其动静,人数约在万人许间,可是阵势不固,旗号紊乱,士气散涣,行动迟缓,气色疲惫,兼之这数日天朗气清,无雾可隐,如此未战已逞败象之军,只要给小将一枝千人组成的精兵,便可将他们击溃,绝无幸理。” 项少龙大奇道:“小奇怎么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们的虚实呢?”桓奇像变了另一个人般道:“临战必登高下望,以观敌之变动,小中觑大,则知其虚实来去,从各种征兆看出问题。 高陵君的军队虽藏在密林之内,但只要看何处有鸟兽停留,何处没有,就可知其营帐分布的情况和人数多寡。 再看其尘土扬起的情况,更知对方在伐树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图谋不轨。” 说到兴起时,就蹲在地上随手布放石子,解说对方分布的情状,大小细节,无一遗漏,显示出惊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 项少龙动容道:“假设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会怎么办呢?但必须待他们发动时才可动手。” 桓奇站了起来,用脚拨乱地上的石子,肃容道:“侦察敌人除了留心对方的粮草储备、兵力强弱外,最紧要是测估对方的作战意图。 针对之而因势用谋,则不劳而功举。 现今对方为了凭河之险,驻军于交通不便、低湿而荆棘丛生之地,又戒备不周,兼之军卒劳累,士气消沉,可采双管齐下之策,分水陆两路伏击之,纵使让他们毁去木桥,于我亦无丝毫损伤,我们还可凭河而守,立于不败之地。” 项少龙登时对他刮目相看。 荆俊虽在其他方面或可胜过他,但在才智和军事的认识上却远落其后。 这番话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当然。 但这桓奇只十九岁,便有如此见地,除了用天才两字来形容,实再无可替代。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时你要把全盘计划向他解说清楚,对于你日后的事业,会大有帮助。” 桓奇愕然道:“见谁?”项少龙搭着他肩头,推着他往王营举步走去道:“当然是政储君了!”桓奇剧震下停步,垂头低声道:“不若由小将把心中愚见告诉统领大人,再由大人亲自献给储君好了。” 项少龙继续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给我冒领了你的功劳吗?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项少龙只喜欢爽快的汉子。” 桓奇感动得眼也红了起来,呜咽道:“难怪王将军常说统领大人胸襟过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汉,大人的恩德,小将没齿难忘。” 项少龙笑道:“那是你应得的,我只是负起引介之责,不过记紧今趟我们是要让储君大展神威,而非我们去借机显威风,明白吗?”桓奇那还不心领神会,连忙点头。 第十一章 特遣部队 项少能把桓奇留在主帐内与小盘和李斯说话后,匆匆赶回骑射场去接两位娇妻,那知两女旱回营地去了。 待要离开时,人丛裹闪出赢盈,扯书他衣袖,便把他拉往径水而去。 项少龙见她花容惨淡,显是心神备受煎熬,顿时心情非常矛盾,再没有使性子的意思。 赢盈一直没有说话,直至来到河旁一处疏林处,才放开了他,背转了身呜咽道:“我知你定会看不起人家,怪赢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了。” 项少龙走了上去,抓书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轻轻扳转过来,按在一棵树身处,细察她如花的玉容,见她泪水珍珠串般一颗达一颗的滚下玉颊,微笑善以衣袖为她拭泪道:“怎会怪你呢?男人可以风流,女人自亦可以风流,更何况你尚未与人定下名份,你大小姐不是常说样样事都要胜过男人吗?为何在这一项上如此泄气”赢盈一呆道:“你真的不怪责我?”项少龙潇洒地耸肩道:“人的身体最具奇怪,天生便很难拒绝挑逗引诱,一时冲动下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但假若大小姐连那颗心都交给了管中邪,那我只会祝福你们,再不插身其中,以免招惹烦恼。” 这一番确是肺俯之言,他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那一个与他鬼混的女孩不是有过或同时拥有一个以上的男朋友,那时的项少龙已不计较。 现在秦女又素性开放,他更不会计较了。 当时虽很不舒服,那只是自然反应,过后早乎淡多了。 赢盈回复了生气,垂头道:“昨晚人家本是一心等你来的,那知他却来了,糊裹糊涂的就和他好了。 真对不起,你真能不怪人家吗?”假若可以选择,项少龙怎都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纠缠,但现在为了对付吕不韦和管中邪,却怎都不该放弃赢盈,而且事实上他并不计较赢盈的私生活,俯头在她肤上香了一口,通:“我还是欢喜你刁蛮神气的样儿,那才是赢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赢盈道:“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犯了错,我总是先认识你啊。 那天见你在市集惩治那些流氓后,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骄傲和不近人情吧了。 唉,怎办才好呢?若他再来找我,人家怕拒绝不了他哩。 你可帮我吗?”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管中邪目的已遂,凭手段征服了赢盈的肉体,使她生出抗拒不了他的感觉,假若怀了孕,更是只好嫁入他管家了。 那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呢?首先受害的会是昌平君兄弟,因为小盘会因此对两人生出顾忌,致他们宦途堪虞。 唯一的方法,自然是在男女情欲上予赢盈同样或相差不远约满足快乐,又予她正式名份,那就不怕管中邪再来作祟了。 项少龙叹道:“赢小姐试过在野外作战吗?”赢盈一呆道:“什么野外作战?”项少龙凑到她小耳旁,楷书她耳珠轻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干在帐内的事。” 赢盈立时面红及耳,低头猛摇。 项少龙故意逗她道:“小姐摇头是表示未试过还是不想试?”赢盈像火山爆发般纵体人怀,玉手楼上他颈子甜笑道:“想试,但不能够,人家女儿的红事刚来了。” 项少龙喜道:“那就不怕了,因为是安全期。” 赢盈愕然道:“什么安全期?”项少龙暗骂自己胡言乱语,也不解释。 搂住她动人的肉体,亲热了一番后,才放过这被他逗得脸红耳赤的风流女,自回营地去了。 纪嫣然刚睡醒了,与乌廷芳等兴高采烈地陪着他驰出营地,到附近一个小谷内的清溪戏水沐浴,十八铁卫则当了把风的岗哨,以免春光乍泄。 诸女均没有**,但小衣短挥,肉光致致,已足把项少龙迷死了。 溪水清浅,溪旁怪石累布,野树盘根错节,俨然天然盆景,到夕阳西下时,阳光由枝叶间洒下来,溪水凝碧成镜,更是金光烁闪,仿似离开人世到了仙境。 听着众女的欢乐和闹玩声,项少龙浸在水里倚石假寐,确有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 纪嫣然来到他旁,倚入他怀裹道:“夫君今趟去追杀田单,是否把嫣然算在内呢?致致已表示为了报毁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 纪嫣然道:“错了,她会留下来照顾宝儿,小贞和小凤当然也不会去。” 项少龙楼着她亲了个嘴儿后,笑道:“你们原来旱商量好了,我怎敢对呢?”纪嫣然想不到他这么好相与,同赵敏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应了。” 赵致一声欢呼,由水底潜了过来,缠上项少龙,献上热情的香吻。 项少龙想起赵倩之死,犹有余悸道:“那岂非廷芳都要去了。” 项少龙忽地想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为她去对付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兴了。 伊人究竟身在何方呢?赴晚宴时,滕翼才回到营地来,低声告诉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于今早上路去与徐夷乱会合,护行的有百多名乌家精兵团的好手。 项少龙把桓奇对高陵君那支叛军的估计告诉了他,道:“看来高陵君并没有多大作为,到时只要调两千都骑军就可把他打个落花流水,这处高陵君和他的亲卫便由禁卫对付,只要乱起即止,吕不韦亦无所施其技。 实不用出动我们的精兵团,免得暴露了实力。” 滕翼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领人先一步起程,咬着田单的尾巴追去,不过最好得到储君的手谕,免得与沿途的驻军发生误会。 三弟你可以脱身时,再立即赶来好了。” 项少龙道:“就这么办,二哥今晚连夜起程,小心了。” 滕翼晒道:“我从不会轻敌大意,放心吧。” 两人又找来荆俊,研究了诸般细节后,才赶往王营赴宴。 刚登上王营的斜道,遇上来找他的禁卫,忙随之去见小盘。 小盘正凭几独坐,研究书几上的帛图。 见他进来,招手道:“没人在了,师傅快坐下来。” 近日他们很少有两人相处的机会,项少龙心中涌起温暖,坐在另一边道:“见储君这么奋发有为,微臣心中非常高兴哩。” 小盘道:“师傅看人的眼光真不会错,李斯如此,王剪如此,这桓奇亦非常不错,可以造就。” 项少龙低声道:“缪毒不是都给造就了吗?”两人对视发出会心的微笑。 项少龙奇道:“为何储君会忽然提起王剪呢?”小盘道:“刚才我问起桓奇有关王剪的情况,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扩展了数百里,赶得匈奴狼奔鼠窜,又修筑长城,立了这么多功劳,却给吕不韦一手压着,数次申请调回咸阳,都给吕不韦推挡了。 哼,此人一日不除,终是大患。” 项少龙苦口婆心道:“储君最紧要忍一时之气,若现在对付吕不韦,说不定会给他反咬一口。 就算除掉了他,亦难保再无叛乱。 上上之计,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对势力清除后,我们才对付他。” 小盘皱眉道:“只看缪毒刚生了内史之位,就要显露锋芒,当知此人野心极大,只怕日后难以制伏。 由于他与母后关系密切,宫内说不定亦有人会依附于他。”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储君何不成立一枝特别调遣部队,直接由储君亲自指挥,平时借训练为名,驻守咸阳附近,有起事来,储君一声号令,他们便可进王城平乱了。” 小盘精神大振道:“是了,这就是师傅说的什么枪杆子出政权了。 不过我只信任师傅一个人,但师傅又要主理城防。 唉,但这确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骑军和禁卫车内,仍有吕不韦的羽翼在其中,迟些还加上缪毒的奸党,只有由外地抽调回来的人,才最可靠。 那时就算有吕不韦也不怕了。” 项少龙道:“不若就起用桓奇,再辅以王贲,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小盘一呆道:“小贲只得十七岁,不嫌太年轻吗?”项少龙道:“正因桓奇和小贲都那么年轻,满腔热血,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才不会怕了吕不韦。 现在我们有徐先和鹿公两人支持,便借口高陵君的事,成立这支应变部队,那时储君再把王剪调回来,代替年事已高的蒙和王齿,时机一至,就收拾吕不韦。 那时所有军权政权均集中在储君手上,谁还敢不听储君的话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懂慎的神色,续道:“那时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翦王贲父子,再加上一个桓奇,天下还不是储君的吗?”小盘奇道:“师傅为何不提自己呢?”项少能伸手轻轻拍了它的龙肩,叹道:“你母亲死后,又有倩公主的惨剧,我早心灰意冷,只是对你们放不下心来,但当你大权在握时,我便会离开这里,远赴北方,过点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盘剧震道:“师傅你怎可以离开我?”项少龙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师傅代表着的是你的过去,只有我离开了,你方可真正与过去的小盘断绝关系,成为威凌天下,从所未有的第一个始皇帝。 你若尊敬我的话,必须遵从我这最后的意见。” 小盘呆望着他,好一会才喃喃念了两遍“始皇帝”,讶道:“为何师傅随口说出来的名词,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思呢?”项少龙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后这天下必是你的了。” 小盘凝神想了一会后,道:“师傅是否准备去追击田单呢?”项少龙记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详情禀上。 此时昌平君来催驾,晚宴的时间到了。 今趟项少龙此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陪着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边还有李斯,居于小盘左方内围的第五席。 纪嫣然等今晚并没有参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请求,素喜自然清静的纪才女,亦不会出席。 琴清更是芳踪渺然,今年还是她首次参与田猎,只不知是为了纪嫣然等人,还是为了小盘或项少龙了。 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宾,居于小盘右手下的首席,接着就是吕不韦和高陵君那两席了。 高陵君身材硕长,面容有点苍白,予人沉于酒色的纨裤子弟那种感觉,一对眼睛没有什么神气,陪着他的是两个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饰都该是王族的人。 吕不韦不时相身旁的管中邪耳语,出奇地吕娘蓉却出现席上,还不时偷瞥项少龙。 周子植、鲁残在后席处,另外还有两个吕府有地位的食客,项少龙均曾见过,一时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 人数大约与昨夜相若,鹿丹儿、赢盈等女儿军在最远一端的外围处凑了四席,可见即管是秦廷,亦因她们本身尊贵的身分,默许了女儿军的存在。 只是席中没有纪嫣然和琴清这两位绝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 烧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卫端上几桌来,空气中充盈着肉香火热的味道。 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卫中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时和小盘说话,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机会与儿子修补出现了裂痕的关系。 由于杯盘交错和谈话声喧天震耳,李斯凑到项少龙耳旁道:“储君对大人引介的桓奇非常满意,此人的兵法谋略,确是非同凡响,难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时日,必是我大秦一员猛将。” 项少龙大感欣慰,有王翦、纪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时称赏此人,桓奇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了。 这正是他对抗吕不韦的长远办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于为秦国军方接受,又隐然形成一个以秦人为骨干与吕不韦和缪毒打对台的军政集团,同时巩固小盘的君主地位。 这时太子丹举杯向小盘和朱姬祝酒,众人连忙和应。 项少龙放下酒杯时,轮到昌平君倾身过来道:“储君已和我们说了有关叛党的事,就让我们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内,把叛党一举扫平。” 项少龙笑道:“你这小子弄错了,是内外都由储君作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储君尚未足十五岁,这样……”项少龙道:“你难道不知储君乃天生的军事政治天才吗?不是要由储君亲自提醒你吧?”昌平君乃才智过人之士,闻言会意道:“哎,是我一时糊涂了,来,喝一杯。” 昌文君凑过来道:“昨晚项兄说输了给管中邪,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昌平君听谈的是有关赢盈的事,神情立即凝重起来。 项少龙暗忖只为了这两位好朋友,牺牲自己也没话可说了,何况赢盈又是如此尤物,坦诚地道:“我刚和令妹说过话,以前的事不再提了,但日后如何发展,则仍难逆料。 因为令妹对管中邪非是无情,田猎后我便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谁都不知在这段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 昌平君断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份,若管中邪仍敢来逗小妹,我们就可出面干预了。” 项少龙把心一横道:“假设赢盈肯答应,那就这么办吧。” 昌平君两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动,明白到项少龙有大半是看在他们的情面上。 昌文君最冲动,立时退席往找赢盈去了。 此时吕不韦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时道:“尝闻贵国剑法善走轻盈险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呢?”场内立时静了下来,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 项少龙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触的事,已落入吕不韦耳里。 现在他就是借故公开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 假若自已被迫动手,就更正中他下怀。 现在谁能击败他项少龙,将立可成为大秦的第一剑手了。 第一章 两虎争雄 吕不韦尚未有机会说话,项少龙先发制人的大笑道:“痛快痛快!若仲父是要我和管大人中途罢手,那么末将怎也不会同意。 我看场内亦没有谁人会同意。” 全场各人立即爆起一阵采声,支持项少龙不肯罢休的意向。 呼叫声此起彼落,吕不韦这时就算说话也没有人听得到了。 吕不韦想不到项少龙公然不给他面子,摆明要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心中暗怒,却又是无可奈何。 说到底此事确由他一手策动,迫项少龙出手,那知项少龙如此厉害。 连管中邪都屡屡落在下风。 更教人吃惊是项少龙那种视死如归,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吕不韦明知项少龙活不到明天此刻,怎肯于此际白白赔上个管中邪。 而使他气恼的是项少龙竟棋高一着,不管他说什么话,都有理没理的先硬说他吕不韦是想中断比武。 更使人人都觉吕不韦是怕管中邪会落败受伤了,这自然大大灭了管中邪的威风。 管中邪虽明白吕不韦是一番好意。 但在这种如火如荼的气氛下。 知道假若退缩,那这一生休想再有颜脸向项少龙公然挑战。 大吼一声,并向吕不韦恭敬施礼。 众人知他有话要说,倏地静了下来,所有眼光转移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脸容肃穆,平静地道:“末将明白仲父心意,是不想见到项大人和末将有流血场面出现。 仲父请放心,项大人和末将只是切磋较技,点到即止。 末将希望能继续与项大人比试。” 各人立即爆起震天采声,知道好戏仍继续登场。 项少龙托剑含笑而立,心怀大畅。 他终于克服了技不及管中邪的心理障碍。 同时明白到若今晚都胜不过管中邪,那以后再休想嬴他了。 最有利的因素,莫过于现在这可怕的对手总不肯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试问以后还那来这种妙不可言的形势。 吕不韦脸色数变,知道再不能阻止比武的进行,同时想到项少龙下了拚死收拾管中邪的决心,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至此,确是他始料不及。 他求助的往朱姬望去,赫然发觉这秦国太后正痴痴迷迷地呆瞪着项少龙,完全看不到他的眼色,正把心一横时。 鹿公适时振臂喝道:“政储君请指示比武该否继续下去。” 事情立即交到小盘手上,再由不得吕不韦作主了。 亦等若当众掴了吕不韦一巴掌。 小盘环视四周挤得水泄不通的秦人,眼睛亮了起来,出奇平静地道:“仲父请先坐下!”吕不韦亦是非常人物,哈哈一笑道:“各位误会了。 这么精彩的剑赛,我吕不韦怎舍得把它中断,只不过想挂个采头,谁若是得胜者,我就把女儿嫁给他好了。” 此语一出,全场立即起哄,气氛更趋热烈。 吕娘蓉想不到乃父有此提议,呆了一呆,旋则霞烧粉脸,手足无措,不胜娇羞。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是欲拒无从。 管中邪则双目精芒大盛。 要知若胜的是项少龙,那吕娘蓉嫁他一事势成定局,纵使他明晚毒发身亡,日后吕娘蓉就算回复自由之身,亦势不再嫁给他这失败者。 所以吕不韦此语一出,实迫得他今晚非胜不可,一时斗志昂扬,再不像先前的顾虑多多,认为不值得与对方以生死相拚的心情,立即一扫而空。 项少龙一直在留意吕不韦,见到他向杂在人群里围观的莫傲互打眼色,而莫傲则手指微动,向吕娘蓉指点,不由暗叫厉害。 莫傲才智之高,确是不作第二人想,竟看出管中邪非是技不如他,而是少了全力拚搏的心。 现下推了吕娘蓉出来,变成关乎到管中邪一生的得失荣辱,形势当然逆转了过来。 项少龙自加入特种部队后,多年来受到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心志坚毅无比,并没有因此泄气,反激起了更强大的斗志,微微一笑,望向小盘。 小盘亦看出管中邪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浑身挥散着杀气,不过此时包括他在内都是势成骑虎,挥手喝道:“就如仲父奏请,两位卿家继续比武吧。” 闹哄哄的声音立即敛去,全场肃静,目光集中在场中的两大剑手身上。 在旁观战的琴清、纪嫣然、荆俊等人更是大气都透不出一口来,只恨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插手或帮忙。 管中邪脸容冷酷,两目神光若电,贯注在项少龙身上,手中长刃缓缓摆开要抢攻的架势,一时杀气腾腾。 人人都感到他手中长刃透露出即会猛发的征兆,同时知道只要他出手,必是威猛之极。 单是管中邪能使观者生出这种难以说明的感觉,巳可知他的气势是如何强大和清晰。 项少龙顿时感到自己的气势逊色一筹,心念一动,想起最重气势的东洋刀法,假若自己摆出那种架势,必能教从未见过东洋刀法的管中邪摸不清自己的剑路,达到使敌生疑的目的。 当下双脚分开,不丁不八地傲然稳立,左右手握上剑柄,变成双手握剑,先朝前指向管中邪,再缓缓升起,高举头上,作了个大上段的架势,倒也似模似样。 不但管中邪大感愕然,全场亦响起嗡嗡细语,显然对项少龙这史无先例的起手式,完全摸不着头脑。 管中邪只觉无论自己如何进攻,对方的木剑势将由头上闪电劈下,且由于项少龙双手握剑,这一劈必是凌震天下,势若雷霆,一时间使他如箭在弦的一剑,竟发不出去。 他的剑法最重气势,这一窒碍,使他如虹的斗志,立时削弱了三分。 项少龙知道对方中计,那肯放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冷喝一声,脚步前标,顶上墨子剑闪电般往管中邪劈去,使的仍是墨子剑法的其中一式,不同的只是双手握剑。 管中邪知道退缩不得,但又不能厚颜学他般双手运剑,闷哼一声,运聚手劲,长击刃往上挑出,斜斜削往急劈而下的墨子剑去。 “噗!”的一声,墨子剑给挑得微弹了起来,岂知项少龙得机不饶人,竟趁势连续五剑像五道闪电般全力疾劈下来,震得管中邪蹬蹬蹬连退数步,若非他膂力确胜过项少龙。 早就拿不住桩,给墨子剑狂猛的力道冲翻地上了。 为项少龙打气的采声震天响起,场内占了七、八成的人都希望见到他们心中这位英雄得胜。 吕不韦和莫傲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想不到项少龙有此奇招,教膂力过人的管中邪完全发挥不出本身的优点。 不过项少龙却也暗自心惊,因为管中邪长击刃反震之力,也令他非常难受。 更兼对方用的全是卸力的抵御方法,虽似落在下风,但自己却比他更要耗力。 若非自己用的是墨子剑这类重剑,想把他迫退半步亦甚为困难。 项少龙知道管中邪仍未看破自己的窘境,见好就收,哈哈一笑,往后退开,剑交右手,遥指着惊魂甫定的管中邪道:“管大人果是不凡,承让了!”管中邪大失面子。 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项大人占了上风,为何忽然收止攻势,是否腿伤发作了!”项少龙乘机回气,微笑道:“管大人真懂开玩笑,我们又非真要分出生死,自然该有来有往,我攻你守,我守你攻,互展所长,为今晚的宴会助兴,也好让娘蓉小姐看清楚我们的本领。” 众人见他两人虽停剑暂时罢斗,但唇枪舌剑,仍是继续交锋,均大感剌激,不觉有半点闷场。 管中邪输在因颜脸受损而动了气,知道自己在言语上失了风度,忙暗自警惕,再不敢轻视这对手,微笑道:“既是如此,中邪只好奉项大人之命进击了。” 言罢目光如电,罩视对方。 项少龙心知肚明:管中邪不但膂力胜过自己,若论老练深沉,亦比他胜上一筹。 尤幸自己连番施计,重挫了对方的锐气,否则恐怕早负伤落败了。 际此生死胜败的时刻,那敢怠慢,立即排除万念,凝神守志,无论动作和心灵都不露出丝毫破绽空隙,摆出墨子三大杀招的以守代攻,门户森严地静候对手的攻势。 管中邪知道这是唯一挽回颓局的机会。 最理想当然是漂漂亮亮的败敌于剑下,否则也要迫得对方进退失据,否则他就只好弃剑认输了。 一向以来,他也有信心可稳胜项少龙,但今晚交手以来,他虽未曾真败,却是连番受挫。 使他强大的信心为之动摇,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围观者愈聚愈多,已过三千之数,但却不闻半点声息,从而可知现场的气氛是如何紧张凝重。 管中邪长击刃微微晃动,当气势蓄至巅峰时,双眉耸竖,大步前跨,一股彻骨的剑气,立即潮涌而去。 项少龙雄立如山,虎目寒芒闪闪,使人感到他气势强如峭壁,绝不怕惊涛骇浪的冲击。 管中邪再跨前一步,离开项少龙只有十步许的距离,气势更见强劲,冷然道:“项大人是否必要与小将分出胜败,好夺得美人归呢?”项少龙心中暗骂,你管中邪确是卑鄙,明知自己并不甘愿娶吕娘蓉为妻,却偏这么说话,目的当然是见自己气势强大,故欲以此分自己心神,假设他项少龙想到嬴了便须娶吕娘蓉,争胜之心自然会因而灭弱,气势自是水退船低,大幅灭弱。 这也是莫傲教吕不韦以吕娘蓉为彩注的毒计微妙之处了。 所谓攻人者攻心为上,莫傲便是深明其中道理。 项少龙收摄心神,朗声笑道:“娘蓉小姐国色天香,管大人不正是为她全力求胜吗?”这两句话是针锋相对,只要管中邪想到他项少龙明天便要毒发身亡,能否娶到吕娘蓉已是无关痛痒,而他管中邪却是输不起时,心神一分,就难以发挥全力了。 管中邪因心有所求,果然微一愕然,剑尖立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显是求胜之心大起,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 项少龙不惊反喜,“嚓”地跨前一步,墨子剑似吞若吐,笼罩对手。 这是迫管中邪于心存杂念时出手了,但因他仍是守势,故没有违反任对方主攻的承诺。 众人见两人无论才智剑法,均在不同的层面上交锋,无不看得如痴如醉,叹服不已。 管中邪再无选择,清啸一声,长击刃化作一道精芒,电掣而去,直取项少龙脸门。 这一出手,威势强猛无俦,有若风雷并发,看得众人连呼叫都忘掉了。 项少龙正是要引对方提早发剑,这刻不慌不忙,墨子剑疾出如风,于严密封架中作反击。 刹那之间,长击刃和墨子剑交击了十多记,“噗噗”之声,使人听得心弦震撼,狂跳不止,两人愈打愈快,众人眼花神摇,竟忘了喝彩助威。 项少龙借着重剑的优点,使出硬封硬砍的打法,务要挫折对手的信心和锐气。 墨子剑法除了三大杀招外,本是重守不重攻,以王道之气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最厉害是每一守式均暗含反攻之势,寓攻于守。 使管中邪每一剑都难以尽展攻势,不能畅施连消带打的妙着。 当年墨家钜子元宗指点项少龙剑术时,只是虚晃剑招,便轻轻松松地迫退了项少龙,可知墨子剑法守势之妙。 项少龙刚才虽尽展智谋策略,说到底仍是对管中邪屡攻不下,难以取其性命。 故退而求其次,利用墨子剑法以守代攻的妙着,既守且攻,在这情况下,只要管中邪破不了他的守势,还要应付他的攻势。 那任何人都该觉得胜的是他了。 最妙的是由于尚未真正分出胜负,那他就不用娶吕娘蓉为妻了。 今晚项少龙为了应付管中邪这大敌,展尽智慧与浑身解数,在策略上确是无懈可击。 管中邪这时愈打愈心惊,别人看他长击刃旋飞似雪,劲气鼓荡,威猛无俦,但他却心知肚明自己由于主攻的关系,力量损耗的速度远远快于对方,可是三十多剑后仍未能把对手迫退,这样打下去,力道尽时,就是对方再作凌厉反攻的时刻了。 他乃剑道的大行家,心知不妙,故意手中剑缓了一线,露出空间,引对方反击。 岂知项少龙来自田宗的墨子剑法乃仁者的剑法,根本没有乘隙取敌的意向,虽明知是诈,仍没有把握时机立施反击。 吓得管中邪汗流浃背,以为对方看破了自己的诡谋,气势顿时再弱了一分。 四周的人终忍不住呐喊鼓噪,发出震耳欲聋打气助威的声音。 “噗”的一声清响,管中邪终于无功而退,趁力竭之前收手,免得山穷水尽时,给项少龙的木剑夺掉小命。 项少龙并非不想杀他,而是体力方面也好不了多少;纵想反攻亦力有不逮。 同时心中骇然,若管中邪可坚持多半刻,说不定败的会是自己呢。 两人又成遥对之局。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 两人均难以忍藏地剧烈喘息着。 徐先长身而起道:“就让微臣作个公证人,此战就以不分胜败作罢,娘蓉小姐花落谁家就另作安排吧,”全场响起如雷采声,表示对这场精彩的比剑叹为观止,久久不歇。 第二章 风雨来前 项少龙回到席位时,受到娇妻和众人英雄式的欢迎。 但他却知自己的双腿仍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着,而无论能和剑法,均逊管中邪半筹,皆因战略合宜和得重剑之利.换了使的是血浪,此仗比败无疑,所以心中没有丝毫的欢欣之情.对面的燕太子丹向他颔首示意,对他出手挫了管中邪的威风,表示感激.回到吕不韦一席的管中邪木无表情,默默接受吕不韦诸人的道贺。 不过他虽然自感颜脸无光,但实质上他已成了王翦之外,第二位能舆项少龙撷抗的高手,使他的身价顿然不同,有增无损。 此时挤在四方的人仍是议论纷纷,不肯离去,朱姬见宴会的氧气乱成一片,便宣布宴会结束。 项少笼待小盘、朱姬离席后,返回营帐。 纪嫣然等为他检规腮伤,发觉掺出血水,忙为他统涤伤口,换药敷治。 荆俊仍兴奋地和赵致及乌廷芳讨论蓄刚才骛心动魄的一战。 项少龙向纪嫣然问起滕粪,知他在宴会刚开始时起程了,叹一口氮道:“管中邪确是高手,砌力驽人,我不是不想杀他,只是办不到。” 荆俊笑道:“但他也奈何不了你。” 纪嫣然摇头道:“小俊错了,管中邪今晚落在下砚的原因,只为开始时他没有痛下杀手,以为项郎横竖恬不过明夭了,他怎肯甘冒众怒杀死项郎呢?”众人都听得心倩祝重起来,这么说,管中邪虽未必可胜过项少笼,但至少该可与他平分秋色了。 赵致道:“则人却不会这么想,我看包括吕不韦和管中邪在内,都以为我们夫君大人因不想娶吕娘蓉,才在占尽优势时改攻为守,所以到现在仍摸不清项郎的虚实。” 纪嫣然欣然道:“致致言之成理,总之这一仗对双方既有利亦有害,项郎要努力了,管中邪迟早会借吕娘蓉再向你挑战,假设依那种既怪异又快速的打法能更发挥威力,说不定管中郭终要败下阵来的。” 项少龙心中大动,暗忖假若能铸制一把东洋刀,那就更有把握了。 此时在外当值巡棍的桓骑匆匆回来,到了项少龙旁低声道:“高瞳君的人开始移动了。” 在小盘的王帐内,桓骑报告了高陵君叛军的情汲后,正要说出自己的判断时,项少龙截断他道:“储君对敌人的调动,有什么看法呢7”李斯露出赞赏之色,暗忖秦廷之内,恐怕最懂揣摩储君心意的就是项少龙了.项少龙却是心中好笑,他对小盘实在有双重的感觉。 一方面,他是看蔷小盘由少长大的人,淙明他的个性,更滑游他因母亲妮夫人受辱自尽,性情大变,心中充满仇恨和怀疑,明白到生存之道,鱿是要掌握权力。 即使是他最信任的项少龙,若事事都为他代劳作主,迟早会生出问题。 另一方面,是项少龙更知小盘将会是未来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威凌夭下;故不期然地信任他的能力,不会像其他人般当他只是个未成熟的孩子.这两个因素合起上来,使项少龙对小盘既疼爱又尊敬,尽量予他更多发的机会。 小镀闻吝欣然道:“桓卿家对敌情的掌握非常翔确,应记一功,事后寡人当重重有赏。” 桓骑大喜叩头谢恩,暗想跟储君做事确是不同,若同一番话向王说出来,能换来微微点头已喜出重外了,那有甚废功劳可言。 小盘略一沉吟道:“高陵君既把人马沿河下移,看来仍不出火攻水淹两种手段,由于我们军力在表军叁倍以上,故他必须制造种种形势,使我们陷进乱局里,才有可乘之机。” 桓骑见这未成年的储君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禁不住生出遇上明君的感鲎,折服不已。 他那叹服祟敬的眼光,比任何拍马屁更有效力。 纵是对他关怀爱护的项少龙,亦从未以违种目光看过他。 小盘信心大增,沉吟片晌后道:“可推知高陵君发动时,必是先使人烧自己的营帐,由于风势关保,且火又是往高处蔓延,首先彼及的就是木寨后的营怅,那时只要再对木寨内发射火箭,为了寨内太后和王眷的安全,必会仓忙往泾水撤去,以为渡过泾水之后,就可安全。” 今汰连项少龙都露出欣赏神色,这未来的秦始皇确是厉害,若有先见之明般可洞悉一切。 在发动火攻之时,高陵君只要使人在寨后的营帐和萃地浇上火油,火起后就休想可扑熄了。 假若完全不知道娲之将至,高陵君确有根大的成功机会。 小盘钻道:“高瞳君的目标主要是寡人,所以他必使人扮作禁卫,隐在附近,暗中找寻下手的机会,那他就必须制造第一一个混乱。” 李斯和桓骑均知趣地役有答口,好让他把心中所想到的说出来。 项少龙故意道:~储君认为高陵君会运用什么手段呢?”小盘兴奋地道:“当然是水攻,那时高陵君将会在火势上风处虚张声势,好迫使我们仓皇率众逃过对岸,当人蕈争先恐后簸河之时,再在上游放下储满的水,夹杂着巨木,一举把四道桥标淹役撞毁,假若寡人刚在桥上,那高瞳君更立可奸谍得逞:如若不然,也可把我们的军力破成两截,首尾难顾,那时只要叛军顺流而来,以火箭同时往两岸发射,便可趁混乱形势登岸来行刺寡人了,襄应外合下遗计策不可谓不既毒且绝。” 桓骑不住赞叹道:“储君英明,小将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小盘立即颖亲然起来道:“那时只要吕不韦派几个像管中邪那样箭术高明的人,又使人潜伏水中,要射杀那个人不是易如反掌。 更由于项卿家其时该是刚毒发身亡,都骑军蕈龙无首,于是吕不韦和管中邪更可在事后以谟主立功,从于叛乱中身亡的鹿公、徐先等人手上把军权接掌过去,那时我秦室夭下,就要落入吕家之手了。 哼!”叁人当然明白小盘意思,吕不韦因为踩悉高陵君的计划,届时自可要杀那一个人就杀那一个人,要挠拔谁人就挠拔谁人。 功劳和势全属他们的,罪衍就由高陵君这被人利用了也不知是什么一回事的糊涂鬼承受了。 莫傲想出来的计策,确是高明得教人心寒。 幸好他明天就要死了,否则项少龙迟早都会给他害死。 违也是命运。 否则就没有秦始皇了。 天尚未亮,田猎的队伍出发了。 队伍裹少了太子丹的人,不知是否因被吕不韦故意羞历,故投有颜脸参加田猎,又或借此以作抗护。 吕不韦神采飞扬地主动向项少笼示奸和打招呼,当然因他认定了遗是项少龙最后的一夭了。 管中邪与项少笼碰头时,少了点往日信心十足,稳吃住对方的绅气,却多了两分尊敬和叁分惋惜。 剑术到了管中邪这种境界,确是难寻对手,而像项少笼这旗鼓相当的对手,今魄便要“一命呜呼”,试问管中邪怎能不心情矛盾,为自己永无肇败项少龙的机会而“惋惜”。 朱姬、琴清和纪娓然诸女都在违早猎裹缺席;由小盘之下至昌文奢等人无不心神悠闲,虚应故事般打了些飞禽走兽,裁收队回营。 至于其他人不知就惠,仍是在大萃原上尽情放猎。 回途时吕娘蓉故意策骑来到项少龙身旁,醴了李斯一眼!吓得后者忙借故后退时,才道:“项少龙,你是否故意不取胜,兔得要娶你心内讨厌的人为妻?”项少龙大感头痛,这仇人之女的脾气既刚烈又反覆,既说明了不愿嫁给自己,更明知自己过不了今魄:偏又执蓄于自己是否讨厌她,但无论如何也可由此清楚她对自己非是全无爱意了,否则何须斤斤计较。 苦笑道:“非不愿也是不行也,严格来说我还算是输了。 因为管大人确迫得我腿上俦口复裂,只不过我因怕失去争逐叁小姐的资格,扪蓄良心不说出来吧了!叁小姐可浦意了吗?”吕娘蓉给他盯得俏脸徽红,闻言先露出些徽喜意,漩又神色一黯,垂下头来,咬蓄历皮,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明白她正饱受良知的煎熬,更怕她不住告欣自已被下了毒一事,正要岔开话题时,吕不韦在前方挥手唤吕娘蓉过去,旁遵还有莫傲,显是和项少龙有蓄同样的恐惧。 项少龙不但役有受岭害的戚览,还辕辕了起来。 暗忖管中邪必然在肉颉上予羸盈砸大的蒋足和快乐。 所以她在未试过自己的能耐前,怎都不肯就此以身相许。 贲想不到和管中邪既要在战场上分出高低,还要和他在傍鸽上见过箕唉!坦白说:自己那还会是以前般喜爱争风呷醋的人呢?她舞大小姐爱嫁谁就嫁谁好了,他项少笼才不放在心上呢。 回到营地,项少龙刚安排了亲卫保护诸位妻,鹿公就辽人来找他了。 到了鹿公帐内时,徐先、王陵和几位心腹将领正在密议,那败在周于植手下的白充亦在其中。 鹿公欣然蓄他在身旁坐下,亲切地拍他肩头道:“昨晚少笼的表现确楚精彩绝伦,杀得管中邪那家伙全无还芋之力,又先发制人阻止那自居仲父的老贼中断比武,着着均占在先手。 教人大为叹服,若你能领军沙场,必是无敌的猛将。” 王陵皱眉道:“少龙昨晚为何不趁机把管中邪干掉呢?若他今晚躲在暗处以吟箭伤人,恐伯我们这惠有很多人会没命。” 项少笼明白管中邪那两箭四闽的绝技,已震惊大秦。 而自己昨晚更成功营造了剑压管中邪的伪象,所以目下亦不宜说出自己根本役有本事杀死管中邪的贲相,苦笑道:“我皆因腿伤复发,才不得不反探守势,至于管中邪辄论箭术如何高明,都休想有发放玲箭的矶会了。” 当下顺便将小盘对高陵君的估计说了出来,同时道:“今赵应敌之策,金由储君一手策划,我们只是遵今而行吧!”鹿公叹道:“老夫总共先后侍奉过我大秦丕位君主,却无人及得上政储君般以弱冠之年,便显露出一代霸主的识见、手段和气魄。 我大秦有望了,只不知老夫能否在有生之年,见到夭下统一在政储君手上。” 项少龙听得心中欣慰,知道小盘由于遗一段时日表现出色,又经证实了非是吕不韦的贼种,已藏得了秦国以鹿公为首本地传统和保守的军方将领竭诚效忠,只是这些筹码,已可保他稳坐秦君之位了。 徐先也赞道:“以政储君的年纪,不但事事合度,最难得是有胆有识,课藏不露,能在两位君主连额被人毒害的危急之时,我大秦出了如此明主,确是我大秦的蓓气。” 王陵加入赞了陌句后,道:“对忖高陵君还容易,但由于有莫傲为吕不韦暗中策划,到时可能使出我们意想不到的手度来,确是防不胜防,为何少龙却不太把吕不韦放在心上呢?”项少龙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们现在既对高瞳君的布篮动静若指掌,吕不韦有多少人手,又全在我们的掌握内,到时莫傲更要毒发身亡,我则安然无恙。 那在政储君的领导下,踪使孙武复生,亦难以扁吕不韦挽回颓局了。” 棣先筑声道:“我们应否布下陷阱,让吕不韦露出狐狸尾巴,好把他乘机除掉呢?若证据确鉴,蒙骛也要无话可说。” 项少龙正大感头痛时,幸奸鹿公道:“若要同时对付吕不韦,会把事倩弄得非穹复杂,我们恐亦应付不来。 现在蔡泽、王绾那批伟伙,都靠往遗他娘的什么仲父,一下吃他不住,给反咬一口,又有太后站在他那渣,好事恐怕要变成壤事。 老徐你最奸多点耐性,莫忘了杜璧那方的势力亦是不可小胰呢。” 王饶道:“现在蒙驽领军在外,他对吕不韦是死心塌地,若闻变造反,又或拟东“一郡自立,我们便麻烦了。” 徐先叹了一口气!役有再坚持下去。 项少笼愈来愈明白什么叫命运了。 明明眼前有个可杀死吕不韦的机会,偏是动弹不得。 众人再商量了一些细节后,鹿公、徐先和王陵叁人齐往谒见小盘,而项少龙为了怕惹人盗目,没有随行,迳自离开。 刚出了营地,迎面遇上鹿丹儿和羸盈]一女,两人应是今早田猎时大有所获,故趾高气扬。 见到项少龙单身一人,俏目都亮了起来。 鹿丹儿顽皮地施檀道:“大剑客你好!”赢盈因拒簸了他的提亲,神情有点尴你道:“我正想找你。” 转向鹿丹儿道:“丹儿!先让我和大剑客说规句话好吗?”鹿丹儿不依道:“你不能把他苹蓄哩;”又捂蓄了小耳朵慎道:“快说吧;。” 羸盈拿她没法,拉看项少笼走开两步,耳语道:“人家不是不想嫁给你,只是事倩来得太快了,给点时间人家想想好吗?”项少龙暗忖你想给点时间管中邪才真,没有好气地盯了她一眼。 羸盈顿足道:“不娶歪想,我刨非你想像中那回事哩!”项少龙叹道:“你若要拒绝一件事,自然可找到借口,以梭我若不再理你,嬴大小姐最好莫要怪我无倩。” 赢盈吃了一濡,仔细看他时!鹿丹儿早冲了过来,扯蓄项少龙道:“来!我们到河遗钧鱼,今天不知是否所有人都失常了,连小俊那头顽猴都说役空陪我们,由依项大人来代替他好了。” 项少龙铄是有,也不想和她们鬼混,何砚现在侩况是每过一刻,就多分紧张,说虚好话,才脱身逃了。 第三章 大快人心 午前时分,出发田猎的队伍陆续回来,自然有一番热闹。 禁卫军和都骑军,前者主内,后者主外,默默地进入戒备的状态,以应付即将来临的动乱。 当然不会让人见到大规模的调动布置,以免打草惊蛇,把高陵君的人吓走了。 荆俊成了小盘的探子头头,以来自乌家精兵团的亲卫,组成一个笼罩营地内外的侦察网,监察高陵君和吕不韦等人的动静。 这个侦察网仍是处于半静止的状态,因为任高陵君如何胆大妄为,亦绝不敢在晚猎前人人整装以待时,前来偷袭。 兼且若在白天烧营,只是笑话闹剧一场而已。 午膳在平静的气氛里度过。 有资格参加晚猎的人,都到营内小休片刻,好养精蓄锐。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 当号角声响,田猎的队伍奉召到王营前的主骑射场集合时,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小盘、朱姬偕一众大臣,在看台处检阅前往西狩山晚猎的队伍,看着精神抖擞的参加者逐队开出,知情的人无不感到那山雨欲来前的压力。 嬴盈等一众女儿军,亦随大队出发去了。 太阳逐渐往西山落下去。 营地的灯火亮了起来,炊烟四起,木寨内更见热闹,禁卫在准备晚宴的场地和食物。 此时太子丹和从属突然离去,返回咸阳。 这一着出乎吕不韦意料之外,但仍没有惹起他的警觉,只以为他因昨晚手下受挫,故没有颜脸参加今晚的宴会吧了!暮色苍茫中,行动终于开始。 首先调动的是由桓奇指挥的都骑军,部份悄悄渡过泾水,在两岸高处的隐蔽点布防,所有人均不准离队,以免泄漏风声。 营地内的禁卫军,则暗中加强了对王营的防守。 荆俊的侦察队伍活跃起来,营地内外尽在他们耳目的严密监察下。 这批人曾受过项少龙这精通间谍侦察的人的训练,对这并不算困难的任务自是优而为之。 进入晚宴场前,项少龙、鹿公两人,站在木寨外的斜坡顶上,感受着原野的长风朝泾水吹去,看着落日下昏茫的大地,都大感兴奋。 鹿公叹道:“白起之后,我大秦便再无天资横逸的勇将,现在终于有了少龙,我亦老怀大慰了”项少龙汗颜道:“鹿公切匆夸我,来秦之后,我尚未曾正式领军出征,何堪鹿公赞赏?”鹿公笑道:“小处观人,最见真章。 当年白起初出道时,亦像少龙般大小事情无有遗漏,人人折服,将士用命。 少龙虽未正式征战沙场,但既能令上下人等均乐意为你卖命,这正是作为一个名将的基本条件。” 顿了顿道:“为将之道,首要治兵,只看少龙现在悠悠闲闲的样子,便知你深懂将帅之道。 所谓纪律不严,何以能整?非练习娴熟,何以能暇?若非既整且暇,何以能万战万胜而无敌于天下乎?只看这几天少龙好整以暇的样子,就使我想起当年的白起了。” 项少龙听得呆了起来,鹿公这番话确是妙论,即使当年在邯郸对付赵穆时,自己因为手下既有滕翼、荆俊这两位兄弟班的猛将,精兵团又是训练精良,兼之赵穆府内更有刘巢等伏兵,定下计策后,确是好整以暇,只是没有想过这是当名将的条件吧了!孙子兵法中的“择人而任势”,怕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鹿公谈兴大发道:“天生贤才,自是供一代之用。 不患世无人,而患不知人;不患不知人,而患知人而不能用。 只看少龙先后向储君推荐李斯、桓奇,又对王翦另眼相看,便可知少龙的眼光是如何高明了。 这方面恐怕白起都要逊你一筹呢。” 项少龙暗叫惭愧。 这时手下来请两人到寨内赴宴,遂结束谈话。 太阳终消没在西山下。 莫傲的死期亦快到了。 宴会的气氛仍是热烈如常,高陵君当然是随便找个借口没有出席。 纪嫣然诸女全体来了,与琴清共席,她们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情前来,况且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木寨之内了。 包括小盘在内,所有公卿大臣仍是全副猎装,这最后一天的宴会,依惯例将会通宵举行,以等待晚猎的队伍在天明前赶回来。 荆俊、桓奇、昌文君各有任务,都没有在场。 小盘意气飞扬,两眼神光闪闪,显是在非常亢奋的状态中。 吕不韦同样神采照人,不住向朱姬敬酒谈笑。 不知是否想亲眼看着项少龙毒发身亡,又或不须再隐藏身分,莫傲亦有出席宴会,与鲁残和周子桓等居于后席。 坐在吕不韦和管中邪间的吕娘蓉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往项少龙望来。 当一群挑选自禁卫的高手表演了精彩的剑舞后,热烈鼓掌声中,荆俊的得力手下兼同村兄弟荆善来到项少龙后侧,低声禀告道:“高陵君的人开始把火油浇在寨后的营帐外,俊爷故意派人在附近巡逻,教他们只能在有限的营帐间做手脚。” 项少龙低声道:“吕不韦的人有什么动静?”荆善道:“吕不韦的三百家将逐一离开营地,潜往泾水去,俊爷估计他们仍是采取在水中伏击的策略,当桥被冲断后,兵慌马乱之时,他的人自可为所欲为了。” 荆善走后,项少龙向身旁的昌平君道:“兄弟!是时候了!”昌平君和他交换了个兴奋的眼神,悄悄退席,另一边的李斯移近到项少龙旁,低声道:“看吕不韦的神色,似奇怪你的毒怎仍未到发作的时候,嘿!真是有趣之极。” 顿了顿续道:“不过我仍不明白,吕不韦任得高陵君的人胡作非为,不怕玩火自焚,连自己都给人干掉吗?”项少龙这时看到周子桓和鲁残先后溜走,微微一笑道:“首先高陵君的手下中,必有吕不韦派去的内鬼,使吕不韦对高陵君的行动了若指掌,其次吕不韦身边虽只得数百人,但他另外的一批手下却可趁混乱掩来此处进行阴谋,加上到时我该已身亡,管仲邪乘机把指挥权抢过去,那只要吕不韦傍在太后和储君身旁,又有莫傲给他出主意,谁能不听他这仲父的话呢?”再一叹道:“不冒点险,怎会有好的收成?”李斯忍不住笑道:“如此复杂的情况,我确是想都未想过。 嘿!你看储君的精力多么旺盛,昨晚最多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今天又忙了整天,现在仍是那么神气,先王比他差远了。” 项少龙心中同意,能成大事者总是精力过人之辈,否则那有精神办事和应付各方面的压力。 小盘既是秦始皇,当然是精力比一般人旺盛多了。 管中邪这时离开席位,绕了个圈去找缪毒说话。 项少龙差点想派人去偷听,但终按下这强烈的冲动,同时想到不知吕不韦今晚的刺杀名单里,缪毒是否榜上有名呢?荆善这时又来道:“依据灯号传讯,高陵君藏在上游内密林的人巳把巨木和筏子推进水里,只要营地火起,立即会配合攻来。 周子桓和鲁残两人一个到了泾河去,另一个则离开了营地,看来是要与另一批吕不韦的手下会合,俊爷已使蒲布去跟踪他,若有异动,立杀无赦。” 荆善走后,项少龙侧身向李斯道:“是时候了,李大人去知会储君,我则过去找吕不韦搅玩意儿。” 两人分头行事,昌平君这时布置好一切后回转头来,碰上项少龙道:“所有王族的内眷都被撤至安全地方,一切妥当,现在我去保护太后和储君,少龙小心了。”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去了。 项少龙绕了个圈,首先来到管中邪和缪毒处,微笑道:“两位大人谈什么谈得这么兴高采烈呢?”事实上两人都是神情肃穆,没有丝毫兴高采烈的味儿,闻他这么形容,均知项少龙话里有话。 管中邪尴尬一笑道:“没有项大人在,说话总不够劲儿,来!我们喝两杯去!”这一席设于吕不韦下首,隔离了三席,但由于项少龙、管中邪和缪毒都是身形雄伟,引得正和朱姬说话的吕不韦讶然望来。 项少龙举头望往天上的一弯新月,摇头道:“今晚明月晦暗,最利偷袭,我身负保安之责,不宜喝酒,这两杯管大人还是饶了我吧!”以管中邪的冷狠深沉,仍禁不住脸色微变。 缪毒显是毫不知情,笑道:“有项少龙在,谁敢来偷营,必要栽个大勒斗了。” 项少龙暗忖不趁此时挫挫管中邪的信心,更待何时,语重心长的道:“世事的离奇怪异,往往出人意表,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管大人以为我这番话还有点道理吗?”管中邪大感不妥,脸色再变时,项少龙含笑去了。 项少龙朝吕不韦和莫傲走去。 心中百感交集,思潮起伏。 自倩公主和春盈四婢遇袭惨死后,他一直处于绝对下风,纵有千般怨恨愤慨,只有硬压在内心深处,自悲自苦。 到乌廷威间接被吕不韦害死,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庄襄王一命鸣呼时,他最期待的事就是把利刃捅进吕不韦肚皮内的一刻。 可是由于知道吕不韦“气数未尽”,热切的期待遂变成了深刻的凄痛。 使手段令吕雄掉了官,只稍泄了积在心头的少许恶气,仍未有较大快慰的感觉。 但今趟不同了,因为死的会是莫傲。 假若没有莫傲,吕不韦会否以这样毒辣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尚在未知数。 所以莫傲实乃罪魁祸首。 今夜之后,他再不会对吕不韦客气了。 只有放手大干一场,才能令他捱到小盘加冕的一天。 而在莫傲死前,他定要把吕不韦和莫傲尽情戏弄一番,就当是先讨点欠债好了。 想着想着时,来到了莫傲那一席处。 坐在前席的吕不韦和吕娘蓉讶然回头往他望来,前者堆出笑容道:“少龙快来和我喝酒?”朱姬的美目亦向他瞟来,见他神情肃然,大感奇怪。 管中邪追在身后来到项少龙身旁,见他冷然盯着莫傲,脸色再变。 此时宴会中各席闲互相斗酒谈笑,气氛融和炽烈,而鹿公、徐先、王陵等巳接到暗号,遂逐一溜掉。 小盘则神态自若,与朱姬亲热说话,但两人眼光都定在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目光扫过吕不韦和吕娘蓉两人,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我今趟过来,是要向莫先生表示谢意。” 以莫傲的才智,仍测不透项少龙话里玄机,但总知不大妥当,愕然站了起来,一睑茫然道:“项大人为了何事要谢莫某人呢?”秦人的宴会,轻松随便,不少人便是站着闹酒,所以三人虽站着说话,兼之又是后席,所以并不瞩目。 朱姬和小盘停止了说话,竖起耳朵来听他们的对答。 吕不韦也感到那异样的气氛,捧着酒杯长身而起,移到他们中间来道:“少龙要谢莫先生什么事呢?我也心急想听听呀!”项少龙看了睑色凝重的管中邪一眼后,从容道:“首先要谢的就是莫先生使醉风楼的伍孚先生赠我以飞龙旧后项少龙必以之驰骋沙场,以纪念莫先生赠枪之德。” “当!”吕不韦大手一震,酒杯滑落地上,跌成碎片。 三人同时色变。 项少龙看着地上的破碎酒杯,哈哈笑道:“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好兆头,仅祝仲父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这几句话一出,不但吕不韦等吃不消,连朱姬都花容剧变,看出了其中不妥。 莫傲惊疑不定地道:“伍孚楼主赠项大人宝枪,于我莫某人究竟有可关系?”吕不韦脸色沉下来,刚才项少龙祝他长命百岁,摆明是反话,但念在他命不久矣,当然不会蠢得在朱姬和小盘面前和他冲突。 邻席的蔡潭、王绾等人,开始感到他们间异样的气氛,亦停止交谈,朝他们望来。 小盘知道项少龙在给他制造机会,借口如厕,遁了开去。 吕不韦等非是不知小盘离开,只是项少龙语出惊人。 使他们再无暇去理这之外的事。 项少龙双目寒光一闪,盯着莫傲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只说伍孚赠我飞龙,却没有说是枪是剑,为何莫先生却知飞龙是宝枪呢?”莫傲愕然以对时,管中邪沉声道:“项大人第二件要谢莫先生的,又是什么事呢?”项少龙仰天笑道:“当然是韩燕小姐深情的一吻了,莫先生尝惯美人香吻,当然比小弟更知其中的滋味。” 吕不韦三人因控制不住,同时脸色大变。 莫傲终是才智过人,倏地摸着喉咙,大骇道:“你……”项少龙仰首望天,喟然道:“时间差不多了,莫先生一向精于计算,对自己的生时死忌当不会有失误。” 接着双目射出两道寒芒,罩定莫傲,一字一字道:“算人者人亦算之,莫先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吕不韦冷喝道:“少龙!”项少龙冷然与他对视,沉声道:“周子桓和鲁残两人到那里去了?现在外面形况混乱,不要被人错手杀掉就好了。” 吕不韦脸容再变,暴喝道:“项统领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呀!”莫傲脸色剧变,两手紧握喉咙,“呵呵”的说不出话来,两眼射出恐惧的神色。 管中邪抢前把他挽着,骇然道:“什么事?”莫傲摇晃了一下,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嘴角逸出血丝,形状可怖至极点。 项少龙向管中邪道:“管大人最好不要离开这里,否则莫怪我以军法治你以擅离职守之罪。” 再转向吕不韦淡淡笑道:“今晚月色暗晦,仲父走路过桥时小心点了。” 当莫傲倒入管中邪怀内时,项少龙早昂然远去。 火光和喊杀声同时由木寨背河一方传来,小盘接位后的第一次叛乱终于开始了。 第四章 初试啼声 与会的数百公卿大臣、王族眷属正慌惶失措时,小盘在徐先、鹿公、王陵三名大将陪同下,威风懔凛的回到场地,大喝道:“高陵君叛乱作反,寡人立即亲自出战,尔等各人留在原席,待寡人收拾了乱贼后,再来和各位卿家喝酒。” 众人虽闻阵阵喊杀火烧之声,但只局限在寨后远处,更见周围的禁卫军阵容整齐,心下稍安,齐呼万岁。 朱姬长身而起,瞥了脸无血色的吕不韦和呆抱着毒发的莫傲的管中邪一眼,颤声道:“王儿!这是什么一回事?”小盘冷然道:“太后放心,一切有王儿处理,人来!先扶太后回营休息。” 朱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宜再向这个莫测高深的儿子追问,茫然在内侍宫娥禁卫簇拥下,回营去了。 小盘转向吕不韦道:“仲父和三小姐受惊了,请到寡人帐内小休片刻;乱事平定后,寡人再请仲父出来喝杯祝捷酒。” 吕不韦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的莫傲,十多名禁卫来到他处,请他到王帐歇息。 此时上泾水方向传来隆隆水响和巨木撞桥的可怕声音,更把紧张惶惧的气氛推上了巅峰。 不过看到小盘指挥若定,胸有成竹的样予,众人又稍觉安心。 吕不韦知道如若违令,立即是人头落地之局。 颓然一叹,回头再看了管中邪和莫傲一眼,才与吕娘蓉随禁卫去了。 此时禁卫已准备好战马,小盘再安慰了群臣几句,在鹿公等大将和禁卫前呼后拥下,昂然跨上战马,蹄声轰隆中,驰出木寨去。 莫傲此时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管中邪只觉全身发麻,首次感受到与项少龙对敌的可怕感觉。 今晚他们已一败涂地,现在吕不韦和吕娘蓉父女等若给软禁起来,自己更成众矢之的。 假若离开席位,周遭的禁卫军将群起攻来,把自己乱剑斩杀。 同一时间,他知道鲁残和周子桓已完蛋了,项少龙绝不会放过他们。 火势刚起时,昌平君兄弟便率领伏在两旁的五千禁卫军,杀进高陵君的营地,擒杀叛党。 救火的队伍早预备了沙石,覆盖在草地树丛之上,隔断了火势的蔓延。 高陵君潜进来的三千多人,被禁卫重重围困,打一开始就成困兽之斗,陷于一面倒的形势里。 荆俊则领着二千都骑军把由鲁残接应而来的近千吕不韦家将截个正着,先是一阵骤箭,射得他们人仰马翻,接着再由两旁杀出,下手当然绝不留情。 这时四道木桥均被撞得中分而断,乘筏随水而下的高陵君叛兵,被伏在上游两岸由桓奇率领的五千都骑军以矢石作居高临下的截击,登时溃不成军。 木盾虽可挡开劲箭,但那堪由投石机弹出的巨石,兼且河道上无险可守,数百条木筏被打沉近半,其余匆匆靠岸,给深悉兵法的桓奇率人斩瓜切菜般杀了。 小盘则纵横于两个战场之间,以灯号指挥进退!一派威凌天下的“小霸主”气概。 项少龙自领两千都骑军,沿河搜索,却找不到周子桓和吕不韦那几百家将的踪影,知道对方见势色不对,游了过对岸潜走。 不禁暗叹吕不韦气数未尽,若周子桓和这批家将被一网成擒,那纵使吕不韦口才和演技如何了得,都要百词莫辩,可见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只不知他项少龙这个角色,是否天意中的一个环扣。 朱姬和吕不韦被请了出来,鹿公等重新入席。 纪嫣然等见爱郎无恙归来,都眉花眼笑,连一向吝啬笑容的琴清,亦破例的向他甜甜浅笑。 群臣全体向小盘下跪,高呼万岁后,小盘兴奋得脸都红了,与对他敬酒的公卿王族举杯痛饮。 项少龙心中欣慰,知道经此一役,小盘已确立了他在秦人心中的地位。 荆善这时又来报告道:“给鲁残溜掉了,由他接应的人均是来自外地,非是吕不韦在咸阳的家将。” 项少龙暗忖这才是道理,以莫傲的才智,怎会留下把柄给人抓着。 想到这里不由望向吕不韦一席处。 莫傲已给抬走了,管中邪木无表情,但吕不韦不但神态如常!还频频向小盘和朱姬劝酒,不禁打心底佩服他的演技。 叱喝声中,给困绑的高陵君和十多个将领,推到场心,被押送的昌平君和禁卫硬迫着跪了下来。 全场立时肃静无声。 小盘先向朱姬请示,朱姬叹了一口气道:“王儿看着办吧,”高陵君披头散发,身上沾满血污,眼睛喷着怨恨的毒火,怒瞪小盘。 禁卫正要把他的头按在地上,小盘伸手阻止,淡然道:“叛上作反,阴谋不轨,高陵君你可知罪。” 高陵君破口大骂道:“呸!你这野种何来……”还没说完,旁边的昌平君把预备好的布团塞进他口内,另一边的禁卫一掌劈在他的背脊上,高陵君惨哼一声,痛倒地上,狼狈之极。 小盘若无其事的向吕不韦道:“犯上作反,仲父以为该治以何罪?”吕不韦慷慨激昂道:“自是罪该万死,储君先把他收入监牢,再昭告天下,择期行刑。” 小盘在全场肃然中,点头道:“仲父所言甚是,不过何须择日行刑,给我把他们全部推到泾河旁立即斩首,死后不得安葬,任由尸身曝于荒野,以佐猛兽之腹。” 众人那想得到这仍未成年的储君如此狠辣,要知高陵君身分尊祟,若非庄襄王异人的介入,差点就作了秦君,现在竟死无葬身之地,听得人人噤若寒蝉,被这未来的秦始皇威势震慑。 高陵君一呆下挣扎抬头,却苦于双手反绑,口内又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 和他同时被擒的手下中有几人抖颤得软倒地上。 昌平君一声令下,众禁卫牵羊赶狗般把高陵君等押出木寨行刑去了。 小盘仍是那毫不动容的样子,冷冷道:“凡与乱党有关的家属,男的发往西疆开荒:女的充为官婢,高陵君子子孙孙全体处死,凡有异心者,均以此为戒。” 整个宴会场中数百大臣与权贵内眷均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项少龙听得心中不忍,但只要看看身旁的李斯等人个个若无其事,便知道这种祸及亲族的不仁道手法,实在是这时代的常规。 假若换了小盘作阶下之囚,同一样的事情便会发生在小盘和他身上。 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这种一人犯事全族当诛的做法,正是君权至上的社会压制人民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谁敢不规行矩步呢?小盘续道:“今趟功劳最大者,就是刚加入都骑军的桓奇,全赖他先一步识破了叛党阴谋,寡人才得以从容布置,将贼子一网成擒,应记首功。 寡人把他破格升为将军,而王翦荐人有功,兼之在北疆战绩彪炳,擢升为大将军,立时生效。” 小盘挟清除叛党的余威,作此人事上的升迁,即使朱姬亦难以异议。 吕不韦更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这些事均早征得鹿公、徐先和王陵同意,他们当然更不会反对。 桓奇这时和荆俊仍在外四处追截叛党的逃兵,暂时未能知道这天大的喜讯了。 小盘这番话有真有假,目的还是在依项少龙之言,以桓奇为首成立一支直接由小盘指挥的快速应变部队,用于将来对付缪毒和吕不韦两股大势力。 小盘本想把项少龙同时升为大将军,但却被项少龙以尚无战功婉言拒绝了。 他根本对权位没有多大兴趣。 小盘续道:“桓奇将军将留守京师,成立训练营,专责训练由各地精选送来的新兵,提拔人才,为我大秦将来一统天下打好根基。 王贲今趟勇猛杀敌,斩敌首二十,亦立下大功,寡人就任他为桓将军副将,同为我大秦出力好了。 太后、仲父、上将军、大将军和众卿家可有异议?”朱姬感到自己这宝贝儿子成长了,但与自己的隔膜亦大多了。 今晚的事,分明由项少龙一手策划,而吕不韦则暗有阴谋,可是两方面都不向自己透露任何风声,心中不由茫然若有所失,忍不住往缪毒望去,暗忖这是否自己唯一能够倚赖的人呢?小盘这时再道:“太后!孩儿在听你的指示。” 朱姬感到一阵疲累袭上心头,摇头道:“王儿自己拿主意好了。” 吕不韦乘机道:“禁卫、都骑、都卫三军,有足够实力作京城防卫的支柱,是否还有须要另立新军呢?请储君明察。” 鹿公先在心里骂了两声你娘的仲父后,才呵呵笑道:“仲父正说出了问题所在,禁卫、都骑和都卫若只论守城,实力绰有余裕,但若以之平定京城以外的动乱,却力有不逮,像今趟为了平东郡之乱,把京城附近的驻军全抽空了,高陵君才有可乘之机,故此新军实有成立之必要。” 徐先接着道:“现时我大秦与三晋势成水火,说不定要同时在几条战线与敌周旋,有了这支精锐的新军后,就不怕再有像东郡那种动乱和民变了。” 吕不韦为之哑口无言。 这正是他最大的弱点,说到底他仍是文官,没有蒙骜在旁,实在没有资格在军事的题目上和秦国这批军方资历最深的人争辩。 由此可知鹿公等对小盘的支持多么重要。 小盘作出决定道:“这事就依此安排。 项统领接令。” 众人均感愕然,不知项少龙要接什么令?鹿公、李斯等则是鸡食放光虫,心知肚明了。 项少龙离席来到小盘朱姬席前跪下。 小盘取出令符,使侍臣送交项少龙道:“高陵君能以万人之众,神不知鬼不觉潜来京城,途中必有接应之人,寡人要项统领立即离京,彻查此事,若发觉有任何人曾为叛党出力,立杀无赦,统领在京的职务就由荆副统领代行好了。” 项少龙高声领命。 小盘大喝道:“今晚宴会至此而止,诸卿先休息一会,待桥修好后,再和寡人到泾河迎接晚猎回来的大队人马,检阅他们的丰富收获。” 小盘恭送朱姬虽席时,所有人均心悦诚服地跪地相送。 就在这一刻,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 多年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由今晚开始,小盘建起了他这未来秦始皇的威信。 秦朝的权力再不在权臣手上了,连吕不韦都要给他牵着鼻子走。 自己杀了田单回来后,只要手段够高明,就可坐观缪毒和吕不韦两人斗个你死我活。 辛苦了这么久,该可以享点清福了吧。 第五章 神秘敌人 当晚各猎者由西狩山回来时,项少龙已领着纪嫣然、赵致,和十八铁卫匆匆上路,赶往秦楚边界与滕翼会合。 自赵倩、春盈等遇袭身亡后,他从未试过有一刻比现在更轻松舒畅。 莫傲已死,小盘得到军方全面支持,势力大盛。 朱姬又因缪毒的关系,开始与吕不韦生出问题。 在这种种的形势转变下,自己大概可以有些安乐的日子可过了。 可是心中又隐隐有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当日与赵倩等上路出使前,何尝想过会遇到凶险,但噩梦忽现就来了,直到这晚狠狠打击了吕不韦,才算喘定了气。 对于茫不可测的命运,他成了惊弓之鸟。 他依照早先与滕翼定下的路线,日夜兼程赶路,七天后越过东岭,地势开始平坦起来,这晚就在一绦小河旁扎营生火。 不知为何领少龙总是心绪不宁,对着乌言着、荆善等一众铁卫打回来的野味亦提不起劲。 纪嫣然讶道:“项郎有心事吗?”赵致笑道:“是否挂着芳妹和宝儿他们哩?”项少龙凝望着正辟啪熊烧的火焰,沉声道:“不,我只是有种很不安宁的感觉,事实上自离开咸阳后,这感觉便存在着,只不过今晚特别强烈。” 纪嫣然色变道:“项郎乃非常人,若有这种感觉必有不平常事会发生。” 转向正围着另一堆篝火烧烤着猎获的乌舒等道:“你们听道了吗?”荆善站了起来道:“我们立即去侦查一下。” 众铁卫均奉项少龙有若神明,听他这么说,那还不提高戒备,分头去了。 铁卫们去后,趟致讶道:“照说理应没有人会跟踪我们图谋不轨的,特别是吕不韦方面的人全在小俊和禁卫的监视下,想动动指头亦相当困难,这事确是非常难解。” 纪嫣然柔声道:“项郎心里那种感觉,会否是因别的事引起哩?因为表面看来确应没有人会跟踪我们的!”项少龙苦笑道:“我还没有那么本事,能对别处发生的事生出感应。 只不过基于长年处在步步惊心的险境里,对是否有伏兵或被人跟踪特别**。 还好很快就可知答案了,荆善的鼻子比猎犬还要厉害。” 赵致有点软弱地偎入了他怀里,低声道:“我有点害怕!”项少龙知她想起当日赵倩等遇袭惨死的往事,怜意大起,搂着她香肩道:“有我在,绝不会教人伤害到我的致致半根毫毛。” 纪嫣然望往天上的夜空,轻轻道:“假若真有人一直在追踪我们,那项郎今晚的不安感觉特别强烈,就非常有道理了,因为这里地势较为平坦,而且……”“啊!”一声惨叫,画破了荒原星野的宁静,更证实了项少龙的担心非是多余的。 赵致色变道:“这不是乌达的声音吗?”乌达乃十八铁卫之一,人极机伶,又身手敏捷,他若如此轻易遇袭;那敌人若非身手极之高强,就是布置极之巧妙了。 项少龙和两女跳了起来,各自去取箭矢兵器和解开系着的马儿。 却不敢把篝火弄熄,否则就要和其他铁卫失去联系了。 那燃烧着的火焰,正似有力地告诉了他们即将来临的危险,因为他们已成了敌人进攻的目标。 直至这刻,他们对敌人仍是一无所知,完全找不着头绪。 此时荆善等仓皇回来,人人脸现悲愤之色,乌达被乌言着背着,中了两箭,分别在背上和胁下,浑身鲜血,气若游丝。 赵致见本是生龙活虎的乌达变了这个模样,激动得掉下眼泪来。 乌舒正想过去把篝火弄熄,给项少龙制止了,道:“嫣然先给乌达止血,截断箭杆,却千万不要移动箭簇。” 纪嫣然不待他吩咐,早动手施救起来。 乌言着等铁卫均和乌达情同兄弟,个个眼都红了,喷着仇恨的火焰。 项少龙知此乃生死关头,绝不可粗心大意,冷静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有何布置?乌达怎会受伤的?”众人眼光都集中到乌言着身上,显然是他和乌达一伙,而其他人尚未遇上敌人。 乌言着深吸一口气,硬压下悲伤道:“我和乌达往东摸去,想攀上一座丘顶居高下望时,冷箭便来了。” 项少龙一听下立时心跳加剧,东向之路正是通往楚境的路途,这么说,眼前神秘的敌人应已完成对他们的包圈了。 不过现在黑漆一片,谅敌人在天明前也不敢冒然动手。 但天明时,却将是他们的末日了。 赵致忽地失声痛哭,众人心知不妙,往躺在地上的乌达望去,果然已断了气。 项少龙心中一动,拦着要扑过去的诸卫,冷喝道:“让我尽点人事!”同时想起二十一世纪学来的救急方法。 这乌达一向身强力壮,利箭亦未伤及要害,这刻忽然噎气,可能只是因失血过多,心脏一时疲弱下失去功能,未必救不回来。 当下使人把他放平,用手有节奏地敲击和按压他的心脏,只几下工夫,乌达浑身一震,重新开始呼吸,心脏回复跳动,连做人工呼吸都免了。 纪嫣然等看得瞪目以对,不能相信眼前事实,连欢叫都一时忘掉了。 项少龙取出匕首,向乌达道:“千万不可睡觉,否则你就没命了。” 狠着心,把箭簇剜了出来,纪嫣然等立即给他敷上止血药。 项少龙霍地起立,指使众人砍削树干以造担架床,乌舒等见他连死了的人都可弄活过来,那还不信心大增,视他有若神明,士气激振。 纪嫣然和赵致为乌达包扎妥当后,来到项少龙旁,后者崇慕地道:“夫君大人真是厉害,竟连死去的人都可救活过来。” 纪嫣然道:“我对我们夫君层出不穷的本领,是见怪不怪了。” 秀眸环顾深黑的山林荒野,低声道:“我们一直疏忽了一个人!项郎猜到是谁吗?”项少龙这时正苦思脱身之计,闻言想了一想,脱口道:“杜璧!”赵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纪嫣然道:“正是此人,今次高陵君的人马能神不知鬼不觉前来举事,必有这人在背后大力支持。” 项少龙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根本就在一旁窥伺,假若高陵君成功,他就出来混水摸鱼。 可是现在却以为我真的是奉命出来调查有份与高陵君勾结的人,遂乘机吊着我们的尾巴,找寻杀我们的机会。” 纪嫣然轻叹道:“由于我们从没有想及杜璧那方面的人,故而粗心托大,才陷身眼前这田地。 不过亦可由此看出今次跟踪我们的不应该有太多人,但却无一不是高手。” 赵致脸色煞白,咬着唇皮道:“还有两个多时辰就天亮了,怎办才好呢?”此时乌言着、荆善等弄好了担架,把乌达放了上去,正等候项少龙的指令。 项少龙凑过去吻了纪嫣然的脸蛋,欣然道:“就凭嫣然的一句话,救了我们所有人。” 再向众人道:“今趟敌人之所以要射杀乌达,是由于本身人手不多,不能把整个山林彻底封锁,才要施这下马威,好教我们不敢逃走。” 众人都听得精绅一振,不过旋又感到颓然,现在四周一片黑暗,既不利敌人进攻攻,亦不利于他们逃走,因为谁都看不清楚路途方向。 项少龙沉声道:“敌人若想以有限的兵力阻截我们,必须占据高地以控下,我们就沿溪涉水从低地溜走,既不怕迷路,更可利用溪涧两边高起的泥阜躲避敌人的箭矢。” 再微微一笑道:“若没有灯火,盲目发箭何来准绳可言?”众人牵着马儿,涉着深可及腰的溪水,缓缓前行。 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便显示出这几年来军事上的严格训辣,一点没有白费。 特别为了掩人耳目,乌家精兵团八成的集训部是在晚间摸黑进行,这么的涉水而行,只是非常小儿科的事。 更难得是那二十多匹战马一声不响,乖乖地随着众主人逃生。 在前方的是高举木盾的乌舒和荆善两人,后者最擅长山野夜行,由他探路最是妥当。 另有两人负责运送身受重伤的乌达,一人牵引马儿,其他人包括纪嫣然和赵致在内,都手持弩箭,只要任何地方稍有异动,立即拨动机括,毫不留情。 无惊无险、不动声色地潜行了十多里后,众人都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把警觉提高至极限。 犹幸地势微往下斜去,溪流更有高低,流水淙淙里,把他们涉水之声掩盖了。 四周林木高密,树顶虽隐见星辉,可是溪内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溪旁泥土腐叶的味道,充盈在空气间。 荆善凭像野兽般灵锐的感觉,领着众人缓缓前行。 再走了十多步,溪床低陷下去,两岸在尔消我长下,土崖高出水面足有丈许之多。 这处的林木更浓密了,不见半点星光,令人睁目如盲,使人只能藉听觉和感觉去移动。 就在此时,强烈的咳嗽声就在左岸近处响了起来。 众人吓得停了下来,提高戒心。 他们虽一直有心理准备会碰上敌人,但却没想到会如此突如其来,事前全没半点征兆。 在这凹陷下去的地势里,若敌人居高发动乱箭攻击,他们肯定无人能活着离去。 此时只要其中一匹马儿轻嘶一声,大伙儿都要完了。 幸好现在他们固是看不到敌人,敌人也见不到他们。 右处另一把声音响起,先骂了两句,才道:“想吓死人吗?把游魂野鬼都咳出来了。” 左岸另一人低笑道:“你们都给项少龙吓怕了,整刻在提心吊胆,照我看被我射倒了他的人后,给个天他作胆都不敢再乱撞乱闯,更何况我们在主要的地方都布下了拌马索,连水道都没有放过。” 河里一动都不敢动的诸人听得汗流浃背,大叫好险。 荆善趁岸上敌人低声说话,心神分散的最佳时刻,把木盾交给乌舒,自己拔出匕首往前摸去,一连割断了三条拌马索,清除了所有障碍。 正要继续潜行时,足音由左方山林传至。 不一会敌人的传信兵抵达道:“白爷有命,天亮时立即照早先定下路线进攻。 谁能割下项少龙人头,赏五百金,生擒纪才女者,则赏一千金,清楚了吗?”溪里诸人听得呆了起来,想不到纪嫣然的身体比项少龙的人头价值竟高出了一倍。 但这时那还有心情和敌人计较身价,在荆善带路下,各人愈去愈远了。 天明时,各人离开险境足有两里之遥。 他们爬上一个山丘顶,遥遥窥视敌人。 乌达的情况稳定下来,使各人心情转佳。 众铁卫分散四方,荆善等更爬上树顶,犷阔视野。 山下草原无垠,林海莽莽,草浪中隐见河道,一群群的飞鸟,在这春光明媚的时刻,横空而过,构成一幅生气盎然,有声有色的大自然图画。 项少龙和两位娇妻伏在一块大石后,暗叹虽是美景当前,却无观赏之闲,纪嫣然在他耳旁细语道:“昨晚敌人不是提过他们的头领是姓白的吗?杜璧的家将里有个叫白飞的人,在秦国相当有名,本是纵横北方的马贼但因开罪了匈奴王,后来投靠了杜璧。 这人在秦国相当有名,最擅追踪暗袭之术,若真是此人,我们就危险了。” 项少龙讶道:“嫣然为何对杜璧的人这么熟悉呢?”纪嫣然轻吻了他脸颊,柔声道:“人家关心你吗!你没时间做的事,只好由为妻代劳了。 别看清姊深闺简出,事实上她很留心国内国外的所有事情,杜璧的事是由她处探问回来的。” 项少龙凝神看着咋夜扎营的地方,沉声道:“若是如此,我们便有机会暗算白飞了,只要看是谁领路往这边追来,那人定是此君,觑准机会给他来记冷箭,将会去掉我们所有烦恼。” 太阳在东方地平露出玉容时,远方人声马嘶中,约五百多敌人分成五组,穿林越野往他们处掩来。 领头的一组人数最少,只约五十多人,但行动迅速。 更令人惊异的是只在项少龙等人舍溪登岸处逗留了半盏热茶的工夫,便准确无误地循着他们走过的路线追蹑而来,看得他们心生寒意。 不过白飞既是马贼里的表表者,这点本领就不足为奇了。 纪嫣然持着的是特制的强弩,须以脚蹬上箭,射程可及千步,现在居高临下,射程自然大幅增加。 由于白飞会带头领路,所以只要看到谁走在最前头,便知这一箭该送给谁了。 看着敌人由远而近,各人的心都提到了咽喉处,呼吸困难。 若不能射杀白飞,由于对方乃追踪的大行家,人数多逾廿倍,个个身手高强,他们又因有乌达这累赘,情势的凶险,就算最没有想像力的人,也可想到面临的险恶情况。 两里多的路程,白飞只略停了三次,便迳直进入射程之内,但因林木的掩阻,始终没有发箭的机会。 这白飞亦是非常人物,总在有林木遮掩的地方穿行,教人无法找到下手的良机。 可知像白飞这类杀戮无数的凶人,能活到今天自有他的一套本领。 就在此时,白飞刚到了一处疏林前,纪嫣然那还犹豫,忙扳机括。 岂知机括声响的同时,白飞已翻身避开,弩箭在马背上掠过,插进草丛里。 机括连响。 乌言着等众铁卫的弩箭飞蝗般投去,白飞的座骑立时中箭倒地,却再看不到白飞的踪影。 这时才知白飞的耳朵和他的眼睛、鼻子同样厉害。 敌人一阵混乱,纷纷跃下马背,四散躲藏。 项少龙心中一叹。 未来的日子将会在猫捉老鼠式的艰辛中度过。 一个不好,就要栽在这杳无人迹的荒野里了。 第六章 借君之筏 战马一声长嘶,前蹄先往下跪,才往地上倾山倒柱般仆下去,把赵致抛在草原上。 项少龙等纷纷下马,把早疲乏不堪的赵致扶起来。 项少龙吩咐把给绑在马背担架上的乌达放下来时,心中不由一陈茫然。 他们日夜不停地逃了三天三夜,但仍没能撇下时近时远,紧追不舍的敌人,现在最令人担心的事发生了,终有战马支持不住。 在地平远处是横亘前方的秦岭,布满折皱纹的山岭,使人更感心疲力累。 但只要能逃到那里去,生存的机会势将大增,不似在平原上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只恨要到那里去,就算战马处在最佳的状态里,没有多来个三天三夜绝办不到。 看着秦岭一个连一个积雪的峰顶和把他们分隔开的草原,众人禁不住有望洋兴叹的颓丧感觉。 往侦察敌情的荆善返回来报告道:“看尘头敌人仍在五里之外,速度减缓下来。 真气死人了,我们已经以种种手法布置蛊惑他们,但均被白飞那浑蛋识破,没有上当。” 项少龙心烦神困,过去看望正由纪赵二女负责换药的乌达。 纪嫣然起来把项少龙拉到一旁道:“乌达全身发热,神智迷糊,若再颠簸赶路,我怕他会捱不到秦岭。” 项少龙烦上加烦;朝秦岭望去。 这连绵数百里的大山脉,像由大自然之手般画下了秦楚间的国界,只要能到那里去,就有机会凭地势且战且走,往与滕翼等会合去了。 但由于要躲避敌人,故未能依照原定路线行军,现在究竟身在何处,谁都弄不清楚。 纪嫣然见他呆望秦岭,明白他的心意,指着其中一个明显高出的积雪峰顶道:“若我没有猜错,那该是秦岭第一高峰太白山了,照这么看,我们往东偏离了原本路线近百多里,难怪没有追上滕二哥哩!”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这绝世美女仍不失她慵懒优雅的楚楚娇姿。 听着她令人舒服直至心脾的悦耳声音,项少龙松弛下来,同时豪情涌起,吩咐了各人暂作休息后,拉着纪嫣然走上附近一处小丘之上,纵目四顾。 太阳没在秦岭之后,扇射出千万道夕照的余晖。 东北方来的敌人显然情况并不比他们好多少,停了下来,隐隐传来马嘶之音。 一道河流由西北而来,朝东而去,在左后方蜿延而过。 纪嫣然道:“听说太白山上有神泉,温度可用来煮食,又可疗伤生肌,若能到那里去,乌达就有希望了。” 项少龙道:“那就是温泉了,泉水吸收了死火山岩浆的热力,又含有大量的矿物质!故有神奇功效。” 纪嫣然一呆道:“什么是死火山和矿物质?”项少龙这才知又说漏了嘴,搂着她香肩道:“迟些再给你解说,当今首务,就是要设法逃到秦岭去。” 指着往秦岭流去的大河说:“假若嫣然是白飞,看到了这么交通方便的一条河,会有什么主意?”纪嫣然的俏目亮了起来道:“当然会怕你伐木造筏,顺河溜掉。” 项少龙道:“那你会怎办呢?”纪嫣然道:“我会双管齐下!一方面派人趁夜色摸黑过来,另一面亦伐木造筏,好能以最快方法赶过来,假如能先一步赶抵前方,我们将陷于前虎后狼、插翼难飞之局。” 此时远方一处疏林宿鸟惊起,在天上旋飞乱舞,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就是嫣然伐木为筏一句话,便可使我今晚稳操胜券了。” 纪嫣然愕然道:“你真要造筏逃生吗?只是这里林木稀疏,要造几条可载这么多人马的筏子,没有整晚工夫休想完成,那时敌人早来了。” 项少龙的手移到她柔软的腰肢处,贪婪地揉捏着,故作漫不经意的道:“我们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怎么纪才女今趟竟猜不中为夫的心意呢?”纪嫣然娇吟一声,投入他怀里,用尽力气抱紧了他,心迷神醉道:“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有什么情话比这更令人着迷呢。” 芳心同时知道,爱郎在经过了三日三夜有若丧家之犬的逃亡后,终于回复信心。 事情起得太突然了,因失于戒备以致一时措手不及。 但在这生死存亡的绝境里,项少龙终于被激起了斗志。 今晚的月亮比三天前逃出险境时,大上了一个码,但由于厚云多了,夜色却更是浓重。 林野间杀机四伏。 项少龙等伏在大河离敌较远的对岸,劲箭上弩,蓄势以待。 战马被带往远处,尽量予它们休息的机会。 当弯月到了中天处时,宿鸟在敌人方向激飞天上,显示敌人的地面部队正潜往他们的方向来。 此时双方的战马均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欲行不得,靠的惟有是人的脚力。 水声响起,只见上游处出现十多条木筏的影子,顺水飘来。 果然是水陆两路同时攻至。 项少龙等因有大河之险,完全不把对方陆路的攻势放在心上,更因他们早前故意在另一边离岸半里许处的疏林弄出声响,营造出伐木造筏的假象,敌人不知就里下,定以该处为进攻目标,等知道中计时,他们已有足够时间收拾沿河攻来的敌人了。 若他们与敌比赛造筏的速度,由于人数太吃亏,可说必输无疑。 现在只看对方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造了十多条筏子来,当知其况。 不过对方虽多达五百人之众,但要有此效率,则必须把全部人手投进去!而且筏子造好立即发动攻势,中间全无休息的时间,更兼赶了三日三夜路,可肯定对方定是人人疲不能兴。 而他们至少多休息了几个时辰,只是这方面的比较,对他们就非常有利。 不用项少龙吩咐,所有箭锋都朝向敌筏,居高临下,占尽了优势。 他们虽只有二十人,但却广布在近百丈的崖岸上,以石头树丛隐起身体,以立于不败之地。 木筏上隐见幢幢人影,他们都俯伏筏上,外围者以盾牌护着身体,内围者则弯弓搭箭,严阵以侍。 项少龙等闷声不哼,任由敌人自远而近。 五丈、四丈、三丈……第一条筏子进入近距离射程,其中两人左右撑出长竿,以免筏子撞到岸旁的大石上,尤其是这段河水石头特多,河水也湍急了。 项少龙拣这河段埋伏,自有一定的道理。 对岸那弄了玄虚的疏林处,忽地响起漫天喊杀声,火把熊熊地燃点了起来,照红了半边天。 项少龙知道是时候了,一拉机括,弩箭破空而下,第一条筏子上那站着撑竿的敌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劲箭带得倒跌入河水里,揭开了这边的战争序幕。 敌人惊而不乱,纷纷高举盾牌,劲箭盲目的往两岸射去当然射不中任何人。 项少龙正是要他们如此,再没有发射弩箭;只是吆喝作态。 “呼!”惨叫纷起,只见第一条筏子上的人纷纷翻腾横飞,掉往水里去。 原来项少龙在河流弯道处以十多条巨藤拦河而系,筏子上的人撞上巨藤,加上筏子有若奔马的速度,那还留得在筏上。 弩箭这才发射。 第二条筏子的人遇上同样的命运,纷纷给撞进水里,盾牌弓箭都不知飞到那里去了。 一排排的弩箭射进河中,鲜血随惨叫声不断涌出来,和那两艘空筏子同时往下游流去。 第三条筏子见势色不对,忙往一旁靠去,岂知后来之筏留不住势子;猛撞在前一筏上,登时又有人掉进水里去,筏上的人则东翻西倒。 箭如雨发下,加上对方早是人人身疲力尽,纷纷中箭倒下。 这条河宽不过两丈,给两条筏子横拦在前,尾随的十多条筏子立即撞成一团,加上惨叫连连,人心惶惶下,纷纷跳水逃命。 再有两条空筏飘往下游去。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打个招呼,领着众人凯旋而去。 狂奔了近半里路,遇上在下游的乌光和乌德两人,后者喜报到:“钩到了四条筏子,可以走了。” 当人马到了筏上时,筏子顺流离去。 赵致兴奋得狂吻项少龙。 纪嫣然叹道:“这一着克敌借筏之计,只有项郎才可以想出来,今趟除非白飞真的会飞,否则休想再追上我们了。” 项少龙仰首观看天上壮丽的星空,微笑道:“别忘了他们仍有近十条木筏,不过靠以每筏十五人计,他们最多只能有百多人继续追来,幸好我们无一人不是能以一挡十之辈,即管来的全是高手,我们打个折扣以一挡五,又欺他们身疲力怠,就在秦岭处再教训他们一顿,便可乘机好好休息,留点精神欣赏秦岭的冰川,亦是一乐。” 旁边的乌言着等都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项少龙大胜后仍不肯罢手。 旋又摩拳擦掌,因为这几天实在受够了气。 忽然间,他们反希望敌人追上来。 愈往秦岭去,林木愈趋茂密。 本要三日才完成的路程,只一晚就走完了。 清晨时他们弃筏登岸,故意走了一段路,安置了乌达和马儿后,留下赵致和乌光两人看守,其他人都折回登岸处,以装妥的弩箭恭候敌人大驾。 项少龙和纪嫣然两人舒适地靠坐在一推乱石后,肩头相触,不由涌起同甘共苦的甜蜜感觉。 项少龙见娇妻眼睛亮闪闪的,问道:“我的才女想着些什么呢?”纪嫣然把头枕到他肩上去,娇痴地道:“我在想假若当年人家不放下矜持!厚颜以身相许,现在仍是闷在大梁里,且还要苦念着你,那就惨透了。” 项少龙一阵感动道:“那我也惨了,定会被没有纪才女为娇妻这大缺陷折磨终生。” 纪嫣然哂道:“你才不会呢?男人都以事业为重,又天生见一个爱一个的性情,不要哄人家了。” 项少龙失笑道:“似这么的想法于你绝无半点好处,而且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则忘了你比我的头颅还要多值一倍的黄金呢。” 纪嫣然愤然道:“杜璧竟是这么一个人,要了人的命还不够,还想辱人之妻,迟些我定要找他算账。” 这时鸟鸣暗号传至。 敌人终于来了。 不知是否昨晚在碰撞下坏了几条筏子,来的只有七条木筏,每筏上挤了足有二十人,压得筏子全浸在水里去,速度缓慢。 筏子刚转了弯,便撞上项少龙等弃下故意横搁河心三条绑在一起的筏子去,登时乱成一团,七条筏子全搅到一瑰儿。 其中三条筏子立时倾侧翻沉,狼狈不堪。 一翻扰攘下,敌人纷纷跳下水里,往岸边爬上来。 项少龙一声令下,伏在四周的诸铁卫立即发箭。 正如项少龙所料,这些敌人三日三夜未阖过眼睛,再劳累了整晚,士气大降,骤然遇上伏击,人人都四散逃命,连顽抗之心都失去了。 鲜血染红了河水。 要登岸的人固避不开弩箭,水里的人更逃不过大难,转眼间近三十人中箭,百多人溃不成军,纷往上游逃去。 混乱之中,亦弄不清楚谁是白飞了。 项少龙拔出血浪,领头扑出,向侥幸爬上岸来的十多人杀去。 敌人不知是否慑于项少龙威名,一见他出现,更是无心恋战,一个不留的跳回水里,拼命往上游分散逃走,情况混乱之极。 预期的激战并没有发生。 项少龙阻止了手下追杀敌人,施施然离开。 四日来的追杀,终于告一段落了。 第七章 深山恶狼 秦岭上高涧流泉,草木繁茂,最奇特是高山上的湖,使人驰想着不知在若干年前,当冰川消退后在冰斗槽谷内集水而成的奇妙过程。 愈往上走,气候愈冷,风疾云涌,青松宛如飘浮在云海之内。 由于偏离了原本路线不知多少里,这时其实早迷了路。 不过在重创敌人之后,心情兴奋,更怕敌人后援追来,才仓猝入山,抱着只要越过秦岭,便可抵达楚境的心情,到时再作打算。 黄昏前左攀右转,才在一个雾气浓重的低谷扎营。 人人都换上御寒皮裘,努力工作,众铁卫有些劈树生火,一些取出草料喂饲马儿。 纪嫣然两女则负责为乌达换药。 乌达醒转过来,知已脱离险境,高兴和感动得掉下泪来,心情大有好转。 此时荆善和乌舒两人打了一头山鹿回来,兴奋报告在谷外发现一个温泉,更添欢腾热烈的气氛。 纪嫣然和赵致连一刻的耐性都欠奉,命令荆善、乌光两人抬起乌达,扯着项少龙往最大的温泉进发。 出了谷口,眼前豁然开朗。 无数山峰耸峙对立,植物依地势垂直分带,一道泉水由谷口流过,热气腾升,他们逆流而上,不到二百步便在老松环抱间发现一个阔约半丈的大温池,深十余尺,有如山中仙界,瑰丽迷人。 温泉由紫黑色的花岗岩孔中涓涓流出,看得众人心怀大畅。 “嗳哟!”赵致猛地缩回探入泉水里的手,娇嗔道:“这么热!怎能洗澡啊!”乌舒恭敬地道:“让小人回去拿桶子来,只要取水上来,待一会水冷了,便可应用。” 纪嫣然一脸惋惜道:“若不能整个人浸在池内,会大失情趣哩!”项少龙笑道:“才女和致致请放心,我们只是走错了方向,若往下走,泉水必另有结聚之处,由于暴露在空气中久了,所以温度该会适合多了。” 两女心情登时好了起来,带头往下流寻去,往低处走了五百多步,攀过几堆分布有致的大石,一个翠绿色的大潭仿似一面天然宝镜地嵌在一个石台上,四周林木深深,潭水清澈,热气大减。 两女一声欢呼,探手湖水,发觉项少龙所料不差,果然是人类能忍受的温度时,差点便要跳进潭内去。 乌光两人立时放下乌达,两女为他脱掉上衣,取温潭之水为他洗濯伤口。 项少龙见他伤口痊愈了七、八成,心怀大放道:“只要小达退了烧,该很快复原了。” 乌达被热水冲洗伤口,舒服得呻吟道:“两位夫人,小人想整个浸到潭内去行吗?”纪嫣然俏脸微红地站了起来,向荆善两人道:“听到你们兄弟的要求吗?还不来侍候他。” 两个小子应命而至,为他脱衣服时,项少龙和两女移到潭子另一边的高崖处,悠然坐下,欣赏遥阔壮丽的山景。 泉水下流处,是个深达百丈的峡谷,悬崖峭壁对峙两旁,松柏则矗立于峭壁之巅。 在昏暗的夕照余晖中,阵阵雾气在峰峦间飘摇,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 两女在左右紧挽着项少龙臂膀,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了一会后,项少龙道:“嫣然曾到过楚国,对她的历史熟悉吗?”纪嫣然横了他既嗔且媚的一眼,没有说话,项少龙正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时,赵致解围道:“夫君大人竟敢怀疑嫣然姐胸中之学,该被痛打一顿。” 背后传来乌达舒服得直沁心脾的呻吟声,项少龙扭头看去,赫然发觉包括荆善和乌光两人在内,都赤条条浸浴潭内,还向他挥手表示其中快慰的情况,哑然失笑道:“好娘子纪才女请原谅为夫口不择言,请问楚国有何辉煌的历史呢?现今的国势又是如何了?”纪嫣然这才回嗔作喜,以她清甜的声音道:“楚国确曾强极一时,几乎霸占了南方所有富饶的土地。” 接着眼中射出惘然之色,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亡故了的国家,因为越国最后正是给强楚吞并了。 项少龙俯头过去吻了她脸蛋,爱怜地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往者已矣!嫣然不要想那么多了。” 纪嫣然和赵致同时动容。 项少龙又知自己盗用了“后人”的创作,苦笑长叹。 纪嫣然赞叹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寓意深远,使人低徊感,谁能比夫君大人说得更深切呢?”赵致意乱情迷道:“夫君坐对夕阳,出口成文,致致爱煞你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岔开话题道:“嫣然还未说出目下楚国的形势哩!”纪嫣然美目凄迷,遥观夕照,像梦游般呓语道:“当楚怀王末年,秦用商鞅变法致强,其连横兼并政策节节胜利,楚的合纵抗秦却是着着失败。 丹阳、蓝田二役,均为秦大败,最沉重的打击是失掉了汉中和商于六百里之地,而魏则乘机攻打楚邻的郑国,至此楚国把整个国策改变过来,此后有得有失,夫君大人要知道其中细节吗?”她的描述精简扼要,项少龙虽不知丹阳、蓝田,又或汉中和商于在什么地方,但亦可猜出个大概。 点头道:“横竖那三个小子怎也不肯这么快爬上来,我们便当闲聊一下好了。” 赵致不知道乌光和荆善都进了潭水,忍不住扭头望去,一看下俏脸飞红别回头来。 项少龙暗忖若窥看的是赵雅或善柔,定不会像她般害羞,说不定还会调笑两句,不由念起她们,心中火热。 纪嫣然道:“楚怀王受骗来秦,困苦而死,楚国更是一蹶不振。 顷襄王登位后,再无力往东北扩张。 像以前般不断蚕食土地,转而开拓西南,派大将庄矫循沅江入滇,出且兰,克夜郎,建立了一群受楚统治的诸侯国。 就是靠滇地的支援,楚人续向西南扩展,占领了巴、蜀两国大片土地,势力直达大江两岸。” 项少龙这时才有点明白为何楚人屡次在诸国抗秦一事上临阵退缩,皆因无暇北顾。 赵致奇道:“这对楚人该是好事,为何嫣然姐姐却说他们有得亦有失呢?”纪嫣然道:“国土大增,固是好事,却须有强大的军力作支持,楚人为秦人所迫,先后三次迁都。 像秦人占领了巫、黔两郡后,庄矫等楚贵族便各自称王,滇、夜郎、岷山,且兰、笮等候国都互不统属,顷襄王虽曾向秦反攻,夺回江旁十五邑以为郡,但仍处于挨打的局面。 所以现今孝烈王被迫纳州于秦以求和,这已失了一半国土,还须向东南迁都于钜阳。 此后虽再灭鲁国,但对着秦兵时仍是频频失利,地方势力又大盛,只得再往东南移都于寿春;青阳以西之地尽入大秦之手。 现在只能苟延残喘,所以每当李园向我说及他振兴楚国的计划,我半句都听不入耳。” 赵致道:“李园真糊涂,茫不知嫣然姐最不喜楚人。” 纪嫣然道:“也不可以这么说,虽说有亡国之恨,但这数百年来一直就是强国吞并小国的历史,若以灭国多少论,楚人大可称冠,统一了东南半壁江山,在中原文化上影响最为广阔深远,亡我越国后,影响力更沿大江扩展到下游以至淮、泗、南海等地。” 顿了顿续道:“中原没有任何一国的文化比楚人更多姿多采,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楚人吞并了几十个国家和部族,透过通婚把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 但在政治上却成为了负担,现今各国之中,以楚国的地方势力最是强大,很多时孝烈王也不能说做就做,楚国在抗秦一事上反覆摇摆,背后实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这叫与娇一夕话,胜读十年书。 项少龙的思域立时扩大至整个这时仍不存在的“中国”去。 想到将来小盘的秦始皇就是要把这么多不同的国家、文化、民族和人才统一在他旗帜之下,顿感天遥地阔,颇有因自己一手造就秦始皇出来那睥睨天下的壮阔感。 猎猎声中,乌达等三人浴罢为他们点起火把,以红光代替了昏黑的天色。 两女欢叫着跳了起来。 乌达像脱胎换骨般容光焕发,已能在搀扶下离去,看得项少龙啧啧称奇。 现在这温潭是他们的天下了。 看着两女宽衣解带,项少龙立时燃起爱火,随她们投进火热的潭水内去。 攀高折低,上坡下坡。 在秦岭走了五天后,众人才真的知道迷了路。 秦岭虽仍是峰峰成景,景景称奇,但他们已失去欣赏的心情,尤其晚上野狼嗥叫声忽近忽远,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旁窥伺,更使他们睡不安宁。 唯一的好事是乌达逐渐康复过来,已能自己走路,大大减轻了实质和心理上的负担。 项少龙本身有丰富的行军经验,晓得认准了日月星辰,朝着东南方而去,才心头稍定。 知道横越秦岭之日,就是抵达楚境某处之时了。 再经过了两日行程,跌死了两匹战马后,地势始往下伸去,气候温暖起来,再见不到使人心寒体冷的原始冰川了。 松树亦再不积雪,使他们心情转佳。 这晚他们找了个靠山的台地扎营,吃过晚膳后,除了值夜的人外,其他人都躲进营里去。 山中无事,项少龙放开怀抱,和两女更是如鱼得水,毫不寂寞。 纪嫣然与项少龙独处时虽是浪漫多情,但在项少龙与其他妻婢前却非常矜持,更不要说同室欢好。 但在眼前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更由于与赵致再无隔阂,亦把自己开放来接触帐幕里的现实,教项少龙享尽艳福。 当他们相拥而眠时,赵致道:“今晚的狼群为何叫得特别厉害呢?”项少龙侧耳细听,发觉狼嗥的声音集中在东南方的低坡处,虽感奇怪,但若要他离开温暖的被窝、动人的娇妻和帐幕,却是绝不会干的事。 遂笑道:“可能知道有长着最嫩滑娇肉的两位可口佳人,快要离开它们,所以特别举行一个欢送会吧!”两女乘机撒娇,在被窝里扭作一团,其中情景,实不可与外人道。 就在不可开交时,狼嗥声中,忽传来有人喝叫的声音,混乱之极。 项少龙跳了起来,嘱两女留在营中,匆匆赶了出去。 两女非是不想跟去,只恨仍是疲软无力,惟有乖乖留下。 项少龙扑出帐外时,全体人均到了帐外去,项少龙吩咐其他人留下看守营地,点着火把,与荆善、荆奇、乌光、乌言和乌舒这五名最得力的手下,朝人声来处赶去。 攀过了一处山头后,众人手持弩箭,走下一道长坡,狼嗥狈号的声音清楚起来,使他们知道狼群正在对某一目标物展开围攻。 尚未抵达长达三十丈的坡底,十多条狼嗅到他们的气味,掉头往他们扑来。 它们全速飞扑,像十多道电火般朝他们冲至,白森森的牙齿,反映着火光的莹绿色眼睛,看得他们毛骨悚然。 六枝弩箭射出。 六头野狼于惨嘶声中倒跌回坡底的幽谷去。 仍有近十头狼蛮不畏死往他们冲来。 时间再不容许他们装上弩箭,人人抽出配剑,向狼群照头照面劈去。 鲜血激溅,野狼惨号。 那些野狼灵动之极,幸好这六人个个身手高强,重要部位更有护甲保护,但仍是难于应付。 项少龙刚劈飞了一头野狼,另一头狼已由侧离地窜起,往他咽喉噬去。 项少龙大喝一声,右脚撑出,正中恶狼胸口,岂知恶狼竟低头咬在他靴子上,幸好回剑刺中恶狼双目,恶狼才惨嘶跌退,但靴上已多了两个齿印,可知狼牙如何锋利。 荆善和荆奇两人狩猎惯了,最是了得,不但丝毫不惧,还大喝冲前。 剑挥脚踢,借着斜坡居高压下之势,加上霍霍挥舞的火把,把其他新加入抢上来的恶狼硬赶回去。 乌光一声闷哼,给一头由侧扑来的恶狼冲倒地上,这小子一向自恃力大,使出狠性,硬把整只恶狼抛飞往斜坡旁,撞在一堆乱石处,但手臂衣衫尽裂,鲜血流下。 项少龙一脚踢翻了另一头想扑噬乌光的恶狼时,十多头狼已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了。 环目一看,除了荆善外,无一人不或多或少被咬伤抓伤,禁不住心中骇然,想不到这些野狼如此悍狠厉害。 狼嗥声明显减少了,坡底隐隐传来呼叫声。 众人都想不到会在这种深山穷谷遇到别的人,好奇心和同情心大起下,忘了恶狼的凶悍,结成阵势,搭上弩箭,赶下坡去。 坡下地势平坦,四面环山,近百条饿狼聚在东端,不断要往石坡上冲去。 坡顶隐见火光,但却接近熄灭的地步。 由于藏在暗影里,只听到人声,却不见人影。 饿狼见有人赶至,戒备地散了开去,几头冲来的都给弩箭射倒。 今次众人学乖了,一边以火把驱赶狼群,一边装上新弩箭,连珠发射。 恶狼一只接一只倒下,当荆善和荆奇两人带头来到矮石坡底时,狼群散往远处,不敢靠近。 荆善等却杀起了瘾头,不住追逐射杀,大大出了先前那口恶气。 项少龙知狼群怯了,放下心来,往上大叫道:“上面是何方朋友,有人受了伤吗?”一个人影现身坡顶,抱拳道:“多谢各位壮士援手之恩,我们有三人被狼咬伤,但均没有生命之险,只要再取枯枝,生起火头,当可捱至天明。” 项少龙听他措词得体,但却似是有难言之隐,又或对他们生出提防之心,所以没有邀他们上去见面,亦不见怪,大声道:“既是如此,我们负责把狼群赶走,兄台下来取树生火好了。” 向众人打个招呼,继续杀狼群去了。 第八章 结伴同行 次晨醒来,两女早起身离帐。 项少龙因昨晚杀狼驱狼,辛劳了半晚,到太阳升上半天才爬起身来。 仍在梳洗当儿,有客人来了。 那人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显是身手高明之辈,左臂包扎着。 该是昨晚抗狼的遗痕。 知道项少龙是头领后,那人趋前道:“鄙人庄孔,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昨晚未曾请教恩公大名,后受夫人重责,今早特来请罪。” 项少龙见他依然没有表露身分,又知对方竟有女眷随行,大讶道:“兄台既不肯表露身分行藏,为何又要上来探听我们的来历,不如大家各若萍水相逢,就此分手好了。” 庄孔想不到项少龙如此直截了当,又点出自己故意隐起来历,大感尴尬,不过他也是非常之人,汗颜道:“恩公责怪得好,只恨奉了夫人严命,不得随意表露身分。 不过我一见恩公,便心中欢喜,可否让鄙人先向夫人请示,回头再见恩公。” 这时纪嫣然和赵致拉着手由林木处回到营地来,看得庄孔两眼发呆,显是想不到能在此等地方,见到如此绝代佳人。 项少龙这时笑道:“此事大可免了,我们亦有急事在身,须立即起程,就这么算了吧!祝庄兄和贵夫人一路顺风。” 庄孔吓得收回目光,恳切地道:“恩公是否要进入楚境呢?”纪嫣然两女见顶少龙和人说话,已知事情大概,站在一旁静心听着。 项少龙一呆道:“这处下去不是汉中郡吗?应仍属秦国的土地才对。” 庄孔愕然道:“恩公怕是迷路了,此处乃秦岭支脉,横过汉中、南阳两郡,直抵楚境,若方向正确,还有五天路程,鄙人曾走过两趟,定错不了。” 项少龙不禁心中大骂杜璧,若非给他的人迫离了路线,早在十天前便该赶上滕翼,现在却到了这鬼地方来。 想起来时的艰辛,再没有回头的勇气了。 现在惟有先进楚境,再设法去与滕翼会合好了。 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也是要到楚国去吗?”庄孔道:“正是如此,若壮士不嫌弃的话,可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项少龙暗忖对方定是给昨夜的狼群吓伯了,沉吟片晌后道:“你们共有多少人呢?”庄孔道:“除夫人外,还有五名女眷,一个小孩和包括鄙人在内的十五名侍从。” 项少龙心想若没有这庄孔带路,尚不知要走上多少冤枉路。 只要一出秦岭,立道再见珍重,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遂点头答应了。 庄孔大喜,连项少龙姓甚名谁都忘了询问,约定一会后在坡底会合,匆匆去了。 纪嫣然含笑而来道:“看这人衣着款式,说话口音,就知此人乃楚国贵族,夫君大人小心点才好。” 项少龙笑道:“暂时我就叫项然,你是大夫人,致致是二夫人,今次到楚国是为了做生意,他们不相信也没法子了。” 项少龙等拔营牵马下坡时,庄孔等十五男五女和一个小孩早在恭候。 这十五名口中的“侍从”有小半人都负了伤,其中两人颈面均见狼抓之痕,令人看得触目惊心。 若只凭观察,称得上好手的,除庄孔外,就只有两个人可勉强入围。 众女大半戴上斗篷,以纱遮脸,虽隐约见到轮廓,却不真切。 没遮脸纱的两妇粗壮如牛,容貌不算丑,却毫不起眼。 另三女均姿态娉婷,一眼望去便知是出身高贵的仕女,在半遮半掩的脸纱里,有种朦朦胧胧的神秘美艳。 其中一妇身材特高,年纪亦以她最大,该已三十出头,看来就是庄孔口中的夫人了。 那小孩生得眉清目秀,双目精灵,约在十一至十二岁之间,见到项少龙等人,张大了好奇的眼睛打量他们。 五女见他们到来,都躬身施礼,眼睛却落在纪嫣然二女身上。 那夫人先发言道:“妾身夫君姓庄,壮士昨夜援手之恩,妾身没齿不忘,未知先生高姓大名,好教妾身能铭记心头。” 项少龙来到她身前,依足礼数还礼后,才笑道:“在下项然,这两位都是我的夫人,今趟是要到楚国去碰碰运气,看看可否购得高质的黄金,想不到竟迷了路,不然若非迷路,亦遇不上夫人和贵属,这位小哥儿是否令郎呢?”庄夫人在轻纱后的眼睛盯着项少龙道:“正是小儿庄保义,她两人是妾身的三妹和四妹尤翠之和尤凝之,其他都是来自我府的仆从。” 两女害羞地微一福身。 庄夫人目光落在纪嫣然脸上,似是若有所思,但却没说出来,只道:“想不到山里的野狼如此悍不畏人,我们已有防备,仍差点便遭狼吻,幸有壮士解困。 现在有壮士们同行,心里踏实多了。” 项少龙看看天色,微笑道:“今天起身迟了,不若立即起程吧!”庄夫人点头后,庄孔忙命人牵马来,让庄夫人三姊妹和小孩登上马背,这庄保义年纪虽小,却在马上坐得稳若泰山,毫无惧意。 众人于是开始落山。 庄孔确没有吹牛,果是识途老马,省了项少龙等不少工夫力气。 但因三女一孩均要人牵马而行,故速度甚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一路上两队人间再没有交谈,只那庄孔不时指点路途上的风光,使项少龙有参加旅行团的优悠感觉。 到了晚上宿营时,庄夫人等均躲在帐里进食。 更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就这样走了五天路,楚境终在望了。 这晚又如常扎营休息,项少龙则和纪嫣然二女和一众铁卫,围着篝火,一边烧烤打来的野味,随口谈笑。 庄孔等则在营地另一端吃他们的干粮,婉拒了项少龙礼貌的邀请。 满月高挂中天,照得附近山野一片金黄,远方的雪峰,更是闪烁着神秘诡异的异芒。 间有狼嗥传来,又使人感到这宁静平和的山野,仍是危机四伏。 赵致如释重负地道:“再过两个山头,我们便可踏足平地,真是好极了,恨不得现在就立即天明。” 纪嫣然挨近项少龙轻轻道:“他们都很紧张呢。” 项少龙望向庄孔等,果然发觉他们沉默得可以,又有点坐立不安,点头表示同意后,却找不到可说的话。 人家既不肯告诉你,问来也没有用。 况且到了楚境后,自顾尚且不暇,那还有本领去理别人的闲事。 这时附近传来一阵狼嗥,乌光向荆善笑道:“你的老朋友又来了,叫你动手时不要留情,否则就要用牙齿来和你亲热了。” 荆奇神色凝重道:“我看狼群是来报仇。” 荆善亦皱眉不语。 乌言着奇道:“你当狼是人吗,竟懂得记仇。” 荆奇道:“此事一点不假,马有马性,所以认得谁是主人;狼亦有狼性,故知道谁是仇人有啥稀奇。” 赵致胆子最小。 心寒起来道:“那你们还不快想些应付的办法出来。” 项少龙亦是心惊肉跳,因为所处虽是靠崖台地,但三面都是斜坡,树木繁茂,若窜几十头或几百头狼出来,确非是闹着玩的一回事,有一挺重机枪就好了。 乌舒在众铁卫中最是冷静多智,微笑道:“二夫人吩咐,敢不从命,不过可否待我们填饱肚子后,有了力气,才去工作。” 赵致娇嗔地向项少龙投诉道:“乌舒这小子在耍人家,致致又没说不让他吃东西。” 项少龙哈哈笑道:“那羊腿快给烤焦了,还不取下来上盘,我的二夫人有东西吃,什么都可忘了。” 纪嫣然娇嗔道:“致致是馋嘴鬼吗?说得她这么不堪,我要为她讨回公道。”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膳后荆善等兴高采烈去布置陷阱,一副惟恐恶狼不来的样子,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纪嫣然两女亦去了凑热闹,反是项少龙偷得空闲,一个人坐在篝火前发呆,思前想后,喜怒哀乐一一掠过心头。 就在此时,庄夫人揭帐而出,向项少龙盈盈而来,身穿素白的长襦衣,加上件白色的长披风,戴着一顶缀上明珠的帽子,垂下面纱,活像由幽冥来的美丽精灵。 项少龙有点愕然地望着她,直至她来到身旁施礼坐下时,才道:“庄夫人睡不着吗?”在气息可闻的近距离里,借着火光,那谤再无遮蔽的作用。 只见她面上线条轮廓有种古典的优雅美态,虽及不上琴清的惊心动魄,但已是难得的美人儿了。 她水汪汪的眼睛反映着篝火的光芒,烁动变化,专注地凝视项少龙,忽地幽幽一叹道:“心中有事,怎睡得好呢?”这么多天来,项少龙尚是首趟和她如此接近地对话,不由涌起异样的感觉。 点头道:“夫人的事,实不必告诉在下。” 庄夫人见他盯着自己的脸庞,低声道:“壮士是否可看到妾身的模样。” 项少龙有点尴尬道:“在这角度和火光的映照下,确多少看到了一点。” 心中却在嘀咕,这些话颇带有点男女挑情的味道,难道她要色诱自己,好使他去为她办某一件事?这庄夫人使他联想到平原夫人和晶王后,像她们这种成熟和年纪较大美莱性,再不像少女时代的纯洁,想法便实际多了,最懂利用本身的条件,以美色去达到某一目的。 庄夫人垂下螓首,幽幽道:“壮士今次往楚,真的是去收购黄金吗?”项少龙想不到她这么直截了当,不敢迟疑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是为了黄金,谁愿长途跋涉,仆仆风尘呢?”庄夫人默然不语,似在咀嚼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句精警句子,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项壮士出口成文,言之有物,当是非常之人,况且两位夫人均为人间绝色,气质高雅,贵属更无一不是高手,若说会为区区财货四处奔波,妾身应该相信吗?”项少龙矢口不认道:“黄金岂是区区财货,夫人错了。” 庄夫人轻纱后的美目一瞬不瞬盯着他,缓缓道:“既是如此,只要项壮士把我们护送往滇国,我便以千两黄金酬谢壮士,妾身可立下毒誓,绝不食言。”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纪嫣然说过由于楚人东侵受挫,故转向西南开发,而主事者的大将庄矫,正与庄夫人的夫君同姓。 后来楚势转弱,庄矫便与其他诸侯坐地称王,庄矫不正就是滇王吗?愕然半晌后,淡淡道:“不知夫人和滇王庄矫有何关系呢?”庄夫人低声道:“先王乃妾身家翁。” 项少龙暗忖看来又是一宗争夺王位的王室悲剧,那还有心情去听,叹道:“夫人的提议,确令人心动,不过这千两黄金太不易赚了。 我更不愿两位本是随在下来游山玩水的娇妻冒上生命之险,恕在下有心无力了。” 庄夫人也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只是试试你吧!项少龙有乌家作后盾,那会把千两黄金放在眼内呢?”项少龙苦笑道:“原来你早知我是谁,却故意来耍我。” 庄夫人“噗哧”笑道:“像你那种相貌体型的人,固是万中无一,纪才女更是瞒不过人,你们又都那么名遍遐迩,妾身真奇怪项先生竟以为可以骗过我们。” 又微笑道:“若换了是一般男人,妾身或会以身体来换取你的帮助,但却知这一着对你毫不管用。 故而不若明卖明买,大家作个对双方均有利的交易好吗?”项少龙忽然涌起古怪的感觉,这庄夫人不但有平原夫人和晶王后的特质,还是包含了赵雅在内的混合体。 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俏样儿,使人既刺激又充满了挑逗性。 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后道:“坦白说,我倒看不出你可以用什么东西来和我交易。” 庄夫人胸有成竹道:“项先生今次来楚,目标究竟是李园还是田单呢?若是后者的话,妾身便不愁你不答应这交易了。” 项少龙立时瞪目结舌,须知自己要对付田单一事,虽是很多人知道的秘密,亦只限于咸阳军方与王族的一撮小圈子里,这庄夫人怎能知道这秘密呢?庄夫人轻轻道:“项先生若知华阳夫人乃我的亲婶母,就不会如此吃惊了。”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是否由咸阳来的呢?”庄夫人避而不答道:“先生请先告诉我今趟是否为田单而来,若答案是‘否’的话,妾身再无可与先生交易的条件,此事就作罢好了。” 项少龙心念电传,听她语气,似乎在田单一事的背后上大有文章,不由有点心动,叹道:“夫人真厉害,何碍说来听听。” 庄夫人欣然道:“妾身信任先生是正直君子,纵使知道妾身的秘密,即管不作交易,亦不会泄漏出去,会是这样吗?”项少龙苦笑道:“难道我项少龙会害你这些妇人和孺子吗?”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秘密,皆因李园的心腹里,有我的人在,先生现在明白了吧!”项少龙恍然大悟,庄夫人本身是楚人,又是庄矫的媳妇,更是华阳夫人的近亲,李园的心腹里有来自她那系统的人,绝非不合理的事,难怪她会知道自己是要对付田单了。 庄夫人微微笑道:“项先生可否拉起妾身的遮面纱,妾身要面对面告诉你一个梦想不到的秘密。” 项少龙皱眉道:“夫人乃身有所属的人,我这么做,恐怕于礼不合吧?”庄夫人黯然道:“先夫已于五年前被叛军在闹市中斩首,妾身现在不属于任何人了。 否则何须离乡别井,避到秦国来呢?若不是有华阳夫人护着我,妾身早给楚人擒回去了。”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揭起了她的面纱,一张宜喜宜嗔,充满成熟美女风韵的俏脸,呈现眼前。 她的玉脸稍嫌长了点,可是由于粉颈像天鹅般优美修长,却配合得恰到好处,形成一种特具魅力的吸引力。 再加上下颔一颗有如点漆的小小美人痣,把一切都平衡得完美无缺。 她的眼睛果然是水汪汪的,可令任何男人见而心跳。 古典的美态虽逊于琴清,却多了琴清所没有的大胆和野性,使人生出一见便和她上床的冲动。 难怪她要以面纱遮脸了。 庄夫人见他目不转睛打量自己,大感满意,含羞道:“先生觉得妾身的容色尚可入眼吧!”项少龙暗自警惕,她虽开宗明义表示不会色诱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这么做着,不过也难怪她,以她如此一个弱质女流,为了复国和让儿子重登王位,除了天赋的本钱外,还可倚靠什么呢?可想像由亡国到现今这一刻,她必然曾多次利用美丽的身体,来换取男人的帮助。 不由叹一口气道:“夫人何须妄自菲薄,你还未说那天大的秘密哩!”庄夫人眼中掠过惊异之色,轻轻道:“到这刻我才明白为何连寡妇清都对先生情难自禁,说话正代表一个人的胸怀修养,只听先生谈吐别出枢机,就知先生非常人也。” 项少龙暗叫惭愧,苦笑道:“复国为重,夫人千万别看上在下,致自招烦恼。” 庄夫人掩嘴媚笑道:“你对自己本颇有信心,但人家欣赏你也要心惊胆跳吗?且还出言警告,唉!世间竟有你这类怕令女子倾心的男人,说出去绝不会有人相信呢。” 项少龙愈接触这庄夫人,愈觉得她的**力,此时才忽然觉察到庄孔等都到了斜坡处帮手,营外的空地只剩下了他们这对孤男寡女,暗暗心惊,正容道:“在下在洗耳恭听哩。” 庄大人敛起笑容,轻轻道:“田单现在应已抵达楚都寿春了。”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庄夫人好整以暇地道:“田单由于国内国外均仇家遍地,所以身边常带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知道你不肯放过他后,当日便混在李园的队伍里一起上路,后来你见到的只是他的替身吧了!”项少龙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难怪田猎时田单这么低调,又尽量不出席公开场合,原来其中竟有这样的原因。 自己终是棋差一着,斗不过这老狐狸。 还须立即通知滕翼和徐夷乱,免得被楚人反扑下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以后自己的名字还要倒转来写,今回确是一败涂地了。 忽地感到庄夫人的脸庞在眼前扩大,他仍是神智迷糊时,庄夫人丰润的香唇在他嘴上轻吻了一下,才坐回去道:“只要你助我复国,我便帮你刺杀田单。” 项少龙一呆道:“你自身难保,怎样助我。” 庄夫人肃容道:“李令这奸人之所以能弑主卖国,皆因有孝烈王在后支持,现在孝烈王已死,寿春和滇国支持我们的大有人在,整个形势都不同了,否则我怎敢回楚去。” 项少龙愕然道:“孝烈王过世的消息,你不是也由李园处听回来的吧?”庄夫人道:“当然不是,我们庄家在楚蒂固根深,庄孔便是由楚远道来通知我们,并接我们回去的。”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孝烈王真的死了?”庄夫人不解地看着他。 项少龙的震荡仍未过去,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真的造就了李园及时赶回去夺权,否则李园恐怕仍在咸阳。 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 深吸一口气后,断然道:“好吧,若我能杀死田单。 就全力助你的儿子重掌王位好了。” 第九章 破浪长淮 原本的如意算盘,忽然全被打乱了。 当晚并没有狼来,经过了讨论后,纪嫣然亦相信庄夫人该不是在说谎,因为田猎时田单的表现确是太失常了,而且以田单的深谋远虑,绝不会处于那种一面倒的被动局面里,要靠吕不韦来保护他。 在很大的程度上,田单根本不会相信吕不韦可以弄死项少龙。 虽然吕不韦差点就办到了。 所以旦楚返楚的军队必安排好了妥善的接应,甚至反布下陷阱来应付尾随的敌人,不过他们理该不知道徐夷乱这着奇兵的存在。 最后项少龙决定了派刚痊愈了的乌达和另一来自蒲布、刘巢系统的铁卫丹泉两人,乘快马全速往截滕翼,教他们改变整个作战计划,只设法拖住田单的军队,而非是歼灭对方。 这样可延误田单返齐的行程,使他们多点刺杀他的机会。 由于刘氏兄弟和旦楚均不在田单之旁,田单这时的保护网可说是最脆弱的了。 次日清晨拔营起程前,庄夫人领着她那两个“妹子”过来商量到寿春的细节。 她们都脱去了面纱,尤翠之和尤凝之果是貌似姊妹,姿色出众,但比之庄夫人独特的迷人风姿,却逊了半筹。 庄夫人笑道:“她们确是我的妹子,只不过非是亲妹,而同是庄家的人吧!”又与纪嫣然两女亲热地打招呼,说了一番仰慕的话后,才转入正题道:“李园的手下里,不乏认识项先生的人,纪才女更是寿春街知巷闻的著名人物,所以要靠一些掩眼法,才可瞒过楚人。” 项少龙摸着脸颊和下颔道:“我可以长满胡须,到晚上才出动,那样就可避人耳目了。” 庄夫人道:“避人耳目绝非难事,问题却在于若行动不便,将更难找到行刺田单的机会,幸好我这两位好妹子最懂易容之道,可在项先生脸上弄点手脚,那除非面对面碰上熟人,否则该可蒙混过去。” 纪嫣然道:“那他以什么身分去见人呢?”庄夫人道:“就充作我的亲兄弟万瑞光好了,他由于当年兵变时受了重伤,虽逃出楚境,却一直没有好过来,三个月前才过世,寿春该没有认识他的人。” 她说来虽语调平淡,但众人都听得出其中洗不清的深仇血恨。 赵致恻然道:“今趟夫人回滇对付仇人,究竟有多少分把握呢?”庄夫人若无其事道:“本来是半分把握也没有,只是抱着必死之心,趁楚国自顾不暇时我母子们回去与贼子拚个死活;但现在有了项少龙,却有十分把握了。”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太看得起在下了。” 庄夫人微笑道:“你最好由现在开始改称我作大姊,我则唤你作瑞光,由这里到寿春还有整个月的行程,我再详细把瑞光的身世遭遇告诉你好了。 幸好瑞光乃西北方著名悍将,一向有威武之名,最适合你冒充。 由于我们本是滇人,并没有楚音,只要你努力点学习,该可瞒过楚人了。” 项少龙暗忖上次扮的是董马痴,今趟扮的是悍将万端光,若都能把田单骗倒,就真是精彩了。 纪嫣然最是细心,道:“庄夫人今次以什么名义回楚京呢?”庄夫人道:“春申君乃家翁好友,当年孝烈王因怕我们滇国坐大,成为西南之霸,故策动李令联结夜郎人推翻我们庄家,一夜间我们庄族被杀者近万人,春申君曾力阻此事,只不过争不过孝烈王,而若非得他派人接应,我们亦休想逃离楚境,所以我们今趟理该先到春申君府去。” 项少龙和纪嫣然对望一眼,放下心事。 现在孝烈王已死,楚国变成春申君和李园争霸的场所,对倾向春申君的庄夫人来说,杀了与李园勾结的田单自然不算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精神大振道:“好了!起程吧!”赵致嗔道:“夫人仍未说我和嫣然姐该扮什么哩!”项少龙笑道:“当然是我万瑞光的娇妻,只要遮上块厚点的面纱,便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一向以来,直至强秦兴起前,诸国之中,楚国以地处南方,附近又无劲敌,所以无论军事上和经济上,都有者别国所欠缺的安全和稳定。 加上南方土地肥沃,洞庭湖外是无穷尽的沃野,只等着楚人去开发,故富足无忧。 在最盛之时,楚人属地南卷沅、湘;北绕颖、泗;西包巴、蜀;东裹郯、淮。 颖、汝以为洫,江、汉以为池;坦之以郑林,绵之以方城。 几乎统一了南方,战国开始时,乃首屈一指的大国。 除了吞并了众多的小国外,还大量开拓了东夷、南蛮和西南夷的疆土,把她们均置于楚邦文化的影响下。 不过正如纪嫣然的分析,要管治这么多的民族和如斯广阔的疆土,必须一个强大有为的政府。 可惜楚人自悼王、宣王之后,再无有为君主,怀王更困死于秦。 中央既失去了制衡的力量,地方势力是乘时兴起。 孝烈王策动滇国的兵变,正是对地方势力的一个反扑。 不过事实并无任何改变,只不过由庄姓之王改为李姓之王吧了。 现在孝烈驾崩,纷乱又再出现了。 项少龙等阴差阳错,被迫赶上了这个“盛会”。 骤听楚国似是乱成一团,但事实却非如此,秦人由于国内连丧两王,小盘又年幼,军方和吕不韦的斗争成了拉锯战,更须集中全力去防卫东三郡,楚国遂得偏安南方之局。 一直以来,由于经济的蓬勃,楚人的生活充满了优游闲适的味儿,和北人的严肃紧张,成为强烈的对比。 对此纪嫣然便说得很传神。 当离开了秦岭,再翻了两天起伏不平的山路后,终抵达了汉中平原。 丹泉和乌光两人在庄夫人一名家将带路下去会滕翼后,众人朝寿春进发。 纪嫣然与项少龙并骑而行,谈起楚国文化时道:“楚人虽是我的亡国仇人,但我对楚人的文化却一向倾慕,像他们的始租,并非胼手胝足的农神,而是飞扬缥缈的火神;河神更是位妙目流盼的美女。 其他的神祗,或是彩衣姣服的巫女,又或桂酒椒浆的芳烈。 楚辞更是音节委婉,词藻缤纷,充满哀艳缠绵的情绪。” 项少龙有少许妒忌地道:“不过我在李园身上却完全看不到这些听着满美丽的东西。” 纪嫣然“噗哧”娇笑,横他一眼后,再忍俊不住道:“他又不是追求你,那有时间大抛文采。” 吁出一口仙气,得意洋洋地道:“真好!很少听到夫君大人以这么酸溜溜的口气说话。” 这时庄夫人使人来唤,要他们堕往后方,好趁旅途无事时,教他们学习滇地的乡音。 项少龙等只好苦着脸去学习了。 当时战国最流行的是周语,各国王族和有点身分的人都以此作为交流的言语。 因地域的不同,周语自然夹杂了各地的方言和用语。 所以只听口音,便可知大概是那个地方的人。 差异最少的是赵、魏、韩三国,这是由于她们都是从晋国分裂出来。 秦人则因本身文化浅薄,又与三晋为邻,所以口音用语非常接近三晋。 差别最大的却是楚国了。 直至此时,楚人仍被讥为“南蛮”,用词上分别更大,所以项少龙等要学习带着滇音的楚语,自是吃尽了苦头。 楚人的根据地,以长江两岸的广阔地域和碧波万顷的洞庭湖为中心,再朝南开发。 寿春位于长江之北,淮水西岸处。 比之最初位于洞庭湖西北角的旧都“郢”,足足东移了过千里,虽远离秦人,但亦明摆出没有卧薪尝胆,以身犯险的勇气,难怪楚国虽大,却是三晋人最看不起的一国。 走了五天后,过了桐柏山,到达淮水西端的大城“城阳”众人找了一处旅馆住下,再出庄孔出外奔走买船,以减旅途跋涉之苦。 由于他们入城时须报上身分名字,到旅馆刚安顿好行囊马匹,府令屈申便率人来拜会。 项少龙自是由得庄夫人去应付,在房内与两位娇妻调笑取乐,好享受“回到人间”之乐。 不一会庄夫人过来,席地坐下后,欣悦地道:“解决了船的问题了,这里的府令屈大人知我是谁后,非常帮忙。” 换上了常服的庄夫人,又具另一番风姿。 她穿的是这时代最流行的“深衣”,上衣下裳连成一体,衣襟右掩,接长了一段,作成斜角。 由前绕至背后,美女穿起来更是别有一种韵味。 她梳的是堕马髻,把挽束的秀发盘结颅后,垂得很低,有点真像刚由马上堕下来的姿态,加上她妩媚的神采,折腰的步姿,确是我见犹怜。 项少龙暗中警告自己,绝不可对这美女动心,否则将会添加了很多烦恼。 而且他终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能拥有多位娇妻,早心满意足,理该对纪嫣然等“忠诚”。 纪嫣然也在打量这风韵迷人的美女,似乎感到了少许威胁,淡淡道:“我曾在寿春住了一段短时间,不知现在是否仍是斗、成、远、屈四族的人势力最大呢?”项少龙立时想起屈原,原来此君竟是楚国四大族中的人,难怪可以当大官了。 庄夫人美目先扫过项少龙,才通:“四大族的势力已大不如前了,现在兴起的是李园的一族,那是四大族外最有势力的一族,且由于李嫣嫣生了太子,李族更如水涨船高。 现在李嫣嫣当了掌实权的太后,谁不在巴结李园的人呢。 项少龙见庄夫人对寿春的事如此清楚,忍不住问道:“李园是否娶了郭开的女儿郭秀儿回来呢?”庄夫人点头道:“正是!听说她还有了身孕。 颇得李园爱宠。” 项少龙的注意力不由来到挂在胸膛的凤形玉坠处,这是当年郭秀儿奉父命下嫁李园前,送与自己之物。 往者巳矣。 心中不由有点神伤魂断的感觉!庄夫人深望他一眼后,垂下头去,似乎窥破了他和郭秀儿问的私隐。 纪赵二女知道他和郭秀儿的关系,反不在意,前者道:“郭纵有没有把他的生意移过来呢?”庄夫人皱眉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项少龙感到气氛有些异样,岔开话题道:“王族里是否有位秀夫人呢?华阳夫人曾嘱我把一件礼物交给她,后来我却没有到楚国去。” 庄夫人点头道:“本还想不起是谁,但若与婶母有关系,那定是清秀夫人了。 她的美貌在楚国非常有名,嫁了给大将斗介,本极受爱宠,后来斗介迷上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燕菲,清秀夫人一怒下搬到了城郊淮水旁的别院隐居,不准斗介踏进大门半步,否则立即自尽,她的刚烈,赢得了国人的尊敬。 斗介从此失宠于孝烈王,不过现在他依附李族,宦途又大有起色了。” 赵致奇道:“那燕菲既是大夫成素宁的爱妾,为何又会和斗介弄到一起呢?”庄夫人鄙夷地道:“成素宁这人最没骨头,斗介乃军方重臣,使个眼色他使要把燕菲乖乖奉上。 今趟我们庄家复国,最大障碍就是以李园为首的这一群人,因为李令正是李园的堂兄族人。” 项少龙不由大感刺激,正要说话时,乌言着敲门求见,进来后神色凝重道:“有点不妥,刚才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侦查我们,后来府令屈申离开时,在两条街外和其中一名疑人躲在车上说了一番话。 然后那些可疑的人全撤走了。” 庄夫人听得玉容微变。 项少龙从容笑道:“看来他们准备在船上对付我们了,只要凿沉船只,他们的人便可在水里刺杀小公子,我们的复国大计也要完蛋了,真想得周到。” 庄夫人道:“那怎办才好?船上的船夫和舵手都是他们的人。” 纪嫣然俏皮地道:“只要离开城阳,我们便可要船不要人,看屈申能奈何得我们什么?”翌晨府令屈申亲来送行,大船扬起三桅风帆,顺水开出。 船上共有船夫三十人,人人粗壮彪悍,虽是神色恭敬,却一看便知非是善类,不过当然不会被项少龙放在心上,派了众铁卫十二个时辰轮番监听他们的动静后,一边学习滇音楚语,同时尽情休息,好能在抵达寿春后,以最快时间干掉田单,再立即溜走。 他并不太担心会给人识穿身分,因为熟识他的田单、李园等人均身分尊贵,纵是自己这“亡国之将”蓄意求见,都恐难有机会,所以碰面的机会贾在微乎其微。 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去把握田单的行踪了。 南方的景色,比之西北方又大是不同,秀丽如画,迷人之极。 际此春夏之交,人船放流而下,平山远林,分缀左右,一片恬静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时见到渔舟在江中打鱼,使人很难联想到战国诸雄那永无休止的斗争。 江水蜿曲,每拐一个弯儿,眼前都会出现一个不同的画面,使人永无重覆沉闷的感觉。 由于有外人在,纪赵两女都戴上小帽面巾。 多添了使人心痒的神秘美感。 那些不怀好意的船夫,灼灼的目光不时扫窥她们的酥胸隆臀,显然除了存心杀人外,对船上的女人都起了不轨之心。 不知是否因偏安的关系,楚人在风俗上人异于三晋和秦国,最明显就是已婚的妇人出门时都戴上各式各样的面纱,一点不怕累赘和不通爽。 除了戴冠垂纱外,亦有以头巾扎髻,再延长下来遮着脸庞,这种头巾均是孔眼稀疏,以纱罗制成,但由于质地轻薄,覆在脸上时,内中玄虚若现若隐。 更添引人入胜的**力。 给纪嫣然和赵致这等美女戴上后,更是不得了,累得项少龙也希望夜色快点降临。 项少龙经过这些日子,脸上长出了寸许长的胡须来,不但改变了他的脸形,也使他更添阳刚威霸之气。 留须在那时代乃非常普遍的事,特别是文官,多蓄长须;武将则较多留短髯,所以脸白无须,反是异常。 当项少龙偕二女在船头欣赏美景时,庄孔来到他身旁低声道:“在到达上游期思县前,有一段水流特别水深湍急,险滩相接,危崖对峙,贼子若要动手,那处该是最佳地点了。” 项少龙沉声道:“什么时候到得那里去?”庄孔答道:“入黑后该可到达了。” 庄孔去后,项少龙望江而叹。 赵致讶道:“夫君大人不是为这些小毛贼而烦恼吧?”项少龙苦笑道:“他们虽是小毛贼,却破坏了今晚我和两位娇妻的榻上狂欢大计,怎能不喟然怨叹。 两女吃吃笑了起来,说不出的媚惑诱人。 第十章 摇身再变 黄昏忽来骤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后,雨势渐歇,但仍是毛丝丝地下个不绝,天空盖满厚云,一片凄迷沉重的感觉。 项少龙和两位娇妻,与庄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庄保义都众在主舱共膳。 自相遇后,众人还是第一趟共进膳食,显示双方的关系又再密切了一点。 庄保义不时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着项少龙,纪嫣然最疼爱孩子,忍不住问道:“小公子想到什么事儿哩?”庄保义小脸立时胀红,垂头道:“保义想拜项先生为师,学习剑术。” 庄夫人和尤翠之两女均含笑不语,静待项少龙的反应。 项少龙那忍伤一个小孩子的心,何况他的境遇如此凄惨,微笑道:“你能吃苦头吗?”庄保义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义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问娘亲。” 庄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剑手,秦王之师指点保义,小女子感激零涕,保义还不立即行拜师大礼。” 当下一番揖让,行过拜师之礼后,再坐好时,气氛更见融洽,但项少龙则知道自己对庄家又再多了三分道义和心理上的照顾责任。 想起庄保义将来即使成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个徒弟小盘灭国之祸,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庄夫人固是不时把美目往他扫来,其他尤翠之两女亦不时偶送秋波,幸好她们都是出身高贵,否则就更是媚眼乱飞,言挑语逗的局面了。 项少龙绝不介意逢场作兴,但更重要是须尊重纪赵两位娇妻,故无论神态言语上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越,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 乌光这时闯了进来,到项少龙后侧耳语道:“我们在底舱处发现了凿船的工具和几大罐火油。 看来这批羔孙子是要沉船放火,双管齐下了。” 庄夫人等细聆乌光和项少龙的对话。 项少龙道:“有没有偷听到他们的说话。” 在项少龙的设计下,他们有各式各样的原始窃听工具,例如被名为“隔壁耳”、状若喇叭的铜筒,便可按贴壁上,把壁内的声音扩大,易于偷听。 乌光口不择言道:“当然听到,连他们的方便撒尿声都瞒不过我们。” 众女都听得俏脸飞红,赵致嗔道:“小光你检点一下好吗?”项少龙笑道:“快说出来!”乌光先向赵致谢罪,才道:“他们的头儿叫成祈,似乎是大夫成素宁的亲戚。 听口气他们早知道夫人们会在这几天经此到寿春去,故已在这里等了整个月,奉命一个不留。 嘿!我也很想对他们说同样的话呢。” 庄夫人听得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项少龙道:“还有什么?他们有否说何时下手。” 乌光得意洋洋道:“当然还有,并且瞒不过我们这些大行家。 他们准备了迷药,放进水里去,把我们迷倒后,便将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极。” 庄夫人等三女听到“污辱”这种**的字眼,俏睑都红了起来。 今次连纪嫣然都啐骂道:“乌光你真是满口污言,失礼之至。” 赵致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问道:“现在我们喝的水有问题吗?”乌光道:“当然没有问题,下了药的水都有一阵异味,须以茶味掩饰,待会若他们拿壶茶来招待夫人时,就千万不要喝了。” 乌光的低级风趣令项少龙想起乌果的高级风趣,不由更想起赵雅,未知乌果是否已顺利的把赵雅迎回咸阳呢?这美女实在吃了太多苦头了。 笑骂声中,乌光给赵致逐了出去,纪嫣然则为乌光的粗言俗语向庄夫人等致歉。 庄夫人毫不介怀。 反道:“光小哥这种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 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人妾身见得多了,给他们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纪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应是秘密,为何成素宁却得到风声,还派人到这里谋害你们呢?”庄夫人凄然道:“现在我已弄不清楚谁是敌人了。” 这时果然有人叩门而入,跪地禀道:“小人特来奉上城阳特产‘安神茶’,味道虽有点古怪,但喝了后却不畏风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别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庄夫人装作欣然的答应了。 此人去后,项少龙凑到赵致的小耳旁道:“他们真合作,我们今晚仍有无限的春光哩!”赵敏那想到项少龙会在“大庭广众”前与她说这种顽皮话儿,登时俏睑飞红。 庄夫人看到他们的情景,那对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来。 战斗几乎尚未开始,就已结束了。 当项少龙他们诈作喝了药茶晕倒时,众贼子露出狰狞脸目,众铁卫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们全体击倒制服,困缚了起来。 大船落入他们的掌握里去。 项少龙陪着庄夫人到甲板上,着铁卫把这批凶徒一字排开,进行审问。 江水两岸一片黑沉,雨虽停了。 但仍不见半点星光。 项少龙冷冷道:“谁是成祈!”三十名被五花大绑的敌人想不到他们竟知道成祈之名,齐感愕然。 但仍人人紧抿着嘴,没有说话,一副难道你敢杀我吗的神气。 项少龙喑叹一声,低声向庄夫人道:“夫人请别传头不要看!”庄夫人坚强地道:“我不怕!”项少龙打出手势,守在俘虏后的乌舒一脚撑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于手足均被缚连在一起,立即跄踉前跌,滚倒地上。 项少龙身旁抢出荆善,用脚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锵!”的一声拔出长剑,在他眼前比划着道:“最后机会,谁是成祈!”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声,露出不屑神色。 荆善冷笑一声,长剑猛挥,那人立即咽喉血溅,立毙剑下。 “咚咚!”两声,俘虏中有两人吓得软跌地上,数人则双腿抖震,无一人不血色尽退,想不到对方狠辣无情至此。 庄夫人亦看得俏脸煞白。 估不到真会杀人,下意识地把娇躯靠向项少龙。 荆善若无其事地在被杀者身上抹拭剑刃血渍,才让人把尸身拖往一旁。 庄孔等庄夫人的侍从,均瞪大了眼睛,呆在当场。 虽说在这时代,对武士来说杀人绝非什么大事,可是荆善那种在杀人前后都漫不经意的态度,却对敌我均带来很大的震撼。 项少龙当年拣选十八人当随身铁卫时,其中一项要求就是坚毅的心志,只有不怕杀人和不怕被人杀,才有资格入选。 在这弱肉强食的战争年代,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们,想这样痛快的死掉也没有可能,特别是纪赵这些美女们。 项少龙指着另一人,淡淡道:“谁是成祈?”那人双腿一软,学早先两个同伙般坐跌地上,眼光却望往其中一个特别粗壮阴沉的汉子。 那汉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许大声道:“不用问了,我就是成祈,若你们敢……”“砰!”马光一脚踢出,正中他下阴。 痛得他立时虾公般弯倒地上,痛不成声。 项少龙笑道:“带他到舱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时。” 当下乌舒、荆善等兴高采烈地押着他去了。 其他俘虏人人脸如土色,挥身发抖。 项少龙道:“把这些人分开审问,然后再对口供,谁人有半句谎言,又或故意隐瞒,立杀无赦。” 庄孔等人一拥而上,和其他铁卫把俘虏带到不同角落审问去了。 庄夫人的娇躯软弱无力地靠贴项少龙,轻轻道:“到今天我才见识到这种雷霆万钧的手段,先夫以前对人实在太易心软了。” 项少龙轻拥了她香肩一下,柔声道:“先回舱歇息吧!明天早膳时,会有审讯得来的消息了。” 庄夫人像是很留恋挨着项少龙的感觉,低声道:“怎么处置这些人呢?”项少龙苦笑道:“我很想把他们全数释放掉,但这却是最愚蠢的行为,尤其他们见到了我们的手段,会生出疑心,庄夫人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天明时,船上再无半个俘虏,血迹均被洗刷干净。 在主舱进早膳时,项少龙对庄夫人道:“这事背后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宁,还有斗介和一个叫方卓的人,夫人有什么印象吗?据说正是方卓把夫人会到寿春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宁的。” 庄夫人俏脸转白道:“我当然认识,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负责与我们通消息,想不到竟出卖了我们。” 尤翠之颤声道:“会不会春申君也是背后的主谋呢?”庄夫人坚决摇头道:“春申君绝不会这样做,何况若保义能够复位,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更非这种卑鄙小人。 看来方卓该是给成素宁收买了。” 纪嫣然道:“成素宁和斗介为何要置小公子于死地呢?”庄夫人道:“现在楚境之内,共有十多个诸侯国,其中以滇、夜郎、岷山,且兰四国最是强大,兵员均达上万之众,故深遭楚王顾忌。 不过他虽有废侯之意,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激得众侯国联手抗楚。 而众国中又以我们庄家声望最高,隐有众侯之长的威望。 所以孝烈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但却不敢明目张胆,只敢策动奸贼李令作反,可是滇国的子民仍是心向我们庄家,其他侯国亦对庄家复辟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园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让我们回国呢?”赵致道:“既是如此,夫人这番往寿春去,岂非送羊入虎口。” 庄夫人道:“现在寿春话事的人,仍非李园,而是春申君。 兼且四大家族里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宁这等投靠李族的无耻之徒外,大多数人均不满李令做滇王。 即管李园亦不敢公然说支持李令。 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寿春,就是要正式向楚廷投诉李令背主叛变的不合法行为。 因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项少龙心中叫妙,道:“这就最好了,我看李园必会设法把事情拖着,因为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势将使诸侯国人人自危,更增离心之意。 假若我们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谁干的了。 所以事情通了天,我们反最具安全。” 尤凝之“噗哧”娇笑道:“项先生的用词真怪,什么‘三长两短’‘通了天’,但听落又觉非常贴切精彩。” 项少龙当然知道自己这问题,含糊的胡混过去道:“这几天我们该可轻松一下了。” 庄夫人笑道:“不,该说为你装扮的时间到了。” 项少龙坐在舱房内的梳妆几前,看着铜镜的反映。 鼻端嗅着尤翠之和尤凝之的体香衣香,如入众香之国。 尤翠之亲热地按着他两边宽肩,跪在他背后由左肩膀探出头来,陪他看着铜镜的反映道:“娥姊并没有夸大,我们两姊妹曾从楚国第一化妆巧手苏六娘习艺,任何脸孔到了我们手上,都可变妍为媸或变媸为妍。” 项少龙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压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着她挪后一点,同时老实说亦很觉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坐在另一侧正翻弄几个化妆箱的尤凝之娇笑道:“楚国的男人最爱妆扮,我们以前每天都给大王妆扮哩!”说罢神色微黯,显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脸的粉,大致可分两类,一种是以米粒研碎后加入香料而成;另一种是糊状的脸脂,叫铅粉。 后者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们每天给你敷面一次,包保没有人可把你认出来。” 项少龙暗忖难怪“粉”字从“米”从“分”,原来这时代的粉是由米做的,口上应道:“难道没有人见过万端光吗?”尤翠之对项少龙愈看愈爱,差点把脸蛋贴在他左颊处,媚眼如丝地道:“万端光是滇人,属最大的滇南族。 娥姊便是滇南第一美人,娥姊还曾随先君到寿春见过楚王,万端光于逃秦前则从未试过踏出滇南半步,连李令都未见过他,寿春想找个认识他的人就难了。” 项少龙心想难怪庄家这么得滇人支持,原来是用了和亲的政策,庄夫人不用说都是族长之女那类有身分的人,难怪楚人这么怕庄保义回滇了。 尤凝之来到项少龙前面。 用神端详他的脸孔。 项少龙道:“还有三天才到寿春,两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动手吧?”尤凝之媚眼一抛,嗔道:“我们要试试那种方法最能改变你的样貌嘛!还可能要特别配方,几天的时间怕都不够用呢。” 背后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气进他耳内。 呢声道:“不欢喜我们姊妹侍候大爷吗?我们学过推拿之术,最懂侍候男人的了。” 话完就在他肩肌处搓揉起来。 无可否认,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项少龙不由自主地嘻哼作声。 尤凝之横了他娇媚的一眼后,取起一个小盅,不一会弄了小杯浆糊状的白色东西,以小玉杵搅拌着道:“你的皮肤比较黝黑,待奴家为你弄成好像很久没见过太阳的样子,那别人更不会起疑心了。” 接着小心翼翼把铅粉抹到他脸上去,凉浸浸的,加上她纤柔的玉指轻轻抚揉,项少龙一时不知人间何世。 背后的尤翠之与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点,眉毛则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须发就更妥当了。” 项少龙大吃一惊道:“若日后改不回原先的样子,岂非糟糕之极。” 尤翠之笑得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喘着气道:“爱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制的药水一洗,保证什么都没有了。” 项少龙仍不放心,看着铜镜里逐渐化出的“另一个人”,说道:“若我变成个浓妆艳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 两女笑得弯下腰去,尤凝之乘机埋首入他怀里。 尤翠之道:“最高的妆扮之术,就是使人不觉得上了妆,不信便看看我们和娥姊吧!”项少龙看了两女几眼,果如她所言,并不觉上了浓妆,放下心来。 专心享受两女香喷喷的服务。 尤凝之给他弄好了面妆后,开始为他画眉。 情深款款地道:“项先生是我姊妹见过的男人中最守礼的君子,不过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愿侍候项爷呢。” 后面的尤翠之开始为他解下头上的英雄巾,闻言道:“想起到滇后,我们便和项爷分开,奴家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 但念到先君对我们情深义重,奴家的得失又算什么哩!”项少龙想不到她们会公然示爱,同时也有点感动,若没有遇上他项少龙,庄夫人一行是必死无疑,而且二女更会受尽凌辱,但三女为替先夫复国,仍义无反顾的回楚,只是这种忘我的勇气。 已教人肃然起敬。 正不知如何回答她们时,庄夫人偕赵致进来看他。 赵致差点就认不出自己的夫君来。 大讶道:“翠姊和凝姊确是神乎其技,看来我和嫣然姊也好该改变一下样子了。” 庄夫人道:“你们只要把头发染得花白一些,看来年纪大上十年左右,加上面巾,保证无人可认得出你们来。” 项少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信心不断增长着,暗忖就算面对面撞上李园或田单,若再换上滇人的装束,保证对方认不出自己来。 第十一章 楚都寿春 楚自秦将白起攻入郢都后,楚襄王往东败走,两次迁都,离秦愈远。 淮东之地本属陈,为楚征服,于是襄王收陈地兵,得十余万,回过气来后,再由秦人手上夺回准北十五郡,声势复振。 到昨年联同其他四国攻秦,大败蒙骜之军,秦人闭关不敢应战,楚国似乎一夜间回复了春秋时的霸主姿态。 说到底,楚国虽失了大片国土,但由于幅员广阔,秦人要来攻楚确是不便所以才能成其偏安中兴之局。 寿春位于淮水之南,与另一军事重镇下蔡成夹江对峙之局,由于交通方便,楚人在这区域又有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故亦有一番盛况,在当时的声势实在其他东北方诸国之上。 寿春都城特大,城作箕形,周围约三十多里,外郭则达五十余里,可说是当时最伟大的城市之一,规模仅次于咸阳,还建有四个附城,以作屏护。 人口多达二万户,繁盛非常。 加上河谷土壤肥沃,粮食充足,使寿春成为继郢都之后楚国最繁华的都市,所有重要的建筑,集中在位于中央的内城,宫殿、台榭、仓廪,府库、祖庙、祀土神的社、祀谷神的稷,官卿大夫的邸第和给外国使臣居住的客馆,均位于此处。 外城是纵横交错的街道,井然有序地分布着民居、墟市、旅馆、店铺。 寿春城防极严,城郭入口处有可以升降的悬门,城外有护城河,日夜有楚军把守,凡通过城门者,均要纳税。 项少龙等抵达城外的码头时,在江上给楚战船截着,到庄夫人亮出证件,才准他们泊到码头去,却不准他们登岸,另外派人入城飞报。 众人惟有闷在船上耐心等待。 这时的项少龙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袍服,避蔽了他健美的体型,发须有点未老先衰的花斑灰色,容色苍白,眉浓掩目,比以前的董马痴更不像项少龙了。 等了整个时辰,才见一队车队离城而至。 带头的是个大胖子,身穿官服,年在五十许间,眼细长而鼻大,有点像上承祖阴,被酒色侵蚀了灵魂和肉体的二世祖。 正在船上恭候的庄夫人低声向身旁的项少龙道:“那胖子就是春申君黄歇了。” 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起先还以为是黄歇的家将食客那类人物。 怎知却是黄歇本人。” 战国四公子中项少龙虽只见过信陵君,但看来应以此人外型最差了,难怪在四公子里,以他的声誉最低。 想起曾干掉他一点也不像他的儿子赵穆,心中禁不住生起古怪的感觉。 另一边的纪嫣然低声道:“比我上次见他时。 又胖了一点。” 项少龙这才懂得心中一寒,记起纪嫣然曾来过这里,假若她给春申君一眼看出,由于自己乃他的杀子仇人,一切立时完蛋大吉。 幸好化了妆和换了楚服的纪嫣然和赵致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 楚国的女服和别国相比,显得特别宽敞和华丽,曳地的连身长裙,腰系白色宽带,衣领斜交,延结褶叠于背后,袖和下摆均有宽沿。 帽子圆顶结缨,给带于颔下,加上重粉覆面,确另有异国的情调。 至于两女的发型,都与庄夫人等看齐,额发梳得平齐,并由两鬓束成长辫垂于脑后,直至颈部,发辫复结成双鬟。 只是这发型的改变,若项少龙在不知情下,亦会一时认不出她们来,更何况花白的发脚,使她们看来年纪至少老了二十年。 五女的楚服分别以朱衽、绛红、金萤、素绿、青蓝为主色,加上龙、凤、鸟等刺绣,辅以枝蔓、草叶、花卉和几何纹,构图奇特生动。 充份显示了楚人丰富的想像力和充满神话色彩的文化。 男服就较为朴素,衣长但露脚,右衽交领宽袖,袖口处略为收束,衣沿和袖口处饰以纹边,以棕、黑、褐、白等色为主,最夺目就是束腰宽带,以不同的对比颜色相间杂。 众铁卫则全换了楚国的武士服,上衣过腰,下穿束脚裤,脚蹬长靴,于重要部位缀上轻甲,发型全改变了,戴上楚帽,模样相当有趣。 此时春申君来至岸旁,打手势着人请他们上岸。 庄夫人在那两个粗壮女仆扶持下,婷婷的带头步上岸去。 不知是否项少龙多心,他感到春申君的细眼亮了起来,狠狠盯着蛮腰楚楚,似欲经不住轻风吹拂随时会断折的庄夫人万青娥。 黄歇等纷纷下马,施礼迎接。 庄夫人刚施过礼,立时失声痛哭道:“君上要为妾身犬子作主啊!”黄歇登时慌了手脚,道:“万王妃请勿悲伤,一切回府后再从长计议。” 望向项少龙,双眼眯紧了点,眼睛掠过慑人精芒。 道:“久仰万先生之名,果是一表人才,本君好生欢喜。” 项少龙体会到盛名之下无虚士的道理,这春申君虽是耽于酒色,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胸有城府,非像他外型和面貌所予人的感觉。 连忙压沉声线,以刚学来带有滇音楚语的流行周语应对道:“君上威名震天下,该是瑞光感到荣幸才对。” 黄歇眼光掠过纪嫣然等诸女时,庄夫人收止啼声,一一替他介绍。 黄歇见纪、赵两女已达“入暮之年”,并没有多加注意,只用神打量了尤翠之和尤凝之二女,目光最后落到庄夫人身上,声音转柔道:“王妃不若先到敝府歇息,其他一切再慢慢商议好了。” 项少龙忽地想到今次若不是遇上自己,那庄夫人和尤氏姊妹唯一可用上的就是美人计,以美色达到目的。 因为春申君现在的神态,显然对助她们复国一事,并非热心。 只看他对庄保义毫不在意,即可见一斑。 黄歇身后有几个食客模样的人,其他便全是彪悍的武士。 食客的其中一人身量高硕,留着一把美须,长及于胸,脸长鼻曲,唇叶极薄,双目闪善惊异不定的神色,留心打量着己方诸人,特别是滇国流亡小储君庄保义。 身后的庄孔见项少龙注意此君,低声道:“那就是方卓了!”项少龙微一点头时,庄夫人莺声呖呖道:“不用打扰君上了,妾身只想返回滇王府去。” 项少龙等均微感愕然,这才知道寿春竟有庄家的府第。 春申君脸露古怪神色,干咳一声道:“这事也待回到敝府后再说好吗?”庄夫人娇躯微颤,面纱后的秀目盯着春申君道:“请问君上,这事有什么问题呢?”春申君叹了一口气道:“自滇国乱起后,王妃和小公子避往秦地,滇王府的婢仆便四散潜逃,丢空了几年,最近左令尹李闯文见了颇为心喜,强行搬进了滇王府去,本君虽曾多次与他交涉,可是他仗着先王的默许,一概不理睬,本君也极为不满。” 庄夫人娇躯剧颤,怒道:“天理何在,君上须为妾身讨回公道。” 春申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道:“早晚本君会使这小子受到教训,不过现在形势微妙,不宜轻举妄动。 王妃舟车劳顿。 不若先回敝府休息吧!”项少龙却是心中叫妙,现在寿春要置庄保义于死地的固是大有人在,可是由于牵涉到十多个诸侯国,却是没有人敢动手。 所以只要占在有道理的一方,自可大闹一场,以营造声势,哈哈一笑道:“君上好意心领了,今趟我们来寿春,正是要讨回公道,若胆怯怕事。 何能完成复国大业。 君上请先回府,我们自有主意。” 春申君愕然望向项少龙。 万端光乃滇南名将,更是滇南族的著名领袖,文武兼资,在楚国有一定地位,但仍想不到他如此敢作敢为,摆明要把滇王府重夺回手上。 庄夫人也娇躯一顿,差点出言阻止,幸好想起项少龙乃非常人,自有非常手段,临时把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春申君不愧战国四大公子之一,沉吟顷刻后道:“李闯文这一妄撞行为。 很多人都看不顺眼,就是李族中人亦有微言,诸侯国派驻此处的使臣更曾联名上书抗议,只是给先王一直拖着。 万将军若要把王府夺回,无人敢说半句话,只不过李闯文府内家将中高手如云,起了冲突时后果难料,万将军还请三思。 而本君却不便直接参与。” 项少龙心中大喜,若情势如此,更不可放过这为庄家扬威的机会,当所有人均认为他们有复国的能力时,由于滇国乃楚国诸侯之首,就算掌权的是李园,在衡量形势下,仍不得不卖他们账。 冷喝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君上可否先遣人通知李闯文,说我们要立即收回滇王府。 来个先礼后兵。” 这孟子的名句,是他中学时念回来的东西,恰好能在此时此景派上用场,学以致用。 春申君双目亮起奇光,点首道:“万先生果是真豪杰,我黄歇服了,人来!”。 方卓自动请缨,踏前施礼道:“这事由小人去办吧!”项少龙心中暗笑,当然知道方卓是去教李闯文选齐高手,与他们打个硬仗了。 但由于他们中有庄夫人和庄保义这两个政治上非常**的人在,任李闯文有多少家将,也绝不敢以众凌寡,一个对一个时,就要教他好看了。 滇王府位于内城中心处,与王宫比邻,整列街道不是外国使节的宾馆,就是诸侯国的行府,所以滇王府被李闯文强占,确是非常碍眼的事,亦是过世了的孝烈王以之削减侯国声威的手段。 现今孝烈王已死,李闯文这一行为,立时失去了凭依,间接造成了庄家夺回己府的声势。 一直以来,楚王廷都推说李令谋反乃滇国内部之事,与楚廷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表面上亦不承认李令的地位,以免惹起其他诸侯国的反感甚至叛离。 若诸侯国归附强秦,那楚国就顿失西南屏障,国势危矣。 因着这种种形势,项少龙决意放手大干,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李闯文。 由于不能真的动手杀人,所以项少龙从春申君处取了一批重木棍,藏在庄夫人车底,才往滇王府开去。 到了滇王府外,只见府门大开。 二百多名武士排列府前广场处。 摆开阵势来迎接他们这区区一行四十多人。 其中还包括了妇孺和小孩。 此乃午后时分,街上行人众多。 更不乏住在附近的公卿大臣,又或来吊祭孝烈王的东北方诸国和诸侯国的有关人等,见到滇王府前这种阵仗,无不围在府外观看,不片刻已是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项少龙一马当先,领着众人便要进入滇王府。 有人在主府长阶上平台处,大喝道:“来人止步,何故乱闯我府。” 项少龙等好整以暇地跳下马来,只见对方二百多名武士布成钳形之势,封挡了他们所有进路,主力集中在府门处。 台头望往已换了“李令尹府”的大横匾。 冷笑道:“何人劫占了我滇王的府第,给我万端光报上名来。” 那显然就是李闯文的人一身武服,生得颇有威势,只可惜一面俗气,眼睛不合比例的细小,手握剑柄哈哈大笑道:“真是好笑,滇王因不懂治国,早于五年前被当地民众杀死,还那里找个滇王出来。” 项少龙更是放下心事,即使李族之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承认李令继位,以免造成众诸侯国一起作反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果。 这时庄夫人等仍留在车内,由纪赵两女贴身保护,庄孔等负责守护马车,使他们动起手来再无后顾之忧。 项少龙两眼寒芒一闪,大喝道:“好胆,我家储君在此,谁敢说滇王不在,你这强占滇王府的狂徒,可敢和我到大王座前理论,查看有关国玺文书令符,以证我储君可是滇国之主。” 李闯文狞笑道:“你才是狂妄之徒,谁知你是否乱臣贼子,弄些假证物来招摇撞骗,快给我滚出大门去,否则我就把你们的狗腿子全敲断了。” 街上登时一阵哗然,旁观者都对李闯文横蛮的行径表示不满,方可见此人平时必是横行霸道,得罪人多,称善人少了。 项少龙如是时候了,故意露出胆怯之态,道:“你既不相信,我这就去面谒太后大王讲求评个公道。” 李闯文得势岂肯饶人,大笑道:“走得这么容易吗?待我把你们绑往见太后吧!”府外又是一阵起哄。 李闯文实在太过份了。 项少龙早知李闯文不会如此容易罢休,更知他觊觎刚才自己所说国玺令符等物,冷笑中打出手势。 此时两旁的李府武士已开始往他们迫近过来。 乌舒等立由马车底抽出长棍,迅速抛送到各人手上。 李闯文这时才感到有点不妥,大喝道:“动手!”项少龙早大棍在握,甩掉外袍,露出一身武士劲装,扑前挥棍左挑右打。 敌人手中长剑立被磕飞了几柄。 惨哼声中,围上来的武士在诸铁卫反击下,纷纷变作滚地葫芦,腿骨手骨断折的声音连珠响起。 数千围观者人人都有锄强扶弱的心理,又一向憎恶李闯文,一时欢声雷动,更添项少龙一方的声势。 这批武士一向养尊处优,本身的实力又与项少龙和众铁卫有段远不可及的距离,加上重木棍占尽长兵器的优势,纵是人数在对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立时溃不成军。 项少龙和诸铁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广场上七十多名兵士后,结成阵势,向高踞阶上的李闯文和百多名武士攻去。 李闯文那想得到来人如此厉害,狂乱挥舞长剑,拼命驱使手下冲前拦敌。 项少龙如出柙之虎,踏着倒地呻吟的敌人身体,长棍一记横扫千军,便将两人扫飞寻丈外时,巳登上最上的一级台阶。 乌舒等都大呼过瘾,见人就打,冲前来者若非腿骨折断,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 其中十多人更被当场打得半死。 项少龙挡者披靡的直迫李闯文而去,其他武士见势色不对,纷纷散开。 李闯文见状大惊,在十多名家将护其下,退进府门内。 项少龙伸脚撑跌了一人后,人棍合一的旋风般闯入主府大堂里。 府外则倒下了最少过百名李府武士。 李闯文回过身来时,项少龙与乌舒,乌光、乌言着、荆奇等人已附影而至。 气势如虹下,在李闯文身前仓皇布阵的武士再被斩瓜切菜的击倒地上。 李闯文呆立当场,手中虽仍握着长剑,却不知应动手还是放弃反抗。 项少龙收棍而立,微笑道:“原来你不但是狂徒,还是胆怯之徒!”李闯文脸色数变,终是还剑入鞘,还口硬道:“我乃大楚令尹,你若胆动我一根毫毛……”话尚未完,项少龙打个手势,两支木棍已重重敲在他小腿骨处,骨裂声中,李闯文惨嘶倒地。 项少龙下令道:“将所有霸占我滇王府的狂贼,全给我扔出街外。” 众铁卫轰然答应了。 第十二章 重振声威 收复了滇王府后,接着发生的事,连项少龙都感到出乎意外。 首先来贺的是春申君,接着是被逐离滇王府不久的一众婢仆武士,再就是各诸侯国来吊祭孝烈王的代表甚或侯王,与及东方各国的使节和一向崇敬庄家的名将大臣,弄得庄夫人和项少龙为应酬接见忙个不停。 黄昏时太后李嫣嫣发旨下来,召见庄夫人和庄保义,却不包括项少龙在内。 项少龙知道造势成功,放心让庄夫人母子在春申君陪同下,入宫见李嫣嫣和那只有两岁多的小储君。 幸好尤氏姊妹仍在,遂陪他接见客人,以免露出马脚。 忙得晕头转向时,下人报上道:“魏国龙阳君求见!”项少龙大喜,嘱咐了尤氏姊妹继续应付其他来人后,使人把龙阳君引进内堂。 龙阳君正为这安排感到茫然,至抵达内堂,见到项少龙,呆了一呆时,项少龙离席起迎道:“今趟又瞒倒你了!”龙阳君不能相信地瞪大“秀眸”,失声道:“项少龙!”项少龙拉着他到一角坐下,笑道:“不是我是谁?”龙阳君大喜道:“你可知道田单到这里来了!”项少龙含笑点头。 龙阳君叹道:“你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先是董马痴。 现在则是万瑞光,累我还为你担透心事,三天前我到此时赫然发觉田单神气的在这里摆风光,还以为你给他杀了呢。” 项少龙当下把事情和盘托出,不知为何,他全心全意地信任这个“男朋友”。 龙阳君听得田单借替身遁走一事。 恍然道:“怪不得刘氏昆仲和旦楚等人一个不见,不过你能吓得他如此不风光的溜掉,亦足可以自豪了。” 项少龙道:“君上是否来参加孝烈王的丧礼?”龙阳君道:“名义上当然是这样,实际上却希望能由田单手上把楚人争取过来,现在我们都知道田单、李园和吕不韦定下密议。 要瓜分天下。” 项少龙道:“只要君上助我杀死田单,不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龙阳君一想也是道理,点头道:“若你真能使滇国小储君复位,那便可牵制楚国,教楚人不敢有异心。 不过事情是挺复杂哩!最后我们仍是要对付你们秦国,不是非常矛盾吗?”项少龙道:“那是日后的事了,若不解决吕不韦的阴谋,立即便要大祸临头,所以杀田单乃对你对我均有利的事。” 龙阳君苦笑道:“天下间,怕只有一个项少龙是我拒绝不了的。 迟些你还会见到很多老朋友呢。” 项少龙道:“那是是韩闯了,对吗?”龙阳君道:“韩闯这人不大靠得住,你最好不要让他知悉身分,否则说不定他在某些情况下会出卖你。” 项少龙问起赵雅,龙阳君道:“她已随贵属返咸阳去了。 在此事上太子出了很多力,因为韩晶始终不肯放过她,女人嫉忌起来,确是不顾大局的。” 项少龙放下心头大石,顺口问道:“各国还有些什么人来?”龙阳君数着手指道:“赵国来的是郭开。 这家伙现在很得宠,有他弄鬼,我看廉颇很快会相位不保了。” 项少龙知他这么说,背后必发生了一些事,才这么肯定,不由心中暗叹,却是爱莫能助。 龙阳君续道:“燕国来的应是太子丹。 但到现在仍未有信息,确是奇怪。” 项少龙亦大惑不解,假设太子丹的人以快马经魏境到寿春报信,至少该比自己快七十天,没有理由到现在仍没有消息。 一般使节往来,均必先递上正式文书,假设现在太子丹仍未有信息到来,可能赶不及半月后楚王的大殓了。 项少龙道:“秦国有人来吗?”龙阳君道:“秦国一向和楚国关系较密切,现在又是罕有的和平时期,当然会派人来,不过奇怪是派来者不是吕不韦,而是左丞相徐先。” 项少龙心中剧震,隐隐间大感不妥。 龙阳君讶道:“有什么问题吗?为何少龙脸色变得这么难看?”项少龙道:“现在还不知有什么事,君上可否帮我一个忙,查察徐先取什么路线到寿春来,此事至关紧要。” 龙阳君立时明白过来,色变而起道:“此事我立即遣人去办,若是途经我大魏国,我会派军保护他。 哼!这一着可能是嫁祸我大魏的阴谋。” 项少龙倒没有想过此点,徐先到寿春。 不出取韩或取魏两条路线,若吕不韦使人在任何一国刺杀徐先,均可牵起轩然大波,而吕不韦更可乘机对韩或魏用兵了。 想不到莫傲死了,吕不韦仍如此厉害。 至此两人均无心说话,龙阳君匆匆离去。 送走了所有宾客后,天已入黑。 项少龙肚子饿得咕咕发叫,忙返入内宅他的院落去,纪赵二女刚洗过澡,候他进来吃晚膳。 滇王府规模中等,是由一座主府加上六个四合院落组成,四周圈以高墙。 每个四合院均以庭院为中心,四周围以房屋而成,布局内向,几乎所有门窗均开向庭院,府内遍植大树,故即使际此炎夏时节,仍是非常阴凉。 入口均设于南方,左右对称,有明显的中轴线。 对着正门的房子是正房,左右则是东西厢房。 项少龙和众铁卫占了两个四合院落,地方宽敞舒适,有若回到了家中。 项少龙吃饱了肚子,叹了一口气,把见过龙阳君和对徐先的担心说了出纪嫣然听后色变无话。 赵致道:“徐相乃西秦二大虎将之一,该有办法保护自己吧!”纪嫣然道:“最怕他手下里有吕不韦的奸细,徐相又想不到出手的是李园潜往韩魏境的人,那就非常危险了。” 旋又皱眉道:“虽秦楚关系密切,但只要派个王族的人来,比徐先要更加适合,可知其中必有原因。” 项少龙道:“只要随便找个政治借口,例如要与楚人另签和约,就可迫得徐先非来不可,太后虽对吕不韦的不满与日俱增,但暂时仍很难不倚赖他这臭仲父办事,因为秦国军方一向都看不起她这个太后。” 纪嫣然对徐先极有好感,忧戚戚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此时庄孔过来相请项少龙,说庄夫人回来了,想见他面谈。 项少龙只有收拾情怀。 随庄孔去了。 庄夫人身穿燕尾长褂衣,衣裾处被裁成数片三角,叠叠相交,形同燕尾,故以此名。 她斜倚在靠中央庭院的一扇窗漏旁的卧几上,神采飞扬地看着项少龙进门,秀发挽成坠髻,以一枝金钗把发型固定,在灯火里金钗闪闪生光,使她更显高贵优雅,亦非常诱人。 腰上挂着一串形状不同的玉佩,倍添瑰丽富贵的贵妇身分。 庄孔离去后,庄夫人盈盈起立,移到项少龙身前,甜甜一笑道:“妾身早回来了,但要待沐浴更衣后才见你,嗅到人家身上的浴香吗?”言罢傲然挺起了酥胸。 项少龙暗忖滇南土族的女人必是特别开放,**起男人来既直接又大胆,同时知她因感激自己,故更添爱意。 微微一笑道:“看夫人的样儿,便知今趟楚宫之行大有所获,在下有说错吗?”庄夫人举起一对玉掌,按在他胸口上,媚笑道:“少龙:你的心跳加速了。” 项少龙大感尴尬时,庄夫人放开了双手,以动人优雅,似是弱不禁风的步姿娜到了窗旁,背着他看着月夜下的庭院,柔声道:“项少龙果真是名不虚传,只虚晃一招,立时使整个寿春都震荡了,现在再无人敢小觑我们这些亡国妇孺,众诸侯国都表明立场,支持我们复国,唯一的障碍便是楚廷。”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五步许处立定,问道:“李嫣嫣对你态度如何呢?”庄夫人道:“我本以为李嫣嫣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但出乎意料之外她只给人温柔多情的感觉,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凄艳,人当然是绝色尤物,甚至可与你的纪才女相媲美。 而更便我奇怪的是她在春申君和李园之间,她似乎更倾向于春申君,这确是令人费解。” 项少龙听得呆了起来,李嫣嫣竟会是这样我见犹怜的女子吗?庄夫人转过身来,倚窗而立,嘴角带着个迷人的笑容,眉梢眼角则是无尽的风情,双肩轻耸道:“李园和春申君对妾身的身体都很有意思,妾身该怎么办呢?”项少龙苦笑道:“夫人要我给些什么意见呢?”庄夫人凄然一笑道:“这种男人的嘴脸我早见惯了,若非遇上了你,妾身定不会吝啬身体,以争取他们的支持,但现在却感到要先征求你的意见。 天下之间,除了你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得到妾身所有的信任了。” 项少龙正思忖她是否在迷惑自己时,庄夫人移步过来,贴入了他怀里,用尽气力搂紧了他的熊腰,俏脸埋入他宽肩里。 呻吟道:“拥抱我好吗?我须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支持我。” 要说在这种情况下,对这样一位身分高贵、千娇百媚的尤物投怀送抱不动心,就定是骗人了。 项少龙不由把她搂个结实,爱抚着她丰盈和充满弹性的背肌,柔声道:“夫人不必如此,就算我们没有肉体的关系,我项少龙也决不会食言,定会助小王储登上王位。” 庄夫人仰起俏脸,甜甜一笑道:“你以为妾身当你是其他的男人吗?不!你错了,人家昨晚便在梦中见到你,唉!只可惜我们的一段情,到王儿登基后就要一刀两断,想起来便感到人生没有什么味道了。” 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拉着他到一旁席地坐下,肃容道:“现在李嫣嫣已确认了我和王儿的合法地位,但李园却以强秦压境为借口,拒不出兵助我母子,春申君不知是否怕开罪李族,亦摇摆不定,神态暧昧。 别人所说的支持,只是口上说说,不会有实质的行动,所以我们母子的命运,仍是操在少龙手上呢。” 项少龙为安她的心,低声道:“我在秦楚边界有支实力强大的部队,到时可扮作滇人,攻入滇京。 但若我杀死田单,便得立即秘密溜走,否则恐怕难以离开寿春。 现在李园唯一对付你的方法,就是把你们母子软禁楚京,又可玩弄你的身体,一举两得。” 庄夫人色变道:“我倒没有想过这问题。” 项少龙忍不住搂着她的香肩,低声道:“你现在最紧要是装出须人援手的姿态,不妨跟李园和春申君虚与委蛇,摆出一副若果楚廷不肯出兵,就全无办法的样子,定可以骗倒所有人。” 庄夫人咬着唇皮道:“你是否暗示我要牺牲自己的色相呢?本来我早打定了这主意。 但有了你后,我又不想那么做了。” 项少龙见她对自己确似动了真情,自己又风流惯了,忍不住亲吻了她的脸蛋,柔声道:“凡是容易上手的东西都不觉珍贵,所以你要对所有对你有野心的人欲迎还拒,若即若离,弄得他们心痒虽熬时,我们早离开楚京了。 假若我在楚王大殓前杀不死田单,便惟有放弃。 全心为你复国好了。” 庄夫人现出迷醉的神情,呢声道:“愈和你接触,便愈觉你本领厉害,偏偏你却是个情深义重的豪杰,这感觉真教人矛盾。 少龙啊!人家这么易上你的手,你会不会看不起人家呢?”项少龙心道尚未入室登榻,那算上了手,口上当然不可这么说,柔声道:“在小储君复国之前,我们都不可发生肉体上的关系,那会使我们沉迷欲海之中,很易会误了正事,我们必要抱上卧薪尝胆的态度,只有刻苦砥励,才可成其大业。” 庄夫人差点是呻吟出来道:“你室有美女,怎算是卧薪尝胆,用这来形容人家倒差不多,少龙啊!唔……”项少龙封上她的香唇,一番缠绵后,才放开她道:“女人若在男女之事上得到满足,会在神态上给李园和春申君这些花丛老手看出来的,那时夫人便难以玩弄手段,此事微妙至极,夫人定要听我忠告。” 庄夫人惊醒过来,坐直娇躯道:“妾身明白了,但不要忘记你的诺言,复国事成后。 人家绝不肯放过你的。” 项少龙又与她略作缠绵,才回自己的院落去,心中强烈想着纪嫣然二女,只有她们才可医治他给这狐媚过人的艳妇所挑起的欲火。 在这生死悬于一发的险境里,他不想有任何因素影响他的大计,那包括男女的关系在内。 十五天内若杀不了田单,他立即溜走,绝不会犹豫。 杀死田单虽重要,却远及不上纪赵两女和众铁卫的生命,何况家中还有乌廷芳、项宝儿和正在苦候他的苦命女子赵雅。 这时他才明白什么是英雄气短了。 第十三章 历史重演 “铿锵”之声。 响个不绝。 项少龙、纪嫣然、赵致和一众铁卫,加上尤氏姊妹,看着滇国小王子庄保义和荆善剑来剑往,打得倒也似模似样。 众女当然频频为这小孩子打气,荆善则凭其灵活的身手,只守不攻。 “当!”庄保义终是人小力弱,一下握不住剑柄,掉在地上。 可是他毫不气馁,滚身地上,拾剑再打。 项少龙心中暗赞,喝停了练习,传了他几个基本功。 让他自行练习,便到尤氏姊妹处让她们为他化妆,纪嫣然等亦避返内堂,以免给人见到她们的绝世姿容。 尤氏姊妹昨天目睹他大展神威,更是倾慕,热情如火,幸好项少龙昨晚与纪赵两女连场大战,根本有心无力,否则说不定会闹出事来。 项少龙始终是个受严格军事训练的人,知道在行动之际,若荒**过度,对精神身体均有害无益。 而两女亦由庄夫人处明白了项少龙的苦衷,所以只止于一般的亲热和言语上的示意。 化好妆后,两女仍不肯放他离开,硬迫他躺在卧几上,为他按摩推拿。 只推了几下,项少龙舒服松弛得睡了过去。 醒来时,两女正在一左一右的为他推拿脚板,使他如在云端。 好不自在。 尤翠之笑道:“睡得好吗?”尤凝之道:“龙阳君来找你,在外面等了整刻钟哩。” 项少龙吓了一跳,坐起来道:“为什么不唤醒我?”尤翠之过来服侍他穿上外裳,柔情似水地道:“不舍得嘛!今晚项爷沐浴时,由我们再给你推拿吧!”项少龙习惯了她们无微不至和毫不避男女之嫌的悉心侍候,点点头便要起来。 尤凝之扯着他衣袖幽怨道:“项爷不给点奖赏我们姊妹吗?”项少龙想起这时代的男人谁不是随处攀折美女,自己的行为已近似异类了,盛情难却下,搂着两人痛吻一番后,才一步高一步低的出去见龙阳君。 不知是否因重会项少龙,今天这美丽的男人特别容光焕发,坐好后接过手下奉上的香茗,呷了几口后,龙阳君道:“田单的事非常棘手,因为田单现在住进楚宫里,与李园为邻,所以守卫森严,我看除非把握到他离开王宫的时间,否则休想行刺他。” 项少龙大感头痛,道:“有没有方法弄张王宫的地形图来呢?”龙阳君为难地道:“假若多点时间,说不定可以做到,但依我看于孝烈王大殓后,田单会立即起程返齐……唉!”项少龙道:“楚宫有什么防卫呢?”龙阳君道:“这个真的不大清楚,不过只是环绕王宫的护河、高墙和哨楼,就是不易解决的难题了。 何况现在连田单真正住在宫内什么地方都未晓得。” 项少龙道:“凡是王侯巨宅府第,必有逃生秘道……”龙阳君打断道:“不用想这方面的可行性了,像我们的魏宫,便有人十二个时辰轮番监听地底的动静,否则掘条地道进宫,不是要宰谁谁就没命吗?”项少龙道:“田单总要参加宴会吧?只要知道他何时会到何地赴会,不是可在中途截杀他吗?”龙阳君颓然道:“楚人虽被称为南蛮。 但比之我们北方诸国更是守礼,楚王大殓前,理该禁止一切宴会喜庆之事,所以你这一着仍是行不通。” 项少龙苦恼地道:“那谁可以把田单由王宫引出来呢?唉!只要知道田单住在王宫何处,说不定我便有办法了。” 这时他脑内想的,自是通往赵穆宅中的下水道,不过由于楚宫大多了,又没有内应,楚宫的下水道又不知是否那么方便,所以此法仍是行不通的居多。 龙阳君忽压低声音道:“那滇王妃是否非常美丽?”项少龙奇道:“确是非常动人,君上难道……”龙阳君“俏脸”微红,“娇嗔”道:“不要误会,只是昨晚我到春申君府上时。 李园和春申君都大赞滇王妃,说这样狐媚的女人确是万中无一,当时田单、韩闯和郭开都在座,人人动容,所以找才想到滇王妃说不定可以美色引诱田单上当呢!不过想具体些又很难行得通。” 项少龙道:“他们有说起我吗?”龙阳君“横”他一眼道:“怎会漏了你,他们对你的身手和果断的行踪均大感惊异。 不过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联想到项少龙来,连奴家都认不出你,其他人更休想了。” 项少龙最少把龙阳君当了半个女人。 又因着相互间“深厚”的交情,无论他作什么女儿娇态,都只觉亲切,而不会生出反感。 笑道:“李园说起万瑞光时。 有否咬牙切齿呢?”龙阳君道:“这倒没有,照我看李族内争权夺势亦非常厉害。 李园昨晚便大骂李闯文不知进退,活该给人打断腿骨。” 项少龙糊涂起来,问道:“春申君和李园又是什么关系?”龙阳君道:“好到不得了,李园见到春申君时像老鼠见到猫,逢迎恭敬得过了分。 我看李园暗中必有对付春申君的阴谋,否则不须如此卑躬屈膝。” 龙阳君又道:“你可见过李嫣嫣?我看除了纪才女,没有人比她更清秀明丽了,不过她眉眼间总有股化不开的哀愁,教人心痛。” 项少龙苦笑道:“可惜她全无见我的意思,否则我可和君上分享这观感了。” 龙阳君沉吟片晌,道:“我派了人去侦查徐先的行踪,不过我恐怕已迟了一步,急死奴家了。” 项少龙轻拍他肩头道:“放心吧:只要有我项少龙在,定不教秦军入侵魏境。” 龙阳君大喜道:“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发觉一时间很难找到行刺田单的方法,龙阳君惟有先行告退了。 龙阳君前脚刚走,李园便和春申君相偕而至。 项少龙当然由得庄夫人去应付,不过还未回到纪赵二女的院落,庄孔来请他出主府见客,他惟有硬着头皮去了。 由后进举步走入主厅时,他故意改变了一向行路的姿势,迎面走向正和庄夫人分宾主坐下的春申君和李园,厅的四周均守立着两人的亲卫。 果如龙阳君所料,李园没半点怀疑地站起来迎接他这个万瑞光,春申君则自重身分,安坐如故。 李园施礼道:“万将军果是非常人,难怪一到寿春,立时成为家传户晓的人物。” 项少龙还礼后,以改变了声调和带着浓重滇音的周语道:“比起君上和太国舅,我万瑞光只配作提鞋抹席的小厮吧!太国舅客气了。” 庄夫人见李园毫不怀疑,放下心来,欣然道:“太国舅今天登门造访,就是要来见瑞光你哩!”项少龙暗忖这两人是找借口来与你这万中无一的女人亲近才真,含笑坐在居左的李园下首处。 李园深深望了庄夫人一眼后,别过头来对项少龙道:“万将军乃滇南名将,不知对复国一事有何大计?”项少龙正在注意庄夫人的动静,见到李园望她时,有点慌乱和下意识地垂下目光,心中叫槽,知道李园凭着俊朗的外型,充满魅力的谈吐和风度,已搅乱了庄夫人的芳心,所以她才有这种失常的举止。 口中应道:“这正是我们到寿春来的目的。 若王上能拨一批军马让小臣指挥,可望一举破贼,收复滇地。” 春申君干咳一声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由于先王新丧,储君年纪尚幼,一切也该待大殓后再作决定,希望王妃和万先生能体谅其中情况。” 项少龙暗忖这样就最好了时,又见李园以眼神去挑逗庄夫人,但春申君却没有见到。 李园向庄夫人展露一个连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非常好看的笑容,柔声道:“太后对滇王妃一见如故,加上先王大殓前心情困苦,着我来邀请王妃和小储君到宫内小住,也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项少龙大吃一惊,大叫不妙。 若让庄夫人和庄保义住到王宫去,再要出来便不是自己可以作主了。 况且凭李园的手段,庄夫人又是久旷之躯,要得到她真是易如反掌,那时会有什么后果,确是难以逆料。 忙向庄夫人打了个眼色。 庄夫人会意,垂首黯然道:“太后心意,青娥心领了,青娥乃亡国之人。 一天滇国未复,都难消愁虑,青娥怎敢以愁容侍奉太后,希望国舅爷能向太后陈说青娥的苦衷。” 李园登时语塞,惟有点头表示同意。 春申君显然亦在大打庄夫人主意,柔声道:“王妃不若到我府小住两天,免得在这里触景伤情,只要先王入土为安,一切复常后,本君定会全力支持小储君复位。” 庄夫人当然明白春申君说话背后的含意,想起项少龙所说的欲拒还迎,先幽幽地横了春申君娇媚的一眼,才垂下螓首。 轻轻道:“过了大殓之期后好吗?奴家在来京途中小病了一场,到今天仍未康服,希望能休息数天,养好身体再说。” 看着她我见犹怜的神态,想起昨晚的热吻,连项少龙都脑袋发热,春申君和李园自是露出色授魂与的表情。 美女的魅力确是没有男人能抵挡的。 特别是尚未到手的美女。 李园关切地道:“待会我找宫内最好的御医来给夫人看病吧!”庄夫人推辞不得,只好道谢。 春申君和李园都找不到再留下的借口,惟有站起来告辞。 项少龙正松了一口气时,李园亲热地拉着他衣袖道:“还未曾好好与万将军说话,不若到敝府吃一餐便饭吧!”项少龙一则以喜,一则以惊。 喜的当然是有机会到宫内去,惊的却是怕没有了庄夫人照应,会露出马脚来。 但无论如何,都知道是难以脱身了。 只是不明白李园为何要笼络他吧了。 项少龙和李园坐在马车内,春申君则自行回府去了。 李园微微一笑道:“万兄对复国一事。 心中成数如何呢?”项少龙苦笑道:“滇地叛乱时,我们庄家和万家能逃出来的就那么多人,虽说滇地各族都希望我们回去,但由于李令得到夜郎人撑腰,假若没有外援,我们成功的机会仍然不大。” 李园狠狠道:“李令此人我早看着不顺眼,虽说同族,我却和他没有半点亲情。 此人自得国后,便举兵四处占地,显然狼子野心,不过若要太后点头派出大军,却绝不容易,何况滇地实在太远了,若不能一下子攻克滇京,战事蔓延,形成乱局,恐秦人会乘机来侵,那于我大楚就非常不利了。” 项少龙恍然大梧,明白到即管李族里也分成至少两个派系。 那么斗介和成素宁,就该是支持李令的一派了。 由于李园也没有把握说服乃妹李嫣嫣,可知李嫣嫣正秉承孝烈王的遗旨,希望通过李令把诸侯国收服,重新纳入楚国版图。 但李园却看穿了李令的野心,知道李令只是想另树势力,这对李园自是构成威胁。 其中情况可能更复杂,不过那可是项少龙想像力之外的事了。 项少龙愈来愈深切体会到表面看去的外象和真正的事实,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李园见顶少龙呆若木鸡,还以为他正为复国希望愈来愈少而神伤,抓着他肩头,装出恳切的神色道:“说出来或者万兄不会相信,反对出兵滇国最主力的人物。 就是春申君黄歇。”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李园道:“所以我说万兄很难相信吧:现在的形势大大不同了,诸侯国拥兵自重,王令难行,朝廷又鞭长莫及。 难以讨伐。 所以春申君才会反对贵国的复辟。” 项少龙苦笑道:“太国舅真是坦白。” 李园道:“我却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诸侯国已是既成事实,若要去之只是徒增乱事,最后不但劳而无功,还会培殖出更多像李令这种新势力,所以找对滇国复国一事,是完全支持的。” 项少龙反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正是春申君的食客方卓把庄夫人母子到寿春的消息通知成素宁,若说没有春申君在背后首肯,方卓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春申君表面做足好人,暗里却在扯庄家的后腿。 政治本就是这么卑鄙的一回事。 李园也非心肠特好,只是因着某种原因,李嫣嫣现在似乎较倾向于春申君。 甚至李族里也有人站在春申君的一方,使李园大感威胁,又因见到他英雄了得,所以才想拉拢,加入他的阵营,背后当然还有更厉害的阴谋。 项少龙把心一横道:“其实我对太国舅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我们在来此途中,差点为奸人所害。” 遂把成素宁使人假扮船夫,意图毁船杀人的事说了出来。 李园大喜道:“如此我就不必多费唇舌了,万兄如肯与我合作,包保你可以复国。 只不知万兄有否那种胆量?”项少龙那还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故作昂然道:“只要能还我滇上,我万端光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李园沉声道:“那就必须先杀死春申君。” 项少龙立时联想起信陵君曾哄他去行刺魏君的旧事,想不到历史又在重演了。 第一章 太后嫣嫣 楚宫的规模,在项少龙曾见过的宫殿中,仅次于咸阳宫,但守卫之森严,却犹有过之。 宫城环以高墙,墙高三丈,四隅各有一座精巧的角楼。 墙外护城河环绕维护,宽达五丈,水清见底,最厉害是河心设有高出水面的尖木栅,想潜游过去亦难以办到。 共设两座城门,凭可随意升降的悬门以作出入通道。 高墙内殿宇重重,份外朝、内廷两大部份。 中闲以连接两座钟鼓楼的内墙为分界。 设置内宫门,为贯通外朝内廷的通道。 布局中轴对称,一条大道贯通南北城门和内宫门,八座巨殿和近六十个四合院落便依中轴线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大道两旁,缀以花石鱼池,小桥流水,参天古树,瑰丽堂皇。 项少龙与李园由北门入宫,先是一个方形广场,然后一道小河横贯其间,过了桥才到达两座主殿“议政”和“仪礼”,均筑在白石台基之上,四周有围栏台道,气氛庄重华责。 其他六座较小的宫殿,四座位于外朝,两座坐落于内廷,均以楚国神话中的人物为名,分别是外朝的“火神”、“河神”、“刑神”、“司命”。 内廷则是“芳烈”和“巫女”两殿。 听着李园的介绍时,项少龙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巫女殿,只是这些名字,巳知楚人实乃诸国中最有创造力和浪漫的民族。 在其他诸国便休想有这类大胆创新的殿名。 同时心念电转。 刚才李园提出必须杀死春申君后,便岔开话题,似乎是给点时间自己消化这难咽下去的提议,不过他已想到李园的不安好心。 春申君毕竟掌权巳久,又是门下食客数千,在诸国更有很高威望,各方面均是实力雄厚、蒂固根深。 若李园动手把他杀死,说不定会惹起大动乱,所以自须寻找一代罪的羔羊,那人就是自己了。 自己一到寿春,立以强硬手段逐走霸占滇王府的李闯文,似是完全不顾后果,落在李园眼中,便是有勇无谋之辈。 假设他能驱使自己去刺杀春申君,自可把罪名全推到他万瑞光身上,亦可化解了庄家要求复国的图谋,甚至可顺手把庄夫人据为己有,一石三鸟,没有计策比这更狠毒的了。 站在楚人的立场,谁都希望借李令之手,把诸侯国摆平,土地重新纳入楚国国土内。 如此看来,李园、春申君都是和李令蛇鼠一窝,只是在敷衍庄夫人这美人儿吧了!马车通过内宫门后,进入内廷,那是楚王处理日常政务及起居的地方,主要的建筑物是巫女和芳烈两殿及东西六宫,每宫由四座四合院落组成,另有三座花园,即中路的御花园与东西两路的东园和西园,景色怡人,胜境无穷。 李园显然所学甚博,逐一为他介绍殿名所代表神灵的传说,谈吐高雅,确有引人入胜的魅力。 难怪庄夫人虽心属他项少龙,又明知李园非是好人,对他仍显得有点情不自禁。 此时他说到河神和巫女,笑语道:“我们最美的两个女神河神和巫女,都不是居住于楚境之内,而是韩境的洛水和秦境的巫山。 含睬宜笑、虚缈若神,居住于远方长河深山之处,想想已教人神往。” 项少龙道:“刚才太国舅所说有关春申君的事……”李园亲切地拍着他眉头道:“这事过些再说,我想万兄花点工夫,先认识清楚春申君的真脸目,明白到我李园非是诬蔑好人,万兄再作决定。 但万兄请切记这是我们男人家的事,若给女流知道,不但怕她们神态间露出破绽,还徒令她们终日忧心,有害无益。” 项少龙暗呼高招,当然点头答应了。 李园在骗自己,自己何尝不在骗他,两下扯平,大家都没抱怨的了。 此时马车转往东路,只是不知田单身在何院。 李园笑道:“我在宫外有座府第比这要大上十倍,不过我仍喜住在宫内,大部份时间亦在这里度过。” 项少龙心想你要在近处设法控制李嫣嫣才是真意吧。 卫士拉开车门,项少龙收摄杂念,随李园步下马车。 李园和项少龙在主厅内分宾主坐下,俏侍女奉上香茗。 项少龙环目一扫,不由暗赞李园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朝合院中央庭院望去,是一排十八扇有窗漏的木门,平台水池,池中尚有小亭假石山,以一道石桥贯通,庭院深阔达五百步,遍植茶花、香桂,际此炎夏之时,茶花盛开,桂柑飘香,红白相映,一派斗艳事春的景象。 厅内家具全用雕镂精细的香梨木,地席铺以织锦,装饰的古瓷、挂雕、屏风一应俱全。 项少龙便自间没有这种心思。 若非自己得到纪才女的芳心在先,又因着种种特殊的形势,说不定在那场角逐真会败在他手上。 由于北厅背阳,又临水池,故清爽凉快,消暑解热。 项少龙与李园安坐厅心,品尝香茗,一时间亦感到很难把这风神俊朗,貌似正人君子的李园当作敌人。 这小子也恁地厉害,竟懂得以亲如家人兄弟的手法,对他这浪荡无依的“亡国之徒”展开攻心之术,自己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装作感激要说话时,李园轻拍手掌,发出一声脆响道:“万兄先用点时间去观察形势,才再考虑我的说话。 唉!李园之所以不怕交浅言深,只是基于义愤和我大楚的前途,舍此再无其他了。” 随着他的掌声,四名身材曼妙,身穿楚服,高髻环帽垂巾的美女由侧门踏着舞步走了出来,到了两人座前下跪行礼,并屈膝以优美的姿态坐在两人伸手可触的近处。 遮面的纱罗,更使她们引人入胜。 到此时项少龙才体会到妃嫣然的话,若此子蓄意讨好你时,确有过人手段。 禁不住为纪才女没有被他追到手而抹了一额冷汗,全亏李园只懂诗经楚辞,而不懂什么“绝对权力绝对腐化”那类警句,又或是“蜜糖的故事”。 李园道:“吾人交友,不是以美女就是以黄金示意,此四女来自不同地方,各有风情,但均是千中挑一的标致人儿,且全是未经人道的怀春少女,万兄可逐一揭开她们掩面钞巾,看看那个最合眼缘,好作为我对万兄的见面礼。” 项少龙心呼厉害,李园可能是他所遇到的人中里,最懂心理战术的一个。 如此去揭开四女的面纱予以挑选,不但大增好奇心,还有种侵犯私隐的高度剌激。 自己虽无心收纳美女,仍有很强烈的冲动去揭纱一看。 但他当然不可以这样做。 脸色一沉道:“太国舅的好意心领了,可是我万瑞光一日未复滇国,其他一切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园闻言不怒反喜,哈哈一笑,挥走四女后道:“不知万兄是否相信,刚才李某是故意相试,看看万兄会否见色起心。 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再拍手掌,俏婢奉上精美酒食,两人把盏浅酌,畅谈起来。 李园口角风生,不住问起滇地情况,表示极大关注,幸好李园对滇地比他更不清楚,答不上来时项少龙随口编些奇风异俗出来敷衍他,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当年他受军训时,曾到过中国不少地方,加上对中国地势风土的认识,说起来自是似模似样。 吃至一半时,门卫报上太后驾到。 项少龙吓了一跳,正要回避时,李园不慌不忙,先着人搬走酒食,扯着他到一角的屏风后道:“万兄躲在这里,当听我问起有关助贵国复国之事时,万兄便知是谁从中作梗了。” 项少龙失声道:“若给太后发现了怎办?”李园拍胸保证道:“舍妹和我说话时,都不会有其他人在旁,若有什么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万兄受到任何委屈,但记紧只能耳听,不可眼望。” 上次做董马痴是要扮粗豪,今次的万瑞光则由李园定型为有勇无谋,项少龙只好傻愣愣的接受了这荒谬的安排。 环佩声响,“迷死了”孝烈王的绝代娇娆终于到了。 关门声响,听足音果然宫娥侍卫均退出门外去。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和庄夫人对李嫣嫣的形容,那还理会得李园的吩咐,把眼睛凑到屏风隙缝处,朝厅心望去。 一看下,立时呼吸顿止。 他不能相信会看到一位无论秀丽和气质均足以与纪嫣然和琴清匹敌的美女。 平心而说,若论妩媚清秀,她仍逊纪嫣然半筹,高贵典雅亦不及琴清。 可是她却有一股骚在骨子里,楚楚动人,弱质纤纤,人见人怜的气质。 这时她盈盈俏立厅心处,轻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会兴起把她拥入怀里轻怜蜜爱的强烈冲动。 她是那种正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庄夫人说得对,她清丽脱俗的玉容上笼罩着淡淡一抹难以形容的哀愁,似是这人世间再没有事情能够令她快乐起来。 李嫣嫣头结云髻,连额发处理也作成云形,潇洒地搁在修长入鬓的黛眉之上,确堪当“云髻凝香晓黛浓”的形容。 她的鬓发被整理成弯曲的钓状,却是轾薄透明,云鬓慵梳,缥缈如蝉翼,更强调了她完美的爪子脸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 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娇躯,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她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态。 她身上佩带着各式各样的饰物,但最夺目仍是挂在粉颈垂在酥胸的一串项链,上层由二十多颗镶有珠宝的金珠构成,最下由一颗滴露状的玉石作坠饰,与头顶那珠光宝气的凤冠互相辉映,澄撤晶莹,光彩夺目,但却一点不能夺去她清秀脱俗,超越了所有富贵华丽的气质。 项少龙不由生出惊艳的感觉。 若她肯和自己上榻,项少龙肯定自己会立即付诸行动。 此时李园来到她身后,温柔地为她脱下外袍,露出刺绣了精美凤纹,地黑纹金的连身垂地长裙,腰束玉带,透出一骰高贵华美的姿态。 当李园指尖碰到她香肩时,这贵为楚太后的美女明显地娇躯一震,还垂下了目光,神情古怪之极。 项少龙心中剧震,暗忖难道他们并非亲兄妹关系,但又知道若是如此,怎瞒得过春申君呢?像李嫣嫣这等举国闻名的美人,要冒充也冒充不来的。 李嫣嫣丰润性感的红唇,轻抖一下后,轻轻道:“大哥为何会在这里呢?我约了秀儿来看她最新的刺锈哩!”声音娇甜清脆,还带着铿锵和充满磁力的余音,上天实在太厚待她了。 项少龙经过这多年来的祸患经历,对纵是庄夫人,嬴盈那等诱人美女,也可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心,可是这刻偷看到李嫣嫣,仍要败下阵来。 同时心发奇想,李园矢志要得到纪嫣然,是否因只有纪才女才能替代李嫣嫣在他心中的位置。 难道他兄妹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这时代里,一夫多妻乃当然的制度。 有身分地位的人,女子嫁给他们时,她的姊妹甚至侄女都会有些跟了去给新郎做媵妾,更不要说陪嫁的婢女了。 更可异的是一个国君嫁女时,同姓或友好的国君依礼都要送些本宗的女子去做媵。 除此之外,王侯大臣都可随时把看上的女人收到宫中府里,姬妾之多可想而知。 多妻家庭最是复杂,很容易发生骨肉相残的事件,亦很容易出现有悖伦常的乱事。 李园和李嫣嫣很大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郎才女貌,加上李园狼子野心,想借李嫣嫣重施吕不韦的诡计,还哄得春申君以为自己宝刀未老,晚年生子,再转嫁孝烈王这另一个糊涂鬼,可想像孝烈王见到李嫣嫣时,连老爹姓甚名谁都忘了,那会想得到李嫣嫣肚内的“奇迹”,乃李园一手一脚炮制出来的呢?若非少龙从赵穆处知悉李园、李嫣嫣、春申君和孝烈王的关系,又明白李园不择手段的性格,断不能只看两人间一个动作和片刻的神情,便得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推论。 李园若知道的话,杀了他亦不肯予项少龙偷看两人独处的机会,想到这里,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李园着李嫣嫣坐下后,柔声道:“秀儿正在东厢刺绣,难得有这等机会,让大哥和嫣嫣说句话儿好吗?”这么一说,项少龙便知李园看似无意地遇上李嫣嫣,其实却是故意的安排,好教自己听到不利于春申君的对话,以坚定自己成为他刺杀春申君的工具。 困为李园该早知道李嫣嫣会在午膳后来看郭秀儿的刺绣,而这剌绣困未完成的关系,必是不好搬运,所以这楚国现时最有权力的太后只好纡尊降贵到这里来,亦可见她和郭秀儿间的关系是非常好了。 李嫣嫣叹了一口气道:“说吧!”李园在这妹子而前颇为战战兢兢,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滇王妃母子请我们出兵助他们复国一事,我想和嫣嫣商量一下。” 李嫣嫣冷冷道:“大哥是看上了慎王妃吧。” 李园因“万瑞光”正在偷听,立时大感尴尬,不悦道:“嫣嫣怎可如此看你大哥,我只是为了大楚着想,先君新丧,若我们对滇王妃母子的要求无动于衷,说不定会惹起众侯国叛离之心,若他们靠向秦人,楚国危矣!”项少龙心中好笑,李园这么慷慨陈词,对自己真是一片苦心了。 李嫣嫣默然片晌后,淡淡笑道:“这事不是由你和我决定便可成事,还须询问军将大臣的意见,否则必起争端。 大哥有和春申君提过这意见吗?”孝烈王去世,春申君立时成为楚廷军政两方面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亦是基于这理由,庄夫人才不迟劳苦赶回寿春,来求春申君伸出援手,岂知春申君正是背后策划要除掉她母子的人。 李园正中下怀,昂然道:“当然说过,可是春申君仍是一意孤行,决意用李令来平定诸侯,还视除滇王妃可留下外,其他一切人等均要除掉。 唉!李令若得势,会肯遵服王命而行吗?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向太后进言。” 他还是首次称李嫣嫣为太后。 正凝神偷看的项少龙暗叫厉害,这番话不论真假,但李园当着楚太后说来,假也要变成真。 若他是如假包换的万瑞光,必会深信不疑,横坚也是死,自会依李园的命令去搏他一铺了。 李嫣嫣沉吟片晌后,缓缓道:“我教大哥去请滇王妃母子入宫小住一事如何了?若她们来了这里,就没有人可伤害她们了。 唉!寡妇孤儿,真教人怜惜。”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耳内传来李园解释庄夫人母子为何拒绝的因由,心想原来李嫣嫣的心肠这么好,看来她一切作为,都是被以李园为首的族人迫出来的了。 难怪她这么不快乐,不由怜意大起。 神思迷惘间,只听李嫣嫣柔声道:“大哥你现在立刻给我去见滇王妃,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母子和所随人员都请到宫内来,就算我们不能出兵替他们复国,亦绝不容他们给人害死了。 庄矫于我大楚功勋盖世,对忠良之后,怎也该有怜恤之情吧!”李园深庆得计,长身而起时,才发觉李嫣嫣半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欠奉,大奇道:“嫣嫣不是要去看秀儿吗?”李嫣嫣淡淡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想点事情,什么人也不得进来打扰哀家。” 李园忍不住回头瞪了屏风一眼,吓得项少龙立时缩回头去。 李嫣嫣不悦道:“太哥还犹豫什么呢?”接着是门开门阖的声音,可以想像无奈离开的李园是多么惶急苦恼。 项少龙也非常痛苦,假设这美人儿冥坐一个时辰,他就要活生生闷坏了。 李嫣嫣的声音响起道:“不论你是谁,立刻给哀家滚出来!”项少龙一听下立时汗流浃背,若这样给李嫣嫣斩了头,确是冤哉枉也之极了。 第二章 异地重逢 项少龙龙行虎步般由屏风后昂然走出来,隔远跪拜地上,沉声道:“亡国之臣万瑞光罪该万死,请太后赐罪。” 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抬起头来!”项少龙心中暗喜,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眼里,一副视死如归的慷慨模样。 李嫣嫣秀眸射出锐利的神光,肃容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犹豫,我立即唤人进来把你推出去斩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辈,哀家自幼学习骑射剑术,等闲几个人休想近得了我。” 项少龙暗忖难怪你这么大胆了,叹了一口气道:“太后不若把我干脆斩首好了,若间及有关太国舅爷的事,我怎可未经他允准便说出来。” 李嫣嫣不悦道:“现在我大楚究竟谁在当家作主?”项少龙知道不能太过火,黯然道:“我万瑞光只是亡国之臣,今次返回寿春,早不存活望,只求能为国尽得点心力而死,已心满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吗?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派你一个意图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祸连亲族。”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说到底,原来就是要亡我庄家,好吧!我万瑞光认命算了。” 他并非有意和她抬杠,只是眼前形势复杂,李园和李嫣嫣的关系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卖李园,定会使她心中鄙夷。 不若试一试她对庄家的同情心达至何种程度,反更划算。 李嫣嫣狠狠盯着他,脸色忽晴忽暗,显是对这充满英雄气概,泯不畏死的轩昂俊伟男子拿不定主意。 项少龙见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道:“这是谢过太后刚才对我庄家的维护之情。 现在太后若改变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抬贵手,放过庄矫仅存的一点香火。” 言罢迅捷地弹退两步,再跪下来,抽剑便要自刎。 李嫣嫣娇喝道:“且慢!”项少龙当然不会自栽,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后面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庄府,再设法逃命。 这时暗叫好险,像电影的凝镜般横剑颈项,苦笑道:“太后尚有什么吩咐呢?”李嫣嫣叹了一口气道:“先把剑放回鞘内,到我身前坐下吧!”项少龙一言不发,还剑鞘内,移到她身前十步处舒适地坐了下来,神态不亢不卑。 这时代最重英雄,项少龙是否英雄自有定论。 但因他是来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今虽入乡随俗,依足礼数,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种对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这使他给人与别不同的昂扬感觉。 李嫣嫣端详了他好一会后,幽幽叹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今次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园嘱他躲在屏风后偷听,又故意说春申君坏话,便从而推出这么样的结论来。 故作沉吟道:“太国舅爷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对小臣说出来。” 李嫣嫣声调转冷道:“杀了春申君,你想你们庄家仍有人可活着吗?”项少龙有点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园的一方还是春申君的一方,道:“当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这么古怪的词语,不过听落倒很贴切。 羔羊确只有任人宰割。” 项少龙这时已非常熟悉宫廷中人的心态,李嫣嫣就等若另一个朱姬,寂寞难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这么一个人时,顺手拿来消遣一下,灵机一触道:“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当灾,是否更贴切呢?”李嫣嫣一时仍未明白,想了想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旋又知有失庄重,玉容收敛,但语气巳温和了,淡淡道:“你这人并非如表面看来般有勇无谋,只懂动剑,唉!你走吧!说到底,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气你竟胆敢偷看哀家。” 项少龙不敢露出欢喜之色,叩头谢恩后,站起来道:“请太后指点一条离去的明路吧,”李嫣嫣道:“我离开后,你可由偏门经中庭从后厢离开,你若不想人头落地,最好不要将我的说话透露给太国舅爷知道,否则绝不饶你。” 项少龙将她的说话当作了耳边风,随便应了一声,便要往后退出中庭去。 李嫣嫣不悦道:“站住!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项少龙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头当作一回事,所以并没十分在意。 但若太后说这样哀家就会不高兴。 那纵使五马分尸,我也会至死凛遵。” 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睁,但听到最后几句,神色渐转柔和,叹了一口气道:“你若非大奸大恶的人,就是坦诚正直的人,滇国出了你这种人材,复国有望了。 去吧!以后我都不想见到你了。” 项少龙愕然道:“太后刚才不是着太国舅爷命我们入宫吗?”李嫣嫣没好气地道:“你当那么容易见到我吗?快滚!”项少龙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滚出去,我情愿给你杀了。 太后有听过士可杀不可辱吗?”李嫣嫣显是未听过,只觉此人妙语连珠,引人入胜,实平生罕见,更不宜和他多接触,一副给他气坏了的样子,转身往大门走去。 项少龙乘机退到庭院里,快步来到后厢处,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满时,推门便要出去,香风飘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过来。 心神恍惚下,项少龙只知对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让对方撞入怀内,伸手去按对方香肩。 那女子惊呼一声,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点力,退了开去。 后厢中传来数声女子喝骂的声音。 项少龙和那差点撞个满怀的女子打了个照脸,吃了一惊,她不是嫁了给李园的郭秀儿还有何人。 随在郭秀儿身后的婢女声势汹汹地一拥而上,给郭秀儿一手拦着,娇喝道:“不得无礼,还是万瑞光将军,太国舅爷的朋友。” 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项少龙一眼后,施礼道:“先生请恕妾身走路时没带眼睛。” 项少龙隐隐感到郭秀儿识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绽出在何处,大感头痛,可又是心中欣悦,还礼道:“请太国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 郭秀儿向身后四婢喝道:“还不给我去看看太后走了没有吗?”四婢少有见到这温婉娴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虽嘀咕此人不知是何来头,仍匆匆领命去了。 郭秀儿柔声道:“将军要走了吗?让妾身送将军一程吧!”领路而行,到了后门处,对杷守后门的两个门卫道:“给我去为万将军唤辆马车来。” 其中一人应命去了。 郭秀儿找个借口使开了另一守卫,到只剩下两人时,低声道:“项少龙!我想得你好苦,你为何会到这里来呢?是否想对付秀儿的夫君呢?”项少龙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叹道:“你怎知道我是项少龙呢?”郭秀儿低声道:“我刚才手按到你胸口时,摸到了那凤形玉坠子,我自幼便把玩它,当然认得了!秀儿很高兴,你真的一直悬着它。” 项少龙这才恍然。 部秀儿幽幽道:“少龙可否放过秀儿的夫君呢?”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郭秀儿若要他死,只要娇呼一声,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纵是猜他来刺杀李园,仍不肯这么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卖自己了。 忍不住道:“他疼你吗?”郭秀儿肯定地点了点头,旋又叹道:“那又有什么用,他太多女人了!”项少龙当然知道李园风流自赏,认真地道:“秀儿放心,我今趟来绝非为了他。” 到马车远去后,郭秀儿才神伤魂断的返回院内去。 马车才驰出宫门,便有两骑飞至,其中一人项少龙认得是斯文秀气的东闾子,这人曾在邯郸的比武场上大出风头,与另一剑客楼无心乃李园手下最著名的两大高手。 东闾子恭敬地勒马问好,道:“太国舅爷在偎红楼等候万爷,让小人领路。” 另一人早吩附了御者改道,项少龙笑道:“何用领路,车子不是正朝那里去吗?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东闾子有点尴尬,在寿春他们已惯了这种横行无忌的作风,干咳一声,为他报上名宇。 此时蹄声响起,一队二十多人的骑士迎面而来,带头看年约二十许,身穿贵族的武士服,面相粗豪,身形壮硕,一看便知是勇武过人之辈,双目盯到东闾子,立时射出两道寒芒,神情兴奋。 东闾子见到这青年,冷哼了声,低声对项少龙道:“万爷!这是春申君第七子黄战,为人好勇斗狠,在寿春论骑射剑术乃数一数二的人物,太国舅爷曾有严令,禁止我们开罪他,他若有言语上的不敬,万爷请多多包涵。” 项少龙暗忖原来是寿春的贵族恶霸时,黄战已在前方拦着去路,从人左右散开,竟把整条路的交通都截断了。 东闾子施礼道:“东闾子向黄公子请安问好。” 黄战闷哼一聋,策马而出,来到东闾子旁,一面傲气地瞥了项少龙一眼。 东闾子忙道:“这位是滇国的万瑞光将军,刚抵寿春。” 黄战精神一振,呵呵笑道:“原来是把李闯文硬扫了出门口的万瑞光,不若换个地方,让黄战领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讥我寿春无人。” 项少龙心中好笑,原来这只是个徒逞武力,有勇无谋之辈,难怪李园会得势了。 东闾子沉声道:“黄公子……”黄战不留情面地打断他道:“狗奴材!那里到你来说话。” 东闾子垂头不语,但显然心中狂怒。 黄战不屑地盯着项少龙,嘲笑道:“万将军不是心怯了吧?”项少龙微微一笑道:“黄公子抬举在下了,在下更不会狂妄得以为寿春无人,不过在下手中之剑只用于沙场却敌,又或保卫社稷田园,公子自当深明此理。” 黄战色变道:“你在嘲笑我不懂在沙场杀敌吗?”项少龙这时更清楚他只是好勇斗狠之徒,从容道:“黄公子若有兴趣,可择日公开切磋比试,不过此事必须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请!”这番话软硬兼备,摆明我不怕你。 黄战何曾遇过这么厉害的人,愕了半晌后,喝道:“就此一言为定,姓万的不要到时临阵退缩才好。” 项少龙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与高手比武,正是我万瑞光求之不得的事。” 听到他笑声里露出来的豪情和信心,黄战愕了一愕,转向东闾子道:“芳华阁的小珠儿是我黄战的人了,东闾子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到那里去。” 言罢一聋呼啸,领着随人策马而去,这时街上两方都排满车龙和马龙。 东闾子射出怨毒神色,盯在黄战背影,待他们转上另一条街,才深吸一口气道:“真希望万将军可一剑把这小子宰了。” 寿春是项少龙来到这时代后,最多征歌逐色场所的地方,只是最繁盛的邻靠内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便有上百间大小妓寨,歌台舞榭和酒馆,且是私营的,其兴旺可知。 据东闾子说,大部份歌姬都是来自各被征服国家,其中以越女身价最高。 “货源”可直接从那些被楚国王族长期剥削的地方“采购”,又可向政府购买被俘虏的亡国奴,只是想想其中情况,项少龙已听得摇头叹息。 偎红楼是寿春最具规模的歌舞楼之一、其余两间是神女斋和黄战警告东闾子不要去的芳烈阁。 偎红楼是一组围以高墙的院落组群,园林里分布着七、八座四合院,主楼楼高两层,凭窗后望,可看到不远处殿宇森森、金碧辉煌的楚宫和内城墙、护河与寿春著名的园林胜地郢园,位于园中央的郢湖像一块嵌在林木间的明镜,景色怡人。 项少龙居住的滇王府就在郢园的东端处。 项少龙在东闾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楼二楼,四名彩衣美婢跪地恭迎,递上两盆清水,侍候他们濯手抹脸,那种排场确非三晋和强秦能及。 管事的是个叫叔齐的大胖子,这人拍马屁的功夫一流,难得在恰到好处,连项少龙都觉得须对他加以打赏,才能心安理得。 李园此时正在靠郢园的一边其中一间厢房内喝酒,陪他的还有两名曾是滕翼手下败将的楼无心和言复。 见到项少龙来,请他入席后,神色凝重道:“太后有否发现万兄躲在屏风之后?”项少龙心念电转,知道必须作出买李园还是买李嫣嫣的抉择。 叹了一口气道:“太后曾有严令,不准我把事情说出来,不过我万瑞光岂是怕死之人,太国舅爷又对我们庄家如此尽心尽力。 是的,太后不知如何竟会知道我躲在屏风之后。” 他终决定了买李园,原因说来好笑,皆因李嫣嫣本性善良,开罪了她,还有转圆余地,李园却是不折不扣的奸人,若让他知道自己说谎,自然大是不妙。 李园欣然道:“万兄这般看得起我,我李园自然会尽力保着万兄,万兄可以放心。 嘿!你猜她为何知道你躲在屏风后呢?我也是事发后才想到。” 项少龙确不知道,搔头道:“太国舅爷请说原委!”李园道:“原因有两方面,首先她早从门卫处知道我和万兄在喝酒谈心,其次就是地上的足印,当太后要我离开时,我回头一看,见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浅延往屏风处,便知露出破绽。” 项少龙暗叫好险,若诿称太后只是在那里发了一阵呆就走了,就要当场给李园识破他在作伪了。 李园笑道:“万兄!李园敬你一杯。” 楼无心、言复和东闾子等齐齐举杯。 酒过三巡后,项少龙自动献身道:“太后似乎隐隐知道太国舅爷故意问起敝国之事,是要让我清楚谁是阻我庄家复国之人,还严词训斥了我一顿呢。” 李园若无其事道:“万兄请把与太后见面的整个过程,一字不漏的述说出来,此事至关重要,千万不要有丝毫隐瞒的遗漏。” 项少龙立即半盘托出,半真半假的作了描述,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了李园要他项少龙去剌杀春申君那类言语,自是要隐瞒了。 李园皱眉沉思顷刻后,又反覆问了其他细节,迫得项少龙连拔剑自刎都说了出来后,神情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后妹子的性格,少有与人说这么多话,最奇怪是一点都没有责罚万兄。” 转向其他人道:“你们有什么看法?”楼无心等三人都是神情古怪,却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李园拍几怒道:“我着你们说就说呀!难道我猜不到吗?只是想跟你们印证一下而巳。” 楼无心垂头恭敬地道:“说到底太后仍是个女人,可能是……嘿!大爷明白我的意思吧!”李园瞥了项少龙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们身为男儿汉,说起女人来竟要这么吞吞吐吐,不是挺可笑吗?”这时轮到项少龙奇怪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若李园和这美丽的妹子有乖逆伦常的关系,对她看上第二个男人,多多少少会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现在如此开心,实于理不合。 李园举杯道:“我们再喝一杯!”项少龙糊里糊涂的和各人举杯对饮。 李园放下杯子,眼中闪着慑人的异采,神情充满憧憬地道:“我这太后妹子终耐不住寂寞,为万兄而心动了。 这种男女间的事最难解释,只不过实情确是如此,万兄今趟复国有望了。” 项少龙心中暗骂,早先是要自己作剌客杀手,今次却是想自己当舞男和男妓了。 摇头道:“太国舅爷误会了,太后只是关心我们庄家的事,才和我多说了几句话,亦因此放过了在下,不该涉及男女之事。” 李园兴奋地道..“这当然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 不过我会用言语向她试探,我太清楚她了,她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绝瞒不过我。” 项少龙正容道:“太国舅爷要我万瑞光提剑杀敌,在下绝不皱半下眉头,但……”李园打断他道:“好!不愧好汉子。 但万兄有否想过成大事者,不但要不拘于小节,还须无所不用其极,否则万兄就不用到寿春来,干脆杀返滇国。 看看可否凭手中之剑,把奸党杀尽好了。” 项少龙为之语塞,同时大惑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说到底李令仍是太国舅爷李族之人,为何春申君反要护他,而太国舅爷却要对付他呢?”李园叹了一口气,向言复打手势道:“言复你来说吧!”言复肃容道:“万将军有所不知了,即使李族之内,亦有不同党派。 最具实力的当然是我们大爷,另一党则以大爷的亲叔太祝李权为首,专掌国内一切祭祀之事,最近与相国春申君狼狈为奸,李令和李闯文都属他们一党,故与大爷不和。” 项少龙这才明白。 表面看来,春申君和李园似甚融洽,内里却是暗争剧烈。 春申君于是拉拢李族内与李园敌对的势力,以之打击李园。 正为了这原囚,所以春申君改变立场,由支持庄家复国变成反对和破坏。 说到底没有一个是好人。 在这种情况下,李嫣嫣自然成了最关键的人物,谁能取得她的支持,谁就能在最后胜出来。 楚廷最有权力的职位,首先当然是右相国春申君和左相国李园,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 后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权力最大,右相国与太祝联手,难怪李园会处在劣势了。 这么看来,李园倒非全没为庄家复国之意,因为复国后的庄家,将变成了李园的心腹势力,既可助他稳定其他诸侯国,亦可使他势力大增,压倒其他反对的力量。 李园道:“今趟太后想把滇王妃及王储请入王宫,实是出于李权的主意,表面的理由虽是冠冕堂皇,其实只是不想你们和其他诸侯国联系并达成密议,不利于李令吧!万兄现在明白了吗?”项少龙装作感激零涕道:“多谢太国舅爷指点。” 李园又沉吟半晌,续道:“此事自有我向太后推搪,春申君一事则可暂搁一旁,目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太后是否对万兄有意思,才可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长身而起道:“我现在先回王宫,让他三人陪你饮酒作乐。 这里的姑娘姿色出众,保证万兄满意。” 项少龙那有兴趣嫖妓,站了起来施礼道:“太国舅爷的好意心领了,亡国之臣,那有闲情开心玩乐。” 李园见他除了复国一事外,对其他事再无半丝兴趣,欣然道:“那就让我先迭万兄一程吧!”相偕去了。 第三章 勾心斗角 项少龙回到滇王府,只见大门外守着十多名禁卫军,入门后,才知道是李嫣嫣亲自下令派这些人来保护王府的。 刚进府就给庄夫人请了去说话,听毕项少龙的叙述后,庄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这样的人,想我先家翁当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现在竟与李族的人联手来害我们。” 项少龙早见惯了这种事,安慰道:“有多少个人不是见利忘义的,幸好我们根本不用靠任何人,只要干掉田单,我们立即远离这是非之地,尽力作复国之谋。 任得他们自相残杀好了。” 庄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幸好我还有你可以倚赖。” 项少龙暗暗心惊,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们今次可说是来得合时,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亲来吊丧,他们都很怀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们举事时,可在军饷和物资上支助我们,近年来夜郎人势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们能够复国,把夜郎人的野心压下去,听说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会来吊唁呢?”项少龙皱眉道:“李令会不会来呢?”庄夫人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接首叹r一口气上古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来寿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认了他的身分,我看李园怎都不会容许此事发生的。” 项少龙沉声道:“我看他来的机会很高,否则春申君就不会故意请你回来,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 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联袂而来,李园文的霸占滇王府,就是要为李令造势,只不过想不到我们仍活得好好的。 孝烈王一死,寿春陷进各大势力的斗争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故而要派人来守卫滇王府。” 庄夫人色变道:“少龙!我终是妇道人家,遇上这种情况心中六神无主,该怎么应付才好呢?”项少龙道:“现在还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为何太祝李权建议我们搬进王宫去,不过其中的一个可能性,就是让李令可大模大样住进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则以安全理由,把我们软禁在王宫内,既可阻止我们和其他侯王接触,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为滇国之主,手段确是卑劣之极。” 庄夫人怒道:“李嫣嫣难道就任由他们摆布吗?”项少龙道:“李嫣嫣是个怎样的人,我们还未真正漠清楚,不过由我看,她还是比较远李园而亲春申君和李权的,否则李园就不会因李嫣嫣对我另眼相看而欣喜若狂了。” 庄夫人细看了他一会,点头道:“你确是个能令女人心动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说不定会因你而改变。” 项少龙失声道:“憎恨男人,她是爱搞同性恋吗?”庄夫人愕然道:“什么是同性恋?”项少龙知道又失言,解释道:“即是欢喜与同性别的女人相好,嘿!”庄夫人抿嘴一笑道:“这倒没有听过,只知她由懂事开始,凡男人用过的东西绝不碰。 对男人更是不假辞色,否则李园也不会因她和你说了一会话,便猜到那方面去了。” 就在此时,庄孔连门都不拍便走进来道:“太后和太祝来了!”项少龙和庄夫人愕然对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 脸垂重纱的李嫣嫣,高坐于滇王府主厅向门一瑞的主席处,太祝李权手捧朝笏,恭立一旁,彪悍的禁卫军林立厅外两旁,直排到入门处,气氛庄严肃穆。 庄夫人、项少龙叩头施礼后,随来的礼仪官高喝道:“平身!”庄夫人等站了起来。 项少龙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权,此人脸型窄长,身形高瘦,美须垂胸,年杞在四十许闲,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格局,可惜脸容苍白,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尔眼更是转个不停,显是满肚子坏水。 太后李嫣嫣平静地道:“未知太国舅是否来见过王妃和储君,传达了哀家的意思?”庄夫人当然不善说这种绝瞒不了人的谎话,不知如何是好时,项少龙干咳一声道:“太后明鉴,太国舅爷曾……”太祝李权冷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太后是在询问滇王妃,那到其他人代答。” 项少龙差点拔剑冲前把他宰了,此君实在欺人太甚。 庄夫人冷冷道:“我弟万瑞光的话,就等若我的说话。” 李权冷哼一声望向脸藏在深纱之内的李嫣嫣。 李嫣嫣道:“万将军请说吧!”项少龙暗忖若不给点颜色,他们连在寿春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从容自若道:“请问太后,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联抉前来寿春的途上。” 李嫣嫣和李权同时一震,愕在当场。 气氛尴尬难堪之极。 项少龙双目厉芒闪动,沉声道:“太后请回答小臣。” 李权回过神来,大喝道:“万瑞光你竟敢对太后无礼?”项少龙没好气地道:“李太祝请恕瑞光愚鲁,小臣询问的乃关于我们滇国的事,何无礼之有呢?”李权一向比李园更横行霸道,罕有给人顶撞,但在这情况下又不可不讲理,一时语塞起来。 项少龙冷冷望着他,嘴角飘出一丝令李权不寒而栗的森冷笑意,才转往李嫣嫣,索性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静候她的答复。 李嫣嫣平静地道:“李令确曾要求来此,但已给哀家一口拒绝了,至于他有否随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项上人头作赌注,花剌瓦和李令这狼狈为奸的两个人,均已抵达寿春,否则何用劳动太后和太祝亲临,把我们请入王宫去。” 李权登时色变,大喝道:“好胆。” 项少龙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胆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国,我等也不愿再忍辱偷生,太后请回宫吧。 我们祭祀了历代先王后即全体自尽,不用太后再为我等费神了。” 李权脸色再变,假若发生此事,必使诸侯离心,说不定都会靠向强秦,那就大大不妙了。 这是楚人最怕发生的事。 李嫣嫣娇躯微颤,亦不知如何去应付这局面。 庄夫人跪了下来,把庄保义搂入怀里,反是这小子仍昂然而立,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 项少龙目如鹰鹫,紧盯着李嫣嫣。 他当然不会蠢得去自杀,必要时自然是立即逃走,总好过给软禁宫内,任人宰割。 且最怕是给人发现他身上的飞针,那时连李园都要来杀他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连串兵器交击之声,接着李园闯进来,怒喝道:“谁敢阻我?”守在门处的八名禁卫长戟一挺,截着他的进路。 李嫣嫣娇叱道:“让太国舅爷进来!”长戟收起,李园还剑鞘内,确有睥睨当世的英雄气概。 项少龙见到庄夫人美目盯着李园,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时又全无办法。 李园大步来到项少龙旁,施礼后刚站起来,李权已冷笑道:“太国舅爷……”李嫣嫣冷然截断他道:“此事待哀家处理!”李园不屑地横了李权一眼,沉声道:“恕我李园不懂逢迎之道。 若太后再任由奸人唆使,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李权不理李嫣嫣的指示,道:“左相国此话何意,定须还本太祝一个公道。” 接着向李嫣嫣跪了下来,叩头道:“太后请为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从没有对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项少龙暗忖这李权确非什么像样的人物,难怪会被春申君收买了,想不到秦、楚、赵三国,权力都到了太后手上,原因则各有不同。 赵孝成王是生活过于糜烂,受不住压力而亡;秦庄襄王给吕不韦毒死;而楚孝烈王则大概是丧命于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脸藏于脸纱后,使人高深莫测,难猜其意,沉默了好一会后,缓缓道:“太国舅爷莫要危言耸听。” 事实上到现在项少龙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场,她似乎相当维护庄家,当然也可能是在演戏。 但肯定在庄保义复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权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则这刻就不会出现在滇王府内了。 今早她吩咐李园把庄家全体人等接进宫内时,应已得到李令前来寿春的消息。 李园叹了一口气,颓然道:“要说的话,我早说了。 先圣有言,逆人心者,无有不败。 现在李令勾结夜郎人,凌迫侯国,实存虎狼之心。 可笑是竟有人视而不见,还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诸侯国心存离意,只看滇王储到寿春后,人人争相拜访,就知人心所向。 我说太后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绝非虚语。 假若西南屏藩尽去,强秦大军将可长驱直进,不出一个月时间可兵临寿春城下,那时再对侯国安抚,已为时太晚了。” 项少龙开始感到李园对庄家复国一事,并非全无诚意。 无论李园是如何坏透的一个人,但他终仍是爱国和爱家族的。 在某一程度上,假设自己仍要留在寿春,他的命运就要和李园挂上钩。 若李园被人干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 此事确是始料难及,就算当代预言学大师邹衍亲口告诉他,他亦不会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权带着哭音陈情道:“太后切勿误信谗言,老臣一切作为,无不秉照先王遗命而行,太后明鉴。” 就在这一刹那,项少龙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场。 她并非对李令有什么好感,又或特别靠向李权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遗命,希望通过李令把众诸侯国重新纳在楚国的版图内。 而李园则看出此事行不通之处,加上李族内两系的斗争,才变成现在僵持的局面。 项少龙设身处地,不禁为李嫣嫣要作的取舍而头痛。 比起李嫣嫣来,李园确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乱命的勇气。 庄夫人仍静静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时巡视项少龙和李园两人,可能也有点难以取舍。 李嫣嫣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迟点再说吧!哀家要回宫了。” 李权惶急叫道:“太后!”项少龙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贼李令说一声,无论他带来了千军万马,我万瑞光誓要取他项上人头。” 李嫣嫣娇躯剧震,站了起来。 项少龙、李园和庄保义忙依礼跪伏地上。 李嫣嫣缓缓道:“李令到京之事,确没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权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准踏出府门半步,若这样都给人杀了,就怨他命苦好了。” 转向李园道:“太国舅爷给我调来一团禁卫军,十二个时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来冒犯立杀无赦。” 摆驾回宫声中,在八名宫娥前后护拥下这楚域第一美人,出门去了。 李权怨毒无比的眼光掩过李园和项少龙后,追了出去。 庄夫人亲自为李园和项少龙把盏斟酒,向李园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谁是为我庄家尽心尽力的人,让我姊弟向太国舅爷敬一杯。” 李园举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园能斗得过朝中权奸,必保滇王储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庄夫人秀眸涌出感激的热泪,酒尽后垂首道:“太国舅爷如此高义隆情,妾身就算为牛为马,亦心甘情愿。” 李园双目亮了起来,极有风度地道:“滇王妃休要折煞李园了。” 项少龙虽对庄夫人没有野心,但看她愿任李园大快朵颐的格局,亦颇不舒服。 幸好他心胸广阔,喝了一杯后,就把心事抛开了。 庄夫人偷偷望了项少龙一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该歇了。” 转向李园道:“我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么喝也不会脸红。” 项少龙吃了一惊,暗赞庄夫人细心,自己脸上铺了厚粉,确是怎么喝都不会脸红的。 李园微笑道:“滇王妃请勿怪李园冒昧,我想和万兄私下说几句密话。” 项少龙和庄夫人同时愕然。 庄夫人柔顺地点了点头,离开厅堂,还为两人关上了门。 李园怔怔地望着项少龙,好一会后长叹道:“项少龙!我李园服了你啦!”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手按到剑柄上。 李园举高双手道:“项兄切勿紧张,我若要对付你,就不会来此和你喝酒了。” 项少龙惊魂甫定,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认出来呢?”李园道:“我第一眼见到项兄时,已觉眼熟,但由于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长了胡子,脸形改变,发色肤色均大异从前,加上你语带滇音,故以为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 又摇头失笑道:“刚才其实我早来了,只是在门外偷看项兄只手扭转乾坤的精彩表现,那时你不但忘了掩饰声线,连一贯的神态都露了出来,那是天下只你一家,别无分号,我除非是盲了或聋了,否则怎会不知你是项少龙呢?”项少龙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敌非友,为何现在却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谈呢?”李园俯前道:“我与项兄之隙,实始于纪才女,那时我恨不得将项兄碎尸万段,但现在米已成炊。 唉!”李园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总要过去的,杀了项兄又有什么用,徒使纪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尽,我就更痛苦了。” 项少龙破天荒第一次接触到李园温情的一面,有点感动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怀,小弟失敬了。” 想不到来寿春短短两天,就分别给郭秀儿和李园认了出来,看来易容术都是作用不大。 幸好除了田单、韩闯、郭开等有限几人外上寿春再没有人认识自己了。 李园显是满怀感触,长嗟短叹后,以充满讥嘲的语调道:“不知项兄相信与否,就算项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项少龙,保证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 现在谁不知秦王储和太后都视你为心腹,秦国军方更奉你为神明。 若今天把你宰了,明天秦国大军就会开来,项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间现在只有吕不韦和田单两人敢碰你了。” 项少龙沉声道:“这正是我横梗心中的事。 李兄不是与田单结成联盟吗?”李园狠声道:“不要再说这忘恩负义的老狐狸了,来到寿春后,发觉春申君的形势比我好,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们那一方,昨天才搬进了春申君府去,还把我的计划向春申君和盘托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里有人,否则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项少龙这才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李园老脸一红道:“项兄怎么会知道田单到了这里来呢?”隐瞒他再没有意思了。 项少龙把事实和盘托上,听得李园不住大叹他好运气。 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李囿正容道:“要项兄完全信任我,当然不容易。 现在项兄应知我形势恶劣。 而我亦知项兄要杀田单和为滇人复国两事均是难之又难。 但假若我们两人联手,说不定所有这些没有可能的事,均会迎刃而解。” 项少龙点头道:“这样两全其美的事,谁能拒绝,但我却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吕不韦要借你楚人之手杀死徐先的阴谋呢?”李园道:“当然知道,但我李园怎会中吕不韦之计,假设徐先死于我楚人手上,而徐先还是因吊祭先王而来,后果确是不堪想像。” 换了以前,项少龙定不会相信李园的话,但现在已清楚他的立场,更知在寿春能呼风唤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园,便没理由怀疑他。 此刻的李园最关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后才谈得到夺权。 只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黄战的气焰,便可见其余。 李园忽地剧震道:“不好,”项少龙吓了一姚道:“什么事?”李园脸上血色退尽,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识大局,为了讨好田单和吕不韦,竟做出这种蠢事来。” 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沉。 李园脸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黄虎率领三千家将,坐船西去,那是我们收到徐先来寿春的消息后的一天,我当时已有怀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临老糊涂,不知轻重。” 项少龙叹道:“事实上春申君和田单一直都有勾结,你可能尚未知赵穆实是春申君第五子,当年嚣魏牟便是应春申君请求到魏国来杀我。” 李园听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单利用了。 而自己还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齐人之力对付春申君。 项少龙伸出手来道:“这个盟约缔成了!”李园大喜,伸手和他紧握着道:“我是总信任项兄的。” 旋又有点尴尬地道:“但我却知项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现在我向天立誓若有违此约,教我万箭穿身而亡。” 项少龙心中暗赞,因为李园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处处防他一手,那么这样的合作就不会完美了。 想想也觉好笑,不太久前两人还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现在形势利害所迫下,却变成了战友。 李园精神大振,道:“第一步我们就先杀死李令,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如何?”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充满棋逢敌手的味儿。 第四章 险死还生 项少龙把李囿送到宅外,叁十多名亲卫等得颈都长了,李园上鞑前,低声道:“嫣然是否来了?”项少龙徽徽点头。 李园沉吟片晌后,苦笑道:“我具的根羡慕项兄。” 项少龙道:“想见她吗?”李园先是露出驽喜之色,旋又摇头道:“相见等如不见,项兄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纪嫣然是我李囿心中最敬爱的女予。” 仰夭一笑,登上马背,领蓄众亲随旋风般驰出大门外。 项少龙慨然一叹,摇摇头,返回宅内去,正想回去见纪嫣然,向她报告此事,半络给庄夫人截蓄,把他扯到一间无人厢房去,低声道:“李园和你说了什么?”须少龙想起她刚才对李囿意乱倩迷的态度,就心中有气,冷冷道:“都是些动刀动枪的事,没什么特则的。” 庄夫人俯过来细审他的眼睛,看得他浑身不自然时,笑踞如花柔声道:“少龙有点拓忌了,弃身责高兴。” 项少龙索性把脾气发出来道:“这并非拓忌,而是役有一个男人喜听女人当蓄他脸说愿为另一个男人为牛为马,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问题。 放开你的手好吗?”庄夫人挽得他更紧了。 凑到他耳旁吐气如阑道:“若我要说的对象,是项少龙而非李围,同样的话就该改作为妾为婢了。 少龙明白那分则吗?”项少龙哂道:“我岂是那么易骗易哄的人,夫人敢说对李园没有动心吗?”说到这里,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确是对庄夫人动了点心。 对女人他可说是非常有风度,绝少责骂或伤害女性,甚至像单美美和归燕的蓄意谋害,他亦从没有要找她们算账的念头。 给他骂得最多的女人是赵雅,但最后他还是原谅了她,像以前般疼她。 但他为何却要向庄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呢?项少笼因曾饱受打擎,更不想学遣时代的男人般对女人多多益善,广纳姬妾。 不过违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断向他投偎送抱,心甘情愿加入他的妻妾蕈内。 人非萃木,孰能无情。 加上他对女人又容易心软,所以他一查小心翼冀,不想再涉人男女之事内。 到目前为止,责正今他倩难自禁的只有琴清一女而已,对其他的他都很有克制力。 但庄夫人的情况却很特则。 无论她复国成功与否,都不会成为他的姬老。 这是身分的问题。 庄夫人和儿子已成了滇国人人承认的正统和象征,一旦庄夫人嫁了给人,这象征将给澈底破坏了。 她可以和男人发生肉态关系,在这时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 所以项少龙和庄夫人即使发生男女之惰,亦往定了是短暂的,当庄保义登上王座,项少龙离滇之时: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寿终正寝了。 正是因为没有了这心理障碍,兼之项少龙又对这对孤立无援的母子有极大怜惜,所以在不自觉下,他逐渐地接受蓄庄夫人,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查等现在大发脾气,才猛然醒觉是什么一回事。 庄夫人虽被贲骂,却没有丝亳受责的应有反应,反正容道:“你说得不错,李园确是个今我心动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贡正用心怒,衷面上他仍是对我庄家仗义支持。 假设我没有遇上了你,我必会以身体作出报答。 但现在却不会这样做,因为怕你会看不起人家。 这样剖白心逾,你满意了吧,”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但你现在撩起了李园的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榈呢?”庄夫人道:“放心吧,我对应付男人早经验丰富了。” 接善狐媚一笑道:“刚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遗铁石心肠的人会有什么反应,现在终于知道了,唉!少笼,今魄让妾身侍寝陪依好吗?”项少龙想起纪嫣然和赵致,硬善心肠道:“则志了我们早先的协议,大事要紧,男女之倩只奸暂搁一旁了。” 庄夫人感动得眼也红了,垂头道:“妾身还是首坎遇上第一个不是为我的姿色而帮助我的男人。” 说时靠得他更紧更挤了。 项少龙这才把身分被识破,又与李园结盟的事告欣了她,庄夫人自是听得目瞪口呆,大喜下迫项少笼和她缠绵一番后,才肯放他雕去。 项少龙回到住处,把事情向纪赵两女重覆了一赵,尔女亦是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出人意表的发展。 纪嫣然欣然道:“李园锥是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和仿事不择手段的人,但终是有识之士,在这种傍况下与你结盟是最聪明的做法,况且有了你违朋友,说不定可谬响秦国不以楚国作为第一个征服的目标呢。” 项少笼苦笑道:“在这事上我是很难发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来打你,不要说朋友可以成敌人,连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纪才女精通历史,对这该有一番体会。” -赵致点头道:“夫君大人说得对,何祝现在项郎处处都有朋友,想帮都不知该帮那一国才好。” 项少龙坦白道:“我是个只爱和平不好战争的人,将来储君登位后,我们便逮赴他方,找个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幽谷终老,那不是挺写意吗?”尔女感动得投入他怀内去。 此时荆善来报,说内城官屈士明求见。 项少笼大讶,闸起纪嫣然,才知内城官等若禁卫统领,忙一肚狐疑地出前堂会客。 屈士明年在r一十许间,绅态稳重,一脸和气,生得挺拔高大,面目英俊,予人很奸的印象。 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假象,因为项少龙总觉得他眼睛内有另一些与这外象截然相反的东酉,使他查觉到屈士明是那种笑裹藏刀的人。 寒暄过后。 屈士明道:“太后命我前来,请万将军入宫,万将军可否立即起程呢?”颂少龙暗忖现在光夭化日,到王宫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该不怕他弄花样,且有起事来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点头答应,随他策骑往王宫去。 一路上屈士明对浴途景物和建指点谈笑,令他得到不少情报,至少知道王宫旁一宏伟的建蕈,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园的左相府则在春申君府斜对面处。 李园在宫内宫外均有居室,与李嫣嫣的关系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亲密了。 难怪虽惹起了春申君的拓忌,但至目前为止仍奈何不了他。 但随蓄李令入寿春,田单和春申君公然勾结,这平衡终被打破了。 入宫后,深人下马。 屈士明低声道!“太后想在她东宫的养心则院见万将军,那是她弹琴自娱的地方,她心情奸时,说不定会奏一曲给先生听呢。” 项少龙暗忖难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个憎恨男人的女人,怎会只两夭就改变过来。 不过多想无益,只奸随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卫在前开路,另十六人则随在后方,对他的保护可说过分了一点,却可见李嫣嫣对他的维护。 这一一十四名禁卫显然都是特则的精锐,人人身型彪悍,项粗肩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假若楚兵全是这种水准,连秦人都非某对手。 此时项少龙和屈t明在前后簇拥下,穿过东园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囚周花木紧茂,小亭小侨,流水鱼池,点缀得园内生气盎然。 左方草树外有一列房舍,但却不觉有人在内。 四倒静悄无人。 屈士明指蓄房舍道:“万将军请看;”项少笼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什么?”就在此时,忽感右腰给尖锐硬物重重播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 项少龙立知是什么一回事了。 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却是刺中了他插满飞针藏在腰处的对囊。 想也不想,一肘强撞在屈士明胁下处。 屈士明于匕首甩手掉地,胁骨折断声中,惨然倒往旁,仍不忘大叫道:“动手!”先动手的是项少龙,换了剑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宝刃离鞘而出,前方最近的两人立皴昼中颈领,溅血倒地。 项少龙知道不宜力敌,侧身扑入一堆小树丛惠,再由另一方琐出来时,敌人的攻势已全面展开。 左右各有尔人奋不顾身杀来,悍如疯虎。 项少龙知道绝对退缩不得,振起无与匹敌的斗志,先往前冲,也不知踏毁了多少鲜花,但却避过被围的危险;这才猛然旋身,血浪闪电劈出。 这些禁卫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当其锋那人运剑硬架了他遗凌厉的一擎,却避不闲项少龙由下方疾踢过来的一脚;下阴中招,惨嚎倒地。 后面冲来两人收不住势子,给拌得差点掉在地上。 项少笼创光暴涨,铍飞一匝,两人都撒剑倒跌,立践当场。 此时更皋人由前面叁方蜂锥而至,都是由草丛花树间赞了出来。 不过却没有人吆喝作声,只是一聱不吭的攻来。 项少龙心中一动,一遗大声叫喊,一遗往左方房舍狂奔过去。 奔上一道小桥时,后方风声响起,项少龙心知不妙,淹落桥上,一把长剑在上方破空而过。 须少龙在桥上跳了起来,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剑浪,照蓄冲上来的两人疾施反肇。 “呛!”的一瞽,左方那人的长剑竟只剩下了半截。 可惜项少龙却殁有杀他的机会,顺势迫退了另一人时,只见敌方七、八人横过穿流侨咸的小溪,想赶往矫的另一边拦截。 项少龙放过眼前敌人,跳上桥榈,再凌空翻了个4,落到一片萃地上。 两名敌人立即声势汹汹扑了过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违些人个个武技残楔,以众凌寡,足够杀死自己有余。 若给拦蓄苦战自己必无幸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滚过去。 那两名敌人虽是勇悍:但何瞥见过这等打法,慌了手脚时,其中一人已经给须少龙双脚绫缠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则被血浪透腹而入。 囚方尽是人影剑光。 项少龙放过那倒地者,往旁遗一梁大树滚过去,撞到树身才弹了起来,叁把长剑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过来。 项少龙知这是危急阖头,若不能破围而出,今日必丧身于此,一声狂喝,使出压箱底的“攻守兼资”,叁把剑都劈在他画出的剑光上,更被他似有无限后着的剑势迫退。 眼角瞥处,其他人都疯了般追来,已成合围的死局。 项少龙仰头一看,见上方有慷伸出来的棍枝,再上处更是枝叶紧密,心中大喜,趁敌人尚未攻来时,剑回鞘内,虽地跃起,双手抓在粗若儿臂的横枝上。 敌人见状跃起挥剑攻来。 项少龙两脚左右飞出,扫在两人剑身处,两把剑立时鉴了开去。 双脚再连环踢出,两人面门中脚,血光迸现下,跟倒跌。 借了一下腰力,掴上极时,下方已满楚敌人。 叁把剑脱手往他掷来。 项少龙贴往树身,避过长剑,往上迅速攀去。 敌人乱了方寸,在下遗手足无措地看旧,遗时只能海假役有带得弩箭在身。 到了树顶后,离地足有八、九丈。 项少龙心花怒放,擘大喉咙像哨褛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四名敌人开始往上爬来。 项少笼不驽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 以屠高临下之势,斩瓜切菜的把囚人劈下树去,眼看都活不了。 此时屈士明按蓄胁下骨折处辛苦地来到树下,亦是无计可施,进遏失据,喝道:“斩树!”项少龙大笑道:“辛苦你们了!”要以长剑斩断这一棵人抱不过的大树,役有半个时辰休想办到。 就在此时,无数禁卫由四方八面涌进囿枣来。 屈士明脸色大变,喝道:“走!”不过已走迟一步,禁卫把人和树团团围蓄,见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来。 “太后驾到!”众卫忙跪在地上。 在树顶处的项少笼不便施撞,自是兔了。 终于度过了一汝被刺杀的危险。 靠的却是孛运。 第五章 行藏再露 太后宫。 屈士明和十七名偷袭项少龙的手下双手被反绑,跪伏李嫣嫣鸾台之下,其中五人受了轻重不一的剑伤,浑身血污,形相凄厉。 连屈士明在内,二十五名剌杀者被项少龙干掉了七个。 李权和正在王宫内办事的大臣闻讯赶至,其中两人正是大将斗介和大夫成素宁。 这斗介本是依附李园的人,后来见春申君势大,又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权。 成素宁则一向是李权的爪牙,当日便是由他派出侄儿成祈,和家将假扮船夫,意图在淮水害死庄夫人母子。 斗介和成素宁均年近四十上下,前者长相威武,颇有大将之风。 后者脸色苍白,一看便知是沉于酒色之辈。 另外还有外城守武瞻和专责保护太后和王储的禁卫长练安廷。 项少龙悠然自得地站在李权下首,接着是武瞻和练安廷。 对面是斗介和成素宁。 屈士明脸如死灰,垂头不语。 李嫣嫣头项凤冠,却没有以重纱覆脸,艳绝楚境的玉容罩上一层严霜,凰目生威道:“这是什么一回事?究竟是何人指使?”屈士明垂头禀上道:“万瑞光来寿春后,横行无忌,视我大楚有若无人,今天又在滇王府冒犯太后,更明言杀人,小人心生愤怨,才要下手教训他一顿,绝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李园的声音在入门处响起,长笑道:“万瑞光怎样横行无忌了,若你屈士明的家被人占了,你该怎么办呢?”众人目光投往入门处,只见李园神采飞扬地快步而来,先向李嫣嫣施礼,才到项少龙旁,摆明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李权冷笑道:“左相国此言差了,两件事怎可相提并论,李令尹占据滇王府时,先王尚在,亦没有出言反对,分明……”李嫣嫣冷叱截断他道:“太祝!”李权瞪了李园和项少龙一眼,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但人人都知他要说的是李闯文强占滇王府一事,是得了死鬼孝烈王的同意和默许的。 斗介干咳一声道:“屈士明瞒着太后,在宫廷内动手犯事,确是有违军纪,但他只是激于义愤,故仍是情有可原,愿太后从轻发落。” 他乃楚国军方重臣,说出来的话即使贵为太后的李嫣嫣亦不得予不考虑,由此可见春申君现在的实力,实有压倒性优势。 成素宁也求情道:“屈士明只是想挫折一下万将军的气焰,并无杀人之心,太后明鉴。” 项少龙哈哈笑道:“这真是奇哉怪也,各位当时并不在场,为何却能一口咬定屈将军只是想对在下略施教训,难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吗?”成素宁为之语塞,双眼射出怨毒神色,狠狠盯着项少龙。 禁卫长练安廷躬身道:“太后明鉴,当微臣率人赶至东园时,屈大人等人人手持利刃,非是一般闹事打架的情况,而死去的七人,尸体分布在园内,显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和追逐。” 李权冷笑道:“此事是否正中禁卫长的下怀哩?”练安廷显是涵养极深,虽被李权明讽他觊觎高他一级的内城守之位,仍神色不动道:“李太祝言重了,末将只是依实情禀上太后,假若蓄意隐瞒,便是失职了。” 李园笑道:“故意歪曲事实,不但有失职之嫌,还是欺君之罪。 李太祝莫要太过忘形了。” 李权怒道:“左相国……”李嫣嫣打断了他,向尚未发言的外城守武瞻道:“武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武瞻掌握城卫,权力极大,地位与斗介同级立场一向不偏不倚、所以他的说话份外有影响力。 有若雄狮的武瞻铜铃般的巨目一睁,射出冷厉的神色,落在屈士明身上,沉声道:“王宫之内,妄动刀剑,已是大罪,况是逞凶杀人,更是罪无可恕,不过既然屈大人坚持只是一般闹事打架,我等理该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 太后只要把犯事者由末将尽数带走,分别审间其中情况,保证可真相大白。” 李权、斗介等立时色变,想不到武瞻一点都不看他们的情面,若把他们这批背后的主使人抖了出来,就更糟糕了。 门官此时唱道:“春申君到!”春申君左右各跟着一名武将,其中一人赫然是七儿子黄战,声势汹汹的闯进殿来。 施礼时,李园低声告诉项少龙另一武将是春申君的第三子黄霸。 春申君到了斗介的上首处,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竟戟指大骂屈士明道:“屈士明你身为内城守,负责禁宫安全,竟知法犯法,是否知罪。” 项少龙和李园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春申君要杀人灭口了。 屈士明还以为春申君想以另一种手段为他开脱,忙道:“末将知罪!”春申君转向李嫣嫣道:“老臣请太后立即下旨,将犯事者全部斩首。” 屈士明浑身剧震,愕然抬头叫道:“君上!这事……”春申君后的黄战窜了出来,一脚踢在屈士明嘴上,后者登时齿碎唇爆,惨嚎一声,滚倒地上,再说不出话来。 春申君回头瞪了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屈士明一眼,不屑道:“身犯死罪,还敢出言辱骂太后,真是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轻轻数语,就把黄战封口的行动带了过去。 李嫣嫣冷冷看着春申君,好一会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来人!给哀家把这些人推出殿外立即绞死,禁卫长负责监刑。” 练安廷跪地接旨,命禁卫押着屈士明等人去了。 李权等均脸无血色,但又知这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解决方法。 李嫣嫣美目掠过众人,当眼光落在项少龙身上时,略停半晌,闪过令人难明的复杂神色,最后来到武瞻处,柔声道:“武将军认为内城守之职,该由何人担任呢?”项少龙对这猛将武瞻,甚有好感,也很想听听他的提议。 春申君等无不露出戒备神色,可见这内城守之位,对两派斗争,极有关键性的影响。 反是李园神态从容,还嘴角含笑。 武瞻肃容道:“现在寿春正值多事之秋,连宫禁之地亦不能免,未将认为不宜大变,就由练大人升上一级,而禁卫长之位,则由副禁卫长独贵补上,太后以为是否可行呢?”李嫣嫣在春申君等人反对前,早一步道:“武将军提议,甚合哀家之意,就此决定,其他人再不得异议。” 接善叉道:“万将军受惊了,请留贵步,退廷!”李嫣嫣在后廷单独接见项少龙,侍卫婢女给她赶了出去后,这绝美的太后露出罕有的笑容,向坐在下首的项少龙道:“万将军应比现在出名得多才是合理哩。” 项少龙心中一懔,故作不解道:“太后何出此言?”李嫣嫣横了他一眼道:“刚才要剌杀你的全是禁卫里出类拔萃之辈,人人均可以一挡十,但蓄意偷袭下,仍给万将军杀了七人,而先生却不损分毫,教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项少龙整条脊骨都凉浸浸的,问道:“太后想起那个人了?”李嫣嫣岔开话题道:“今早与将军见过后,我便去看秀儿夫人刺绣,她心神恍惚,接连出错,还刺伤了指头。 我问起下人,才知将军离宫时曾与秀儿碰个迎面,还由她安排马车送将军离开。 当时我仍没有想到什么,但见了将军后来在滇王府和宫内的表现,想法自是不同了。” 项少龙暗叫不妙,知她对自己动了疑心。 李嫣嫣秀眸亮了起来,狠狠盯着他道:“天下间,能令秀儿一见便失魂落魄的男人只有一个,万将军能否告诉我那是谁人呢?”项少龙知道身分已被识破,郭秀儿乃李嫣嫣的闺中密友,定不时向她说及关于自己的事,所以李嫣嫣发觉到她神态有异,自己又出奇地行为诡秘,身手厉害,终给这秀外慧中的美女猜出自己是项少龙来。 自己这趟乔装可说处处碰黑,一塌糊涂,幸好田单尚未知道自己来了。 而李嫣嫣遣开其他人后,才迫自己表露身分,事情该还有回转的余地。 叹了一口气后,回复往日的从容潇洒,淡淡道:“她有没有告诉你“蜜糖”的故事呢?”李嫣嫣微一点头后,玉脸转暗道:“项少龙!你好大胆,今次是否奉秦人之命,来蛊惑我大楚众诸侯国呢?”项少龙苦笑道:“我项少龙怎会是这等卑鄙小人,亦不屑做这种事。 要吗就在沙场上见个真章。 今趟我来是要杀死田单。 现在既给太后揭穿身分,只好返回秦国,唯一要求只是希望能领滇国的孤儿寡妇安然离开。” 李嫣嫣失声道:“走得这么容易吗?”项少龙含笑看着她,先饱餐一轮秀色后,才平静地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但若在下被杀,再加上春申君派人行剌徐先一事,即使有吕不韦也难阻止秦人大军压境之祸了。” 李嫣嫣勃然大怒道:“这实在欺人太甚了,你当我大楚真是怕了你们秦国吗?秦国正值东郡民变,自顾不暇,还敢来凌迫我大楚吗?”这番话外硬内软,明眼人都知她心怯了。 这也难怪,现在谁不是谈秦色变呢。 项少龙微笑道:“奏国现在是自顾不暇,但东郡民变算是什么一回事,兵到乱平,药到病除。 反是大楚因滇国之事,诸侯思变,人心向乱,秦国现在或者仍没有灭楚之力,但只要迫得太后再次迁都,后果将不言可知。 两人目光不动地对视片刻后,李嫣嫣冷冷道:“刚才你说春申君派人袭击徐先的使节团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沉声道:“这实是田单和吕不韦要倾覆楚国的一个天大阴谋,春申君以为杀徐先可讨好吕不韦。 哪知却是掉进了陷阱去。” 遂把事情始未说了出来,特别将吕不韦和田单狼狈为奸,先怂恿李园,见其不为所动,故舍李园而取春申君一事说了出来。 顺便把在秦岭遇上庄夫人,后来又给成祈假扮船夫意图谋害的过程都详细说了。 李嫣嫣那对美目不住睁大,玉容忽明忽暗,显是非常震惊。 最后项少龙道:“太后现在该知道我对大楚实没有半点不轨之心。” 李嫣嫣苦恼地道:“春申君为何如此糊涂,竟冒大不韪去袭杀秦人来吊唁的使节团,我必须阻止此事。” 项少龙道:“可以阻止的话,我早阻止了,徐先乃秦国军方的核心人物,若有不测,而吕不韦又透露出是春申君所为,那唯一能平息秦国军方怒火的方法,就是献上春申君的人头。 那我或可设法为大楚开脱了。” 李嫣嫣愕然道:“我怎可以这样做。 唉!我虽身为太后,仍没有能力这样轻易的把春申君斩首。” 项少龙知她已经心动,低声道:“只要太后不反对就成了,我会和太国舅爷设法的。” 李嫣嫣一呆道:“太国舅知你是项少龙吗?”项少龙点了点头。 李嫣嫣显是很清楚两人间的往事,沉声道:“他不是和你有夺爱之恨吗?”项少龙道:“李兄现在只能在楚国陷于内乱、秦军来犯与杀死我之间作一选择,李兄终是爱家爱国之士,自是选择与我合作了!”李嫣嫣沉思片刻后,露出倦容,娇柔不胜地道:“万将军请退下,待我好好想一想。” 她的软弱神态,看得项少龙砰然心动,忙压下歪念,退了出去。 刚步出殿门,就给李园请了去宫内他的别院说话。 项少龙把李嫣嫣识穿他的事说出来后,李园喜道:“此事甚妙。 若有小妹站在我们这一方,我们就胜算大增了。” 项少龙故意试探他的诚意,道:“太后似乎对李兄和春申君的态度均非常特别,究竟内中是否另有别情呢?”李园呆了一呆,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项兄虽一向是李某人的宿仇大敌,但无论我或是田单,心中都非常佩服项兄,甚至以有你这样一个对手为荣,假若此话由别人来问,我只会搪塞了事,但现在却不想瞒你,更相信项兄会为我李家守秘。” 项少龙心中一沉,知道所料不差,李嫣嫣果然涉及有悖伦常的事。 李园默然半晌,才缓缓道:“嫣嫣十四岁时,已长得非常美丽,爹娘和我这作兄长的,都视她如珠似宝,却没想到不但外人垂涎她美色,连族内亦有这种抱有狼子野心的人。” 项少龙大感愕然,看来是自己猜错了李园和李嫣嫣的关系,**者是另有其人,但为何李嫣嫣对李园的态度却这么奇怪。 李园道:“详细的情况我不想再提了,事情发生在嫣嫣十六岁那一年,这人面兽心的人就是李权,李令亦有分参与,李族中当时以李权的势力最大,我们敢怒而不敢言,爹娘更因此含恨而去,嫣嫣则整个人变了,完全不肯接触男人,终日躲在家里,只肯见我一个人,有种异乎寻常的依恋。” 项少龙大奇道:“若是如此,她理应恨不得杀了李权才对,为何仍对他如此宠信呢?”李园痛心地道:“因为她也恨我!”项少龙愕然望善他。 李园一掌拍在几面上,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咬牙切齿道:“就由那刻开始,我决定不择手段也要杀死李权和李令。 到嫣嫣二十岁时,李权这禽兽不如的人,竟公然三番四次来向我要人,我给他迫得没法,才想出一计,就是把嫣嫣送与春申君,如若怀了孕,就再由春申君送给大王,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只有这样,李权才不敢碰嫣嫣,而我则既可取得春申君的宠信,也有可能变成国舅爷了。” 项少龙呆望着李园,想不到其中过程如此复杂,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同时可看出诸国之中,不但以楚人家族势力最雄厚,也以他们最**。 李园道:“我费了十天工夫,叙陈利害,才说服了嫣嫣,而她肯答应的原因,主要是为了楚国,因为若大王无子,他死后会立即大乱。 但她却有个条件,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必须是我,她只肯为我生孩子。”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李园一对俊目红了起来,神态消沉,缓缓道:“我佯作答应了她,到行事时换入了一个体型与我相近的家将,可惜百密一疏,事后给她发现了,她大怒下竟以护身匕首把他杀了。 翌日一言不发随我到春申君府去,自此再不与我说话,到她成了太后后,才对我好了一点。 她故意宠信李权,就为了要伤害我,我现在才完全明白她不平衡的心态。 所以当我知道她对你另眼相看时,会这么欢喜,就是希望她能回复正常。” 项少龙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李园和李权两人会同族操戈,而李权又能如此恃宠生骄的样子,其中竟有这种畸异和变态的关系。 深吸一口气后,道:“李权现在和太后,嘿!还有没有……”李园摇头道:“绝对没有,嫣嫣自那事后对男人深痛恶绝,只肯和我一个人说话,而后来她却迷得春申君和大王神魂颠倒,连我都大惑不解,不知她为何能忍受他们。” 项少龙道:“她是为了你,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李权害死。” 李园浑身剧震,一把抓着项少龙的手,喘息道:“真是这样吗?”项少龙道:“真的是这样。 她肯为此放任的去侍侯两个男人,就是为了报仇。 但她却知你现在仍未是春申君和李权的对手,所以才故意亲李权而冷落你,只看她许你住在王宫内,便隐有保护你的心意。” 李园道:“那她为何不向我解说清楚?”项少龙道:“因为她的确仍恨你,那日我在屏风后偷看你们时,已发现了这微妙的情况。” 李园把事情说了出来后,舒服多了,点头道:“项兄之言大有道理,现在项兄该明白我要合作的诚意了,只要能杀死春申君、李权和李令,其他一切都不再放在我心上。” 现在连项少龙都很想杀李权和李令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人了。 问道:“现在寿春究竟是谁人在掌握兵权?”李园回复平静,道:“寿春的军队主要分外城军、内城军和外防军。 原本内城军和外防军都操纵在春申君和李权手上,但屈士明已死,内城军由练安廷负责,独贵则升作禁卫长。 这两个都是我的人,所以内城军巳牢牢掌握在我手上了。 想不到武瞻这么帮忙。” 项少龙道:“武瞻原是那一方面的人?”李园道:“武瞻只对王储和嫣嫣忠心。 若非有他撑着大局,舍妹早落在春申君和李权的控制下,连我都护她不了。 内城军人数在一万间,我会把屈士明的余党全部撤换,只有保住舍妹和王储,我才有和他们周旋的本钱。” 顿了顿续道:“外城军达三万人,负责寿春城防和附近四个附城的防务。 外防军的统帅就是忘恩负义的斗介,当年我大力推举他担当此一要职,岂知我由邯郸回来后,他却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权。 外防军负责水陆两方面的防务和修筑长城,人数达五万之众,实力最雄厚,否则我早把李权干掉了。” 项少龙道:“春申君和李权的私人实力呢?”李园道:“李权毫不足惧,但春申君三子黄战、黄虎和黄霸均是悍勇无敌的猛将,加上五千家将,在寿春没有人的势力比他更大了,我手下只有两千家将,比起来差远了。” 项少龙道:“现在黄虎带了三千人去刺杀徐先,实力大减,所以要动手就应是这几天了,否则若让黄虎回来,春申君定会立即对付我们。” 李园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到这点,但夜郎王和李令一到,整个形势立即不同了,他们来了近二千人,其中高手如云,若非滇王府有禁卫把守,而春申君对舍妹现在又非常顾忌,李令早率人攻入滇王府去了。 项兄亦要小心一些。” 项少龙大感头痛,问道:“有没有办法把武瞻争取过来呢?”李园道:“先不说那是近乎没有可能的事。 若武瞻真的站在找们的一方,将由暗争转作明斗,于我们有害无利,所以最佳方法,就是把春申君、李权、李令、斗介等以雷霆万钩的手段,一股脑儿栽个干净,再由舍妹出而收拾残局,只恨现在我们仍没有足够的力量这么做。”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李兄有没有方法弄一辐夜郎王府的形势图给我,如若可行,今晚我就去把李令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李园拍胸道:“这个容易,项兄先返滇王府,我稍后再来找你好了!”两人步出厢门时,刚巧碰到郭秀儿,三人同时一愕。 李园尚未知郭秀儿识穿了项少龙的身分,笑道:“秀儿快来拜会万瑞光将军,他乃滇王妃之弟。” 郭秀儿不敢望看项少龙,低头盈盈施礼。 项少龙百感交集,客气几句后,由李园派人送回滇王府去了。 一路上项少龙心中仍不时闪动着郭秀儿俏秀的玉容,想不到邯郸几次接触后,她对自己仍念念不忘。 到寿春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自己的本意只是剌杀田单,再离开寿春到滇国去实现助庄夫人复国的承诺。 岂知先后给郭秀儿、李园和李嫣嫣识破了身分,深深卷进了楚都寿春的权力斗争内去。 他真心真意要帮助李园,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郭秀儿。 因为若李园坍下台来,郭秀儿的命运将会是非常悲惨。 另一方面是激于义债,李权和李令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人,实在太可恶。 至于春申君,就自撒开赵国的事不说,只就他派人去对付徐先一事,已是不可原谅。 问题是即使加上李园的人,他们仍没有收拾春申君和李权的力量。 唯一的方法就是迫李嫣嫣站到他们这边来,只有杀死李令,向她展示实力,才可望使她政变主意。 他怎都不相信李嫣嫣不想报那改变了她的性格和一生的耻辱与仇恨。 否则她就不会处处维护李园和庄家了。 想到这里时,已抵达滇王府。 项少龙猛下决心,定下了在今晚到夜郎王府剌杀李令,否则就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第六章 身世凄凉 刚踏入府门,刑善迎上来道:“滕爷来了!”项少龙大喜过望,冲进内堂去,滕翼正和纪赵二女在说话。 滕翼跳了起来,真情流露,与他紧拥在一起。 坐下后,纪嫣然笑道:“原来我们与滕二哥失诸交臂,丹泉和乌达只两天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们先后七次冲击旦楚的军队,都给他挡住。 此人的智谋兵法均不可小视。 现在蒲布和徐夷乱负责把他们拖着。 我怕三弟不够人用,带了三百人来,他们都扮作由魏境来的商贩,分批入城,都是我们精兵团最好的人手。” 项少龙大喜道:“找本来正为剌杀李令的事头疼,现在好了,二哥先挑选数十人出来,扮作滇王的旧部,到来寻找他们的主公,负起保卫滇王府的责任。” 滕翼忙召来荆善及刚到的乌达和丹泉去负责安排。 项少龙遂向滕翼解释当前形势,当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园竟成了战友时,眼都睁大了,到项少龙说出给李嫣嫣识**分,赵致骇得伏在纪嫣然背上去了。 这时李园来了。 三人进入静室商议。 李园见来了援军,又素知乌家精兵团的厉害,二百人足可抵数千军力,自是精神大振,充满信心。 摊开图卷商议时,春申君派人送来请柬,请庄夫人、庄保义、和万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 三人都眉头大皱。 李园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没有在被邀请之列,再接下来道:“宴无好宴,这事该怎样应付呢?”项少龙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请者之一。 因为经过今天要刺杀我失败后,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势力暴涨,所以他决定一举把我们两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将计就计,顺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干掉。” 李园见他说得轻松,笑道:“但我们总不能带数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话,又似乎不大妥当,直至现在,表面上我和春申君的关系仍是非常良好的。” 项少龙道:“这个宴会我们是非去不可。 这样才使他们想不到我们竟会偷袭夜郎王府,李兄手下里,有多少可称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该是言复、东闾子那种级数。” 李园道:“该可挑十至十二人出来。” 项少龙道:“那就成了。 由我手下里拨十二个人给你,我们各带二十四人。 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内严阵以侍,若见有讯号火箭发出即杀往春申君府去,素性和他们一决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会派人来偷袭滇王府呢?”项少龙道:“正怕他不来哩!这里……嘿!由嫣然负责指挥大局,由于错估我们的实力,保证来犯者活着来却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给我负责。 照我看四十八个人实力仍是单薄了点,最好再多上十来人,负责在外看管车马,有起事来时即里应外合,那会稳妥多呢。” 接着一拍袖管,笑道:“我里面暗藏的“折弩”,将会是能决定胜败的好帮手。” 这时楼无心来报,李园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请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后,李园问清楚“折弩”的性能用法后,才和滕翼联袂去了。 项少龙则去找庄夫人。 到了庄夫人的北院时,庄孔迎上来道:“清秀夫人来了,正在厅内与夫人叙旧。” 话犹未巳,环佩声响。 两名小婢开路下,庄夫人和另一丽人并肩出来。 由于戴了面纱,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样貌,但只瞧其纤细合度的身材,婕婕动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斗介倒是艳福不浅,不知他会否因恋上成素宁的小妾而失去了这美人的事而后悔呢?项少龙忙和庄孔退往一旁施礼。 庄夫人道:“夫人!这就是舍弟万瑞光了。” 清秀夫人透过面纱的目光瞥了项少龙一眼,施礼道:“万将军你好!”再没有另一句说话,莲步不停的由庄夫人送出府外。 项少龙见对方对自己毫不在意,并不介怀。 因为没有男人可妄求所有女人都会看上他的。 庄夫人回来后,拉他进内堂去,还掩上了门,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来警告我,春申君、李权、斗介、成素宁、李令和夜郎王结成一党,准备去我们和李园,我们立即逃走呢。” 项少龙皱眉道:“她不是和斗介分开了吗?怎会知道这件事?”庄夫人道:“她的侄女是黄战的妻子,黄战此人最是口疏,在家中大骂你和李园,泄出了秘密。” 项少龙伸手搂着花容惨淡的庄夫人,笑道:“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也会迫他们出手的了。” 接着概要的说清楚了现在敌我的形势。 庄夫人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早已知道,那今晚我和保义应否去赴宴呢?”项少龙道:“当然不该去,到时我随便找个借口向春申君说好了。 我看他早顶计了你们不会去的了。” 庄夫人担心地道:“人数上我们是否太吃亏呢?”项少龙道:“人数的比例确大大吃亏,实力上却绝对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精通飞檐走壁之能,当夜郎王府起火时,保证春申君等手足无借,那时我们将有可乘之机了。 我决定在今晚与春申君摊牌,若能一并杀死田单,就最理想了。” 庄夫人纵体入怀道:“少龙!,我真的很感激你。 但什么是摊牌呢?”项少龙解释后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标只是你母子两人,那我们就很难主动发难。 皆因出兵无名,那时惟有将就点,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 庄夫人“噗嗤”娇笑道:“你倒说得轻松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边不乏高手,切勿轻敌啊!”项少龙见她一对水汪汪的眸子亮闪闪的,非常诱人。 凑过去轻吻了她一口道:“什么高手我没见过?最厉害处是攻其无备,他们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园的家将处,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 庄夫人道:“有项少龙为我母子担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人家只是关心你吧。” 项少龙见她楚楚动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才去准备一切。 谁都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和敌人正面交锋了。 精兵团的队员来了七十二人,都是攀墙过树的秘密潜入滇王府。 纪嫣然知获委重任,大为兴奋,指挥若定,先把庄夫人等妇孺集中起来,再在府内各战略位置布防,连树梢都不放过。 赵致成了她的当然跟班兼勤务兵了。 这时楼无心奉李园之命而来,向项少龙报告形势道:“现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权的眼线,严密监察在相府和滇王府的动静,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静,闭户不出,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项少龙道:“闭户不出,便是不同寻常,也叫欲盖靡彰,他们今晚必会来袭滇王府,只有通过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后前推卸责任。” 楼无心道:“据我们布在春申君处的眼线说,今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行动,但黄战却夸下海口,说要在宴会时迫你比武,又说会痛下杀手,我们全体兄弟都等着看好戏哩!”又沉声道:“春申君府以黄战剑术最高,若能把他杀了,对春申君会是很严重的打击。” 项少龙淡淡道:“只要把他打成残废或重伤就足够了。” 楼无心捧腹笑道:“为项爷办事,确是不同。” 还要说下去时,荆善来报,太后召项少龙入宫。 项少龙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终于意动了。 宫娥奉上香茗退下后,脸容深藏于轻纱内的李嫣嫣默然无语,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项少龙,只好自喝闷茶。 这是后宫一座幽静院落的厅堂,关上院门后,院内庭园杳无人迹,天地间似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想起李嫣嫣刚成年时所遭遇到的耻辱和不幸,现在又要为了畸恋着的亲兄和楚国的大局,与敌人虚与委蛇,不由对她生出怜惜之心。 她虽贵为太后,却一点都不快乐。 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这两个老丑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却又受到权臣制肘,事事都抬出先王遗命来压制她这弱女流,强她去做违心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为何叹气?”项少龙听出她语气里有戒备之意,知她由于过往的遭遇,特别**,绝不可把她当作一般人应付,低声道:“我平时很少静心去听某种东西,但刚才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到院内风拂叶动的声音去,发觉其音千变万化,悦耳若天籁,只是我平时疏忽了。 于是幡然而醒,无限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于身旁,只不过因我们忘情在其他东西上,方失诸交臂,错过了去。” 李嫣嫣娇躯轻颤,没有说话,由于面钞的遮盖,项少龙看不到她的神情反应。 好一会后,李嫣嫣低声道:“太国舅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爹就只得我们两个,由少到大他都很维护我,我……我还记得十四岁时,在一个本族的宴会襄,有李族小霸王之称的李令伙同其他人在园内调戏我,大哥与他打了起来,一个人抵着他们十多人,虽被打得遍体鳞伤,仍誓死相抗,最后惊动了大人,才解了围。 事后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过来。” 项少龙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赞叹不已,也想到她们的“兄妹之情”,不是没由来的。 而李嫣嫣后来的惨祸,说不定就是由那时种下来的。 李嫣嫣梦呓般道:“在李族内,一向都没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们兄妹常受人欺负,幸好大哥从不气馁,每天太阳出来前就练剑术和骑射,又广阅群书。 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他的剑术更高明,比他更博学多才的了。” 项少龙知道她因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决定,所以才会提起这些往事,好加强对这决定的信心。 现在她虽似是以他为倾吐的对象,事实上只是说给自己去听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气,吹得轻纱飘开了少许,柔声道:“知否哀家为何向你说及这些事吗?”项少龙柔声道:“因为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项少龙不会是那种拿这些事去作话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缓缓道:“这只是部份原因,当大哥由邯郸闹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后,我才由郭秀儿口中知道了原来他竟是败在董马痴之手,当我问清楚了情况后,又派人调查真正的董马痴,才知道大哥给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咸阳回来,才证实了这猜测,还告诉了秀儿。 那时我就在想,项少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为何能以区区数百人,把大哥、田单这等厉害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败得不明不白。 以吕不韦那种权倾秦廷的人物,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终于知道了。” 项少龙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占有点运道吧!”李嫣嫣低垂臻首,轻轻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吗?”项少龙楞了好半晌后,才来到她右侧旁三尺许处坐下。 李嫣嫣低头解下面纱,再仰起绝美的俏睑时,原来已满颊热泪。 项少龙心神激荡,失声道:“太后!”李嫣嫣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语气却出奇的干静,一字一顿地道:“项少龙!替哀家把李权、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杀了,他们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项少龙心痛地道:“少龙谨遵太后懿旨!”李嫣嫣缓缓张开秀目,那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美态,看得项少龙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温柔地为她拭去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犹挂着的泪珠。 李嫣嫣视如不见,一动不动的任他施为。 项少龙收回衣袖后,沉声道:“太后放心,我定会保护太国舅爷,不使他受到伤害。” 心中不由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当日在邯郸时,李园可说是他最想杀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现在竟全心全意去与他并肩作战。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脸上,以静若止水的声音道:“武瞻刚有报告来,说斗介私自调动外防军,把一支直属的军队由淮水上游移近了寿春城十里,又命一组由二十艘战船组成的舰队开到寿春城旁,摆明是威胁我不得轻举妄动。 故我除了苦忍外,却是别无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撑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还似是不知我的苦衷。” 项少龙微笑道:“攻城军队的人数,必须在守城的人数两倍以上,才有点威胁,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师无名,只会累得军队四分五裂,斗介似强实弱,太后不用介怀。” 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说得轻松,只恨我们城内亦是不稳,现在外城军都集中到外围的防守去,禁卫军又调回来守护宫禁,若春申君等发难对付你们,教哀家如何是好呢?”项少龙哈哈笑了起来,透露出无以伦比的信心,再从容道:“兵贵精而不贵多,要担心的该是李权和李令等人才对。” 李嫣嫣狠狠盯着他道:“项少龙!你是否另有人潜了进来寿春呢?”项少龙微笑道:“太后请恕我卖个关子,明天天明时,李令该已魂兮去矣,便当是先为太后讨回点公道。” 李嫣嫣娇躯剧颤,厉声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说了,否则你怎会说这种话。” 项少龙想不到她**至此,讶然道:“太后刚才不是说过李令欺负你们兄妹吗?还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 李嫣嫣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泪花又在眼内滚转,直勾勾看着项少龙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哗”一声哭了出来,扑入了项少龙怀内。 项少龙抚着她剧烈抽搐的香肩和背脊,感觉襟头的湿润不住扩大,心中凄然,知道她多年来苦苦压抑的情绪,终冲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发了出来。 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像哄婴孩般爱抚她,其中当然没有半点色情的味道。 这时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操和怜惜的挚意填满,只希望能予这一向被乔装出来的坚强外壳掩饰着的弱质女子一点慰藉和同情。 好半晌后,李嫣嫣收止哭声,在他帮助下坐直娇躯,任他拭掉泪水后,垂头轻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项少龙一言不发站了起来,悄悄离开,整个肩头全被她的珠泪湿透了。 第七章 宴无好宴 项少龙与李园提早少许出发,先在一条横街会合,交换最新的消息。 两人躲在马车里,李园问道:“太后找你有什么事?”项少龙一边留意窗外的情况,漫不经意道:“她想我杀死李权、李令和春申君。” 李园精神一振道:“她真的这么说?”项少龙微哂道:“我难道要骗你吗?她为何这么恨春申君呢?”李园颓然叹道:“她恨所有玷污过她身体的男人,包括孝烈王在内。” 项少龙道:“你那方面有什么新情况。” 李园道:“看来春申君极其量只是用比武下毒那类招数对付我们。 因为今晚被邀的嘉宾遍及各公卿大臣,另有外国或侯国来的使节侯王,任春申君和李权的胆子如何大,也不敢在这情况下涌几百人出来宰我们。” 项少龙沉声道:“宾客名单中有没有夜郎人呢?”李园道:“没看到夜郎王的名字。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来,春申君该知道我要看他邀请的嘉宾名单,乃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项少龙淡淡道:“我决定了就在宴会上与春申君和李权分出胜负,否则不可能再有另一个机会了。 若我没有猜错,明天一俟斗介调好了军队,春申君就会发难,里应外合地以压倒性的兵力控制寿春。 因为内城军落到你手上,对他们实有切肤之痛。 这宴会正是要把我们拖在那里。 更因寿春最重要的人物都云集该处,一时间都没法作应变调动,自然是对他们最有利了。” 李园愕然道:“可是春申君府家将达三千之众,我们只得区区六十人,一些还要留在外面广场处,动起手来,能逃命已叫侥幸,怎还能置敌于死地?”项少龙微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李兄听过这两句至理名言吗?”李园念了两遍。 双目亮了起来,显是有点明白了。 项少龙道:“我差点忘了至关紧要的事,田单是否在宾客名单上呢?”李园摇头道:“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自今早他和春申君吃过早膳后,田单便失去了踪影,我看他可能已离开了寿春。” 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沉,苦恼地道:“若他出城,当瞒不过守城的人,为何你完全不知道呢?”李园无奈地道:“若有斗介为他安排,连武瞻都难以过问,所以把田单秘密掩护出城外,实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项少龙猛下决心道:“出了这件事,我们更不得不动手,只有从春申君口中,才可知道田单到了那里去。” 李园明白他的意思,假若田单返齐的话,项少龙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寿春的事,再兼程追去。 叹了一口气道:“项兄因我的事而延误了自己的大事,小弟真不好意思。 唉!话说回来,其实我们今晚的胜算并不高哩!”项少龙含笑摇头道:“非也非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在我又有新的主意,索性把李兄的随员都换上了我的人,只要春申君不知道我们暗携弩弓,这一场仗我们至少有七成胜算。 这是名副其实以己之长,制敌之短。 以弩弓克长剑;以效率、速度和避重就轻的策略应付对方的人多势众。” 接着凑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李园叹道:“即使孙武复生,也难胜项兄妙算!”项少龙心中暗笑,这正是特种部队的信条,以精锐胜平庸。 只要抓到敌人最弱的一环,就像捏住毒蛇的咽喉,任它如何厉害,也只有俯首就擒了。 两人分手后,李园先入宫见李嫣嫣,禀告一切,而项少龙则迳赴春申君的宴会。 进入外门后,只见主宅前可容千人操练的大广场停满车马,灯火通明。 主宅设在白石台基之上,回廊环绕,连接左右和后方的建筑物,建筑群间古树参天,环境雅致。 项少龙心生感触。 楚君的地位显然远及不上秦君。 当年庄襄王停柩期间,咸阳停止了一切宴会喜庆的活动。 但这里的人却完全两样,就此点即可看出秦胜于楚的一个主因了。 项少龙与众手下跃下马来,其中六人负责看管马匹,另二十四人随他往主宅走去。 一般权贵赴宴,带上十来个家将乃平常之事,二十四个是多了一点,但在这情况下,春申君绝不好反对,何况他怎会把二十四个人放在心上。 主宅的台阶上下布满春申君府的家将,春申君和两子黄战、黄霸迎接宾客。 项少龙朝长阶举步走去,在半途时后方有人叫道:“啊!请留步!”项少龙愕然止步,回头望去,与追上来的人打个照脸,同感愕然。 来的是韩闯,只见他露出古怪神色,干咳一声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由背影认出了自己是项少龙,但由于自己整个样子变得太厉害,所以当韩闯见到他正面的尊容时,再不敢肯定。 项少龙笑道:“在下现在是万瑞光,侯爷你好!”韩闯立时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转往找其他楚臣打招呼了。 项少龙心中温暖,韩闯这人虽是缺点多多,但却很够朋友。 步上石阶时,春申君笑里藏刀地趋前来欢迎道:“得万将军光临,本君不胜荣幸,为何却不见滇王妃和小储君呢?”项少龙依足规矩行谒见之礼,歉然道:“小主公身体不适,滇王妃只好留下照拂他了,请君上见谅。” 春申君忙道:“我立即遣人去为小储君诊治,包保药到病除。” 项少龙扫视了正狠狠瞪着他的黄战、黄霸和一众家将,心中暗笑,想着任你们如何眼利,也估不到世上会有可折起来藏在裤管内的弩弓,这就是“高科技”的好处了。 口中应道:“君上好意心领了。 小主公刚吃了药,明天若仍未见好转,才再劳烦君上照拂吧!”当下有家将引领项少龙进入大堂里。 那是个比得上宫廷的广阔厅堂,两旁各有四根巨木柱,撑起了横过屋顶的四道主梁,气象万千。 主席设在对正大门的南端,左右各排了三列席位,约略一数,至少达百席之多,前席坐的自是主宾,后方席位则是为家将随人而设了。 这时大半席位都坐上宾客了,由百多名身穿彩衣的侍女在席间穿花蝴蝶般侍候着,一片喜兴热闹的气氛。 项少龙瞥见左方首席处坐的是久违了的郭开,此君当了赵相后,脱胎换骨的神采飞扬,春风得意,正与邻席的龙阳君谈笑。 这时领路的家将道:“万爷请!”项少龙随他来到右方第四席处。 荆善等则挤到后面两席去,分几排坐了下来。 斜对面的龙阳君和他交换了个眼色后,郭开便打量着他,但显然认不出他就是项少龙。 此时厅内闹哄哄的。 来宾都趁宴会开始前的时刻,互相寒暄和询问近况,独是项少龙这一席无人过问,只是间中有侯国来的使节和他挥手打招呼。 一名女婢过来为他斟酒。 项少龙瞅了她一眼,见她府色颇黑,左颊还有小方胎痣,容貌平凡,再没有多看的兴趣,转而打量起其他人来。 李权刚好在他对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后。 和下首的成素宁说话,眼尾都不望他,好像他已变作了死人,再不会对他生出任何影响。 项少龙心中冷笑时,耳内传来一把熟悉的悦耳声音道:“死鬼!又在装神弄鬼了。” 项少龙虎躯剧震,差点冲口叫出善柔的芳名。 正要再看席前的婢女一眼时,善柔低叱道:“不要瞧我,你后面有道暗门,贯通外面的回廊,小心了!”说罢盈盈离去了。 项少龙得与这令她梦萦魂牵的红颜知己重逢,精神大振,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气、色彩和热烈的期待和渴望。 同时又心中懔然。 这大堂表面看去,只在中间开有两道侧门,连接外面的回廊和直通左右院宅的长廊,若非得善柔提点,真不知席后设有暗门,春申君这一着确是非常厉害,他差点便要着了道儿。 忙挥手召来荆善,告诉了他这件事。 荆善退回去后,心中仍填满善柔的倩影。 这美女确是神通广大。 竟然可混到春申君府来当婢女,找寻刺杀田单的机会。 这时善柔又奉上佳肴,低声说了“外面回廊底下藏有长矛”后,又转到另一席去了。 项少龙放下心来,对方显然仍不敢动用弩箭那类长程武器,自是怕射不中目标时,误伤了其他人。 这时宾客来得七七八八了,门官逐一报上来人的名字,大部份项少龙都不认识,只是从衔头知悉来人不是王族就是重臣,身分显贵。 斗介、武瞻、练安廷和独贵这四个握着寿春兵权的人物都没有出现,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寿春内张外弛,斗介的大军正与内外城军互相对峙,互相牵制,暂时谁都奈何不了谁。 屈士明暗算他项少龙不成,乃春申君和李权方面最大的失着,使内城军的控制权落到李嫣嫣和李园手上,迫得敌人只好另用险着来对付他们。 门官这时唱喏道:“且兰王驾到!”项少龙往大门望去,首先入目是肉光致致的玉臂和美腿。 它们的主人是充满野性美、青春迫人的性感美女。 此女身穿以薄皮革缀成的衣服,秀发垂眉,坦胸露臂,诱人至极。 最引人处是她流波顾盼时,毫不吝啬甜甜的笑容和媚眼,登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项少龙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到她身旁的且兰王处,他头顶羽冠,披上长袍,身形矮胖,五官都像挤到脸孔中间处,走路时左摇右摆,正与旁边的春申君说话。 身后的十多个亲卫无不比他高上至少个半头,都露出粗壮的腿臂,使人感到异族蛮风的特色。 当春申君往他的一席指点时,项少龙知道且兰王正向春申君问及自己,果然且兰王那对细眼朝他望来,摆脱了春申君后,大步带头往他举步走来。 项少龙忙起立施礼。 且兰王隔远便大笑道:“万瑞光不愧滇南第一勇士,才到寿春,便把斗胆占据滇王府的鼠辈立刻赶走,大快人心之至。” 这番公开表示支持的话,登时令全场宾客侧耳侧目。 李权重重发出一声冷哼,表示不满。 且兰王不知是真听不见,还是听而不闻。 迳自来到席前,举起右掌。 项少龙早受过庄夫人教导,忙举右掌,与他互击三下。 且兰王向那迷人女郎道:“采采快来见过万勇士,哈!这是小女娜采采,我今趟是要带她来见识一下大楚的繁华景象。” 娜采采盈盈施礼,勾魂的眸子送了他一记秋波,未语先笑道:“万将军真强壮哩!”这句话立时惹起一阵嗡嗡低语,如此大胆和肆无忌惮的对初识男人评头品足的美女,确是罕见。 此时春申君赶了上来,正要引他坐到右方首席处,且兰王指着项少龙上首的一席道:“我就坐这一席。” 春申君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仍是无奈地答应了。 正扰攘时,门官唱道:“夜郎王到!”且兰王完全不顾仪态,“呸”的一声侧头吐出一口涎沫,表示不屑听到夜郎王之名,这才领着火辣辣的且兰公主娜采采坐到项少龙上首那席去,摆明和项少龙扮的万瑞光站在同一阵线。 一切部署妥当的眼色。 歌姬退下后,夜郎王一阵长笑,凶光毕露的双目落到项少龙处,举杯道:“先敬万将军一杯,然后再有一事相询,请万将军指教。” 项少龙与李园交换了个眼色,都知道好戏要开锣了,还是首先由敌人发动主攻。 第八章 闭门之战 项少龙一动不动,沉声喝道:“我万瑞光一向不和是敌非友的人祝酒,故酒可免了,侯王有什么事,即管赐教!”整个宴会场立时肃静下来,人人都感觉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且兰王冷哼一声,怒瞪夜郎王。 理应出言化解的春申君却是好整以暇,一副隔岸观火的神态。 李权和成素宁则脸露得色,显然早知道夜郎王会在席上寻项少龙闹事。 那夜郎王子花奇一脸杀气地瞪着项少龙。 夜郎王点了点头,连叫两声“好”后,才阴恻恻地以凶睛瞅着项少龙道:“听说万瑞光你今天曾在太后跟前夸下海口,公然表示想要滇王李令的命,小王闻言后大感奇怪,万瑞光你手上兵力不过五十之数,连保护妇人孺子都力有未逮,所以才想请教你究竟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万瑞光你可否解说一二。” 这番话登时惹起夜郎人、李权、黄战等一阵哄笑,极尽挪揄羞辱的能事。 笑声过后,大堂立时鸦雀无声,充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李权、成素宁、黄战、黄霸等一众对立党派的核心人物,无不面露得色,看着夜郎王花刺瓦公然羞辱项少龙。 项少龙见惯大场面,连吕不韦、田单等人物都不放在眼内,那会惧他区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侯王,故作讶异道:“侯王真爱说笑,滇王刻下正在滇王府内,亦没有改姓换名叫作什么李令,侯王是否给三杯水酒就醉得糊涂了?”夜郎王登时语塞,正要说话时,李园接口哈哈笑道:“花刺瓦侯王不但弄错了,还僭越了我大楚君权,私下对奸徒加以封赠,不知夜郎王现在和这叛主祸国的奸徒,有什么关系呢?”这番话更是难以挡架。 要知李令篡夺滇王之位,虽得孝烈王默许,却从没有公开承认。 这刻连春申君这老谋深算的人亦一时难以插口。 且兰王乃夜郎王死敌,落井下石道:“异日花刺瓦你给人篡了王位,看来本王也可以享受一下私自封赏王位的乐趣了。” 夜郎王老羞成怒道:“眼下谁坐上滇王之位,就是不折不扣的滇国之主,此乃不争的事实,只有无知之徒,才会斤斤计较名份之事。” 人人都感到他是理屈词穷了。 龙阳君“娇笑”道:“侯王此言差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李令正因名不正,侯王才会言不顺。 此乃先贤所说,难道先贤们也是无知之徒吗?”此语一出,除项少龙外,全场均感愕然。 因为龙阳君代表的是魏王,身分尊崇,说出来的话自是代表魏国的立场。 现摆明反对李令当滇王,自是教人大感讶异。 韩闯接口笑道:“龙阳君之言有理,背主叛国之徒,怎能登上正统。” 春申君等无不脸脸相觑,想不到魏韩两国代表,齐对夜郎王百般奚落。 夜郎王随来的十多名高手,无不手按剑柄,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郭开则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龙阳君和韩闯为何要“义助”万瑞光。 项少龙见回善柔,浑身是劲,早手痒起来,笑道:“现在万某人除了一把剑和几个不会卖主求荣的从人外,拿得出来见人的东西并不多,侯王若有兴趣,不妨遣人出来见识一下本人究竟有何能耐,不是更直截了当吗?”谁都想不到他会改采主动,公然搦战,大堂静至落针可闻,最响仍是夜郎王的呼吸声,他显然快给气炸了肺。 一声暴喝下,夜郎王席上扑出了个三王子花奇,左右手各提一斧,两斧互击一下,发出一下脆响后,大喝道:“夜郎王第三子花奇,请万瑞光落场比试。” 项少龙心中大喜,正要出场重创此子,岂知后席的荆善比他手痒得更厉害,抢了出来躬身道:“小人万善,请万爷赐准出战。”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喜,首先因荆善的身手仅次于荆俊,足可应付此子。 其次却是免了因宰了此子,而惹来且兰公主娜采采要陪他一晚的烦恼。 不过他尚不肯放过春申君,微笑向他道:“君上该了解眼前这场比武可非一般较量,动辄流血送命,坏了欢宴的兴致,说不定还会形成群斗的局面,故若君上反对,我便不接受挑战了。” 夜郎王还以为项少龙胆怯,冷喝道:“生死有命,若万瑞光你有能力损我孩儿半根毫毛,我花刺瓦绝不会因此事纠缠不休。” 春申君怎会因项少龙两句话坏了今晚的大计,呵呵笑道:“三王子既如此有兴致,黄歇怎会做扫兴之人,万将军请自行决定好了。” 花奇运斧摆了个花式,确是举重若轻,一派强手格局,暴喝道:“若万瑞光你叩头认错,这一场就算罢休了。” 项少龙哈哈笑道:“好!”向荆善作了个有杀无赦的手势后,道:“刀剑无眼!大家都要小心了!”荆善大喜,一个箭步抢了出去,来到花奇前十步处,剑仍在鞘内。 黄战忽然站了起来,喝道:“且慢!”众人都愕然望向他。 项少龙乘机环扫全场,找寻善柔的踪影,只见女婢都站到席后,与春申君府的家将站在一起,一时间那找得到这狡猾多智的可人儿。 黄战的声音传来道:“若万将军方面败了这场,是否又命手下儿郎上场送死呢?”这两句话实在迫人太甚了,现在连不知情的人均知春申君和夜郎在联手欺压项少龙了。 但却没有多少人敢作声,只有且兰王冷笑道:“这一场尚未分出胜负,黄公子是否言之过早呢?”项少能与李园对视而笑后,前者懒洋洋地道:“黄公子有何高见呢?”黄战暴喝道:“下一场何不就轮到你和我比试?”项少龙笑道:“公子少安暴躁,看过这一场再说不迟,比武开始吧!”花奇早等得不耐烦,闻言发出焦雷般的大喝,双斧齐扬,威猛之极,连环挥劈,一派凌厉招数,如排空巨浪般向荆着卷去,果是不可一世的勇将,看得人人动容,连李园都为荆善担心起来,娜采采更捧着胸口,紧张得不得了。 荆善夷然无惧,长剑闪电击出,灵巧处有若毒蛇出洞,沉稳迅疾之势则如风卷残云。 或挑或架或劈或刺,每一剑都针对着对方的破绽和弱点,加上闪动如飞,充满舞蹈美感的轻盈步法,采用的竟全是硬挡反击的招数。 斧剑交锋之声不绝于耳,荆善倏进倏退,花奇竟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夜郎人和春申君等立时变色,想不到项少龙随便派个人出来,竟可与有夜郎第一勇士之称的花奇平分秋色。 而且臂力比花奇只强不弱,怎不惊骇欲绝。 花奇这时锐气已过,又兼斧重耗力,竟滞了一滞,此消彼长下,荆善剑芒暴张,迫退了花奇两步。 花奇颜脸大损,暴怒如狂下,奋不顾身拚死反攻。 荆善一声长笑,闪电移前,竟以剑柄硬撞在向他左边太阳穴挥来的斧锋处,险至极点地把花奇最凌厉的右手斧荡了开去,再一矮身,让花奇左手斧掠顶而过,手中长剑化作电芒,斜斜由下方雷奔电掣般标射花奇胸口。 花奇魂飞魄散,双斧甩手飞出,抽身猛退。 荆善还剑鞘内,冷冷看着花奇退身往后。 由两人交手开始,场内一直是鸦雀无声,此时人人眼光集中到花奇身上,知他已受了重创,只是不知会否危及他的生命。 花奇再退两步,才发出一下撕心裂肺的惨叫,砰一声仆跌地上。 夜郎王霍地站起,狂喊道:“孩儿!”夜郎人早空群而出,扑出去看仰躺地上的花奇,只见胸腹处鲜血泉水般涌出来。 荆善若无其事的返回己席去,经过娜采采旁时,给她一把搂着,吻了他的大嘴一口,这才放他走了。 这时春申君、黄战等都离席去看花奇。 蓦地夜郎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叫,在花奇身边站了起来,戟指道:“万瑞光!这杀儿之仇,我要你千万倍还回来给我。” 场内大部人露出不屑神色,都看不起他刚才还说什么生死有命,绝不纠缠,现在立刻就食言了。 春申君亲自把夜郎王拉回席内,花奇的尸身则由后门抬了出去,只是地上仍是血迹斑斑,教人触目惊心。 欢宴的气氛至此荡然无存,却没有人怪责项少龙,因为这全是夜郎王和春申君一手造成的。 这时人人都知好戏尚在后头。 且兰王打破了僵寂的气氛,仰天笑道:“万将军有此神勇下属,可喜可贺,收复滇土,将乃指日可期之事了。” 夜郎王喷着火焰的凶眼瞪着且兰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黄战由后堂走回来,手按剑柄,来到场心,沉声道:“万瑞光!该轮到你和我了。” 李园奇道:“这事真个奇哉怪也。 明明是滇国和夜郎国两国之间的事,为何黄公子却像给人害了爹娘的样子。 我也手痒得很,不若由我陪公子玩玩吧!”此语一出,包括春申君在内,众人无不色变,知道李园正式和春申君决裂了。 黄战自知剑术及不上李园,惟有苦忍这口气,冷冷道:“这不关李相的事,万瑞光!是否又要别人来代你出战了?”项少龙微笑道:“黄公子盛怒之下,实不宜比武较量,更何况在下曾说过,除非君上同意,否则在下绝不与公子动手。” 众人的眼光自然移往春申君处去。 春申君却是有苦自己知。 现在摆明不动手则已,动手便是分出生死始能罢休之局。 这万瑞光的手下已这么厉害,本人更是深不可测。 但问题是夜郎王已损一子,自己若不让黄战出战,怎样向他交待。 不由暗恨没有早点发动突袭,于现在这情况下,若施暗杀手段,就会教天下人都看不起了。 事实上他今晚虽有布置,主要仍是为防患未然,并不是定要把项少龙和李园当场格杀,只是希望能拖到天明,才配合斗介一起发动。 否则这样杀了李园,难保李嫣嫣不会立即命禁卫发动反噬。 心念电转时,黄战已道:“请爹赐准孩儿出战!”春申君暗叹一口气,点头道:“孩儿小心了!”场内众人立时精神大振,占了绝大部份人都希望看到黄战授首于项少龙剑下。 此人一向仗着父亲宠护,在寿春横行无忌,双手染满血腥,只是无人奈何得了他吧!项少龙哈哈一笑,卓然而起,步出席外,以手轻拍了三下剑柄,发出准备折弩的暗号。 同时淡然自若道:“君上还是收回成命好了,黄公子现在满腔怒恨,杀气腾腾,在下纵想手下留情,怕亦难以办到。” 众人都觉他口气过大,不过只看他随随便便站着,已有君临天下的威势,把黄战远远比了下去,又觉他这么大口气乃理所当然。 黄战不待春申君回答,狂喝道:“谁要你手下留情。” 挥剑冲前迎头猛劈。 项少龙知他一向恃势横行,目无余子,所以故意撩起他的怒火,此刻见计得售,忙收摄心神,血浪离鞘而出。 “当!”声震全场。 项少龙抱剑傲立,黄战则连人带剑跄踉跌退,竟是给项少龙只一招便硬生生劈退了。 项少龙长笑道:“黄公子!此战就此作罢好吗?”春申君站起来喝道:“战儿!”立于席后春申君的家将人人都手按到剑柄处,使堂内气氛更趋紧张。 荆善等趁人人目光集中到场中去的千载良机,暗在几底把弩箭装好。 席上各人则无不目瞪口呆。 要知黄战一向以勇武神力著称楚地,李园之下便数到他,那知一个照面就狼狈地落了下风,试问谁不骇然。 旁边的李园眼力高明,知道黄战因暴怒之下心浮气躁,而项少龙这一剑又大有学问,劈中来剑的时间恰好是对方最难保持平衡的一刻,才有这近乎神奇的战果。 而明显地项少龙的臂力实胜于黄战。 黄战退了足有十二步,才稳住退势,岂知项少龙又重复道:“黄公子!就这么算了吧!”黄战那有可能在这种颜脸荡然无存的屈辱情况下退缩,狂叫道:“我要宰了你!”再扑上来。 项少能在对方来至中途时,倏地前移,一招攻守兼资,毫不留情地强攻过去,以硬碰硬。 倏地响起女子的喝彩声和掌声,原来是娜采采一人在唱独脚戏。 由于这并非一般风花说月的比武,所以人人屏息静气,故娜采采的喝彩和掌声份外刺耳,不过这时没有人有瑕理会她了。 金铁交呜声连串响起。 两人错身而过。 项少龙倏然止步,背着黄战退剑鞘内。 黄战仍向前多冲了五步,然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长剑掉在地上,左手紧握着右手,跪倒地上,这时众人才发觉他右手齐腕断了,连着剑掉到地上。 项少龙仰天长笑道:“谁想杀我万瑞光,当以此子为诫。” 春申君大喝道:“万瑞光!”项少龙头也不回道:“我早劝君上不要让令郎出战,可惜君上杀我的心太以迫切,至会自食其果,君上怨得谁来。” 夜郎王霍地起立,狂喝道:“杀了他!”春申君亦大喝道:“冤有头债有主,各位请勿离座。” 伸手拿起酒杯,便往地上掷去。 “蓬!”杯碎成粉。 春申君身后十多人潮水般涌出,七人护在他旁,另八人拥往堂中扶起倒地的黄战。 其他家将纷由四边席后涌出,拦在席前,组成人墙,隔断了项少龙李园和一众宾客的连系,也成了合围之势。 反是本在项李两人席后的春申君家将,退往两旁,其中二十多人来到且兰王一席处,压得他们难以插手。 长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 春申君在人墙后大笑道:“想不到吧!若你立与手下弃剑投降,说不定我还可饶尔等狗命。” 李园安坐席上,对周围闪闪发亮的长剑视若无睹,冷笑道:“君上真大胆,这样不怕误伤宾客吗?是否想造反了!”项少龙仍卓立场心,神态从容,哈哈笑道:“黄歇你这一着实是大错特错了。” 舂申君笑道:“我们走着瞧吧!”“砰砰!”声响,所有门都关了起来。 项少龙见到龙阳君、韩闯等纷纷握着剑柄,大喝道:“诸位请勿插手又或站起身来,这事由我和黄歇私下解决,动手吧!”此时荆善等四十八人仍坐在席位间,人人木无表情,教人看得心冒寒意。 春申君喝道:“动手!”“砰!”荆善等席后的暗门倏然大开来,一下子拥入几十个持矛大汉,往荆善等攻去。 宾客们都想不到春申君有此一着,娜采采首先失声叫起来。 荆善等这才动作。 四十八人像弹簧般由地上滚散弹起,四十八道白光离手飞出,原来均是暗藏手内的飞刀。 惨叫声中,扑入者纷纷中刀倒地。 这才轮到弩弓,一排排的弩箭准确无误的射出来,使另一批暗门外扑上来的敌人猝不及防下,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攻势再度冰消瓦解。 这四十八人以闪电般的手法不断装箭,不断发射,不但把由暗门扑进来的敌人迫出屋外还把其他原在堂中的家将迫返席后,要以众嘉宾作掩护了。 不片晌地上已满是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敌人,情况惨烈至极。 项少龙和李园则往春申君扑去,被他的数十家将拼命挡着。 荆善、乌舒等四十八人散往全场,扼守所有战略位置,只以弩箭射杀胆敢扑上来的敌人。 众宾客则尽是正襟危座,不敢动弹,怕殃及池鱼。 李园长剑闪电刺入黄霸的胸膛,一脚踢开了他的尸身时,善柔的尖叫响起道:“全部停手,否则我宰了黄歇。” 双方立往春中君望去,才发觉他给个女婢挟到墙角,锋利的匕首横在他肥颈上,脸若死灰。 全场倏地停了下来。 项少龙和李园齐齐抢前,左右护着善柔。 善柔厉声叫道:“抛下长剑!”众家将你眼望我眼,都手足无措,黄战重伤,黄霸被杀,再无可以作主的人。 夜郎王狂喝道:“给我杀!”他的手下们才跳起来,两排弩箭早已射至,包括夜郎王在内,十多人无不中箭身亡。 其他人却是动也不敢动。 善柔再叱道:“还不弃剑!”不知是谁先带头,铿锵连声转眼间地上全是丢下的长剑。 荆善等把全部家将赶往春申君席位的后方处,而善柔、项少龙和李园则把春申君押到大门那一边去。 李权和成素宁都给揪了出来,与春申君捆在一块儿。 精兵团显示出高度的效率,一进一退,均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众人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意想不到的变化。 李园凑到项少龙耳旁道:“到现在我才明白什么是擒贼先擒王,小弟服了项兄哩!”项少龙心中好笑,望了正瞪着他只有一分像善柔的她,笑道:“大姐真厉害。” 善柔娇哼一声,得意洋洋。 春申君颤声道:“你们想怎样?”项少龙向全场宾客施礼道:“累诸位虚惊一场,我万瑞光非常过意不去,诸嘉宾可以离场,不过仍请静待片刻,待我们先肃清了道路。” 话犹未已,屋外杀声震天,好一会后方沉寂下去,听得人人色变。 敲门暗号响起,负责把门的乌言着将门拉开,楼无心扑进来道:“幸不辱命!”李园笑道:“各位可以离开了,我们为大家押阵。” 欣然望向项少龙,双方均知今晚已是胜券在握了。 第九章 奸人授首 项少龙等押走春申君三人后,春申君府内余下的家将倾巢而出,岂知刚抵街上,就给埋伏街道两旁的李园家将在瓦面上居高临下以劲箭狂射,一时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接着在楼无心、东闾子等这些家将头领指挥下,数百人出两旁冲出,以长矛向人心惶惶的春申君家将发动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敌人虽仍在人数上多上一倍,却是群龙无首,士气涣散,甫一接战,立即四散逃窜。 楼无心等乘胜追击,再杀进春申君府去。 他们奉有严令,绝不滥杀妇孺或投降者。 这时夜郎王府烈焰冲天,浪烟直冲上清朗的夜空。 十多组建筑物,有四组起了火,喊杀之声震耳不绝。 而滇王府的战斗却在一刻前结束了。 来犯的是李令百多名手下,由左右高墙攀进府内,本以为可手到拿来,岂知四面八方箭发如雨,只霎眼工夫射倒了大半数人,其余的成功进入府内时,遇上纪嫣然和赵致率领的精兵团员。 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那还说什么杀人放火了。 在李嫣嫣的命令下,独贵稳守王宫,新升任内城守的练安廷则把内城封锁起来,又以内城禁军在街上设置关卡,同时保卫各外国使馆的安全,一切井然有序。 他们虽没有直接参与两系的斗争,但却阻止了其他人的干预。 夜郎王府被李园、项少龙组成的联军围得水泄不通。 凡冲出来的都被强弓射了回去。 联军人人在头盔处扎上红巾,以资识别。 内城虽是闹得如火如荼,外城却全不受扰,这时武瞻接到李嫣嫣命令,不得干预内城的事。 城外的斗介和他的大军,却给隔断了消息,尚以为火焰是来自被李令遣人攻打的滇王府。 春申君三人分别囚在三辆马车上,由铁卫贴身看守。 项少龙和李园这对关系复杂的战友,并肩站在夜郎王府外,观察形势。 战号声起。 近千多李园家将分作两组,持盾由前后门攻入夜郎王府内,又爆起一场更激烈的战斗和喊杀声。 不过今趟很快便趋于平静,滕翼雄伟的身躯出现在府门处,后面乌光等押了一个人出来,直赴项少龙和李园身前,推得他跌在地上。 乌光箭步冲前,抓着他头发,扯得他仰起脸孔,跪了起来。 在火把光下,此人现在虽脸容扭曲,但仍可看出本来五官端正,道貌岸然,那知由少到大,却从未做过好人。 李园两眼放光,哈哈大笑道:“李令老兄,别来无恙啊!”“砰!”李园一脚抽在他小腹上,痛得他卷曲了起来。 项少龙怕李园活活把他打死,喝道:“把他绑起来,押到车上,我们回滇王府去。” 滕翼来到他旁道:“这些夜郎人和李令的滇兵都窝囊得很,府内又无特别防御布置,给我们以强弩火箭逐屋冲杀,连阻挡半刻都办不到。 只轻伤了我们十多人。” 项少龙暗忖精兵团就是二十一世纪不折不扣的特种部队,由自己依当时代的方法一手训练出来。 在城市战中最能发挥效率和威力,夜郎王和李令的人既无防备之心,又轻敌大意,兼之远程来此,尚未有休息时间,人困马乏下,那是对手。 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在战争中所发挥的重要性了。 李园这时走了过来,拍着两人肩头道:“今晚的事,我李园会铭记于心,无论将来秦楚发生了什么事,我仍是两位的朋友。” 项少龙道:“我和李兄沙场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且我还有尽早退隐之意,李兄不用担心。” 李园呆了一呆,要追问时,楼无心和一批家将飞骑而至,叫道:“找不到田单,据说他今早已离开了寿春,这事要问春申君才行。” 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虽明知后果会是如此。 仍大感失望。 李园道:“旦楚等仍未到此处,他理该尚未返齐,唉,不过也难说得。” 楼无心道:“内城已在控制之下,可开始搜捕奸党的行动了。” 李园正要答应,给项少龙拉到一旁,用心良苦地道:“李兄可否把打击的对象,局限在春申君等几个人身上?报仇雪恨始终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李园沉吟半晌,点头道:“若连这样的事都办不到,怎报得起项兄的恩典,就照项兄的意思办吧!”向楼无心道:“你负责为我通知内城所有大将领,今趟之事只是春申君、李权和成素宁三人意图谋反,与其他人全无牵连,除这三人的直系男子亲属外,妇女都可安返娘家,婢仆则另行安置。” 楼无心大感愕然,露出古怪神色。 半晌才应命去了。 夜郎王府的大火刚被扑熄,内城回复了平静的景象,只是阵阵蹄声,仍在提醒城中人正在发生着的事。 “啪啦!”庄夫人挥手便给下跪在街心的李令两记耳光,戟指痛骂。 李令知道大势已去,颓然无语,像头斗败了的公鸡。 尤翠之和尤凝之姊妹满脸热泪,扑上去加入了庄夫人的怒打行列。 庄孔等见奸人被擒,小王复位有望,无不热泪盈眶。 不可能的事终变成了事实。 善柔早来了,与纪赵二女搂成一团,亲热到不得了。 见项少龙回来,扯了他到内堂说话。 春申君三人则分别被囚禁起来,等候发落。 到了内堂坐好后,善柔喜孜孜地对项少龙道:“算你这人有点良心。 终肯来对付田单这大奸人。” 项少龙道:“你怎会混到了春申君府去的呢?”赵致欢天喜地的代答道:“柔姊一直追踪田单,猜到他由咸阳回齐时必会道经寿春,又知他与春申君有勾结,于是卖身为婢,到了春申君府伺候。” 项少龙苦恼道:“现在田单到了那里去呢?”善柔道:“他是去与旦楚会合,据说他正循淮河坐船东下,人家正苦恼不知如何措置,幸好你来了。” 滕翼进来道:“查到田单的去向了,他今早秘密出城,坐船到城阳去与旦楚的伤兵残军会合,没有十天半月,都回不到齐国。 我们还有足够时间准备。” 此时乌光的大头在滕翼肩后探出来,道:“太后在外堂等候项爷!”李嫣嫣脸罩重纱,身披枣红长披风,面窗而立,凝望着窗外夜空上的明月。 使人难以知其心意。 随来的禁卫长独贵和百多名禁卫,候命留在屋外。 项少龙知她心情复杂,没有打扰她,只静立一旁。 这时荆善等押了李令和李权两人进来,迫他们跪倒地上。 李权见到李嫣嫣,如获救星,哭道:“太后请为老臣作主……”李嫣嫣冷喝道:“闭嘴!”李权还想说话,已给乌舒照嘴打了一拳,登时打落了两只门牙,再说不出话来。 李嫣嫣柔声道:“除万将军外,其他人请出去。” 荆善等望向项少龙,见他打出照办的手势,才放开两人,走出厅外。 李嫣嫣令人心寒的声音梦幻般响起道:“你们两人还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李权和李令交换了个眼色,都现出恐惧惊怖的神色。 李嫣嫣缓缓转过身来,揭开冠纱,随手丢在地上,露出风华铯代的秀美娇客,但一对秀目却寒若冰雪,射出炽热的怨恨。 李权口齿不清地张着满是血污的嘴,头声道:“嫣嫣,别忘了我是你的堂叔,一向都疼爱你……”李嫣嫣摇头道:“正因为一个是我的堂叔,一个是我的堂兄,我才终身忘不了你们禽兽不如的行为。 若是外人,我或者还能忍受下来。 我作践自己的身体,为的就是今天。 李权你给我滚过来。” 李权魂飞魄散,不住叩头道:“太后饶命!”李令“呸”的吐了一口延沫,鄙夷地道:“什么太后,还不是给我李令骑……”“砰!”项少龙飞出一脚,正中他脸门。 李令仰天倒地,再说不出话来。 李嫣嫣感激地瞥了项少龙一眼。 缓缓朝李权走去。 李权感觉不妥,骇然仰望时,李嫣嫣衣袖扬起,露出粉嫩的心臂和手上亮闪闪的锋带蓝芒的淬毒匕首,闪电般插入李权胸口处。 李权一声惨叫,带着匕首仰跌身亡。 李嫣嫣转身扑入项少龙怀里,不住喘气,却没有哭出来。 到情绪平静了点时,李嫣嫣离开了项少龙,要求道:“你给我杀了李令好吗?“项少龙苦笑道:“我不掼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让我找别人代劳好吗…”李嫣嫣深深看了他一眼,垂首道:“你是个真正的好人,好吧!”退回窗旁去,背转了娇躯。 项少龙看了仍在地上呻吟的李令一眼,心想此人坏事做尽,确是死有余辜,推门刚要唤人,李园和庄夫人联袂而至。 项少龙不想他们知道李嫣嫣亲手宰了李权,低声道“太后心情不好,让她静静吧。 李权完蛋了,李令就交给你们吧!”李嫣嫣出现在项少龙身后,戴回凤冠面纱,断然道“不,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处决!”项少龙返回内宅时,刚过了四更,纪嫣然、赵致和善柔三女,仍在兴致勃勃地细诉别后的一切,后者抹去化装,回复本来面貌。 项少龙像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般,告别了他憎厌但又无可避免的斗争仇杀,来到这温柔甜美的小天地里。 在这里,他要寻找的并非肉欲上的满足,而是心灵的平静和宁谧,尤其在经历了这么血腥的一晚后,心身都疲累已极,那是为了生存和保护所爱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三女的美眸不约而同往他飘过来。 善柔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眯了眯那双明眸,斜兜着他,神态迷人如昔。 项少龙坐到善柔旁,尚未说话,善柔伸指按着他的嘴唇,认真地道:“不要再问我别后的情况,想知道就问她们两个吧:本姑娘绝不会重覆的。” 项少龙涌起熟悉亲切的温馨感觉,笑而不语。 善柔挪开手指,忽地重重吻了他嘴唇一下,媚笑道:“真的很挂念你,每个月至少想一次。” 见作弄了项少龙,又和赵致笑作一团。 纪嫣然柔声道:“外面情况怎样了!”项少龙道:“现在只等斗介明天上朝,李园派了个斗介信任的人去告诉他。 讹称我和李园均给春申君杀了,好诓得他没有戒备下进城。” 纪嫣然道:“斗介孤掌难鸣,还有什么作为,王城岂是这么容易攻破,下面的人亦不肯陪他把身家性命孤注一掷,谁的家族亲人不是居于城内。” 项少龙躺到地席上去,叹道:“真舒服!”赵致道:“夜了,夫君不如沐浴休息吧。 今晚让柔姊陪你。” 善柔大窘,跳起来道:“他算什么东西,谁会陪他?”项少龙童心大起,勉力爬起来道:“现在还到你作主吗?”善柔尖叫一声,往内堂逃去。 项少龙刚阖了半晌眼,便要离开善柔昨晚使他颠倒迷醉的肉体,与庄夫人和庄保义赶往出席早朝。 李园身穿官服,在大批禁卫簇拥下,于宫门外等候他。 施礼后,李园让庄夫人母子先行,与项少龙并骑而进,兴奋地道:“斗介中计了。 刚进城便给武瞻拿着,现在武瞻掌了军符,出城接收他的军队。” 说不了几句,就到了主殿正门处。 四人一起进殿。 春申君、斗介和成素宁三人五花大绑,跪倒高坐鹫台上的李嫣嫣阶下。 群臣大多有分参加昨晚宴会,既知春申君确有杀死李园和万瑞光之意,更知寿春城巳落人李园控制下,谁还敢为他们求情。 李嫣嫣使人宣读三人罪状,春申君不但犯了行刺太国舅和庄家遗臣之罪,更指使儿子黄虎率人往袭徐先,此事揭了出来,人人哗然。 斗介犯的是私自调动军队,意欲谋反之罪,成素宁则是同谋。 读罢罪状,三人立即推出殿外斩首。 按着李嫣嫣宣布李园升为右丞相,还有连串其他人事调动。 最后是重新确认庄保义为滇国储君的地位,下令派军助他们母子复国。 散朝后,李嫣嫣召见了庄夫人母子,李园自是忙得不可开交,项少龙则一身轻松,乘机与纪嫣然、赵致和善柔三女微服出游,饱览寿春的名胜美景,滕翼则去安排对付田单的预备工夫。 黄昏时,四人才兴尽回府,踏入府门,立觉不妥。 李园、龙阳君和韩闯都来了,人人神色凝重,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项少龙涌起强烈不祥的感觉,沉声问道:“徐先是否出事了!”李园点项道:“不但徐先出了事,田单原来连春申君都骗了,暗里由陆路潜返齐国。” 龙阳君道:“他是怕给卷入这次暗杀中,所以才先行溜走了。” 善柔叫道:“快追,我知道如何可以把他截着。” 项少龙颓然坐倒席上,想起徐先不屈不挠的硬汉性格,音容笑貌,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想不到又给吕不韦算了一着,咸阳辛苦取得的势力平衡一下子给破坏了。 第十章 千山万水 在尤氏姊妹的妙手施为下,项少龙看着铜镜内的自己回复原貌。 两女均充满离愁别绪,再没有往常调笑的心情。 项少龙亦因徐先之事而忧心不巳。 事情是由黄虎亲自说出来,他专程回来时,被李园在城门处一网擒下,去时是三千多人。 回来只剩下了七百人,可知战况如何激烈。 大刑侍候下,黄虎供出由于徐先约五百随员中,暗藏有吕不韦的奸细,使他们能准确地在魏境一处峡谷伏击徐先,由黄虎亲自命中了他一箭,秦军拚死反扑下,黄虎亦伤亡惨重,仓猝逃走,有些人还给俘虏了。 所以李园才如此苦恼。 龙阳君则因事情发生在魏境,怕吕不韦以此为借口。 出兵对付魏国。 归根究底,罪魁祸首都是田单和吕不韦。 更可恨是田单,蓄意搅风搅雨,希望能从中混水摸鱼,享渔人之利。 项少龙知道整件事后,反心情转佳,至少徐先是否真的死了,尚是未知之数。 不过他已决定天明时起程去追杀田单。 田单离寿春时只有百多名亲随,由于他要避开楚国的关卡要塞,必须绕道而行,所以他们虽落后了两天,但因有楚人领路,专走捷径,在田单进入齐境前截着他们的机会仍然很大。 当他起身欲离时,尤氏两女忍不住扑入他怀里,千叮万嘱他有机会又或路过时必须来滇国探望她们后,才以泪眼送他出去。 庄夫人在门外把他截着,拉他到房内缠绵一番后。 凄然道:“今晚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项郎啊,为何你对妾身情薄如此,妾身想侍候寝席,亦不可得!”项少龙苦笑道:“事情的发展,确是出人意表,不过夫人可不须如此伤心,滇国离秦不远,说不定我偷得空闲,便来探望你们。” 庄夫人大喜道:“君子一言!”项少龙道:“快马一鞭!”伸手逗起她下颌,痛吻了她香唇后,心底涌起万缕柔情,低声道:“不要哭了,应该笑才是,好好照顾保义,我相信我们必有再见的一日。” 庄夫人道:“我后天就要回滇了,你可否在返秦时顺道来看望我们,那我就笑给你看。” 日夕相对共历患难这么长的一段日子,若说没有萌生感情就是骗自己的,虽恨不得立即扑杀田单和飞返咸阳,但眼前情况下,仍不得不答应了。 再亲热一番后,项少龙才脱身出来,众人已收好行装,随时可起程。 李园正和龙阳君、韩闯、滕翼在说话,见他来了,拉他到一旁道:“我刚见过嫣然,心里反而舒服了,确是只有你才配得起她。 我这人太热心追求名利权势了。” 项少龙无言以对,拍拍他肩头道:“只是我运气好一点,若李兄早上一步遇到她吧,事实她对你一直很欣赏的。” 李园叹道:“只是胸襟一项上,我已比不上你。 嘿,秀儿要我对你说,祝你一路顺风。” 项少龙想起郭秀儿,心中恻然。 滕翼这时来催道:“我们要起程了!”各人一起出门,跨上战马,纪嫣然等都以轻纱遮脸,不让人看到她们的绝世姿容。 龙阳君、韩闯和李园亲自送行,在楚军开路下,向内城门驰去。 这时天仍末亮,黑沉沉的天色,使人倍添别离那令人黯然神伤的滋味。 谁说得定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呢?尤其秦和东南六国处于和战不定的情况,想到若要对仗沙场,就更教人惆怅了。 项少龙彻底的痛恨着战争。 但又如是这时代最无可避免的事。 快来到王宫时,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全速冲了出来,把他们截着,原来是李嫣嫣来了。 禁卫长独贵驰过来道:“太后想见万爷,并请万爷上车。” 头戴竹笠的项少龙点了点头,登上了李嫣妈的马车后,人马开出内城门去。 李嫣嫣揭掉了项少龙的竹笠,怔怔打量了他好一会后,欣然道:“项少龙比万端光好看多了。 难怪秀儿要对你念念不忘。 噢:我并不是说她贪你俊俏,而是你现在的样子和气质,更能配合你的言行和英雄气概。” 项少龙微笑道:“太后不是拿定主意不来送行吗?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呢?”李嫣嫣猛地扑入他怀里,用尽气力搂紧他,喘息道:“这就是答案了。 只要想到或许再无相见之日,嫣嫣便要神伤魂断,假若有一天,少龙发觉斗不过吕不韦,我大楚之门是永远为你打开的。” 美人恩重,尤其想起她凄凉屈辱的过去,项少龙心中一热,低头找到她灼热的香唇,痛吻一番后,才大兴感触道:“我很少会对男女之事生出悔意,但却如将来的某一天,我心会因错过了和你同衾共枕的机会,和不能享受那种无声胜有声,春宵一刻胜千金的良辰美景而心生悔恨。” 李嫣嫣心神皆醉道:“没有人比你的情话更好听了,不过何用后悔呢?以现在的车速,到城外的码头,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可以干很多事哩!”项少龙愕然道:“这似乎……嘿!”李嫣嫣贴上它的脸颊,凄然道:“谁会知道呢?项少龙:你不是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吗?”项少龙搂着这身为战国最年青美丽的太后,心中百感交集。 他认识她只不过几天工夫,便有和她相处了半辈子的感觉。 恐怕除李园外,就教自己最清楚她的遭遇和内心的世界了。 他仍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爱她多些还是怜惜她多一点。 但无疑她的美丽已足够使他情不自禁地生出爱慕之心。 最凄凉浪漫处是这注定了是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所以她才抛开了太后的尊严,不顾一切来送行和争取这最后一个机会,好让生命不致因失去了这一段短暂但永值的回忆而黯然无光。 忽然间,他给融化了。 车厢内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就像一个深酣的美梦。 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落日西斜。 三艘大船,放流东下,顺淮水望楚国另一大城钟离而去。 项少龙找到独立在船尾处的善柔,奇道:“柔大姊在这里干么?”善柔没好气道:“想一个人静一静都不行吗?”项少龙过去试探地搂着她香肩,见她只撇了自己一眼,再没有其他反抗的动作,放心地吻了她玉颊,柔声道:“若今趟可杀死田单,柔姊肯和我们回咸阳去吗?”善柔软玉温香的靠入他怀里,轻轻道:“我过惯了四处为家的流浪生活恐怕很难再呆在一个地方。 若天天要见着同样的人,那是多么乏味呢。 家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项少龙点头道:“这个我明白的,浪荡天涯,确是一种迷人的生活方式。” 善柔奇道:“我这么倔,你难道不生气吗?”项少龙潇洒笑道:“为什么要生气,你说的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不住重复地去做某种事或吃同样的柬酉,山珍海味都会变得味如嚼蜡,不过你也该到咸阳看看善兰和她的孩子,你妹子很挂念你哩!”善柔道:“我会到咸阳去的。 不过我答应了一个人,事完后便去陪他一段日子,到时再说吧!”项少龙苦笑道:“是你的新情郎吗?”善柔低声道:“本不应告诉你的,但却不想骗你。 离开你后,不知是否给你挑起了情芽。 我有过几个男人,但没有半个可以代替你,这个我想去陪他一段日子的男人,曾冒死救了我性命,治好了我的严重伤势,我对他有大半是因感恩而起的。” 项少龙心中满溢酸溜之意,但回心一想,自己既可和不同的女人相好,那善柔自然有权享受与不同男人的爱情,释然笑道:“悉随大姊之意吧,就算你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别忘了到咸阳来探我们。 更须在秦王储登基加冕之前,否则可能再找不到我们了。” 善柔别过头来,定睛打量了他好一会后,讶道:“你这人真特别,其他男人知道我心内有另一个人后。 都嫉妒如狂,只有你全不中怀,是否你根本不着紧我哩!”项少龙失笑道:“这又不对,那又不是,你想我怎样了?”善柔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正因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才累得我善柔没法忘掉你。 那是很痛苦的感觉。 可是我更不能放弃我通游天下的理想,或者有一天我累了,就会来找你们,那时你会嫌弃我吗?”项少龙放开了搂着她的手,对江伸了个懒腰,淡淡道:“不要多心了,只要你七年内肯到咸阳来,定可见到我们。” 善柔跺足道:“我不依啊!”项少龙少有见她这种女儿娇痴的神态,讶道:“你不依什么呢?”善柔一面嗔怨道:“你为何一点没有别些男人的反应,好像我来不来你都根本不当作是一回事。” 项少龙大笑道:“你不是要自由吗?我现在完全不干涉你的生活方式,你反要怪责我,这算是什么道理?”善柔想了想,“噗哧”娇笑,扑上来搂贴他,仰起如花俏脸,媚笑道:“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难怪我要着紧你。” 项少龙柔声道:“柔大姊好好去享受你的生命吧:那是每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 若说我不妒忌,那只是骗你。 只是我觉得没有权去管束你,只能够压下私心,尊重你的自由。” 善柔感动地道:“这是我首次由男人那里听回来像样点的说话,但你会否因这而不似以前般那样疼人家呢?”项少龙坦然道:“我对你的疼爱是永不会改变的,但却会迫自己不去想你那么多。 因为我会很自然的想到你可能正搂着另一个男人,那会使我心中非常不舒服。 人总是自私的。” 善柔吻了他一口,柔情似水地道:“你倒坦白得很,事实上我也因相同的理由很怕想起你,我真后悔告诉了你这事实。 直到与你分手后,人家才知道一点都忘不了你。” 项少龙细吻了她香唇,柔声道:“既然是事实,我和你都只好接受了。 晚膳的时间到了,我们回舱好吗?”善柔倔强地摇头道:“不,我有点怕终有一天会失去了你对我的爱宠。” 项少龙失笑道:“大姊莫要笑我了,你怎会是这种人。 你只是不忿气我对你和别个男人的事并没有你预期中的反应,所以迫我投降吧了!”善柔跺足道:“我恨死你了,快说你妒忌得要命。” 项少龙笑弯了腰道:“好了,我快妒忌死了。” 善柔欣然道:“这才像样,噢,我刚才的话全是骗你的。 根本没有别个男人令本姑娘可看得上眼,但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那也包括了你在内,来吧!”紧拉着项少龙的手,回舱去了。 风灯照射下,项少龙、滕翼,纪嫣然、赵致和善柔围坐席上,研究摊在小几上描绘了的楚齐边界帛图。 滕翼道:“田单回齐的可能路线,经过我仔细思索后,该不出三条。 第一条就是他弃舟登陆,飞骑往符雒塞,再在钟蓠买船由水路返齐。 第二条路线则在符离塞拣马后,由陆路沿官道经彭城、苗陵,开阳直达齐境。 第三条路线可迂回曲折多了,就是取东路经明山返国。 我在图上画下了不同的色线,大家一看便明。” 项少龙等正玩味着那三条路线时,善柔断言道:“不用想了,田单这人最贪舒服,选的定是水路。 兼且钟离的城守夏汝章与他一向关系亲密,而田单更不知道我们会咬着他的尾巴追来,岂会拾易取难。” 纪嫣然道:“若是如此,说不定我们抵达钟离时,他仍未登船呢?”各人都点头同意。 因为当天田单诈作坐船到城阳去,逆流往西,远离寿春十多里后,才弃舟登陆,又要到乡间购买可供百多人策骑的马匹,再骁道东往符离塞和钟离去,如此一番转折,自然要多费时间。 这人确非常狡诈卑鄙,诓了春申君去作刺杀徐先的行动后,立即溜走,任得楚人自己去应付一切后果,而他却可安然置身事外。 赵致道:“我仍有点不明白田单为何这么急赶回去?”纪嫣然忽地色变道:“不好:我看田单是要对付燕国了!”滕翼亦一震道:“太子丹危险了!”项少龙亦明白过来。 吕不韦和田单的勾结,完全是筑基在利益之上。 吕不韦最怕的就是东方六国的合从,所以一直向田单示好,希望齐国不但置身于合从之外,还可破坏其他五国的联盟。 最近约五国联军压境而来,秦军几乎无力相抗,更坚定了他的策略。 同时亦知道楚国由于曾有切肤之痛,最终都不会任由三晋给秦蚕食,于是舍楚而取齐为盟友。 田单非是不知道吕不韦的野心,但他更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只有齐国强大,才是唯一的出路。 在这战争的时代,成为强国的方程式就是蚕食他国,扩张领土,摆在眼前的大肥肉就是因与赵国交战以至实力大为削弱的燕国了。 田单对吕不韦亦是不安好心,像这回他要刺杀徐先,使秦国内部斗争更趋激烈。 于齐实是有利无害。 而吕不韦当然该有所报,其中之一就是把太子丹害死于秦境内,燕国失去这中流砥柱式的人物,无论士气和实力两方面的打击都是难以估计,田单则可更轻易侵占燕人的土地了。 忽然问,他们更弄清楚了田单和吕不韦的阴谋。 纪嫣然肃容道:“今趟我们若杀不了田单,燕国就完了。” 善柔咬牙道:“今次他绝逃不了!”纪嫣然道:“钟离的夏汝章既与田单关系密切,说不定会在打听到我们行踪后向他通风报信,让他改由陆路逃走,那时要追他就难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既是如此,不若我们将计就计,故意吓夏汝章一吓,弄清楚田单在那里后,他便休想活着回齐国了。” 两日后午前时分,三艘大船,驶进钟离的大码头。 夏汝章闻报而来。 负责管这军队的楚将叫李光,是李园的心腹,人极精明,得到项少龙的指示,下船在码头处和他会面。 让夏汝章看过了李嫣嫣签发的军令和文件后,李光低声道:“今次我们东来,实负有秘密任务。” 夏汝章吓了一惊道:“究竟是什么事?”李光把他拉到一旁道:“寿春的事,将军该早有耳闻。” 夏汝章苦笑道:“不但风闻,昨天还收到正式的通知,想不到春申君会落得如此收场,他真是临老糊涂了。” 李光道:“他不是临老糊涂,而是误信奸人之言,不但派人刺杀秦人来吊祭先君的使节,还意图谋反,太后和李相对此非常震怒,故命我等率军来追捕此人。 夏将军该知我所指是何人吧!”夏汝章神色数变,沉声道:“李将军可否说清楚点?“李光道:“除了田单这奸贼还有何人,夏将军有否他的消息呢?”夏汝章的手脚颤了一下,困难地哑声道:“没有?”李光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却不揭破。 低声道:“田单必是由水路逃走,夏将军请立即命人给我们三艘船作好一切所需的补给,我希望于黄昏时可以起航。” 夏汝章当然不迭答应,李光再不理他,返回船上去了。 夏汝章吩咐了手下后,匆匆回城去了。 这时项少龙早潜入城里,同行的还有穿上男装的纪嫣然、善柔、赵致三女,滕翼、荆善、乌光、乌言着、乌舒等十八铁卫,和李光的副将蔡用,由于他们都有正式的通行证,进出城门全无问题。 夏汝章回城后,马不停蹄赶回府里去。 光天化日下。 将军府又门禁森严,项少龙等只好望高墙兴叹,分散守着各个出口,等待黑夜的来临。 幸好不到半个时辰,换上便服的夏汝章与两名家将由后门溜了出来,往南门驰去。 众人大喜,远远跟着。 夏汝章直出南门,穿林越野,到黄昏时分,来到一座密藏林内的庄院里。 林外有河自西北而来,在五里外的下游处沥入淮水,往东流去。 那处尚有个小码头,泊了四艘大型渔舟。 众人大喜。 滕翼道:“我负责去收拾码头和船上的人。 三弟则入庄对付田单,小心点,田单的亲随颇多非好惹的人。” 领了一半铁卫。 往码头去了。 项少龙吩咐纪嫣然道:“嫣然带致致留在庄外,以弩箭阻截或射杀逃出来的人,我则和柔大姊潜进庄内,看看田单是否在里面。” 纪嫣然答应一声,与其他人散了开去。 项少龙向善柔打个招呼,迅如鬼魅般潜入林内,不一会无惊无险来到庄院东墙外的草丛处。 这座庄院由于高墙环绕,到近处反瞧不见内中的情况。 此时夜色早降临大地,天上繁星罗布,月色迷朦,只庄院处透出黯弱的灯火。 两人借攀索跨过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到墙后方形的露天院子里。 项少龙和善柔攀上最近房子的屋脊,只见屋宇重重,一时不知从何处入手。 善柔凑到他耳旁低声道:“田单最爱住向南的屋子,让我们到那一座看看。” 项少龙循她指示瞧去,只见庄院南处是一片园林,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当幽美,一道小溪,在园内流过,有百桥跨过小溪,另一班有好些楼台房屋。 看这庄院便知是权贵避暑避静的庄院,极有可能是夏汝章的产业,借来给田单暂住。 两人也不打话,一口气越过数重屋宇,再落到园中,只见小桥另一边隐有人影人声,两人不敢大意,绕到远处,凭着飞索,由树顶横过到小溪对岸另一棵高树上,再落回地上,避过守卫,攀上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屋宇顶上。 人声由下面传上来。 只听田单的声音道:“此事是否当真,照理李园该斗不过春申君才是。” 另一个应是夏汝章的声音应道:“绝对不假,昨天我正式收到太后的命令,书我严守关隘。 并告示了李权、李令,斗介和成素宁均被斩首示众。” 两人听得大喜,不由对吻了一口。 千辛万苦下,终追上了田单这老贼。 田单默然半晌,冷哼道:“李园真好胆,竟敢派人来追杀我,汝章,不若你随我返齐吧!”夏汝章叹道:“我的亲族和家业都在这里,怎能说走就走。 这事容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就是如何安排田相安然返国。” 顿了顿续道:“他们猜你取水路返齐。 假若田相由陆路离开,将可教他们扑了个空。 我看田相不要再等旦楚将军了。 只要田相平安回齐,谅李园有个天作胆,亦不敢损旦楚他们半条毫毛。” 项少龙再没有兴趣听下去,再吻了善柔一口,道:“二哥该收拾了码头的人,我们现在要制造点混乱,准备好了吗?”善柔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低声道:“当然准备好了,我等了十多年哩!”项少龙扬手发出讯号火箭。 点燃了的烟火冲天而起,在天上爆出了一朵血红的光花。 第十一章 得报大仇 项少龙和善柔以劲箭强攻,伏在屋脊居高临下,连续射了十多人后滕翼等己破门攻入庄内。 两人不见田单由屋内逃出,立即想得是什么一回事,迅以攀索由天窗跃入屋内,很快找到田单等人遁走的那秘密地道的入口,忙追了进去。 地道宽敞笔直,以木柱和泥板固定,还设有通气孔,设置周详。 两人不敢燃亮火把,贴壁摸黑前行,不一会由另一端洞口接了出去原来是在树林边缘处。 林外就是那小码头,那些渔舟已全给沉到水里去了。 十多道黑影。 正沿岸往上游逃去。 项少龙再发出讯号火箭,才和善柔两人全速追前。 一阵狂奔后,对方六个人堕后下来,拔出长剑,掉头杀至。 项少龙那有闲瑕和他们胡缠,拔出飞针,借着夜色掩护,两手连挥,六人纷纷倒地。 前方剩下的七个人想不到他们如此厉害,己方六人连挡他两人一阵子都办不到,一声发喊,离开了河岸,分散往河旁的小坡和密林逃去。 项少龙再发两针,登时又有两人倒地。 善柔发了狠性,掷出飞刀,另一个刚奔上土坡的人背后中刀。 滚了下去。 此时善柔认出了奔上坡顶的其中一人正是田单,不知那里来的脚力,越过了项少龙箭般冲到了坡顶上,赶上敌人。 项少龙怕她有失,忙提气追了上去。 兵刃交击声连串响起,善柔的娇叱夹杂着对方的惨叫,但迅即回复平静。 项少能来到坡顶时,交战双方经已分开,两人都满身是血,善柔的左臂和右肩背均渗出了鲜血。 田单手提长剑,与善柔对峙着,胸口急速起伏,在月照下脸若死灰。 田单一眼瞥见顶少龙。 惨然笑道:“好,你终于赶上我了!”善柔厉声道:“田单,你知我是谁吗?”此时蹄声响起,滕翼等手持火把,策马而来,团团把三人围在中间。 赵致一声尖叫,扑下马来。 厉喝道:“当日你诛我三族之时。 曾否想过有今天的一日?”善柔冷叱道:“他是我的,我要亲手杀他!”项少龙返到赵致身旁,低声道:“让你柔姊动手吧!”赵致“哗”一声,伏在项少龙肩上,激动得哭了起来。 田单仍是神态从容,哈哈笑道:“我田单生平杀人无数,那记得曾杀过什么人?项少龙:算你本事,我田单服你了!”反手一抹。 剑锋在颈上拖过,往后倾跌,当场毕命。 善柔全身抖颤起来,跪倒地上。 赵致扑了过去,搂紧了她。 两女抱头痛哭,哭声响遍林野。 一代枭雄,终于殒命。 滕翼跳下马来,割下了田单首级,大喝道:“我们走!”项少龙心中一片茫然。 那是难以形容的感觉。 一方面固因善柔姊妹和滕翼得报灭门大仇而欢欣。 自己也完成了本是不可能达到的目的。 但看着这千古名传的人物自刎眼前,总有些失落的感觉。 但这一切都成了不可改变的历史了。 当小盘登基,恶贯满盈的吕不韦授首后,他将离开这列国争雄的中原地方,过自己早已向往的牧野生活,永远再不回中原来。 回船后,立即起航回寿春去。 那晚众人喝得酩酊大醉,次日睡了整天,才先后醒了过来。 项少龙头重脚轻地来到舱厅处,三女正在喁喁细语,神色欢畅。 赵致喜叫道:“项郎,柔姊肯陪我们回咸阳了!”项少龙大喜道:“那天你说的真是骗我的了!”善柔摆出娇蛮样儿道:“早说过是骗你的了,想来真气人。 你竟一点都不着紧。” 纪嫣然笑道:“柔姊莫要气恼,我们的夫君大人什么事都藏在心内,口硬心软,你切莫见怪啊!”善柔不屑道:“他是你们的夫君大人吧,关我善柔何干?”旋又“噗哧”娇笑。 送了他一个甜蜜的笑容。 众人都知她性格,当然没人会对她的说话认真。 逆流而上。 舟行转慢。 比来时多费了一天,始抵寿春。 项少龙因答应了庄夫人路经滇国时花几天时间去看她,所以没有停留,直赴城阳。 登岸后,与等候他们的精兵团会合,南下往滇国去。 此时陪庄夫人母子回滇是新委任为将军的楼无心,率领着八千楚兵,收复大部分由叛军占领的地方。 滇人知庄保义回来,纷纷起义,组成新滇军,一众二万人,与楚军把滇都高泽重重包圉。 高泽地处高原,背山依势而筑,形势险要,兼之水源粮食充足,联军一时莫奈他何,还折损了数千人。 众诸侯国见夜郎王新丧,纷纷发兵,且兰王更率众攻入夜郎国都,另立新主,才凯旋而回,夜郎人从此再无力欺压邻国。 项少龙等抵达高泽的联军营地时,攻城军刚吃了一场败仗,死伤枕藉。 楼无心和庄夫人知项少龙守诺而来,大喜过望,把众人迎入营里。 楼无心欲设宴为众人洗尘,给项少龙婉言拒绝,立即在主帐内举行会议,研究破城之法。 听完楼无心细说了高泽城的形势和环境后,项少龙淡然道:“此城最厉害处就是靠山之险,我们就由这处入手,保证三天后便可破城。 因为这世上没有一座山是爬不上去的。” 庄夫人、楼无心等将领无不瞪目以对。 当晚项少龙等整夜行军,来到高泽城背靠的大石山后,结营布阵。 到次日清晨,项少龙和滕翼研究了山势后,拟定了五条路线,派人攀上去设置固定的铁圈,布置攀索。 这些都是精兵团久经训练的基本项目,设备齐全,到天黑时,项少龙等已可借攀索和嵌入石壁的脚蹬,迅速来到起伏不平,杂树丛生的山顶上。 只见广达七、八里的高泽城,在脚下延展开去。 而楼无心则正指挥大军,日夜攻城,好引开叛军的注意力。 喊杀和矢石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纪嫣然三女这时亦爬了上来。 娇喘细细地蹲在项少龙和滕翼之旁。 此处离下面足有七十丈的距离。 普通人看下去确是触目惊心,但对一向以乌家牧场附近,比这处高出足有三倍的拜月室作练习场地的精兵团员来说,这座石山实属小儿科之极。 滕翼一声令下,身手特别了得的荆善、乌舒、乌吉着和丹泉四人,立即由垂下的攀索往下落去。 找到落足点后,再设置钉圈,设置新的攀索。 他们的设备依足二十一世纪爬山专家的设计,靠着腰间的套圈,向下滑去,快若闪电,似玩游戏般轻松容易。 迅那间四人抵达山脚的草丛内,与莴泽城南的后城墙只隔了一条护城河。 城墙上的守卫都到了另三堵城墙去协防,只在几座哨楼处有人把守,但都看不到灯光难及的暗黑下方。 滕翼再度发令,乌家特种战士照着平时训练,借着峭壁上小树的遮蔽和夜色的掩护,一批批往下滑去,此时荆善等四人穿上水靠,渡过护城河,并设置横渡河上的索子。 纪嫣然凝望城内像蚁般忙碌的守城军民道:“单看这情况便知道它只是一个靠武力维持的政权,居民都是被鞭子强迫去做搬运的劳工。” 众人仔细一看,果如纪嫣然所指。 城民只是在监视和鞭打下被迫负起种种守城的任务,一派无可奈何神气。 这时一队人策马由另一端巡逻过来,提着风灯往城下和后山照射。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躲了起来,荆善四人则伏到墙脚处,最担心的是那四条横过河面的长索,只要对方稍为留神,定可发觉。 索子虽漆上了不会反光的黑油,但终非是无形之物。 项少龙人急智生,当那批人的灯光快要把索子纳入光照里时,撮唇发出一下尖锐的夜枭叫声。 那些人自然举灯往后山照来,当发现不到什么时,早越过了索子处,迅速远去。 众人都抹了一把冷汗。 善柔凑过来道:“算你这家伙有点办法!”荆善等射出钓索,挂上城头,迅速攀了上去,灵活如猴,分别潜往解决哨楼内的守卫。 乌家战士一批一批的渡河攀城,动作敏捷,干脆利落,表现出惊人的效率。 项少龙看得自豪不已,纵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部队。 也不外如此水平。 此时有近千人落到山脚处,到达城上者则取出弩箭。 扼守城墙上所有战略位置。 滕翼低笑道:“二哥手痒了,要先行一步。” 项少龙道:“一起下去吧!”当项少龙等抵达墙头时,过千乌家精锐分作四组,准备沿城墙分左右两方杀过去和攻进城内。 滕巽射出讯号火箭,通知攻城的楼无心他们已成功进入城内。 项少龙派人守着各个登城的路口后,领着三女和五百战士,来到城内。 滕翼则负责占领墙头。 号角声起。 蓦地全体战士齐声呐喊道:“城破了,城破了!”城内军民一齐愕然时,杀声震天而起,只见后城墙处高插“庄”字大旗,以数百计的战士从城上飞将军般杀至。 那些被迫的城民,一齐发喊,丢下正搬运的滚木石头等东西,四散逃走,还大嚷道:“城破了,城破了!”混乱像瘟疫般散播着。 项少龙等由城墙的梯级蝗虫般涌下来,弩箭如雨飞射,敌兵纷纷倒地,转眼便控制了后城门的广场和附近的建筑物。 项少龙命人打开城门和放下吊桥,同时指挥手下占领屋顶,布防坚守。 冲前来的敌人都给射了回去。 己方的人却源源不绝从城门涌进城来,还送进了长矛高盾等重武器。 滕翼等则趁敌人阵脚大乱之际,势如破竹地攻下了西北各小半截城墙。 楼无心的攻城队伍则全力攻击东门,把敌人的主力牵制在那里。 占领了西北城墙的己方部队,居高临下,以强弓劲箭,扫清在城内下方奔走拦截的敌人。 项少龙见时机已至,挥臂发令。 一排排的乌家战士,在劲箭的掩护下,持矛挺戟地往东、西、北三门杀去。 战况凄厉惨烈。 墙上的乌家战士又高喊道:“弃械蹲地者不杀,弃械蹲地者不杀!”不断重覆着,这当然是学过现代心理战的项少龙想出来的妙计。 多处房舍均为火焚烧,烈焰从屋顶冒起老高,再往四方房舍蔓延开去,把整座城沐浴在火光之内,狼烟蔽天,星月立即黯然无光。 守兵纷纷抛兵弃甲。 与城民一批一批的蹲在城角或广场通衢之间,士气全消。 城内已成混战之局,乌家战士结成一个个组织严密的战阵,不住扩大占领的范圈。 城墙上的战士更不断挺进,杀得顽抗者血流成河,尸伏墙头。 受伤者均被迅速运返南墙,由专人救治,一切井然有序。 今趟是这支特种部队首次在大规模战争中初试身手,果是非同凡响。 在一批盾手和箭手打头阵下,项少龙领着三女和十八铁卫,成功破入内城,此时西、北两门刚落入控制中,并打开了城门,让己方人马狂涌入城。 守内城的敌兵苦苦抵抗,项少龙等扑了上去,左冲右杀,不半晌突破了内城门的防守,朝王宫杀去。 敌兵知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 项少龙使人把降兵集中到一处看管。 楼无心和庄孔已率领数千精兵,冲了进来,两股人马会合后,更是势如破竹,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攻进了王宫内。 宫内乱成一片,哭声震天,宫娥妇孺搂作一团,颤抖求饶,守兵则纷纷跪地投降。 项少龙心生怜惜,着人好好安抚和照顿他们。 “砰!”主殿门被硬生生撞了开来,只见一群三十多个敌方将士,举剑团团护者中间一名身穿王服,头顶高冠的青年,气氛凄壮激烈。 外面的喊杀打斗声逐渐疏落,显示高泽城已落入攻城军的手上。 项少龙等在这群人前重重排列,数十张弩箭直指殿心的敌阵。 庄孔大喝道:“立即投降,否则杀无赦!”楼无心凑到项少龙耳旁道:“此子作恶多端,曾**妇女无数,死不足惜。” 那王服青年昂头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宁死不降!”项少龙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这处由你主持吧!”叹了一口气,招呼三女掉头走出殿外,后面传来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和惨叫声,然后一切渐归静默。 收复高泽的三天后,项少龙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庄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 赶回咸阳去。 今次入楚可说是收获完满,不但成功杀了田单,又为楚国和滇国做了好事。 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阳,故众人凯旋而归的气氛大为减弱。 入关时,老朋友安谷奚亲自把他们迎入关内。 项少龙见秦军人人臂缠白纱,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惨然逋:“徐相遇袭重伤,未到咸阳便死在途中了。” 项少龙涌上滔天恨意,吕不韦确是比豺狼更恶毒,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顾秦国的大局,凡是阻碍他的东西,都不择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无怨,只因庄襄王、朱姬和小盘亲近他,就要来害死自己。 现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齿痛恨。 安谷奚叹道:“此事已证实是春申君所为,楚人虽把春申君首级送上,又允割让五郡以求和,但我们岂肯就此罢休呢?”项少能与他并骑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吕不韦的奸计了。 现在他就是要利用国家危急的形势,扩大自己的权力。 杀徐相的真凶,正是吕不韦,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线的傀儡罢了!”安谷奚色变道:“什么?”翌日项少龙立即起程,赶回咸阳去。 这时刚过了立冬三天,气候严寒。 不知不觉间,他们离开咸阳足有五个月了。 十八日后,咸阳终于出现眼前。 精兵团自行返回乌家牧场,而项少龙、滕翼,纪嫣然三女和十八铁卫则强撑着劳累的身体,回到咸阳城去。 入城时又听到另一个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这病是给气出来的。 徐先遗体运回咸阳,鹿公对尸狂哭,当场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项少龙等急匆匆赶往上将军府去。 踏进府门,人感不妥。 府内挤满了王陵等将领大臣和鹿公的亲族,哭声阵阵。 项少龙还以为鹿公已去了时,王陵把项少龙拉进内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吧。 他一直牵念着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项少龙热泪夺眶而出。 忽然间,他知道事实上他不但把鹿公当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长者。 深心中还把他当作了亲人,对他有种儿子对父亲的亲切和依恋。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困难地呼吸着。 小盘站在榻旁,紧握着他的手,神情肃穆得教人吃惊。 鹿丹儿跪在榻子的另一边,哭得昏天黑地,两位看来是她长辈的贵妇在照顾她。 荆俊、昌文君、昌平君、吕不韦、管中邪、李斯、缪毒等全来了,守在门外处。 众人见到项少龙,都露出欣喜神色。 吕不韦还摆出欣然之貌,搂上项少龙肩头,低声道:“少龙回来就好了,快进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吧。”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 想挣开他的搂抱时,吕不韦放开了他。 荆俊扑上来,抓着他眉头,叫了声“三哥”,忍不住失声痛哭,闻者心酸。 小盘龙躯一震,别过头来,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态却出奇的平静,只缓缓道:“太傅快进来!”榻上的鹿公“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小盘沉声道:“扶丹儿姑娘出去吧!”鹿丹儿站起来要抗议时。 双腿一软,昏倒在两妇怀里,荆俊忙冲了过去把她抱了出来。 项少龙来到榻旁,此时房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两人,由于小盘没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进来。 唯一敢在这情况下闯进去的吕不韦又心中有鬼,选择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睁目,眼光扫过两人,脸上现出一片红晕,竟挣扎要坐起身来。 项少龙和小盘对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见到了项少龙而回光反照,命难保矣。 两人扶着他坐了起来。 鹿公眼角泻下热泪,哑声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贼害死的。” 项少龙凄然点头,热泪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鹿公分别紧抓着两人的手,颤声在两人耳边道:“保储君,杀奸贼,为我和徐先报仇,切记,切记!”随即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归天。 第一章 因爱成恨 不见半年,小盘更成熟了,更懂隐藏内心的感情。 离开了上将军府,项少龙随小盘返回王宫。 滕翼和纪嫣然等则回到乌府去,至于鹿公的身后事,交由小盘派来的司礼官全权负责。 到书斋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时,小盘一掌拍在几上,狂怒道:“这奸贼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项少龙颓然在他下首坐了下来,沉声道:“为何会派徐先到寿春去呢?”小盘似怕给他责怪地解释道:“吕不韦力陈必须连楚齐攻三晋的策略,坚持要徐先去与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为后。 太后不知是否受了缪毒所惑,亦与王绾、蔡泽等大力支持吕不韦,我迫于无奈下,只好同意了。 当时只以为吕不韦是想把徐先调离咸阳一段时间,使鹿公不敢动他,那知楚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袭杀代表寡人的使节。” 项少龙首次对朱姬生出怨恨,默然无语。 鹿公、徐先、王齿,一向是军方三大支柱,现在只剩下王齿,此人又倾向吕不韦,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形势,竟毁于一夜之间。 军方重臣中,勉强还有个王陵是站在他们的一方。 其他的如蒙骜则是吕不韦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怀叵测,局势之险,确是来秦后从未有过的。 小盘叹道:“现在最头痛是徐先死后空出来的左丞相一缺,吕不韦举荐王绾,太后亦倾向这决定,我实在很难反对。 论资历,除蔡泽外,没有人比王绾更有当左丞相的资格了。” 项少龙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们绝不容这左相之位落到吕不韦的人手上,否则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吕不韦的囊中之物了。” 转向小盘道:“储君心中有什么人选?”小盘道:“若任我选择,我会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胜于王绾。” 项少龙摇头道:“论能力,李斯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他却非秦人,纵使没人反对,也不该在你阵脚未稳时如此提拔外人,这只会令秦人离心。” 小盘默然片晌后,点头道:“师傅说得对,眼前确不该这么做,唉!你回来就好了!终有人可为我出主意。” 项少龙定睛望了小盘一会后,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现在。” 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可是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这个人选,首先须是秦人。 且是我们可能绝对信任的,另一个条件就是他年轻而有大志,不会轻易让吕不韦收买过去,同时要很清楚我们和吕不韦的关系,又要得到军方的支持,这个人到那里去找呢?”小盘叹道:“这个人就是师傅你,但我却知道你定会拒绝的。” 项少龙一震这:“我想到了,这人就是昌平君!”小盘愕然半晌后,捧头道:“他是否嫩了点呢?”项少龙道:“当然是嫩了点,但这一招却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却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绾也很难和他争持哩!”小盘一头雾水道:“修栈道这句话我明白,但陈仓是什么东西呢?”项少龙暗骂自己又说错话,因为这是发生在很多年后的楚汉相争之时,小盘自然不知道,胡诌道:“那是指一个陈旧空置、不为人所注意的仓库,总之实际上是由李斯当丞相,昌平君则是站出来当幌子。” 小盘仍在犹豫,苦恼地道:“可是昌平君的宝贝妹子正和管中邪过从甚密,若羸盈嫁了给管中邪,会否有问题呢?”项少龙道:“若在以前,多少会有点问题。 但只要让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吕不韦害死,哪就算管中邪娶了他兄弟的娘都没有用。” 小盘棒腹苦笑道:“师傅莫要逗我,现在实不宜大笑。” 项少龙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兴索然,肃容道:“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须把王翦调回来,凭他以对抗王齿、蒙骜和杜璧,我敢断言他必可成为我大秦军方的中流砥柱。 再配以桓奇,辅以王陵,会比徐先和鹿公更厉害。” 小盘霍地站了起来,道:“但太后那关怎么过呢?她定以昌平君经验未够而拒绝此议。” 项少龙呆了顷刻,断然道:“此事由我亲自去和她说。” 小盘摇头道:“太后已非以前的母后了,缪毒得到宠遇后,太后对他更是迷恋,又觉得我愈来愈不听她的话。 我看师傅对她的影响力亦大不如前而吕不韦现在很拉拢缪毒,否则母后就不会支持吕不韦。” 项少龙微笑道:“那我便和缪毒说吧!我才不信他肯让吕不韦总揽大权,现在我回来了,他再非孤掌难鸣,该有背叛吕不韦的胆量。” 小盘点头道:“就照师傅的意思办,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吕不韦和管中邪召入宫来,再由师傅安排人手,把他们用乱箭快剑一股脑儿杀了,然后随便给他们一个罪名来收拾残局。”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现在大部份兵力都掌于蒙骜手上,这么做谁都不知会惹来什么后果,而且宫内处处都是吕不韦的眼线,一个不好,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小盘叹了一日气,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问起此人情况。 小盘若无其事道:“吕不韦把他请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来,现时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给软禁在宾馆处,不准踏出大门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负责看管。 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要烦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没有过问。” 项少龙愕然看着他,心底直冒寒气。 秦始皇毕竟是秦始皇,讲功利而淡仁义。 只看小盘的神态,便知他一点不介意吕不韦杀了太子丹,好除去统一天下的其中一个障碍。 想到这里,已知若要打动小盘,使他在此事上帮忙,惟动之以利。 想了一会后,长叹一声道:“储君这样做,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小盘一呆道:“连这都有问题吗?”项少龙正容道:“假若储君封此事不闻不问,那储君在田猎平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望,将会尽付东流,使人人都知道现在咸阳作主当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吕不韦。 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现在人家远道来吊祭你王父,竟硬给吕不韦把人拿去了,罪名却由你承担。 以后东方六国还肯信你这不守道义的人吗?”小盘愕然道:“为何师傅说的和李斯说的如此近似?看来果然有些道理。 但太子丹说不定已给吕不韦杀了哩!”项少龙摇头道:“吕不韦怎舍得这么容易杀死太子丹。 此事摆明是针对我而来,另一方面则好让死鬼田单可对付燕国。” 顿了顿冷哼道:“莫傲给我当众弄死了,去了老贼的首席军师,更使他颜面受损,以他这么好胜心重的人怎下得这一口气。 但又苦无直接对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处下手,最好是我强闯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杀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盘冷静地道:“但这事实暗中得到母后的支持,因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异议,都给母后和吕贼压了下去。 嘿!我也很难办啊!”项少龙大感头痛,小盘说得对,不见大半年,看来朱姬真的变了很多。 小盘道:“由明天开始,师傅定要参加每天的早朝。 唉!现在愈来愈少人敢反对吕不韦了。” 顿了顿又道:“应否把安谷侯调回来呢?”项少龙摇头道:“现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处,七成落到了蒙骜、王齿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则操于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将两人全调回来,我们将变得外无援应,故万万不可。” 顺口问道:“桓奇的应变部队弄了个什么规模出来呢?”小盘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贲两人亲自到各地挑选人材,现在已组成了近万人的新军。 李斯给这支军队找了个名字,叫做“速援师”,听起来也过得去吧。” 又冷哼道:“但吕不韦却对桓奇诸多留难,表面什么都答应,其实却是阳奉阴违。 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级当军政院的司马大夫,但却给太后和吕不韦硬挡着,使寡人也动弹不得,师傅定要为我想办法才行。” 项少龙大感头痛,没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对方则有蒙骜和王齿,自己对用军和施政又一窍不通,怎斗得过吕不韦?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暗忖假若能把蒙骜争取过来,一切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此事虽是困难,但因吕不韦曾有杀蒙骜两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并非绝无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两兄弟处入手。 触动灵机,心中已有计较。 项少龙总结道:“暂时当务之急,是要把左相国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时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骜王齿两人,至于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处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细节,特别是关于太子丹方面的事后,项少龙才离开小盘的书斋。 踏出斋门,一时间都不知该到那里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乌府去见赵雅,但道义上则理该去慰问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则等人,而关键上最应见的人却是缪毒,好煽动他联手对付吕不韦。 一颗心七上八落时,李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项少龙回过神来,大喜道:“李兄!”李斯一把扯着他,由侧门到了御园去。 此时是午后时分,天上乌云密布,似正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开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吕贼真厉害,几下手脚,我们又要处于下风了。 嘿!已干掉田单了吗?”项少龙点了点头。 李斯立即双目放光,兴奋地道:“此事对我大秦统一天下,势将大大有利,而吕不韦再不能与田单互为声援,以操控东方六国了。” 项少龙乘机问道:“现在吕不韦手上除了军方的蒙骜和王齿外,尚有什么实力呢?”李斯颓然道:“比起上来,军队方面反是吕不韦最弱的一环,至少在咸阳城我们的力量便要较他为优。” 项少龙眉头大皱道:“我对朝廷的机制非常糊涂,李兄可否解释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会后,才点头道:“若真要详说清楚,恐怕项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简单来说,最主要可分三个阶层,最高层的当然是政储君,加上像我这般的辅政小臣,成为了内廷,嘿!只是这内廷已非常复杂了。” 项少龙道:“我对内廷反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说,储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两人职权上有什么分别呢?”李斯耐心解释道:“这要由孝公时商鞅变法说起,当是国君下设庶长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时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长集军政于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将商鞅车裂于市,从此集权于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长制,置将以代大良造制。 把政军分了开来。 而相则为百官之首,后来又因丞相职务过重,分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军,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长,而后者就是大良造了。” 项少龙听得头都大了起来,问道:“那为何吕不韦总要管军队的事呢?”李斯苦笑道:“军政本就难以分开来,由于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辅佐国君,所以凡由国君决定的事,自然就要征询他们的意见,现在政储君年纪尚幼,太后又临朝亲政,形势自然更复杂了。” 项少龙更感头痛,皱眉道:“那这两个丞相究竟是如何运作?”李斯从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过四院去管治国家,四院就是军政、司法、税役和工务,分由司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执掌,现时左丞相管的是军政和工务,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税役。 鹿公本是司马,现在这位置自是腾空出来了。” 项少龙待要再问,一名内侍来到亭外施礼道:“太后有请项大人!”项少龙和李斯对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时开始飘下来了。 太后宫内,朱姬高坐鸾台之上,四名宫娥、四名内侍立于左右两后侧,而禁卫林列,排至殿门处。 项少龙一见这等阵仗,便知不妙。 因为朱姬是一方面摆明不肯和他说私话,另一方面则显示她是心向缪毒,故不愿独会项少龙,免惹缪毒不快。 果然项少龙施礼平身后,朱姬凤目生寒,冷喝道:“项大人,你是否不把我这太后看在眼内了,一去大半年,回来后也不来向哀家请个安。” 项少龙知道唯一招数就是以柔制刚,叹了一口气道:“太后息怒。 只因……”朱姬打断他道:“任你如何解释,也难以息哀家之怒,项少龙,告诉哀家你和储君在搅什么鬼,什么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瞒在鼓里。 当日田猎高陵君谋反,你们显然事前早得到消息,为何不让哀家知道?”项少龙这才知道她是要算旧账,苦笑道:“微臣纵有千言万语,在这耳目众多的情况下,也难以向太后一一道来,难道我可直告太后先王怎样,储君怎样,吕相怎样,徐相怎样吗?”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会后,软化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所有人给我出去,谁敢偷听的话,立杀无赦。” 转眼间,一众侍从禁卫走得一干二净,还关上了所有殿门侧门。 鸾座上的朱姬再叹一口气,声音转柔道:“早知拿你没法的了,说吧!”项少龙踏前两步,把心一横,索性在阶台边坐了下来,淡淡道:“吕不韦杀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于死地,下一个必轮到缪大人了。” 朱姬见他竟无礼至背着自己坐在台阶处,本要出言斥责,岂知项少龙语出惊人,剧震道:“你说什么?”项少龙把脸埋入手掌里,沉声道:“凡是挡在吕不韦权力之路上的障碍物,早晚都要给他一脚踢开。 除了他自己外,什么都可以牺牲,太后该比我更知道这点了。” 朱姬的呼吸沉重起来,好一会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级送了来,为徐先之死请罪,这事究竟与吕不韦有什么关系?你若不说清楚,哀家绝不饶你。” 项少龙大怒而起,猛一旋身,瞪着朱姬道:“杀死徐先对春申君有何好处,若非田单怂恿,吕不韦在背后支持,许以种种好处,楚人那敢如此胆大妄为。 哼!你要不饶我吗?找人来拿我去斩首好了,看看我项少龙会否皱半下眉头。”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杀机,可是与他目光交锋了不到片刻后,立即败下下来,低下目光,轻轻道:“算我说话重了,那用发这么大的脾气哩!”项少龙见好即收,但横竖说开了头,断然道:“现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红,假设再落入吕不韦之手,不单我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太后身边的人也没多少个能寿终正寝呢。” 朱姬柔声道:“假若少龙肯当左丞相,我定会大力支持。” 项少龙回复冷静,微笑摇头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众呢?为何不考虑王陵?”项少龙道:“因为我们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军政院,好驾御王齿、蒙骜、杜壁等人,昌平君虽德龄都差了点,但他乃王族贵胄,任他为相,实是安定大秦军心的最佳方法。 太后别忘了西秦三虎将已去其二,王齿不但投向吕不韦,目下的声势更不及蒙骜,这世间每多趋炎附势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吕不韦时,太后和储君还有立足之地吗?”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会后,颓然道:“为何我总是说不过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还要考虑一下,你退下吧!”项少龙知道她要和缪毒商议,心中暗叹,却又无可奈何,怅然去了。 第二章 连消带打 缪毒的府第位于王宫之旁,对面就是宏伟如小王宫、楼阁连绵的吕不韦新贼巢,外墙高厚,入口处是座高达三丈的石牌楼,镌了“仲父府”三个石刻大字,只是这种与国君争辉的霸道气势,就像商鞅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损败无疑,只可惜那是六年以后的事了。 要捱过这六个艰危的年头,就必须与逐渐成“奸型”的缪毒虚与委蛇。 在那出秦始皇的电影里,朱姬最后完全站在缪毒的一边,不但与吕不韦作对,也密谋推翻自己的儿子嬴政。 电影内的解释非常简单,一切都归究在朱姬对缪毒的迷恋上。 但项少龙却知道最少多了两个原因,就是朱姬分别对他和小盘的因爱成恨。 其原因更是复杂异常。 他项少龙是因命运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缪毒的爱欲操纵下愈陷愈深,致终于不能自拔。 他由于问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离不开缪毒,所以下意识地去疏远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终落至今日的田地。 小盘则因一向视朱姬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妮夫人。 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谨守妇道。 在深心中,他除了庄襄王外,只能接受项少龙作他的父亲。 现在朱姬不知自爱,恋上了声名狼藉的缪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随之而来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厌,故对朱姬不但态度大改,还含有强烈的恨意,使两人关系日趋恶劣。 在这种情况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倾向缪毒和吕不韦了。 就像小盘正和项少龙在联手对付她那样。 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和形势。 项少龙唯一的手法就是挑起缪毒和吕不韦间的冲突和争端,并使朱姬只站在缪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吕不韦。 来到了缪毒的内使府,报上名字后,缪毒闻报,欣然迎出门来。 这狼心狗肺的坏家伙一身官服,脱胎换骨般神采飞扬,隔远便微笑着施礼道:“闻得项大人远行归来,正想登门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驾光临,下官怎担当得起。” 项少龙暗中骂了他的娘,因她竟生了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贼种出来。 但表面当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着他的手笑道:“我刚见过太后和储君,才知咸阳发生了这么多事。 来!我们找个地方仔细谈谈。” 缪毒显然知道他见过太后的事,不以为异地把他引到东厢去,沿途遇上多起婢仆和家将,可见他是如何风光了。 两人坐下后,婢仆退了出去,喝过奉上的茗茶,缪毒道:“太后和项大人说了什么密话呢?”项少龙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对自己余情未了。 若不能释他之疑,休想争得合作机会,低声道:“我告诉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吕不韦之命刺杀了的。” 缪毒愕然望着他。 项少龙扼要地作了解释,然后叹道:“若让左相之位落到吕不韦的人手内,那时连储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缪毒怔了一怔,沉思起来。 这正是项少龙的高明处。 要知缪毒野心极大,而他的唯一凭藉就是朱姬。 假若朱姬失势,他不但权势尽失,还得像以前般要仰吕不韦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样,未尝过甜头还好,尝过后就很难舍弃了。 若要缪毒再做回吕不韦的奴材,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微笑道:“假若我没有猜错,吕不韦和管中邪现在一定用尽方法来笼络大人,就像他以前笼络我那样。” 缪毒瞅了他一眼道:“请恕缪某宜言,项大人为何打一开始就对我那么看重呢?”项少龙以最诚恳的表情道:“这原因我只可以告诉缪兄一人,为的就是太后,我和储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对缪兄又一见喜欢,这样说,缪兄该明白我的心意了吧!”缪毒忍不住道:“项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项少龙暗骂他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 面上却装出不甘被误解的神色,忿然道:“若我要当左丞相,先王在位时早已当了,缪兄该不会不知道此事吧?”缪毒当然知道此事,忙道:“项兄请勿误会,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谁还有资格和王绾争呢?”项少龙知他意动,叹了一口气道:“让我先说几句题外话,所谓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我项少龙亲手把太后和储君带到秦国来,本想就此归隐,与娇妻美婢们安享田园之福,这可说是我的梦想。 岂知吕不韦这老贼多番欲置我于死地,又害得我妻婢惨死,所以我才要与吕不韦周旋到底。 吕贼授首的一天,就是我项少龙离秦之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缪兄可明鉴我的心意了吗?”缪毒呆看了他一会后,伸出手道:“我明白了!”项少龙知他已被彻底打动,伸手与他相握,沉声道:“昌平君为左相,王陵代鹿公,缪兄同意吗?”缪毒失声道:“什么?”项少龙离开缪府后,领着十八铁卫,来到门禁森严太子丹寄居的行府,十多名都卫立即拦着入门之路,其中领头的都卫长施礼道:“管大人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府。” 项少龙斜睨着他道:“见到我项少龙竟敢无礼拦阻,你叫什么名字?”那都卫长这才知大祸临头,惶然下跪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一时没看清楚是项统领。” 这时咸阳城内,可说没有人不知项少龙乃储君最亲近的大红人。 又掌咸阳兵权,要动个小喽罗,连吕不韦也护不住,吓得众卫全跪了下来。 项少龙那会和他们计较,冷喝道:“给我开门!”众都卫那敢反对,乖乖的把门打了开来,原来府内的广场另外还驻有一营都卫军。 项少龙跳下马来,吩咐众铁卫守在府门处,自己则大模大样地举步入宅,都卫慑于他威势,没人敢吭声。 太子丹的大将徐夷则、大夫冷亭、军师尤之和包括败于管中邪手上的阎毒在内的十多名高手听到声息,均到主宅大门来迎接他。 见到项少龙,人人现出悲愤神色。 到主厅坐下后,徐夷则愤然道:“项大人要给我们作主。” 还是尤之冷静,问道:“干掉田单了吗?”项少龙点头应是。 徐夷则等均松了一日气。 要知若田单仍然在世,燕国就有大祸了。 冷哼叹了一口气道:“怎也想不到吕不韦竟敢甘冒天下之大不讳,把太子扣押起来,现在太子生死未卜,害得我们不敢轻举妾动,否则纵使全体战死,亦要出这口鸟气。” 项少龙道:“诸位放心,给个天吕不韦作胆,他也不敢伤害太子。 否则将失信于天下。 我看他只是答应了田单,要把太子留上一段时闲,好让死鬼田单奸谋得遂吧!这事包在我身上,若不能明迫着他放了太子,我暗里也要把太子救出来,好了!各位立即收拾行李,到我府去,否则说不定吕贼虽肯放太子回来,但却另使手段杀了各位,那仍是糟透了。” 徐夷等则见项少龙这么讲义气,完全不介意开罪吕不韦,无不感动,命人立即去收拾行装。 不一会百多人集合在广场处,负责把守的都卫眼睁睁看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干涉。 此时蹄声传来,一队人马旋风般由外大门卷了进来,带头的自是管中邪。 只见他神色冷然,飞身下马,来到项少龙身前,昂然道:“项大人且慢,下属奉有仲父之命,府内之人,不准踏出围墙半步。” 徐夷则等一齐拔出长剑,刃光剑影下,气氛立即拉紧。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请问管大人有否仲父签发的手令文书一类东酉?”菅中邪愕在当场。 他得手下飞报项少龙闯府的消息后,立即由官署赶来,根本尚未有机会见到吕不韦。 强撑道:“下属奉有仲父口谕,项大人若不相信,可向仲父面询。” 项少龙“锵”的一声拔出长剑,笑道:“那就成了。 我也奉有储君口谕,来此把人带走。 管大人如若不信,可面询储君。 谁若敢阻我,就是有违君令,立杀无赦,”众铁卫纷纷拔剑,把管中邪和十多名亲卫围个密不通风。 管中邪脸色微变,知道若再出言顶撞或拦阻,立即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再看自己外围处一众手下,人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蝉,动起手来,保证没人敢上前插手。 再看项少龙,只见他眼露杀机,摆明想趁这机会把自己除去,君子不吃眼前亏,微笑退往一旁,淡淡道:“项大人误会了,下属只是怕大人远道归来,不明现况,既是如此,此事就由仲父与储君处置好了,大人请!”项少龙暗叫可惜,还剑入鞘,微笑道:“那就最好了。 我还以为管大人连储君的命令都不听了,只忠于仲父一人。” 管中邪心中一懔,想起吕不韦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终非秦君。 所以只要秦储君有项少龙支持,除非吕不韦公然造反,否则就不得不遵从王令。 徐夷则等和众铁卫,纷纷收起兵刃,跨上马背。 项少龙眼尾都不看管中邪,领着众人驰出府门。 心中一动,命乌舒把徐夷则等带返乌府后,立即与其他人直赴王宫,到内廷找到正和李斯议事的小盘,施礼道:“储君若要一杀吕贼的气焰,树立君权,眼前就有个千载难逢时的良机了。” 小盘和李斯同感愕然,面面相觑。 储君出巡声中,百多骑禁卫在前开路,昌文君、昌平君、项少龙、李斯前后左右簇拥着小盘,三百多骑声势浩荡的驰出王宫,往仲父府开去。 刚好吕不韦由管中邪处知道项少龙带走了太子丹的人,怒气冲冲奔出仲父府,要到王宫找朱姬算项少龙的账,岂知却在路上撞个正着。 管中邪等忙避往道旁跪下,剩下吕不韦一人策马来到小盘等面前,向小盘施礼后,先瞅了项少龙一眼,才沉声道:“未知储君要到何处巡视呢?”小盘暗骂我的事那到你来管,表面从容道:“正是要到仲父府上去。” 吕不韦愕然道:“储君找老臣所为何事?”小盘淡淡道:“听说丹太子到了仲父府上盘桓,寡人忽然很想见他,仲父请立即安排他与我相见。” 吕不韦呆了一呆,眼中闪过森寒杀意,冷然道:“丹太子近日颇有去意,不知是否仍在老臣府内。” 别过头向跪在路旁的管中邪喝道:“管统领还不为储君去查看一下吗?”小盘与项少龙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冷笑道:“仲父的说话很奇怪,人是否在府上你也不知道吗?要知丹太子是为吊祭先王而远道来此,乃我大秦贵宾,若果招待不周,连寡人也要担上责任呢。” 再喝道:“昌平、昌文!你两人陪管大人去一看究竟!”吕不韦想不到项少龙回来后,小盘立即变了另一个人般,不但不卖他的账,还语带责怪之意。 哑口无言下,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挟着管中邪去了。 小盘一夹马腹,往仲父府驰去,大队人马继续前行,吕不韦只好随在小盘之旁。 项少龙、小盘和李斯三人都心中好笑,吕不韦今次最吃亏的地方,在于道理上站不住脚,所以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道上人民见到储君出巡,均纷纷拜伏路旁,向这威名日盛的年青储君致敬。 尚未抵达仲父府,昌平、昌文君两人护着面色苍白的太子丹由府内出来。 小盘拍马趋前,哈哈笑道:“丹太子别来无恙,寡人招呼不周之处,请太子大量包涵,万勿见怪!”太子丹见到项少龙那还会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向铁青着脸的吕不韦发话道:“这半年多来得仲父殷勤款待,异日必有回报。” 吕不韦知他在说反话,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连演戏的兴趣都失去了。 小盘转对吕不韦道:“仲父不是要入宫吗?只不知是要见太后还是想见寡人呢?”吕不韦差点语塞,想不到小盘这么厉害,若说要见朱姬,就是摆明要在朱姬前搬弄储君的是非,但若说想见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尴尬地道:“老臣只是想与储君及太后商量一下左相和大司马两个职位的人选吧了!”小盘冷然道:“寡人已有主意,明天早朝将有公布,此事不用再说了,仲父请!”吕不韦愕然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心中却暗笑吕不韦终领教到这未来秦始皇的霸气了。 吕不韦为之气结时,小盘下令道:“我因忽然想起一事,未便久留,丹太子就先由少龙替寡人好好款待,我要回宫了。” 策马便去。 昌平、昌文君、李斯等慌忙伴随。 项少龙见吕不韦呆看着小盘的背影,淡然道:“仲父请!未将告退了!”再不理吕不韦,领着太子丹和众铁卫走了。 同时知道从这一刻起,将进入与吕不韦正面对抗的形势,再无另外的选择了。 返乌府途中,路经琴清府时,差点要溜进去找这美丽的寡妇一叙,不过既有太子丹在旁,又记挂着雅夫人和乌廷芳等,只好把这念头硬压了下去。 第三章 最后一面 项少龙与太子丹回到乌府,徐夷则等做梦都想不到他转个身便救回了主子,无不大喜如狂、感激零涕。 项少龙心悬赵雅、乌廷芳、宝儿等,告了一声罪,把招呼太子交给陶方和滕翼,忙往内宅走去,遇上的婢仆,见他回来,人人神情兴奋,恭敬施礼。 穿过花园的回廊时,竹林后的小亭处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晰。 他那有理会的闲情,走了尔步,脚步声响,一把女声在竹林小径间娇呼道:“大爷回来了!”项少龙别头望过去,原来是周薇。 脸可能因生活写意,丰满了少许,比前更是迷人,盈盈拜倒地上,俏脸微红,神情慌张古怪。 项少龙正奇怪她在与谁说话时,人影一闪,往大梁接赵雅回来的乌果由竹林小经处追了出来,还叫道:“小薇薇你!噢!项爷!小人!嘿!”跪到周薇之旁,神色尴尬。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乌果这家伙看中了周薇,正着力追求。 当日自己曾鼓励荆俊追求周薇,看来荆俊是把目标转移到鹿丹儿身上去了,才给乌果个这可爱的家伙冷手执个热煎堆,心中亦感欢喜。 周薇见乌果差点是肩碰肩地贴着她跪下,先狼狈地瞪了乌果一眼,才惶恐道:“大爷,小薇。” 项少龙趋前扶起两人,欣然道:“小薇不用解释了,见到你两人在一起,我只有欢喜之情,那有怪责之念。” 周薇俏脸通红,垂头道:“大爷,不是那样哩!”项少龙见她说话时不敢望自己,那还不明白她对乌果大有情意,想说话时,乌果跳了起来,欢呼声中,翻了一个勒斗,抓着周薇的玉臂摇晃道:“小薇薇!我说得不错吧!项爷定不会怪责我们的。” 周薇挣脱了他的掌握,大嗔道:“你快给我滚,人家要服侍大爷。” 项少龙哈哈笑道:“小薇不用再服侍我了。 由今天开始,就由乌果服侍你吧!”言罢举步去了,留下乌果向周薇纠缠不清。 快到后宅时,香风扑至,田贞、田凤两人奔了出来,投入他怀里,喜极而泣,家两只抖颤的美丽小鸟儿。 项少龙拥紧两人,进入大厅。 乌廷芳与纪嫣然正在谈心,快三岁的项宝儿正依恋在后者的怀内。 乌廷芳见到项少龙,什么都忘了,跳起身往他扑来。 项少龙放开田氏姊妹,把她搂个满怀。 乌廷芳一边淡泪,一边怨道:“你这人哪!现在才肯回家。” 项少龙对她又哄又逗时,纪嫣然抱着项宝儿过来,交到他臂弯内去。 项宝儿箍着他颈,以清脆响亮的童音叫了声:“爹!”喜得项少龙在小脸上吻如雨下,心中填满家庭的亲情和温暖。 纪嫣然笑道:“好了!快进房看雅姊吧!她该睡醒了。” 项少龙知道赵雅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一震道:“雅儿怎样了。” 纪嫣然神色一黯道:“她身体很虚弱,快去看她吧!她等得你好苦呢。” 项少龙把项宝儿交还纪嫣然,顺口问道:“致致和柔姊呢?”乌廷芳欣然道:“她们三姊妹相会,什么人都不肯理会了。” 项少龙吻了乌廷芳的脸蛋后,田氏姊妹兴高采烈地左右扯着他朝东厢走去。 到了其中一间幽静的房内,赵雅仍熟睡未醒,一名俏婢在旁看护。 田氏姊妹识趣地拉走了那名俏婢,待房内只剩下他和赵雅时,他坐到榻沿旁,心中高燃爱火,仔细打量这多灾多难的美人儿。 赵雅明显地消瘦了,容色带着不健康的苍白,少了往日的照人艳光,却多添了三分憔悴的清秀之色,看得他的心扭痛起来。 项少龙伸手抚上她面颊,心痛着叫道:“雅儿!雅儿!”赵雅缓缓醒转,张开眼见到是项少龙,一声娇吟,挣扎要坐起来。 项少笼把她搂入怀里,凑上她的香唇,痛吻起来。 赵雅不知那里来的气力,把他搂个结实,热烈反应,接着仰起俏脸,欣然笑道:“我的男人终于回来了,噢!为什么哭了?人家都没哭嘛!”项少龙倒在**,与她相拥而眠,脸脸相对,一对手爱抚着她动人的肉体,叹道:“雅儿你瘦了!”赵雅吻了他鼻尖,欣然道:“我为了你那对顽皮的手着想,已每天强迫自己吃东西了,还要责怪人家吗?唔!记着不可翻人家的旧账,一句都不能说。” 项少龙见她美目异彩涟涟,心中欢喜,道:“雅儿你定要康复过来,好陪我去游山玩水,尽情享受。” 赵雅微笑道:“我的病是不会好的了,但只要在最后一段日子能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老天爷便再不欠我赵雅什么了。” 项少龙涌起强烈的不祥感觉,责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定会痊好的,我对你的爱就是天下间最好的仙丹妙药,比什么大医师都要强过。” 赵雅“噗哧”娇笑,俏眼闪亮,再献上香吻,才道:“扶人家起来吧,睡得人家累死了。” 项少龙事实上真舍不得离开这舒服得他直沁心脾的榻子,无奈下把她拦腰抱起,并坐床沿。 赵雅勉力搂着他脖子,娇柔无力道:“到外面走走好吗?看!下雪了!”项少笼望往窗外,果然雪花飘降,因不忍拂忤她,找来斗篷厚披风,把她里外裹个结实,才拥着她往院落间的小亭去,搂着她坐在石凳上,爱怜地道:“雅儿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呢?”赵雅贴上他脸颊,看着亭外雪白的世界,微笑道:“你是说以前吗?是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气力,坐和站都会头晕,有时想起你,心会痛起来。 但在一切都很好了,还很想吃东西哩!”项少龙离开了她少许,道:“我教人弄东西给你吃好吗?爱吃什么呢?”赵雅眼中射出海漾深情,含笑摇头道:“不!那只是一种感觉,现在我只要你抱着雅儿,让雅儿知道项少龙仍是那么疼我,雅儿已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细审她的玉容,只见她脸色红润了起来,一对秀眸闪烁着今人惊心动魄的奇异神采,失去了的艳光似又重现粉脸之上,心中欢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赵雅柔声道:“赵大他们对雅儿忠心耿耿,你看看有什么事适合他们的,便着他们给你效力吧!为了我!他们均尚未成家立室,这心愿要靠你为雅儿完成了。” 项少龙这才大觉不妥,剧震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很快就会好过来的。” 赵雅淡淡笑道:“看!这大雪多么美丽,把人世间一切丑恶的事都净化了。 雅儿虽有过很多男人,但真正爱上的只有少龙一个,其他都忘记了。 本来我在大梁早该死去了,只是知道还有机会再见你,才坚持着撑到这一刻,刚才若非你唤我,恐怕再醒不过来了。 少龙啊!不要哭好吗?”伸手以衣袖为他抹拭热泪。 项少龙全身冰冷,心如刀割,柔肠寸断,颤声道:“雅儿不要吓我,你定要坚持下去,这世界仍有很多美妙的东西,等待你去品尝享受。” 赵雅柔情似水地微笑道:“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邯郸街头见到你时,那时你衣衫褴褛,一副落魄模样,可是那种比任何王侯贵胄更骄傲的爽飒英姿,便使雅儿无法按得下心中的情火。” 顿了顿,眼中射出无比炽热神色,轻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记得你在人家小楼说过这两句美丽的诗文吗?那是雅儿一生人中听过最美丽的情话。 人家之所以狠下心留在大梁;就是因着这两句话,不过最后仍是忍不住来见你。” 接着死命拥紧他道:“少龙啊,你就是赵雅那滴蜜糖了!求你吻吻人家好吗?”项少龙的心碎作万千片,神伤魂断中,封上她灼热的香唇。 赵雅热烈地反应着,呼吸出奇的急促。 然后她软倒项少龙怀里,唇皮转冷。 项少龙骇然离开她香唇时,才发觉她竟断了气。 可是她嘴角犹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秀眸轻闭,像只是酣睡了过去。 但他却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因她能延命到今天,都只靠强撑着要见他这最后的一面!赵雅的逝世,使项少龙感到自己在邯郸的过去也随之而埋葬在时间的洪流里。 与自己有关系的三位赵国王族美女,均先后死去,每一趟都狠狠打击了他,到这刻他已有麻木不仁的感觉。 他实在太伤感劳累了。 同一天内,他目睹了鹿公和赵雅的先后辞世,两者都是突如其来,教他再受不起这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把赵雅的后事交给陶方去办理后,他依赵雅遗命安抚了赵大等人,便实在支持不住,躲回房里痛哭一场,再沉沉睡去。 醒来时发觉乌廷芳蜷睡怀内,忙哄她起来,匆匆梳洗后,朝王宫赶去。 滕翼、荆俊、十八铁卫负责护行。 现在与吕不韦的斗争愈趋激烈,随时有被伏击行刺之险,所以各人每次出入均非常小心。 项少龙尚是首次参加朝会。 在一般的情况下,像他这种守城的武官,根本没有参加早会的可能,幸好项少龙另一个身分是太傅。 传统上当储君尚未成年,太傅在特别钦准下,是可出席朝会的。 刚进宫门,昌平君和昌文君兄弟把项少龙截着,走到一旁说话。 两人又惊又喜,显是知道了在他提议下昌平君被挑了作左丞相的候选人。 众人下马后,昌平君苦笑道:“我也不知该感激你还是该揍你一顿了,储君昨晚深夜找了我去说话,说你推荐我代徐相。 唉,为何你自己不干呢?若你肯做左相,我们这批人无不心服口服。” 昌文君更有点怀疑地道:“大哥若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时,那就变成因福得祸了。” 滕翼笑道:“真想不到这两个小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反怕了升官发财,真是笑煞旁人了。” 荆俊捧腹道:“有储君和我们在背后撑你们的腰,确是不行时就打回原形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哩!”昌平君气道:“你们倒说得容易,吕不韦现在权倾朝野,人人均趋炎附势,争相捧拍和仰他鼻息说话。 少龙你自己躲在一旁,却教我去与他抬杠作对,以后我还有安乐日子过吗?”项少龙搂着他肩头,淡淡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嘿!什么苦其心志,放心吧!有李斯在后面给你打点出主意,吕不韦又没有了莫傲,还怕他什么呢?来!我们该进去了。” 昌平君怀疑地道:“李斯的公务这么繁忙,何来时间助我?”项少龙向滕翼等打了个道别的手势后,扯着昌平君兄弟去了。 百官跪拜行礼中,小盘稳坐王座,朱姬坐于其右后侧处。 大殿王座的台阶共分两层,小盘的亲卫由昌平君、昌文君两人统率,由王座下的台阶直排至殿门处,气氛庄严肃穆。 除禁卫外,入殿者均不准携带兵刃。 七十多个文臣武将,穿上整齐官服,雁列两旁,右边以吕不韦为首,接着是王绾、蔡泽、贾公成、云阳君嬴傲、义渠君嬴栖等一众文臣,李斯和缪毒分别排在第十七和第十八位,官职算相当高了。 另一边则以王陵为首,跟着是王齿、蒙骜、杜璧。 项少龙身为太子太傅,地位尊崇,居于杜璧之下,打后还有近三十人。 小盘首先表示了对鹿公的哀悼,宣布了大殓将于七日后举行,当然是由他亲自主持了。 项少龙见小盘从容自若,隐有未来秦始皇的气概,心下欣悦。 各人正待禀奏,吕不韦首先发言道:“太后、储君明鉴,我大秦现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东郡民变,接着徐相在魏境遇袭身亡,鹿公又因忧愤病故。 诚宜立即重整朝政,填补空缺,励精图治,再张威德。” 顿了顿,又冷哼道:“血债必须血还,否则东方小儿,会欺我大秦无人矣!”王齿怒喝道:“楚人实在欺人太甚,以为送上春申君首级,割让五郡,就可平息我们的怒火,确是太天真了。” 众臣纷纷附和。 声势浩荡。 小盘冷冷审视众人的反应,淡然道:“是否须向楚人讨回血债,因此事内中另有隐情,暂且按下不提。 至于徐相和上将军空出来的两个遗缺,寡人与太后商量过后,已有主意。” 吕不韦大感愕然,望向朱姬,见后者毫无反应,心知不妙,沉声道:“徐相遇袭致死一事,连楚人都直认不讳,未知尚有隐情?请储君明示。” 小盘不悦道:“寡人刚说过暂把此事摆在一旁,就是摆在一旁,仲父难道听不清楚吗?”这几句话说得极不客气,吕不韦脸色微变,向王齿和蒙骜使个眼色,闭口不言。 没有了朱姬的支持,他那敢顶撞小盘。 王齿等想不到小盘如此强硬,一时间不敢冒失发言。 自商鞅改革秦政后,君主集权于一身,故若朱姬不反对,小盘确可为所欲为,除非把他推翻了;否则他的话就是命令。 小盘却是暗中称快。 自项少龙离秦后,在朱姬和吕不韦的压力下,他一直在忍气吞声。 现在项少龙回来了,无论在实质上和心理上,他都感到形势大改,那还不乘机伸张君权,借打击吕不韦来达到震慑群臣的目的。 他若非这样的人,日后就轮不到他来作始皇帝了。 大殿内一时静至落针可闻。 朱姬首次发言道:“军政院大司马一位,由王陵大将军补上,众卿可有异议?”项少龙听得心中暗叹,想到若这番话由小盘这未来秦始皇说出来,那会征询各人意见。 王齿乃王陵同族之人,闻言欣然道:“王陵大将军确是最佳人选了。” 吕不韦本属意蒙骜,但在这情况下,朱姬既开金口,已是无可奈何,不由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知道是他从中捣鬼。 蔡泽倚老卖老,躬身道:“左相国之位,事关重大,若非德高望重之人,必不能教人倾服,未知太后和储君心中的人选是谁呢?”这回轮到朱姬说不出话来。 因为若说德高望重,何时才轮得到昌平君?项少龙望向站在阶台上守卫一侧的昌平君,只见他垂头不语,胀红了脸,显是心中惊徨,知道若这时不为他制造点声势,待群臣全体附和蔡泽,说不定朱姬会拿不定主意。 哈哈一笑道:“蔡公说得好,不过微臣以为尚未足够,愚意以为有资格补上宰相此位的人,必须符合三个条件。” 接着转向小盘和朱姬躬身道:“太后,储君明鉴,可否让微臣略陈己见?”小盘大喜,向朱姬请示了后,欣然道:“项太傅请直言,不要有任何顾忌。” 吕不韦等均心叫不好,偏又无法阻止。 杜璧则脸带冷笑,在他的立场来说倒宁愿这左相国之位,不是落到吕不韦手下的人去。 王齿虽倾向吕不韦,但终属秦国军方本土势力的中坚人物,对项少龙亦有好感,所以只要项少龙说得合理,他自会支持。 此中形势,确是非常微妙。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微傲一笑道:“用人惟才,首先此人必须有真材实学,足以担当此职。 至于德望是可培养出来的,在目前反非那么重要。 就以吕相为例,在任相位之初,大家都知是什么一番情景,但现在谁不心服口服,由此便可知微臣提出这第一个条件背后的道理。” 众人均哑口无言,盖因项少龙硬将此事扯到吕不韦身上,若还出言反对,反变成针对吕不韦了。 吕不韦差点气炸了肺,他最恨人提起他的过去,但这一刻偏是有口难言。 蒙骜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请问项大人,另外两个条件又是怎样呢?”项少龙从容道:“左相之位,辖下大部份均为军政统属,故此人必须来自军方将领,且为了稳定军心,此人须像徐相般乃出身自我大秦本土的军将,如此才可教我大秦兵将心悦诚服,此条件至关紧要,绝不可草率视之。” 这么一说,等若把王绾或蒙骜当左丞相的可能性完全否定了。 而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只有杜璧和王齿,昌平君仍差了一点点。 吕不韦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是欲语无言,因为项少龙确占在道理的一方。 秦国的军方将领,自王齿下,无不颔首同意。 小盘拍案道:“说得好,现在连寡人都很想知道那第三个条件了。” 项少龙先谢了小盘的允同,微笑道:“第三个条件,是此人必须年青有为,以能陪伴储君一同成长,藉以保证政策的延续。 这立论虽似大胆,但其中自有至理,只要细心一想,便知其中之妙。” 坦白说,这本是项少龙三个条件中最弱的一环,群臣登时起哄,议论纷纷。 吕不韦呵呵一笑道:“项太傅这最后一个条件,实大有商榷之余地,未知太傅心中人选是谁呢?”小盘哈哈笑道:“项太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昌平君接旨!”大殿倏地静了下来。 昌平君跑了出来,跪伏龙阶之下。 小盘肃容道:“由今天开始,昌平君就是我大秦的左丞相。 寡人之意已决,众卿家不得多言,致另生枝节!”项少龙心中暗笑,看也不看气得脸无人色的吕不韦,带头跪拜下去。 原本没有可能的事,就这样变成事实了。 关键处自是先取得了缪毒和朱姬的支持,而如此一来,缪毒和朱姬的一方,亦与吕不韦公然决裂,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第四章 悬金市门 就在昌平君成为左丞相的同一天,太子丹率众返回燕国,项少龙使刘巢、蒲布两人率都骑护行,以免吕不韦再使阴谋手段。 与太子丹等依依惜别后,项少龙离城返回牧场去,好安葬赵雅。 由于家有丧事,所以依礼没有参加鹿公葬礼。 至诸事办妥,已是十天之后。 小盘三次派人来催他回城,项少龙此时逐渐从悲痛中回复过来,决定了明早回城。 这天自黄昏开始,一直下着大雪,项少龙偕纪嫣然拜祭过赵雅后,并肩归家。 纪嫣然握紧他的手,柔声道:“今趟回城,你最好先去看望清姊,否刖她会很不高兴哩!”项少龙愕然道:“你见过她吗?”纪嫣然点头道:“见过了!她亦知道雅夫人去世的事,否则已不肯原谅你了。” 项少龙苦恼地道:“你不是说过要我不可碰你清姊吗?为何现在又似鼓励我去找她呢?”纪嫣然幽幽叹道:“或者是因为出于我对她的敬爱吧!我看她对你是愈来愈没有自制力了。 否则就不会在你回来后第二天即纡尊降贵前来找你。 表面她当然说得像只是来找我,可是当知道你去了参加朝会,整个人立即变得无精打采,唉!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此时刚跨进后院,人影一闪,善柔拦在两人身前。 两人吓得放开了紧牵着的手。 善柔伸手拧了一下纪嫣然脸蛋,露出迷人的笑容道:“美人儿!本姑娘要借你的夫君大人一会呢!”纪嫣然想不到会给善柔作弄,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借便借吧!我纪嫣然稀罕他吗?”娇笑着去了。 善柔主动拉起项少龙的手,到了园内的亭子里,转身抱紧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项少龙!我要走了!”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善柔推开了他,扭转娇躯,微嗔道:“说得这么清楚,你还听不到吗?我要走了!”项少龙移前箍着她的小蛮腰,沉声道:“柔大姊要到那里去?”善柔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耍问好吗?总之我明天就要返齐国去。 或者将来某一天,会再来找你也说不定。” 项少龙想起在楚国时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虽曾于事后半真半假的否认过,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说不定会是真的。 想到她因某种原因要投进别个男人的怀抱去,不禁大感泄气,但久无可奈何,一时说不出话来。 善柔低声道:“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否心中恼人家哩!”项少龙放开了箍着她的手,苦笑道:“我那有资格恼你,柔大姊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那到我项少龙干涉?”善柔旋风般则转身来,双手缠上他脖子,秀眸射出深刻的感倩,以前所末有的温柔道:“让致致代表我善柔侍候你好了,但今晚我善柔都属于你项少龙一人的,只听你的差遣和吩咐,同时也要你记着,善柔永远都忘不了项少龙,只恨善柔曾对别人许下诺言,细节其实早告欣你了。” 项少龙望向亭外漫天飘舞的白雪,想起了苦命的赵雅,心中的痛苦掩盖了对善柔离开而生出的愤怨,点头道:“我明白了,柔姊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人生总不会事事如意的,我项少龙只好认命了。” 善柔一言不发,伏入他怀里,终给项少龙破天荒首次看到了在她美眸内滚动的泪光。 翌晨醒来时,善柔已悄然去了。 项少龙硬迫自己抛开对她的思念,起身练剑。 纪嫣然兴致勃勃地取枪来与他对拆,乌廷芳、田贞姊妹和项宝儿都在旁鼓掌喝彩,乐也融融。 纪才女的枪法确是了得,施展开来,任项少龙尽展浑身解数,仍无法攻入她枪势里,收剑笑道:“本小子甘拜下风了。 幸好我还有把别人欠我的飞龙枪,待我这两天到醉风楼向伍孚讨回来,再向才女领教。” 纪嫣然横枪笑道:“家有家规,你若想为妻陪你度夜,必须击掉人家手上之枪才行,廷芳等就是见证人。” 乌廷芳等拍手叫好,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项少笼不怀好意地笑道:“若纪才女自问抵挡得为夫的挑情手段,就即管夸下海口吧!”纪嫣然霞烧玉颊,大嗔道:“若项少龙是这等卑鄙小人,我就算身体投降了,亦绝不会心服的。” 项少龙知她是一番好意,借此以激励自己用功上进,正容道:“放心!我只是说笑而已!才女请给我三年时间,我必能把你收服。” 纪嫣然杏眼圆睁,失声道:“三年?”项少龙大笑移前,把她拥入怀里,安慰道:“三天我也嫌长了,怎舍得让才女作茧自缚,守三年生寡,哈……”此时荆善来报,乌应元回来了。 项少龙大喜时,乌廷芳早抢先奔了出去迎接。 到得主宅大厅,神采飞扬的乌应元正给乌廷芳缠得老怀大慰,陶方则向他汇报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番热闹扰攘后,乌应元抱起项宝儿,坐下来与项少龙和陶方说话,乌廷芳主动为乃父按摩疲倦的肩肌,洋溢着温暖的亲情。 乌应元夸奖了项少龙几句后,笑道:“我今趟远赴北疆,看过了乌卓所拣的地方,果然是风水福地。 人间胜境、水草肥茂,现在乌卓建起了一个大牧场,又招纳了一些被匈奴人欺压的弱少民族来归,声势大壮,但也更须多些人手调配,否则恐怕应付不了匈奴人。” 项少龙道:“我正有此意,因为王翦很快会被调回咸阳,若没了他的支援,一切都要靠我们的了。” 乌应元道:“我和小卓商量过,最少要调二千人给他才行,有问题吗?”项少笼道:“绝没有问题,就这么定好了。” 乌应元放下心事,转向陶方道:“陶公你负责安排一下,我想把乌族的人逐步撤离秦境,那里确是最好的安居之所,我们以后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人了。” 又商量了些细节后,项少龙这才偕诸女和铁卫返咸阳去了。 回城后,项少龙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见小盘。 小盘见领少龙到,大喜,如常在书斋见他,坐下后,劈头便道:“廉颇丢官了。” 虽说早在算中,项少龙仍涌起难过的感觉,赵国从此就是郭开和庞爰的天下了,只不知李牧的命运又是如何?小盘显是对廉颇忌惮非常,如释重负道:“没有了廉颇,赵人等若没有了半壁江山,若连李牧都给赶走了,赵人亦完了。” 项少龙知他对赵人怨恨至深,对此自己亦难以改变,沉声道:“赵人杀了廉颇吗?”小盘淡然道:“廉颇老谋深算,一见势色不对,立即率族人逃往大粱去,听说他给气病了,唉,他实在太老了,再无复当年之勇。” 项少龙听得心情沉重。 小盘叹道:“只恨李牧却在雁门大破匈奴,看来他还有段风光日子,只要一天有李牧在,我们也休想亡赵,现在只好找韩魏来开刀。” 项少龙想起韩闯、韩非子和龙阳君这群老友,心情更是低落。 他最关心的当然是龙阳君;道:“若魏人起用廉颇,恐怕攻魏非是易事。” 小盘误会了他的意思,低笑道:“师傅放心好了,这叫此一时彼一时也。 年初时廉颇才率师攻魏,取了魏人的荣阳,魏安厘王对他恨之入骨,今趟他到大梁去,不宰了他来下酒,已是非常客气,那还会用他呢?”项少龙哑口无言时,小盘岔开话题道:“现在吕不韦聘用了韩人郑国来为我大秦筑渠,工程开始了已年余,计划从仲山引泾水至瓠口,使水向东行,入北洛水。 此事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使我们暂时无力大举东进,只有能力对韩人用武,蒙骜现在密锣紧鼓,征集新兵,加强实力,但我却有另一个想法,希望由师傅亲自带兵出征,若能立下军功,就可把蒙骜和王齿等压下去了。” 项少龙暗吃一惊,忙道:“现在尚未是时候,若我走了,说不定吕不韦会弄些什么花样出来,至少要等昌平君站稳了阵脚才成。” 小盘叹了一口气,确是觉得项少龙的话很有道理,故不再坚持。 旋又兴奋起来道:“想想那天早朝我和师傅一唱一和,把吕不韦等人压得抬不起头来,确是精彩绝伦。” 项少龙道:“吕不韦定不会服气的,这几天来又弄了些什么把戏出来呢?”小盘苦笑道:“他的手段真的教人防不胜防,你返牧场的第二天,吕贼便悬千金于咸阳市门之上,还夸下海口,说若有人能增损他那娘的《吕氏春秋》一字者,立以此千金赏之。 使得人人争相研读他张贴出来的《吕氏春秋》,师傅也知道这部鬼书只是方便他夺我王权的工具吧,真教人气恼。”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这奸贼真懂得卖广告,如此一来,他等若控制了秦人的思想,同时大大损害了商鞅改革以来的中央君主集权制。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比小盘更明白鼓吹思想和主义的厉害。 这招非是动刀使枪就可解决的事,不由想起了心爱的纪才女,长身而起道:“储君不用慌张,我先去打个转,回来后再把应付的方法告诉储君。” 小盘大喜道:“我早知师傅定有应付的方法了。 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项少龙其实是抱着姑且一问的态度,至于聪慧若纪才女是否能有答案,实在没有半分把握,但现在见到这未来秦始皇充满期待的样子,惟有硬着头皮答应着去了。 步出书斋,想起李斯,暗忖要应付“吕不韦主义”的散播,此人自然比自己有办法多了,遂往官署找他。 李斯正埋首案牍,见项少龙来到,欣然把他迎入室内。 项少龙笑道:“你在忙什么呢?是否忙昌平君的事?”李斯拉他凭几坐好,老脸一红道:“今早才忙完他的事,现在却是忙别的。” 项少龙奇道:“为何李兄却像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呢?”李斯低声道:“少龙万匆笑我,这半年来小弟一直在研究商鞅的改革,发觉在官制方面仍有根多破绽和漏洞,所以下了点工夫,草拟出一个更理想的制度,若能施行,必可达致大治。 纵使将来一统天下,亦可应付得来。” 项少龙喜道:“快说来听听。” 李斯立时双目放光,精神大振道:“首先就是左右丞相的问题,现今职权重叠,难以分明,谁人权大,便可管别家的事,像吕不韦就专爱管军政,但若能把他限制在某一范围之内,他将难以像现在般横行无忌了,亦解决了权臣误国的问题。” 项少龙拍案道:“我明白了,李兄之意,实是针对《吕氏春秋》而作对吗?”李斯点头道:“正是如此,只可惜李某识见有限,只能从政体入手,仍未能创宗立派,以抗衡吕不韦集诸家而成的吕氏精神。 若撇开敌对的立场,吕不韦确是一代人杰。” 项少龙道:“李兄先说说你的方法吧。” 李斯欣然道:“我的方法简单易行,就是设立三公九卿之制,所谓三公,就是只留一位丞相,为百官之长,主掌政务。 然后改左丞相为太尉,专责军务,再在这两职之外设立御史,为储君负责往来文书和监察臣下,丞相、太尉、御史,不相统属只向储君负责,最终裁决权全归于储君。” 项少龙为之动容,暗忖三公九卿听得多了,原来竟是出自李斯的超级脑袋,难怪李斯能名垂千古。 同时亦看出李斯的私心,这御史一位,分明是他为自己度身定造了。 但想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心下就释然了。 李斯续道:“所谓九卿,大部份都是我大秦原有的官职,只不过职权画分得更清楚。 三公只负责辅助政储君治理国务,各方面的具体工作,则由诸卿分管。 例如奉赏,是主理宗庙礼仪,下面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朴、太医、太令丞等官员;其他郎中令、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等八卿亦莫不如是。 像现在的禁卫、都卫、都骑三个系统,改制后将全归于卫尉指挥统理,免了现在各系统互相倾轧之蔽了。” 项少笼当然明白李斯对自己大费唇舌的用心,说到底都是想自己把这计划推荐给小盘。 他也乐于作这个对小盘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顺水人情,点头道:“李兄即管预备得好一点,待会我再入宫时,便和李兄一起向储君进言好了。” 李斯大喜道:“领兄确是我李斯的良友和知己,若得储君探纳,也不枉我多年的努力了。”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欣然去了。 心想自己大可以颈上人头担保此事必成,否则二十一世的中国人就不会对三公九卿这名词耳熟能详了。 第五章 五德终始 路经琴府时,项少龙虽浑身欠闲,亦终抵不住那相思之苦,溜了进去找府中主人。 把门的家将无不清楚他和琴清的关系,没有通报,就把他迎入府内。 管家方叔在府门处把他领进主厅里里,正要去通报琴清,项少龙笑道:“我只是匆匆路过,让我向琴太傅打个招呼便成了。” 问明了琴清所在,穿过回廊,往后厢走去。 几位俏婢正在园中堆雪为乐,见到项少龙,都交头接耳,抿嘴偷笑,又为他指点路途。 跨过东厢门槛,只见琴清斜靠卧几,一身素绿裙褂,外加凤纹紫色披肩,秀发以一根玉簪固定头上,有几丝散垂下来,衬以她的绝世姿容,竟透出平时罕见的娇冶风情,以项少龙的定力,仍看得呆了起来。 她一手执帛,一手待针,正专心剌绣。 琴清那想得到项少龙会忽然出现眼前,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地伸手掠鬓,坐了起来道:“噢,是你!”项少龙见到她这更添风倩的动作,心中一荡,迅速移前,放肆地坐到卧几边处,差点贴着她的腿侧,俯前道:“琴太傅你好!请恕项少龙迟来问候之罪。” 琴清往后稍仰,拉远了两脸的距离,却没有怪他无礼,似嗔非嗔,动人至极点。 项少龙注意到她把手中刺绣,有意无意地收到身后,似是怕给他见到!大奇道:“琴太傅绣的是什么图案纹饰?”琴清立时玉颊霞烧,低垂螓首,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怎可与琴清共坐一席呢?”项少龙知她脸嫩,暗忖这刺绣可能与自己有关,心甜如蜜,柔声道:“我只是来打个招呼,立即就要走了,就算无礼都只是片刻之事,琴太傅可否纵容在下一会呢?”琴清赧然道:“你这人哩!偏要这么闯进来,人家又是衣鬓不整的。” 项少龙揍近少许,俾可以享受到她如兰的芸香气息,微笑道:“我却一点不为是想,若非如此,就欣赏不到琴太傅这刻娇慵动人的姿采了。” 琴清回复了平常的清冷,只是红霞仍未能尽退,由几子另一边离几而起,把刺绣放到摆在一角的漆盒子去,珍而重之地折叠整齐摆放好后,刚关上盒盖,项少龙已来到她旁,学她般跪下再坐到小腿上,柔声道:“见到我安然回来,心中欢喜吗?”在这角度;刚好欣赏到这美女充满古典和感性美的侧面轮廓,项少龙心迷神醉,自然而然说出了含有挑逗性的话来。 琴滑默然了半晌,则过俏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项大人不是还有很多事赶着去办吗?莫要把光阴浪费在这里了。” 这两句话就像是整桶冷水照头淋下,项少龙立时头脑清冷,热情尽退,发了一会怔后,再忍受不住两人间那种难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站了起来,略施礼后,便往门口走去。 心中同时发誓永远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门槛,琴清低呼道:“项少龙!”项少龙停了下来,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足音轻响,琴清来到他背后,柔声道:“你恼了吗?”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我,会高兴吗?”琴清绕过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当然不高兴哪,可是你知否刚才的行为,实在太不尊重人家呢!”项少龙恍然大悟,原来琴清是误会了自己,由于她在宫内耳目众多,得知了自己与朱姬独处后,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为自己用的是美男计,故对他心存鄙视,于是变得如许冷淡。 不由摇头苦笑道:“琴太傅原来对我须少龙这么没有信心,罢了!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好了,横竖我也给你误会惯了。” 再不理琴清的呼唤,迅速离开琴府。 刚与十八铁卫驰出琴府,迎头碰上了羸盈和几位女儿军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两队人马在道旁勒马停定,赢盈显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尴尬道:“项大人你好!为何回来这么多天,仍不来看望人家呢?”项少龙此时心情大坏,又知赢盈终日与管中邪鬼混,那有兴趣敷衍她,冷冷道:“赢大小姐会有空吗?”再不理她,拍马去了。 回到乌府,忙找纪嫣然。 这才女刚做完她最心爱的两件事,小睡醒来后,洗了个热水浴,香喷喷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软垫,身上还盖了张薄被,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简,怀中还搁着一支晶莹的王箫。 这幅动人的绝世佳人休憩图映入眼帘,项少龙立即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气地钻入了她的锦被内,埋进了她的香怀里去。 纪嫣然欣然放下简书,任由项少龙嗅吸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则怎会一面忿然之色?”项少龙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先把吕不韦悬赏市门的事说了出来。 纪嫣然蹙起黛眉,交叉双腿,把几条垂樱的秀发拢拂着,淡然道:“吕不韦这一手确是非常厉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新圣人的样子;但也非全无应付的办法,噢!不要亲人家那里好吗?教人怎为你筹谋呢?”项少龙把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胸脯,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细审娇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办法的了。”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过吕氏春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环,却是吕不韦拾人牙慧的理论。 比起我干爹;他真是差远了。 那致命处就是不合时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终始说抬出来,包保可盖过他的高调空言。” 项少龙皱眉道:“干爹的五德说不是一种预言学吗?怎派得上用场?”纪嫣然伏入他怀里,娇笑道:“夫君大人真糊涂得可爱,吕不韦摘撰‘吕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为自己的圣人身分造势,以压倒秦人的君主集权。 只要我们把五德终始说话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无所不胜。 自然可把储君变成应运而生的圣人,那何时才轮得到吕不韦抬头?”项少龙大喜,将散发着浴后体香,娇慵无力的纪嫣然整个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纪才女这就陪我入宫见驾好了。” 纪嫣然抗辩道:“人家现在这么舒服,明天才入宫好吗?”项少龙笑道:“不!出嫁从夫,纪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闹得不可开交时,田贞来报,琴清来了。 纪嫣然挣脱他的怀抱,亲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换好衣服!便陪你入宫吧!谁叫我纪嫣然嫁了给你哩!”笑着溜开了。 项少龙步入主宅的大厅时,琴清正背着他静观园内满铺白雪的冬景,优美高雅的娇躯,是那样实在,带着说不出来的骄傲,丝毫不受世俗沾染。 来到她身后,项少龙涌起歉意,暗责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纡尊降贵来找自己。 轻叹道:“对不起!”琴清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两口气,似是要竭力压下波动的情绪,出奇平静地道:“项少龙!琴清今趟来拜访,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很想抓着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只是琴清那种孤清高绝的美丽,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叹了一口气道:“若只是违心之言,就不要说好了,我已不再骗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这好榜样多多学习,哈!”琴清转过娇躯,秀眸闪着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时说过违心之言呢?”项少龙知道经过此一误会,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不过由于琴清长期守寡,无论心理和生理都很难接受“得寸进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现在我要和嫣然入宫觐见储君,琴太傅要和我们一道去吗?”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讶道:“什么事要劳动我们的纪才女呢?”纪嫣然这时盛装而至,三人边说边行,坐上马车,入宫去了。 在小盘的书斋内,聚集了小盘的权力集团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项少龙、李斯、昌平君、王陵。 琴清,与小盘一起聆听得到邹衍真传的纪才女详述五德终始说。 纪嫣然坐到小盘右方首席处,以她一贯洒脱恬逸的风姿,娓娓为各人道来说:“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神。 所以能一统天下者,必须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 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时期就会衰落,而另一德就会代之而兴。 黄帝得的是土德;接着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汤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现今周朝衰败,乘时而起的,该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盘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王陵生性谨慎,道:“老臣知道邹大家学究天人,但终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纪嫣然美目流转,登时使室内包括小盘和项少龙在内的男人,无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说,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日润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从革,土爰稼樯是也。 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 故音有丕,是为角、征、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兴。 没故由尧至于扬五百有余岁。 由汤至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岁,正是五德交替的现象。” 李斯哂道:“孔子顶多只是个贤人,那有资格称王者,我看该是轮到储君了。” 小盘大喜,但又有点担心自己非是这“新圣人”,皱届道:“谁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话,怎样才可拿来打击吕不韦的谬言?”项少龙笑道:“靠的当然是宣扬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邹先生的权威,试问谁比邹先生更有资格判断谁是新圣人,那到别人不心服呢。” 顿了顿肃容道:“我们便利用这五德终始说,同时推行李大人草议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让吕不韦肆无忌惮的横行下去。” 纪嫣然笑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吕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终始在内,其中的[应同]篇便记载了“几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 黄帝之时,天先见大嫔大蝼。 黄帝日:“土气胜。” 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换等语。 又说“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 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 没所以只要我们借吕不韦宏扬[吕氏春秋]之势,只采其五德之说,明褒实贬,吕不韦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盘拍案叫绝道:“如此就好办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遗:“刚才纪才女不是说过五德转移时;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 如黄帝见大蝼,文王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若储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项少龙来自二十一世纪,最清楚这类宣传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说穿了都不过是这类手段,灵机一触道:“这事容易之极,只要储君往祭某河时,我们使人炮制一条能在河面翻腾的黑龙,像尼尔斯湖怪……嘿!没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们即可指其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皱眉道:“这事说来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岂非是天大笑话。” 项少龙想起了周薇的兄长周良这造船专家,又想到纪嫣然的越国巧匠团,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这黑龙只要有几下动作,迅即隐去,我们便大功告成了,保证没人可以看破。” 小盘眉开眼笑道:“这事拜托太傅了。” 转向纪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须有仪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请才女为寡人拟定计划;以便到时执行好了。” 旋又肃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会之人知悉,若寡人发觉任何人漏出消息,必会追究,绝不饶恕。” 众人俯首领旨。 项少龙又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想不到与吕不韦的斗争,竟会转到宣传造势这方面去,这可说是另一场的心理和精神之战了。 第六章 青楼争风 开完了这历史性的会议后,昌平君硬把项少龙由绝不情愿的纪嫣然和琴清两女手上抢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宫内的左丞相官署时,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驾。 关上门后,昌文君拍案骂道:“管中邪这小子真是可恶,迷得大妹神魂颠倒,政储君借李长史之口知会了我们,着我们管束大妹,这事如何是好呢?”昌平君伸手搂上项少龙肩头,笑道:“看来连琴太傅都对少龙你动了春心,区区一个嬴盈你还不是手到拈来。 少龙定要给我们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抢回来。” 善柔的生离,赵雅的死别,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后过世,对项少龙造成了连串的严重打击,此时除了一个琴清外,他对女人确是心如止水。 嬴盈的任性和善变,若放在他刚到这个时代起始的一段时间,会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殒和赵雅的背叛后,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 昌平君道:“听说吕娘蓉自己坚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场,胜了后才肯嫁给他。” 昌文君道:“少龙你怎也要帮我们兄弟这个忙,否则若管中邪将来谋反,恐大妹都脱不了关系,那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可是勉强不来的,你想我怎么办呢。” 昌平君道:“现在我们摆明是要和吕不韦对着干了。 不若大干他一场、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风,大妹怎也不会和败军之将相好的,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 项少龙淡淡道:“若要我打败管中邪而去娶吕娘蓉,我情愿输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杀了吕不韦他都不肯把宝贝女儿送你,其实也不用公开和管中邪比武决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压下管中邪的气焰,增加少龙的声势,大妹便该知谁才是真正的威风人物了。” 昌干君以哀求的语气道:“现在咸阳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 少龙顺带一挫他们的威风,亦是大快人心的事。 事实上我们这批人,无不等待你回来为我们出一口气的。”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想了想苦笑。 道:“好吧,今晚你们给我在醉风楼订个酒席,指明要单美美和归燕两人陪酒,我们就去大闹他娘的一场,顺便讨回我应得的飞龙枪好了。” 两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项少龙乘机脱身回府,问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鹰王,尚未回来,算算日子,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 担心起来,找了周薇来问话。 不知是否受到乌果的爱情滋润,周薇神采飞扬,美艳惊人,见到项少龙,颇有点不好意思。 项少龙嘱她坐好后,问道。 “周良兄为何去了这么久呢?”周薇道:“大哥为了找寻最好的猎鹰,必须远赴北疆,来回至少要四个月,尚要费时寻找,还要看看有没有运道哩。” 项少龙苦恼道:“我正要找他帮忙,这怎么办才好呢。” 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晓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情呢?”项少龙怀疑地细察她充满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吗?但那非是造船那么简单,而是……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周薇欣然道:“大爷放心说出来好了,我们周家世代相传,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会差过家兄多少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龙的计划说了出来。 周薇听得眉头大皱,好一会才道。 “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纵,此事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水底换气,若冒出头来,岂非要立即给人揭穿了。” 项少龙道“我早想过这问题,但却是不难解决:若使操龙的人头脸全给龙体罩着,只在龙身开个呼吸的气孔,加上远离岸边,任谁都难以识破,但这龙必须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迹了。” 周薇奋然道:“这事就交给小薇去办吧。 啊,真好,小薇终可以为大爷出力了。” 项少龙欣然道:“乌果不是待你更好吗?”周薇玉颊霞飞,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爷作主。” 项少龙笑道!“那就成了,乌果也该成家立室了。” 回到内堂后,向乌廷芳说了乌果和周薇的事,乌廷芳欣然领命,负起安排两人嫁娶的重任。 项少龙逗着项宝儿玩了一会,又去夸奖了纪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浴包衣赶回官署去。 此时都骑军上下均视项少龙为英雄偶象,见到他态度极为恭敬。 到了办公卫署,却见不到荆俊。 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儿,噢,差点忘了,小俊央我求你为他说亲,今朝看来他是非常认真哩!”项少龙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对,一切都应没有问题,不过最好由王陵提亲,比由我去说更是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现在爱小俊爱得疯了,怎会有问题,但我认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说,那才是给足女家脸子。” 项少龙坐了下来,点头答应了。 滕翼道:“我给赵大他们安排了优差,昌平君已批了下来,幸好是他当左丞相,否则恐怕没有一件事是可以顺利获准呢。”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去削吕不韦的权威。” 接着把假龙的事说了出来。 滕翼赞叹道:“这一着比硬桶吕不韦几刀更厉害,自吕不韦悬金市门,我便担心他会公然谋反。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打算何时进行?”项少龙道:“一俟黑龙的事解决后,立可择日进行,看来都是春祭时最适合;所以定要在这两个月内炮制一条黑龙出来。” 滕翼道:“都卫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终不大妥当,最好能把他扫了下来,听小俊说仲父府的人愈来愈霸道,不时有欺压良民的事,管中邪当然包庇他们,想想就教人气愤了。” 项少龙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们硬吗?我们就比他们更硬,今晚二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到醉风褛闹事呢?”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这半年来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来试剑,只怕他作缩头乌龟吧。” 项少龙一看天色,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醉风楼见面,现在我想找蒙骜谈谈心事,只要能令他对吕不韦生出半点怀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后,蒙骜定神看了项少龙一会,叹道,“若项大人是来说仲父的不是,最好免了。” 顿了一顿,眼中射出歉然神色,淡淡道:“我蒙骜本是齐人,昭王时入秦,一直受秦人排挤,受尽辛酸悲苦。 至仲父主事,才有出头之日,仲父可说待我恩重如山,他纵有百般不是,且就算要了我父子三人之命,我蒙骜也绝不会皱上半下眉头。 若非念在少龙曾舍命保着武儿和恬儿,我今天绝不肯让你跨入我将军府的门槛,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项少龙愕然道,“大将军原来早知那件事了。” 蒙骜眼中射出悲痛之色,缓缓点头道,“当日我曾反覆问起武儿和恬儿洛水旁密林遇袭一事,自然知道其中别有隐情,不过事情已过去了,现在亦不愿重提,项太傅请吧!”项少龙想不到他对吕不韦愚忠至此,不由心中火发,长身而起,淡淡道:“人各有志。 项某人难以相强,只望大将军分清楚侍秦和侍吕不韦之别,免致祸及子孙亲族。 告辞了!”言罢大步往正门走去。 蒙骜暴喝道:“留步!”项少龙停了下来,冷笑道:“大将军不是想留下我项少龙的人头吧!”蒙骜霍地起立,沉声道:“我蒙骜一向恩怨分明,更不惯使卑鄙小人的行径,仲父虽是热中权利,说到底仍是为了保命。 试看历代入秦当权之士,谁能有好的下场。 仲父只是迫不得已吧了!若少龙肯捐弃前嫌,我可代少龙向仲父说项……”项少龙摇头苦笑道,“太迟了,自倩公主等给他害死开始,我和他之间只能以鲜血来清洗血债。 而他后来毒杀先王,使人害死徐相,气死鹿公,更与储君和秦国军方结下解不开的深仇,蒙大将军现在只能祈望他能成功谋朝篡位。 否则就是株连三族的大祸,话至此已尽,本人以后也没有兴趣再提此事了。” 蒙骜显然不知吕不韦毒杀庄襄王和害死徐先的事,色变道:“你说些什么?”项少龙哈哈一笑,透出说不尽的悲愤,再不理蒙骜,大步走出厅外。 人影忽现,蒙恬蒙武两兄弟左右扑出,跪在他身前,齐声道:“太傅!”项少龙愕然道:“你们在门外偷听吗?”两人双目通红,愤然点头。 项少龙扶起两人,低声道:“千万不要让你爹知道,迟些来找我吧!”这才走了。 项少龙踏入醉风楼,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在四名悄婢的簇拥下迎了上来,谀笑道:“奴家春花,欢迎项大人大驾光临!”四婢拥了上来,为他脱下外衣,服侍周到。 项少龙淡淡道:“伍楼主是否急病去世了,为何见他不到呢。”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伍孚放意避开,同时知他必会通知吕不韦,求他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转头向众铁卫道:“今天伍楼主请客,你们可到褛下尽情玩乐,但却千万不要吃下有毒的酒菜。” 荆善等那还不会意,齐声欢呼,拥入褛内,累得春花慌忙遣人招呼,惶恐地道:“项大人说笑了,酒菜怎会有毒呢?”项少龙好整以暇道:“那就要问你们的归燕姑娘才知道了,她不也是病了吧?”春花垂头低声道:“管大人包了归燕姑娘,今晚只陪他一个人,奴家已将此事通知了上头。” 项少龙微笑道:“那单美美是否由仲父包了呢?”春花惶然道:“包她的是缪大人。” 项少龙听得呆了一呆,冷哼道:“这事我自会问他们两人,不过你最好与伍褛主说一声,若我在半个时辰内见不到他,他的醉风褛以后就不用开了,而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辰,哼!”心中暗笑下,大步往前走去。 春花玉容失色,抖颤颤的在前引路。 今趟晚宴的地方,是醉风楼主楼二楼的大厅,也是醉风楼最豪华热闹的地方,不像后院独立的别院,二十多席设于一厅之内,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酒楼,只不过宽敞多了。 项少龙登楼时,围坐了十多组客人,芒影衣香,闹哄哄一片。 在厅子四角,均设有炉火,享内温暖如春。 见到项少龙上来,近半人起立向他施礼。 项少龙环目一扫,赫然发觉管中邪和缪毒都是座上客,而不知有意还是无心,两席设于昌平君那一席的左右两旁。 但最今他生气的是嬴盈竟在管中邪那一席处,舆归燕左右傍着管中邪。 嬴盈显然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遇上项少龙,手足无措地低垂俏脸,不敢看他。 项少龙心中暗恨,知是管中邪故意带她来,好令昌平君兄弟和自己难堪。 项少龙哈哈一笑,举手边向各人打招呼,边往自己那席走去,此时才看到荆俊也来了,正向他挤眉弄眼。 缪毒舍下身旁的单美美,迎上项少龙笑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上项大人哩!”项少龙亲热地抓着他手臂,拉到一角的炉火旁,笑道:“待我先猜猜,缪大人必是忽然接到单美美的邀请,才到此赴会的,对吗?”缪毒愕然道:“项大人怎会猜到?”项少龙轻松地道:“怎会猜不到呢?因为小弟今晚来就是要找伍孚晦气,单美美和归燕都脱不了关系,自是要找人来护花了。 假若我和缪大人公然冲突,就正中隐身单美美幕后的吕不韦下怀了,缪大人明白了吗!”缪毒发了会怔后,咬牙切齿道:“美美这臭婆娘竟敢玩我,我定要她好看。”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切勿动气,只要缪大人明白就成了,我今晚就看在缪大人脸上,暂不与单美美计较,大人放怀喝酒吧!”经过缪毒那一席时,单美美螓首低垂,眼角都不敢瞧他。 同席的还有几个看来是刚加入缪毒阵营的幕僚食客一类人物,人人拥美而坐,见到项少龙态度都非常恭敬,其他姑娘对他更是媚眼乱飞。 项少龙停了下来,一一与各人打过招呼,含笑道:“不见半年,原来美美忘掉了我哩!”缪毒此时一脸不快之色,席地坐回单美美之旁,冷哂道:“美美就是这事不好,记性差透了,所以无论对她做过什么好事,她转眼就忘掉了。” 这么一谈,项少龙立知缪毒不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单美美把和吕不韦相好的事瞒着他。 单美美娇躯轻颤,抬起俏脸,惊惶地看了项少龙一眼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等小女子计较,美美真个感恩不尽了。” 项少龙虽明知她在演戏,但仍难以明着去欺压她,潇洒一笑,往隔邻的己席走去。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项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来我们处兜个圈儿,闲聊两句?”项少龙目光往他那一席扫去,除了嬴盈、归燕和侍酒的姑娘外,还有荆俊的手下败将周子桓,另外就是鲁残和二个面生的剑手,该是吕不韦这半年来招揽回来的新血。 只观他们气定神闲的态度和彪悍的身形,便知是高手无疑。 嬴盈的头垂得更低了,反而归燕泛起迷人笑容,一点都不似曾向他下过毒手的样子。 项少龙与滕翼等打了个眼色,来到管中邪一席处。 男的全站起来,朝他施礼。 管中邪笑道:“让我为项大人引儿三位来自各地的著名剑手,这位是许商,来自楚国的上蔡,有当地第一剑手之称。” 上蔡乃楚国西北的军事要寒,能在这种地方称雄,便绝不简单。 项少龙不由留心打量了这年在二十许问,生得颇为轩昂英俊的年青剑手几眼。 许商抱拳道:“项统领威名闻之久矣,有机会定要请项统指点一二。” 另一位矮壮结实,浑身杀气的粗汉声如洪钟地施礼道:“本人连蛟,乃卫国人。” 项少龙淡淡道:“那就是管大人的同乡了。” 连蛟眼中掠过森寒的杀意,冷冷道:“连晋就是本人族弟。” 管中邪插入道:“项大人切勿误会,连蛟虽是连晋族兄,但对项大人败连晋却只有尊敬之心。” 项少龙眼中寒芒一闪,扫了连蛟一眼,没有说话。 剩下那貌如猿猴,身形高瘦的人,三人中数他最是沉着,只听他冷漠地道:“在下赵普,本是齐人,原在魏国信陵君门下当差;那是项大人到大梁后的事了。” 归燕笑道:“项大人为何不坐下再谈呢?好让归燕有向大人敬酒的荣幸哩!”项少龙哈哈笑道:“归燕姑娘说笑了,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下怎敢造次。” 转向管中邪道:“管大人的时间拿捏得真好,一知道在下今晚要踏足醉风楼,立把归燕姑娘包了下来,不过我看管兄最好拥美归家,藏于私房,那小弟就真的争不过你了。” 以管中邪的深沉,归燕的演技,听到项少龙这么充满威吓味道的说话,亦不禁色变。 赢盈这时才觉察到项少龙和管中邪、归燕间的火药味,娇躯剧颤,仰起俏脸往项少龙望来。 项少龙合笑道:“赢小姐你好!”赢盈秀目射出惶然之色,香肩微颤,却是欲语无言。 项少龙那有兴趣理她,向管中邪笑道:“为何不见娘蓉小姐陪在管兄之旁?回来后尚未有机会向三小姐请安问好,惟有请管兄代劳了。” 哈哈一笑,不理赢盈、管中邪和归燕的脸色变得多难看,迳自返回昌平君那席去了。 第七章 再订战期 项少龙坐下后,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都气得铁青着脸,一半是为了羸盈的不知自爱,一半是为了单美美和归燕两人明不给他们面子。 要知两人均为秦国王族,先不说昌平君刚登上了相位,只凭禁卫统领的身分,咸阳便没有多少人敢开罪他们。 由此可见吕不韦实是权倾咸阳。 小盘在朱姬和项少龙支持下,还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与他唱反调,但在事情的执行上,又或在王宫以外,实在没有人能把他的气焰压下去。 全厅十多席,就只他们这一席没有侍酒的姑娘。 春花战战兢兢地坐在项少龙身旁道:“奴家唤白蕾和杨豫来侍候各位大人好吗?”醉风楼四大红阿姑中,以单美美居首,其余三人就是归燕、杨豫和白蕾。 昌平君冷喝道:“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今晚若单美美和归燕不来,其他人也不要来了。” 春花吓得脸无人色,慌忙退下。 滕翼冷冷瞥了管中邪那席一眼,沉声道:“管中邪今晚是有备而来,摆明要和我们对着干。” 荆俊轻松地道:“他们在楼下还有二十多人,都是仲父府家将里臭名远播的霸道人物,若我们能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保证咸阳人人拍手叫好。” 项少龙淡淡道:“这个容易,荆善他们正在楼下喝酒,捎个信给他们就行了,要闹事还不容易吗?”荆俊大喜,起身去了。 此时一阵嘻闹声由管中邪那席传来,各人为之侧目,原来管中邪搂着嬴盈灌酒,嬴盈知有项少龙在旁观看,大窘下怎也不依。 昌平君知管中邪在故意挑惹他们,反沉下气去。 昌文君却是忍无可忍,霍地立起,喝逋:“大妹!你给为兄到这里来。” 管中邪放开羸盈,双手抱胸,笑而不语。 嬴盈偷瞥了项少龙一眼,垂首应道:“有什么事呢?回家再说吧!”昌平君怕闹成僵局,便把昌文君拉得坐了下来,叹道:“这事真教人头痛。” 项少龙呷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道:“我们愈紧张,管中邪愈得意。 不过我曾明言若伍孚半个时辰不来见我,我就拆了他的狗窝,这就是管中邪致命的弱点了。” 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人闻言后,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荆俊这时由楼下回来,瞥了羸盈一眼,低声道:“丹儿告诉我其实两位老兄的宝贝妹子心中亦很矛盾和痛苦,因为她真的是欢喜三哥,只因既怕寂寞又爱玩闹,兼之管中邪这家伙对女人又有一套厉害手段。 才在三哥离去这段时间愈陷愈深。 不信你看她现在的表情吧!痛苦比快乐大多了。” 昌平君忿然道:“我昨天才和她大吵了一场,嘿!我怎都要当好这左丞相的了,只要是能令吕不韦不快乐的事,我就要做,看这老贼怎样收场。” 项少龙道:“你办妥了调王翦回来的事吗?”昌平君道:“仍是给吕不韦硬压着,王陵对吕不韦相当忌惮,又被吕不韦通过蒙骜和王齿向他施压力,说北方匈奴蠢蠢欲动,故一动不如一静。 太后听得慌了起来,不敢支持储君,所以这事仍在拖着。” 荆俊道:“桓奇更惨!军饷的发放,全操在吕不韦手上,给他左拖右拖,而做起事来又碍手碍脚,此事定要为他解决才行。” 项少龙笑道:“放多点耐性吧!当黑龙出世之日,就是吕贼退败之时,时只是缪毒就可弄得他浑身欠闲了。” 昌文君和荆俊都不知黑龙的事,连忙追问。 滕翼道:“这事回去再说吧!”伸指指往后方,笑道:“三弟的老朋友来了。” 众人望去。 果然是伍孚来了。 他一边走来,一边与客人寒暄,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惊惧之色,显是因有管中邪这大靠山在庇荫着。 经过缪毒那一席时,这家伙特别热情。 当往项少龙这席走来时,隔远一揖到地,卑声道:“知项大人召见小人,吓得病都立即好了,唉!小人实愧见大人,因为枪盾均被夜盗偷了,我的病也是因此而起的。” 众人听得脸脸相觑,想不到此人如此无赖。 不过亦想到这是吕不韦和管中邪的主意,偏不让飞龙枪盾落到项少龙手上。 否则权衡利害下,伍孚实犯不着在这等小事上坚持。 项少龙淡淡道:“既然宝物失窃,本统领自有责任追查回来,伍楼主跟随我回官署一行,提供线索,待我都骑军把枪盾找回来好了。” 伍孚脸色微变,暗忖若到了都骑官署,那还有命,忙道:“项统领好意心领了,我打算不再追究此事,何况那是发生在赠枪的那个晚上,是半年前的事了。” 荆俊叱喝道:“好胆!枪盾已属项统领之物,追究与否,那到你来决定,你现在摆明不肯合作,若不是有份偷窃,就是纵容盗匪,蓄意瞒骗。” 昌文君冷冷接入道:“根据大秦律法,不告奸者腰斩,伍楼主竟敢视我大秦律法如无物,公然表示纵奸横行,罪加一等,更是死有余辜。” 伍孚吓得脸无人色,双腿一软,跪倒地上,眼睛却往管中邪望去。 管中邪想不到项少龙等拿着伍孚一句话来大做文章,长身而起道:“中邪身为都卫统领,城内有事,实责无旁贷,请项大人将此事交下属处理,必能有一个完满的交待。” 此时厅内各人始感到他们间异样的气氛,人人停止了调笑,静心聆听。 楼内寂然无声,只余管中邪雄浑的声音在震荡着。 昌平君微笑道:“只看枪盾失窃的时间,便知此事极有可能是针对项大人而来,且必有内奸,此事可大可少。 兼且说不定贼人早把枪盾运出城外,照本相看,此事应交由项大人亲自处理为宜,管大人不必多事了。” 以管中邪的阴沉,亦不由脸色微变。 要知昌平君贵为左相,比管中邪高上数级,又专管军政,只要他开了金口,若管中邪还敢抗辩,便可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一时间,管中邪有口难言。 伍孚想起腰斩之刑,忍不住牙关打战,浑身发抖。 羸盈对各人关系,一直糊里糊涂,此时才发觉管中邪所代表的吕不韦一方,与项少龙和两位兄长代表的储君一方,竟是势成水火,互不相容,自己夹在中间,处境尴尬之极,不由生出后悔之意。 就在此刻,单美美离座而起,来到伍孚之旁,跪了下来,娇声道:“若说知情不报,本楼所有人均犯了同样的罪,丞相和项统领就把我们一并治罪好了。” 归燕忙走了过来,跪倒伍孚的另一边。 这回轮到昌平君等大感头痛,总不能为失去了点东西,而小题大作地把整个醉风楼的人问罪。 缪毒大感尴尬,说到底在这刻单美美都算是他的女人,若给项少龙拿去斩了,他本人亦感面目无光。 管中邪坐回席位去,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一副隔岸观火的神态。 项少龙仍是舒适闲逸的样子,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醉风楼内,伍孚乃主事之人,枪盾既由他送我,若失去了,理应由他通知本人,既是知情不报,现在又不肯合作,当然是犯了纵容盗匪之罪,两位姑娘硬要置身事内,究竟有何居心呢?”单美美和归燕想不到项少龙辞锋如此厉害,登时哑口无言。 伍孚心知不妙,失了方寸,颤声道:“请大人宽限小人一段时间,必可把飞龙枪追寻回来。” 滕翼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枪盾只是给伍楼主藏了起来吧!否则怎有把握定可寻回来呢?”伍孚知说漏了罪,不断叩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管中邪等心中暗恨,差点要把伍孚分了尸。 缪毒发言道:“项大人可否把此事由本官调停,只要伍楼主交出枪盾,此事就此作罢好吗?”项少龙乘机下台道:“既有缪大人出面,这事就这么办好了。” 缪毒打个手势,立有两名手下走了出来,挟起伍孚去了。 单美美和归燕似是这时才认识到项少龙的威势,幽幽地瞥了他两眼,各自归席。 尚未坐好,楼下传上来打斗和杯碟落地的吵声。 项少龙等会心微笑,知道荆善等人动手发难了。 楼下大堂乱成一团,地席上全是翻倒的几子杯盘酒菜,狼藉不堪。 十八铁卫有一半人带了伤,但都是无关大碍,管中邪的人却惨了,二十三个人全受了伤,过半人爬不起来;虽没有可致命的伤势,却是断骨折腿,狼狈不堪。 这当然是乌言着等人手下留情了。 管中邪看到这种情况,怒喝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名似是那群手下中的带头大汉,一手掩着仍不住淌血的鼻子,愤然指着荆善道:“这小子竟敢向我们席上的姑娘眉目传情,我们便……”管中邪厉喝道:“闭嘴!”乌光摊手向项少龙道:“是他们动手在先,我们只是自保吧了!”管中邪虽心知肚明是荆善等故意挑惹,却是无可奈何,因为先动手的终是自己的人。 嬴盈返到两位兄长之间,而昌平君两兄弟却对她视若无睹,更不和她说话。 管中邪喝令手下将伤者带走,向项少龙肃容道歉后,冷冷道:“上趟田猎时,中邪与项大人一战,胜负未分,只不知大人何时有闲赐教,以决定小姐花落谁家呢。” 闹哄哄挤满了当事者和旁观者的大厅,立时静了下来。 人人均知管中邪动了真火,索性公然向项少龙搦战。 秦军本严禁私斗,但因此事牵涉到吕娘蓉的终身,又有先例在前,连小盘都难以阻止。 项少龙微笑道:“管大人请说出时间地点,就算立即进行,本人亦乐意奉陪。”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尚未有机会说话,嬴盈一声尖叫,抢了出来,拦在项少龙和管中邪之间,厉声道:“不要打!”众人齐感愕然。 嬴盈在咸阳一向出了名爱逗人比武,又爱看别人比武,她这么插身阻止,实令人难以理解。 项少龙潇洒地耸肩道:“此战进行与否,主动并不在项某人,嬴大小姐若要阻止,可私下向管大人说话,恕项某人难以应承了。” 嬴盈凄然望了他一眼,悲切地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大可不接受挑战,谁能勉强你?偏要对人家说这种风凉话,你今晚还不够威风吗?”项少龙无名火起,冷笑道:“大小姐力图阻止,是否因我们并非为你而战呢?”嬴盈猛一跺足,“哗”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狂奔夺门而去。 滕翼向荆俊使了个眼色,后者忙追着去了。 管中邪神色不变,淡然道:“下月二十日,乃吕相大寿吉日,我们就在席上比武,好顺便为寿宴助兴。” 脚步声响,缪毒的两名家将把伍孚又押了进来,还提着飞龙枪盾。 项少龙接过枪盾,哈哈大笑道:“就此一言为定,到时我将以此枪上阵,让它们见识一下管大人的绝技。” 围观者立时爆起一阵采声。 管中邪脸色微变,经上次交手,他早摸清了项少龙的剑路,这半年来日夕苦修,就是针对项少龙的剑术来施展应付之法。 可是项少龙改剑用枪,立时把他原本的计划全破坏了。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 现在离决战之日仍有个多月,有足够时间让他从嫣然处学得她精妙绝伦的枪法。 亦只有这种重型攻坚武器,才可不惧管中邪的惊人臂力。 这正是战术的灵活运用。 上趟他靠战略占到上风,今趟致胜之法,靠的乃是战术。 再没有其他方法了。 第八章 直接示爱 翌日起来,项少龙拜祭了鹿公和徐先后,又入宫见过小盘,交待了要与管中邪决战的事后,便到琴府去见琴清。 琴清正在园内赏雪,见他到来,神情欢喜,但又含羞答答,不大敢看他,神态动人之极。 两人并肩在铺满积雪的花径内漫步,虽没有任何亲热动作,但却感到比以前接近了很多。 项少龙淡然道:“下个月吕不韦寿宴时,就是我和管中邪分出生死胜败的一刻了。” 琴清吓了一跳,嗔道:“你这人哩!怎犯得着和那种人动刀动枪呢?”项少龙道:“这个人文武兼资,智勇过人,又紧握都卫兵权,若不把他除去,我们始终没有安乐日子过。” 琴清把斗篷拉了下来,停步道:“若你败了……唉!真教人担心死了。 项少龙转过身来,俯头细审她有倾国倾城之色的玉容,微笑道:“若我项少龙不幸战死,琴太傅会怎样呢?”琴清脸色倏地转白,颤声道:“不要这么说好吗?你还吓得人家不够吗?”项少龙坚持道:“琴太傅尚未答我。” 琴清白了他一眼,垂首轻轻道:“最多拿琴清的命来陪你吧!满意了吗?”项少龙一震道:“琴太傅!”琴清摇头叹道:“想不到我琴清终忍不住要向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但我知道你不会输的,是吗?项少龙!”项少龙微笑道:“当然不会输啦!假若没有信心,就索性认输好了,他还能奈我什么何?”顿了顿续道:“今天我来,是专程邀请琴太傅到牧场去小住一个月,因为我定要抛开一切,专心练武,为下一个月的决战作好准备。 可是我自问抛不开对你的思念,为免相思之苦,只好来求你能陪在我身旁了。” 琴清立即连耳根都红透了,垂首大窘道:“项少龙你可知对琴清作出这样的要求,等若要琴清献身于你呢?”项少龙伸手抓着她盖上雪白毛裘的香肩,柔声道:“当然知道,请恕项某人不懂伪饰,我除了想得到琴太傅动人的肉体外,还要得到太傅的心,二者缺一,我均不会收货。” 琴清象征式地挣了一下,嗔道:“你怎可当人家是一件货物?”项少龙俯头在她左右脸蛋各吻一口,徐徐道:“什么也好,总之我是要定你了。 我们以后都不用再自己骗自己,生命有若过眼云烟,错过了的事物永远都不能回头,我想通想透后,才来找琴太傅的。” 琴清的秀颔垂得差点碰到胸脯去,以蚊蚋般的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回牧场去?”项少龙大喜道:“明早立即起行。” 琴清轻轻道:“先放开人家好吗?”项少龙愕然松手。 琴清一阵风般飘了开去,到离他至少有十步的距离后,才正容施礼道:“明天琴清就在这里等候项太傅大驾光临吧!项太傅请了。” 横了他千娇百媚,情深如海的一眼后,转身盈盈去了。 项少龙神魂颠倒地看着她消失在花径尽处,这才魂魄归位,返官署去了。 到了都骑衙署门外,一骑横里冲出来,把他截着,原来是羸盈,只见她容包憔悴,显然昨晚没有睡好,见到项少龙,劈头道:“项大人,我要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项少龙向琴清正式示爱,又得到妙不可言的答覆,心情转佳,点头道:“到里面说吧!”羸盈倔强地摇头道:“不!我们到城外走走!”项少龙生出警戒之心,徐先和鹿公先后身死,现在自己成了吕不韦最渴欲除去的眼中钉,这会否是管中邪透过羸盈来布下的陷阱呢?旋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因为无论羸盈如何糊涂任性,但仍绝不会要害死自己,遂道:“好吧!”转头正要吩咐荆善等自行到衙署时,乌吉着先一步道:“项爷:请恕我等难以从命,众夫人曾有严令。 嘱我等寸步不离护卫项爷。” 项少龙发了一会怔,让步叹道:“好吧!你们跟在我后面好了。” 言罢与嬴盈并骑出城。 驰出城门,立即精神一振。 往日草浪起伏的原野变成一片皑皑白雪,无尽的雪原,宁谥无声,只见雪光闪耀。 十八铁卫策马踏在二百步许的后方,徐徐而行。 有种悄悄戒备的意味项少龙打量了羸盈。 她本已惊心动魄的诱人身材更丰满了,可见管中邪对她滋润有功。 不过项少龙联想到的却是假若天香国色的琴清受了他本人的滋润后,又会是怎么一番情景呢?当这念头涌上心田时,项少龙憬然悟到自己对羸盈只是有兴趣而没有爱意。 羸盈轻轻道:“项少龙!不要和中邪比武好吗?只要你肯公开表示因想把出娘蓉让给他,而拒绝比武,谁都不会因此说你是怕了他。” 项少龙心想这确是个解决的好办法,由于田猎晚宴的一战,自己占了点上风,加上有让爱作借口,当然没有人会因此而认为自己是怯战。 但问题却是他和管中邪已到了一山不能藏二虎、势难两立的情况。 就像他和吕不韦,只能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嬴盈见他没有回应,提高了声音怒道:“你根本不欢喜吕娘蓉,争来干吗?”项少龙正欣赏着官道旁树枝上银白晶莹的雪冻,叹了一口气道:“大小姐对管中邪确是用心良苦,这么处处为他筹谋着想。” 嬴盈听出他讽刺之意,气道:“我难道不为你着想吗?这半年来你在外朝夕奔波,中邪他却每天苦练剑法,每天都在等待与你决定胜负的一日,你还妄想可稳胜他吗?”项少龙不以为忤,微笑道:“那嬴小姐究竟想我和你的中邪谁方胜出呢?”嬴盈气得俏脸转白,恼道:“我希望你两个都死了就最好。” 项少龙哈哈笑道:“那嬴大小姐不如请回城吧!再不用多费唇舌了。” 嬴盈勒停骏马,铁青着俏脸,怒瞪了他好一会后,反软化下来,凄然道:“都是嬴盈不好,三心两意,难怪你这样对我。 这件事就当是我求你好吗?”项少龙肃容道:“嬴盈你最好理智一点,看清楚眼前残酷无情的现实,那并非只是个人意气之争,而是牵涉到大秦整个权力的斗争,外人与本土两股势力的倾轧较量,败的一方将会是抄家株族的命运。 对管中邪来说,你只是他其中一只棋子,而你却仍是只懂得怨你两位兄长管束你的自由。 但你有否为他们对你的安危担忧设想过呢?你只是任性地要别人来逢迎你的想法和要求。” 顿了一顿傲然道:“生死胜败,还要在比武场上见个真章,吕不韦和管中邪想杀我,并非始于今天。 而你仍只懂活在自己编织出来的梦想世界里。 但现实却是事与愿违,假若你嫁了管中邪,只好望老天爷保佑吕不韦夺权成功,不过那却代表你的两个兄长不得好死。 若吕不韦失败了,你或者可以身免,但你为管中邪所生的子女必无幸理。 这就是现实,连政储君都不能改变分毫,而形成现在这种形势的罪魁祸首,正是吕不韦,管中邪和莫傲则是帮凶。 莫傲死了,今次该轮到管中邪了,你明白吗?”再不理她,掉头回城去了。 尚未回到衙署,项少龙的心神早转到琴清身上,想到明天便可奉准对她无礼,心中有若烧起了熊熊炉火,恨不得时间可走快一点。 到了衙署,滕翼低声道:“图先着你申时到老地方见他。” 项少龙喜道:“我正想找他哩!”坐下后,滕翼道:“寒冬一过,蒙骜便会对韩人用兵,你的老朋友韩闯要惨了。” 项少龙无奈道:“这事谁也没有办法,若势弱的是我们这方,攻来的就是韩人的大军了。 不过一天未建成‘郑国渠’,我们恐仍未有能力大举东侵。 这几年顶多再在东方三晋之地增设一、两个郡县,到真正东伐时,我们早溜到远方去,眼不见为净。” 滕翼道:“我知三弟对战争没有一点兴趣,但我看迟早你都要带兵出征,这可是无可避免的事。” 项少龙笑道:“那时就要靠二哥了。 我看你已熟得可把墨氏补遗上的兵法倒转头念出来了。” 滕翼失笑道:“你说话真夸大。” 项少龙问道:“小俊是否出巡去了。” 滕翼道:“他那有这么勤力,只是溜了去陪鹿丹儿,我告诉他你肯为他向鹿丹儿的父母提亲,这小子高兴得不得了,那还有兴趣理公务。” 项少龙道:“鹿丹儿仍在守孝,这事待我宰了管中邪后再办吧!明天我回牧场后,二哥有空便来陪我练武。” 滕翼忽记起一事,道:“少龙你还记得渭南武士行馆吗?”项少龙想了想,才记起这武士行馆的馆主叫邱日升,当年与杨泉君勾结,还派出三大教席之一的“疤脸”国兴伏击荆俊,把他打伤,后又在街上行刺自己。 点头道:“怎么样?”滕翼道:“杨泉君被吕不韦弄死后,邱日升见势不妙溜了到别处去,不知如何最近又回来了,还得到缪毒包庇,最近大展拳脚,招纳武士,气得小俊牙痒痒的,我看终会闹出事来。” 项少龙早知缪毒不但不是好人,还是最卑鄙无耻之徒,这种招揽党羽一举,已在算中,淡淡道:“二哥至紧要阻止小俊,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到黑龙出世后,我们站稳了阵脚,才和敌人周旋到底。” 滕翼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小俊怎都不会不听我的话的。 三弟的眼光真厉害,看出缪毒不甘蛰伏,这样公然包庇邱日升,亦等若不给吕不韦面子。” 项少龙点头道:“只要储君建立了权力的班底,文的有昌平君和李斯,武的有王翦和桓奇,再加上掌握了禁卫、都骑、都卫三军,我们便可退回牧场,由得缪毒和吕不韦斗生斗死好了。” 滕翼皱眉道:“但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太后和储君会站在敌对的位置。” 项少龙苦笑道:“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命运,我们能够做什么呢?”滕翼待要说话时,手下来报,王齿请项少龙到大将军府见面。 两人同感愕然,猜不到王齿找项少龙有什么事。 项少龙与十八铁卫抵达大将军府时,府前的广场闹哄哄一片,聚了近百名大汉,在看王齿射箭。 王齿际此天寒地冻之时,仍赤膊上阵。 盘弓拉箭,接连三箭命中红心,惹来轰天采声。 这西秦三大名将硕果仅存的人物,见顶少龙到来,含笑打过招呼,披上锦袍,精光瞿瞿的眼神扫了荆善等一眼,漫不经意道:“听说少龙这些儿郎人人身手高明,横竖有闲,不若陪我的人对拆几招助兴吧!”项少龙怎能不给他面子,无奈下答应了。 王齿微微一笑,领他进入主宅大厅去。 厅堂宽敞舒适,墙上挂满兽皮兵器,颇有杀气腾腾的感觉。 最奇怪是座南处横放着七面大屏风,把后进之路完全挡着。 看上去非常怪异。 项少龙不由想起当日在屏风后偷看楚太后李嫣嫣,给她由足印发觉了形迹的过程,自然而然往地上望去,立时汗流浃背,手足冰冷。 原来地上隐见无数水痕,不用说皆因有多人刚从外面入厅,躲到了屏风后去,因着鞋底沾了外面的积雪,所以留下水迹,而且是因自己的到来,才刚布置好的。 不用说这是不怀好意了。 只要推倒屏风,十多把弩弓一齐发射,自己休想能活命离去。 这时王齿到了屏风前的主家席坐下,打手势请他坐在右下手处,想先发制人的钳制着他亦没有可能了。 项少龙心念电转,猛一咬牙,坐了下来,暗中抽出五支飞针,藏在手里。 从未有一刻,他感到死抻是这么接近他。 王齿最高明处,是不露痕迹的使人牵制着荆善等人,使他变得孤立无援。 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呢?要知王齿并不同于蒙骜,他本身是秦人,不管怎样欣赏崇拜吕不韦,最终亦只会对小盘尽忠。 想到这里,心中现出一线希望。 这时两名婢女来奉上香茗,退下后,只剩下两人时,王齿凝望了他好一会后,喟然叹道:“这年来的变化太多了,先有高陵君因乱伏诛,接着徐先、鹿公先后过世,真令人难以接受。” 项少龙摸不清他说话背后的目的,遂以不变应万变,默然不语。 王齿眼中射出伤感的神色,感叹道:“鹿公最希望能见到我大秦统一东南六国,岂知就在刚有眉目的时刻,撒手而去,尤令人惋惜不已。” 项少龙忍不住淡淡道:“一天我大秦内部不靖,休想能一统天下。” 王齿双目闪过精芒,沉声道:“这正是我找少龙来说话的原因,自仲父入秦,先是亲灭东周,再遣蒙骜伐韩,建立三川郡,此乃兵家必争之地,自此我秦界直迫大梁,威慑东方。 若非得此据点,我和蒙骜便难以进军三晋,由赵人手上重夺太原。 后来五国联军来攻,又得少龙献策,以反间计迫走信陵君,化危为安。 此后鹿公、蒙骜和老夫先后对三晋用兵,再设东郡,我大秦形势之佳,确是未之有也。 偏在此时,国内动荡,使我等有力难施,少龙教我该如何办好呢。” 项少龙这才明白王齿是希望能化解他和吕不韦问的嫌隙。 可知他由于终年在外征战,并不清楚秦国权争的原因,不过由于他对吕不韦有先入为主的肯定,要说服他站到自己这一边来,绝非易事。 假设自己仍然坚持,不用说屏风后的狙击手就会立即把自己干掉。 但由此亦可看出王齿并非唯吕不韦之命是从的人。 沉吟半晌后,平静地道:“当今之世,人人说起齐国,只知道有田单此人;说起赵国,则只记得太后韩晶;至于我大秦,不用说就只有吕不韦。 好像这三国根本就没有君主的存在。 这叫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这最后四句,他是刚由李斯处学来的,在这危急之时,却派上了用场。 王齿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是形势使然,非人之罪也。 主少国疑,若没有重臣辅政,国家必乱。 我大秦历来广揽人才,谨尊墨翟尚贤的主张,对贤才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 此乃我大秦一向传统故孝公以来,先后有商鞅、张、范睢和仲父拜相,若非如此,我大秦何有今日之盛世。” 项少龙这才明白王齿心中想法,正考虑是否该把吕不韦害死庄襄王、徐先的事告诉他时,王齿又道:“鹿公和徐先一直怀疑仲父先后毒杀两位先王,此乃因他们怀疑政储君实是吕不韦和太后所生的孽种,后既证实政储君与吕不韦没有血缘关系,皆可知此只是空穴来风,是有心人中伤仲父的谣言吧了。”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始知有一利亦有一弊,竟因滴血认不了亲,致使王齿再不怀疑吕不韦这大奸贼。 而自己反变成了王齿欲诛除的罪魁祸首,皆因视他为阻碍大秦一统天下的绊脚石。 王齿又叹了一口气道:“仲父实为不世之才,只看其《吕氏春秋》即可见一斑,悬千金于市门之上,求改一字至今而不得,我看就算商鞅复生亦难以办到。” 项少龙豁了出去,哂道:“这世上怎会有一字不能易的著作,照我看是人人畏惧仲父的权势才真。 有一事我纵然说出来大将军亦怕不肯相信,徐先虽死于楚人之手,却是出于田单的怂恿,而田单为何这样做?只要想想徐相身死后我大秦的最大得益者会是谁,大将军当知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了。” 王齿剧震道:“这话可有证据?”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那有什么证据,鹿公正因此而急怒攻心给气死了。 临死前亲口叮嘱储君和我为他报仇。 现在形势明显,大将军只可以在对储君尽忠和臣服于吕不韦两者间作一选择。 吕不韦于此时宣扬《吕氏春秋》,正是为他书内所说的‘禅让’制度造势。 我项少龙若是为了私利而和吕不韦作对,就不会两次都把相位让给别人。” 此乃生死关头,说话再不用藏头露尾。 王齿脸色数变,眼中透出厉芒,凝望着他。 项少龙冷冷与他对视,不亢不卑,心中却想着如何翻几挡箭,好逃出生天。 王齿目光上移,望往大宅顶的主梁,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有点迷失了般道:“我和徐先、鹿公,一向都很欣赏你项少龙,否则今天就不会找你来说话。 但一时间我仍很难接受你的说法,但无论如何,我只会对政储君一人尽忠,有机会我会亲向仲父劝说,希望他不会像商鞅般落得裂尸于市的下场。” 项少龙一呆道:“此事万万不可,若大将军让吕不韦知道你对他生出疑心,必招大祸。 我只希望大将军能主持公道,凡有利于我大秦的事均一力支持,那就是我大秦之福了。” 王齿动容道:“少龙你确非卑鄙小人,若你一意想说服我对付吕不韦,你今天定难生离此处,因为你今天与蒙骜的说话,已由蒙骜向吕不韦说了,只是以下犯上的诬陷之罪,吕不韦立可把你先斩后奏。” 项少龙抹过一把冷汗,暗责自己轻忽大意,想不到蒙骜竟对吕不韦愚忠至此,而王齿分明是奉吕不韦之命来处决自己的。 此事既由王齿执行,事后小盘和朱姬亦要无可奈何,只能不了了之。 王齿苦笑道:“所以我一是杀你,一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若我和蒙骜联手,你那区区都骑军,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不过放心吧!至少你没有试图煽动我去对付吕不韦,而吕不韦则确是一心想把你除去。 但只要我不同意,给个天他作胆他仍不敢动手。 哼!若我王齿有心防范,吕不韦能奈我何?”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道:“大将军不是刚说过很难接受我的话吗?为何忽又转变过来?”王齿眼中露出笑意,温和地道:“这是因为我忽然想到少龙你毫无戒心的来见我,还侃侃而言,足见皆因问心无愧。 而且由先王至乎储君和徐先、鹿公、王陵,又或昌平君、王翦等人,均对少龙钟爱信任,正因为你有这种毫无私心的态度。 所以我突然间憬醒过来,不致犯下大错。 虽然对少龙的话仍有保留,但却再不会像以前般完全信任吕不韦了。” 项少龙心中一阵激动。 在这一刻。 他知道因徐先和鹿公之死而被破坏了的均衡,又因王齿的转变再巧妙地建立起来,否则他根本连保命也办不到,更不要说对付吕不韦了。 王齿放弃了杀他的主因,就是终清楚明白到小盘和吕不韦已到了势不两立的境况,而他终选取了忠于自己的君主,因为说到底他仍是秦人,怎能助外人来谋朝篡位呢? 第九章 惊悉贼踪 小盘听毕项少龙叙述刚才在王齿府内险死还生的经过后,吁出一口凉气道:“好险!”项少龙已很久未见过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关切表情,欢喜道:“万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齿怕连说话的机会亦不会予我。 兼且秦国军方一向忠于储君,所以王齿才能悬崖勒马,否则吕不韦今趟就可全盘致胜了。 唉!这其实就是命运。” 小盘点头道:“黑龙的事,师傅该快着手进行了,若吕不韦使个借口,调走王齿。 只是蒙骜便有足够力量对付你,唉!师傅真要返回牧场吗?我怕吕不韦会使人来侵犯牧场呢。 只要他命人扮作马贼,我会很难定他以罪。” 项少龙心中懔然,同时下了决定,不但要加强防卫,暂缓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乌卓,还要特别在侦察和情报上做工夫,否则就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盘苦恼地道:“吕不韦借口建郑国渠缺财,拒而不发饷银予桓奇的新军,致使到现在只能征集到数千人,连武器盔胄都不完备。 否则我就可以遣他驻在牧场附近,好和师傅有个呼应。” 项少龙笑道:“储君放心好了,我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齿牵制吕不韦和蒙骜,他们只能做些小动作,总之在黑龙献瑞前,怎也要把王齿留在咸阳,那吕不韦就无所施其技了。” 小盘叹了一口气,颇有点无可奈何的神态,岔到新的话题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了去,训斥了我一顿,责我事事都瞒着她,真是气人。 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样尊重她呢?这样的母亲不如没有了更好。” 项少龙知他与朱姬的分歧愈来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赖缪毒,而其中微妙的原因,就是小盘因受妮夫人印像影响,绝不能容忍朱姬与缪毒的奸情。 这心态怕只有他项少龙才能明白。 小盘又道:“师傅是否准备纳琴太傅为妻呢?琴太傅刚来向我和太后说,明天要随你到牧场小住两个月。 嘿!我听后心中很欢喜,若给缪毒又或吕不韦得到琴太傅,我怕会气得立即吐血。” 项少龙明白他已逐渐将孺慕之情转到琴清身上去了。 妮夫人之死,可说是小盘一生人中最大的缺陷。 所以先是朱姬,接着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补偿。 小盘又欣然道:“这半年来,缪毒和吕不韦都在找种种借口去亲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从不予他们任何颜色。 嘻!琴太傅最欢喜和我谈了。 说起你时神态不知多么动人哩!哼!吕不韦这奸贼不时向我献上各国美女,都给我一律拒绝,我才不会中他的计呢。” 项少龙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为妻,不但吕不韦和缪毒会嫉忌死了,国内亦怕会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盘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师傅成了我大秦英雄的象征,只要师傅能率军赢他……哈……赢他娘的两场胜仗,我再封师傅作个什么君和侯,那时就算娶琴太傅,亦无人敢说半句话了。” 项少龙失笑道:“储君的粗话必在心内蹙了很久哩!这事迟些再说,假若黑龙出世,我们乘机更换官制时,储君可否提升李长史作那御史大夫呢?”小盘沉吟片晌,苦恼道:“我怕太后不肯支持哩!我心中的人选却是师傅。” 项少龙吓了一跳,自知难以胜任这类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领军较适合。 放心吧!这黑龙的威势保证无与伦比。 我们已遣人入蜀把邹衍请回咸阳,到时由他的口宣布天命尽在储君,挟此威势,连太后也难以阻挡,保证储君可轻易把权力拿到手上。 此后只须以缪毒加上太后去牵制吕不韦,便一切妥当。 到储君加冕之日,就可一举将他们全部除去。” 小盘苦笑道:“可是师傅那时就要离开我了。” 项少龙正容道:“成大事者,岂能斤斤计较这种私情,只要储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统天下。 储君还要将一切有关与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迹,那储君就可完全不受过去的阴影困扰了。” 小盘两眼一红,哑声道:“师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一点私心都没有。” 项少龙黯然道:“你自己该最清楚那原因。” 小盘感动地道:“我明白!事实上我早把师傅视作真正的父亲了。” 项少龙涌起想大哭的一场的冲动,只要想想小盘由一个藉藉无名的赵国小儿,最后成了统一天下,建立中国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荡的一回。 何况自己还与他有这样亲密的关系。 就在此时,内侍来报,太后召见顶少龙。 两人脸脸相觑,均猜到事情与琴清有关。 朱姬在太后宫的幽静内轩接见他,下人奉命退出后,她站了起来,走到项少龙身前,目光闪闪打量了他好一会后,轻柔地道:“项少龙,你坦白给哀家说,我朱姬有那一方面比不上琴清?”项少龙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来,最是不可理喻。 朱姬愈表现得平静,心中的愤怒就愈厉害。 只好低声下气道:“太后切勿误会,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才到牧场小住,根本没有太后所说的那种意思。” 朱姬狠狠瞪了他一会后,背转娇躯,叹了一口气道:“少龙还想骗我吗?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如是什么一回事。 你和小盘现在都把我当作陌路人了,是吗?”项少龙涌起要把朱姬丰满诱人的身体搂入怀里的强烈冲动,苦苦克制了自己后,柔声道:“太后请勿多心,微臣和政储君仍是像以前般那么敬爱你的。” 朱姬凄然摇头道:“不同了!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么错,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所有男人都要离开我,现在连儿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项少龙暗忖她的话不无道理,先是吕不韦把她送了给庄襄王,接着是庄襄王给人害死,而在某一情况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了给缪毒,累得小盘再不视她为母亲,所以她现在虽是掌权的太后,心境却绝不快乐。 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朱姬猛地转回身来,脸寒如冰道:“项少龙!我对你已完全绝望,以后休想我再像从前般支持你。” 项少龙暗叹这就叫因爱成恨了。 但若非朱姬有了缪毒,她绝不会变得这么厉害。 而且肯定缪毒表面虽和自己关系良好,其实暗中却不断离间他和朱姬。 说到底,缪毒只是个卑鄙小人。 禁不住心中有气,冷然道:“太后言重了,由邯郸来此后,我项少龙有那件事不是为太后和储君着想,今天竟换来太后这几句责备话。”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胆!竟敢挟恩来指责我!”项少龙亦无名火起,愤然道:“我项少龙何时挟恩要求过太后什么事?太后说一件出来给我听吧!”朱姬登时语塞,旋又变脸叱道:“你是什么身分,竟敢这样和哀家说话?”项少龙气道:“你是太后,我是臣属,什么身分都没有,但太后明知我心中对你是怎样的,只是碍于形势,又念着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但你却偏要怪我忘情负义,这又算是什么呢?”朱姬怒瞪着他,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显是心中非常激动。 项少龙一点不让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愤怒难平。 好一会后,朱姬平静下来,垂下头去,幽幽道:“对不起!我竟会这样向你大发脾气,但人家心中确是充满怨恨。” 项少龙亦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对和无礼吧了!唉!我真不明白为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气息可闻的距离,仰起俏脸,美目亮闪闪地看着他道:“少龙!我们可否重新开始,你该清楚人家对你的心意。 无论你怎样顶撞我,我始终难对你狠下心来。” 项少龙愕然道:“那缪大人怎办呢?”朱姬娇躯剧震,玉容变色,由美梦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现实里。 项少龙知她对缪毒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对管中邪的迷恋还要厉害,心中虽有解脱之感,但仍涌起一股怅惘无奈的情绪。 朱姬神色数变,最后回复先前冷傲的神色,点了点头道:“哀家确是失态了,听说你要和管中邪再决胜负,假若胜了,是否打算娶吕娘蓉为妻呢?”项少龙淡淡道:“吕不韦肯把宝贝女儿嫁我吗?”朱姬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龙你可退下了。” 项少龙离开王宫,马不停蹄赶回乌府,与十八铁卫换过衣服后,乔装为平民百姓,在他们放哨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赴图先之约,不一会两人又在那幢房子见面。 图先欣然道:“少龙你真厉害,连莫傲都给你算掉了老命,现在吕不韦被迫事事均倚重了图某人,使我更清楚这奸贼的布置。” 接着神色凝重道:“但少龙最大的失着,就是找蒙骜说话,今早吕不韦把王齿、王绾和蔡泽都找了来商议,看来很快会有所行动,我真为你担心。” 项少龙先认了错,才把王齿一事说了出来。 图先呆了起来,好一会始道:“看来少龙仍是鸿福齐天,这也是一失一得。 但千万要小心,吕不韦的性格嚣张冲动,一计不成,必有另一计随之而来。” 项少龙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举兵,我怕他什么?图管家放心好了。” 事实上,图先对他亦非常有信心,话题一转道:“你自那天在田猎场大挫了管中邪的威风后,吕娘蓉对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吕贼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恼,怕她会欢喜上了你,这妮子骄纵惯了,像嬴盈般从不顾大局,少龙可设法利用她,说不定可收奇效。 “项少龙叹道:“管中邪可以不择手段,但我那有他这种本事?”图先肃容道:“对不起!我忘了少龙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顿了顿再道:“少龙今趟去追杀田单,竟徒劳无功,真教人惋惜。” 项少龙摇头道:“这是谁说的?我早在楚境追上了他,还把他干掉了,过程非常顺利。” 图先愕然道:“怎会是这样的?昨天田单才使人捎信来给吕贼,说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齐国,与吕贼约定他攻燕时,吕贼则攻打韩国,使赵、魏难以援燕。” 项少龙立即遍体生寒,想到又给田单算了一着。 田单不槐老奸巨猾,事实上离开寿春时,早和替身掉了包,他自己与旦楚等由陆路溜回齐国,而替身则连楚人都骗了。 而这正是田单突然离开寿春的原因。 这替身不但样貌像田单,连声音都没有破绽,又肯为田单献上生命,使自己变了个要把名字倒转来为的大傻瓜。 图先见他神色不对,追问下才知事实的经过,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都能尽如人意的,少龙你破了齐楚的联盟,已对田单和吕不韦都做成了非常沉重的打击。 若李园是有见地的话,便会牵制田单,教他不敢攻燕。” 项少龙心中担心的却是善柔,一个不好,她说不定会真的落到田单的魔爪里。 想到这里,刚稍为平复的心情又被破坏无遗,还要立即通知小盘等各人,让他们知道追杀田单的任务,终于彻底失败了。 图先安慰了他几句后,续道:“管中邪这半年来每天早晚都花上整个时辰练剑,准备雪去被你迫和之耻,此人心志之坚毅,乃图某人平生仅见,少龙若没有把握,索性托词不想娶吕娘蓉为妻,放弃与他比武,包保没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项少龙心中苦笑,图先和嬴盈说话的口径如出一辙,显是管中邪真的剑术大进,令图先和羸盈都怕他不但输掉这场比武,还要把命赔上。 项少龙虽知道他两人的劝告不无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输而不敢应战,那他以后都休想在吕不韦和管中邪前抬起头来做人。 想到此处,心中涌起强大的斗志,微笑道:“不!我一定会赢的!” 第十章 星河夜话 返抵官署时,刚把田单尚未授首一事告诉了滕翼,后者为之色变时,荆俊匆匆来到,劈头道:“吕不韦准备进攻牧场,正在调动人手。” 两人再无暇去想田单的事,骇然道:“你怎会知道?”荆俊坐下道:“刚才小恬偷偷来找我,说他听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将领。 着他由亲兵中调集二千人,与吕老贼的家将组成联军,扮作马贼抢掠牧场。 务要将我们杀得一个不剩,哼!想不到蒙骜愚蠢至此,我们定不可放过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这非是愚蠢。 而是够狠够辣,若让他们得逞,有吕不韦在只手遮天,谁能奈得他们何?若连都骑军都落到吕不韦手上,那时还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吗?幸好我们一直在加强牧场的布置和防卫,他们对我们的真正实力又一无所知,最近更加建围墙,所以我们绝非没有一拚之力。” 项少龙道:“蒙骜深悉兵法,手下尽是能征惯战之士,吕府家将又达上千之数,若调五千人来,那兵力刚好在我们一倍之上。 若非有小恬通风报信。 骤然发难,我们说不定会吃大亏,现在情况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滕翼色变道:“不好,蒲布和刘巢两人今早率领的二千人,刚出发了到塞外去,现在我们实力大减,形势非常不妙。” 项少龙一震道:“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滕翼叹道:“这是乌大爷的意思,大哥急需援军,所以匆匆整顿好行装后。 立刻就上路了。” 荆俊道:“不若在都骑或禁卫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帮忙吧!”项少龙断然道:“万万不可:只要略有异动,定瞒不过吕贼耳目,况且我们的精兵团亦不宜杂有外人,致减低了作战效率。 倘若牵连到小恬,就更不妥当了。” 荆俊点头道:“我差点忘了说,小恬只是想我们立即逃命。 他根本没想过我们有能力应付他的老爷子。” 滕翼涌起豪气,沉声道:“我现在立即赶返牧场。 疏散妇孺,好好布置,三弟和小俊明早才若无其事的回来,千万莫要惊动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妇清到牧场去。 这一仗的胜数全在当敌人认为他们是以有心算无心时,我们反算了他们一着。” 项少龙平静下来,点头道:“我明白了,今趟我们就让吕不韦、蒙骜、管中邪一起栽个大跟斗好了。” 项少龙返家后,将田单未死的事和吕不韦先策动王齿来对付自己,又准备偷袭牧场的事告诉三位娇妻,连纪嫣然都听得为之变色。 赵致好梦成空。 加上担心善柔安危,连饭都吃不下去,躲入房内垂泪。 项少龙劝了她一会后,出来与纪嫣然及乌廷芳计议。 纪嫣然叹道:“田单那替身太懂作态了。 而音容神态更是唯肖唯妙,把我们都骗过了。” 乌廷芳苦笑道:“若非几可乱真,这假田单就绝无可能在田猎时瞒过这么多人。” 项少龙心中大恨。 若比奸谋,自己确逊这老贼一筹,不过这招移花接木之计,主要针对的却是楚人而不是他,岂知自己却偏中了此一奸计,可见天意难测。 纪嫣然勉强振起精神道:“幸好清叔他们一直在牧场中制造少龙发明的种种兵器,今趟将可试试它们是否有实效了。” 项少龙想起了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胄,为之精神一振。 想说话时,周薇挟着一卷帛图,容色疲倦,但秀目却透出兴奋之色地来见他。 纪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后,日夜不停地去设计假黑龙,看来是终于有成绩了。” 周薇谦虚道:“全赖夫人提点!”项少龙接过帛图,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画满了令人惊叹的设计。 周薇坐了下来,解释道:“这黑龙共分十八截,以牛皮制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着,便可连成一条黑龙,在水面上载浮载沉,但造出来后。 必须经过一番操练,才会不出漏子。” 又解释道:“在龙脊下均有气囊,注满气时,将可轻易在江面载浮载沉,但若戳破气囊,便可由水底离开。” 项少龙大喜,与纪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个时辰,想遍了所有可能会出问题的地方,再作了改善后,才回房睡觉。 次日醒来,项少龙和荆俊率领都骑内的乌族亲卫。 带同纪嫣然、乌廷芳赵致、项宝儿、田氏姊妹等浩浩荡荡起程回牧场去。 都骑则交由乌果负责。 项少龙先行一步,与十八铁卫往接琴清。 琴清正在府内等候,见他到来,欣然随他动身起程。 这充盈古典美态的绝世娇娆,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 还挂上了挡风的面纱,其风姿绰约处,把荆善等都看呆了。 项少龙与她并骑而驰,暂且抛开吕不韦的威胁。 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别美呢!”琴清若无其事道:“尽管向我说轻薄话吧。” 项少龙开怀道:“琴太傅挂上面纱,是否怕给我看到羞红了的粉脸儿呢?”琴清一生贞洁自持。 何曾有人曾这样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给我规矩些,否则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说话了。” 项少龙吓了一跳。 连忙把下面的话吞回肚内去。 琴清“噗哧”娇笑,欣然道:“原来项少龙的胆子并非那么大的。 昨天太后又找你去说些什么呢?”项少龙愕然道:“看来宫内真的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 琴清淡淡道:“太后在宫内毕竟时日尚短,宫内大多数仍是华阳夫人的旧人,所以项少龙你若做出口不对心的行为,定瞒我琴清不过,现在勉强算你合资格了。” 项少龙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语冒犯,照我说琴太傅才是口不对心,你那颗芳心其实早系在项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儿却便不肯承认。 哈!”琴清丝毫不为所动道:“男人总爱自狂自大,项太傅亦未能例外。 今趟之行,我只是为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项大人怕是误会了,才会如此满口胡言,琴清念在此点,才不与你计较,但勿要太过份了。” 项少龙失笑道:“看来我是要强来方成。” 琴清娇嗔道:“你敢!”项少龙见城门在望,一夹疾风,增速趋前。 大笑道:“原来和琴太傅打情骂俏如此精彩,项少龙领教了。” 出到城外,与纪嫣然等全速赶路,到了晚上,才拣了一处险要的高地,安营造饭,享受野管的乐趣。 这晚天色极佳,满天星斗下,雪原闪闪生辉,整个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显是心情甚佳,与纪嫣然等喁喁私语,但仍不时送来一两个动人的眼神,教项少龙全无受到冷落的感觉。 饭后,乌廷芳、赵致两位做母亲的去了哄项宝儿睡觉,田贞、田凤则帮手收拾。 项少龙陪着纪嫣然和琴清,到了一处斜坡,铺上毛毡。 安坐后仰观夜空,彻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测的美丽里。 项少龙躺了下来,纪嫣然在左,琴清在右。 芳香盈鼻,一时心神俱醉,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里。 好一会后,纪嫣然隔着项少龙跟琴清闲聊起来,两女的声音像天籁般传入他耳里。 奇怪地,他一点都不知她们谈话的内容,亦不愿去聆听。 只在静心品尝她们动人悦耳的声音,就像听立体声的曼妙音乐般。 明月缓缓升离树梢,悄悄地把温柔的月色洒在他们身上。 坡顶偶尔传来战马的叫声和人声。 一切是如此和平宁静。 项少龙舒服得叹了一声。 纪嫣然深情地别下头来俯视他,柔声道:“我们的项大人在看什么呢?”项少龙伸展了四肢,有意无意地碰到了琴清神圣的**,虽忙缩了回来,但后者已娇喘轻颤,轻轻低呼。 纪嫣然诈作听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说话啊!”项少龙的心差点溶掉了,伸手轻握纪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们三人就睡在这里,看着这无尽无穷的苍穹,一颗一颗星去数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梦里采访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兴趣地道:“苍穹怎会是没有穷尽呢?”项少龙微笑道:“若有穷尽,那界限是什么东西哩,若是一堵墙的话,墙后又是什么东西?”纪嫣然秀眸异采闪闪,凝望夜空,轻轻道:“夫君大人这话发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涂了,干爹说过,每个人都是天上下凡来的星宿,死了后就会回到天上去,这个想法真美。” 项少龙望往琴清。 这美女正仰望星空,美丽的轮廓像嵌进了天空去,在月色下脸肌像丝绵般洁滑柔亮,心中一热,忍不住探出另一手。 把她的纤手也紧紧掌握了。 琴清娇躯再颤,低头白了他一眼。 挣了两下要把手抽回去,但接着便放弃了,整块俏脸火般燃烧起来。 项少龙感觉自己忽然间拥有了整个美丽星夜。 一切像梦般实现了。 想起初抵这战国时代的惨痛遭遇,受尽赵穆等恶人的欺凌,全赖自强不休的奋战精神,不但培养了个秦始皇出来,还得到了这时代最美丽的几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对二十一世纪认识他项少龙的人来说,他是早命丧黄泉了,谁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战国享受着另一个生命。 这算否另一个形式的轮回呢?或者死后也就是这么在时间和空间中循往复,只不过他因那时空机器而能保持着身体和记忆的完整吧了!纪嫣然微嗔道:“为何你们两个人都不说话。” 琴清再挣了一下,知道无法脱离项少龙的魔爪,轻声道:“不知为什么。 现在我懒得什么都不想说。” 项少龙忍不住冲口而出道:“这叫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呢!”两女同时一震,低下头来望他。 纪嫣然叹道:“这两句话的意境真美,很贴合现在的情景。 再没有更美丽的形容了。” 琴清显然动了情,反手把他抓紧,低声道:“再作两句给琴清听听好吗?”项少龙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怜,知道的都是从中学国文课本学来的东西,且很多时是硬凑出来,苦笑道:“这只能是妙手偶得的东西,要特别作出来脑筋便会不灵光了。” 琴清动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尽了作诗的窍诀,唉,项少龙,你的脑袋怎能这么与众不同?”纪嫣然笑道:“若项少龙平平无奇,清姊也不肯这么坐在他旁边,连他邀你陪他共眠赏星,亦没有怪他冒犯了。” 琴清立时玉颊霞烧,娇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谁答应陪他……,人家不说了。” 纪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说两句美丽的情话给清姊听,我也想看她为你心动的样子哩!”项少龙本想念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赵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诗句,立即心如刀割,说不出口来。 琴清正细看他,讶然道:“项太傅是否不舒服?”项少龙坐了起来,大喘了几口气,压下因思忆赵雅而来的悲痛,摇头道:“没有什么?”纪嫣然挨贴过来。 柔情似水道:“现在除了我和清姊外,不准你再想其他东西。” 项少龙脑内一片空白,茫然看着远近被洒遍金黄月色的山野,点了点头。 琴清道:“嫣然若有带那枝玉箫来就好了。” 纪嫣然笑道:“我现在只想听项少龙说的迷人诗句,清姊不想吗?”琴清大窘叹道:“项少龙欺负得人家还不够吗?还要多了你这可恶的纪才女。” 项少龙心情平复下来,灵光一闪,吟道:“何处高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我项少龙何德何能,竟能同得当代两位才女垂青,始能作此豪言壮语。” 两女同时动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摄般移到他脸上去。 此时荆俊的声音由后方传来道:“找到他们了!”接着是乌廷芳和赵致来寻夫,吓得琴清忙把手甩开。 那晚项少龙和田贞、田凤同帐,只是相拥而眠。 际此处处危机的时刻,实不宜太过风流。 翌晨天还末亮,项少龙醒了过来,田贞两女仍熟睡得像两头可爱的猫。 项少龙小心翼翼离开香热的被窝,披上外袍,摸黑而出,摸入了琴清的芳帐内。 漆黑的帐内,传来琴清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项少龙瞬即发觉不妥处,原来腹部抵着一把匕首,耳内传来纪嫣然的低喝道:“谁?”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显是给惊醒过来。 项少龙大感尴尬,低声道:“是我!”纪嫣然“噗哧”娇笑,收起匕首。 倒入他怀里,喘着笑道:“对不起!嫣然实罪无可恕。 竟破坏了夫君大人偷香窃玉的壮举。” 琴清虽一声不响,但项少龙却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好得永远躲在里面。 天刚亮众人拔营起程。 琴清一路上离得项少龙远远的。 项少龙亦心中有愧,与荆俊赶在大队前方,全速赶路。 午后时分,终抵牧场。 只见所有高处和战略地点,均有堡垒式的暗哨,守卫森严。 滕翼正指挥精兵团在各处出入口设置陷阱和障碍,项少龙和荆俊加入了他们,纪嫣然和诸女则迳自返回牧场的宅院去。 滕翼领着两人巡视牧场的防御布置,边策骑徐行,边道:“由于牧场太大了,要防卫这么长的战线,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于无险可守,只好加强围墙的坚固度,增设哨楼,和在围墙外加设陷坑等障碍物,至于畜物则赶往别处,只留下数百头摆著作个样子。” 这时三人驰上一个小丘之顶,俯视广阔的牧场。 “隐龙别院”坐落牧场院落之内,建筑物由最先十八组扩建至六十多组,四周围以高墙。 就像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城。 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这条足有两里长的战线,实嫌不足。 敌人自是有备而来,到时只要拣一两处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轻易攻了进来。 项少龙把想到的说了出来,最后提议道:“今趟我们必须从墨子补遗里偷师,就给他们来一招“攻守兼资”。 若我们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时里应外合,必能教他们措手不及。” 滕翼皱眉道:“我也想过这可能性,问题是若蒙骜亲自来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会把所有兵员全投进攻击里,而会把主力布在高地处,派人轮番来攻,那我们在外的奇兵,反变成了孤军,形势会更不利。”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们现在立足之处。” 回首指着山脚处一片广阔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条地道,由树林通到这里来,我们便可一举动摇敌人的主力。” 荆俊咋舌道:“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休想可建这样的一条地道。” 项少龙暗责自己糊涂,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个可藏人的地垒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来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骜的精明,说不定会给他一眼看破。” 项少龙大动脑筋,刚好看到牧场处炊烟袅袅而起,灵光一现叫道:“我想到了!”两人愕然望向他。 项少龙凝望着炊烟,油然道:“只要我们在丘底处设几个隐蔽的地坑,里面堆满火油柴枝和耐燃的东西,最好能发出恶臭,燃点后释放出大量浓烟,其中总有几个的风向会正确地从下方送上丘顶来,在敌人惊乱下,我们再配合奇兵突袭,保证敌人阵脚大乱。 不战自溃。” 荆俊和滕翼同时动容。 项少龙暗忖这该算是古代的化学战了,续道:“敌人自该于晚上来袭,只要我们的人小心一点,点火后应可趁乱脱身。 到时预先以湿巾敷面,就可不怕烟呛。” 荆俊兴奋道:“我曾在这附近见过一种叫“毒橡”的树,烧起来会发出很难闻的气味,现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来!”言罢策马去了。 滕翼惊异道:“三弟真是智计百出,我们亦可在关键处多设几个……嘿……几个这种烟雾机关,到时再看风势该点燃那几个好了。 现在我立即找人设计这种机关,你先返别院休息吧!”当晚吃饭时,滕翼仍在外忙着。 项少龙和乌廷芳到了主宅陪乌应元夫妇进膳,琴清则由纪赵二女相陪于隐龙别院。 项少龙返来时,纪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箫合奏,他对音律虽所知甚浅,仍听得油然神往不已。 纪嫣然忽然提出由项少龙陪琴清到处走走。 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应了。 项少龙大喜过望,知道琴清没有真怪他今早“偷营”之举,忙伴着佳人出宅门去了。 第十一章 牧场之战 牧场处处灯火通明,二千乌家战士与牧场的数千乌家牧人,正赶紧修筑各项防御工程,而烟雾阱则成了首要的专项。木栏内的牲口出奇的安静,一点不知道战争正逐渐迫来。项少龙与琴清沿着贯通牧场各处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个水井旁,项少龙打了一桶水上来,喝了两口,差点连血脉都冻得凝固了。琴清叹道“牧野的生活真动人,住在城内总给人以不真实和没有血肉的感觉。”项少龙在井沿生了下来,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脚好吗?”琴清柔顺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轻轻道“项太傅知否为何琴清肯陪你单独出来吗?”项少龙涌起不安的感觉,深吸一口气道“说吧,什么我也可以接受。”琴清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坏,我绝没有丝毫怪责太傅之意。事实上琴清亦情不自禁,才会随你到这里来。正如你所说的,我一直在骗自己,为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开始,琴清再不会这么愚蠢了。”项少龙喜出望外,凑过去细看她绝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什么意思都没有。这些人为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来袭击牧场呢?”项少龙心知若对琴清太过急进,定要被她扣分,最妙无过于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怀送抱,那就精彩了。遂耐着性子,把吕不韦的阴谋说了出来,然后道“琴太傅会怪我令你担惊受险吗?”琴清断然摇头道“怎么会呢?人家只会心中欢喜,因为你终把琴清视为……噢,没有什么。”项少龙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说我项少龙终把你视为自己的女人呢?”琴清大窘嗔道“那有这回事,不过脑袋是你的,你爱怎么想都悉随尊便好了。”项少龙伸手过去抓紧她的玉手,拉着她站了起来道“让我为琴太傅介绍一下这里的军事布置好吗?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瞒你。”琴清略挣了两下后,接受了玉手的命运。羞人答答地微一点头,又为后一句话狠狠横了他一眼,怪他在算旧账。项少龙整颗心融化了,强忍着吻她碰她的冲动,领着她夜游牧场去了。回到隐龙别院时,项宝儿早由奶娘哄了去睡觉,乌廷芳和赵致两女正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观战。纪嫣然则正和清叔在研究如何制造周薇设计的假黑龙。见到项少龙和琴清回来,清叔忙恭敬施礼。纪嫣然看了琴清神色,同项少龙露出会心微笑,后者惟有耸眉表示什么都没干过的清白。琴清见他两人眉来眼去,目标显然却是自己,赧然回房去了。项少龙加入了讨论,到清叔完全掌握了他们的需要时,项少龙顺口问道“清叔懂否制造烟花爆竹那类东西?”纪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长铸剑,说到烟花爆竹嘛,虚心点向我纪嫣然请教吧!”项少龙讶然道“你懂得火药吗?”纪嫣然傲然道“当然哪,我还懂得很多东西。试试来考我吧!”项少龙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盘算是否该请清叔铸造一把原始的手枪来防身,旋又放下这念头,因为这么简陋的一把枪,还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弹药方面始终有问题,笑道“我那来资格考你?”清叔告退后,纪嫣然肃容道“那就由我来考你了,快给我回房睡觉。由明早开始,我就负起训练你成为用枪高手的责任。在与管中邪决斗前,夫君大人只准一人独睡,不准有**行为。”项少龙心叫救命。那岂非空有琴清这鲜美的宝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吗?咕哝道“据调查报告,**绝不影响运动员的体能哩!”纪嫣然黛眉紧蹙道“你在捣什么鬼?”项少龙举手投降道“一切谨遵贤妻命令。”苦笑去了。接着的五天,项少龙每天都在鸡啼前起来,接受纪嫣然严格的训练,又主动到附近的大河游冬泳,闲来则与琴清和妻婢们骑马闲游为乐,岂知反赢得琴清对他的倾心,觉得项少龙非只是贪她美色,两人关系更加水乳交融。滕翼等则努力加强防卫工事,牧场人人士气高张,摩拳擦掌,恭候敌兵大驾光临。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了。探子在五里外的一处密林,发现了敌人的先头部队。气氛立即紧张起来。项少龙领着穿上戎装的三位娇妻和琴清,到城墙上视察时,清叔正在城墙上指挥手下安装固定的重型弩弓机。这种弩弓机是照项少龙的要求而设计,依据机关枪的原理,可连着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达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远了近倍,唯一缺点就是不便移动,但以之守城却是再理想不过了。项少龙极目远眺,只见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气。纪嫣然道“敌人定会趁雪停前来攻,如此匆匆而来,准备与休息当不会充足,兼且蒙骜为人高傲自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内,就是他这种轻敌之心,我们将可稳操胜券。”果然到黄昏时,探子来报,敌人在东南角出现,人数在万人间,却只有十多辆撞击城墙城门的檑木车。众人放下心来,进入全面备战的状态中。布在外面的兵员全体撤回城里,荆俊则领了五百精兵团员,藏在那高丘后早建好了的隐蔽地堡里。余下的一千五百精兵团团员,则在墙头枕戈以待。其他二十多牧场的乌家族人,男女老幼,全体出动,预备到时担任救火和支援墙头的战士。战意高昂,更充满了山雨欲来前的气氛。项少龙向旁边的琴清问道“冷吗?”琴清摇头表示不冷,呼出一团白气道“人家还是首次处身战事里,或者因有你在身边的关系,竟没有半点害怕。”项少龙想起她的丈夫就是葬身沙场上,顺口问道“琴太傅讨厌战争吗?”琴清沉吟片晌,讶道“我生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问这奇怪的问题,在大秦战争乃男儿显本领、至高无上的光荣事。但细想下,斗争仇杀不知今多少人失去家园父母丈夫子女。又确是令人生出倦厌。项太傅怎么看待此事呢?”项少龙苦笑道“我虽不想承认,但战争似乎却是人类的天性,国家和民族问的斗争,固是乱事的由来,但人与人间总存在竞争之心,亦造成弱肉强食的原因,那并非只是争图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能把别人踩在脚下,想想也教人心寒。”乌廷芳移了过来,娇痴地靠入他怀里,崇慕道“项郎说得真透。”纪嫣然点头道“这正是干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圣人出来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统下,才有希望出现止戈息兵的局面。”项少龙默默看着在火光映照中飘飞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诸位贤妻知否我最爱听琴太傅唤我作项太傅,若她称我做项统领或项大人时,情况就很不妙了。”琴清大嗔道“你这人哩,总要记着旧事。”赵致挽着琴清的玉臂调侃道“清姊何时改口学我们叫他作项郎也成……嘻……你知我想说什么吧!”琴清大窘,又舍不得责怪她,脸红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时,敌人来了。果如滕翼所料,敌人先在高丘布阵,然后把檑木冲车和云梯移至离城墙二十步外,准备攻城。项少龙等摆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号角惊响,似是措手不及。一片混乱,好引敌人来攻。纪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视死如归;次则组织得当,人尽其用;三须防御充足;四要稂食无缺。现在我们的牧场的围墙虽不够坚厚,但胜在城外处处陷坑,可补不足,又四个条件无不兼备,所以此战定可稳操胜券。”滕翼此时来了,接口道“嫣然仍漏了守城必须劫寨这一至理,此之谓以攻代守哩!”纪嫣然笑道“这要看小俊的本领了。”战鼓忽起。扮作马贼的敌人开始移动冲车,分作四组从正面攻来。滕翼笑道“蒙骜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势,只是在牵引我们的主力,真正来犯者,必是由后而至,我们就陪他们先玩一场好了。”话犹未已。轰隆一声,敌方其中一辆冲车掉进了陷坑去,一时人仰马翻,狼狈不堪。这些陷坑全在弩箭机射程之内,滕翼一声令下,立时箭如雨发,敌人冲来由千多人组成的先头部队,纷纷中箭倒地,且又有一辆冲车翻进布满尖刀的陷坑内。战鼓再起,左方和后方杀声震天,敌人终于展开全面的攻城战。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飞着。由于弩箭机射程及远,又是居高临下之势,硬把一波一波冲上来的敌人杀退。整个时辰后,才有两辆冲车勉强捱到城下,却给投石机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毁了。偶有火箭射进城里,都给迅速扑灭。人人均知若给敌人破城而入,就是屠城局面,故而无不用命,杀得敌人血流成河,尸横片野。此时敌人已成功以木板横过陷坑之上,以巨盾护身,推着余下的五辆车攻来,声势骤盛。项少龙知是时候了,发出命令,号角声扬。数十股浓烟立时由烟雾坑内冒出来,顺着风势向城外和丘上的敌人掩去,一时呛咳之声大作。滕翼叱喝督战,加强反击。项少龙分别吻了乌廷芳、赵致的脸蛋。吩咐他们留守城内,最后来到琴清身前。琴清俏脸通红,侧起脸蛋。含羞待吻。岂知项少龙伸手逗起她下颌,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笑着和滕翼纪嫣然两人下城去了。此时浓烟渐敛,但远方丘顶处喊杀和箭矢破空之声却不绝于耳,显然是荆俊和手下依计在浓雾处向敌人发动箭攻。大门处,千乌家战士,早在马上静候,到项少龙三人上马后,一通擂鼓,大军队型整齐的杀出城外,依着安全的路线,利刃般直刺入敌阵里。项少龙一手持飞龙盾,一手持飞龙枪,身先士卒,见人便挑,杀得早被浓烟呛得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更是溃不成军。乌家战士表现出强大的攻击力,人人奋不顾身,有若虎入羊群,转眼间便冲破了一个大缺口,往丘顶的敌方主力攻去。此时丘上敌人早因浓烟和荆俊的突袭乱成一团,再给乌家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强势冲击,那能吃得住,人人都无斗志,四散逃生。城门再开,另一队三百人的乌家战士在乌言着的领导下冲了出来,配合城上的攻势,更杀得敌人狼奔鼠窜,只顾逃命。项少龙这时和荆俊的军队会合,联手追杀敌人二十多里,才折回牧场。此战大获全胜,歼敌二千,俘敌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一人。伤者不过二百,虽可说战绩彪炳,但项少龙仍不觉开心,对他这爱好和平的人来说,战争伤亡始终不是愉快的事。天明后,乌族的人走出来收拾残局。荆俊则负责把俘虏立即押返咸阳,好给吕不韦制造一点烦恼。滕翼和项少龙巡视战后的战场时,惋惜道“只恨拿不着蒙骜和管中邪,否则吕不韦就更百词莫辩了。”项少龙早知小盘登基前,没有人可动摇吕不韦的地位,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骜的亲兵,就是吕不韦的家将,我很想知道吕不韦可以如何解释此事。”项少龙沉声道“不要小看吕不韦,我猜他定有应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两天后,答案回来了。荆俊派人回报说,当他们刚抵咸阳城,就在城门给管中邪的都卫截着,然后吕不韦亲自出马,把俘虏接收过去,表面当然说会严惩犯者,追究元凶。但际此吕不韦凶焰遮天的时刻,连小盘都难以说话,最后自是不了了之。荆俊早在项少龙指点下有了心理准备,只将由纪才女写成的报告交给王陵,依足规矩再转送给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呈上朱姬和小盘。这奏章厉害处是没有一句直接指控吕不韦,但也没有一句不暗含这意思。无论吕不韦如何胆大包天,短期内也休敢派人来攻了。项少龙这天练枪份外精神,因为琴清特别早起来看他。 “劈劈啪啪”声中,首次把纪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强架得住他。项少龙见把心爱的纪才女杀得香汗淋漓,哈哈大笑,收枪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将。乌廷芳、琴清诸女拍烂手掌声中,纪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真厉害,只短短数天,便能把握枪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风了。”滕翼此时来了,手提清叔刚铸出来的长刀。哈哈笑道“二哥来了,好见识一下是你的飞龙枪厉害,还是由清叔依少龙提议设计出来的刀厉害。少龙万勿掉以轻心,这刀内含有那种叫 “铬”的东西,我试过用它连断十多把长枪,锋口只破损了少许。”纪嫣然天生对新事物好奇心重,更兼此乃夫婿设计出来的宝贝,忙向滕翼讨过长刀,研究了一会后叹道“这真是马战的好宝贝,其不明白少龙是怎么想出来的,若在战场上,策马执剑向敌人冲击时,由于马速太快,主要靠挥臂劈砍攻击敌人,而不是用剑向前推刺。这样一来,尖长的剑锋作用不大,虽两侧均是锋刃,却因剑身颇窄,最厚的地方只能安排在中脊处,烧制难度很高。砍劈时又容易折断。现在这把刀只一面有刃口,另一面是厚实的刀脊,不但极难折断,利于砍劈,而且更好用力。唔,嫣然也要清叔制一柄给人家把玩才行。”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他之所以请清叔制一把刀出来,主要是一直很欣赏日本的东洋刀,那想到竟有这么一番道理。乌廷芳由纪嫣然手上接过长刀欣赏,细看后惊异地道“这把刀锋缘处的纹真美,噢,刀柄处还有名字,叫 “百战”。百战百胜,意头真好。啊!这百战刀真重哩!”滕翼解释道“清叔锻剑的方法乃越国欧冶子秘传的 “百炼法”多次火炼,再反覆锻打多次,又淬以烈火而成,故远胜一般兵刃。”再对纪嫣然笑道“若嫣然想弄一把这样的宝刀,恐怕要多等一年才行,但亦未必及得上这把百战宝刀。这是清叔呕心沥血的杰作,年半来失败了无数次,才忽然老天爷开眼般炼成了这么的一把。好了,少龙来吧!”众人大感兴奋,退往一旁。雪花纷飞下,滕翼提刀而立,气势不凡。项少龙大喝一声,飞龙枪活了过来般弹上半空,灵动地笼罩着滕翼胸腹处。滕翼知他怕因兵器长了一倍,容易错手伤他,哂道“竟对二哥这么没信心,快放马过来。”乌廷芳看见滕翼说得豪气。忙对顶少龙嘘声四起,连琴清也不例外,可知这美人儿已完全投入了项少龙的生活去。项少龙哈哈一笑,沉腰坐马,长枪闪电般刺向滕翼小腹处。亦只有这等长兵器,才可取这么样刁钻的角度进击,丝毫不怕敌刃觑上了空档反击。滕翼冷哼一声,百战宝刀猛劈而下。项少龙改刺为挑, “当!”的一声,竟挑不开百战宝刀。骇然下收枪防身,化作一片枪影时,滕翼冲前抢攻,一时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刀枪交触,长枪都给荡了开去,若非飞龙枪是全条以精钢打成,换了一般木枪杆的话,早断了十多次。这时十八铁卫和善兰闻声而至,加入喝彩的行列,更添热闹。再一下重击后,两人退了开来,都有力竭之感。纪嫣然鼓掌道“这趟可说是平分秋色,但只要二哥有来日时间,熟习了刀性,败的必是我们无敌的项少龙无疑了。”项少龙仰天长笑,将飞龙枪随手抛掉,大喜道, “我都是不用枪了。下个月就以此百战宝刀,取管中邪的小命。”滕翼欣然把刀抛给他道“就此祝少龙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项少龙接过宝刀,揣起放下,秤秤它的斤两,赞叹道“这宝刀的重量差点比得上我的墨子剑,但外表却看不出来,必教管中邪大吃一惊,后悔要与我决斗了。”滕翼笑道“由今天开始,你的墨子剑是我的了,用过了百战刀,其他兵刃除墨子剑外都变得索然无味了。”两人相视大笑时,那边的纪嫣然刚听完乌光的报告,奋然叫道“乌光说拜月发现了一个大温泉,我们立即赶去。”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等齐声欢呼。项少龙愕然道“今天不用练习了吗?”纪嫣然展露出迷人的甜笑,柔声道“有了把百战无敌的宝刀休息一天有什么打紧哩!”项少龙心中涌起强大的信心。说到底,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皆因多了二千多年的识见,手上这把刀就是最好的明证了。 第十二章 宿愿得偿 热气升腾中,整个石池笼罩在热雾里,加上从天而降的雪粉。 有若人间仙界。 灼热的泉水由一边石壁约三个泉眼泻出来,注入池里,水满后,再流往五丈下较小另一层的温池去,那处则成了荆善等人的天地。 在拜月,这人迹难至的深溪内。 一切人为的规限再不存在。 纪嫣然、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诸女露出凝脂白玉的天体,浸浴在温泉里,再不肯离开,在没有电热水炉的古代,当这冰天雪地的时刻,没有比这更高的肉体享受了。 琴清亦脱掉鞋子,把秀美的秀足浸在温泉内,对她来说,这已是能做到的极限。 项少龙不好意思与诸女看齐,陪琴清坐在池边浸脚,笑道:“琴太傅不下池去吗?我可以避到下面去的。” 琴清抵受着池水的引诱,慊然摇首道:“项太傅自己下池去好了,我这样已很满足。” 项少龙见她俏脸微红,动人至极,心中一荡,逗她道:“你不怕看到我赤身**的无礼样儿吗?”琴清知这小子又在情挑自己,大嗔道:“快滚落池里去,人家今天再不睬你了,上趟还未和你算账哩!”项少龙知她指的是吻她香唇一事。 凑过去肆无忌惮地吻了她的脸蛋,接着把她搂个结实,琴清要挣扎时,已和项少龙一起掉进温热的池水里。 纪嫣然五条美人鱼欢呼着游了过来,笑声、嗔声和雪粉热雾浑为一团,再无分彼此。 晚膳后,趁琴清和诸女去了和项宝儿玩耍,纪嫣然把项少龙拉了到园内的小亭欣赏雪景,欣然道:“我从未见过清姊这么快乐的,你准备好正式迎娶她吗?”项少龙沉吟片晌后道:“我看还是留待与管中邪的决斗后才说吧!”纪嫣然道:“我为你想过这问题了。 最好待黑龙出世后,也正好是一切都弃旧迎新之时,那时纵使清姊的身分有变化,亦不致惹起秦室王族的反感。” 项少龙大喜道:“嫣然真能为我设想,有了清姊后,我再不会有其他请求了。” 纪嫣然正容道:“要清姊答应嫁你,仍非易事,你最好对她严守男女之防,噢,我指的只是肉体的关系,因为清姊最不喜秦国女子有婚前苟合的行为,夫君大人该明白嫣然的意思吧!”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连你纪才女也没有碰,怎会去冒犯琴清呢?”纪嫣然媚笑道:“间或碰一次半次,看来该没有什么大碍吧,只要节制点就成了。” 项少龙喜出望外,拉起纪嫣然的玉手,叹道:“你定是知我蹩得很辛苦,才肯格外开恩。” 纪嫣然柔声道:“是那温泉在作怪,但今晚受你恩宠的却不该是我,法由嫣然所立,所以找只好做最后的一个。” 大雪飘飞下,项少龙手提百战宝刀,卓立雪原之上,身后是乌家牧场。 不知是否因新得宝刀,这十多天来,他几乎是刀不离身,设法把墨氏三式融入刀法内。 在一轮静坐后。 他心中澎湃着如海的情绪,似乎即要参破刀法的秘密,但又差了一点点方可作出突破。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际,当他想起赵倩等惨遭杀害时,热血沸涌。 再按捺不住。 挥刀望空猛劈。 百战宝刀破空之声,响个不绝。 忽感顺手之极,自然而然使出墨子剑法,但却侧重了砍劈的招式,不知如何,却总是有差了一点点的感觉。 蓦地脑际灵光一闪,已明白了问题所在。 原来他忽然想到了墨子剑法是主守不主攻,而百战宝刀因为刀的特性,却是主攻不主守。 所以若妄图把全套剑法融入刀法里,自然不是味道。 想到这里,忙把整套剑法抛掉,只取其进击的招数,一时刀芒闪闪,气势似电掣电奔,使他快慰之极。 刀光倏敛。 项少龙像岩石般屹立不动,内心掀起了万丈波涛。 他想到了以前曾学习过的空手道和改良了的国术,都是合乎科学原理,例如直线出击,又或以螺旋的方式增加劲道。 更或在适当的距离以抛物线击出。 诸如此类,其实均可融入刀法内。 又想起日本的剑道,来来去去只有几式,却是威力无穷。 想到这里,剑法刀法豁然而通。 墨子既然能自创剑法,自己于吸收了他剑法的精粹后,配合自己对各种武术的认识,为何不能另创一套更适合自己的刀法出来呢?项少龙只觉心怀倏地扩阔至无限,感动得热泪盈眶下,仰天长啸,百战宝刀幻起无数刀影,随着他的移动在雪花中翻腾不休。 倏地刀影敛去,项少龙毫无花巧地劈出几刀,竟生出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威猛感觉。 项少龙一震跪了下来,知道自己已掌握了刀法的窍要,日下差的只是经验。 回到家中,忙把滕翼、纪嫣然拉了去试刀。 纪嫣然手持飞龙枪,见顶少龙摆出架势,大讶道:“夫君大人发生了什么呢?为何今趟你只是提刀作势,人家便生出无法进击的颓丧感觉。” 项少龙大笑道:“这就叫信心和气势了,小乖乖快来,我现在手痒得紧。” 看着他那种天生似的英雄豪气,琴清诸女无不露出意乱神迷的神色。 纪嫣然一声娇叱,飞龙枪若长江大河般向项少龙攻将过去。 项少龙精抻大振,全力封格,手、眼、步配合得无懈可击,腰扭刀发,每一刀均力贯刀梢,由以前的攻守兼备,转变成全攻型的打法,丝毫不因飞龙枪的重量和长度有丝毫畏怯。 刀芒到处,飞龙枪节节败退,纪才女再无反击之力。 纪嫣然涌起无法匹敌的感触,长枪一摆,退了开去。 大嗔道:“不打了!”旋又喜孜孜道:“项少龙啊,到今天我纪嫣然才对你真的口服心服。” 滕翼二话不说,扑了出来。 墨子剑巨浪惊涛般朝项少龙攻去。 项少龙打得兴起,大喝一声,挥刀疾劈。 这一刀表面看去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但厉害在刀势凌厉至极,使人生出难挡其锋的感觉。 以滕翼的惊人膂力和木剑的重量,硬架下仍被他震退了半步。 滕翼大感痛快,正要反击时,项少龙啪唰劈出两刀,寒芒闪动下,滕翼竟生出有力难施的感觉,连退五步,才应付了他这两刀。 项少龙得势不饶人,刀刀擒敌,一时刀光四射,看得诸女和众铁卫心胆俱寒。 滕翼终是了得,麈战了十多招后,才再退两步。 项少龙收刀后退。 却有君临天下的威势。 滕翼哈哈笑道:“若三弟有心取我性命,怕我已非死即伤了。” 荆善咋舌道:“这是什么剑法?”项少龙正容道:“这非是剑法,而是刀法!”纪才女道:“这是项少龙自创的百战刀法,比墨子剑法更要厉害,管中邪今趟有难了。” 欢笑声中,众人返宅内去了。 “笃,笃,笃!”琴清甜美的声音由房内传来道:“谁?”项少龙干咳一声道:“是项少龙,可以进来吗?”琴清应道:“可以,噢,不!”项少龙早破门而入,奇道:“琴太傅为何先说可以,跟着又说不呢?咦,琴太傅在干什么活儿啦?”琴清由地席上站了起来,由于闺房燃着了火坑,温暖如春,身上只是普通丝质白色裙褂,外披一件湖水绿的小背心,配上她典雅的玉容,确是美赛天仙。 地席上放满了一片片的甲片。 主要是方形、纵长方形和横长方形,有些下摆呈尖角形,边缘处开有小孔,琴清正以丝索把它们小心地编缀在一起,已做好了前幅,但仍有三十多片等待她处理。 琴清俏脸通红,怨道:“你不是要去射箭吗?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了。” 项少龙看着地上的甲片,来到她身旁,微笑道:“这是否清叔造的甲片?嘿:琴太傅是为在下编制铠甲了,是吗?”琴清连耳根都红透了。 点点头,还要辩道:“琴清见闲来无事,廷芳和致致又要陪宝儿玩耍,嫣然则为黑龙的事要拟定改革的大计。 我便把这工作接过来。 唉,不要用那种眼光看人好吗?”旋又垂首道:“知否这是琴清的闺房呢?”项少龙欣然道:“幸好我没有当这是行人止步的禁地,否则就没有机会感受到琴太傅对我的心意了,他日只要穿上这铠甲,就若如……嘿!如琴太傅在……”琴清跺足道:“求你不要说下去好吗?”项少龙涌起甜似蜜糖的感觉,柔声道:“那天我闯进府内找琴太傅,当时太傅把手中刺绣的衣物藏了起来,不知……”琴清大窘走了开去,到了纱窗前背着他,垂首不语,显然默认了是为项少龙而绣的新衣。 项少龙热血沸腾,来到她身后,猛下决心,探手抓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 琴清娇躯抖颤了一会,才平静下来,出奇地没有挣扎。 项少龙凑前贴上她嫩滑的脸蛋,嗅着她的发香体香,柔声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琴太傅时,是在政储君的书斋外,当时给太傅你严词斥责,骂得我两个狗血淋头,那时我已对琴太傅惊为天人,心生爱慕。” 琴清给他亲热的厮磨弄得娇体发软,往后倒入他怀里,呻吟道:“你的用词真夸大新鲜,什么狗血淋头,惊为天人。 人家只是照事论事吧了,你这人却毫不正经,非要惹人发噱,琴清当时差点给你气死。” 项少龙毫无隔阻地感觉到她背肌的弹性,满怀芳香,双目则饱餐她古典美姿的轮廓,想起她的贞洁矜贵,登时涌起销魂蚀骨的滋味,勇气倍增道:“琴太傅,嫁给我吧!”琴清娇躯剧震,眼中先是射出欢喜的神色,接着神情一黯,摇了摇头。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愕然道:“琴太傅原来并不想嫁我吗?”琴清吃了一惊道:“不,唉,不要误会人家好吗?若不愿从你,现在琴清就不会任你温存了。 琴清只是为项太傅着想,这些年来,同琴清提亲的王族和大臣将领,数都数不清有多少人,均被琴清以心如止水作理由,逐一严拒。 若我忽然改变态度,嫁了给你,必会惹起别人妒忌,就算一时不能拿你怎么样,有机会定会害你一把。 更可虑是太后,她似乎对我和你的关系非常猜妒哩!”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傲然道:“别人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项少龙怕过什么人来呢?”说时扳转了她的娇躯,将她拥个结实,使项少龙享到她酥胸弹跳柔软的感觉,腹腿相贴的滋味,确是任何笔墨均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琴清张开了小嘴,急促地呼吸着,秀眸半闭,那种不堪情挑的娇姿美态,有那么动人就那么动人。 这国色天香的俏佳人勉力睁着眼睛,呻吟道:“项少龙啊,假若你有一天真要如你说的远赴塞外,琴清死也要陪侍在旁,但却千万不要为了琴清致犯众怒。 唉,人家肯随你到这里来,早把你视为丈夫了,啊!”项少龙贪婪地品尝着她香唇。 引导她享受男女亲热那毫无保留的爱恋缠绵,到离开她香唇时,这娇贵自持的美女完全给他融化了,玉手主动缠上他粗壮的脖子,身体却是瘫痪乏力,又是灼热无比。 爱火欲焰熊熊的燃烧着。 琴清在他耳边呢喃道:“表面我们仍一切保持原状好吗?暗里项郎想怎样琴清无不遵从。 啊!”项少龙那还忍得住,将琴清拦腰抱起,往她香暖的秀榻走去。 项少龙醒过来时,天已入黑。 琴清美丽的娇躯,仍是和他身体交缠,难分难解。 项少龙忍不住双手又不规矩起来,琴清悠然醒来,发觉项少龙向她施展怪手,羞得无地自容,不可开交时,骇然坐了起来,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大嗔道:“糟了,都是你害人,连晚膳时间都错过了,人家怎还有脸见嫣然她们呢?”项少龙笑嘻嘻坐了起来,把她拥入怀内,柔声道:“**乃人伦之常,谁敢笑我们的琴太傅,来,待我为太傅穿衣吧:琴太傅的衣服是我脱的,项某人自须有始有终,负上全责。” 琴清虽与他有了肉体关系,仍是吃不消,嗔道:“你给人家滚出去,探听清楚,才准进来报告。” 项少龙一声领命,跳下榻子,匆匆穿衣,一会后进来时,琴清正坐在铜镜前整理秀发。 给项少龙抓着她的手道:“不要梳理了,我最爱看琴太傅秀发散乱,衣衫不整的诱人样儿。 何况所有人早睡觉去了,只有田贞姊妹仍撑着眼皮在伺候我们。 我吩咐了她们把晚膳捧进房来。 琴太傅可免去见人之窘了。 这时田贞、田凤两女嘴角含笑推门进来。 为两人布置好膳食,退了出去。 琴清“嘤咛”一声,倒入了项少龙怀里,娇吟道:“项少龙呵,人家给你累惨了!”项少龙奇道:“我怎样累惨你呢?”琴清眼中射出万缕柔情,含羞道:“还不是累人吗以后琴清没有你在身旁时,日子会很难度过哩!”项少龙抱起她到了摆满佳肴美酒的长几前,席地坐下,摇头道:“小别胜新婚,那才是情深之处。” 琴清呆了一呆,喃喃念了“小别胜新婚”后,叹道:“难怪以嫣然之才,对你仍要情不自禁,项郎说的话是世上最动听的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柔声道:“让我喂琴太傅吃东西好吗?”琴清赧然点头,接着自是一室皆春,此时真个无声有声了。 接着的十多天,项少龙以最大的自制力。 克制情欲,专心刀道,进步更是神速。 这天与十八铁卫逐一较量,打得他们甘拜下风后,纪嫣然神神秘秘的把众人拉了到牧场外。 到了河旁时,停下马来,煞有介事道:“近日河里出现了一条黑蛟龙,夫君大人敢否入水除害?”旁边的滕翼笑道:“假设真除了这蛟龙,看清叔肯否放过你们。” 项少龙大喜道:“黑龙制成了吗?”琴清叫道:“看!”众人连忙望去,只见一个怪头蓦地由水面冒了起来,两眼生光,接着长达十多丈的龙脊现在龙头之后,确教人见之心寒。 岂知黑龙的威势保持不到半刻钟,尚未游过来,已断成两截,溃不成龙。 纪嫣然大嗔道:“没用的家伙!”黑龙散成十多段,水花四溅中,龙内的人纷纷往岸旁游过来。 乌廷芳等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掉下马来。 滕翼苦忍着笑道:“不用担心。 那是龙身间的勾子出了问题,天气也太冷了点,多练习几次就成了。” 项少龙已大感满意。 夸奖了纪嫣然两句,策马归家时叹道:“这个多月真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想到要返去面对那臭仲父,连食欲都失去了。” 滕翼道:“小俊刚好相反,要他留在牧场却是千万个不情愿。” 乌廷芳笑道:“当然哩,没有了鹿丹儿,他还有何乐趣哩!”纪嫣然道:“现在离吕不韦大寿尚有十天,夫君大人准备何时回去呢?”项少龙想了想,叹道:“就后天吧!”琴清道:“小心吕不韦会在路上偷袭我们。” 项少龙道:“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但琴太傅说得对,仍是小心点好。” 滕翼傲然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次返咸阳的路线将舍近取远。 事先更会派人踩清楚路上的情况,包在我身上好了。” 赵致回头笑道:“今趟我怎也要去看项郎大展神威,把管中邪这恶贼宰了。” 乌廷芳拍掌赞成。 纪嫣然皱眉道:“假设吕不韦其要把女儿嫁给夫君大人,那怎办才好呢?”琴清笑道:“这正是吕不韦要遣众来攻牧场的原因,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吕不韦也怕管中邪会输的。 所以可知即管项太傅嬴了,吕不韦也会想方设法不把女儿许配给项太傅的。” 项少龙拍马冲出,大笑道:“谁管得那么多,至紧要先宰了管中邪。 其他他一切到时候再头痛好了。 豪情纷涌中,众人纷纷拍马急追,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蹄印。 得到了百战宝刀后,项少龙对任何人都一无所惧了。 第一章 太后逦宫 项少龙刚进入城门,便接到小盘的谕旨立即进宫见驾。 小盘正在内政厅与吕不韦、昌平君等一众大臣议事,项少龙在书斋枯等了半个时辰,小盘才议完事来见他。 坐下后,小盘微笑道:“师傅普否认识冯切个人,他就是专责我大秦律法的大夫。” 项少龙以微笑回报导:“为了什么事,储君会特别提起这个人来呢?”小盘淡淡道:“此人颇有风骨,又不畏惧权势,连寡人他也敢出言顶撞。 只是不知他是否受了(吕氏春秋)的影响,竟忽然批评我大秦律法过于严苛,殊失圣人教化之义。” 项少龙道:“如此说来,储君理应很不高兴才对。 为何说起此人时,反有欣然之意呢?”小盘哈哈一笑道:“师傅最了解我了。 只因此人说及一些其他的事情,却非全无道理。 例如他指出各国为君者,每根据形势变化,随时发布新政策,朝令夕改,使吏不知所守,民不知所趋,犯者则因法出多门而得售其奸。 这确是正论。 所以法令必需一统,舍此再无强国之术。” 项少龙呆望着这快满十八岁的未来秦始皇,心涌敬意。 这并非因小盘把握到宜明法制的重要,而是他那容纳谏言和被批评的胸襟。 小盘又低声道:“我初时还以为他投向了吕不韦,可是见他说话的轩昂神态颇肖师傅你,后来又拿着你的盗贼申诉书严词诘问吕不韦。 才知他只是像师傅你的不怕死。 哈!此人虽不宜掌律法,但却是当御史大夫的好料子。” 项少龙吃了一惊,这岂非令李斯好梦成空吗?忙道:“储君最好三思,李长史亦是个合适人选。” 小盘摇头道:“若说合适,最好由师傅你来担任。 你听过李斯正面顶撞过任何人吗?论识见,李斯十倍胜于冯切,而其刑名之学,比之商鞅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他最合做由他创出来的三公九卿的廷尉一职,出掌律法。 而寡人亦可借他之学,统一和强化全国律法,为将来一统天下打下坚实的根基。” 项少龙为之哑口无言,说到治理国家,他怎敢和这日后统一中国的超卓人物争辩。 不过廷尉乃九卿之一,李斯该满足吧。 同时也可看出自己对小盘的影响有多大。 小盘只因冯切语气神态酷肖自己,而判别出他只是为义执言。 成功非侥幸,正因小盘能知人善任,日后的天下才会落入他手内。 小盘忽又兴奋起来,压低声音道:“小俊已把牧场一战详细告诉了寡人,过程确是精彩绝伦,师傅可能比白起还厉害。 日后若师傅领军出征,必可战无不胜。” 项少龙心中暗笑,那可是自己最怕的事,小盘有此想法,自己定难逃此任,幸好这非是迫在眼前的事,岔开话题道:“吕不韦如何推诿罪责呢?”小盘眼中闪过冷酷的杀机,沉声道:“当然是审也不审便全体释放了,再胡乱找些人来杀掉以首级充数,就不用愁我们认出身分来。 若非有黑龙这一招,说不定我会召他进来,亲手把他干掉呢。 哼!蒙骜也是罪该万死,幸好他还有两个好儿子。” 再转向项少龙道:“黑龙该制成了吧?”项少龙说出了详情。 小盘叹道:“好在有师傅想出这妙绝天下的计策,否则真不知如何可压制吕不韦。 嘿!我嬴政之有今日……”项少龙打断他道:“不要说这种话。 储君乃上天注定会一统天下的人物,微臣充其量只是助成其事吧了!”小盘露出感动的神色,好一会后,再叹一口氖道:“太后昨天搬了到甘泉宫去!”甘泉宫是坐落城北的王室小行宫,与咸阳宫遥遥相对,朱姬搬到那里去,离开儿子,自因两人关系转趋恶劣了。 项少龙皱眉道:“你是否和她争吵过呢?”小盘一脸被冤枉了的神色,摇头道:“刚巧相反,这些天来我照师傅吩咐,蓄意与太后修好。 她说要搬往到甘泉宫,我也曾挽留她,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就那么说搬便搬。 真是奇怪。 嘿!其实她离宫更好,因为寡人可眼不见为净了。” 项少龙知他指的是朱姬和缪毒的奸情。 心中奇怪,照理朱姬若要保持对朝政的影响力,自该以留在宫中最属明智。 但为何她要搬离成阳宫呢?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想到了刚和自己有了肉体关系的当代绝色丽人琴清,凭她的消息灵通,当是暗查此事的最佳人选。 项少龙问道:“她还有没有参加早朝会和议事呢?”小盘笑道:“这个她怎肯放手,虽不是常常出席早朝,但事无大小,均要先经她审阅,比以前更难应付。 最气人的事,却仍是缪毒这贼种气焰日张,一副太后代言人的神气,不但说话多了,还不断向太后打报告和搬弄是非,真恨不得把他一刀斩了。” 项少龙默思片时,微笑道:“既是如此,我们不若来招顺水推舟,把缪毒变成太后的代言人。 以这家伙的狼子野心,必会与吕不韦争权闹个焦头烂额,那我们可坐山观虎斗了。” 小盘愤然道:“可是我只要见到缪毒,便无名火起……”项少龙笑着打断他道:“若要成大事,必须有非常襟胸和手段,能人所不能。 说到底,缪毒只是个小脚色,顶多是结党营私,祸害远及不上吕不韦。 只是有太后为他撑腰,才能搅风搅雨。 且因他在别人眼中,始终是吕不韦一党,他若弄至神憎鬼厌,于吕不韦更无好处。 储君还是多忍耐他几年吧!”小盘颓然道:“师傅说得对。 一天我未正式登位,仍要看太后脸色做人。 嘿!太后离宫前要我把缪毒封侯,我当时婉言拒绝了。 岂知太后由那天开始,便不肯在我签发的政令上加盖玺章,累得文牍积压。 唉!看来只好如她所愿了。” 项少龙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储君可向太后进言,待春祭之后,万象更新,才好把缪毒封侯赐爵。” 小盘苦恼道:“事情仍非这么简单,太后还要把缪毒的几个奸党,提升要职。 例如内史之位,缪毒要由他的族人缪肆接任。 此外还有令齐、韩竭两人,一文一武,都是缪毒新结的党羽,太后都要我许他们出掌要职,想想便教人头痛。” 项少龙早知事情会是如此,而若非这样,将来缪毒亦没有造反的能力。 安慰道:“无论他如何扩张势力,始终难成气候。 为了得到太后支持,储君只好忍一时之气了。 何况!吕不韦要比储君的头更痛哩!”小盘想了想,笑起来道:“不知为何,任何事落到师傅手上,总变得轻轻松松的。 师傅的话,我当然要听从。” 两人再商量一会后,项少龙才离开王宫,往找琴清。 琴清见分手不久,项少龙便来找她,神情欢喜,在内轩见他。 两人自那天发生关系后,因项少龙专志练刀,再没有作那行云布雨之事。 这刻在琴清府内相见,不禁生出既亲密又陌生的微妙感觉,都对新的关系有种既新鲜又不知如何自处的动人情况。 还是由项少龙拉起她的玉手,步出后庭询问道:“太后搬到了甘泉宫一事,琴太傅听到了吗?”琴清黛眉竖蹙,低声道:“我刚回府便知道了,但因今赵太后带往甘泉宫的人,都是她的亲信,故少龙若要人家去调查,恐怕要教少龙失望了。” 项少龙拉着她走上一道小桥,在桥栏坐了下来,另一手搂了她的小蛮腰,道:“太后搬离王宫必有原因,真令人费解。” 琴清给他一搂上立时娇柔无力,半边身挨到他胳膊处,美腿贴紧他腿侧,虽际此冰天雪地之时,俏睑仍红如夏日的艳阳,半喜半嗔道:“项大人检点些好吗?下人会看见哩!”项少龙哈哈一笑,将她拥坐腿上。 琴清惊呼一声,失去了平衡,斜仰起娇躯时,香唇早给封贴了。 一阵销魂蚀骨的缠绵后,项少龙意足志满道:“这是惩戒你又唤我作项大人,琴太傅甘愿受罚吗?”琴清既甜蜜又羞不可抑,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嗔道:“真霸道!”项少龙给她的媚态弄得三魂七魄无不离位。 暗忖只恨自己来到了这时代,不知如何竟失去了令女人怀孕的能力,否则若能弄大了像琴清又或纪才女她们的肚子,必是很幸福美满的一回事,想到这里,虎躯剧震。 琴清见他脸色大变,骇然道:“什么事?”项少龙两眼直勾勾看着前方,微声道:“糟了!我想太后是有喜了。” 刚踏入府门,便听得邹衍回来了,项少龙大喜,问得邹衍正在内堂由纪才女亲自招呼,忙赶去见面。 邹衍神采如昔,见到项少龙,自有一番欢喜之情。 此时纪嫣然已把请他老人家回来一事的背后原因详细说与他知。 晚饭后,邹衍拉了他到园中小亭说话,相伴的当然少不了纪才女,灯火映照下,雨雪飘飞,别有一番滋味。 项少龙先不好意思道:“为了我们的俗事,竟要劳动干爹仙驾,我们这些小辈真……”邹衍洒然一笑,打断他道:“少龙为何变得这么客气了,更不用心中过意不去,因为老夫久静思动,正要返齐一行,好看望那些稷下旧友。” 项少龙想起善柔,正要说话时,纪嫣然已道:“你不用说了,嫣然早请干爹代我们寻找柔姊,凭干爹在齐的人事关系这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项少龙正为善柔担心,闻言喜出望外,心想善柔的剑术正是出自稷下,邹衍找她自该是水到渠成之事。 邹衍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双目异采闪闪,沉声道:“想不到我邹衍在风烛之年,仍可制造个新圣人出来,世事之出人意表者,莫过于此。” 纪嫣然轻轻向项少龙道:“干爹已完成了他的不世杰作《五德书》,还把它赐了给我代他暂作保管呢!”项少龙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隐隐明白到是邹衍看悉了未来,知道将来天下必由小盘统一,故把呕心沥血的杰作留在秦国。 否则说不定会毁于战火。 心中一动道:“干爹想怎样处理这《五德书》,尽管吩咐好了。” 邹衍双目射出欣悦之色,微笑道:“将来那条黑龙出世之时,少龙你就负责把此书献上给政储君,那比由老夫亲说更有力百倍。” 纪嫣然愕然道:“干爹不准备留到黑龙出世后才走吗?”邹衍摇头叹道:“天数有定,干爹恐怕不能等那么久了。 今趟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回来探看你们,然后顺道返齐。” 纪嫣然脸色立变,凄惶地看了项少龙一眼后,骇然道:“干爹!”邹衍哈哈一笑,洒脱道:“春去夏来,此乃天理常规,人生无常,但仍只是自然之象,嫣然难道还看不通吗?”纪嫣然毕竟是非常人,强挤出笑容道:“干爹责怪得好!嫣然受教了。” 项少龙点了点头,冲口而出,引用了宋代大家苏轼的名句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干爹说得对。” 邹衍目露讶色,与纪才女一起瞪了他好一会后,才赞叹道:“少龙比老夫看得更透彻。” 顿了顿续道:“吕不韦这人仍有点气运,在储君加冕前,少龙至紧要忍让一点,避免与他正面交锋,那老夫就放心了。” 项少龙打从真心露出敬意,邹衍可说是这时代最具明见的人了。 但亦只有他项少龙才真正明白这宗师级人物洞识天机的智慧。 难怪他的五德说影响如此深远,广及政治和学术文化的不同层面。 邹衍仰望茫茫雪夜,沉吟不语。 纪嫣然柔声道:“干爹啊!我们这样制造一条黑龙出来,是否有点像在骗老天爷呢?”邹衍哑然失笑道:“确是有点取巧!但天命已明,新圣人正是由少龙一手培养出来的政储君。 现在东方六国虽仍有点声势,却是不知自爱,只懂互相攻讦,日后只要政储君大权在握,六国灭亡之日,已是屈指可数了。” 项少龙讶道:“说到底干爹都是齐人,为何却一点不为己国的命运担心呢?”邹术从容道:“齐国只是老夫出身之地,老夫放眼却是统一后的天下。 兼之现今齐王建昏庸误国,只要想到他老夫就心中有气了。” 纪嫣然接入道:“干爹和嫣然都有同一看法,就是只有天下归于一主,人民才过得和平安乐的日子。 不过只要想起少龙说过那“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两句话,就怕政储君将来会变质,再不若现在的知人善任,俯察下情了。” 项少龙忍不住泄漏天机道:“只有当由人民推举领袖的制度出现后,情况才可以整个改善过来,不过那可是二千多年后的事了。” 邹术和纪嫣然听得脸脸相觑,后者大奇道:“怎能有这样的制度?夫君大人为何可这么肯定是二千年后的事呢?”项少龙心中大骂自己,搔头尴尬道:“我只是随便猜估吧!”邹衔微笑道:“少龙常有惊人之语,盖因你非是通常人也。 否则我这乖女儿就不会对你死心塌地了。” 再玺往不见星月,只见雪花的天空,语带苍凉道:“夜了!我也要早点休息,明天我便动身往齐国去。” 项少龙与纪嫣然对望一眼,均明白这贯通天人之学的大师,知道自己阳寿将尽。 今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了。 第二章 奸焰滔天 翌晨项少龙、杞嫣然等把邹衍送出城外,陪他走了十多里,才依依道别。 邹衍哈哈一笑,领着百多家将,在乌果的一千都骑护翼下,洒然走了。 项少龙返回咸阳时,已是黄昏时分。 昨晚停下的雨雪又洒下来。 项少龙想起这等若永袂的别离,禁不住黯然神伤!想起与这位开整个中国术数之学先河的大宗师的交往,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是这邹大宗师,他不但不会得到纪才女,可能早在大梁便送了小命。 踏入府门,陶方迎上来道:“赢盈在东厢等了你足有半个时辰。”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向众娇妻告了罪,来到东厢。 嬴盈正等得不耐烦,见了他便怨道:“你究竟到了那里去呢?”项少龙心中闪过一种明悟。 知道纵使嬴盈回心转意,他也再不能接受她了。 这并非因她曾是管中邪的女人。 因为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来说,对女子的贞操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以前起过追求赢盈的心,主要是碍在昌平君兄弟情面;亦有点贪她美色。 可是经过多番接触后,对这美女仅燃起的一点爱火,已因她反覆善变、不分轻重和是非的性格而熄灭。 现在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肯沾惹嬴盈了。 有了这清晰的明悟后,项少龙客气地请她坐下来,道:“赢小姐找项某人有什么事呢?”赢盈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和距离,楞了好一阵子后,垂首怅然道:“人家知你心中恼恨,唉!嬴盈不知该怎么说了。 三天后就是你和中邪决战的日子,真为你担心哩!”项少龙见她不是来劝自己罢斗,稍生好感。 想起百战宝刀和新悟出来集古今大成的百战刀法,微笑道:“多谢小姐关心了。 人生总是充满大大小小的挑战,如此生命才可显出动人的姿采。” 说真的,若不是有管中邪的压力,恐怕都迫不出这套百战刀法来。 赢盈微抬俏脸,秀目射出茫然之色,种靼道:“我真不知为什么要来找你,中邪每天不断练剑,已研究出种种破枪之法,唉!人人都知你根本不擅用枪,故纵有飞龙枪,恐怕……唉……人家很担心哩!”项少龙淡淡道:“你难道不担心管中邪吗?”嬴盈凄然点头,低声道:“最好当然不用比武了,但我知道没有人可改变你们的决定。” 又垂下头去,幽幽道:“很多谢那天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想了多时后,答应了杨端和的婚事,不过尚未告诉大兄和二兄,你们决战后,瑞和便会提亲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也放下了心事。 杨喘和这人他亦见过,是王齿手下最年青有为的将领,很得鹿公、徐先的器重,只不知原来他也在追求赢盈。 眼下之势,谁能娶得嬴盈,对仕途均大有裨益,只有管中邪是例外。 嬴盈有点惶然地偷瞥了他一眼,试探道:“你是否心中不高兴呢?”项少龙怎敢表露出如释重负的心情。 同时想到她真的对管中邪生出爱意,所以即管不嫁给他,亦不嫁入自己之门。 肃容道:“这是个明智的选择,杨端和会是位很好的夫婿。” 嬴盈幽怨地瞧着他,没有说话。 项少龙苦笑道:“小姐既决定了终身,绝不可再三心两意了。” 赢盈凄然道:“你不怪我吗?”项少龙叹道:“你要我说什么好呢?”这句话确是恰到好处,赢盈平静下来,想了想道:“你得小心点!”俏立而起。 项少龙把她送出府门,临别时,嬴盈低声道:“若我可以选择,我会希望你赢,这不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大秦,赢盈终于想通了。” 话尚未完,热泪早夺眶而出,凄然无奈地瞧了他一眼后,掩面飞身上马,放蹄去了。 项少龙呆望着风雪中的咸阳,想着这突然终结的一段情,暗下决心,以后再不招惹任何美女。 不过回心一想,又知这么想是一回事,命运的安排却又是另一回事。 庄夫人和李嫣嫣,不正是两个好例子吗?项少龙返回内宅,才与项宝儿玩耍了一会,滕翼和前俊两人回来了。 前者容色严峻,后者则一面歉然。 纪嫣然看出不妥,出言相询。 滕翼坐下后,拍几骂道:“我已千叮万嘱要这小子忍一时之气,不可招惹国兴,那知他仍是忍不住一见面就动手。” 项少龙笑道:“二哥且莫动气,小俊你来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吧。” 众人见项少龙若无其事的样子,无不大讶,连荆俊也愕然道:“三哥最明白我了。 唉。 我并非说二哥不明白我,只是两种明白是不同的。” 滕翼哑口失笑时,乌廷芳忍不住“噗哧”笑道:“不要吞吞吐吐了,快说吧。” 荆俊作了个无辜的可怜模样,摊手道:“今趟惹事的刨不是我,刚才我到醉风楼逛逛,刚巧撞着渭南武士行馆那批奸贼,当然少不了“疤脸”国兴。 我本打定主意对他们视若无睹。 岂知他们故意说些冷言冷语,还辱及三哥,那些话我不想重覆了,总之他们恃着缪毒在背后撑腰,一点顾忌都没有。 我什么都可以忍,但就不可以忍他们散播损害三哥清誉的谣言。” 赵致皱眉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呢?”滕翼沉声道:“那些人确过份了一点,说三弟是吕不韦的男宠,嘿,真亏他们说出口来。” 纪嫣然秀眸厉芒闪动,冷然道:“若给嫣然听到,必会立即取他狗命。” 乌廷芳愤然道:“小俊你怎样教训他们呢?”荆俊苦笑道:“我们只有八个人,他们却有十多个,国兴的剑法又非常高明,所以我们占不了多少便宜,还给他们伤了两个人。 刚巧缪毒来到,把他们喝退了,只是敷衍的叫他们道歉了事。 我遵照二哥的吩咐,避免和缪毒冲突,忍气走了,二哥还要怪我。” 滕翼气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早叫你不要去逛青楼的了,偏不听教。” 项少龙反是心平气和,因早料到缪毒会愈来愈嚣张的了。 想了一会,问道:“渭南武士行馆究竟有些什么人物?”荆俊抢着道:“最厉害的当然是馆主邱日升,我朝有不少将领均是出于他们下,接着就是包括国兴在内的三大教席,另两人一名常杰,一叫安金良,都是咸阳有名的剑手。 缪毒宠络了他们,等若多了数百名亲将,这些人都希望通过缪毒的关系,搭通太后,好能入朝任职。 听说吕不韦对渭南武士行馆重开一事亦很不满,只是碍着太后,没话可说吧了!”滕翼补充道:“渭南武士行馆有很多从各国来的剑手,良莠不齐,但其中却不乏好手,现在人人都以少龙你为假想敌,因为若胜了你立时可成大秦第一剑手,声价百倍。 唉!这些人总以为少龙之所以能成为储君身旁的第一红人,全因剑法高明所致哩!”项少龙暗忖这就是武侠小说内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无谓烦恼了。 若非由于自己有官职在身,出入又有大批亲卫,恐怕早有人拦路挑战了。 点了点头道:“他们爱怎么想怎么说就由得他们吧!清音自清。 但若他们太过份,我们亦不宜忍让,但一切该待与管中邪决战之后。 除非不动手,若是动手,就要教邱日升永不超生。” 双目寒芒一闪,瞪着荆俊道:“你已有了鹿丹儿,好该收心养性,勤力习武,否则异日对着渭南武士行馆的高手时,只会丢我们的脸,清楚了吗?”项少龙少有这么对荆俊疾言厉色,吓得他汗流浃背,俯首应是。 项少龙目光扫过众人,哈哈笑道:“找一日我们索性摸上那行馆去,既可让他们尝尝二哥的墨子剑,嫣然的天龙枪,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百战刀法吧!”次日清晨。 项少龙展开百战刀法,一时丈许方圆之地,尽是寒芒闪闪,威猛无俦。 即使以滕翼的本事,亦施展不开墨子剑法,不过墨剑主守,故仍能凭着强大的臂力和重木剑,坚守着一个极狭小的圈子,挡着似从四方八面进击而来、精芒四射的百战宝刀。 首次见识到百战刀法的荆俊、陶方等都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竟有这么可怕的兵器和凌厉迅捷的刀法。 刀剑相交时,总发出一下响亮的金木鸣声,更添激烈之势。 自项少龙出刀以来,两人鏖战了数百招,滕翼仍找不到百战宝刀的破绽,予以反击。 项少龙却是畅快之极,由于利用了二十一世纪武术那种吻合物理力学的自然之法,再配合上宝刀善于砍劈的特性,利用百战刀本身的重量和腰步的辅助,故使起刀来耗力极少,如此猛烈的攻势,就像可以无限期的持续下去,造成对方心理上难以抵抗的感觉。 故以滕翼之能,仍要处于完全的下风。 蓦地乌廷芳尖叫道:“住手!”项少龙不明就里,闻言收刀后退。 众人愕然往她望去。 乌廷芳俏脸微红,尴尬地道:“不要这么看人家嘛。 我真怕项郎当了二哥是管中邪哩!”项少龙与滕翼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滕翼看着自己正因力竭抖颤的右手,喘着气道:“廷芳叫停叫得非常合时,否则说不定我要当场出丑,百战宝刀固是厉害,但真正厉害的却是三哥的刀法,来来去去只是直砍斜劈横扫的几式,却变化无穷,角度刁钻,如有神助,不愧百战之名。” 项少龙向荆俊笑道:“小俊要不要来玩上两手?”荆俊苦笑道:“明天好吗?现在我看着寒了胆,连动手的念头都起不了。” 众人少有见到荆俊这么谦让,登时爆出一阵哄笑。 陶方道:“看遇少龙的威势,现在我反恨不得即可见到少龙与管中邪的决斗了!”此时乌光走到项少龙身旁,低声说了两句话,项少龙把百战刀交给赵致,向滕翼荆俊和各娇妻招呼一声,朝内堂走去。 滕翼追上了他,问道:“什么事?”项少龙低声道:“小武和小恬偷偷来了。” 施礼坐好后,蒙武心悦诚服道:“项大人真是用兵如神,汤毅乃我爹手下第一勇将,又占了压倒性的优势,竟仍给你们杀得大败而回。” 蒙恬接道:“爹气得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我们最清楚爹的脾性,他是绝不肯就此罢休的。” 三女交换了眼色这才知道蒙骜没有以身犯险,亲自带兵。 蒙武苦恼道:“到现在我们都不明白为何爹对吕不韦这老贼如此死心塌地。” 豪恬惯然道:“定是吕不韦送来那个婆娘媚惑阿爹,使爹连娘的话都不肯听了。 娘亲多次叮嘱我们,吕不韦豺狼成性,绝不会有好下场。 爹虽糊涂,但我们却不会学他那样的。 唉!”项少龙等这才明白两人这么靠向他们,除了有一段共历患难的交往和曾受吕不韦的迫害外,还牵涉到家庭的内部纠纷。 荆俊与他们最是相得,拍胸道:“故心吧!储君已知你们两人的忠义,无论你爹做了什么事,都不会累及你们的。” 项少龙点头道:“小俊没有说错,我已将你们的事坦白说了给储君知道。 他会破格重用你们。 而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让你爹识破你两兄弟存有异心,那将来便可接掌你爹麾下的人了。” 两人又喜又惊,蒙武凄然道:“储君是否要对付我爹呢?”项少龙暗忖现在吕不韦最大的助力就是来自蒙骜,所以才能支撑到小盘加冕后才败亡,如此推之,蒙骜这几年应该没有问题,遂道:“放心吧。 你爹在储君加冕前该没有什么事的,你们只要在这未来五年多好好带兵,做好本份,将来储君加冕后,一切难题自会迎刃而解。 我会请储君看在你两兄弟分上,不会太过难为你爹的。” 两人感激零涕,跪下叩头。 项少龙抢前扶起两人,想起蒙恬乃王翦后秦国威望最高的大将,心中充满了怜惜和奇异的滋味。 又叮嘱了两人一番后这才着他们离开。 到了府门时,蒙武担心地道:“项大人后天对着管中邪时要小心点,昨天他到我们处找人试剑,我们兄弟都下场,却只有捱揍的份儿,他比田猎时厉害多了。” 蒙恬插入道:“项大人可否不给管中邪这扳平的机会呢?那可硬生生把他和吕老贼气死了。” 荆俊笑道:“放心好了,我三哥乃天神降世,管中邪就算长了三头六臂出来,也难逃败局。” 两兄弟怀疑地瞪着项少龙。 滕翼搂着两人,笑道:“小俊今趟非是像平时般大吹牛皮,你们的项叔叔现在连我也要俯首称臣,你们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比拚好了。” 两人自知滕翼的厉害和不作诳语,稍稍放下心事。 蒙恬忽地双目转红,垂头道:“今趟我们不肯站在爹的一边,除了因吕老贼想杀我们和娘的吩咐外,更因我们要为倩公主和春盈姐她们报仇,将来对付老贼时,定要算上我们兄弟的一分。” 项少龙这才想起当日他两兄弟和诸女间的融洽之情:心中剧痛,摇头感叹。 滕翼和荆俊知他被勾起伤心往事,知机地遣走了两人。 接着三人返回官署,吃午饭时,王齿来了,项少龙放下筷子,到大堂会他。 项少龙请王齿在上位坐下后,道:“大将军那用纡尊降贵到这里来,只要吩咐一声,少龙自会到大将军府受教。” 王能微笑道:“你不怕我忽然改变主意,又布局坑你吗?”项少龙洒然笑道:“大将军若想要我项少龙的小命,只是举手之劳吧!”王齿摇头道:“你的小命并非那么易取,至少吕不韦和蒙骜便为你闹了个灰头土脸,焦头烂额。” 顿了顿眉头深锁,肃容道:“吕不韦确有谋反之心,借口动用军队修筑郑国渠,问储君和太后取得兵符,调动兵员,若非我力阻他动用我的人,恐怕现在咸阳已落入他和蒙骜手上。 可是我迟早都要领兵出征,那时鞭长莫及,储君的形势会凶险非常,少龙可有什么对策?”项少龙很想告诉他这情况只要能握到黑龙出世便可以改变了,但感到此事愈少人知愈好,反日问道:“大将军有什么提议呢?”王齿沉吟片晌后,叹道:“因为我拒绝杀你,和吕不韦闹得很不开心你该知若田单攻燕,吕不韦定会遣我和蒙骜攻打三晋,那就是吕不韦作乱的好时机,只要咸阳的守军全换上了他的人,太后和储君就只有由他鱼肉了。”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那至少是明年春暖花开时的事了,燕国处于偏北之地,冬季严寒,田单又须时间预备。 所以我们仍有一段缓冲的日子。” 王齿不屑道:“齐自以管仲为相,变革进取,本大有可为,岂知齐人只爱空谈,不修武备,还妄称东帝,却给个小小燕国差点灭了,虽说出了个田单,保命尚可,那有回天之力。 若非有赵国给他们挡着我大秦的军队,他早给扫平了。” 项少龙顺日道:“现在赵国没有了廉颇,赵人仍足惧吗?”王齿露出凝重之色,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兵精将良,天下莫过于赵,若非孝成王昏庸,错用赵括,白起亦难有长平之胜。 廉颇虽去,但还有李牧在,此人在兵法上有鬼神莫测之机,比赵武灵王更精于用骑兵,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异日若少龙遇上此人,千万匆轻敌,否则必吃大亏。” 项少龙心中祈祷勿要发生此事,心中同时涌起对这连敌人也要折服的绝代名将由衷的敬意。 想起他当日豪气干云赠自己以血浪剑,还嘱他逃到这里来,并表明异日若在沙场相见,大家绝不要容情。 那种心胸气魄,岂是他人能及。 王齿喟然道:“一天有李牧在,我们大秦休想亡赵。” 两人各想各的,都是欷吁不已。 反忘了迫在眼前的凶险形势。 王齿忽然道:“少龙知否成乔被封于长安后,不但与赵将庞爰暗通款曲,又在杜璧的协助下,秘密招兵买马。 所以只要咸阳有事,他必会回来抢夺王位,由于支持成乔的人仍有很多,此事不可不防。” 项少龙大感头痛。 原来小盘这秦始王是这么艰难产生出来的。 点头表示知道了,叹道:“这事吕不韦该比我们着紧,杜璧和成乔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吕不韦,至少要再杀几个人才排得到我,吕不韦必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齿苦笑道:“说到玩权谋,我和你都不是吕不韦的对手。 这几天我每晚都找王陵喝酒,提起此事时,老陵说他是故意纵容杜璧和成乔,好留下这威胁,迫使太后和储君更要倚重他。” 项少龙早料到了这点,问道:“杜璧和秀丽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秀丽夫人就是庄襄王另一宠妃,成乔的母亲。 王乾道:“他们是堂兄妹,但我们都猜他俩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顿了一顿,显是觉得岔得太远了,正容道:“我有一个想法,听说你现在和楚人关系转佳,可否设法说服李园,指出若田单亡燕,下一个就会向楚人开刀这一利害关系,使楚人陈兵齐国边境,那就可包保田单不敢贸然攻燕了。” 项少龙为之拍案叫绝。 姜毕竟是老的辣,这等若围魏救赵的翻版,妙在李园最忌的是田单,皆因秦国被东三郡的事给三晋紧紧牵制,无暇理会楚国。 何况李园亦非善男信女,自然对齐国亦有土地上的野心,所以这一着确是妙不可言。 点头应道:“这个容易,我立即修……嘿!找人修书一封,送予李园,此事应无问题。” 王齿正容道:“事关重大,少龙千万别以为可纯凭私情打动李园啊!”项少龙恭敬受教道:“少龙晓得了!”王齿欣然道:“只要能暂缓齐燕之争,待王翦回朝,桓奇和小贲又练成了他们的速援部队,老夫就可放心出征了。” 项少龙得到这最少掌握了秦国四分一兵力的当权大将的支持,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记起荆俊的事,恳词说了起来。 王齿哈哈笑道:“这个没有问题,今天我便找王陵一起到鹿府说亲,你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旋又神情一黯,显是想起鹿公和徐先。 好一会后,喟然道:“少龙知否鹿公原不性鹿,只因他田猎时猎鹿最多,先王戏称他为鹿王。 于是他改姓为鹿,封邑也叫鹿邑。 自那时开始,人人都叫他作鹿王,后来才改称鹿公吧!”项少龙苦笑道:“大将军可知我现在也不应叫项少龙,而应叫龙少项,因我曾夸下海口,若让田单逃回齐境,就把名字倒转来写。” 王齿呆了一呆,接着哈哈大笑去了。 第三章 势不两立 王齿走后,项少龙把荆俊唤来,告诉他王齿答应了与王陵去为他向鹿府提亲,喜得这小子连翻几个斤斗,呼跃去了。 项少龙与滕翼这两个当兄长的,欣然相视而笑。 滕翼眼中射出思忆的神情。 项少龙见他虎目内隐见泪光,知这铁汉又想起惨死的妻儿亲族,也觉凄然。 滕翼叹道:“若非当日之祸,小俊亦没有今天的风光,老天爷的意念真令人无从测度。 但无论如何,我们五兄弟之情,确可比照日月。” 项少龙暗忖或者老天爷并非无从测度,只是没法改变吧了!自己现在便是活在总对宿命的过去历史里,但却一点都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 滕翼忽道:“三弟还是回家休息吧!这里的事有我打点就成了,咸阳除了仲父府的人爱闹事外,治安一向都算好的了。” 项少龙记起周良兄妹在市场内被人追打,摇头叹道:“管中邪其身不正,如何能治好下面的人,待本大人后天把他顺手革了职,由你或小俊去管都卫,那就真的天下太平了。” 滕翼失笑道:“若让那些认定你会输给管中邪的人听到这话,保证他们会听得目瞪口呆,以为三弟大言不惭,只有我这领教过你那把百战宝刀的人,才明白你是如何谦虚。” 项少龙想不到滕翼这么富幽默感,大笑而起,道:“要在世上愉快点做人,少做点功夫都不行,到目前为止,先后有与连晋和王翦的两次比武,每次都改变了我的生命,只不知后天的决战,又会为我带来怎样的命运呢?”滕翼站起来,陪他出署门,边走边道:“该说少点智慧都不成,真不明白少龙怎能设计出这样可怕的兵器来。 在牧场时,那天你自己去了外面练刀。 我和嫣然和琴清她们谈起你,均觉得你这人深不可涮,似有能透视未来的能力。 记得那晚到琴府的事吗?琴清只说了吕不韦因缪毒对她无礼要处罚他,你便一语道破了吕不韦的阴谋,那根本是没有可能猜得出来的。” 项少龙心叫惭愧,笑道:“那只是灵机一触吧!二哥莫要当作是什么一回事了。” 这时到了署门,项少龙一拍滕翼肩头,笑道:“多谢二哥提醒,我现在就去琴清的香怀内打个转,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没有比美女的怀抱更温暖的地方了。” 荆善等早牵来疾风,两人在大笑声中,项少龙翻身上马,迎着北风,驰上行人稀少,铺满积雪的大道,往琴府的方向驰去。 滕翼看着项少龙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 这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不但改变了周遭所有人的命运,还正在改变着整个天下的形势。 见到琴清,后者神色凝重道:“太后有了缪毒孽种一事,恐怕项太傅是不幸言中了,昨天太后遣人往雍都,据说太后准备搬到那处的大邺宫去,不用说是怕将来会给人看破秘密了。” 猜想归猜想,事实归事实。 当这想法被间接证实了时,项少龙心神剧颤,颓然坐了下来。 这时代的妇女,若不想为男人生儿育女,会借山草药的土法避孕,所以朱姬在邯郸这么多年,终日应付赵穆、郭开等人,仍无所出。 现在她竟心甘情愿为缪毒生子,可知她完全被这奸贼操纵了。 亦可说她已断了对小盘的母子之情,以后将一力扶持缪毒,希望他能取小盘而代之。 琴清知他心情,默默在他旁坐下。 项少龙沉声道:“雍都在那里?”琴清答道:“雍都乃我大秦旧都,与咸阳同在渭水之北,位于咸阳上游百里许处,船程三天可达。 雍都极具规模,城内有大邺宫和蕲年宫,更是宗庙所在处。” 项少龙倒入琴清怀里,头枕在她动人的**上,仰望这绝世佳人典雅秀逸的脸庞,叹道:“缪毒怕快要变成另一个吕不韦了。” 琴清怨道:“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项少龙满肚子苦水。 试问他怎能告诉琴清,因为早知命运如此,所以只有顺水推舟,任由缪毒坐大,好像历史所记载般牵制吕不韦呢?这事确由他一手玉成,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但由于他对朱姬深厚的感情和歉疚,感觉却绝不好受。 一时间他欲语无言。 反是琴清安慰道:“对不起!我语气太重了,说到底都不关你的事。 你只是因势乘便吧!若缪毒事事要听吕不韦吩咐,那包括你在内的很多人要送掉性命了。” 项少龙伸手勾着琴清粉颈,迫得她俯下俏睑上享受了她香唇甜吻后,伸了个懒腰道:“今晚我在这里不走了!”琴清正羞不可抑,闻言吓了一跳道:“这怎行呢?”项少龙早知她不肯如此明目张胆,只是开她玩笑,闻言坐了起来,抱着她柔声道:“不是说过任我为所欲为吗?”琴清赧然道:“至少也该待项大人决战之后嘛!否则嫣然她们会怪我哩!”项少龙喜道:“就此一言为定,若琴太傅到时食言,莫怪我给你招霸王硬上弓。” 琴清讶道:“霸王硬上弓!噢!你这人坏透了,噢!快滚!我不再和你说话了。” 看到她既窘且喜的动人神态,项少龙只觉阴霾尽去,再占了她一番便宜后,神舒意畅走了。 离开琴府,见天色尚早,顺道入宫找李斯,把小盘定了他作九卿之一的廷尉这消息告诉了他。 本以为他会失望,那知李斯脸露喜色道:“小弟其实心中本渴望当此一职,但却怕争不过冯切,现既如此就更理想了。” 项少龙自知很难明白这类有关官职权力的事。 但总知道李斯将来就是秦始皇统一天下的大功臣,所以理该官运亨通。 李斯感激地道:“李斯之有今天,全是拜项兄所赐,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可表达出心中感激之情。” 项少龙谦虚道:“珍珠无论到那里都是那么光亮,我充其量只是把盖着珍珠的禾草挪开了,而李兄就是这么一颗珍珠,将来储君能一统天下,正因有李兄之助。” 李斯笑道:“项兄太抬举李斯了,我大秦自简公推行租禾之政,献公行改革,孝公用商鞅变法,惠文王再加巩固,大秦无论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均有长足发展。 际此天下久乱思治的时刻,我们实比以前任何时间更有统一天下的机会,唯一的障碍就是储君尚未能真正掌权,事事均要太后盖玺允准。 但只待储君行了加冕典礼正式登基,以储君气吞山河的雄才大略,必可完成这史无前例的壮举,李斯只是给储君提提鞋儿,牵牵衣脚吧!项兄休要捧我了。” 项少龙叹道:“只是李兄这种不居功的态度,难怪道么得储君器重。” 说到这里,忽有所觉,转头往入门处望去,赫然见到昌平君正陪小盘站在那里,后者双目异采连闪,显是听到李斯这番话。 两人吓得下跪施礼。 小盘大步走来,扶起李斯,感动地道:“李卿匆怪寡人不请自来,若非如此,就听不到李卿肺腑之言了,李卿只要尽力办事,寡人定不会薄待你。” 李斯却是汗流浃背,若刚才错说半句话,就一切都完蛋了。 项少龙与昌平君一道离宫,均赞叹李斯鸿运当头。 这么一番话,将使小盘对他推心置腹,而项少龙更从历史中知道,小盘这秦始皇一生均对李斯言听计从,原因说不定就在这十几二十句话。 两人并骑驰出宫门,转入咸阳大道,过了宫墙护河,两旁尽是王侯公卿将官的巍峨大宅,其气势确非关中诸国能及。 不禁叹了口气。 昌平君油然道:“少龙刚到过楚国,应知该地的情况,南方富饶,更胜我大秦,若非我们得到巴蜀之地,根本连比较的资格都欠缺,但亦正是楚国之“富”,累死了楚人。” 项少龙听得大感兴趣,放缓马速,讶道:“富总好过贫,为何偏是祸而非福呢?”昌平君惋惜地道:“楚人既得海、铜之利和云梦之饶,又有皮革、鲍、竹、金、珠玑、犀、玳瑁、果、布之富,且因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堕赢蛤,不待贾而足,地沃食饶,无饥馑之患,故人人溺于安逸,欠积聚而多贫乏。 遇上战争,兵无恋战之心,故势大而不强,否则天下早是他们的了。” 项少龙心下同意,李园使是文采风流的人物,却绝非刻苦耐战之士。 顺口问起自己最熟悉的赵国。 自己当年就曾以南马北马对楚赵作出生动的比较。 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昌平君心情颇佳,侃侃而谈道:“赵国土地亦广,但山多地高,北部近林胡,民多强悍,像定襄、云中、五原,本就是由戎狄抢回来的土地,人民好射猎而不事农商。 至于位于原晋国的邯兴、太原、上党等地,又多旧晋的公候子孙,爱以诈力相倾,矜夸功名,生活奢靡。 像赵君的后宫妃嫔就以百数计,婢妾披绮缎,酒肉有余,而民则褐衣不完,糟糠不厌。 故虽有天下无敌之精兵,上却无懂得运用之人,又妒嫉人材,否则就不会有赵括代廉颇而引来的长平之失。” 项少龙想不到昌平君如此有识见,刮目相看道:“这番话对赵人确是一针见血,其他列国的形势又如何呢?”昌平君得项少龙称许,意气飞扬道:“燕国地处东北,穷山僻壤,仅蓟都似点样子。 可以撇开不论。 韩国环境恶劣,人民大多居于山区,想积点粮货也有心无力,若非有赵魏在背后支持!早给我们亡了。” 项少龙未去过燕韩,不知详情,但想起韩非当年到大梁借粮一事,便知昌平非是虚语。 昌干君续道:“魏国一向是我大秦的劲敌,当年起用吴起为河西郡守,我们便只有吃败仗的分儿。 又广泛结盟,硬阻我们东进。 到迁都大粱时,已拥地千里,带甲三十余万。 幸好魏人给胜利冲昏了头脑,竟恃强拔邯郸,遂与赵人交恶,更犯众怒,致有桂陵之败,连大将庞涓都给俘虏,自此一蹶不振,否则现在就不是这番局面了。” 项少龙记起赵人间所流传“魏人最不可靠”之语,又想到魏安厘王派人假扮马贼,肆虐赵境,暗忖魏人之败,实是咎由自取。 点头道:“东方诸国都给君上道尽了虚实,还有就剩下齐国了。” 昌平君想了半晌,故作神秘地道:“少龙知否齐人除了荒诞空谈外,最流行的是什么东西呢?”项少龙哂道:“我怎会知道呢?你就说吧!”昌平君笑道:“我虽当了左丞相,却半点威严都没有,人人都像你这般对待我,哈!但我却欢喜这样子。” 项少龙知他生性随和,哑然失笑。 昌平君道:“现在临淄最盛行的就是高利贷,最富有的就是一个放高利贷叫仲孙龙的大奸商,他比以前的吕不韦还要富有,看来没有多少人能和他比身家。 由此可知齐人是多么骄奢**逸。 上面的人终日吹竽鼓瑟,斗鹞赛狗,下面却是生活困顿,流亡者众。 否则以齐人渔盐之利,商贾之盛,怎会给燕人差点亡了。 若非出了个田单!齐国更是不堪。” 项少龙衷心道:“这叫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扶了你这小子作左丞相,看来是误打误撞碰对了。” 昌平君大笑道:“少龙竟来耍我了,不过知道了大妹因你一番话肯嫁给杨端和,就是你揍我几拳,我也只好乖乖消受了。” 项少龙这才明白他为何心情大佳,正要说话,道旁忽地一阵混乱,人人争相走避,原来竟有两帮人持剑追斗。 昌平君大喝道:“给我把人拿下!”十八铁卫和昌平君的三十多名亲兵纷纷下马,蜂拥而去。 打斗的两帮人,人数相差颇远,一边是三十多人,另一边只有五个人,但教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是,占上风的竟是那五个人。 而他们之能迫得对手狼奔鼠窜的原因,皆因其中一名大汉身手惊人。 此人年约二十五、六,长得高大俊朗,闪移时步法如风,剑法狠辣,几乎每一出剑,对手不是兵器被磕飞,就是中剑负伤。 这种对手如何可对抗,杀得人数较多的那方大汉狼狈不堪,只有逃命的分儿。 而那五人却不肯放过对方,咬着尾巴追击敌人。 不过他们下手颇有分寸,敌人中剑者只是倒地受伤,失去移动的能力。 长街上两组人且战且走时,街上便留下一个个倒地呻吟的大汉。 荆善等抢到缠战处,那五个人悠然收剑,虽见到来的是军兵,却是夷然无惧。 另一边尚未倒下的十多人,聚在一处,人人双目喷火,怒瞪着那五个人。 项少龙和昌平君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心中骇然之意。 看人多那边的人的衣着服色,便知是仲父府的家将,那五人究竟有何所恃,竟不畏惧仲父府的权势呢?昌平君凝望着那身手最厉害的俊朗汉子,吁出一口凉气道:“此人剑法,怕可与管中邪一较短长。” 项少龙微一点头,策马冲前,喝道:“当街厮斗,王法何在,给本统领报上名来。” 那俊朗大汉卓立如山,自具不可一世的高手气势,向项少龙微微施礼,显示出他并不把项少龙放在眼内,淡然自若道:“本人韩竭,乃内史府的人,这批人公然打着仲父府旗号,在酒楼上强迫卖唱女陪酒,本人看不过眼,故出手教训。” 荆善等见他神情倨傲,本要喝令他跪下,但听到是缪毒的人,忙把说话吞回肚内去。 昌平君来到项少龙旁,低声道:“这韩竭来自韩国,是缪毒在韩时的朋友,有韩地第一高手之称,果是名不虚传。” 项少龙亦醒起小盘曾提过此人的名字,与另一个叫令齐的一武一文,都是朱姬要举荐为官的人。 此时仲父府家将处走了个带头的出来,眼闪怨毒之色,却连礼都免了,昂然道:“项大人和左相明鉴,韩竭只是胡言乱语,我等兄弟正喝酒取乐,他们内史府的人却来横加干涉,此事我等必会奏与管爷,由他主持公道。” 韩竭冷哼一声,寒声道:“手下败将,何足言勇,我们就走着瞧吧!”再向项少龙两人微一躬身,掉头走了。 仲父府那群大汉像斗败公鸡般,抬起伤者,垂头丧气去了。 荆善等人你眼望我眼,呆立一旁,皆因项少龙和昌平君两人没有发出指令。 项少龙首次尝到吕不韦和缪毒两人家将的目中无人和霸道,但却是无可奈何,惟有耐心等候黑龙出世的一天。 但亦心中暗喜,吕不韦和缪毒的对抗,终至势不两立的地步了。 怕自己都该有些安乐日子过了吧! 第四章 广布卧底 这晚的月亮叉大又圆,项少龙与娇妻爱婢,到了园内赏月。 荆善等生起篝火,烧烤美食,充满野炊的气氛。 项宝儿已懂得走路,由于步履朱稳,每有失足,惹得众人喝彩嘻笑,非常热闹。 善兰和滕翼和爱儿来参加,两个小子自是玩在一块儿了。 滕翼和项少龙坐在小亭里,看着儿子们玩闹,心中涌起满足和幸福的感觉。 同时想到眼前的安逸,是他们以血和汗换回来的。 以前是如此,以后亦会是如此。 滕翼有点感触地道:“再过两晚,就是你和管中邪决战的时刻,那家伙这些天来足不出户,更没有到醉风楼去,可知他是志在必胜。” 项少龙想起韩竭,顺口问道:“二哥原居韩国,又曾参军,可有听过韩竭吗?”滕翼眼中精芒一闪,讶道:“三弟为何会知道此人呢?”项少龙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滕翼露出凝重神色道:“当今之世,若论剑术,无人之名次可过于有稷下剑圣之称,自号忘忧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师。 据说他的剑法达出神入化之境,能不战而屈之兵。 今趟邹先生到齐去,主要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善柔正是他的关门弟子。” 项少龙早由赵致之口听过这近乎神话的人物,奇道:“这人和韩竭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韩竭又是他的弟子吗?那韩竭岂不是柔姊的帅兄?”滕翼道:“曹秋道虽在稷下开设道场,但收徒极严,所以徒弟不出百人之数,而据说他曾告诉齐王,在他收的徒弟里,只有三人得他真传,其中一个就是这韩竭,可知这人绝不简单。” 项少龙想起他那柄没有人是他一合之将,鬼神莫测的剑,骇然道:“曹秋道今年多大年纪了?”滕翼道:“据说他最善眷生练气之道,所以看来远比真实年纪轻,他成名时,我才刚懂事,这么推断,他至少该有六十岁了。” 项少龙想起武侠小说里的天下第一高手,悠然神往道:“真希望可去向他请安问好,只是田单不会欢迎我。” 滕翼讶然失笑道:“看来你对曹秋道的兴趣,比对韩竭大多了。 不过曹秋道似乎对徒弟的品格不大介意,韩竭此人在韩声名狼藉,动辄杀人,仗着自己是王族,曾坏过不少良家妇女名节,与缪毒属一丘之貉。 今次来秦投靠缪毒,说不定是因走投无路,惟有离国避难。” 项少龙笑道:“愈多又坏又高明的对手,我的百战宝刀就愈不感孤单,二哥你也该手痒了。” 滕翼笑道:“若你不宰掉管中邪,这两人首先就会斗上一场,管中邪和连晋的师傅照剑斋曾由卫往齐挑战曹秋道,给斩断尾指。 两派人自此势成水火。” 项少龙失笑道:“怎会有人叫作照剑斋呢?是否故弄玄虚。” 妃才女的声音传来道:“以斋为号,照剑斋非是第一人,夫君大人万勿掉以轻心,若论剑名,忘忧先生之下就要数他了,否则就教不出管中邪这徒弟来。” 项少龙笑应道:“还有个叫连蚊酌,刚来到咸阳,摆明是来找喳子的。” 纪嫣然到了两人身后,倚栏斜挨,仰头看善天上明月,柔声道:“嫣然才真的手痒,嫁了你这夫君后,什么都给你先架住了,真不公平。” 项少龙和滕翼听得脸脸相觑时,纪嫣然油然道:“可以想像后天晚上,就是吕不韦、缪毒和我们项大人三大势力的正面交锋,秦人以勇力为贵,谁派胜出,势将声望大增,至少对一般士卒来说,实情确是这样。” 滕翼心中一动道:“虽说不大可能,但吕不韦会否铤而走险,索性在寿宴上设局一举歼灭所有反对他的人呢?只要蒙骜能紧握兵权,挟持储君和太后,虽会大乱一场,却非是全无机会。” 项少龙皱眉想了想,道:“除非他得到王齿支持,否则吕不韦绝不敢如此孤注一掷。 自商鞅变法以来,没有一个国家的将士比秦军更忠于王室,只要禁卫和都骑严阵以待,吕不韦绝不敢轻举妄动。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明天我便和昌平君及王齿研究一下,以策安全。” 纪嫣然道:“夫君大人后天定要让我们出席,好看看你如何大展神威哩!”项少龙笑道:“怎敢不带我们的纪才女呢?”旋又叹道:“真想到齐国一游,一方面可以探望柔姊,另一方面则可见识一下天下第一名剑究竟厉害至什么程度。” 滕翼道:“想想就可以,若你离秦,定瞒不过吕不韦,他甚至会猜出你说不定是到齐行刺田单,那时齐人还不布下天罗地网等你去吗?”项少龙知他非是虚言,笑笑摇头。 纪嫣然忽然道:“清秀夫人到秦国来了!”项少龙一时想不起清秀夫人是谁,愕然望向她。 滕翼更是一头雾水,问道:“谁是清秀夫人?”纪嫣然道:“清秀夫人就是楚国大将斗介的原配夫人,由于斗介要了大夫成素宁的小妾,她一怒下离开斗介,发誓若斗介踏入她隐居处一步上即自尽,记得吗?”项少龙这才恍然,原来是华阳夫人那美丽的侄女,当年华阳夫人还托自己带饰物给她,只是自己有负所托吧了。 滕翼道:“她来这里做什么呢?”纪嫣然道:“当然是李嫣嫣派她来的,希望能凭着她和华阳夫人的关系,缓和秦人因徐相被杀而仇楚的情绪,亦想顺道把楚国的小公主迎回楚国。” 滕翼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华阳夫人对秦廷还有什么影响力?”纪嫣然含笑横了项少龙一眼,道:“怎会没有影响力呢?别忘了我们的琴太傅就是华阳夫人一系的人,而她至少可以影响我们的项统领项大人。 清秀夫人现在就寄居在清姊家中。 刚才清姊便使人来请她的项太傅明天到她家去见清秀夫人哩!夫君你怎都不可推托呀。” 项少龙恼道:“你清姊没告诉她我早尽了力,储君断不会因此事对楚用兵的。” 滕翼笑道:“一个尽说什么你的琴太傅,一个却开口闭口都是你的清姊。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项少龙与妃嫣然对望一眼,笑了起来。 纪嫣然离去前,微瞠道:“不理你们了,够胆便违背清姊的吩咐吧!”次日项少龙参与了早朝。 朱姬仍有出席,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可见应只是刚有了身孕,加上袍服的掩饰,近几个月都不怕会给人看破的。 百官集中讨论兴国渠和牵连到的种种问题,特别是财力和人力上的调动,更有数千民户受到影响,须安排迁徙。 项少龙对此一窍不通,听得头昏脑胀,更不要说插口了。 好不容易捱过后,退廷时王齿和王陵把项少龙拉到一边说话,前者欣然道:“幸不辱命,明天丧期过后,少龙可带小俊亲到鹿府拜会鹿大夫,详谈聘礼及有关细节。” 王陵道:“真是巧合得教人心寒,鹿公丧期刚在吕不韦寿辰同一日完了。” 项少龙也觉毛骨悚然。 王齿道:“昌平君告诉我,昨天你们见到仲父府和内史府的人当街恶斗,是吗?”项少龙点头道:“两边的人均视我们如无物,真恨不得下手宰了他们。” 王陵道:“这个都卫统领之职怎也要抢回我们手上,不过却不容易。” 王齿皱眉道:“此事迟些再说,少龙那封信送出了吗?”项少龙道:“昨天已派人送往楚国了。” 王陵道:“缪毒现正招兵买马,又派人往东方各地招募剑手,因有太后为他撑腰,我们都不敢说话上,这假太监很多言行举动,比吕不韦更要使人生厌。 最近便因要扩建内史府,硬把邻宅的土地收归己有,教人气愤。” 项少龙叹道:“现在储君由于事事均须太后支持,所以怎也要多忍一会了。” 此时瞥见李斯在远处向他打出小盘召见他的手势,再多谢了两人后,顺带说了滕翼昨天怕吕不韦会乘机发难的疑虑后,匆匆见小盘去了。 书斋内除了小盘外,尚有昌平君。 项少龙和李斯施礼坐在下首后,小盘欣然道:“寡人先让三位卿家见一个人。” 项少龙等三人大感愕然。 小盘传令下去,不半晌有人进入书斋,到了小盘座前施礼。 再站起来时,只见此人年约四十,身形顺长,留着浓密的山羊须,似属智士谋臣一类的人物。 小盘客气道:“先生请坐。” 众人自是一头雾水,小盘介绍了项少龙诸人后,解释道:“这位是齐国稷下名士茅焦先生,乃缪毒遣人由齐请来咸阳,至于茅先生为何来此,寡人请先生亲自道来好了。” 茅焦淡淡笑道:“茅某今趟来秦,非是欲事卑鄙之徒,而是想看看大秦的威势,为何能镇慑东方?”李斯大兴趣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呢?”茅蕉冷然道:“茅某和政储君畅谈半天,仍是一句话,一天吕不韦缪毒不除,秦室休想一统天下。” 小盘笑道:“寡人本想请先生任职朝廷,但回心一想,若先生肯屈就缪毒,更能发挥作用,难得先生一口答应了。” 项少龙心中叫妙,吕不韦府已有图先作内应,现在若再有这看来比图先更狡猾多智的茅蕉作卧底,缪毒还能飞出他和小盘的掌心吗?同时看到小盘日渐成熟,开始懂得用间了。 李斯和昌干君立时拍案叫绝。 各人仔细商量了联络之法后,茅焦这才退去。 项少龙记起蒙武蒙恬,把他们的事说了出来,明示他们只忠于储君。 小盘幼时曾与他们一起习武,颇有交情,现在得项少龙保荐,那会有问题,但想了半晌,却找不到合他们的职位。 项少龙灵机一触道:“假若明晚我能干掉管中邪,都卫统领一缺自是空了出来,无论我们提出任何人选,看来吕不韦都不肯接受,甚至缪毒亦不希望城军三大派系尽入我们掌握之内,惟有在蒙武蒙恬中选其一人,才不会遭到反对,另一人就由他随着老爹作战,那末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了。” 今次轮到小盘拍案叫绝,向昌平君道:“左相设法安排这两个小子来见寡人,待寡人好好鼓励,以安他们之心。” 项少龙离开王宫后,记起了清秀夫人的事,忙赶往琴府去。 琴清正和清秀夫人在厅内闲聊,见他依召而来,欣然介绍两人相识。 清秀夫人身穿项少龙最欣赏的楚式袍服,宽袍大袖,花纹华美,最引人是缀满宝石的束腰宽带,闪闪生辉,说不出的惹人遐想。 不知是否项少龙来得突然,清秀夫人没有戴上覆脸的轻纱,终给项少龙看到她娇美的玉容。 可能因婚姻的不如意,她的容色有点不健康的素淡,但却一点没有损害她秀丽的气质,反使她的风姿有点与别人不同。 她的眼神宁恬清澈,使人感到她是庄重自持,谨守礼法的女子。 三人分宾主坐好后,清秀夫人以她悦耳的柔细声音说了几句礼貌的开场白后,感潋地道:“琴太傅把现时的情况告诉了妾身,幸好有项太人为我们在储君面前说项,使秦楚能不因此妄兴干戈,妾身谨代表敝国感谢项大人的浓情厚义。” 项少龙心中嘀咕,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我来见你呢?表面当然谦逊一番。 清秀夫人淡淡道:“事实上我们早见过面了,是吗?”项少龙暗忖此事极端秘密,该不会是李嫣嫣又或李园泄露给她知道,讶然道:“夫人何有此言呢?”清秀夫人仍是那种淡然自若的神态,道:“今趟请得项大人大驾来见妾身,固是妾身要亲自向大人道谢,还有就是顺带把太后和秀儿夫人嘱妾身带来的两份礼物交给大人。 因曾听琴太傅所言,项大人刚由寿春回来不久,现在见到大人,妾身自可把大人认出来了,”项少龙颇感尴尬,偷偷望向琴清,幸好她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真的怪他到处留情,放下心事,道:“既给夫人认了出来,项某人怎会否认。 嘿!夫人的慧眼真厉害,当时似乎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竟就认出了我项少龙。” 清秀夫人露出一丝动人但冷漠的笑意,伸手召来女侍,捧出两个锦盒,道:“妾身起程来前,太后把妾身召进宫去,千叮万嘱不可让人知道此事,希望项大人能了解。” 由于着李嫣嫣和郭秀儿的身分地位,他们只能把感情藏在内心深处,实在令人惆怅。 忽地警觉到身前两女正仔细瑞详自己的反应和表情,忙岔开话题道:“李相国近况如何呢?”清秀夫人似是不愿谈李园,轻描淡写道:“尚算托福,李相请项大人若有空间,可到寿春探他,必竭诚以待。” 项少龙对着这似乎对事事都漠不关心,口气冷淡的美女,再找不到任何可说的话,打响退堂鼓道:“夫人准备何时回楚?”清秀夫人道:“今晚见过姬太后后,明天立即动程回楚,妾身不太习惯这里的天气。 且妾身知项大人贵人事忙,不敢再留项大人了。” 项少龙暗忖美人儿你真懂得什么叫合作愉快,偷偷向琴清打了个眼色后,施然离去。 第五章 大战前夕 项少龙带着两个锦盒,回到官署,进入静室,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件剌绣精美的袍服,心中涌起温馨的感觉。 在这以男性为中心的杜会,女子要幸福快乐真不容易。 郭秀儿和李嫣嫣就是明显的例子,两女虽身分尊贵,但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去追寻向往的事物。 她们的命运,仍是操纵在男人的手上。 百感交集时,滕翼使人来唤他。 项少龙收拾情怀,到了大堂。 滕冀道:“又出事了,刚才在城门处因渭南武士行馆的人由外地运兵器回来,给守城的军官诘问,一言不合,竟打伤了那军官,给管中邪逮着,但缪毒出面,管中邪被迫放人,可见吕不韦现在仍容忍缪毒。” 项少龙笑道:“倒要看他能忍多久。 是了!找个机会通知小俊,他和鹿丹儿的婚事该没有间题,与管中邪决斗后,我们就可正式去提亲下聘。” 滕翼大喜,忙道人去通知荆俊。 项少龙道:“有了鹿丹儿,他好该心满意足。 二哥最好管得更紧一点,不要让他涉足风月场所。 现在咸阳龙蛇混杂,吕缪两党的人又斗争益烈,我们最好避免牵涉在内。” 滕翼苦笑道:“我对他不知说尽了多少话,这小子天**风流热闹,兼之交游广阔,要他呆在家中,除非打断他的腿才行。”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 荆俊早晚会闹出事来,但只要没有伤残殒命的情况,其他事自己该可担当得起,点头道:“那只好加强他护从的实力,有起事来不致吃上大亏。” 滕翼道:“若他能成鹿家之婿,地位立时不同。 要知鹿公在文武两方都有极大的影响力,当今秦室有点名堂的将领,谁不出于他帐下?荆俊作了鹿公的孙女婿,任何人想动他,都要先好好想想才行。” 项少龙又暗忖若鹿公仍在,说不定会反对这头亲事,说到底荆俊仍非秦人。 滕翼续道:“只要小俊不踏足醉风楼,该可无事,现在缪毒和吕不韦正明里暗里以醉风楼作为较量地盘,那伍孚可惨透了。” 项少龙想起单美美和吕缪两人纠缠不清的关系。 这单美美确是琴清和纪嫣然外最美的女人,姿色尤在赢盈、鹿丹儿,甚或乌廷芳和赵致之上。 如此尤物,说算没有吕不韦和缪毒,亦是人人想收归私房的宝贝。 但不知如何,自己对她却一点好感都欠奉。 可能是受过赵雅、平原夫人或晶王后的教训,最怕口不对心的美女。 滕翼一拍额头道:“我差点忘了图管家着你待至申时末到老地方见面,他该有重要消息告诉你。” 项少龙点头道:“吕不韦怕是要谋反了。” 一个时辰后,项少龙与图先在老巢见面,后者额际处的发脚花白斑驳,而这变化只是最近几个月的事,可见他活在很沉重的压力下。 两人坐好后,图先竖起拇指赞道:“少龙真厉害,打得蒙骜和吕不韦的人大败而回,今趟最失脸子的是蒙骜,但吕不韦却不敢怪责他,亦把吕不韦的大计部署全打乱了。” 项少龙知自己猜得不错,吕不韦性情暴躁,并非有耐性之人;怎肯坐看小盘权势愈来愈大呢?笑道:“他是否准备造反了?”图先冷笑道:“造反他仍未够斤两,但夺权他却是游刃有余,本来他已牢牢抓紧军政两方面的大权,只要除了你,其他如缪毒这种假太监能成什么气候,王翦和安谷奚又远戍边防。 可是他却偏奈何不了你,连王齿现在都靠往你那边去。 昨晚他便在管中邪和蒙骜前大骂你和王齿,非常激动。 此人豺狼成性,一点都记不得自己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项少龙想起一事,问道:“王齿究竟有没有告诉他,鹿公等曾对他和储君滴血认亲,确定了储君和他并没有父子关系呢?”图先还是首次听到此事,问清楚详情后;色变道:“少龙你真大胆,连我都不敢确定储君究竟是异人还是吕不韦的儿子,你却敢去搏这一铺。 若真是吕不韦的儿子,岂非把以前赢回来的全赔掉吗?”项少龙当然不会告诉他其中真相,叹道:“若我诸多推托,岂非更使鹿公等肯定储君是吕贼的孽种吗?这趟总算押对了。” 图先仍是犹有余悸,好一会才道:“王齿该仍没有将此事告诉吕不韦,因为每次受气回来,他都是骂朱姬多一点。 可见他恨的是朱姬没有把他乃真正父亲一事告诉储君。 真奇怪,以吕不韦的精明,该不会连自己是否储君的父亲都不知道?而且在他把朱姬送给异人时,早处心积虑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大秦之主,那又怎会弄错呢?当年他曾亲口告诉我储君是他的儿子。” 项少龙忍不住道:“但朱姬却亲口告诉我,连她都弄不清楚储君是出自先王还是吕不韦。” 图先哂道:“就算心知肚明,这有野心的女人都不会把真相说出来,若非储君远她而近你,她亦不会像现在般纵容缪毒,说到底仍是权力作祟。” 项少龙心中一震,首次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朱姬。 若这话是其他人说出来,他定不会像现在般放在心上,但图先早在她仍是吕府歌姬时便认识她的。 朱姬名字里的“姬”字,指的就是她这身分,所以有人称她作赵姬,意思即赵国的歌姬。 当年庄襄王在位时,她能安守妇道,自是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享受富贵和权力,何况异日自己的儿子就是秦王,更是心安理得。 到吕不韦害死庄襄王,她看穿若靠向吕不韦,充其量只是吕不韦的一只棋子,故希望笼络他项少龙,但却发觉他只忠于小盘和先王,所以才与缪毒混在一起,既贪他的男色,亦希望藉缪毒培植自己的势力。 到最近发觉自己的儿子疏远她,遂把心一横,全面投向缪毒,又暗地为他生儿子,说到底,都是不肯放弃权力。 想到凡此种种,登时轻松起来,心中对朱姬的歉疚之情大大减少了。 至此心情转佳,问道:“现在吕不韦有什么打算?”图先道:“一天有你在,吕不韦都不敢轻举妄动。 加上现在王齿摆明靠向你和储君,连蒙骜都没有把握成事。 不过当有一天他同时调走王齿和蒙骜,我们便要小心了。 蒙骜去了可以回来,兼且手握兵符,吕不韦又有家将八千,随便找个借口,就可杀尽所有反对的人,我想对此事少龙该心中有数了。” 项少龙微笑点头。 图先续道:“现在吕不韦和蒙骜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管中邪明晚和你的比武上,可以说若管中邪得胜,少龙你必死无疑。 少龙你要三思才好。” 项少龙哈哈笑道:“但希望愈大,失望却也愈大。” 图先仍不放心,叹道:“请恕图某直言,管中邪这半年来日夕苦修,无论体能剑术均处于巅峰状态,少龙实犯不着拿性命来和他赌博。 此战成败的影响太大了。” 须少龙知这老朋友真的关心自己,抓着他肩头道:“请对我有信心一点,明天等着看好了。” 顺口问道:“三小姐的情况如何呢?”图先叹道:“吕府内,我唯一尚有点感情的就是她,她对我也显得比别人好。 只可惜她错生为吕贼的女儿。 这些天来,她一直心事重重,我看她还是向管中邪多过向你。 我起先还真信是她坚持要你们两人再斗一场的。 最近才知根本是吕不韦和管中邪的诡计。 那次田猎比剑。 表面你虽似占在上风,但管中邪却指出皆因他不愿杀你,才让你得逞,否则你必败无疑。 嘿!所以我才屡次相劝,可以不动手;就最好不动手。” 项少龙低声道:“坦白告诉你,那天我是保留起实力,管中邪才得以身免,明天我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图先愕然道:“真的?”项少龙为安他的心,胡诌道:“当然!否则后来我为什么只守不攻?”图先半信半疑地瞪了他好一会后,道:“现在吕不韦和缪毒都竞赛似的从各地招揽顶尖好手来加盟家将的阵容,缪毒方面除了拉拢渭南武士行馆,还多了个叫韩竭的人,此人据说得稷下剑圣曹秋道的真传,管中邪对他颇为忌惮,少龙你要留意此人。 据说他精擅剌杀之道,齐国有几个权贵都丧于他之手。” 项少龙见过韩竭的剑法,确可与自己或管中邪争一日之短长。 图先道:“吕不韦新招的人中,以许商、连蛟和赵普三人最出色,其中最厉害是有上蔡第一剑手之称的许商,此人现在是管中邪练剑的对手,看来并不比管中邪逊色多少。 只是膂力及不上管中邪,但其剑法的灵巧,却可补这方面的不足。 吕不韦有意让他补上都卫副统领的空缺。” 项少龙笑道:“吕不韦当然有他的如意算盘,不过我倒不信他能打得响。 是了!还有没有肖老的消息。” 图先欣然道:“人才去到那里都是人才,现在月潭在韩颇为得意,化名边谈,当上了韩和的幕僚,我也为他高兴。” 两人再聊了一会,才先后离开。 那晚项少龙和滕荆两位兄弟在官署吃饭。 荆俊得知说成婚事,自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项少龙趁机道:“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到醉风楼去,现在吕不韦和缪毒争单美美争得焦头烂额,我们犯不着搅这淌浊水。” 荆俊呆了一呆,尴尬道:“今晚刚巧给昌文君约了到那里喝酒听乐,还有杨端和与白充。 唉!顶多我怎么都忍了他,保证不会犯事。” 滕翼道:“你不去惹人,人家不会来惹你吗?莫忘记田猎时你教训了子桓,吕家的人无不含恨在心,摩拳擦掌要挫你威风。 加上国兴等人又恨你入骨,现在更有了缪毒撑腰,若非你身居要职,早给他们宰了。 自己仍不懂检点吗?”荆俊不敢和滕翼争辩,求情的目光来到项少龙处。 项少龙念他仍是年轻:心中一软道:“横竖没有什么事,不若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看看那里的情况。” 滕翼愕然道:“三弟莫忘了明晚就要和管中邪动手,今晚若仍去胡混,嫣然等肯放过你吗?”项少龙笑道:“我正想让管中邪知道找并不把明天的比武放在眼内,这可使他掉以轻心,以为可稳操胜券。 只要早点押小俊回家,该没有什么问题。 否则只是担心这小子,我就要睡不着了。” 荆俊感动地道:“三哥对我真好,不!二哥对我当然也很好。” 接着兴奋得跳起来,嚷道:“我要找昌平君,知道二哥三哥去而不唤他,他必会怪我。” 看着荆俊旋风般走了,两人只好对视苦笑。 两人谈了一会,遣人通知了纪嫣然等要夜点回家后,正要出门,桓奇来了。 这年青有为的新任将军虽是满脸风尘,但精神却比前更好,显是因能发展才能,故心境愉快。 桓奇一见两人,便拜了下去。 两人忙把他扶起来。 滕翼奇道:“小奇你不是正忙于训练新军吗?为何连夜赶回咸阳呢?”桓奇道:“有小贲看着,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至紧要是回来为项大人明天之战摇旗呐喊,喝彩助威。 唉!我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劝得小贲留下。 我回来的事,已得左相批准,没有犯规。” 滕翼笑道:“这也难怪,听说很多有身分地位的人,亦不惜远道而来,还千方百计托人关照,好能参与明天的寿宴。” 桓奇道:“刚才来时,路上碰上屯留的名人蒲鹄,他的阵仗才厉害,只是家将便达五百人,还带来了大批歌姬,但我却很不欢喜这个人。” 昌平君的声音响起道:“我也不欢喜这个人,这或者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此时三人正在大门处说话,回头看去,竟是昌平君和李斯联抉而至,随护的人比平时多了三倍。 桓奇并不像对项少龙和滕翼般与昌平君言语不禁,无拘礼节,慌忙施礼。 扰攘客套一番后,李斯叹道:“想起项大人明晚之战,储君和我均无心政事,忽然小俊来找昌平君说你要约他到醉风楼去预祝明天的胜利,我正闷得发慌,所以也来凑兴了。” 接着压低声音道:“储君也来了!”项少龙、滕翼和桓奇齐齐吓了一跳,往那队仍高踞马上的卫从望去,才见到昌文君和荆俊伴着小盘,而这未来的秦始皇在下颌黏上了一根假胡子,换上普通武士服,正向三人微笑点头。 项少龙和滕翼仍未及反应时,桓奇已跪叩下去,给昌平君一把捞起,道:“储君有令,不须遵君臣之礼,否则若让人知道,必不轻饶。” 桓奇忙站了起来。 小盘策马走了出来,哈哈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立即动程吧。” 项少龙等连忙飞身上马,伴着小盘驰上华灯初上的大道,朝醉风楼进发。 众人中只有项少龙敢与小盘并骑而驰。 小盘自是心情大佳,笑吟吟道:“师傅不会怪我当了储君,仍爱胡闹吧?”项少龙怎忍扫他的兴,笑道:“就算正式登了基,有时也须轻松一下的。” 小盘目下唯一怕的人就是他,见他不怪责,欣然道:“听得师傅决战前夕仍要去花天酒地,寡……嘿!我只有高兴之心,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太后刚才还找我去说话,要我阻止这场比武,说你赢面不高。 哼!天下间只有寡……不!只有我才知道没有人可胜过师傅。” 项少龙知他自少崇拜自己,而他项少龙无敌于天下的形像,早深植他心内,谁都改变不了。 幸好自己新得百战宝刀,又悟出百战刀法,否则现在的压力就太大了,淡然道:“看来储……嘿……究竟我该叫你作什么才好呢?否则说不定待会会露出马脚。” 小盘兴致盎然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和房舍,油然道:“不若就叫秦始吧!秦当然是我大秦国,师傅曾说我将来一统天下后该称作始皇帝,所以就叫秦始好了!这名字很不错。” 项少龙听得目定口呆时,小盘召来昌平君,着他通知各人他新起的名字。 小盘又别过头来道:“师傅刚才想说什么?”项少龙压下因听到“秦始”两字而生的荒诞情绪,想了想,才记起想询问什么,道:“我想间你明晚是否会到吕不韦的寿宴去?”小盘奇道:“这个还用问吗?我现在恨不得可立即到了明晚,太后也会去呢,现在咸阳谁都不肯放过这机会。 听说还有人开了盘口来赌你们胜负。 哼!据昌文君调查回来的报告,大多人都认为由于管中邪准备充足,必可雪前耻,只有我才知道胜的必然是师傅你。” 项少龙心中好笑,暗忖这个“赌”字必是自有文字以来就存在的,因为那似是人类天性的一个主要成分。 此时醉风楼的大招脾已然在望,小盘兴奋地看着,又道:“刚才檀绮说的蒲鹄是屯留的首富,有人更说他是我大秦除你乌家外最富有的人,专做盐铁生意,还做得很大。 这人野心很大,以前是阳泉君的人,现在则和杜璧很亲近,我们要小心点他。” 昌平君此时趋前道:“储……嘿!不!秦兄,我们究竟要去清静点的别院,还是到大堂趁热闹呢?”小盘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到大堂去,我还要叫齐醉风四花来陪酒,看看她们究竟有何姿色绝艺,竟可迷倒这么多人。” 此语一出,项少龙和昌平君登时脸脸相觑,暗忖今晚想低调点都不行了。 第六章 风虎云龙 醉风楼今晚份外热闹,大门外车马络绎不绝,人们要排着队进去。 项少龙和小盘研究过后,决定只带十八铁卫和另十八名御前高手入内,免得人们只看阵势,便知有异平常。 好不容易进入高墙内这未来奏始皇见到诺大的主楼和别院里无不灯火珲煌,一片盛世之象,登时心花怒放,与众人指指点点,好不高兴。 刚巧一座别院处正有姑娘和客人在放烟花取乐,弄得满天斑斓彩花,色光迷人,更添炽烈的气氛。 楼主伍孚正在大堂入门处迎宾,见来的竟是昌平君和项少龙等人,虽是分身不暇,仍抽身迎上,一揖到地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有时虽是口不对心,只因身不由己,请左相、项大人和诸位达官贵人,原谅则个。” 项少龙等心中叫苦,伍孚这么来个“坦诚相对”,他们难道还要和他计较吗?此时十多名姿色可人的俏婢拥了上来,笑语盈盈中,为众人脱去御寒的外衣,又奉上热巾拭脸抹手,服侍周到。 趁此空档,伍孚谦卑地逐一招呼拜见。 此人显是对朝廷人事了如指掌,听到李斯、桓奇之名即肃然起敬,说了番得体的场面话。 项少龙介绍小盘时这家伙听到“秦始”之名,显是一头雾水,摸不着脑袋。 不过见他既能和昌平君和项少龙等权贵一起来寻欢作乐,众人又对他态度恭敬,兼之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样貌虽老嫩难分,但方面大耳,虽不英俊,却自具一股威慑众生的气度,且双目瞪来,自己便涌起下拜的冲动,那敢怠慢,忙恭敬道:“秦大官人一表人材,世所罕见,必非池中之物,请多多关照小人。” 这几下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小盘本对他只有恶意而无好感,闻言立即改观,哈哈一笑道:“伍楼主客气了,今晚寡……哈!今晚秦某远道而来,就是要见识一下贵楼醉风四花的色艺,楼主给我好好安排吧!”他们说话处乃醉风楼的迎客大堂,由于项少龙等人多势众,十八铁卫和十八名贴身保护小盘的御卫又散布开来,形成了个保护罩,登时占去了半个大厅。 刚进来的客人,见到是项少龙、昌平君这种当权的人,大多“安守本分”,悄悄绕道而行。 只有一众彪悍武士进来后,见到伍孚只顾侍候众人,停了下来,脸现不满之色。 十八铁卫还好一点,那十八名御卫一向服侍的是秦国之主,那会把任何人放在眼内,均虎视眈眈,对这十来个武士毫不客气。 伍孚听到小盘的要求,脸露难色,可是小盘自有种教人不得不听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话的威势,忙不迭道:“这事有点困难,待小人安排一下,怎也设法让她们抽身来侍奉各位大人一会。” 荆俊瞥了那群武士一眼,心中大乐,凑近项少龙道:““疤脸”国兴来了,还有常杰。 哈!这群混蛋定是活得不耐烦了,竟在睁眉突目呢。” 项少龙回头望去,首先认出了国兴来,当然因他额角和面额均有疤痕,而事实上他亦生得比其他人壮硕,气度沉凝,一看便知非是易与之辈。 国兴虽与俊俏无缘,但却颇有男性的魅力。 国兴等显亦认得项少龙,见到是他,均感意外,但仍毫不畏惧地与他对望。 小盘感到气氛有异,别过头来朝他们望去,见到国兴等嚣张的态度,冷哼道:“这些是什么人物?”昌平君忙恭敬道:“是渭南武士行馆的教席国兴和常杰。” 伍孚何尝见过昌平君对人说话时恭敬至此,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小盘正要使人把他们拿下来,项少龙凑到他耳旁道:“今晚是来作乐啊!”小盘惊醒过来,他仍有点小孩心性,哈哈笑道:“对!对!我们进去耍玩吧!”尚未举步。 把门的唱喏道:“屯留蒲大爷到!”项少龙、小盘等停下脚步,回头往入门处望去。 开道的是十二名同样装束的轩昂武士,接着是个高冠博带的中年汉子,这人比常人足足高出一个头有余,及得上项少龙的高度,宽大的锦袍更衬托出他不凡的气势。 最厉害是他那对眼睛,淡淡一扫大堂,便似成竹在胸,对一切有数于心。 他不但没有半分商家的俗气,相貌还高古清奇,只是神情倨傲,对正在旁相迎献媚的鹑婆春花爱理不理的。 伴着他的尚有两名衣服华美的年青武士,看来都是第一流的剑手。 伍孚大感为难,这蒲鹄乃秦国东方举足轻重的地方名人大豪,一时间可不知逢迎招呼那一方才好,何况还有正等他等得不耐烦的国兴等人。 项少龙乃挑通眼眉之人,笑道:“伍楼主即管去招呼贵宾,我们自行上楼便成了。” 这番话怕只有项少龙敢说出来,换了即使贵为左相的昌平君,仍不敢准伍孚不招待储君而去侍候其他人。 伍孚如获王恩大赦,一边打恭作揖,一边召来另一手下,引领众人上楼。 项少龙等举步往内进走去,准备登楼时,国兴排众而出,大步追来道:“诸位大人请留步!”小盘双目厉芒一闪,掠过杀机,停下步时,项少龙伸手过来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勿要动怒,才与众人转过身来,面向正大步走过来的国兴。 众御卫一字排开,阻止他走得太近。 远处则是伍孚殷勤地招呼着蒲鹄。 国兴停了下来,施礼道:“小人谨在此祝项大人明晚旗开得胜,盛名不坠。” 项少龙自知这只是开场白,冷冷道:“国兄究竟有何指教?”国兴措了拦在身前的众卫一眼,脸容上怒意一现即收,昂然道:“敝馆上下对项大人的剑术非常欣佩,若改天大人有空,请到敝馆一行,好让小人们有机会受大人指点。” 项少龙暗忖这等若公然搦战了,只不知是否出自缪毒意思,还是渭南武士行馆馆主邱日升想把领导地位争取回来的私下行为。 昌平君等无不冷哼连声,表示不悦。 “疤脸”国兴却是一无所惧,眉头都不动半下,一派硬汉本色,静待项少龙的答覆。 项少龙淡淡笑道:“贵馆一向这么关心我项少龙,我早便想登门拜候,这样吧!看看我的心情那一天比较坏一点,就来找你们见识见识吧!”国兴轰他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气时,小盘鼓掌道:“说得好!到时项大人勿漏了我。” 国兴愕然望向小盘,当然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厉喝道:“阁下何人?”“锵!”十八御卫一起拔剑,却只发出一下声响,可知这些人能荣任贴身御卫,不但武技高强,还训练有素。 其中一御卫冷喝道:“竟敢对……嘿!对公子无礼,给我跪下。” 那群武士行馆的人见势不妙,拥了过来,还是国兴知道除那“公子”不知是什么人外,其他人都是惹不起的,忙把众人拦着。 蒲鹄和伍孚等均愕然瞧来。 项少龙哈哈笑道:“秦兄何须为这等人败了雅兴,我们还是寻乐去吧。” 再不理气得变色的国兴等人,引着小盘登楼而去。 同时心中暗笑,他等若救了国兴等的小命,否则纵是缪毒亲来,朱姬驾到,他们也难逃腰斩之厄。 步入楼上宽敞的大厅时,众人显是早得风声,知项少龙仍有闲情来喝酒,一时全场肃静,所有目光均集中在这明天即要决战管中邪的人身上去。 小盘怕给人认出,堕后走在众人之间,由滕翼和桓奇等挡着别人视线。 杨端和、白充两人早到了,一时仍未看到小盘,欣然起迎,频说:“稀客”。 换了任何人,明天对着管中邪那样的可怕对手,今晚岂敢出来胡混?荆俊先一步抢前,低声告诉他们储君来了,但千万不要下跪见礼,两人脸上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的透出惊愕神色,手足无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们的席位设于大厅一边临窗处,只有十个席位,小盘含笑亲切地和杨瑞和这两名将领打过招呼后,便背厅而坐,免得给人看到他的脸孔。 众人纷纷坐下。 由于今晚恃别热闹,座无虚席,先前又想不到小盘会来,三十六个铁卫御卫都没有坐位,幸好每个席间极为宽敞,赶上来的春花早得伍孚授以竭力相待,尽心服侍的吩咐,忙急就章的使人在旁加设两席,扰攘一番后,才回复先前热闹酣畅的情况。 侍女穿花曲蝶的上来奉上美酒。 小盘点了菜肴后,芙道:“各位兄台随便谈笑,就像平时那样好了。” 话虽如此,却没有人敢透出一口大气,情况异样之极。 项少龙见秋笑道:“杨将军和白将军早来了,为何却不唤姑娘陪酒?”杨端和干咳一声,尴尬地道:“项大人上来前,酒楼内人人都在谈论大人明天一战的胜负,有人甚至吵得脸红耳赤,我们听得入神,其他的事都忘了。” 白充垂头不敢看小盘,低声道:“当有人传来项大人已抵迎客厅的消息,厅内便哄动起来,有人说项大人必是稳操胜券,又有人说项大人不知……嘿不知……唉!都是不说了,总之现在没有人敢再说半句话了。” 滕翼笑道:“是否不知自爱呢?”白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项少龙此时正游目四顾,发现了几席熟人,一席是吕府的著名高手,除了周桓、鲁残外,新来的许商、连蛟和赵普都在,出奇的竟是图先陪着他们。 许商、赵普、图先见项少龙往他们瞧来,都含笑打招呼,但周子桓、鲁残这两个旧人,和连蛟这个连晋的堂兄兼师兄,均表现出不屑理会的神态。 他们身旁各有一名姑娘侍酒,却没有像单美美、扬豫、归燕、白蕾那种顶级的红阿姑。 另一席是缪毒的人,离他们只隔了三席,除英伟轩昂的韩竭外,还有两个人,经荆俊指点后,才知就是缪毒最得力的缪肆和令齐。 那缪肆外型和缪毒差远了,又矮又肥,不过双目灵动,显是狡猾多智的人物。 令齐则一表人材,外貌儒雅风流,是个典型的谋士类型。 此时国兴等走了上来,加入到他们那一席去。 小盘亦在偷偷巡视席内诸人,见到一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大官,正拥美调笑,大感有趣,对众人道:“各位可随便召姑娘陪酒,不要因我而扫了兴。” 风流如荆俊也惟有报以苦笑,有小盘在,能呼吸畅顺已是本事,谁还敢召妓相陪,若那些不知情的美人儿,爆出自己平日的风流行径,那才累事呢。 伍孚此时登上楼来,显是亲自招呼了蒲鹄到其中一所别院去,一路和各席客人打哈哈,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杨豫姑娘唱毕一曲即过来相伴,她听到项大人来了,什么客人都忘记了。” 项少龙暗忖这等小人,憎厌他都属浪费精神,遂抛开往事,笑道:“今晚主客是这位远道而来的秦公子,杨豫是来陪他,而非陪我。” 伍孚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哈哈笑道:“大人放心,小人已分别通知了美美、小蕾和燕燕,她们分得身时即会来见秦公子,任公子罚酒罚唱。” 伍孚不愧欢场中吃得开撑得住场面的人,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好怪他。 熹地一声冷哼来自国兴那席,只听有人冷言冷语道:“官当得大确是不同凡响,无论多红的姑娘都要委屈相从。” 这句话明显是针对众人而来,各人无不色变。 看来缪毒的人要比吕不韦的人更有所恃,嚣张得教人难以相信。 要知项少龙此席他们认识的无一不是当朝红人,昌平君更贵为左相国,比缪毒高了数级,而他们仍敢出言嘲讽,自是由于有朱姬作他们的大靠山之故。 众御卫人人手按剑柄,只等小盘一声令下,就过去斩人。 小盘终亲身体会到缪党的气焰,龙颜寒若冰雪,两眼厉芒闪烁,看得众人和伍孚均心生寒意。 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斯含笑站了起来,朝韩竭、国兴那席走过去。 全场静了下来,观望双方形势的发展。 这时不但国兴等不知李斯过来干什么,连小盘和项少龙等亦大惑不解。 李斯到了国兴那席处,俯身低声说了一番话后,只见国兴、韩竭等人人色变,噤若寒蝉,才潇潇洒洒地走了回来。 席内立时响起嗡嗡细语,当然是各人均在猜测李斯究竟变了个什么把戏,竟能使气焰冲天的缪党立即收敛。 李斯坐下后,在众人询问眼光中若无其事的道:“在下只是如实告诉他们,储君下了严令,在决战前谁若斗胆干扰项大人,立斩无赦,故特别派出御卫贴身守护,负责执行命令。” 伍孚亦在俯身聆听,闻言与众人一起拍案叫绝,他尚以为李斯只是假传圣旨呢。 小盘龙颜大悦,一方面是李斯急智过人,更因国兴等终慑于他的威势,不敢逾越。 就在此时,有人隔远笑道:“本来还不相信,原来真是少龙来了,我们两个老家伙没有白走一趟。” 众人望去,原来到的是王齿和王陵,显是正在其中一所别院作乐,现在闻风而至。 众人暗呼不好时,两个秦国重将来至近前,一见小盘,同时失声道:“储君!” 第七章 巅峰状态 当全场闻得“储君”而往他们望来时,一直半声不吭的桓奇霍地起立大声道:“两位大将军说得对,正是储君着我等陪项大人来散心,两位大将军请坐。”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顿时为之释然。 王齿和王陵此时注意到小盘下颌那撮假须,又见他穿的是一般贵族的武士服,醒悟过来,入席坐下。 忽闻牙关打颤之音,原来伍孚脸青唇白,不知应否下跪才好,显是看穿了小盘是谁。 众人又叫不妙时,伍孚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滕翼人急智生。 一手探出,就在他双膝着地前,扯得他侧坐到身旁来,像是坐入席内的姿态。 昌平君凑到他耳旁道:“若伍楼主外尚有人知道储君来此之事,我就把你的醉风楼封了,再抄了你的家,清楚了吗?哼!不准叩头。” 伍孚吓得手软脚软,连点头的力气都消失了。 小盘轻声赞叹道:“只看众位临危不乱,应变有方,便知我大秦之兴,指日可待了。” 项少龙知有伍孚在,不便说话,温和地道:“伍楼主只要依命行事,我项少龙可担保你没有麻烦,还不去打点一切。 记得绝不可暗中通知四位姑娘。” 伍孚勉强爬了起来,打恭作揖后,滚着走了。 王齿举杯想向小盘敬酒,记起一事道:“这些酒验过了没有?”坐在他身后那席的御卫道:“报告大将军,全验过了。” 王齿这才向小盘敬酒。 众人均不敢举杯,到小盘示意各人,才轰然痛饮。 经过刚才一番“惊险”,气氛又热烈起来。 小盘顺口问起,才知王齿和王陵均是应蒲鹄之邀来见面的。 王陵冷哼道:“这蒲鹄心怀叵测,一见面便批评朝政,尽说吕不韦的不是,又隐隐牵连到太后。 话不投机半句多,后来我们见伍孚前来,通知侍酒的白蕾和杨豫说项大人来了,要召她们去,我们乘机告退。” 小盘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王齿笑道:“少龙的魅力真大,两位姑娘听到被召,均恨不得立即溜走,却给伍孚阻止,只许轮流来此。 目下杨豫回去更衣,该快到了。” 小盘讶道:“两位大将军是否看错了,她们不是吕不韦的人吗?”王齿道:“说到底,她们都是无主之花,谁的权势大,便要依附谁人。 但姐儿爱俏,少龙现在又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更得纪才女委身下嫁,天下女子,谁不希望能与他亲近呢?”小盘欣然举杯向项少龙劝饮,后者慌忙喝了。 众人均对小盘的风度喑暗心折。 环佩声响,在伍孚亲自引路下,两名小婢伴着盛装的杨豫来了,玉步轻移下,确是婀娜多姿,绰约动人。 小盘大乐道:“果真名不虚传!”忽然有人嚷道:“豫姑娘请留步!”众人愕然望去,原来是有上蔡第一剑手之称、年青英俊的吕府新人许商发话。 只见他一脸不悦之色,走了过来。 杨豫停下步来,蹙起黛眉,看看项少龙这边,又瞧瞧正大步走来的许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态。 最焦急的的伍孚,向两婢侍意,要她们把杨豫拉到小盘那席去,却给杨豫挥开了两婢。 反是小盘大觉有趣,笑道:“难得这么多人到青楼来,正因有这种你争我夺的乐趣。” 许商脸上像外面的大地般覆上了一层寒冰,先冷冷对伍孚道:“伍楼主刚才又说豫姑娘给杜将军预早订了,为何现在又可出来侍酒?”杨豫显然对许商颇有好感,凑到许商旁说了几句话,又指点项少龙这一席,说的当然是好话了。 王齿乃秦室军方现时的重量级人物,冷哼道:“这小子是谁?是否活得不耐烦了,即管吕不韦来,也不敢不给我脸子呢。” 项少龙笑道:“大将军莫要为这种人动气,吕不韦的人一向横行惯了,迟些我们才和他们一次过算账。” 王齿闷哼一声,没再说话。 伍孚再匆匆走来请罪,尚未说话,小盘已道:“此事与楼主无关,楼主不用自责,豫姑娘爱来便来,不来就算了。” 伍孚那想得到这秦国之主如此好相与,大感愕然。 昌平君拉他说了几句话,伍孚又匆匆去了。 许商此时似仍欲要往他们走来,却给杨豫扯着,隐隐中听她提及王齿之名。 杨端和乃王齿手下第一号大将,勃然色变,霍地立起,正要喝骂,给另一边的李斯扯得坐了下来,后者笑道:“杨将军何用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呢?”此时许商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返回己席去,杨豫则盈盈而至,未语先笑,登时冲淡了不少剑拔弩张的气氛。 杨豫在项少龙指示下,一头雾水地坐到小盘之旁,虽然只知小盘姓秦名始,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总知此人能令昌平君、王齿、项少龙等对他恭恭敬敬,刚才伍孚又千叮万瞩她要悉心服侍,自是不敢怠慢。 展开浑身解数,敬酒陪笑,口角生风,不半晌服侍得小盘妥妥贴贴,气氛融治热闹,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 不一会归燕也来了,场中其他宾客亦不感意外,只是王齿一人,便足够资格要这两位红阿姑来侍候。 归燕亲热地坐到项少龙之旁,先敬过各人,最后敬项少龙时,低语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再不要与小女子计较好吗?”项少龙暗忖就算以兵刃架颈,也再不敢轻信她,表面当然客客气气的接受了。 此时杨豫告辞离去,临行时大有深意地幽幽的瞧了项少龙一眼,不一会换了白蕾来,但四花之首的单美美仍是芳踪杳然。 四女中,以白蕾与项少龙等最没有过节,对小盘逢迎周到,使气氛更是融洽。 归燕凑到项少龙耳旁道:“项大人今晚留下来好吗?奴家定会尽心侍候。” 又飞了他一个媚眼。 项少龙心想人说家花不及野花香,老子的感觉却刚好相反,而且那知你不会再来害我。 婉言拒绝了。 归燕难掩失望之色时,伍孚一脸苦恼回来,欲言又止道:“美美怕不能来了。” 昌平君皱眉道:“美美竟敢不给我们脸子吗?”伍孚大吃一惊,摇手道:“不!只是她被召了到仲父府去,我三次派人去请,都给赶了出来。 唉!我又不能说出……嘿!没有什么了!”众人均感意兴索然。 小盘双目寒芒一闪道:“这事就此作罢,今晚亦到此为止。 哈!很不错的一晚哩!”伍孚放下心来,归燕和白蕾却是连声不依,媚态毕呈。 岂知这些对任何男人都有效的招数,到了小盘身上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这未来的秦始皇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负手便去,众人慌忙追随左右。 项少龙勾着归燕的脖子,吻了她脸蛋,柔声道:“美人儿若想幸福快乐,安享大好年华,要好自为之了。” 归燕神色一黯,垂头道:“燕燕定会谨遵大人之命,只望大人能有三分怜惜之意,燕燕已感恩不浅。” 项少龙向另一边的白蕾含笑回礼,这才洒然去了。 回到家中,荆俊仍非常兴奋,甫进大厅,便扯着正想各自溜回娇妻处的项少龙和滕翼道:“伍孚这混蛋真懂见风驶舵,见到王齿王陵等都拥戴储君,出门时便偷偷对我说迟些要亲来拜候三哥,哈!这混蛋真行。” 滕翼哂道:“我却看他是夹在吕不韦和缪毒之间,两边都不敢开罪,故苦不堪言,刚才白充告诉我,吕不韦有意收单美美为妾,伍孚自是非常苦恼了。” 项少龙笑道:“今晚似乎是胡混了一场,其实却是意义深远。 首先储君清楚了解到吕缪两党的斗争,其次就是无意知道了蒲鹄正和杜璧图谋不轨。 而另外就是有三个得益之人了。 二哥不慕富贵,可以不论。 李斯和桓奇刚才表现出来的急智,深得储君之心,于他们的官运势将大有裨益。” 再谈了半晌,项少龙酒意上涌,支持不住,回房睡觉去也。 众娇妻爱婢不免责了他几句,糊里糊涂间,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田贞田凤服侍他起床穿衣,取出百战宝刀,找滕翼松了筋骨后,只觉气爽神清,充满活力。 纪嫣然讶道:“为何夫君昨夜才花天酒地,酩酊而回,今天却是神采飞扬,尤胜往昔,真不合常理。” 项少龙一摆百战刀,笑道:“若说我不把管中邪和今晚胜败放在心上,就是骗你,但昨晚这一醉却恰到好处,使我忘却了一切,因而得到这些天来难得的松弛,又睡得比平时多了,现在自是状态不差。” 滕翼咕哝道:“还说只是不差,劈得我差点连墨剑都丢了。” 众女齐声娇笑,喜形于色。 谈笑间,陶方和荆俊陪着乌应元来了。 喜气洋洋下,众人共进早膳,一点没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荆俊和滕翼两人回官署后,项少龙陪着岳丈在厅中闲聊,谈起乌卓在塞外建立的大牧场,听得项少龙心向神慕,恨不得明天就是小盘加冕之目,那后天就可去过自己的新生活。 说着说着,项少龙竟然就在地席上睡着了。 他发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赵雅、赵倩和春盈等四婢,齐向他殷勤劝酒,预祝旗开得胜,大败管中邪,正陶醉其中,又隐隐知道是在造梦时,给乌廷芳拍醒了他。 项少龙愕然坐了起来,乌廷芳道:“储君派人来召你进宫,不知什么事呢?他该让你多点时间养精蓄锐才对。” 赵倩过世后,乌廷芳是滕翼外唯一知道小盘身世的人,说话间对小盘自没有其他人般尊重。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只觉精神和体能均处于最巅峰状态,暗奇自己大战当前,竟仍能入睡。 不过已无暇多想,匆匆沐浴更衣,人宫见驾。 小盘照常在书斋接见,另外还有昌平君和李斯两人。 小盘道:“五日后为立春,寡人决定是日到渭河春祭,项太傅那条黑龙没有问题吧!”项少龙道:“一切准备就绪,只要清楚知道祭河的地点,就可预作安排。” 小盘双目亮了起来,旋又叹了一口气道:“始终仍有太后那关最难闯过,看来不和她作点交易是不成的了。” 李斯道:“最紧要是抓牢军权,其他的让他一步半步,该无大碍。” 小盘苦恼道:“只要想起要给那假太监封侯赐爵,寡人心中便首先不服气,现今太后到了甘泉宫,寡人对她和缪毒间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昌平君安慰道:“缪毒若有异动,茅焦自会暗通消息,储君请放心好了。” 小盘怒道:“试问寡人怎能放得下心来,现在朝廷奸党处处,人人各怀异心,若非还有这条黑龙,就索性把他们全召进宫来,一股脑儿杀了,然后再想办法收拾残局。” 昌平君见他气在头上,那还敢说话。 项少龙笑道:“储君息怒,别忘了今晚尚有场精彩表演,只要斩了管中邪,就可重新安排都卫的统领人选。” 小盘这才消气,又商量了黑龙一事的细节后,各人方先后辞出。 项少龙和昌平君离开时,均感到这不断成长的小储君威严日增,自具不怒而成的气势,而发起怒时当然更使人心寒胆颤。 连项少龙这“看着他长大”的人都有此感觉,其他人的感受更是可以想见。 刚步出书斋,一位俏宫娥截着项少龙,报上琴太傅有请。 昌平君一面羡慕识相地走先一步。 项少龙随宫娥穿廊过殿时,暗忖朱姬搬往了甘泉宫,小盘则尚未立后,宫内最具影响力的自然是琴清了。 这时来到后宫一座幽雅的四合院前,宫娥跪下道:“项太傅请进。” 项少龙欣然内进,只见琴清正倚门待他,那还客气,拥到怀里缠绵一番后,琴清挣着仰后娇躯,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后,欣然道:“算你吧!精神很好!你这人呢,昨晚仍要到醉风楼鬼混,弄得全城皆知。” 项少龙早知她耳目灵通,挽着她的小蛮腰,到一旁坐下时,琴清服侍他脱去外衣,又为他按摩肩头的肌肉。 项少龙舒服得有若飘摇云端,暗忖有了肉体关系后,享受与前确有天渊之别,以前想碰碰她的小手已是难得,现在她的小手却是自动送上门来。 琴清轻责道:“千万不要轻敌啊!与管中邪接近的人都说他的剑法又更上一层楼,剑法差点的人只要见他摆出架式,便心志被夺,不敢进击。 少龙虽得百战宝刀,又练成绝世刀法,但若轻忽大意,说不定也会失手哩。” 项少龙心想自己确有点轻敌,不过亦正是因为不大在意,才会像日下般轻轻松松、气定神闲。 欣然受教道:“多谢琴太傅提醒,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 琴清见他听教听话,喜孜孜道:“琴清确没有挑错情郎,大多男人得到我们弱质女流的身心后,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呼呼喝喝,颐指气使,只有项郎永远都是谦谦君子。” 项少龙笑道:“琴太傅对这种事似乎见多识广哩!”琴清嗔道:“你想到什么了?人家只是听得多嘛。” 项少龙慌忙道歉,琴清这才回嗔作喜道:“今晚的咸阳城,上至储君。 下至庶民,无不翘首苦待你和管中邪一战的战果。 很多本来买你胜出的人,知你昨晚仍到醉风楼喝酒召妓,都转过来赌管中邪胜呢。” 项少龙呼冤道:“喝酒是真的,至于召妓只是储君要见识一下醉风四花的姿色,唤到席上来亮相吧!”琴清笑道:“人家可不是这么想,况且传言总是夸大的,街头巷尾都有人传你先来一场与醉风四花的大战,看你还敢否不检点自己的行为?”项少龙忍不住哈哈大笑。 琴清又道:“现在开出的盘口,赌管中邪胜是三赔一,可知他的行情比你看涨多了。”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琴清笑得伏在他虎背上,娇叹道:“若琴清是好财货的人,定要落重注在你身上,好大大赚上一笔。” 项少龙道:“究竟是何人在主持这种赌局,没有点本钱和信誉,谁会信他?”琴清道:“你听过蒲鹄这人吗?他在屯留便有几间大赌场,若非咸阳禁赌,他早来设赌场了,现在便是他在此暗中主持赌局。” 项少龙讶道:“他不是昨天才到咸阳吗?”琴清道:“他是昨天才到,但它的手下三旬之前便来了这里开赌局,说到赚钱,没有人比他更本事。” 项少龙好奇心起,问道:“这蒲鹄究竟是何等样人?”琴清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他在东三郡很有影响力,与杜璧和赵将庞爰都有很深的交情,今趟他到咸阳来,四处活动送礼,就是为了给长安君成乔造势疏通。” 项少龙沉吟半晌,哑然失笑道:“好不好让我们先赚他一大笔呢?说到财力,我乌家绝不比任何人差。 若他不敢接受赌注,登时要威望尽失。 哼!一赔三,我看他怎赌得起。” 琴清忽然情动起来,从后把他抱个结实,嗲声道:“项少龙啊!你的信心是否天生出来的呢?似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败北的。” 项少龙把她搂到身前,一轮热吻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家中,把赌赛一事告诉了乌应元,后者大感兴趣,找了陶方去商议。 而项少龙则返回后堂,争取休息的时间,与众女爱儿调笑耍乐,不一会已是黄昏时分。 桓奇、昌平君、荆俊、滕翼、李斯、杨端和、白充等人不约而同来到乌府,好与他一起赴会,以制造声势。 项少龙沐浴更衣,换上琴清亲手为他缝造的武士服,内加护甲,确是雄姿英发,神采飞扬。 他使人把百战宝刀和飞龙枪用布包着,交由荆善等运送,以惑吕府之人的耳目。 一切妥当下,领着三位娇妻,还破例把田贞田凤带在身边,在众好友前呼后拥下,朝仲父府出发。 乌应元和陶方自是也在大队之中。 走进灯火特别辉煌,两边尽是王族公侯大宅的咸阳大道时,项少龙感慨万千。 当初孑然一身来到这时代时,那想得到会有今天的风光。 可是他同时看穿了这时代繁华背后那残酷无情的特质,即使小盘将来亦会因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专制。 任何事在往某一理想迈进时,就是最动人的时刻。 但成功之后,为了继续保持权势和利益,在那种情况下,感情再无容身之地。 至少他知道日后的李斯会变得比任何人更厉害,而他最不愿就是见到这些痛心的变化。 就在此刻,他再下决心,只要铲除了缪毒和吕不韦后,立即飘然引退,绝不迟疑。 宏伟的仲父府终于在望,斜对面则是缪毒的内史府。 这两处地方代表了小盘登基前的两大势力。 而他将是在这两大势力间畅游的得水鱼儿。 想到这里,雄心奋起,差点要仰天啸叫,才可泄出满怀豪情壮气。 第八章 寿筵喜庆 新近建成的仲父府,乃咸阳宫外最宏伟的建筑组群。 规模尤胜朱姬新迁往的甘泉宫。 仲父府遥对王宫,四周有高墙,进入大门后,是可容千人操练的大广场,三座威严庄穆的主宅由长廊贯通,并排而立,坐北向南,土木结构,大屋顶,四面坡,双楹柱,气势慑人。 主宅组群接着就是吕族的宗庙,由此以宗庙的前后门作中轴,近三十组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对称,布局完整。 主宅组群和祖庙间有广阔园林,环境优美,显是出于名家设计,方可见吕不韦的物力财力如何雄厚。 这晚咸阳城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加上知道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个顶级剑手恶战难免,人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更是气氛热烈。 仲父府点起了以万计的红灯笼,大门处和园内更装设贺寿的灯饰,一片喜庆的景况。 数十名家将穿上一式的整齐武士服,把守大门,防止有闲人混进去看比武。 入门后,则有专收取和登记贺礼的接待处,布置周详,故宾客虽鱼贯不绝,但一切均井井有条,没有混乱的情况。 一主二辅三座大堂,全开放了来接待宾客,当然以正中一座最大,摆下了可容千人的席位,另两座作辅翼的,亦设下五百人之席。 被安排到辅宅者都是无可奈何,但又自知斤两,到时只好看看如何挨往主宅观战。 项少龙等到达时,宾客尚未正式入席,分散在宅内宅外和中庭处闲聊着,闹哄哄的声音直冲霄汉。 今晚天公造美,不但没有下雪,还星月交辉,兼之尚有五日就是立春,天气回暖,使这盛大的寿宴更是锦上添花。 不过知情者均晓得在这融洽热闹的烟幕后,正酝酿着大秦国史无前例的激烈斗争。 而项少龙更清楚这斗争的成败,不但主宰了战国七雄的命运,还决定了中国以后的历史。 他项少龙正是这斗争核心处的关键人物。 项少龙等大队人马驰入仲父府的大外门时,立时惹起一阵哄动,人人争着来亲睹他的风采。 昌平君策马来到项少龙旁,笑语道:“赌你输的人,看到你昨晚大战醉风四花后,仍能稳坐马上,必是大大失望。”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今晚我若输了,恐怕以后休想再踏进乌家之门,因为岳丈大人在我身上押了重注,假如累他输钱,你说会有什么后果呢!”昌平君愕然道:“原来贵丈人亦爱豪赌。”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不是爱赌,而是爱看蒲鹄输得损手烂脚,看他还以什么去笼络那些食财的王亲国戚、公卿大臣。” 昌平君哈哈大笑,跳下马来。 负责迎宾的图先迎了上来,一边吩咐下人牵马,同时低声向项少龙道:“那小子身内暗穿来自越国巧匠的软甲,最好攻他头脸,否则拚着捱你一枪,他就可置你于死地。” 项少龙低声道:“我今晚何来什么枪呢?”图先愕了一愕,似明非明,不过因有其他人靠近过来,只好闷在肚子里,改说其他场面话。 此时中宅处隐有鼓乐声传来,应是刚有重要人物进宅去了。 陶方等忙于送上贺礼时,众人都不愿这么快进宅去见吕不韦,留在挤满了一堆堆宾客的广场上闲谈,顺便欣赏灯饰和晴明的夜空。 琴清刚刚抵达,加入了纪嫣然诸女那一堆去,还有几位王族公卿家的贵妇贵女,传出阵阵娇笑,惹得人人频频注目。 一方面因她们的美色,更奇怪是明知项少龙要与管中邪进行决战,仍能那么从容自在,谈笑风生。 秦人风气开放,遇着这种场合,最爱闹就是像嬴盈鹿丹儿那种出身尊贵的美少女,也是年青一族求偶的最佳时光。 其中美景,实难以尽述。 项少龙与众人笑谈有关蒲鹄带来咸阳的赌风时,鹿丹儿不知由那里钻了出来,隔远勾着手指示意荆俊过去。 刚好一群穿上新衣的男女小孩提着灯笼在他们与鹿丹儿间走过,荆俊没注意到这美少女,却给项少龙瞥见了,顽皮心起,走了过去,故作严肃道:“都快嫁人了,见到长辈,却不来恭敬行礼请安,成什么体统?”鹿丹儿两手叉腰,大嗔道:“哼!你是谁的长辈,我嫁不嫁人又关你什么事?咦!”她这才记起项少龙乃荆俊的三哥,立时满面飞红,跺足不依道:“你坏死了!竟欺负我。” 项少龙哈哈大笑,把刚滚过来的荆俊推了给鹿丹儿,得意洋洋道:“好丹儿!我项少龙等着喝你那杯跪着奉上来的喜酒呢!”鹿丹儿落在下风,不敢驳他,扯着荆俊溜了。 摇头叹息时,嬴盈的声音在旁响起道:“项大人!”项少龙别头一看,吓了一跳道:“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羸盈苦笑道:“这几晚都睡得不好,唉!事到如此,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项少龙淡淡道:“今晚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事情对你都应该是告一段落,以后你心中只该有端和兄,好好相夫教子,安分守己做个贤妻良母吧!”嬴盈靠近了少许,轻轻道:“告诉我,若没有管中邪,你是否会娶我呢?”项少龙苦笑道:“到了今时今日,我们似乎不应再说这种话吧!”嬴盈坚持道:“不!我若不问个清楚,绝不甘心。” 项少龙迫于无奈道:“我确曾欢喜过你。” 嬴盈黯然垂首,低声道:“今晚若你有不测,我会为你守……噢!我不说了。 啊!”看着她掩面走了,项少龙摇头苦笑,看来嬴盈是认定自己必输无疑。 项少龙自然不会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回到昌平君、滕翼等人处时,昌平君问道:“大妹说了什么?”项少龙道:“没有什么?”昌平君冷哼道:“怎会没有什么,她虽说肯嫁给端和,但对管中邪仍是难舍难离,又说你非是他对手,真气死人了。” 此时宾客开始进入一主二辅的三座巨宅,乌应元不好意思留在外面这么久,过来招呼各人随他进内。 既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各人自然遵从。 吕不韦、吕娘蓉和吕不韦其他几个儿子均在大门迎宾,贺喜之声不绝于耳。 昌平君可能是大秦开国以来最没有架子和派头的左丞相,像根本不知自己身分般和项少龙并肩随在乌应元之后,向吕不韦道贺。 乌应元乃交际老手,漫不经意般便说了一大堆祝颂之词。 项少龙想起乌家以前和吕不韦的关系,比对起现在大家口蜜腹剑,势成水火,颇为感触。 吕不韦不知是以为项少龙今晚必死无疑,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光辉盈脸,谈笑顾盼间自有不可一世的气魄,当他目光落到项少龙处时,立时亮了起来,舍下了其他人,迎过来道:“今夜我吕不韦可算双喜临门,既贺寿诞,又将得佳婿,人生至此,尚有何憾?”项少龙心道你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不上秦国之君,表面当然做足工夫,与众人同向他贺寿。 在吕不韦尚未有机会说下去时,项少龙反手在背后打了个手式,众人立即呼啸而过,免去了做戏之苦。 走不了几步,人影一闪,吕娘蓉拦在项少龙身前,脸带寒霜道:“项大人,娘蓉有几句私话和你说。” 桓奇、滕翼等自然识趣,迳自随领路入席的府仆去了。 吕娘蓉淡淡道:“项大人请随我来!”项少龙知她不会有什么好说话,深具戒心,随她穿过酒席,由一处侧门到了中庭的园林处时,停下来道:“就在这里说好吗?否则恐怕会惹人闲言呢。” 荆善等十八铁卫,亦步亦趋跟在他背后,此刻散往四方,防止有人接近。 吕娘蓉回转身来,冷冷道:“项少龙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竟会怕惹闲言,何况今晚项大人若有命在,娘蓉就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项少龙听她语带嘲讽,虽心中有气,但亦犯不着和她针锋相对,微笑道:“三小姐唤在下来此,应不会只是挪揄一番算了。” 吕娘蓉美目厉芒一闪,沉声道:“当然!本小姐亦没有那种心情,只是想问项大人两句话,你既然对娘蓉没有意思,为何却要接受中邪的挑战?”项少龙忍无可忍,冷笑道:“待会只要三小姐当众宣布只愿下嫁管大人,那我项少龙无论如何厚颜无耻,也不致于仍要坚持动手比试吧!”吕娘蓉玉容转冷,狠狠瞪了他好一会后,缓缓点头道:“好!就让我吕娘蓉看看今晚你怎样收场。” 猛一跺足,迳自回大堂去了。 香风过后,项少龙心中暗叹。 说到底吕娘蓉虽神色不善,却是一番好意,想劝自己放弃比武,因为她也像嬴盈般以为自己必败无疑。 但为了杀死管中邪,只好不理她的好意。 回到大堂时,大多数人已入席坐好,人人交头接耳,见到他的都如获至宝地指指点点,看来话题都离不开他和管中邪轰动咸阳的一战。 由于人多的关系,除向南一端的三围主席外,其他坐席布在两边,份内外四重,共四百席之多,每席四位,都是面向大堂剩出的广阔空地而坐,方便观看歌舞表演和剑斗。 到了该坐之席位时,一名府仆迎了上来,领他们入席。 项少龙的一席居于右首第八席。 首席自然是昌平君,按着是王陵、王齿等大将。 对面坐首席则是王绾,跟着是蔡泽、缪毒、吕族和仲父府中有身分地位的人,却没见到管中邪。 项少能在滕翼、荆俊、乌应元旁坐下时,才发觉三位娇妻与琴清居于上首一席,正甜甜的向他送上迷人的笑容,不禁心怀大放。 目光移后,便是因模样儿相同,又是同样美丽和惹人注目的田氏姊妹花,不知如何陶方竟坐到了她们那席去。 十八铁卫自是居于后席。 项少龙与乌应元闲话两句后,朝大门望去。 门旁两边那队近三十人的乐队,停止了奏乐,而吕不韦、吕娘蓉等却不见踪影,只有图先在打点着。 忽地乌应元暗里推了他一把,项少龙醒觉望去,原来对面的杜璧和蒲鹄正离席往他们走过来,项少龙、滕翼、荆俊三人只好随乌应元站起来施礼。 蒲鹄目不斜视时,杜璧却狠狠盯了纪嫣然和琴清几眼,射出炽热之色,他虽装作出只是随意看望,却瞒不过擅于观察的项少龙。 两边的人隔着酒席,作了介绍和见面的礼数后,蒲鹄精明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了项少龙,呵呵笑道:“项大人果是威武不凡,天下罕有,难怪乌爷敢在你身上押下重注了。 若站在朋友立场,自是希望大人旗开得胜,但若以做生意的立场,却是另一番盘算,蒲某心中矛盾得要命呢!”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为何桓奇不欢喜他了,因为这人说话的神态和内容,都有种拿别人是生意财货的感觉,看人的目光,就更有这种味道。 乌应元乃应对交际的老手,笑道:“蒲爷言重了,乌某那区区赌注,怎会放在蒲爷眼内,当然也不会因财失义,忘记了朋友的立场。” 项少龙和两旁侧耳倾听的纪嫣然诸女,均听得心中叫绝。 杜璧笑道:“乌大爷的辞锋真厉害,若项大人的剑也是那么厉害,今晚必可稳胜无疑,那时蒲爷恐怕也要把田地卖了,才能偿还赌债。” 项少龙失笑道:“到今晚才知大将军这么爱说笑,蒲爷富甲天下,只要随便往囊中一探,已够我等晚晚到醉风楼作大豪客了。” 众人听他说得夸大,无不捧腹。 纪嫣然等更是花枝乱颤,看得远近留意她们的人眼都呆了。 此时门官唱喏道:“太后储君圣驾到!”接着鼓乐声喧天而起。 正穿花蝴蝶般来回酒席间侍奉客人的过百美婢和府仆首先跪了下来。 蒲鹄和杜璧施礼别过后,回席去了。 场内过千人纷纷下跪迎驾。 荆俊不忘提醒项少龙道:“坐在缪毒和韩竭间那人就是渭南武士行馆的馆主邱日升了。” 项少龙朝斜对面缪毒那席望去,找到了邱日升。 刚巧邱日升和韩竭均往他瞧来,眼光相触,大家都感到有点尴尬。 项少龙今趟是第二次见邱日升,第一次是在与王翦的比武时,隔远一瞥,印象不深,今趟留上了心,只见这在咸阳有宗师级地位的剑手相貌清奇,手足均比一般人修长和予人灵活敏捷的感觉,年在三十五、六间,一对眼炯炯有神,气度极是不凡,只是外表,便使他感到此人是个可怕的对手,难怪缪毒这么刻意笼络他了。 他还看到茅焦这被小盘安排在缪党的大卧底,与令齐,国兴等居于后席处,身分显仍及不上邱日升、韩竭和另一坐在前席的缪肆。 门官又再唱喏,鼓乐声更加紧凑时,十六名御卫在前方两旁侧身俯首开道下,朱姬、小盘和吕不韦并排步入大堂。 后面跟着的是昌文君和另十六名御卫。 接着就是吕府包括吕娘蓉在内诸人,管中邪赫然在其中。 不见多时,管中邪变得更可怕了,稳定的步履显示出强大的自信,顾盼间双目神光电射,慑人之极,在一众家将里,除了绝不逊色于他的上蔡剑手许商外,其他人都给他比了下去。 项少龙的眼光找到他时,管中邪的目光亦寻上他,两人日光一触,有若闪电交击,好一会才分开。 由于吕不韦乃今晚的主角,兼又贵为仲父,朱姬和小盘为表尊敬,坚持让他居于中席。 吕不韦作状推让一番后,终坐了下来。 管中邪等纷纷入席。 众人平身坐好时,注意力不由集中到管中邪处。 气人的是吕娘蓉竟就坐在管中邪之旁,摆明吕不韦一点不给项少龙面子,还隐然有管中邪必得美人归之意。 管中邪之席位于缪毒之下,同席的还有连蛟和赵普两大剑手,而鲁残和周子桓这些旧人,只能居于后席,可见由于在田猎时不能为吕不韦吐气扬眉,已失爱宠,为这些新人代替了昔日的地位。 吕不韦就是这种不念旧情的人。 小盘循例说了一番口不对心颂扬吕不韦功德的话后,寿宴终在炽烈和期待的气氛下开始了。 第九章 菜前美点 吕府歌舞姬团充满挑逗性的大型歌舞表演过后,在蒙骜、王绾和蔡泽的领头下,众宾客轮番向吕不韦祝酒贺寿,把宴会推上气氛炽烈的高峰。 按着吕不韦在管中邪、吕娘蓉等人簇拥中,去了两边辅宅接受其他宾客祝贺。 由于小盘和朱姬仍在,虽上千人的宴堂,仍不觉喧哗嘈吵,只是纷纷交头接耳,话题均以项管两人即将来临的比武为主。 对面的缪毒向项少龙举杯示意,预祝他胜利,项少龙含笑回应,当然是浅尝即止,作个样儿。 忽然乌廷芳打手势召他过去,项少龙心中奇怪。 移到娇妻旁,低声问道:“什么事?”纪嫣然凑过少许,沉声道:“吕不韦真是卑鄙,刚才小恬经过我们身边时,匆匆说出‘乌府门前有齐人伏兵’,可知吕不韦今晚是不惜代价、不择手段都要把夫君大人除去。 若管中邪杀不了你,就由其他人下手,只是我也弄不清楚为何会是齐人。” 有伏兵狙击自己毫不稀奇,此乃吕不韦一贯惯于冒险和胆大包天的手段,但对为何会是齐人的伏兵,项少龙亦是一头雾水。 想与另一边的琴清调笑两句时,见朱姬正注视他们,吓得把到了口的说话吞回肚子里,返席低声通知滕翼和荆俊。 滕翼冷哼一声,到了后席的荆善等处说话,片刻后乌言着离开宴堂,布置一切。 鼓乐声再喧天而起时,吕不韦人未至洪钟般笑声先至,在管中邪一众拥持中,由大门众星拱月地昂然而入。 众人纷纷起立致礼。 吕不韦得意之极,倏地立定堂心,由从人斟满杯子后,举杯遥向朱姬和小盘高声道:“先敬太后储君一杯。” 项少龙旁的乌应元冷哼道:“我看这无情无义的贼子能得意到何时?”项少龙冷眼看着小盘朱姬与吕不韦举杯互祝,心中岂无感慨。 这刻可说是吕不韦最得意的时刻,可是当待会欲杀项少龙而不得,稍后又黑龙出世,改朝换制,粉碎了他禅让夺权的美梦后,他的权力将被逐步削弱,其中一个因素自是缪毒的势力膨胀。 此时吕不韦等来至他们席前,管中邪从这祝酒的大队中移了过来,举杯朝项少龙道:“今晚不论胜败,我管中邪对顶大人仍是打心底里敬服,其他多余话都不说了。” 项少龙看着这顽强的敌手,微笑回礼。 两人都是浅尝即止。 到所有人重归己席时,吕不韦又站起来宣布道:“齐相田单今趟特别派了个杂耍团来给我贺寿,团内无一不是奇人异士,保证各位大开眼界。” 众人本以为他宣布的是项管两人的比武,微感失望中,一队百多人的杂耍团,声势浩大的涌了进来,又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惹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项少龙等心下恍然。 齐人的伏兵,指的该就是这杂耍团了。 这杂耍团甫进场已先声夺人,外排各十多个壮汉大翻勒斗时,一组由三十多人叠罗汉而成的人阵。 轻松地在一名动作诙谐的侏儒生动的引领下,像一堵墙般跑了进来。 最精彩是除底层的八名力士外,接着三层的都是性感的美女,最顶处那齐女更是美赛天仙,虽及不上纪嫣然等那种绝色,已属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其他绕着罗汉阵的团员则边行边表演各种难度极高的动作。 在乐队起劲约吹奏里,宾客的采声笑声中,罗汉阵花朵般撒往地上,四名力士滚往四方之际,上面三层的十一位美人流水般洒下来,或卧或坐,表演柔若无骨又充满挑逗意味的诱人姿态。 那高立罗汉阵之顶,最美的齐女翻下来后,再几个翻腾到了吕不韦席前,献上一个以黄金打制而成的寿果。 负责小盘和朱姬安全的昌文君最是紧张,与众御卫对这批杂技员虎视眈眈,防止有人心怀不轨。 项少龙和滕翼等聚精会神观察这批待会将伏击他们的敌人,见他们不论男女都身手不凡,均心生戒惧。 若非有蒙恬通风报讯,猝不及防下,说不定真要吃上大亏。 那十一位美女在八名有若泰山的力士衬托对比下,施展柔骨绝技和精彩的舞姿,引得全场欢声雷动。 杂耍团退下后,众宾客仍是议论纷纷,对这批软骨美人怀念不已。 吕不韦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众人知道好戏来了,倏地静了下来。 大堂内近千对目光,全集中到这权倾一时的冒险家身上。 吕不韦干咳一声,正要说话时,缪毒含笑而起,向吕不韦遥遥施礼,众人正大惑不解,缪毒已微笑道:“若下官猜得不错,仲父是否要宣布项管两位大人的比武争美呢?”吕不韦呵呵笑道:“缪大人真懂揣摩别人心意,事实正是如此,不知缪大人是否另有高见?”他语带嘲讽,暗指缪毒擅于逢迎朱姬,颇为阴损抵死。 缪毒就算不高兴,亦不会表露出来,淡淡道:“好事成双,主菜上席前,也该有些可口小点。 不若先由下官家将与仲父手下高人,来一场点缀助兴,趁趁热闹,仲父意下如何?”众宾客那想得到会横里杀了个缪毒出来,公然向吕不韦挑战。 秦人好武,宴会比武乃家常便饭,好事者更纷纷喝彩叫好。 小盘见缪毒说话前,没有先向自己请示,知他恃着朱姬,并不把自己放在眼内,比吕不韦更嚣张狂妄,心中暗怒。 这边的乌应元向项少龙低声道:“缪毒是不甘寂寞了。” 项少龙含笑点头。 他当然明白乌应元意之所指。 自周室式微,诸侯称霸,各国权贵均盛行养士之风。 这不单是搜罗人材,以为己用,更是身分地位的象征。 权贵间家将卿士的比武,更代表着门客实力的较量。 缪毒得太后朱姬支持,势力日增,自是希望趁此机会,扬威立万,一显威风,假若他派出的门客高手能胜过吕不韦的人,不但那胜出的手下声价百倍,还可突显出他缪毒现时的权势地位,一举两得。 在某一程度上,项管之战中缪毒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胜上一场,那就算管中邪真的击败项少龙这西秦第一剑手,管中邪仍未可算无敌,因为缪毒仍拥有一位胜利者,不让吕不韦专美。 项少龙目光扫过缪毒手下门客,见那令齐脸有得色,立知此计必是出于此君脑袋,遂对此人留上了心。 吕不韦呵呵再笑,显是看穿了缪毒心意,别转身来,同小盘恭敬道:“比武助兴,既可增添热闹,更可显扬我大秦武风,请储君示准。” 缪毒和朱姬同时脸色微变,知道吕不韦故示尊重小盘意见的姿态,自是用心不良,其图加深朱姬缪毒方面和小盘的分歧。 就好像只有他才尊重小盘的样子。 整个大堂肃静无声,千百道目光全集中到这未来秦始皇的身上去。 小盘也是了得,像丝毫不明白吕不韦的暗示般,含笑对缪毒道:“缪卿家会派出那位剑手来让我们一开眼界呢?”韩竭由缪毒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内史府客卿韩竭,请太后储君赐准献技。” 这番话既自负又倨傲,特别强调要得到朱姬的允准,摆明针对吕不韦刚才没有把朱姬这太后放在心上。 近月来韩竭在咸阳声名大噪,直迫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大顶尖剑手,各人见缪毒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时兴奋起哄。 吕不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小盘笑向朱姬道:“一切由太后作主。” 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兴奋,此一道主菜前的美点,已是势在必上。 难道朱姬会和深得她恩宠的缪毒抬杠吗?果然朱姬轻柔地道:“韩竭乃有稷下剑圣之称的忘忧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门生,剑法超群,不过仲父手下亦能人无数,必可派出人选,好迫得韩先生抖出绝艺,让我等见识一二。” 滕翼见朱姬摆明捧缪毒压吕不韦,虽对后者绝无好感,仍忍不住低声对顶少龙等道:“真想去把韩竭的龟卵子捏了他娘的出来。” 项少龙听得好笑。 回答道:“二哥总有机会的,何不现在借吕不韦的人,看看这龟卵子有何本领。” 荆俊肯定地道:“吕贼必会派许商出来,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没有人是这龟卵子的对手了。” 事官上除他们外,堂内人人都在猜测吕不韦会派何人出来应战。 此等胜败砧乎到吕不韦的面子和荣誉,吕不韦自不敢轻忽对待。 吕不韦的目光果然落到许商身上,岂知就在此时,与许商有师门之辱的连蛟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恭身道:“请仲父允许连蛟出战。” 连蛟亦是当今咸阳炙手可热的剑手,曾多次在宴会场合显露身手,众人见他自动请缨,登时鼓掌喝彩。 吕不韦显然对他颇有信心,呵呵笑道:“好,但记着点到即止。” 只有管中邪和许商同时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看好连姣。 鼓声轰然响起。 众人均知好戏立即开场了。 两人隔了丈许,并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盘,吕不韦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礼,随即转身面向对手,四目交投。 韩竭平时虽予人倨傲无礼的印象,但这时却像变了另外一个人般,非常沉着,全神贯注打量对手,没有半点轻敌或疏忽大意。 他右手握在剑柄处,稳定而轻松,两脚微分,不动如山,虽没有摆出架势,但却比任何姿态更有震慑人心的高手风范。 连项少龙和滕翼等也暗暗为他喝彩。 他的眼神变得剑般锐利,但却没有透露出分毫心中的情绪,使人更觉得他深不可测,难以猜度。 大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 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这非是各人今晚特别有耐性,而是没有什么特别大动作的韩竭,已足以生出强凝的气势,镇慑全场。 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是他竟清楚传达出一种信息,就是除非他不出手,否则必是石破天惊的攻势。 滕翼在乌应元后侧过来,奇道:“这小子与善柔同出一门,为何却完全不同剑路呢?”项少龙刚和纪嫣然交换了个心生惊异的眼神,闻言道:“只从曹秋道能**出两个不同的徒弟出来,便可知曹秋道确已达大宗师级的境界了。” 滕翼点头同意。 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剑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身技艺授与徒儿,很容易培造出另一个自己来。 只有博通剑术的宗师级人物,才能因材施教,令徒儿发挥出本身的优点和特长。 善柔以快为主,剑走飘灵。 韩竭则以稳为重,剑求势求狠。 只从两者的分别,便可推测出曹秋道的成就。 另一边的连蛟虽一向狂妄嚣张,但际此生荣死辱的关键时刻,亦变得气度沉凝,严阵以待。 表面上一点看不出他落在下风,还拔出长剑,横在胸前,威势十足,可是众人总有他给剑尚未出鞘的韩竭比了下去的感觉。 两人对峙了半盏热茶的工夫,韩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寻到猎物弱点的斑豹般,双目厉芒剧盛,凝注对手。 事实上两人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但众人却猛地感到韩竭已主动出击了,其中情势,确是难以言喻。 果然身在局内的连蛟在对方惊人的气势压迫下,不得不立即发难,爆出震撼全场的一声咆吼,手中剑化作长虹,在暗含奥理的步法配合下,越过了近丈的距离。 长剑变化了几次,最后才斜挑韩竭握住剑柄的手。 明眼者都知他剑势的每一个变化,不但可迷惑敌人,还藉之加速增劲,使攻至敌人时气势力道均能臻达最巅峰的一刻。 而他直取对方握剑的手,更是最厉害处,务今韩竭不能全面发挥剑招。 纵使伤不到人,但高手交战,只要一旦失势,必绝难平反败局,所以无论在剑术上或战略上,连蛟无疑已可跻身第一流剑客的行列。 这时连项少龙等都觉得韩竭有点过于托大,暗叫可惜。 “锵!”韩竭右脚移前,身子奇异扭侧,寒光闪闪的剑滑了一截出来,在灯光照耀下爆起一团耀人眼目的异芒时,一分不误的就只凭那露出了半截鞘的剑刃硬挡了连蛟迅若闪电,厉若雷霆的一剑。 连蛟想不到对方胆大至此,已来不及变招。 韩竭竟再踏前一步,右肩一耸,往连蛟胸口撞去,右手同时用力把剑推回鞘内,神乎其技地夹着了连蛟的少许刃锋。 全场各人无不动容,如此剑法,确是世所罕见。 这样当然锁不死连蛟的长剑,但已足使他剑势顿挫,若被对方肩头撞上胸口,更要当场出丑,骇然下连蛟抽剑猛退。 惊天动地的攻击,立时冰消瓦解,还惨失主动之势。 “锵!”韩竭那把光华流动得有若幻象的宝刀,终于出鞘。 只要不是瞎子,就该知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 项少龙自问下亦知韩竭的剑更胜李牧赠给他的血浪。 滕翼叹道:“连蛟完了!”“停手!”众人齐感愕然。 韩竭的宝剑本要乘势追击,闻言只好倏然立定,剑回鞘内。 连蛟仍被韩竭气势所慑,虽未露出败象,但只要看他连退七步,便知他形势不妙之极。 众人定过神来,循声望去,发话者原来是管中邪。 管中邪哈哈一笑,道:“敢问韩兄,这把宝剑出自何人之手,叫什么名字。” 若换了别个人说这番话,必会惹得全场起哄,怪管中邪取巧为己方的连蛟解困,可是管中邪自有一股理所当然的风度,教人不敢妄定他在施展诡计。 韩竭刚好面对管中邪的一方,微微一笑,剑再离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甩手掷出,旋风般向管中邪旋去,但由于运劲巧妙,长剑到达管中邪身前三尺许时,刚好是剑柄的一方向着管中邪。 众人目瞪口呆时,管中邪轻轻松松,漫不经意的探出巨手,指曲成虎爪,拇指在下,准确无误地舍剑柄而捏着刃身。 时间似若停顿了下来。 本是狂旋的宝剑余势全消,乖乖的给锁在管中邪的五指关内。 管中邪横剑眼前,啧啧称善。 韩竭见管中邪露了这一手,亦像其他人般为之动容,再微笑道:“剑名破军,乃敝师珍藏十大名剑之一,出自欧冶子之手。” 全场立时起哄。 欧冶子乃铸剑大师,古今除干将莫邪夫妇外无人能及,只此一剑,便随时可换来足够普通人一世用之不尽的钱财。 最尴尬的是连蛟,呆立堂心,进退不得。 管中邪又欣赏了半晌后,将剑抛还韩竭,笑道:“剑好人更好,这一仗是敞师弟输了,异日若有机会,必向韩兄请教高明。” 众人掌声轰起,却非为了韩竭的绝世剑术,而是对管中邪的风度心折。 缪毒等自然不大是味道。 项少龙等却是心中佩服,管中邪来了这漂亮的一手,既技惊四座,救回了连蛟,更压下了韩竭的锋头。 一举三得,真亏他有这种应变能力。 众人望望管中邪,又瞧瞧项少龙,显都感到管中邪的锋芒,突然间把项少龙全盖过了。 吕不韦显然对这得力手下应变避辱的手段非常欣赏,举杯道:“来!让我们为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喝一杯!”众人欢呼声中,举杯回敬。 连蛟一言不发,返席去了。 韩竭则接过仆人递上的美酒,饮胜后才施施然回席,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吕不韦再要说话时,缪毒后席的国兴忽然站了起来,先向小盘等施礼,大声道:“刚才一战,虽是精彩,却未能尽兴,小人斗胆,想请一位高人下场陪小人玩上一场,以竟余兴,请太后、储君和仲父赐准。” 此语一出,顿时全场肃然,暗猜他想挑战何人。 连缪毒都皱起了眉头。 显是此事并未先得他同意。 只有邱日升等渭南武士行馆诸人,人人脸有得色,不用说是早有预谋,想借此机会,重振行馆在咸阳的声威。 项少龙脑际灵光一现,已知道国兴要挑战的人了。 第十章 以德服怨 在缪党之中,以邱日升为首渭南武士行馆中人,实与缪毒门下其他客卿有显而易见的分别。 因为他们并不须倚赖缪毒而存在,而是秦国本土的一股势力。 邱日升等现在须要依附缪毒,皆因开罪了吕不韦,故一旦阳泉君失势,他们只好偃旗息鼓,躲了起来。 可是本身仍是一股不可轻侮的势力。 与秦国军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利害关系下,他们借助缪毒的荫庇重开道场,而缪毒亦因他们而实力倍增。 但这只是一种利益的结合,不存在谁是主子的问题。 故现在国兴出场欲藉比武重新树立行馆的威望,虽是早有预谋,却连缪毒在这刻之前仍给蒙在鼓里。 项少龙只凭缪毒和邱日升截然不同的两个表情,立时推斯出所有这些事。 听得国兴摆明要挑战某人,吕不韦还以为又是针对他旗下的人,心中暗喜,打定主意,无论他说出的是何人,亦要以剑术能与管中邪并驾齐驱的上蔡第一剑手许商上阵,好大挫缪毒和邱日升的气焰。 急不及待下,那还有闲情向朱姬或小盘请示,哈哈笑道:“国先生确是豪气干云。 只不知所说高人,指的是那一位高人呢?”国与再一施礼。 目光扫窥全场,最后落到荆俊脸上,冷然道:“国兴借此良机,愿请荆副统领指教。” 此语一出,登时全场起哄。 荆俊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喜上眉梢,正欲大声答应时,一个比天籁仙乐还好听的女声响起道:“不行,这场比试该是我的了!”众人循声望去,包括国兴在内,无不愕然以对。 原来说此豪语的,竟是与琴清以色艺冠绝当代,美艳不可方物的才女纪嫣然。 众人虽知纪嫣然武技高强,可是知道尽管知道。 总是难以相信这么美丽娇柔的尤物,会是赳赳男儿的对手。 国兴乃渭南武士行绾绾主邱日升之下最著名的人物,向负盛名,无论这娇滴滴的才女如何高明,体能气力各方面理该难以和这种顶级的剑手比较,故大骇下全都呆了。 荆俊自不能让嫂子冒险,欲反对时,却给旁边的滕翼制止了。 国兴则颇感尴尬,呆望纪嫣然好半晌后,才说话困难地道:“唉,纪才女身娇肉贵,小人怎敢冒犯不敬,更没有这个胆量,嘿!”项少龙对纪嫣然要出手,并不太感意外,因为日前当这好娇妻闻知国兴言语中伤他项少龙时,曾大发雷霆,表示要教训国兴,现今有这么千载一时的良机,岂肯放过。 他同时注意到朱姬正狠狠盯着纪嫣然,眼中射出了包括嫉忌在内的复杂神色。 此时厅内人人默然无声,静观事情的发展。 纪嫣然仍是那副娇佣倦懒的动人样儿,一点不像即赴战场的女武士,先向项少龙甜甜浅笑,才盈盈而起,走出席位,来到大堂中央处。 平时众人望她,均须遮避掩掩,今趟有此机会,无不狠盯着她,饱餐秀色。 纪嫣然先向主家席的小盘、吕不韦和朱姬致礼,忽然解下华美的外袍,随手挥送地上,露出一身山峦起伏、美不胜收的体态表露无遗的紧身白色武士服。 全场登时响起叹为观止的叹息声。 项少龙想起当日杜璧派人追杀他们时,曾意图活捉纪嫣然,不由乘机朝他瞧去,只见杜璧同是日不转睛,他旁边的蒲鹄更是瞳仁差点瞪得掉了下来,垂涎欲滴。 登时恍然大悟。 场内不论男女,均被纪嫣然倾国倾城的绝色震慑。 只听她口吐仙音道:“国先生请勿小觑我们女儿家,否则若吃大亏,莫怪嫣然没有预先警告。 给我拿枪来。” 负责掌管飞龙枪的乌光,连忙解囊取枪,忙个不得了。 国兴给纪嫣然妙目一扫,登时失魂落魄,浑身发软,叹道:“这场算小人输了吧,国兴实无法兴起与才女动剑弄枪之念。” 纪嫣然一把接过乌光跪献的飞龙枪,先不理国兴,扬枪洒出一片枪影,再收窄枪圈,登时滚滚枪影,在娇躯四周烟花般烁动不停,好一会才变回横枪胸前的静态。 喝彩声宛若雷震,连小盘和吕不韦都报以热烈掌声。 国兴脸上首次露出凝重神色。 耳闻那若目见。 此时才知纪嫣然之能名震大梁,自有真材实学。 邱日升等行馆之人,均脸脸相觑,自问若设身处地,亦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惊心动魄的枪法。 蓦地一声长笑,转移了众人注意力,蒲鹄捻须笑道:“无论换了那一个人下场,此仗都必败无疑,试问谁可狠下心肠,冒犯我们的纪才女哩!”掌声再起,显示各人都赞同蒲鹄的话。 纪嫣然微微一笑,眼尾都不扫向得意洋洋的蒲鹄,欣然道:“若是如此,便请国先生挡嫣然十枪,若嫣然无功而还,就算国先生胜了。” 事实上在场诸人无不希望她显露一下身手,但又不希望她有任何损伤,听此解决方法,登时采声四起。 滕翼低笑道:“国兴今趟有难了!”项少龙暗忖即使换了自己,若是只守不攻的话,恐怕三数枪便要吃不消,点头同意。 国兴尚未有机会回答,小盘冷然道:“国先生搦战在先,现在有人应战,自不许临阵退缩。 为免国先生故意落败,若先生挡不了这十枪,国先生将永不被寡人录用。 国先生好自为之了。” 邱日升等无不闻言色变。 要知加入武士行馆的人,最终目标都是借此阶梯,晋身军队仕官级的职位,假若国兴永不被录用,那他的前途就要立即完蛋。 各人此时均知小盘对国兴公然向项少龙方面的人挑战一事,动了真怒,同时也感受到这未来秦始皇不可一世的霸气。 缪毒和朱姬隔远交换了个眼神,互相看出了对方的惊骇和怒火。 因着缪毒的关系,朱姬和小盘的分歧愈来愈大。 不过今次缪毒完全是无妄之灾,站在他的立场,现下最大的敌人乃吕不韦而非项少龙。 说他不恼邱日升等,就是骗人的。 这些资料和分析全给冷眼旁观的项少龙一一收进脑袋里,好寻找可瓦解武士行馆和缪毒的伙伴关系的计策。 国兴施礼后,“锵!”的一声拔出佩剑,同纪嫣然敬礼道:“嫣然小姐请赐教。” 纪嫣然淡淡道:“嫣然这十枪只攻先生手中之剑,保证不会伤及先生身体,先生可抛开所有顾虑,全力防守。” 在场之人,包括国兴在内,均听得先是怔在当场,旋又心中折服,感受到这美丽才女高尚的情操。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可看出纪嫣然的枪法已晋出神入化的境界。 而长枪本就是远距离的攻击武器,如果以剑对枪,任由长枪把利于强攻的特性发挥殆尽,想不落败只是天方夜谭。 国兴虽是纪嫣然心中因其言语辱及夫君而痛恨的敌人,但因事情牵涉到国兴毕生的荣辱前途,所以她故意放他一马,令国与能放手抵挡,不用因要顾着防护要害,致处处受制。 由此衍生的利害优劣,实有天壤云泥之别。 而在另一方面,纪嫣然亦并没有顺应小盘的指示,乘势使国兴颜脸尽失,永不超生。 可见这美女特立独行。 绝不会因任何人的影响而失去了本身行事的原则。 说到底,国兴他们并没有如吕不韦般与项少龙方面有解不开的仇恨。 席内的邱日升却脸色阴沉。 冷哼一声,丝毫不领情。 反是国兴露出感激之色。 深深向纪嫣然鞠躬致敬。 然后摆开架式斜挺长剑,道:“谓小姐赐教!”宴堂上鸦雀无声,等待才女出手。 另两个辅厅拥至愈来愈多的宾客,挤得席位外围处水泄不通,插针难进。 今夜事情的发展,实在都是出人料外,教人无法猜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纪嫣然虽有点“违背君意”,可是由于纪嫣然乃项少龙娇妻,又是小盘最欣赏的美女之一,这大秦国储君一点不以为忤,趣味盎然地全神观战。 朱姬眼内则嫉忌之色更深了。 近墨者黑,朱姬与缪毒这种卑鄙小人混在一起,性情在不知不觉中起了不良的变化。 吕不韦却是更恨国兴。 刚才管中邪耍了无比漂亮的一手,把劣局平反过来。 压下了缪毒的威势,本是非常圆满,只要管中邪能再击杀项少龙,今晚便是大获全胜。 岂知给国兴这么出来乱摘一通,惹出了个纪才女,项少龙方面立时声威大振,把他和缪毒全比下去了。 坐在管中邪旁的吕娘蓉呆瞪着纪嫣然,透射出茫然之色,忽然下面管中邪稳定有力的手探了过来,抓起她的柔荑。 吕娘蓉芳心抖颤,想起或者就是这只手把项少龙杀死,不由朝对面的项少龙望去。 只见他深情地凝望着有若天仙下凡的纪嫣然,半点都没留心自己,心中涌起一阵失落的感觉,忙把管中邪的手紧紧回握。 “当!”枪剑交击,声震全场。 纪才女终于出手了。 长枪由纪嫣然手中电疾射出,看似标刺国兴面门,其实取点却是稍高一些,斜掠扎着武士巾的发髻,揭开了此战的序幕。 若要国兴去猜纪嫣然的第一枪会是如何使出,他定会猜这武技高明的俏佳人以其灵活的枪法,虚虚实实的惑他耳目,使他在难以对格下,退而避之,失去凭膂力一出手便压制长枪的机会。 事实上刚才纪嫣然示威性的枪法表演,早把这印象铸刻在国兴的脑海里,故看似简单直接的一枪,确是大出他意表。 纪嫣然这把飞龙枪,与一般长枪的最大分别是罕有的全钢枪,没有木杆枪刚柔兼济的特性,份量沉重多了,更不虞会被削断,标刺时不但速度特快,亦占了本身重量的便宜。 力道非是一般木杆枪可比。 且由于国兴惑于先入为主的印象,想不到对手会舍巧取拙,故到发觉她弃繁取简的一枪攻来,登时失去了预算,仓猝间只好沉腰坐马,挥剑挑格,与飞龙枪毫无花假地硬拚了一记。 管中邪却是心中暗喜,全神留意飞龙枪的特性和枪法。 谁都知项少龙不擅用枪,若要以枪来对付管中邪。 自须向以用枪名著天下的纪才女取经。 故管中邪愈能在这难得的机会上把握她的枪法战术,便等若先观项少龙预演一场,识破敌手的虚实,更能胜券在握。 国兴的剑格上长枪时,虽发出一下脆响,但却骇然发觉飞龙枪的力道并非想像般中的狂猛,还有种似无实质的感觉,使他感到难以发力。 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事,但却又是最合情理的。 长枪应剑往上弹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国与自应乘势抢往纪嫣然近处,发剑进击,以好易肉搏的方式,瓦解对手长兵器的优势,可是因为国兴只能守而不可攻,故纵然对方有此破绽,他亦惟有坐失良机。 在千百对目光注视下,纪嫣然踏着奇异的步法,纤腰一扭,把飞龙枪单手拖了回来,再笠手握枪时,借腰马之力又把飞龙枪再送出去。 国兴因刚才错估了纪嫣然的力道,长剑多往上移了近尺后,才能回收,就是这么的慢了一慢,飞龙枪像条活了过来的毒蛇,闪电般直击他挂在右腰的剑鞘。 国兴至此才亲身体会到妃嫣然枪法的厉害,迫于无奈下后退横移。 全场立时采声雷动,除行馆和缪党的人保持沉默外,人人均为纪嫣然打气,荆俊、乌言着、昌平君等项少龙方的人,更是叫得喉咙都差点破了。 项少龙看着这美若天仙、艳动如神的绝世佳人,想起自己就是拥有她的男人,心中那种志得意满的感觉,更是令他心醉神迷。 连他也想不到只是第二枪,纪嫣然就把国兴迫得仓皇退避。 纪嫣然嘴角逸出一丝无比动人的笑意,令人感到她仍是游刃有余,但她手中的枪却一点都不友善,在迅快的步法下,直刺的枪改变角度。 电射往移退后国兴右方的空档处。 包括国兴在内,众人均为之愕然,不明白这刺空的一枪能对国兴构成什么威胁。 岂知纪嫣然娇躯行云流水般飘前两步,枪杆变得紧贴腰身时,身子急旋,借转动之力,飞龙枪由直刺变成横扫。 取的仍是国兴的剑鞘。 国兴若给扫中,保证要横跌地上,但却不会伤到他的身体,因而并没有违背她许下的话言。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倾倒不已。 纪嫣然每一枪都是那么出人意表,但又是那么动人悦目。 尤其是她娇躯在动作时表现出的活力,令人更是心弦震动,叹为观止。 国兴先失两着,本打定主意怎也要货真价实地与纪嫣然硬拚一招,凭男性比女性更强的体能瓦解她一枪比一枪厉害,延绵不绝的骇人枪法。 可是面对纪嫣然这借整个身体的旋动力量扫过来的一枪,国兴只好打消原有主意,使出卸劲,长剑斜斜由上劈往飞龙枪。 同时往后再退一步。 就在剑枪快要交触时,飞龙枪闪动如神迹般往上跳起,幻出漫空枪影,晃动跳跃间。 长江大河般往国兴面门涌了过去。 如此枪法,连管中邪这种高手亦看得心中叹服,其他人更是疯狂呐喊,为她助威,一时堂内沸腾着掌声人声,把气氛推上了炽热的高峰。 “当!”国兴也是了得,竟在重重枪影中找到了真枪所在,但因变招仓猝,力道不足,清音激荡后,不由再退一步,手臂给震得又酸又麻。 至此纪嫣然总共击出了四枪,而国兴则连连失利,认真来说半枪都守不住,虽未可算败,但已大失面子。 国兴暗忖这样下去,恐怕再挡两枪,保证剑刃脱手。 猛一咬牙,往大堂进口一方的广阔空间疾退开去。 堂内立即嘘声四起。 但这确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纪嫣然已绝对地掌握了主动之势,把国兴戏弄于股掌之上,唯一扳回劣势的方法,就是离开飞龙枪所笼罩的势力范围,好能重整旗鼓,站稳阵脚,同时让被飞龙枪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手臂争取复原的空隙。 纪嫣然娇叱一声,竟滚往地上,左手紧握在飞龙枪枪尾处,借势下枪头先撞地面,然后弹了起来,如影附形的赶上急退的国兴,挑向他的鞘底。 高手如管中邪、韩竭和许商等此时无不敬服,此枪最巧妙处是借拍地的力道,使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这一枪绝伤不了国兴,但只要触及国兴剑鞘,当然该算他输了。 国与更是魂飞魄散,也亏他了得,硬是顺势一个勒斗,翻胯往后。 但众人均知他已输了,当纪嫣然再由地上弹起来时,阵脚大乱的国兴更加不济,除了饮恨枪下外,再无其他结局。 邱日升等均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 今趟武士行馆势将颜脸无存,以后还凭什么作为大秦训练剑手的最高机构?国兴心叫“完了”时,纪嫣然弹立而起,枪收背后,含笑而立,那种由极动转作极静的对比,配合上她一贯娇懒俏逸的从容风姿。 看得所有人全呆了眼。 国兴落地后踉踉再退三步。 收剑胸前,胸口急剧起伏,讶然望着这最美丽诱人的对手。 这闻名天下的才女仍是气定神闲,盈盈浅笑道:“嫣然攻了五枪,先生挡了五枪,而嫣然之所以能着着领先,皆因先生守诺只守不攻。 不若就此作罢,算我们不分胜负好了。” 小盘鼓着掌站了起来,大笑道:“好一位纪才女,谁能不心悦诚服,由今天开始。 才女就是寡人太傅。” 再转向国兴道:“国先生能紧守寡人之命,只守不攻,亦是难得,就赐你为都骑第三副统领之职,归项统领管辖。” 妃嫣然喜孜孜的和面有愧色的国兴下跪谢恩。 项少龙心中生出神奇而又欣慰的感觉。 小盘终于长大成人了,不但识破了武士行馆和缪毒间只是利益的结合,还压下心中的喜恶,以非常的手段把国兴收纳过来,这岂是一般俗子凡夫能有心胸气魄。 谁都想不到此事会以喜剧收场,一时采声四起,但都是为纪嫣然欢呼。 “才女”之声,喊个不绝。 只有邱日升仍是脸寒如水,眼露凶芒,一言不发。 吕不韦也恨得牙都痒了起来,暗忖只要能干掉项少龙,其他人还何足道哉。 倏地起立,大笑道:“怕该是主菜上席的时候了。” 坐着立着的逾千宾客,立时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到这权倾大秦朝的人物身上去。 第十一章 龙虎争锋 吕不韦正踌躇满志,准备宣判项少龙的死期般颁告两人的决战时,吕娘蓉突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道:“不用比武了,女儿决定嫁给中邪,只好辜负项大人的美意。” 此语一出,吕不韦的笑容立即凝固,呆在当场。 管中邪则雄躯一震,眼中厉芒闪闪。 朝正愕然向吕娘蓉瞧来的项少龙望去。 谁都知道这一向沉稳冷狠的人失了方寸。 其他人更无不脸脸相觑。 如此一来,这场万众期待的一战,岂非就此告吹。 杜璧、缪毒等更难掩失望之色,因为无论两人中不理谁人饮恨收场,对他们均是有利无害。 而嬴盈、昌平君、王齿等却是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秦国一向严禁将士私斗,项少龙和管中邪同为军方将领,苦无借口下,纵是恨不得项少龙杀死管中邪的小盘,亦不能自坏规矩,硬要他们斗上一场,否则法何以立?宴堂肃默无声。 吕娘蓉坐了回去,低垂螓首。 酥胸高低起伏,处于极激动的情绪里。 项少龙凝神瞧了吕娘蓉好一会后。 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 暗忖刚才因开罪了她,所以她才故意在众人面前扫他的面子,砝码则是她的终生大事。 但说到底,吕娘蓉便像羸盈般,还是较倾向管中邪。 吕不韦气得脸都红了,狠狠盯了吕娘蓉几眼后,眼珠一转,呵呵一笑坐了下来,同右边的小盘笑道:“小孩子总是拿不定主意,不过本仲父曾有言在先,此事理该由老夫作主,否则岂非失信于天下,诸君意下如何呢?”吕娘蓉娇妪猛颤,抬起头来,正要说话,管中邪在下面握紧了她的手,凑近用声耳语道:“娘蓉切勿再令仲父难堪了。” 吕娘蓉呆了一呆,偷瞥了项少龙一眼,又垂下俏脸。 小盘好整以暇道:“仲父言之成理,何况比武挑婿,我大秦自古已有此风尚,故假若仲父认为这场比武不宜取消,太后又没有意见,寡人自然全力支持。” 众人的日光全转移到朱姬处,候她出言,气氛紧张得像引满了的强弓。 这握有实权的大秦太后一对美眸射出复杂难明的情绪,先深深瞥了缪毒一眼,再朝项少龙望去,忽然俏脸血色尽退,微颤下娇喝道:“项管两位卿家的比武,就如仲父所说,如期举行好了。” 采声震天而起,整个华堂沸腾起来。 项少龙的心却像给利刃狠狠割了一下,知道在缪毒和他之间,朱姬已选择毫无保留地投向缪毒。 现在凡是深悉管中邪实力的人,均认定了他项少龙必败无疑,朱姬的支持比武,正代表她希望自己给管中邪杀死,好一了百了。 自己和朱姬的开系发展到此等地步,只有叹一句“造化弄人”有何话可说?吕不韦雄壮嘹亮的笑声再次响起,大喝道:“少龙中邪之战,立即开始!”这宣布又惹来另一阵**的采声。 鼓声喧天而起,更添炽烈的情绪。 管中邪低声安慰了吕娘蓉两句后,长身而起,全场立即静了下去。 这声名直迫项少龙的超级剑手只是随便一站,便有种睥睨当世的气概,教人心生敬畏。 管中邪步出席外,含笑接受众人的注视和喝彩,当到了大堂中心空地处,从容立定。 向主家三席敬礼道:“能得太后、储君和仲父恩准与项大人此武较技,实中邪生平快事,微臣死而无撼。” 众人听他说得豪气,又隐含分出生死始肯罢休之意。 情绪再高涨起来,拍得手掌都烂了,呐喊得声音也嘶哑了。 项少龙的脸色却颇为难看,当然不是为了比武一事,而是对朱姬的转变感到无比痛心。 众人却以为他是怯战,大感奇怪。 项少龙深吸了一口气后,压下了汹涌的情绪,站了起来。 就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已被朱姬的绝情深深伤害了。 项少龙生性重情重义,为了朋友,能置自身的安危荣辱于不顾,所以才能赢得像李园、龙阳君、韩闯、图先等人的过命交情。 他对朱姬更是情深义重,岂知最终却换来这等对待,那能不心生怨怅。 在万众注目中,他来到管中邪旁丈许处立定,施礼后目光落在朱姬脸上。 两人目光一触,朱姬立即垂下头去。 项少龙化悲痛为力量,哈哈一笑道:“拿刀来!”众人闻“刀”而愕然时,中邪虎躯一震,眼中厉芒爆闪,往他望去。 荆善走了出来,跪地捧上仍插在鞘内的百战宝刀。 项少龙接过百战刀。 交往左手持着。 讶异之声四起,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式样奇怪的兵器上去。 连小盘都禁不住大奇道:“项卿家手上兵器,究竟是什么东西?”项少龙手握宝刀。 立有神彩焕然的感觉,因朱姬而来的渗淡情绪一空,万丈豪倩由心内涌起,朗声答道:“此乃微臣亲自设计的兵器,刀名曰“百战”,取的是孙子兵法中“百战不殆”之意。”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恨不得他立即把百战刀拔出鞘来一看来。 偏是项少龙毫无此意。 吕不韦惊异不定道:“少龙不是说过要以飞龙枪应战吗?为何却出尔反尔?”昌平君哈哈笑道:“仲父此言差矣,兵家之道,正在于诡变无常,教人揣摩不定,少龙明是枪、暗用刀,深合兵家之旨,为何仲父反有出尔反尔之责?”昌平君这几句毫不客气的反驳一出,众人都泛起非常特别的感觉。 昌平君虽当上了左相,但由于德望未足,故一直受人轻窥,而他本身亦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颇为低姿态。 但现在他侃侃而言,主动为项少龙辩护,可知他已逐惭建立当左相的信心和地位,敢与吕不韦争一日之短长了。 对昌平君,小盘自是全力支持,微笑道:“左相国之言有理,项卿家能设计出这种史无先例的奇异兵器,更使人急不及待,好一睹百战宝刀的威力,若仲父再无说话,寡人就宣布比武开始了。” 吕不韦压下心中怒火,暗忖待收拾了项少龙后,才来慢慢整治你昌平君,肃容道:“请储君宣布!”小盘目光落在项少龙握放左手仍深藏鞘内的百战宝刀,欣然道:“比武开始!”鼓声再次响起。 把各人的心弦全拉紧了。 支持项少龙而又不知百战刀威力的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顶。 一来他们对这新鲜出炉的怪异兵器毫无信心,二来更由于项少龙向以剑法称雄,忽然换了柄从未上场的新颖兵器,火候和技法方面均会有问题,实是不智之极。 最高兴的却是蒲鹄,若比武不成,他最多只把原银奉还各大小赌客,但假若项少龙得胜,由于有乌应元的赌注,将使他损失惨重。 现在见顶少龙竟以这么一把不称手的怪家伙应战,自是喜动颜色。 要知自古以来,剑在所有人心目中早建立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乃近身格斗的王者,随之而来的是源远流长的剑术文化,一时问谁都不能扭转这根深蒂固的想法。 除纪嫣然等知情者外,只有小盘对顶少龙最有信心。 那来自孩提时对项少龙的崇拜,没有任何力量可转移他这种心态。 另一个不敢小觑百战刀的人就是项少龙的对手管中邪。 基于一流剑手的敏锐直觉,他首当其冲地感受到项少龙握上百战刀时立即随之而来的强凝气势和信心,故一点不敢学其他人般生出轻视之心。 鼓声倏歇。 宴堂内声息全消,有的只是沉重的呼吸声和间中响起的咳嗽。 此时所有人全涌到宴堂内。 连席位间都插满了全神观战的人。 两人缓缓转身,面面相对。 管中邪左手握在长击刃的剑把上,躬身施礼道:“项大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令人惊再无穷,不论胜败,下属仍是真心折服。” 项少龙感受着刀鞘传来奇异的感觉。 这载着中国第一把刀的鞘子绝非凡鞘,而是由清叔以铬铁和后制成的剑鞘,质地远胜一般剑鞘,又不会像时下剑鞘般容易生锈,本身可作格挡的武器。 此事管中邪当然不会知道,但他却没打算瞒他,以微笑回报导:“管大人要留心了,我这把百战刀鞘子也可作武器的。” 管中邪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点头道:“多谢项大人提点,请大人赐教。” 项少龙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虎目扫过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们的缪毒等人,其中的韩竭更是专注得像是他上场那样。 过两席的吕娘蓉则花容失色,茫然望着他们,接触到项少龙眼睛时,樱唇轻动,却没有躲避他的眼光。 项少龙的目光最后回到管中邪处,从容笑道:“管大人准备好了吗?”管中邪退后三步,“锵”的一声拔出长击刃,摆开架势。 刀尖斜举胸前,遥遥指着项少龙。 一股凛冽的杀气立时气漫全场,生出凶险无匹的可怕感觉。 “锵!”项少龙微俯往前,虎目神光电射,凝视对手,同时把百战刀抽出少许,立时光芒顿现,生出另一股强大气势。 堪堪罩着对手。 所有人立时呼吸顿止,静待随时展开的恶战。 项少龙道:“管大人请!”管中邪双目厉芒亮起,肃然道:“项大人请。” 外人还以为管中邪故作谦让,只有项少龙知他因未能摸透百战刀的虚实,故拣守势,以静制动。 项少龙低吟道:“刀名百战,战无不胜,管大人小心了。” “锵!”百战刀终离鞘而出,却没多少人能清楚看到这宝贝的样儿。 没有人可想像得到百战刀会是如此霸道。 即使曾试过宝刀厉害的滕翼等人,亦想不到在实战时毫无保留的情况下,百战刀有如此威力。 在万众期待中,百战刀像阳光长虹般由鞘内拔了出来,随着项少龙前冲的势子,化为迅雷急电,刮过两人间丈许的空间,往严阵以待的管中邪劈去。 观者人人张口瞠目,却没有人能叫出声来。 管中邪也吃了一惊,想不到项少龙一出手就是舍身猛攻的姿态,忙横移一步,沉腰坐马,连剑挡格。 “当!”一声激响,震慑全场。 先是刀风破空的急啸声,牵引了所有人的感觉,到刀剑交锋时,管中邪随着响音,虎躯剧震。 虽化解了项少龙威厉无匹的一刀,但绝非轻松容易。 这一刀因全无留手,才能造成如此可怕的威势,但弊处却是后者难继。 项少龙亦是心中惊悚,本以为这一刀至少可把管中邪劈退半步。 岂知对方的脚像生了根的硬生生把这惊天动地的一刀挡格了。 管中邪武功确是进步了,难怪熟悉管中邪情况的人都不看好他项少龙。 像管中邪这种高手,已臻达人类体能极限所能攀上的颠峰状态,要进步谈何容易。 日下他这近乎奇迹的更上一层楼,项少龙正是大功臣。 若没有他作为激励管中邪的目标和对象,管中邪绝到不了目下的境界。 管中邪竭尽全身之力,硬架了项少龙这一刀后,心想若让对方展开刀法。 那还得了,现正他旧力衰竭,新力未生的一刻,借身子前冲之力,长击刃迫压着百战刀不放,强往项少龙推去。 “哦!”刀剑摩擦下,发出一声难听之极的声响。 项少龙力道始终及不上管中邪,给他推得倒退两步。 纪嫣然等立时花容失色,果然管中邪把握得时机,长击刃回旋而出,借着身体的横移,避过百战宝刀笼罩的空间,由项少龙左侧标刺他胁下露出的破绽。 更因管中邪使的是左手剑,这一着无论在角度、速度和机会的拿捏上,均到了妙若天成的至境。 就在爱护项少龙的人惨不忍睹,而恨他者或买他输者大喜若狂时,“锵!”的一声,顶少龙左手刀鞘以一招“以守代攻”,便挡了管中邪这必杀的一剑,还余势未尽,迫得管中邪于骇然中急退开去。 全场各方人等,无不为项少龙这出人意表的一招目定口呆。 以剑鞘御敌并非什么奇事,但像项少龙般能以左手运鞘像正常兵器般使出完整精彩的招数,就是未之曾有了。 这正是项少龙暗中想出来的奇技,以补百战刀攻强守弱的弊病。 当然,若对手非是管中邪,只是百战刀长江大河的攻势,已可教对方落败身亡,但若似刚才的情况,百战刀鞘就有救命的妙用了。 尤其墨子剑法乃天下最厉害的守势剑术,弃之不用实在可惜,这方面的缺陷,就由百战刀鞘继承了。 而若非百战刀鞘因混了铬而坚硬难毁,亦担当不了如此重任。 种种条件加起来后,就是项少龙此刻的百战刀法了。 管中邪生平所遇剑手中,惟有项少龙在先后两趟比武都可硬生生把他迫退。 心中叫糟时,眼前电光疾闪,刀气滚腾,百战宝刀已如惊涛骇浪般乘势攻来。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项少龙展开领悟得来的刀法,在眨几下眼的工夫下向管中邪连劈七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钻无伦,像一道道的激电闪劈而来,在刺耳的刀风呼嘹中,刀剑不住交触,以管中邪之能,初遇这种揉合了科学玄理和武学精华、史无先例的刀法,亦给杀得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后退。 此时众人才懂得狂嘶猛叫。 叫得最厉害的是田贞两姊妹和十八铁卫,如痴如狂。 高手如韩竭,许商辈,亦为项少龙威势所慑,脸色大变。 最惨的是蒲鹄,那想得到项少龙比传说中的他还要厉害百倍。 每次百战刀劈中管中邪时,长击刃都崩开了一个小缺口,而它的主人却躯体剧震,有如被裂岸的惊涛拍击,震得东歪西倒。 管中邪到挡了第七剑时,已略摸得了项少龙的百战刀法,只觉每一刀劈来虽都有破绽,但由于刀法太凶猛太凌厉,加上没有一定的成法,根本是无从反击。 这亦是刀剑之别,一般剑法中的挡格招数,遇上以砍劈为主的刀,更由于这是刚发明的兵器,措手不及下,即使管中邪这种级数的剑手,也要大大吃亏。 百战宝刀就像变成了急电和疾雷,滔滔不绝的化成一道道芒光,画过两人间的空间,每一刀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往管中邪。 项少龙则变成充满了慑人力量的天神,把领悟出来的百战刀法发挥殆尽,着着抢攻,绝不用留手,更不须防范对方的进击。 管中邪偶有还手机会,百战刀鞘就会施出墨子剑法,把破绽缝补得无隙可寻。 观者只觉项少龙的刀法有若羚羊挂角,去留无游,完全把握不到刀势的取点和下点。 身在局内的管中邪更是苦不堪言。 “当!”的一声巨响,管中邪虽展尽浑身解数。 再挡了他一击,可是终吃不消这暗合物理一刀的冲击,给劈得连人带剑跌退两步,步法紊乱。 项少龙知是机会来了,大喝一声,如影附形抢前三步,百战刀高举过头,当踏出第三步时,百战刀由上疾劈而下,猛砍往管中邪额头正中处。 管中邪临危不乱,这时退已不及,除了运剑硬格下,实别无他法。 “当!”刀剑交击。 不堪砍劈的长击刃当中折断,就在百战刀破额而入前,管中邪表现出他惊人的身手,闪退尺许。 项少龙心中一叹,收刀而立,并不进击。 管中邪再跄踉退了一步,握着只剩下半截的长击刃,额际现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只是被刀气所伤。 喝叫打气之声,倏地消去。 两人目光交会。 天地似若刹停下来。 片晌后管中邪露出一丝苦涩笑意,抛开手中断剑,躬身道:“项大人的百战刀确是厉害,中邪甘拜下风。” 他不说项少龙武技高强,只赞他的百战宝刀,表明败因只在对方手中兵刃,故并非完全心服。 但事实确是如此。 欢声雷动中,小盘等无不暗叫可惜,若非管中邪长击刃断成两截,包保管中邪已变成淌在血泊内的死尸。 吕不韦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吕娘蓉的俏脸再无半点血色,茫然看着场内两人。 小盘偷瞥了神情木然的朱姬一眼后,笑道:“此战确是精彩绝伦,项太傅自创的宝刀和刀法,更使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和管中邪忙向小盘敬礼。 众人眼光不约而同集中往吕不韦处,看他是否即场宣布把吕娘蓉许配给项少龙。 在吕不韦在不知如何应付时,朱姬干咳一声,冷冷道:“此战虽借娘蓉之名,其实却非为她而战,故婚约之事,大可取消,少龙可有异议?”项少龙当然不会反对,点头应道:“一切全由太后作主。” 王齿长身而起,走了出来,到了项少龙前,接过百战宝刀,把弄半晌后,转身朝小盘道:“少龙创出此种教人胆丧的兵器。 实是非同小可,若能用于马战冲刺战术,将大大加强我大秦军旅近身马战的威力。 功劳之大,比之攻城占地,更是影响深远,已等似立了军功。 故老将提议升少龙为大将军,负责训练三军,同时统率禁卫、都骑、都卫三军,保卫朝廷,名为都统大将军,请储君恩准。” 吕不韦和缪毒等的面色同时变得难看之极,偏是别无他法,因为以王齿的身分说出这么一番言之成理的话来,确教人无从反驳。 小盘心中大喜,差点要抱着王齿吻上两口,喜他识得体察龙心,欣然道:“大将军所说正合寡人之意,请太后赐封!”朱姬方寸大乱,朝缪毒望去,猛一咬牙,沉声道:“升少龙为大将军,确是贸至名归,至于都统一职,牵涉到都城兵制改变,事关重大,还应从长计议。” 小盘心中大骂,盖王齿提议最厉害处,就是把咸阳守军的兵权,全归于项少龙直接管辖之下。 朱姬这么来一记避重就轻,只让项少龙升为大将军,小盘虽恨在心头,却又是无可奈何,惟有只宣布升项少龙为大将军。 寿宴至此人人意兴阑姗,输得损手烂脚的蒲鹄更是空有满席佳肴,亦难以下咽。 项少龙接受众人祝贺后,小盘当众宣布了五日后到渭河旁主持春祭,冲淡了因比武胜败而引来的败兴气氛。 项少龙见对面的蒲鹄面无人色的频频与杜璧交头接耳,忍不住问岳丈乌应元,究竟在自己身上押下了多少赌注。 乌应元忍者笑,先欣赏了蒲鹄这大输家的表情后,低声道:“只不过三千两黄金吧!”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 对一般人来说,百两黄金该可合家人优哉悠哉活过这辈子,二千两黄金已历天文数目,再加上蒲鹄以一赔三输掉的数字难怪这大富豪也要消受不起。 此时宴会结束,吕不韦亲把小盘和朱姬送往大门,其他人都轻松起来,纷纷来向项少龙道贺,管中邪和吕娘蓉则双双悄悄溜走了。 滕翼和荆俊趁机先行一步,准备应付齐人的伏兵。 宾客逐渐散去时,项少龙在乌应元、王齿,王陵、昌平君桓奇等人的簇拥下,往大门走去,纪嫣然、琴清诸女随行在后。 昌平君笑道:“照我看由今天开始,再没有多少人敢正面向少龙挑战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二十一世纪所有武侠的小说、电影或电视中的第一高手,无不满身烦恼,希望自己是例外的一个就好了。 第十二章 星夜刺客 项少龙与纪嫣然诸女策马来到离岛府几个街口的通衢处,滕翼和数十名精兵团的战士正在等候他们。 众人纷纷下马。 滕翼走到项少龙旁,低声道:“我们的人比这批田单派来的死士更先一步进入隐蔽的战略要点,所以现在对敌人的形势了若指掌,只不知少龙想把来人全部歼杀。 还是要尽量生擒敌人呢?”项少龙凝望书长街黑沉沉的另一段街道,其中一截在到达府门前的路上由于两边都是参天古树,故特别幽暗,正是敌人伏击他们的最佳地点。 项少龙沉声道:“二哥有什么主意呢?”滕翼道:“要生擒敌人,自是要多费手脚,但由于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上数倍,故可以在他们惊觉事败逃走时,才布下天罗地网擒捕他们,小俊已把城内驻扎的一团五百人都骑军调来助阵,保证没有人能溜走。” 项少龙点头道:“就照二哥意思办吧:田单这名狐狸真厉害,才回齐国,便派了这么一个暗杀团到咸阳来,而因有吕不韦的掩护,我们直至寿宴时,始知道有这么一个暗杀团的存在,亦可见我们的情报网上有着致命的漏洞,此事之后,必须设法补救。” 滕翼点头答应后,道:“我们去吧!”项少龙、纪嫣然、十八铁卫随着滕翼和他的人,沿着长街灯火不及的喑影迅速而行,不一会到了那截藏有伏兵的路段外。 除了乌府门前两盏大风灯外,整段路沐浴在星月黯淡的光晕里,有种荒凉凄美的感觉。 项少龙凑到纪嫣然的小耳旁道:“才女今晚显尽了威风哩!”纪嫣然把香喷喷的玉脸贴上他的大嘴,喜孜孜道:“那及得上夫君大人呢?不过百战宝刀厉害得过了分,否则管中邪就老命难保,这是否叫过犹不及呢?”滕翼也觉好笑,通:“怎会有厉害得过了分这回事,应是管中邪气数未尽,命不该铯。 不过这人也实在身手惊人,竟能在剑断的一刻,避过百战刀的疾劈。” 此时十八铁卫等五十多人分散到各战略要点,甚至攀往附近房舍树木的制高点,把这端路段完全封锁了。 项少龙沉声道:“事后我回想起来,管中邪是故意让我砍在缺口上,好断剑保命,此人的智计确是惊人。” 滕翼和纪嫣然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在那种情况下,管中邪仍能临危不乱,以这种骇人听闻的方法保命逃生,确是厉害。 此时有人来报,一切预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 众人都等待项少龙的指令。 项少龙微笑道:“敌人现在锐气正盛,我们就索性等他一个半个时辰,到他们惊疑不定,心慌意乱时,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了。” 滕翼和纪嫣然齐声叫绝,前者道:“若是如此,我就使人去张罗些网索一类的东西,好擒拿敌人。” 滕翼去行事时,项少龙挨着纪嫣然到了一颗大树下坐好,笑道:“今晚确是充满刺激和奇险的一夜,以吕不韦的性格。 如此大失面子,可能更激起他谋朝篡位之心,幸好我们退有黑龙这着绝活,否则就真头痛了。” 纪嫣然仰望星空,眼中闪着幸福的光华,挨着他怩声道:“有夫君大人在,吕不韦能有什么作为。 若说行军打仗,王齿比徐先和鹿公两人更厉害,只要能保住他不被吕不韦害死,吕不韦和蒙骜便一天难以公然举兵,且秦人的忠君爱国,天下知名。 那到吕不韦随意操纵。 我反更担心杜璧和蒲鹄。 他们拥有长安君成乔这张可拿出来与储君抗衡的好牌,可利用秦人反吕不韦的情绪,更加上地方势力和东方三郡的人心不稳,他们又与赵人勾通,除非不发动,一发动必能酿成大祸,故不可不防。” 项少龙对这位爱妻的识见,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点头受教道:“多谢才女提醒,明天我入宫时会和储君、李斯和昌平君商量,免致有起事来时,猝不及防,乱了手脚。” 纪嫣然悠然轻叹,把头枕到他宽肩上,道:“嫣然一生人中最感激老天爷的事。 就是嫁得项少龙为夫婿,自国破家亡后。 每逢失意之时,总不时想到了结束这没有意义的生命,幸好没那么做了。 否则就不会有今夜这钟凶险又美丽的一刻了。” 项少能伸手环着她香肩,感动地道:“才女垂青我项少龙,该是我感激零涕才对。” 纪嫣然坐直娇躯,喜上眉梢道:“这正是我们夫君大人独特之处,从没有像其他男人般视自己的女人为奴为婢。 唔,清姊在此刻定是和廷芳、致致和小贞小凤秉烛夜谈,谁的心都离开不了你。” 项少龙正想说话时,“砰!”的一声,在那截路的上空爆开了一朵烟花,照亮了昏黯的街道。 在这古代的照明弹下,瞧见十多人正沿街狂奔过来。 两人站了起来,发出命令。 战争开始了。 一时杀声贯耳。 战事转瞬便变成你逐我走的追捕战。 在项少龙方面设了的天罗地网下,敌人不死即伤,又或当场被擒。 附近居民被惊醒过来。 当然没有人敢出来观看。 蹄声人声,粉碎了这地区的安宁。 当项少龙回到乌府门外时,被擒下的齐人全已五花大绑,集中在主宅前的广场处。 荆俊报告道:“杀了二十五人,生擒六十七人。 嘿,看来那最美的软骨女和侏儒都没有参与这行动,唉,事实上里面没有半个是我们曾见过的齐人。” 项少龙驰入府门,只见被擒者虽疲倦沮丧,但人人都脸有宁死不屈的神色,不禁心中暗叹。 自己该怎样处置他们呢?正踌躇间,蹄声由远而近,管中邪领着一队人旋风般冲进来,施礼道:“下属来迟一步,请项大人恕罪。” 项少龙等自知来者不善。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项少龙跳下马来,淡淡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群小贼阴谋不轨,管大人即便把他们带走,如何发落,就由管大人呈来报告,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便好了。” 不但是管中邪,连滕翼、荆俊和纪嫣然也感愕然。 谁都知项少龙不会这么好相与,只是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管中邪呆了半晌,正想说话,项少龙不耐烦地挥手道:“把人带走吧。 明早给我一份报告,好让我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指使和这批人的来历。” 管中邪虽惊疑不定,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立即指挥手下把人押走,连尸体都不放过。 项少能与滕翼等步入大厅时,荆俊奇道:“三哥为何无端端放过这扳倒吕不韦的大好机会呢?”项少龙笑道:“这批人没有一个曾在今晚的杂耍表演中现身,可知吕贼早有布置,即使这些人给我们逮着,亦不会泄出吕贼与此事有关。” 纪嫣然点头道:“若非如此,吕不韦就是大笨蛋了,上趟牧场之战,事后的收尾就弄得吕不韦一身麻烦,今次自然要学乖了。” 滕翼皱眉道:“可是三弟也不须将人交给管中邪,只要我们严刑拷问,至少可套出这批人如何进入咸阳,从而发现可寻之迹,让吕不韦头痛一下也是好的。” 四人此时在大厅坐下,侍女奉上热茶,众铁卫守在四方。 项少龙微笑道:“今次让管中邪收押凶徒,目的是要钓他这条大鱼,可以想像在明天的报告里,吕不韦必会诿过别人,这是他们早拟好的策略,好能在除去我后,仍可借而打击别人。” 纪嫣然恍然道:“那定是杜璧了!”滕翼拍案叫绝道:“我明白了,管中邪任由这么多人进入咸阳,自是有亏职守,我看他还怎能保着都卫统领之职。” 项少龙淡淡道:“若没有蒙武蒙恬这两只妙棋。 恐怕仍动不了管中邪,但现在有了小武或小恬去当都卫统领,吕不韦那犯得着再坚持下去。 从明天开始,都城二大军系都落在我们手上,吕不韦想造反就更困难了。” 纪嫣然赞叹道:“夫君大人真是算无遗策,但却难防缪毒要争夺这位子,在太后支持下,他非是全无机会的。” 滕翼笑道:“那就由吕不韦去和他争个焦头烂额好了。” 此时远处隐隐传来车马之声,纪嫣然欣然俏立而起,道:“定是廷芳等回来了!”言罢朝大门走去。 荆俊神情兴奋起来,低声道:“三哥不是说过要去武士行馆找邱日升的晦气吗?今晚天色这么好,明天定是风和日丽,我们千万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日子呢!”项少龙和滕翼同时哑然失笑。 滕翼抓着荆俊的肩膊道:“莫忘了我们的项大将军明天要带你这小子到鹿府正式提亲,你还只想到打打杀杀。” 荆俊喜动颜色,自刮了一巴掌后,赧然应是。 此时一名女侍来到项少龙旁,低声道:“大人喝茶。” 项少龙没有留心,随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 忽地刀光一闪。 侍女右手一翻,纤腰猛扭,手上现出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已闪电抹往项少龙咽喉处。 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项少龙仰跌后方,避过了致命的一击,茶杯同时抛往后方。 滕翼和荆俊同时大喝跳了起来,荆善等亦大骇扑至。 那侍女一个翻胯,射出手中匕首。 同时往侧门处逸去,身手之快捷灵活,教人叹为观止。 项少龙跳跃了起来,匕首插胸而入,惨叫一声,倒回地上去。 滕荆两人魂飞魄散,齐往项少龙扑去。 众铁卫此时已把刺客截着,激战起来。 滕翼和荆俊扶起项少龙,撕开匕首插中处的衣衫,只见内里穿上由清叔打制、琴清缝纫的护身甲胄,匕首只能透穿了少许,登时松了一口气。 项少龙透出一口气,惊魂未定道:“不要杀她!”滕翼大喝道:“项爷没事,生擒她好了!”一声尖叫。 侍女已被乌光扑倒地上。 项少龙把匕首拔了出来,锋尖只沾了少许刺破皮肉的鲜血。 铁卫把女侍押到三人身前。 项少龙定睛一看,赫然是杂耍团的台柱,那最美的柔骨美妞儿。 第一章 后患无穷 纵是在众多如狼似虎的铁卫挟持下,这娇滴滴的柔骨齐女仍是夷然无惧,以带点不屑的神态看着项少龙,冷笑道:“原来项大人内穿不畏兵刃的甲胄,难怪能这么奋不顾身,力克强敌了。” 不知如何,项少龙升起很不妥当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出问题的所在。 由于荆善和乌光两人分别抓着她柔软的胳膊和以另一手锁紧她的肩胛骨,照理她该再难有任何作为。 滕翼显然亦有他那种异常感觉,这铁汉并不像荆俊和其他铁卫般,眼睛只忙于向她因双臂被扭后而特别显露的茁挺酥胸巡视,冷喝道:“跪下!”荆善和乌光用力一按,柔骨美女那吃得住,跪了下去,连仅能活动的美腿也失去了作用和威胁性。 大门处人声响起,纪嫣然等进入厅内。 就在这刹那间,项少龙灵光一闪,想到了问题所在。 她实不应这么容易被擒拿的。 以她早先在吕不韦寿筵上表现出来的身手,众人要活捉她总非易事。 且她刚才已先一步逸往窗门,怎会如此轻易给铁卫们手到拿来呢?其中当然有诈。 原因是她见他未死,又听到自己命人不要对她下杀手,才故意被人擒回来,好进行再一次的刺杀。 此时众人均自然地别头朝大门处望去。 项少龙亦诈装作分神。 果然柔骨女檀口忽张,一缕光影立即激射而出,朝项少龙脸庞奔来。 滕翼等惊觉过来,同时骇然大震。 项少龙从容一闪,避过暗器时,柔骨女的身体奇异地扭了几下,竟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儿般,由荆善和乌光两人的铁爪下溜了出来,再泥鳅般由两人间滚身到了众人的包围圈外,身手之迅捷滑溜,教人叹为观止。 众人惊喝怒骂中,柔骨女手捧双膝,曲成一团,像个大皮球般眨眼间滚至大厅一侧的窗台下,在众人截上她前,弹了起来,穿窗去了。 众铁卫大失面子,狂追而去。 项少龙等亦脸脸相觑,均想不到这柔骨女如此厉害。 接着昌平君、昌文君、桓奇等闻风而至,一时府内府外闹哄哄一片。 项少龙一觉醒来,只觉精满神足,昨夜的劳累一扫而空。 他坐起身来时,一向贪睡的纪嫣然给他弄醒过来,慵懒地扑入他怀里,撤娇道:“天还未亮嘛?陪人家多睡一会儿好吗?”项少龙把她搂紧,轻怜蜜爱一番后,柔声道:“由今天开始,每天我也要在鸡啼日出前,起来苦练百战刀法和拳脚功夫,只看昨晚那柔骨女刺客,便可知天下间能人无数,一不小心,就会吃大亏了。” 纪嫣然想起昨晚由那女剌客吐出来的牛毛针,犹有余悸道:“真是骇人,将这么一支针藏在口里,仍可从容说话,教人丝毫不起提防之心。” 项少龙大力打了她一记粉臀,笑道:“好娇妻你再睡一会吧!”纪嫣然一脸娇嗔地坐了起来,怨道:“给你这么打了,什么睡意都不翼而飞了哩!”项少龙目光自然落在她因衣襟敞开而露出来的深深乳沟内去,只觉触目动心,差点要把这诱人的美女按回**,忙暗自警惕,勉力离开了她。 不由记起了李牧的警告,自己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沉于男女之欲,有负这赵国绝代名将的期望。 纪嫣然也跳下榻来,欣然道:“让小女子服侍项大将军梳洗更衣好吗?”天空露出曙光之际,项少龙已赶进王宫。 小盘正在吃早餐,见他来到,邀他共膳。 听到他说出昨晚发生的事后,龙颜震怒道:“吕不韦这狗贼,寡人将来必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明知师傅你是寡人最敬重的人,仍敢如此胆大妄为。” 项少龙笑道:“储君非是第一天知他这种心术吧!生气只是白生气,今趟幸亏有小恬报讯,不过那女刺客也确是第一流的高手。” 小盘呆了半晌,忽然失笑道:“若这番话出自别人之口,寡人必会气上加气。 但由师傅说出来,寡……嘿!我只觉心中暖融融的,非常受用。 哈!我这番话确是没话找话来说。 不过我仍不明白为何师傅会把那批人交给管中邪?”项少龙当然不会告诉他因明知这几年扳不倒吕不韦,所以不做无谓的事。 淡淡道:“城内发生了这种事,自该有负责的人。 我们不是苦于无法弄个要职给小武和小恬吗?”小盘龙颜一震,眼射喜色,叫绝道:“师傅这一着确是厉害,尤其昨夜管中邪在师傅剑……嘿……不是剑下,而是师傅刀下俯首称臣,已声望大跌,这就叫……叫什么才好呢?”项少龙知他心情兴奋,所以说起话来有点词难达意,接口道:“这该叫趁他病取他命!”小盘一拍长凡道:“正是趁他病取他命。 只要连城防都卫都落进我们手内,那任由吕不韦和缪毒长出三头六臂,都难有作为了。” 此时内侍到来奏报,早朝的时间到了。 两人对视一笑,上朝去了。 大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咸阳城昨夜的风风雨雨,多少有点传进众人耳内,均知此事难以善罢。 项少龙被封为大将军后,地位大是不同,列位于王陵、王齿、蒙骜和杜璧四人之后,稳坐军方的第五把交椅。 现在秦国名列大将者,除他们五人外,就只有王翦和安谷奚了。 高据于层层升起的龙阶上的三个人,以小盘精神最好,侧坐左右两旁的朱姬和吕不韦均容色疲倦,显是昨夜睡得不好。 朝礼过后,小盘首先发难,向项少龙问起昨夜的事。 项少龙有条不紊地将整件事勾画出来后,向管中邪道:“请管大人呈上有关审讯凶徒们的报告。” 立于桓奇下方的管中邪踏前半步,躬身奏报导:“这批凶徒已全部毒发身亡,事后发现他们人人口内暗藏毒九,咬破后毒药流入肚内,到我们发觉时已救之不及了。” 这番话立时意起一阵哄动。 项少龙当然不会相信,这摆明是吕不韦杀人灭口的手法。 不过不用他说话,站于斜对面的缪毒肃容道:“储君明鉴,都城之内,竟然混入大批凶徒,行刺大臣,又分明是早有预谋,行事周密,故绝不可轻忽处理。 不但要追拿背后元凶,更重要是彻查都城防卫可曾出了什么漏子,否则怎会让这么多人潜进城内,而我们仍懵然不知呢?”众人纷纷点头同意时,项少龙和小盘同时心叫不妙。 只看缪毒这种借题发挥,大兴问罪之师的态度,便知他和朱姬已有默契,要把都卫统烦一职抢到手中。 吕不韦、管中邪和蒙骜亦看穿他心意,同时色变。 昌平君一时却未想到这么远,质问管中邪道:“管大人难道对这批人的来历一点头绪都没有吗?”管中邪淡淡道:“臣下曾向仲父请示,由于内情异常复杂,故仲父指示须待调查清楚后,才再向储君报告。” 杜璧冷哼一声道:“管大人忙了整夜,竟就得这么一句无可奉告吗?其实只是从他们所用兵器,又或衣着装备,便该足以推断出他们的身分来历,把背后指使的元凶找出来。” 吕不韦哈哈一笑道:“杜大将军说得好,这批刺客所用兵器,均来自屯留蒲鹄的兵器铸造厂,老臣就是见得太过没有道理,怕是有人栽赃嫁祸,才着中邪再作调查。 若杜大将军认为这已算证据确凿,可请储君下令,把蒲鹄立即处以极刑。” 杜璧勃然色变,大怒道:“这太过份了!”转向小盘,正要说话,小盘从容道:“杜大将军请勿为此动气。 寡人自知此乃有人故意嫁祸蒲先生哩!”杜璧这才脸色稍缓,只是狠狠盯了吕不韦几眼,再不说话。 小盘当然不是对杜壁或蒲鹄有什么好感,而是在现今的情势下,怎也要待黑龙出世后,站稳了阵脚,才可以对付杜璧和蒲鹄这一党。 否则乱事一起,吕不韦会乘乱再扩大势力,甚或趁乱夺权,那就得不偿失了。 以成乔为中心,杜壁和蒲鹄作为代表的这个军事集团,主要的基地就是民心不稳的东三郡,若再勾结赵人,有起事来绝不容易应付。 吕不韦抢着发言道:“今赵有贼子潜进城来搞风搞雨,当然是有人掩护,才过得了城门关防。 所以目下要追究的,并非谁人该负上责任,而是谁是这背后的主谋者。 就像田猎时高陵君的叛兵能远道潜来谋反,其中必有人沿途掩护接应。 项大将军奉命往查,只不知有何成果呢?”这几着连消带打,确是厉害,忽然又把矛头改为指向项少龙了。 项少龙不由心中暗恨昨夜没有抓着那柔骨美女,不然现在就可看看吕不韦如何对答,正要说话,小盘冷然道:“项大将军奉寡人之命作调查,岂知途中被人追击,以致迷了路途,寡人正在查究此事,应该快有结果了。” 小盘这么把事情揽到身上,吕不韦只好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气氛忽地变得尴尬僵持。 若有任何人仍苦苦要在谁该负上责任一事继续纠缠,便等若明着要和吕不韦过不去了。 项少龙虽和吕不韦壁垒分明,仍不愿弄至这等田地。 一直没有发言的朱姬柔声道:“仲父既然认为不须苦苦追究责任,哀家自然尊重仲父意见。 但加强城防,却是当务之急,且任务繁重,恐非管卿一人应付得了,都卫副统领一职,实不宜再悬空,缪卿家身为内史,最熟悉城防方面种种问题,未知心中可有适当人选?”小盘、项少龙、昌平君一方和吕不韦一方各人同呼不好。 朱姬这么叫缪毒选人,岂非摆明要他任用私人,好削管中邪之权吗?朱姬已开金口,即使小盘和吕不韦也不敢反对。 果然缪毒打蛇随棍上,欣然道:“微臣的客卿韩竭,来我大秦前曾参与燕都城防事务,乃难得人才,若说都卫副统领人选,没人比他更适合了。” 朱姬喜道:“缪卿家的提议,甚合哀家之意,众卿若无异议,就这么决定好了。” 吕不韦沉声道:“现时都骑有副统领三人,都卫亦宜增设副统领一人,好与韩竭共辅中邪,老臣心中亦有适当人选,就是来自上蔡的许商,得他辅翼,都城防务,就可万无一失了。” 项少龙、小盘、李斯、昌平君等睑脸相觑,谁都预估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幸好禁卫军的要职一向都只委任王族的人,否则恐怕缪毒和吕不韦也要分上一杯羹,那就更头痛了。 王绾、蔡泽和蒙骜立时同声附和。 缪毒既推荐了韩竭,这时亦难再和吕不韦争这要职。 项少龙等苦在不能主动推荐蒙武或蒙恬,否则必引起吕不韦疑心,那就等若因加得减。 最后结果仍是由许商当选。 项少龙惟有大叹倒霉,但已是米已成炊之局。 今趟不但扳不倒管中邪,还增加了吕不韦和缪毒的势力,真是偷鸡不到蚀把米。 有了这副统领的官衔,在缪毒和吕不韦的分别支持下,韩竭与许商都大有升上军方要职的机会,那时就更后患无穷了。 早朝后,项少龙心情大坏,匆匆离宫,经过琴府时,心中一动,往找琴清。 这俏佳人正在园内修花,际此冬去春来之际,风和日丽,天气回暖,正在生气勃勃的花树间工作的琴清,素净的裙挂衬托着如花玉容,自有另一番引人之处。 琴清见项少龙百忙中仍抽空来看她,喜出望外,抛下手中工作,与他携手漫步园林内。 项少龙爱怜地握着她柔夷,叹道:“在下今次来此,是要谢过琴太傅救命之恩哩!”琴清微笑道:“你这人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人家何时曾救你一命呢?”项少龙把昨夜得她缝制的护甲挡了行剌一事说了出来。 听得琴清花容失色道:“天下闲竟有这么厉害的女刺客,连荆善这么身手了得的人都拿她不住,唉!少龙啊!真要教人家担心死了。” 项少龙笑道:“不用担心,这女剌客所以能逃掉,故因身具奇技,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凡男人都好色,又惯于小看女人,才予她有可乘之机。 若换了是个男剌客,荆善那班家伙早飨以老拳,把他打得像个肿猪头,并浑身瘫痪,那轮得到她连番出手行刺。” 琴清听他说来有趣。 笑得花枝乱颤,伏到他肩头上去,良久才叹这:“有你在身旁,琴清总要笑个不停,唉!你这人哩!把人家的魂魄都勾了去了!”项少龙还是首次听到琴清这种不顾矜持的心底话,心中一热,杷她拥入怀里,大喜道:“琴太傅切莫忘了曾答应过我的话。” 琴清仰起娇艳欲滴的俏脸,奇道:“我曾答应过你……噢……人家不和你说了。 快放开我,给人见到成何体统。” 项少龙心情转佳,看着她欲拒还迎的动人情态,笑道:“琴太傅终记起曾答应在我与老管之战后,便任我胡为的承诺。 嘿!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若我们……”琴清大窘,猛力一挣,脱出了他的魔爪,跺足嚷道:“不准你再说下去,否则找使人将你逐出门外。” 项少龙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张开双臂道:“我的小乖乖,快到我怀里来吧!”琴清连耳朵都烧红了,又喜又嗔,当然奈何不了他。 秀眸一转,柔声道:“春祭后琴清才陪你好吗?咦!你今天不是要陪小俊去鹿府提亲吗?为何却尽在这儿磨蹭?”项少龙这才记起荆俊正在官署苦候。 只好把她拉入怀里,厮磨一番后,告辞离去。 回到官署,荆俊正等得坐立不安,昌平君和桓奇都来了,项少龙还想坐下喝杯热茶,已给荆俊扯了起来,于是大队人马,打道往鹿府而去。 衔上人潮熙来攘往,热闹升平。 这时项少龙已是咸阳城中街知巷闻的人物,秦人一向崇拜英雄,知他昨晚大胜管中邪,见到他无不欣然指点,当他礼貌地向一群追着来看他的少女展露笑容时,迷得她们差点昏了过去。 昌平君虽身为左相,但风头仍远及不上他,大为艳羡这:“少龙昨夜一战,威震咸阳,我等也与有荣焉。 昨晚回家后,嬴盈对你赞不绝日,真怕她又改变心意来缠你,再不肯嫁给端和了。” 项少龙心感欣慰,觉得总算帮了好朋友的一个大忙。 顺口问另一边的桓崎这:“小奇何时返回营地呢?”桓奇恭敬答道:“储君着我春祭后才回去,唉!现在我的速援军装备不齐,饷银不足。 很多事都成了有心无力。 今早朝会后,吕不韦找了我去训话,希望把蒙武和蒙恬安排到我军内去当副将,但我怎能答应呢?”项少龙等无不精神一振。 昌平君低笑道:“怕什么呢?尽管应承他好了!”桓奇愕然望向昌平君。 项少龙低声道:“左相的话没错,小恬和小武实是我们的人。” 桓奇大喜道:“那我的速援军就有救了。” 后面的滕翼大笑道:“还不快去应诺!”桓奇正要离队时,给昌平君一把扯住,吩咐逍:“小奇你若能扮作向吕不韦屈服投靠的样儿,储君会更为高兴。” 桓奇乃不善作假的人,闻言脸现难色。 项少龙道:“小奇只要照自己一向的行事作风办就成了,太过份反会招吕贼之疑,明白了吗?”桓奇点头受教,欣然去了。 转过街口,鹿府在望,荆俊反心怯起来,躲到众人背后。 众人大笑声中,项少龙一马当先,进府而去。 能为自己兄弟缔造幸福美满的将来,实是人生最大快事。 第二章 煮酒论酒 是夜乌府大排筵席,庆祝荆俊说成婚事。 顺带恭贺项少龙一战成功,狠狠挫败了吕不韦的诡谋。 除了己方的人和琴清外,外人就只昌平君兄弟、王齿、王陵、桓奇、李斯、杨端和等人。 最妙是鹿丹儿也偷偷溜了来参加,自然成了众人调笑的对象,倍添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乌应元欣然道:“最近老夫赢了一笔大钱,对怎样花掉它颇为头痛,各位有何提议呢?”王齿笑道:“这是所有赌徒的烦恼,有钱时只想怎样花钱,囊里欠金时却又要苦苦张罗,当然哪!乌爷富可敌国,自是只有先一项的烦恼了。” 众人哄然大笑,只有桓奇抿嘴不笑。 项少龙见状心中一动道:“不若把这笔钱花在小奇的速援军上去吧!”众人齐声叫好,但又觉得有点不妥当。 昌平君问道:“小奇尚未有机会说出见吕不韦的经过呢!”桓奇叹了一日气道:“说到玩手段,我那是这老奸巨猾的对手。 我虽应允了他明早朝会时提出须增添两名副将,他仍借口为建郑国渠,只能逐步增加速授军的经费,摆明是要留难和控制我。” 众人均大感头痛,由于吕不韦抓紧财政开支,等若间接把军队控制在他手上,任何军队的增添装备或远程调动,若没有他点头,就难以实现。 李斯最熟悉国家的财务,提议道:“乌爷不若把这笔赢来的大财,献给储君,再由储君纳于廷库之内,那末有甚特别开支,就可不经吕不韦而能直接应付各种需求了。” 乌应元豪气干云道:“这个容易,我还可另外捐献一笔钱财,那廷库就相当可观了。 只要能令吕不韦奸谋难逞,我乌应元是绝不会吝啬的。” 众人齐声叫好。 再商量了一会行事的细节,兴高采烈时,王齿叹了一口气道:“我王齿一生只佩服三个人,就是白起、廉颇和李牧。 白起狠辣奇诡,廉颇稳重深沉,但若说到用兵如神、高深难测者,仍以李牧为首,赵国纵去了廉颇,但一天有李牧此人在,我大秦仍未可轻言亡赵。” 王陵奇道:“今晚晚宴人人兴高采烈,老齿你为何忽然生出如许感叹?”王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苦笑道:“因为我刚收到由魏国传来的消息,安厘王病倒了,故联想到廉颇亦必时日无多,才心生感触。” 荆俊不解道:“听说安厘王一直不肯起用廉颇,若他去世,对廉颇该有利无害才对,为何他反变为时日无多呢?”陶方亦讶道:“廉颇现正寄居信陵君府内,显然与无忌公子关系密切。 安厘王若去,信陵君便成为魏国最有影响力的人,水涨船高下,廉颇的行情只有向好而不会变坏,为何大将军竟有此言?”王齿见众人均一头雾水,惟有纪嫣然若有所思,秀眸射出黯然之色,喟然道:“人说物以其类,我与廉颇虽屡屡对阵沙场,仍对他会落得如许收场,心中惋借。 至于我为何有此看法,纪才女必已有悟于心,就有请才女代为说出来吧!”人人均知纪嫣然曾在大粱长居过一段时间,深悉大梁情况,目光都转到她身上去。 这名着天下的才女美目泛起凄迷之色,香唇轻吐道:“安厘王若病危,信陵君亦命不久矣。 廉颇既失靠山,惟有离魏投楚。 楚人虽有李园,但却惯恋偏安之局,故廉颇再难有作为了。” 众人这才恍然。 以魏安厘王的性格,必会在病逝前施辣手先迫死信陵君,否则就怕魏太子王位难保。 这种权力王位之争,绝没有人情可讲的余地。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他自是太子增的一党,可想而知因安厘之病,使龙阳君正陷身激烈的斗争中,那是全胜或全败之局,其中没有丝毫转折的间隙。 桓奇正容向王齿请教道:“王老将军刚才说白起比李牧尚差少许,不知为何会有此看法。 要知白起一生战无不胜,三十七年扬威沙场,攻取城池七十有余,料敌应变,层出不穷,未尝一败,长平一战,采取后退诱敌,分割围歼的策略,更是一战功成。 使赵人由强转弱,何人尚能与其争一日之短长。” 桓奇显然对白起这前辈名将非常崇拜,故忍不住出言为其争辩。 王齿眼中射出缅怀之色,徐徐道:“当年长平之战,白起为主将,我王齿为裨将,此事在当时乃最高机密,其时先王有令:“有敢泄武安君白起斩,故赵人初并不知主持大局者,实长武安君,此正为白起一向惯用的手段,为求成功,不择手段。” 项少龙心中生出颇为特别的感觉。 以一个二十一世妃的人,却到这古战国的时代里,听着王齿这一代名将娓娓叙述那最关键性和最惨烈的一场攻防战,这种滋味,确是难以言宣。 长平之战可说是当时最为人讨论的话题,除赵人不愿提起这伤心往事外,其他人都乐此不疲。 但听着王齿这当年曾参与其事的秦方大将亲口说出来,众人的感受更大是不同,既心生敬畏,又长意趣盎然。 王齿叹道:“廉颇确是老而弥坚,知道我强他弱,稍一失利,立采筑垒固守,疲惫我军的战略,看似保守,其实却是明智之举。 要知长平坐拥天险,实是无可比拟的坚固要冲。 在长平一战前,白起和老夫定下策咯,先攻韩国,由白起攻占韩魏交界的军事重镇野王,老夫则北向攻击上党一带,贴迫长平,而在此时座镇长平的廉颇已有先见之明,下令构筑防御工事,准备了充足的兵力和粮草,要和我们打一场持久战。” 王陵点头道:“廉颇确是有饶略的人,弄到我方大军不但面对坚城而无用武之地,还因其不断派人扰乱我们的粮援部队,使我方出现军需补给困难的危机,当时就是由我负补给后援之责。 反之廉颇却是以逸待劳,在长平城东侧建立了一个非常坚固的阵地,巩固了防军和首都邯郸的联络,使我们陷于非常不利的境地。 若非赵孝成年轻气盛,以为廉颇老而怯战,遂中了武安君反间之计,改以鲁莽轻敌、高傲自恃的赵恬代廉颇,败的可能就是我们了。 所以长平之胜,败因在于孝成王阵前换将的错着,武安君的运筹帷幄,只属次要。” 王齿解释道:“老夫对白大将军亦非常钦佩,但有名主始有名臣,当年先王一开始便破格重用白起,由左庶长起,隔两年已升为大良造,而武安君亦没有令先王失望,领军的第二年,便在伊阙之战中,以他名震天下的铁骑冲锋军,凭不到三分一的兵力,一举攻破韩魏二十四万联军,虏获其帅公孙喜,使魏国西方五镇全部沦陷,接着一年更连续攻占魏人旧都安邑和附近六十一座城池,至此本是最强大的魏国只落得苟延残喘的分儿了。” 昌文君双目射出崇敬之色,叹道:“如此功业,世所罕有,为何仍及不上李牧呢?”王齿摇头苦笑道:“武安君之所以能有此史无前例的战果,皆因手段之残酷亦是史无前例,每次战胜,必尽屠对方降军,以削弱对方实力。 这虽是最厉害的方法,却非其他人所能办得到,且有伤天和,远及不上李牧之从容大度,故比较起来,仍是差了一点。”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在王齿心中,白起仍比不上李牧。 而李牧能使敌方大将折服,亦可知他是如何厉害了。 李斯叹道:“长平一战,实是我大秦强弱的转折点,谁想得到当年曾大破我军的赵奢之子,竟是如此不济。 赵奢那一战该是武安君唯一的败绩了。” 桓奇赧然道:“我一直都没把该战当是白起的败仗。” 王齿向项少龙语重心长地道:“老夫今趟向储君提议升少龙作大将军,就是针对李牧而发,眼下环顾我大秦诸将,只有你和王翦可与李牧争一日之短长,我和蒙骜名份虽高,却缺乏了你那种能使将士效死命的本领。” 项少龙心中苦笑,对着其他人还可说,若对着李牧,纵使能硬着心肠,怕也难以讨好。 可恨这却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昌平君点头道:“大将军的话非是无的放矢,李牧最近歼减了匈奴十余万骑兵,又降服了东胡、林胡多个部落,赶得匈奴王单于狼狈北窜,短期内再无力犯赵,际此天下大乱的时刻,无论晶王后和郭开如何猜忌李牧,也迫得要把他调回来守卫东疆了。” 李斯淡淡道:“本来赵国除李牧外,尚有司马尚和庞爰两大主将,故现时郭开虽全力压制李牧,可是当司马尚和庞爰两人都吃败仗时,就应是李牧出马的时刻了。” 项少龙深心中愈发景仰李牧了,只要看看王齿这等猛将,说起他时仍颇有谈虎色变之感,即可见他确是英勇不凡。 各人再谈了一会后,这才兴尽而散。 次晨醒来,项少龙先苦练了一轮刀法,才与纪嫣然一起出门,后者是领人到春祭的渭水河段,为黑龙出世预作安排和预演,否则若出了差错,就会变成天下间最大的笑话了。 由于早有李斯通知小盘关于乌应元献金和桓奇的速援军须作财政和人事的安排,所以他不用先见小盘,而是直接往赴朝会,省了不少时间。 项少龙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自庄襄王被害死后,先是田猎、接着是到楚国去,还有前日的决战,好事坏事,一波接一波地汹涌过来,教他应接不暇,连喘口气也有困难。 但在这一刻,压力大大减轻了。 至少在可见的将来,没有什么特别伤脑筋的事。 自己也算可怜,除了初到贵境时与美蚕娘一起过的那段日子,他从未真正全心全意去享受过在这古时代里自己那奇异的生活。 正胡思乱想时,后方蹄声骠响。 项少龙和十八铁卫同时回头里去,原来是缪毒来了,后面还跟着韩竭、令齐两人和大群前后开道的亲随。 只论气派,项少龙确是瞠乎其后。 缪毒转瞬来到他旁,笑道:“项太人昨晚设宴欢饮,为何竟然漏了小弟呢?”项少龙大感尴尬,借着与韩竭和令齐打招呼,争取到少许缓冲时间,匆匆间想好了答案,微笑道:“那算什么宴会,只是昌平君临时要为我搞个祝捷宴,还把两位王大将军似拉夫般拉了来,吃的却是由我提供的酒菜,占尽便宜,所以缪大人勿要怪我,要怪就怪左相那小子吧!”缪毒、韩竭、令齐和其他人听他说得有趣,都大声哄笑起来,气氛至少在表面上融洽了很多。 缪毒停不了笑地喘着气道:“项大人的词锋可能比得上苏秦和张仪,教小弟再难兴问罪之师。 顺道向项大人道个歉,前晚邱日升胆大妄为,自作主张,已给小弟严责,希望项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项少龙暗中叫好,知道缪毒因认定了吕不韦是头号敌人,所以才这么卑躬屈膝地来向自己修好,笑道:“下边的人有时是不会那么听话的了,是啦!为何仍未见国兴来向我报到呢?”后侧的韩竭笑道:“这事间我就最清楚了,没有十天丰月,休想做好官服印绶等物,他怎敢妄去报到呢?”此时宫门在望,缪毒出其不意道:“长话短说,醉风楼最近来了个集天下美色的歌舞姬团,项大人今晚定要和我到醉风楼欢醉一宵,若是推托就不当我缪毒是朋友了。” 项少龙心中暗道:“老子从没把你当过是朋友。” 但当然不会表露心声,苦笑道:“若项某人的娇妻因在下夜归而揍我一顿,要惟内史大人是问了。” 缪毒哑然失笑道:“原来项大人说话这么风趣,唉!真恨不得快点天黑,好能与项大人把盏言欢,今晚黄昏小弟在醉风楼恭候大驾。” 项少龙暗叫倒霉,他的希望刚好和缪毒相反,就是希望永远是白天,那就不用和缪毒虚情假意地磨它整个晚上了。 第三章 再来毒计 桓奇的速援部队,在咸阳王族和权臣的斗争中,实是关键所在。 若给小盘掌握了这么一支精兵,那任何人有异动时,都要顾虑到他们的存在。 由于速援部队的兵员是从外地挑选而来,集中训练,自成体系,总不像禁卫、都卫或都骑般易于被人收买或渗透。 所以吕不韦千方百计,软硬兼施,也要把人安插到速援部队内去。 幸好他拣的是蒙武和蒙恬两人,其中亦包含了讨好他们老子蒙骜的心意。 小盘和项少龙等自然是正中下怀。 当桓奇在殿上提议须增添两名副将时,吕不韦一党的人立即大力举荐蒙氏兄弟,小盘装模作样,磨蹈一番后才“无奈”的答应了。 缪毒措手不及下,一时难以找到资历和军功比这两人更好的手下,只好大叹失着。 更加深了他对吕不韦的嫌忌。 项少龙自是暗中偷笑,现在他的唯一愿望,就是在黑龙出世后,能过几年太平安乐的日子,等到小盘登基,吕不韦气数已尽时,便一举把吕缪两党扫平,然后飘然引退。 他去志之所以如此坚决,除了源出于对战争的厌倦,不忍见大秦覆亡六国的情景,更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清清楚楚去思索的原因,那就是小盘的变质。 在历史上的秦始皇,种种作为,既专制残暴,又是穷奢极侈,假若他仍留在小盘身旁,试问怎能忍受得了。 所以唯一方法就是眼不见为净。 他在影响历史,而历史亦正在影响着他,其中的因果关系,恐怕老天爷出头都弄不清楚。 早朝后,吕党固是喜气洋洋,小盘等亦是暗暗欢喜。 项少龙被小盘召到书斋去,与昌平君、李斯等研完了黑龙出世的行事细节后,才离开王宫。 经过琴府时,忍不住又溜了进去找她。 得知琴清正在指示下人收拾行囊,见他来到,拉他往一旁含泪道:“我正要使人找你,华阳夫人病倒了,我要立刻赶往巴蜀,唉!”项少龙方寸大乱道:“你这么急就要走了。” 琴清靠入他怀里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这些年来她身体日渐衰弱,能撑到现在已是难得。 所以琴清怎也要在她这最后一段日子,陪在她身旁。 诸事一了,我会回到你身边来,不要再说使人家更难过的话好吗?”项少龙平复过来,问道:“储君知道了吗?”琴清道:“刚使人通知了他和太后。” 项少龙还有什么话好说。 千叮万嘱下,亲自送她上路,到了城外十多里处,才依依惜别,返回咸阳城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想起缪毒的约会,无奈叹了一口气,匆匆赴约去了。 踏入醉风楼,伍孚迎了上来,亲自领他往缪毒订下的别院去,恭敬道:“内史大人早来了。” 项少龙顺口问道:“还有什么人?”伍孚道:“大都是内史大人的常客,只有蒲爷教人有点意外。” 项少龙愕然止步,失声道:“蒲鹄竟来了?”此时两人仍在园林内的小径上,不时有侍女和客人经过,伍孚把项少龙扯到林内,见左右除铁卫外再无其他人后,低声道:“大将军可否听伍孚说几句肺腑之言?”项少龙心中暗骂,相信伍孚这种人有肺腑之言的若不是蠢蛋就是白痴。 表面当然装作动容的道:“伍楼主请放心直言。” 同时打出手势,着荆善等监察四周动静。 伍孚忽然跪伏地下,叩头道:“伍孚愿追随大人,以后只向大人效忠。” 项少龙只感啼笑皆非,说到底伍孚亦算有头有脸的人,乃咸阳最大青楼的大老板,这般卑躬屈膝的向自己投诚,确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忙把他扶了起来,道:“伍楼主万勿如此,”岂知伍孚硬是赖着不肯爬起来,这家伙也是演技了得,声泪俱下道:“伍孚对于曾加害项大将军,现已后悔莫及,只希望以后能为项大人尽心尽力做点事,若大人不答应,就不若干脆一……嘿!一刀把小人杀掉算了。” 项少龙那里不明白他的心态。 像伍孚这种小人,就像墙头长出来的小草,那股风大,就被吹向邢一方。 以前他以为真命主是吕不韦,于是依附其下来陷害他项少龙,但现在才逐步发觉他的不好惹,到前数天更忽然发觉到他和储君竟亲密至齐逛青楼又有王齿王陵这重臣大将的支持,兼之自己更挫败了管中邪,荣升大将军。 这么下去,到吕不韦败亡之时,他伍孚轻则被赶离咸阳,重则株连亲族,在这种情况下,唯一方法就是向项少龙表态效忠。 亦可看出伍孚买的是以小盘为中心的政军团体最终可获得胜利。 所以伍孚虽只是个从市井崛起的人,但却比很多人有远见。 项少龙沉吟片晌,正容道:“若要我项少龙把楼主视作自己人,楼主必须以行动来证明你的诚意,而且以后要全无异心,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伍孚叩头道:“大将军请故心,说到底我伍孚仍是秦人,当日只是一时糊涂,以为仲父乃储君宠信的人,而大将军却是……却是……”项少龙已不知给人骗过多少次了,怎会三言两语就立即相信他,心中烦厌,喝道:“给我站起来再说!”伍孚仍是叩头道:“今趟小人冒着杀身之险,也要向大将军揭破缪毒的阴谋。” 项少龙早知他手上必有筹码,才会这样来向自己投诚,但仍猜不到关系到缪毒,半信半疑道:“缪毒若有阴谋,怎会教你知晓?”伍孚道:“此事请容小人一一道来。” 项少龙低喝道:“你若再不站起来,我立刻掉头就走。” 伍孚吓得跳了起来。 项少龙拉着他到了园心一座小桥的桥栏坐下,道:“说吧!但不许有一字谎言,否则你就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伍孚羞惭道:“小人选怎敢欺骗大人……大将军。” 顿了顿后,伍孚续道:“内史府最近来了个叫茅焦的齐人,此人声名极盛,尤以用药之学名著当世。” 项少龙吓了一跳,茅焦岂非小盘的御用内奸吗?为何竟会牵连到他身上去呢?难道竟是个双料间谍。 伍孚见他沉吟不语,那猜得到其中原因,以为他不相信,加强语气道:“这人曾当过齐王御医,乃有真材实学的人。” 项少龙眉头大皱道:“缪毒要他用药来害我吗?那可能比行刺我更困难。” 伍孚沉声道:“缪毒要害的是储君。”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伍孚恭谨道:“自那天见过储君后,我一直忘不了储君那种隐具天下霸主的气概,储君那对眼睛一扫过小人,小人便好像什么都瞒他不过。 最难得是他面对美色时,绝不像吕不韦缪毒等人般急色失态。 所以当昨晚美美陪完缪毒回来后,得意洋洋地告诉小人,缪毒不久就可取吕不韦而代之,虽再无其他说话,但我已留上心了。” 项少龙感到正逐渐被这个一向为自己卑视的人说服。 唯一的疑点,就是缪毒羽翼未丰,此时若害死小盘,对他和朱姬并无好处,于吕不韦亦是不利。 无论吕不韦或朱姬,权力的来源始终是小盘。 项少龙淡淡道:“缪毒若要干这种罪诛三族的事,怎会轻易告诉任何人呢?”伍孚道:“美美和缪毒关系非浅,已相好多年,只是碍于有吕不韦在,以前只能偷偷摸摸,现在虽做了内史,仍斗不过吕不韦,加上最近吕不韦有纳美美为妾之意,缪毒着急起来,向她透露点秘密,亦是理所当然。” 项少龙早闻得缪毒和单美美问的关系:心底又多相信了几成。 皱眉道:“害死储君,对缪毒有什么好处?”伍孚肃容道:“要害死储君,根本不须用到茅焦这种用药高手,储君身边有很多内侍都是缪毒的人,而妙在储君若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把账算到吕不韦身上去。” 项少龙点头道:“情况确是这样。” 伍孚见项少龙开始相信他,兴奋起来,却把声音尽量压低道:“美美说完了那番惹起小人疑心的话后,就回小楼去。 小人知她一向藏不住心事,必会找她的心腹小脾秀菊密谈,于是偷听了整晚,终于找到了点蛛丝马迹。” 见到项少龙瞧他的那对眼不住瞪大,伍孚尴尬地补充道:“项大人请勿见怪,在红阿姑的房中暗设监听的铜管,乃青楼惯技,且都不为她们知道。 也幸好如此,小人才能查识缪毒卑鄙的阴谋。”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若非伍孚亲口说出来,那猜得到在与醉风四花**时,可能会有人在洗耳恭聆。 伍孚续道:“美美告诉秀菊,缪毒着那茅焦配出一种药物,只要连续服用多次,人便会变得痴痴呆呆,终日昏沉欲睡,时好时坏,只要给储君用上几服,储君将难以处理朝政,那时太后大权在握,缪毒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项少龙登时汗流浃背。 这条计策确是狠毒非常,最微妙是纵有人生疑,亦只会疑心到吕不韦身上去,皆因吕不韦早有前科。 正心惊胆颤时,伍孚又道:“其实美美对大人也有点意思,只因大人对她毫不动心,她才转爱为恨吧!她是小人养大的,自少就心高气傲,等闲人都不放在眼内,别人要给她赎身都不肯,但现在看来应是对缪毒死心塌地。” 项少龙这时那还有心情理会单美美对自己有意还是无情。 顺口问道:“杨豫是否和许商缠上了?她不是管中邪的女人吗?”伍孚冷笑道:“管中邪从来只把女人当作泄欲的工具,那有闲情去管杨豫。 小豫一向多情,小人看她对大人比对许商更有意思呢!若大人有兴趣,小人可把她送给大人。 这四个女人除归燕外,都很听小人的话。” 项少龙失笑道:“不要故意说些话来哄我开心了。 为何独是归燕敢违抗楼主的命令呢?”伍孚苦笑道:“这个女儿一向任性,自莫傲死后,性情大变,终日想着向大人报复,连我多次规劝她也不肯听,希望大人勿与她计较就好了。” 项少龙想不到伍孚也有慈悲的一面,微笑道:“放心吧!要计较早就计较了。” 想到不宜逗留太久,正容道:“此事我会如实报上储君,异日缪毒授首之时,必不会漏了楼主这份天大的功劳。” 伍孚千恩万谢的拜倒地上。 项少龙把他扯了起来。 才继续朝缪毒等候他的别院走去。 心内不由百感交集。 缪毒这么做,势须先得朱姬首肯。 人说虎毒不食儿。 想不到朱姬竟为了情夫,狠下心肠去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由这刻起,他再不用对朱姬有疚歉之心了。 来到别院,项少龙着荆善等在外进小厅等候,与伍孚举步走入大堂里。 六个几席分设大堂两边,见项少龙进来,缪毒这奸贼露出欣悦之色,领着蒲鹄、韩竭、令齐、缪肆等起立施礼,陪侍的小姐则拜伏地上,执礼隆重周到。 项少龙还礼的当儿,虎目一扫,发觉醉风四花全到了,陪蒲鹄的是白蕾、单美美和杨豫均在缪毒的一席,归燕则坐在缪肆之旁,韩竭和令齐均各有另一名姑娘侍酒,虽比不上白蕾诸女,亦已是中上之姿。 项少龙见他们仍未开宴,知在等候自己,歉然道:“请恕小弟迟来之罪,但千万莫要罚我,否则小弟不但迟来,还要早退呢。” 众人听他妙语如珠,哄然大笑,柔美的女声夹杂在男性粗豪的笑语中里,自有一番难以替代的风流韵味。 后侧的伍孚引领项少龙坐入缪毒右方上席时,缪毒欣然笑道:“只要一向不好逛青楼的项大将军肯赏脸光临,我们这群好色之徒,已感不胜荣幸,那还敢计较大将军是早退还是迟到。” 项少龙坐了下来,刚好面对着大奸商蒲鹄,后者举杯道:“这杯并非罚酒,而是贺酒,那晚我输得连老爹姓什么都忘了,竟忘了向大将军祝贺,就以此杯作补偿。” 众人轰然举杯劝饮。 项少龙沾唇即止,盖因想起了茅焦,若说没有戒心,就是欺骗自己了。 伍孚见状附身低声道:“酒没有问题,全是新开的。” 这才退了出去。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项少龙感到杨豫和单美美看他的眼光,与以前稍有不同,似乎并非只有恨而无爱。 缪毒放下酒杯,先介绍了韩竭身旁的姑娘丹霞和令齐身旁的花玲,笑道:“项大人莫要怪我多情不专,下官身旁两位美人儿,其中之一是专程来侍候大人的。 我只是代为照顾,以免美人寂寞,现在物归原主,任大人挑选。” 项少龙当然不会杷女人当作货物,不过这可是此时代人人都习惯了的看法,有主之花固是男人的私产;无主之花更是可供买卖迭赠的财货。 所以单美美和杨豫均欣然受之,不以为忤,还目光涟涟地含笑看着项少龙,有点争风意味的等候项少龙选择。 项少龙糊涂起来,不听伍孚的话还好,有了他那番话入耳后,再分不清楚自己对两女应持的态度了。 幸好他清楚知道虽未致乎要对她们“如避蛇蝎”,但仍以“敬而远之”最是妥当,从容笑道:“项某怎敢夺缪大人所好,大人兼收并蓄,才是美事,项某不若另召姑娘吧。” 两女立即作状不依,又向缪毒撒娇,弄得满堂春意,恰到好处。 同时讨好了缪毒和项少龙,不愧欢场红人。 蒲鹄大笑道:“项大人确是厉害,只一招便避过了开罪我们其中一位美人儿之失。 蒲某若早点知道大人的本事,便不会因大人在比武前仍来玩乐而错下判断,累得囊空如洗,要靠缪大人接济才能与我的乖小蕾亲热亲热。” 言罢搂着白蕾亲了个嘴儿。 白蕾欲拒还迎后狠狠在蒲鹄大腿捏了一记,引来众男的邪笑。 不知是否因知悉了缪毒阴谋的缘故,项少龙发觉自己完全投入不到现场的情绪和气氛中去。 想起曾在二十一世纪花天酒地的自己,才忽然知道自己变得多么厉害。 到此刻他仍弄不清楚蒲鹄和缪毒的关系,照理蒲鹄既是杜璧的一党,自是拥成乔的一派,支持的是秀丽夫人。 与缪毒的太后派该是势成水火,但偏偏却在这里大作老友状,教人费解。 而且蒲鹄的眼神模样,在在都显示他乃深沉多智,有野心而敢作敢为的人。 但摆出来让人看的样子,却只是个沉于酒色财富的商家,只从这点,已知此人大不简单。 坐在蒲鹄下首的令齐笑语道:“蒲老板最懂说笑,谁不知道大老板的生意横跨秦赵,愈做愈大呢。” 蒲鹄叹道:“说到做生意,怎及得大将军的岳丈大人,现在连关中、巴蜀和河东都成了他囊中之物,就算不计畜牧,只是桑、蚕、麻、鱼、盐、铜、铁等贸易往来,赚头已大得吓人,怎是我这种苦苦经营的小商贾所能比较。” 缪毒失笑道:“蒲爷不是想搏取同情,要项大人劝乌爷把赢了的钱归还给你吧!”今趟连项少龙都失笑起来,这蒲鹄自有一套吸引人的魅力。 令齐淡淡道:“蒲爷的大本营,只论三川,自古就是帝王之州,其他太原、上窑,都是中原要地,又是通往东西要道,物产丰饶,商家往来贩运,经济发达。 蒲爷竟有此说,是否有似“妻妾总是人家的好”呢!”这番话登时又惹起哄堂大笑。 项少龙暗中对这缪毒的谋士留上了心,虽只区区几句话,已足看出他是个有见识的人。 小盘钦定的内鬼茅焦没有出现,可能是因时日尚浅,仍末能打入缪党权力的小圈子内。 待他害小盘的阴谋得逞,情况才会改善。 此时陪缪肆的归燕发出一声尖叫,原来是缪肆忍不住对她动起手脚来。 醉风四花是当今咸阳最红的名妓,身家地位稍差点的人,想拈根手指都难比登天。 即管权贵如吕不韦、缪毒之流,也要落点功夫,才能一亲芳泽。 而这亦是显出她们身价不凡的地方。 现在缪肆如此急色,可进而推之此君只是俗物一件。 全凭缪毒的亲族关系,才有望进窥高位。 缪毒和缪肆,就像吕不韦和被罢了职的吕雄,可见任用亲人,古今如一。 但却每是败破之由。 忽然间项少龙后悔起来。 当年因贪一时之快,扳倒了吕雄,实属不智。 若任他留在都卫里,便可藉以牵制管中邪了。 想到这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在缪毒坍台前好好的“善待”缪肆。 缪毒狠狠瞪了缪肆一眼后,举杯向归燕谢罪,这个痛恨项少龙的美女才回嗔作喜,虽然事后必会在姊妹间骂臭缪肆。 项少龙又联想起有法宝可偷听这类对话的伍孚,觉得既荒谬又好笑。 蒲鹄为了缓和气氛,叹道:“若说做生意,仲父才是高手,只看他《吕氏春秋》内对农耕技术的记述,广及辨识土性、改造土壤、因地制宜,又重视间苗、除草、治虫、施肥、深耕细作、生产季节等,便知他识见确是过人了。” 韩竭冷笑道:“若我韩竭有他的财力权势,也可出部《韩氏春秋》过过瘾儿,现在大秦人才鼎盛,什么东西弄不出来呢?”项少龙自然知道蒲鹄存心不良,好加深缪吕两党的嫌隙。 却不禁暗里出了一身冷汗。 自想到以《五德始终》对抗《吕氏春秋》后,他便把念《吕氏春秋》忽咯一旁。 其实这本划时代的巨著正深深影响着这时代的知识分子,那是一种思想的转移,大概可称之为:“吕氏主义”。 所以纵使缪毒奸谋得逞,得益的最有可能仍非是缪毒而是吕不韦。 在朝野的拥持下,吕不韦可轻易制造形势,盖过朱姬。 当他正式登上摄政大臣的宝座,凭着他在文武两方面的实力,他项少龙和缪毒就大祸临头了。 在神思恍惚,魂游太虚间时,呖呖莺声响起道:“项人将军神不守舍,又酒不沾唇,是否贵体欠安呢?”项少龙惊醒过来,见众人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而关心自己的正是伍孚形容为多情的杨豫,顺水推舟道:“昨晚多喝了两杯,醒来后仍是有些头昏脑胀脚步飘飘的……嘿!”正想乘机借词溜掉,缪毒已抢着道:“倘茅先生非被储君召了入宫看病,就可叫他来看看项大人。 茅先生向以医道名著当世,包保能药到醉除。” 项少龙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小盘召茅焦到宫内去,自是借诊病为名,问取情报为实,但弊在茅焦是缪毒阴谋的施行者,倘以花言巧语,又或暗做手脚,骗得小盘服下毒药,岂非大祸立至。 但想想小盘既是秦始皇,自不应会被人害得变成白痴,只是世事难测,怎能心安,想到这里上北时心焦如焚,霍地起立,施礼道:“请各位见谅,项某忽然记起一件急事,必须立刻前去处理。” 众人无不愕然朝他望来。 第四章 正面挑战 缪毒皱眉道:“究竟是什么急事呢?可否派遣下人去做?眼下酒菜还未陈上!何况还有我特别为大人安排的歌舞表演呢。” 蒲鹄也道:“项大人身子都未坐暖,就赶着要走,我们怎都不会放过你的。” 项少龙暗骂自己糊涂,这事确可差人去办,乌言着就是最佳人选,只要由他通知滕翼,再由滕翼找昌平君商议便成了。 陪笑道:“是我一时急得糊涂了,这就去吩咐下人,请各位原谅。” 缪毒等这才释然,放他离去。 项少龙步出大堂,来到外进的小厅堂处,荆善等正在大吃大喝,又与侍候他们的俏妓打情骂俏,乐不可支,偏是见不到乌言着。 问起时,乌光惶恐道:“乌着大哥溜了去找他的老相好,项爷莫要见怪他。” 项少龙怎会见怪他,本想改派荆善,但想起不如趁机到外面松弛一下,问明了乌言着要去的地点,想出去时,众卫慌忙站了起来。 项少龙早厌了终日有人跟在身后,又见他们正吃喝得不亦乐乎,劝止了他们,一个人溜了出去。 踏步林中幽径上立时精神一振,想起家有娇妻爱儿,却要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场合与人虚与委蛇,只好大叹何苦来由。 不一会转上通往主楼的大道,一来夜幕低垂,二来他只是孤身一人,故虽不时碰上提灯往其他别院去的婢仆客人,都以为他是一般家将从卫之类的人物,没对他特别留心。 快到主楼时,忽然见到伍孚匆匆赶了出来,没有提灯,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低头擦身而过,转入一条小路去,一点不知他的存在。 项少龙心中一动,闪入林中,迅速跟在他身后。 若非见他是朝醉风四花居住的那片竹林奔去,他绝不会生出跟踪的念头。 因为四花现在全体出席了缪毒的晚宴,伍孚又该忙于招呼宾客,实在没有到那里去的理由。 除非是有人在等候他。 能在任何一花的闺阁等候伍孚去说话的若不是吕党就是缪党的人,其他人怎敢和这两党的人争竞。 眼下缪毒等全在别院里,那岂非是吕不韦方面的人在那里等着吗?项少龙展开特种部队的身手,紧跟在伍孚身后,不片晌抵达了竹林处。 只见入口处人影憧憧,把伍孚迎了进去。 项少龙生出望洋兴叹的颓丧感觉,上次是因有韩闯掩护,才能潜入这成阳所有好色男人都渴望能留宿一宵的“竹林藏幽”内。 现在自己连一条攀爬的勾索亦欠奉,要潜进去只是痴人说梦吧了!正想离开时,脑际灵光一闪。 伍孚不是说过可以偷听醉风四花的卧房,而她们却懵然不知吗?想来这该不会是假话,因为只要项少龙加以追查印证就可揭破伍孚是否在说谎。 这种监听工具,极可能是像在信陵君卧房里那条能监听地道内声息的铜管一类的设备,自不应装在林内四座小楼任何一幢内,否则早就给识破了。 但亦该装设在附近,否则距离过远,传真度会大打折和。 项少龙那还迟疑,沿着竹林搜寻过去,不一会在竹林另一方发现了一排四间摆放杂物的小屋,后面就是高起的外墙了。 忙打亮了火熠子,逐屋搜寻起来,不一会发现其中一间的内进特别干净,装设四个大柜,与其他三间堆放杂物的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而且还全上了锁。 项少龙急忙取出飞针,不片刻便把其中一个简陋的锁头弄了开来,拉开柜门,忍不住欢呼起来。 只见一根铜管由地上延伸上来,尾端像细小喇叭,刚好让人站着时可把耳朵揍上去。 总算伍孚这小子没有在这装备上欺骗他。 不过这道根铜管显然不是通往伍孚要到的那座小楼去,因为听不到半点的声息。 项少龙再试着弄开其他柜门,到第三个时,其中一根隐闻声息,忙把耳朵凑上去。 声响传来,似乎是酒杯相碰的声音。 好一会后,一把男人的笑声响了起来。 由于人声通过这长达十多丈的铜管,不但声音变质,还不太清晰,所以一时无法辨认出这是伍孚还是什么人。 接着一个男人说话道:“仲父的妙计真厉害,项少龙虽然其奸似鬼,仍给小人骗得深信不疑。” 项少龙那还认不出这是伍孚在说话,恨得牙都痒了起来。 另一把男声笑道:“主要还是靠伍楼主的本领,仲父这条连环妙计才可派上用场,异日储君若出了事,谁都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去了。” 只听语气,便知说话的是管中邪。 项少龙暗叫好险。 若非神差鬼使,教自己听到他们的说话,这个跟斗就栽得重了,可能会永不超生呢。 由此可见小盘确是真命天子秦始皇,故能鸿福齐天。 而吕不韦输的却是运气,又或可能存在于虚缈中的天命。 同时也感心中烦厌。 吕不韦的阴谋毒计不但层出不穷,还要不停接踵而来,自己何时才会有点安闲日子过?惟有寄望黑龙的出世了。 吕不韦的声音由铜管传入他耳内道:“美美仍在陪那反骨贼子吗?”伍孚答道:“仲父请放心,项少龙给我吓得三魂不聚,根快会找借口离开,好去通知储君。 而且小人早告诉了缪毒,美美今晚只可留到戊时末,届时小人会去把美美接回来的。” 吕不韦冷哼一声,不屑道:“这假阉贼子竟敢和我吕不韦争女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项少龙听了一会后,知道再听不到什么东西,把柜锁还原后,匆匆溜了出来。 回到缪毒等所在的别院,赫然见到邱日升和渭南武士行馆的三大教席国兴、安金良、常杰全来了,坐在新设的四席处,同时多了四位陪酒的美妓,姿色又稍逊于侍候韩竭和令齐的丹霞和花玲。 见他回来,首先发难的是杨豫和单美美,缪毒和蒲鹄等则同声附和,责他藉词逃席,否则怎会这么久才回来。 项少龙比之刚才可说是判若两人,心情大异。 先与邱日升等客气打招呼,接着洒然自罚一杯,终平息了“公愤”。 邱日升与他对饮时,神态出奇地冷淡。 安金良和常杰则仍带有敌意,反是国兴这既得利益者执足下属之礼,虽仍稍欠热情,但项少龙已感觉到他有感激之心。 缪毒对邱日升等人的态度显然并不满意。 频频以眼色示意,邱日升却装作看不见,气氛登时异样起来。 项少龙这时又发觉单美美看自己时俏目隐含深刻的仇恨和憎恶,暗忖心理的影响竟是如斯厉害,因再不相信伍孚的话,所以观感完全改变过来。 现时大堂八个酒席,就只项少龙一人没有侍酒的姑娘。 菜肴此时开始瑞上,用的是银筷子,以防有人下毒。 缪毒道:“蒲爷一向不会空手访友,今趟来咸阳,就带来了个集天下美色的歌舞姬团,以供我等大开眼界,其台柱三绝女石素芳,更是声、色、艺三绝,颠倒众生。” 项少龙心中大讶,听缪毒这么说,这显然是个职业的巡回歌舞团,并不附属于任何权贵。 在此处处强权当道的时代,石素芳如何仍能保持自由之身,能够随处表演呢?在这古战国的时代里,无论个人或团体,除一般平民百姓外,都含有某种政治意味或目的。 照理这个歌舞团亦不例外。 只就它与蒲鹄拉上关系,就大不简单。 蒲鹄得意洋洋道:“本人费了两个月时间,亲到邯邺找着团主金老大,甘词厚币,才说得动他带团到咸阳来,已安排好在春祭晚宴上表演助兴,今晚可说是先来一场预演。” 邱日升插口道:“听说“三绝女”石素芳与那晚在仲父府技慑全场的齐国“柔骨美人”甫宫媛,以及燕国有“玲珑燕”之称的凤菲,合称三大名姬,想不到今天的成阳一举来了两姬,我等确是眼福不浅。” 项少龙这才知道那晚行刺自己的柔骨女名叫甫宫媛。 三大名姬内,至少有一个是出色当行的女刺客。 其他两个又如何?项少龙不禁生出好奇之心。 缪毒邪笑道:“仲父想必尝过柔骨美人的滋味,不知蒲爷可曾试过石素芳的房内三绝,又能否透露一二。” 所有男人都笑了起来,众女则娇嗔笑骂,她们都习惯了男人这类露骨言词,亦知道怎样作出恰当的反应。 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缪毒重用这种只懂风月之徒,实已种下败亡之因。 蒲鹄先陪众人笑了一会,才道:“假若这么容易可一亲香泽,石素芳恐已给人收于私房了。 石素芳每到一地,均要有人保证不会被迫卖身,今朝的保家就是蒲某人,试问蒲某岂能作监守自盗的卑鄙之徒?”坐在邱国升下席的安金良正嚼着一片鸡肉,含糊不清地咕哝道:“那就太过可惜了!”登时又引起一阵哄笑。 杨豫此时站了起来,提着酒壶来到项少龙旁,双膝先触地,再又坐到他小腿上,笑餍如花道:“项大人,让奴家敬你一杯!”项少龙潇洒举杯,让她斟酒。 缪毒笑道:“豫姑娘既对项大人有意,项大人不若就把她接收过去吧,保证她的榻上三绝,不会比石素芳逊色。” 众人再次起哄,推波助澜,只有邱日升等脸露不屑之色,对项少龙仍是很有芥蒂。 项少龙见这风韵迷人的美女赧然垂首,不胜娇柔。 就算当作她是在演戏,仍感一阵强烈的冲动。 这是男人与生俱来对美女的正常反应,尤其想到她可能毒如蛇蝎,更添另一番玩火般危险刺激的滋味。 哄笑声中,杨豫仰脸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又垂首樱唇轻吐道:“若项大人能腾出少许空间,杨豫愿侍候枕席。” 道两句话,由于音量极细,只有项少龙得以耳闻,倍增暗通款曲的缠绵滋味。 项少龙目光落在她起伏有致的酥胸上,差点脱口答应。 幸好最近每天鸡鸣前便起来练剑,把意志练得无比坚毅。 低声道:“心结难解,请豫姑娘见谅。” 杨豫以幽怨得可把他烧熔的眸子瞅了他一眼后,退回缪毒一席去。 项少龙主动举起酉杯,向各人劝饮,众人哄然举杯,但邱日升方面除国兴外,其他人的神态就勉强多了,只是敷衔了事,热情欠奉。 接首邱日升和蒲鹄对饮了一杯。 项少龙正奇怪为何缪毒似乎一点控制不了邱日升时,刚巧见到蒲邱两人交换了个大有深意的会心微笑,灵光一闪,想通了缪毒和邱日升的关系。 邱日升以前是阳泉君的人,倾向小盘之“弟”成乔。 现在他仍是成乔派,但却改为与杜璧和蒲鹄勾结。 杜璧和蒲鹄势力虽大,却是集在东三郡方面,那亦成了成乔的根据地。 这可是吕不韦一手做成,故意留下这条尾巴,使朱姬和小盘不得不倚仗他去对付。 但杜璧等亦希望插足到咸阳来,于是才有邱日升诈作投靠缪毒,使吕不韦亦碍着朱姬奈何不了他们。 奇怪复杂的关系就如此形成了。 他当然不会把观察得来的宝贵责料透露给缪毒知道。 吕不韦在玩权力平衡的游戏,他也只好奉陪。 有了这种体会后,项少龙登时知道自己成了蒲鹄、杜璧和邱日升一方的首要攻击对象。 只要自己一死,便可立即打破了咸阳各大势力的均衡局面。 对蒲杜等人来说,自然是愈乱愈好。 现在秦国军方反对吕不韦的人绝非少数,只要杜璧能联结其中最大的几股力量,例如王齿、王陵、王翦,又或昌平君、安谷奚等,成乔便大有把握与吕不韦表面支持的小盘争一日之短长了。 只要去了小盘这最大障碍,成乔就是大奏的当然继任者了。 而这首要之务就是干掉他项少龙,使咸阳陷进乱局中,他们才可混水摸了小盘这条大鱼。 就在此时,他看到邱日升频频用眼色向国兴示意,好一会后,国兴才不大情愿地道:“大将军这两天不知是否有闲情到我们行馆表演一次刀法让我们大开眼界呢?”同一样意思的话,比起决战前那晚国兴在醉风楼说出来的,已完全没有了那种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可知纪嫣然的感之以义,小盘的诱之以利,已多多少少打动了他。 说到底,以小盘为首的政治集团,始终是当时得势,国兴以前因先依附了杨泉君,才会无门路加入项少龙的一方。 现在得此良机,要他再为邱日升牺牲实是何其难矣。 项少龙尚未说话,缪毒故作茫然道:“大将军如有神助的刀法,国大人不是曾亲眼目睹吗?为何仍要多此一举,再见识多一次呢?”这几句话极不客气,显示缪毒非常不高兴。 邱日升哈哈一笑道:“正因为项大人刀法如神,我等才要请大人到行馆措点一下手下儿郎,内史大人误会了。”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若邱馆主答应明天亲自下场,我项少龙怎也会到行馆去聆听教益。” 此语一出,包括蒲鹄在内,众人同时色变。 这几句话虽是客客气气道出来,但摆明项少龙有杀死邱日升之心,而且事后谁也不敢追究,因这是邱日升咎由自取的。 蒲鹄和邱日升色变的原因,就是感到项少龙已看穿他们和缪毒的真正关系,才如此不留情面。 缪毒等色变的原因,就是项少龙此语既出,以邱日升的身分地位,就算明知必败,也只有挺身应战,再无回转余地。 单美美等诸女却是被项少龙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所震撼,芳心悸动。 果然邱日升仰天长笑,豪气干云道:“近年来从没有人像项大人般肯与本馆主玩上两手,明天午时,邱某人就在馆内恭候大驾。” 话毕霍地站起来,向蒲鹄和缪毒等人略一施礼后,拂袖去了。 国兴等只好匆匆施礼,随他离去。 大堂的气氛一时尴尬之极。 众人脸脸相觑,想不到邱日升气量如此浅窄时,伍孚一脸疑惑地走了进来,远频频回头朝邱日升消失的方向望去。 项少龙笑道:“伍楼主是否要来接美美去与仲父相见呢?”缪毒和伍孚同时剧震变色。 第五章 三绝美人 伍孚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事实上,他一时之间仍弄不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自己心中想着的事,被项少龙一口揭破,由于作贼心虚,那就像一个以为把自己包藏在密封厚衣的人,忽然变成了赤身**教人一览无遗。 项少龙看穿的虽只一点,但伍孚在感觉上却像所有事全给看破了。 一时间他虽仍末能意识到确实的后果,但潜意识中却知道若自己卑鄙的行为被看破,等若开罪了储君和项少龙,必将惹来灭族大祸。 所以他跪下来乃是近乎下意识的反应。 缪毒勃然色变的原因是伍孚骗了他。 早先伍孚谎称单美美身体不适,必须早退,当然今晚亦不能陪他度夜,岂知竟是因要去陪吕不韦,此事确是孰不可忍。 他虽奇怪项少龙为何会知道美美是去陪吕不韦一事,但愤怒却盖过了求知心。 除单美美猜到了一点点外,其他人都愕然望着跪伏地上的伍孚,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讶道:“伍楼主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吧?所谓生平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楼主看来却刚刚相反,听了区区一句话便跪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哩?”伍孚亦是老奸巨猾的人,定过神来,暗骂自己胆小心虚,忙爬了起来,干咳道:“小人只是一时失足,跪了下来,教各位大人爷们见笑了。” 缪毒冷哼一声道:“楼主来此,不是有如项大人所言,要把美美护送与仲父吧?”伍孚对缪毒,远不如对项少龙的畏忌,忙道:“实情确是如此,不过若内史大人不高兴,小人这就回去推掉仲父好了。” 伍孚此时惊魂未定,只想迅快离开,以查证为何项少龙竟会知穿这件事。 其中一个可能性,自然是因项少龙的人发觉吕不韦来了。 单美美发出一阵清脆的娇笑,冲淡了不少凝重的气氛后,娇嗲地道:“项大将军刚才出去打了一个转,是否碰到仲父来了?”项少龙知道单美美是借机通知伍孚,教他不用忧心,以为给项少龙识破了所有机密。 只从这点,就可知单美美实在是吕不韦的人。 淡淡道:“我没有见到仲父,但我的手下却见到他的随从,所以随口一猜,怎知却累得伍楼主摔了一跤。” 伍孚和众人这才释然,项少龙则心中好笑。 缪毒探手过去,挽着单美美的小蛮腰,向伍孚喝道:“楼主该知眼下应怎么做吧?”伍孚垂头应是,狼狈地退出堂外。 蒲鹄举杯笑道:“生平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这极有意思的词句我蒲鹄尚是初次得闻,项大人妙语如珠,蒲鹄敬你一杯。” 众人均有同感,齐齐举杯向项少龙致敬。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自己又引用了超越这时代的名句。 蒲鹄故意重提这两句话,自是看穿了伍孚作贼心虚。 此时各人都有几分酒意,缪毒笑道:“不若就让我们暂忘明天要发生的事,先欣赏三大名姬之一的石素芳色声艺三绝的精彩演出吧!”项少龙举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愁来明日当,我们再喝一杯。” 包括单美美等诸女在内,人人屏息静气,等待石素芳的出场。 连项少龙也慑于她的三绝声名,生出期待之心。 那队由十八名女子组成的乐队,此时已置身近门的一端,在吹奏敲击各式乐器发出缠绵乐韵的同时,训练有致地摆舞着身体,舞姿曼妙,教人悦目赏心。 她们都是绮年玉亲,身穿彩衣,配上舞乐,引人之极。 忽然鼓乐一变,两队各八人的美艳歌姬,手持羽扇,身穿轻纱,分由两边侧门舞进堂来,乍合倏分,变化出各种不同的人造图案,看得在场男女,均叹为观止。 秦国虽是当时头号强国,但若论文化风流,那是其他六国对手。 单美美等已是秦国第一流的歌舞姬,但见到这来自东方的歌舞团,亦只好自槐不如。 最精彩是轾纱下隐见淡红色的亵衣短挂,香肩胜雪,玉臂粉腿,摆曳生姿,看得众男两眼放光,缪肆这色欲之徒更是口涎直流。 项少龙乘机观察众人反应,缪毒和令齐、韩竭等虽未像缪肆的失态,但亦是目瞪口呆。 只有蒲鹄神色沉冷,可知此人摆出来的姿态,只是眩惑别人的一种假像。 两队舞姬,在千变万化后,由分而合,站成一个大圆,樱唇轻吐,发出曼妙无伦的歌声。 项少龙半句也听不到她们在唱什么,正思量闲,众舞姬忽地蝴蝶般飞散四方,一位绝色美女赫然出现在众女的正中处。 众人都不知这俏佳人何时来到,怎样躲在歌姬阵中,到蒲鹄带头鼓掌喝彩,才如梦初醒般附和起来。 这美女身着鲜黄绣花的罗裙,足登丝织锦花绣鞋,头上的钗簪以玳瑁镶嵌,双耳戴了明珠做的耳坠,粉颈挂上宝石缀成的珠链,混身光环流转,配起她颤颤巍巍的耸挺酥胸,纤细得仅盈一握的腰肢,洁白如丝锻的皮肤,胖瘦适中的身材,妖艳婀娜,动人至极。 瓜子般的俏脸上嵌了一对顾盼生辉的明眸,在两个美丽的酒窝衬托下香唇像一抹由老天爷那对妙手勾画出来的丹红胭脂,艳丽浓郁,却一点不落于尘俗。 她虽坐在地上,未有任何动作,但只坐姿已使人感到她体态娴雅,轻巧无伦。 最令项少龙印象深刻的是她长秀而洁白的脖子,那使她在妖艳中透出无比高贵的气质,比之琴清和纪嫣然,亦不会逊色多少。 石素芳这一亮相仿佛如艳阳初升,光华夺目,不论男女,均被她美绝当世的扮相震慑得不能自己。 其他舞姬以她为中心坐了下来,轻轻遥向她而挥动羽扇,使人清楚知道她才是歌舞团的核心和灵魂。 石素芳像一点不知自己成了众人眼光的唯一目标,像独坐深闺之内,顾影自怜地作了几个使人心跳情动的姿态表情后,才幽幽唱了起来。 石素芳的口唇放送出缥缈优美、如云似水的歌声,反覆如波推浪涌,仿佛勾留在缠绵的气氛中,不但自己欲舍难离,也教人走不出去。 项少龙本是不懂音律之人,但这些年因受纪嫣然的影响,已略谙一二,这时听到她的凄幽的歌声,脑海泛起一幅美丽的图画,若似梦境里有位活在深邃幽谷内的仙子,正徘徊水畔,对着自己美丽的倒影探情咏吟,其动人处比之纪嫣然的箫音,亦是不遑多让。 她唱的是诗经中的《采薇》,是描写将士出征的写怀特,不断重唱“采薇采薇”,然后是一段将士感怀的描写,那种缠绵哀怨的歌声感情,谁能不为之倾倒。 她的歌声虽是若断若续,似实还虚,但偏是异常清晰,咬字明确,教人听得一字不漏。 当她唱到“若我往矣,杨柳依依,令我来思,术雪霏霏,仃道迟运,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声音转细,与乐音同时消没,化入千山万水外的远处时,众舞姬又把她围拢遮掩起来,羽扇颤震间,全体退出门外去。 众人感动得连拍掌喝彩都忘掉了。 项少龙亦神为之夺,倾倒不已。 众人迷醉无言时,一名四十余岁的华服大汉走了进来,一揖倒地道:“金成就参见蒲爷和各位大人。” 蒲鹄回过神来,笑道:“这位就是金老大了,全赖他的苦心训练,各位才能听到刚才比仙籁还动人的歌声。” 继而把各人介绍给金老大。 缪毒欣然道:“人来,给我赏金老大十两黄金。” 当下,自有人拿钱给金老大。 项少龙暗忖缪毒近来定是刮了狠多银两,否则怎能随手大笔打赏。 金老大千恩万谢时,蒲鹄识趣地道:“石姑娘今晚心情如何?可否请她来陪我们闲聊两句,并让我等表达仰慕之情。” 金老大显然应付惯这种场面,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我这女儿绝不能对她操之过急。 待小人我到时机,再安排她和诸位大人见面,此事可包在小人身上。” 众女均松了一口气。 单美美等醉风四花更露不屑之色,表面似不屑石素芳摆的架子,骨子里自然因为她能倾倒众人妒忌得要命。 若论姿色,单美美比之石素芳,实是不遑多让。 但若论声艺却至少逊了一筹。 至于包装形像,更输了一大截,假如这都是金老大这“经理人”设计出来,那金老大就大不简单了。 金老大转向项少龙道:“我这女儿一向眼高于顶,但对项大人却特别留心。 今晚就因知道大人有份出席,特别开心,选唱了她的首本名曲。” 项少龙连忙谦让。 同时心中大骂,刚才石素芳唱曲时,眼尾都没看过自己,而金老大却偏要这么锐,摆明是蒲鹄的嘱附,以挑起缪毒对自己妒忌之意,其心可诛。 果然缪毒双眼闪过嫉恨之色,哈哈笑道:“既是如此,金老大只须安排石小姐和项大人私下相见就可以了,有我们这些旁人,反为碍事。” 项少龙恨不得痛掴金老大两巴掌,同时亦暗懔蒲鹄兵不血刃的毒辣手段。 这一招离间计,用在什么人身上都比不上用在缪毒身上生效。 因为缪毒一向妒忌项少龙和朱姬的关系,所以金老大这几句话可说正中要害。 项少龙回头向身侧的缪毒苦笑道:“缪大人切勿对金老大的谎话为真,我看石小姐对任何人都不在意才是真的。” 缪毒干笑两声,显是仍难以释然。 最高兴的当然是蒲鹄,举杯劝饮。 金老大乘机退了出去。 不一会伍孚又来了,还有吕不韦、管中邪和许商三人,且把金老大扯了回来。 众人均大感意外,愕然以对。 吕不韦来到堂心,眼光扫过各人,最后落到缪毒身上,哈哈笑道:“我今朝来是要罚内史大人三杯酒。” 缪毒、项少龙等纷纷起立施礼,单美美诸妓则拜伏地上。 缪毒一向在吕不韦**威下过活,近来虽因有朱姬撑腰,飞黄腾达,但旧主余威犹在,不见面时还可逞威风,现在面对着面上立时像矮了半截似的,嗫嚅道:“仲父为何要对卑职兴师问罪呢?”吕不韦持须长笑道:“少龙、蒲老板和诸位美人儿可作见证,让我逐项罪一一数出来,看是否罚得有理。” 在吕不韦身后的许商喝道:“还不给内史大人先斟第一杯罚酒?”吕不韦欣然道:“美人们请坐!”众女依言坐了起来。 单美美和杨豫一人提壶,另一人取杯,斟满了一杯酒,递到像见到猫的老鼠般的缪毒手上。 项少龙不由心中暗赞,吕不韦一入场,便凭其身分气势把各人全压住了,完全操控了主动之权。 那被“押”回来的金老大则一头雾水的站在伍孚之旁,弄不清楚目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缪毒的手下韩竭、令齐、缪肆等见项少龙和蒲鹄亦是哑口无言,更是没有播嘴的余地。 卓立吕不韦另一旁的管中邪则脸带微笑,神态自若,令人一点看不出几天前他曾败在项少龙的百战宝刀之下。 吕不韦负手身后,悠然举步来到缪毒席前,微微一笑道:“首项罪名,就是明知本仲父来了醉风楼,竟不过来打个招呼,何时我们的关系变得和陌路人没有任何分别了?”缪毒大感尴尬,哭笑不得应道:“该罚!该罚!”举杯饮了第一杯罚酒。 蒲鹄看着单美美为缪毒斟第二杯罚酒时,哈哈笑道:“仲父这第一杯罚酒,罚的该是我们全体才对。” 吕不韦摇头笑道:“本仲父怎敢怪蒲老板,但责怪小缪却是理所当然,是吗?内史大人?”缪毒眼中怒火一闪即逝,这几句话当然是暗指他忘恩负义了。 垂头沉声道:“仲父的话自然错不了。 只不知第二杯罚的又是什么?”吕不韦目光落到项少龙身上,微笑道:“少龙料事如神,不若由你来猜猜看。” 项少龙与缪毒交换了个眼色,笑道:“仲父行事出人意表,教我如何猜测呢?”吕不韦大感得意,在众人注窥下于场心来回踱起方步,最后来到大堂向门的一端,环顾全场笑道:“第二杯仍是与第一杯罚的事有关,刚才碰上金老大,问起来始知小缪私下安排了在此欣赏三绝女的声色艺,如此难逢的机会,小缪怎可漏了我吕不韦的一份儿?”管中邪附和道:“我当然没责格责罚小缪,但仍忍不住要怪小缪不够老朋友。” 缪毒给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讽刺奚落,又口口声声像从前般唤他作小缪,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但又碍于形势仍远及不上吕不韦,惟有哽咽下这口恶气,忍气吞声地把第二杯罚酒喝了,叹了一日气道:“这第三杯罚酒,恕卑职真想不到原因了。” 蒲鹄皱眉看着吕缪两人,一头雾水,显热想不通为何吕不韦要来公然落缪毒的面子。 只有项少龙隐隐猜到原因,皆因吕不韦以为已通过伍孚蛊惑了项少龙,陷害了缪毒,故蓄意制造出联手打击缪毒的声势,矛头更是直指朱姬。 假若小盘肯和吕不韦联起手来对付缪毒,就算朱姬都包庇不了他。 再想深一层,吕不韦显然是在试探项少龙是否中了他的反间之计。 想到这里,项少龙心中一动道:“若第三项罪名是与美美小姐有关,可否请仲父暂时放过内史大人,不再说出来,那就皆大欢喜,大家可以各自快活地回家睡觉了。” 今趟轮到吕不韦、管中邪等脸色微变,显是给项少龙说中了心事。 单美美花容失色,瞥了项少龙一眼后,跪伏地上,娇躯微颤。 缪毒立即恍然大悟,知道吕不韦是要公开宣布纳单美美为侍妾,那他若仍要和吕不韦争夺这美人,自是罪大恶极,有负吕不韦提拔之恩了。 堂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吕不韦终是一代人杰,提得起放得下,向项少龙竖起拇指赞道:“还是少龙了得,就因你这两句话,本仲父收回第三杯罚酒。” 接着冷喝道:“美美你先回小楼,转头本仲父就来见你。” 单美美惶然望了气得脸色铁青的缪毒一眼,低头站了起来,忽然泪如泉涌,掩脸奔了出去。 韩竭手按到剑柄上,望向缪毒,显是只要缪毒一个眼神,就立即动手了。 管中邪和许商亦手握剑柄,但却故意不看韩竭,装出不屑之状。 大堂内立即杀气腾起。 缪毒双目凶光一闪,倏又敛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夜了!大家早点休息也好。” 吕不韦仰天打了个哈哈,向蒲鹄和项少龙分别打了个招呼,掉头便走,管许两人随他去了。 缪毒沉吟半晌后,摇头苦笑道:“现在我只想到外面吸两口清新的空氛。”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却是因心情轻松而发,因为知道吕不韦和缪毒的对抗和冲突,终因单美美这导火线而表面化了。 第六章 光芒四射 缪毒和项少龙两人并骑而驰,在咸阳的古代大街缓缓而行。 十八铁卫在前方开路,缪毒的亲卫则随在身后。 由于不久前才发生了暗刺事件,故人人提高警觉,不敢掉以轻心。 韩竭、缪肆和令齐三人紧跟于后,不过仍隔了一段距离,好让两人可放心说密话。 甫离妓寨,缪毒最后一丝的卑容立时消失,脸寒如冰,一言不发。 走了半盏热茶的路后,缪毒呆望前方灯笼光映照下的街道,沉声道:“吕不韦实在欺人太甚。” 项少龙惯性地听着马蹄的响音在空广无人的长街回荡,叹了一口气道:“目前形势下,内史大人还是忍一时之气吧,犯不着为一个女人与他正面冲突。” 缪毒咬牙切齿道:“项兄看到美美的无奈和痛苦吗?她的心是向着我的。” 项少龙想起单美美哭着离开时瞥他的眼神,不由勾画出一幅这美女美丽的胴体被紧压在吕不韦臭体下的情景,欲语无言。 缪毒像自说自话般低吼道:“我要杀了吕不韦!”项少龙抬头往他望去,刚好缪毒的目光往他射来,两人对望了一会后,项少龙道:“先不说能否杀死他,但若吕不韦真的死了,秦国会立即陷进乱局里,缪兄还是三思才好。” 缪毒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颓然一叹。 项少龙亦心中暗叹。 自己实在太重感情,虽明知缪毒是狼心狗肺的人,对他项少龙更是不安好心,但现在见到他被吕不韦多方迫害,仍兴起同情之念。 看来自己真不是搞政治的料子。 对敌人都这么容易心软。 此时来到一个十字街头,左方可通往城南的甘泉宫,向前则是项少龙归家之路,缪毒勒马停定,整队人随之停了下来。 项少龙心知肚明缪毒要往甘泉宫去找朱姬,好在卧榻上向她诉苦,心中立时不舒服起来。 缪毒勉力振起精神,道:“项兄明天是否打算杀死邱日升?”项少龙怎也不能不在此事上给他一点面子,微笑道:“这事由缪兄作主好了。” 缪毒想不到项少龙如此肯卖账,一震道:“项兄真够朋友,这事情我是明白的。 邱日升实在太过份。 但此人目前对我仍有点用处,项兄给他一些挫折吧!”项少龙淡淡道:“就依缪兄之言好了。” 顿了顿乘机问道:“缪兄和蒲鹄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呢?”缪毒皱起眉头,好一会才道:“现在他致力巴结我,我见没有什么害处,便敷衍一下他。 此人在奏赵均有庞大的势力,以前一直和阳泉君勾结,现在失去了靠山,又见杜璧没有什么作为,自然要另外找人支撑了。”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蒲鸥给了他很多好处,也不揭破。 两人道别后,各自走了。 回到乌府时,已是二更时分,宅内灯火遇明,大多数人仍出奇地尚未就寝,原来是护送邹衍出境的乌果回来了。 此人乃乌家的开心果,上上下下无不欢喜他。 此时正在大厅内口沫横飞的说起旅途的趣事见闻,听得纪嫣然诸女和赵大等人不时爆出哄笑。 他就是那种能把完全不好笑的事弄得令人忍俊不住的说话高手。 周薇小鸟依人般待在他旁,神情欢喜,众人中以她和田氏姊妹笑得最是厉害。 只要乌果来个表情,不用说话她们早笑弯了蛮腰。 滕翼和善兰则坐在一角,感受着厅内融洽的气氛。 荆俊今晚因要值夜,故不在此。 经过了外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回到这温馨天地的项少龙心中顿生温暖。 乌果见他回来,忙起立致礼道:“项爷巡夜回来了!”此语一出,众人再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滕翼站了起来,笑道:“夜了!明天再谈吧!”乌果一把拖着周薇的纤手,嚷道:“夜了!大家去睡觉吧!”周薇在众人的笑声中,挣脱了乌果的手,羞红着小脸溜往后宅,而乌果却装出个急色的模样,追着去了。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纪嫣然诸女和滕翼夫妇。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夫君大人今晚不回来呢。” 项少龙呼冤道:“贤妻以为我想去与缪毒这种人鬼混吗?不过今晚却有盛大收获。” 滕翼追间下,项少龙把今晚发生的事如盘托出。 滕翼怒道:“吕不韦真是卑鄙无耻,但缪毒亦非好人,最好是他两个都死掉了。” 乌廷芳关心的却是别的事,问道:“那石素芳是否长得很美?”项少龙识相答道:“算得相当不错的,但总不及芳儿的明艳。” 乌廷芳立时眉开眼笑,不再纠缠。 滕翼沉声道:“明天三弟真要为缪毒而放弃铲除邱日升的良机吗?”项少龙叹了一日气道:“想深一层,现在仍不宜除去邱日升,多个人与吕不韦作对该是好事。” 岔开话题,问起纪嫣然试演黑龙的情况。 纪嫣然秀眸闪亮,油然道:“有嫣然主持,夫君大人放心好了。” 滕翼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大家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便到那破行馆大闹一场,使人知道我们绝不好惹。” 赵致笑道:“现在我们的项爷惯了在开战前都要到醉风楼逛逛,不过今次恐怕没有人敢再下重注买项爷输了。” 嘻笑声中,各人回房去也。 次日早朝时,由于立春将至,新的一年快将来临,秦廷上下集中讨论有关财政开支的各项间题。 吕不韦掌管财务,早准备充足,于一个月前已向小盘提交了洋洋万言的“预算案”。 总的来说,吕不韦都是加重赋税,增加国库收入,主要用以应付即将而来大规模军事行动和建造郑国渠的开支。 这些天来小盘、李斯、昌平君和王陵不时密议,就是讨论这财政的预算。 项少龙对此一窍不通,又因要应付管中邪之战,故免了参与之苦。 吕不韦再详细解释了一趟整个预算案后,文武百官已站了足有两个时辰,小盘格外开恩,使人搬来地席,赐各人坐了下来。 吕不韦解说完毕后,意气风发道:“理财之道,在于应加则加,应减得减,用得其所。 今找大秦国库充盈,积粟如山,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自应多开财路,广增赋税,奋勇东进。 只有多占土地,我大秦才可继续强国强兵的策略,此实我大秦开国以来,从所未有统一天下的良机。” 吕不韦坐下来时,朝臣纷纷附和。 朱姬始终非是这方面的专门人才,只有点头的分子。 项少龙听出吕不韦隐有秦国之所以有今日,全归他功劳之概。 他当然不希望秦国全力东进,不过却没有驳斥吕不韦的口实,只有暗暗气恼。 幸好小盘显然与李斯等商议后,另有想法,一直没有表示同意。 蔡泽、王绾等纷陈己见,歌颂吕不韦的英明神武、治国有方后,小盘淡淡道:“左相有何意见?”昌平君振起精神,站了起来,移到殿心,面向朝阶上高踞而坐的小盘、朱姬、吕不韦三人道:“我大秦朝自孝公败楚魏之师,举地千里,惠文王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俞、郢。 昭襄王强公室,杜私斗,蚕食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 至今更新得东三郡,诚宜先行富民之策,巩固所得之地。 兼之现在郑国渠筑建需财,大批农民因被征作渠工,致荒废生产,故增赋之议,还请储君三思。” 小盘尚未有机会表示意见,王绾冷笑一声道:“左相此言差矣,我大秦乃天府之国,进可攻,退可守,关中左骰、函,右陇、蜀,沃野千里,甫有巴蜀之饶,北有故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兵源粮草补充无缺,建郑国渠只是九牛一毛,只巴、蜀两郡,已足可应付。 请储君明鉴。” 蒙骜接口道:“我大秦自昭襄王以选,奋力东进,不仅取得了赵、魏、韩、楚的大片土地,且大少战数百次,歼敌将士百万以上,大大削弱了东方诸国的战斗力量。 目下东方六国民不聊生,族类离散,乱极思治,在此众弱而我独强之时,找大秦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势,若不趁机举财扩军,错失良机,岂对得起诸先王乎?”项少龙见昌平君不住色变,心知不妙。 昌平君虽是饶有智谋之士,但碍于经验,仍非是吕不韦、王绾等人的对手,到了某一阶段,便难以为继。 今趟吕不韦的新财政预算案,实在是个夺权的周详计划,使吕不韦有更大的自由度去征收赋税,添加新税项,及扩展军队。 一旦小盘和朱姬批了下来,吕不韦将可为所欲为,利己损人,像桓奇这类将领,则更要看他脸色做人了。 小盘或可管得到咸阳的三大军系,但咸阳外的军队,则变相地由吕不韦控制了。 所以这事是非争不可。 昌平君发了一阵呆后,忽地哈哈笑道:“有请李斯大人,把研究所得,奏禀储君。” 竟把李斯摆上台来。 项少龙和小盘登时放下了心,知此乃没有计策中的最佳计策。 本来以李斯的长史身分,只等若小盘的秘书长,负责为小盘处理文书,但昌平君既点名由他出来表达意见,旁人亦很难反对。 王齿、王陵等属武将,带兵打将,自是出色当行,但说到政治经济,却远非吕不韦、王绾等的对手,都像项少龙般帮不上忙。 只有李斯这名垂千古的名臣,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李斯心中暗喜,欣然走了出来,到了殿心,代替了昌平君后,先依足礼数,才油然奏道:“统一天下,乃我大秦国策,此事当无人心怀异议。 惟施政有若怒海操舟,稍一不慎,重则舟覆人亡,轻亦民变祸连,故绝不可操之过急,其要在体察民情,因情施政。” 蔡泽显然一点都看不起李斯,带点不屑口吻道:“老臣等在仲父指示下,遍察我大秦各郡,因地制宜,厘定赋税,总不会疏忽从事,长史大人实在过虑了。” 吕不韦捋须笑道:“长史大人若有机会亲体政情,方能明白本仲父今次呈上储君的建议书,实是穷无数人力物力而得来千锤百炼的成果,我大秦之兴,尽在其中矣。 请储君太后赐准,好立即推行。” 众臣纷纷附和。 昌平君等则眉头大皱。 只有项少龙心中笃定,知道李斯必有反击妙法。 果然李斯从容笑道:“所谓体察民情,必须有实据支持,始能令人信服。 若照仲父提议,诸郡之中,以巴、蜀两郡增税最苛,此便是万万不可行。” 吕不韦想不到李斯竟敢公然顶撞他这个旧老板,色变不悦道:“富者增之,贫者减之,此乃赋税之金科玉律,巴蜀乃天府之地,我大秦贫其富,用兼天下。 长史何有此言?”李斯丝毫没有被他的疾言厉色吓倒,好整以暇地昂然辩道:“巴蜀不但是我大秦根本,还是战咯重地,其地兵甲上右由岷江顺流而下,五天可达楚郢,乃统一西南和伐楚的必争之地,为能巩固巴蜀,必须因情施政,政采优宠之策。 但微臣却在仲父的建议书看不到此点。” 顿了顿更胸有成竹般道:“要知巴蜀虽资源丰富,却是地广人稀,民智较低,很多地方还是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阶段,若骤增其赋,恐怕一旦超过其负担能力,反因加得减。 其次巴蜀土著种族众多,勇悍善战,若激起民变,纵能平定,亦必大伤元气,加深仇隙。 故不若减免赋租,使人心所向,始是上策。 微臣之议,立足点在于巴蜀的战咯性更胜于其经济上的考虑,请储君、太后和仲父明察。” 小盘龙目立时亮了起来,奋然道:“李卿所言有理,先送富于民,然后再取富于民,始是正路。 争天下岂在乎一年两年之短长。 何况左相言及郑国渠耗费一事,绝非九牛一毛,若抽空了巴、蜀两地资源,会激起民变,那寡人就真的愧对先王了。” 项少龙暗暗叫绝。 李斯厉害处就是改由战略方面批评吕不韦,且集中弹药只攻一点,但却予人感觉到整份建议书都是处处漏洞,皆因未能真的体察民情之故。 小盘更不愧未来一统天下的名主,打蛇随棍上,借机以郑国渠来否定吕不韦的增税政策,他这么说出口来,除了吕不韦等有限几人外,谁还敢坚待异议。 吕不韦仍未有机会说话时,李斯续道:“现今初得东三郡,只是减税,仍未足以安民,微臣之议,最好能减轻刑罚。 我大秦目下不患无刑,而是患刑重。 盗一钱者重罚,知情不报者又罪同,启罪重罚,刑何以苛,对巴、蜀等蛮夷众多又或新郡新民之地,刑苛只会酿成民变,于我大秦一统天下大大不利。” 这番话已超出了吕不韦建议书的范畴,但在一统天下这大前题上,却没有分毫离轨,显示出李斯的瞻瞩,实非吕党能及。 吕不韦双目凶光连闪,手足无措时,李斯侃侃续言道:“富国之策,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用之得所是也。 像巴、蜀之地,地广人稀,人才缺乏,但如能徙富民于巴蜀,刺激工商、固我本土,两地振兴有望。 我大秦始能得其利,才足用之以并天下。” 小盘闻之大喜,拍案叫绝道:“李卿之言对极。 众卿还有何话可说?”吕不韦等措手不及,脸脸相觑,无词以对时,出乎众人料外,缪毒离座而出,跪伏地上,恭敬道:“李大人之贤,可比商鞅而尤有过之。 微臣斗胆请储君破格赐准李卿,依仲父之议,重新厘定赋财之策,请储君明鉴。” 此语一出立时全殿哗然。 只有项少龙明白缪毒如此帮手,实是要报吕不韦昨夜的三箭之仇。 吕不韦双目厉芒电射,狠狠瞪着缪毒,恨不得把他生吞下肚。 王绾等此时方知一向低调的李斯的高明手段。 自入秦以来,李斯此时此刻才吐气扬眉,大放异采,奠定了以后屹立不倒的政治地位。 小盘那还不知机,忙向朱姬请示。 朱姬虽觉得这样摆明削吕不韦的权势,大是不妥,但却不能不支持缪毒,点头道:“皇儿看着办好了。” 小盘大感痛快地欣然道:“李卿立即着手进行此事,完成后须一式二份,分别呈上寡人和仲父,待寡人和仲父商量后,再在廷上商讨。” 项少龙心中暗赞,小盘虽是明削吕不韦之权,但却予了吕不韦下台的机会,保存了少许颜脸。 此时人人目光均集中到吕不韦身上,看他是否肯接受。 吕不韦显然理屈词穷,再难找到驳斥李斯的说话,不过他终是头老狐狸,竟仍能呵呵笑道:“长史大人果然不负本仲父所望,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该奖赏,不若就到本仲父处来来,负责赋役之务,使长史得以尽展抱负。” 小盘微微笑道:“仲父所言甚是,不过寡人心中早有更适合李卿的职位,春祭时会有公告。” 接着朗声道:“今天到此为止,其他事留待明天禀上,退廷!”项少龙醒觉过来,才知早过了与邱日升约好的午时了。 这回廷议出奇地精彩,亦出奇地冗长,足有五个时辰,亦即十个小时。 第七章 高手云集 小盘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心情大佳,邀了一批心腹大臣共进午膳,除桓奇提早离开咸阳未能参与外,连正兴高采列在殿外苦候项少龙去武士行馆闹事的滕荆两人都邀来了。 尚有王齿、王陵、昌平君兄弟、李斯当然是座上客。 午宴在后宫的内廷举行,没有了朱姬,小盘要怎样就怎样,痛快之极。 宫娥奉上酒馔后,立被赶了出去,好让众人可畅所欲言。 小盘和各人衷心赞赏了李斯后,轮到项少龙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原本本详细道出。 听到吕不韦玩的把戏时,王齿勃然大怒道:“这么说以前鹿公和徐先指责吕贼毒害先王之事,非是无的放矢了。 现在竟敢故技重施,不若我们先发制人,把吕贼和奸党杀个半个不剩,请储君赐准。” 小盘叹了一口气,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人宫内,令人把他杀掉。 只是现在吕党势大,又有杜璧、蒲鹄等人虎视眈眈,乱事若起,杜璧等勾结外人作乱,首先东三郡就难以保存。 最忌的尚有蒙骜,一天不削去他军权,吾等仍未可轻举妄动。” 王陵这稳重派也道:“现今之计,最佳莫如待黑龙出世,再捧缪毒以制吕不韦,双管齐下,才是妙策。” 说到一半,只见李斯等朝他猛打眼色,才醒觉过来,立即脸如死灰。 王齿果然愕然道:“什么黑龙出世!”小盘曾有严令,禁止任何人透露黑龙之事,现在王陵发觉说漏了口,自是吓得脸无人色。 小盘笑道:“陵卿不用介怀,但只此一趟。” 王陵松了一口气,离席跪叩谢罪。 项少龙见小盘威势日增,既惊又喜,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感受。 小盘亲向王齿解释了这事后,王齿大喜向项少龙赞道:“只有少龙才有这种妙想天开又确切可行的妙计,以缪毒牵制吕不韦更是妙不可言。 刚才已有实例。 异日任缪毒声势如何增大,阉狗始终是阉狗,不能像吕不韦般收买人心,就算他三头六臂,也绝飞不出老将的指缝。” 王齿乃蒙骜外掌握最大实力的大将,自不会把缪毒放在眼内。 吕不韦的厉害皆因在文武两方都生了根,若在尚未部署妥当时动摇了他,必出乱子。 而缪毒说到底只是朱姬的男宠,除去他并不会带来什么后果,充其量只是一场动乱吧了;尤其现在小盘安插了茅焦到他身旁,还怕他乱得出什么样儿来。 昌平君冷哼道:“反而邱日升是个祸根,少龙你横竖下午有闲,虽答应缪毒不杀他,但挫挫他的威风亦是快事。” 项少龙到现在仍弄不清楚武士行馆的意义,顺口问了起来。 王陵道:“行馆之风,实是由阳泉君自楚国引入我咸阳来的,主要是训练剑手,以供公卿大臣雇用,乃武士晋身官途的捷径,故颇为兴旺。 亦有公卿大臣把子女送往行馆受训。 少龙对上邱日升时,切勿掉以轻心,因行馆常要应付各地来的剑手挑战,邱日升能稳坐馆主之位,确有真材实学。” 小盘笑道:“他难道比管中邪更高明吗?”众人一想也是,举杯痛饮。 众人话题转往三大名姬上,谈谈笑笑,到午膳完毕,项少龙酒饱食足,那还有兴趣去找邱日升动手动脚而又不能杀他,遂回官署去了。 酒意上涌时,项少龙就在官署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荆善来报,内史府有人找他。 项少龙出厅一看,原来是缪肆。 滕翼正在有好气没好气的听他说话,见顶少龙来到,忙借机遁走了。 缪肆见到项少龙,一面谄媚道:“小弟今趟是奉兄长之命而来,专程约大将军到内史府出席晚宴。” 项少龙暗中叫娘,难道今晚又要面对缪毒捱***一个晚上。 连忙在动脑筋找借口推辞。 缪肆俯近了点,故作神秘道:“今晚兄长约了三绝女石素芳来喝酒,自然不可漏了大将军的一份哪。” 项少龙脑际立时“嗡”的一声,乱成一团,说再不动心,就是骗人了。 像石素芳和“柔骨美人”兰宫嫒那类罕有的绝色,纵是敌对的立场,但若能有机会接触,包括他项少能在内,实没有多少个男人能拒绝。 缪毒当然不会那么大方,肯制造他项少能与石素芳亲近的机会,其中定有例如石素芳指定须他出席,才肯答应这次邀约等一类的条件,想到这里,不由大感自豪。 唯一的问题,是昨晚才到醉风楼胡混了一晚,今夜又去见石素芳,娇妻们会怎样看自己呢?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令兄好意,恕我无福消受了。 因今晚我要在家中陪伴妻儿,请告诉令兄,我项少龙觉得他很够朋友就是。” 缪肆脸色微变,显得非常失望,显见顶少龙所猜的虽不中亦不远矣。 缪肆落足嘴头仍不得要领后,无奈走了。 项少龙心里忽地强烈的思念着家中的娇妻爱儿,忙返家去了。 回到乌府,纪嫣然差不多同一时间回来,原来是到了渭水操演后天便要“献世”的黑龙。 田氏姊妹欣然侍候他两人沐浴更衣,其中旖旎妙境,难以尽述。 与娇妻爱儿在后园里享受黄昏前和煦的阳光时,项少龙早把石素芳一事抛诸九霄云外。 不知是否年岁长了,又或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打击,他现在非常恋栈那暖得人心都要融化了的家庭之乐。 与纪嫣然、赵致和乌廷芳三位娇妻闲话家常,看着田贞、田凤两女与刚学晓走路的项宝儿在草地上嬉玩,那种乐趣实非任何东西所能替代。 乌廷芳可能由铁卫处得来消息,知到早朝中,曾有争吵之事,问了起来。 项少龙怎会隐瞒她们,把早上发生的事一并说了出来,还告诉她们今晚推掉了可与石素芳共膳的机会。 乌廷芳奇道:“项郎不怕开罪了缪毒和那位没有任何男人不想亲近的美人儿吗?只看柔骨女兰宫嫒的姿色,可想见石素芳的才艺了。” 项少龙此时与三女坐在亭内,田氏姊妹和项宝儿的笑声,不时由亭外的草地上飘送耳内,心中充盈着幸福的感觉,衷心诚意地道:“只要有三位贤妻任何一位相伴,我项少龙已心满意足,何况现在竟得老天爷开恩,教我区区凡夫得拥三位来自天上仙界的仙子,我项少龙还怎敢另有妄求呢?”三女娇躯同时轻颤,美目缠来,亮出炽热情火。 赵致心迷神醉道:“得夫如此,妾复何求,与项郎在一起,每天都像刚开始相恋那样子,啊!致致开心得不知怎么说了。” 纪嫣然叹道:“可惜清姊到了蜀郡去,否则这一刻就更完美无缺了,真希望夫君大人永远不用出征,离别的滋味真不好受。” 秦军法纪,出征的将士均不可带同妻妾,故出征是所有妻子最害怕的事。 项少龙想起战争的残酷,深深叹了一口气。 乌廷芳移了过来,坐入他怀里,搂上他脖子道:“少龙今趟爽约,邱日升必振振有词,会说你怕了他呢!”纪嫣然情动起来,到了他身后,伏到他虎背上去,柔声道:“只要见过我们大将军百战刀法的人,只会认为邱日升不知行了什么好运呢。 哼!我纪嫣然已对国兴手下留情,这些人仍不知感激,夫君大人若往武士行馆时,嫣然也要去!”项少龙豪兴大发道:“那不若就明天朝会后去找他算帐吧!”乌廷芳和赵致同时叫好时,纪嫣然“哎哟”一声道:“要晚点才行!储君要人家明天到王宫教他读书,唉!清姊不在,只好由嫣然顶替。 听说清姊对储君是很严苛的,但我却是不行!要我板着脸孔实在太辛苦了。” 项少龙这才记起她也被封了作太傅。 同时心生感触。 小盘虽没有表现出来,但事实上他对亡母妮夫人的思念,是深刻之极的创痛。 故而极需代替的对象,先是朱姬,按着是琴清。 现在则是纪嫣然了。 否则以他现时的才智,那须旁人来教他读书呢?乌廷芳吻了项少龙的脸颊,香软的红唇,虽只蜻蜓点水的一触,已令他舒服心甜得直沁心脾,只听这仍像少女般娇痴的美妻子柔声道:“项郎知否清姊在巴蜀有很大的生意,清姊对赚钱是非常有本事的。” 项少龙对琴清的出身来历一直很模糊,只知她是王族的人,大讶下追问起来。 此事纪嫣然最是清楚,答道:“清姊本是巴郡大族,其祖得丹砂之穴,可作药物和染料之用,故累数世之积,到清姊时琴族已成巴郡的首富。 秦人为与其修好,遂以王族显贵向清姊提亲。 却想不到丈夫婚礼刚成,便要领兵出征并客死异地,清姊为了躲避其他权贵的纠缠,返回巴蜀,主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到储君由赵返秦,方在华阳夫人提议下,返回咸阳,作了储君的太傅,更遇上你这多情郎君,致再陷情关。” 项少龙这才明白琴清的身分地位为何这么超然,不但因华阳夫人和小盘的宠信,更因她在巴蜀有家族作大靠山。 正如李斯所说,对巴蜀这种地方势力庞大的特殊地区,只有采怀柔的政策才行。 同时亦明白了她为何与华阳夫人这来自楚国的美女关系如此密切,皆因巴蜀地近楚境,像琴族那种富甲一地的大族,自然与楚王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娶得琴清,不但可得到这千娇百媚的人儿,还可得到她庞大的家财,问谁都眼红。 所以琴清才不敢公然和自己相爱。 即使琴清之嫁来咸阳,成为王族,底子里仍是一项充满政治味道的婚姻交易。 神思飞越时,乌光来报,国兴来找他。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走出亭外,抱起项宝儿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后,才交给田贞,往大厅去见国兴。 正在喝茶的国兴见他来到,竟跪了下来连叩三个响头,吓得项少龙忙把他扶了起来,心中明白道:“国先生折煞项某了。” 两人坐好后,国兴苦笑道:“今趟卑职来此,本是不怀好意的。”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有投诚之意,但已学晓了不轻易信人,微笑道:“副统领是否奉邱馆主之命来寻我项少龙晦气呢?”国兴显然和邱日升在拗气,冷哼道:“他凭什么来找大人晦气,今天大人因朝会迟了,他表面虽装出不满状,其实谁都看出他是如释重负,还趁机和蒲鹄溜了到郊外打猎,我们都知他是怕项大人会寻上门去。 看过项大人的百战刀法后,谁还有胆量来捋项大人的虎须?项少龙讶道:“那他为何又着你见我?”国兴愧然道:“实不相瞒,我们本都是暗中为二王子出力的人,行馆的开支亦是由蒲鹄暗中支持,否则没有了阳泉君,早关门大吉了。 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依附内史大人,吕不韦数次要取缔行馆,都由内史大人一力架着。” 又叹了一口气道:“吕不韦很有办法,把我们的武士大量吸纳了过去,又明里暗里表示朝廷不会选用我们训练出来的人。 累得我们银根短缺,到缪大人关照我们后,行馆才略有起色。” 项少龙知他不明白自己和缪毒的关系,故说到缪毒时,语气尊敬,小心翼翼。 在目下的情况,他当然不会把实情透露给国兴,点头道:“国兄以后有什么打算?”国与再扑跪地上,叫道:“国兴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项爷的事,又曾以卑鄙手段伤了荆爷,罪该万死。 只希望以后能将功赎罪,为项爷尽心尽力办事,死而无悔。” 有了伍孚的教训,项少龙再不会因对方几句话而尽信不疑。 先把他扶起来,通:“国兄有话好说,再不要如此了。” 国兴激动道:“自那天纪才女手下留情,我国兴已想了很多天,现在咸阳城谁不知项爷义薄云天,薄己厚人,项爷请让小人追随你吧!”项少龙苦笑道:“原来我的声誉那么好吗?”国兴道:“项爷两次有机会当丞相都轻轻放过,又提拔了李斯、桓奇和昌文君,对由邯郸随你来的旧人恩宠有加,义救燕国太子丹,豪事义行不胜枚举。 我们早心中有数。 只因被私利蒙蔽了眼睛,但纪才女那几枪使我完全惊醒过来,只望能追随项爷左右,再不用整天与人勾心斗角,更不用愁明天会给那个人出卖了。” 项少能认真考虑了一会后,点头道:“好吧!我便如你所愿,但记着我绝非可轻易欺骗的人,若发觉你有一字口不对心,立杀无赦。” 国兴大喜,扑往地上。 项少龙让他叩了头后,命他坐好,道:“刚才你似乎有些话想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国兴柙色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这些事我完全是凭一些迹象猜测出来的,因为我尚未有资格参与杜璧、蒲鹄和馆主他们的密会,可是有很多事却须交下来由我们去做,所以才给我猜了个大概出来。” 项少龙是经惯风浪的人,淡然道:“说吧!”国兴道:“他们应订下了周详的计划,好让二王子取储君之位而代之,关键处仍在东三郡,蒲鹄虽是秦人,但一向在秦赵间左右逢源,加上家族势力庞大,又分别与赵王室和我大秦王室通婚,放在两地都有根深蒂固的影响力,若非他大力支持,二王子亦不能到那里落地生根。” 项少龙恍然大悟。 就像异人是吕不韦的奇货,成乔就是蒲鹄这另一大商家可居的奇货了。 当年谁都想不到小盘可回来霸占了成乔的储君之位,所以蒲鹄、杜璧、阳泉君等一直全力巴结秀丽夫人和成乔。 岂知小盘成功离赵返秦,立时粉碎了他们的美梦。 初时他们可能仍不大看得起吕不韦这商家,到阳泉君被吕不韦害死,才知形势不妙,但他们亦无法转舵,而唯一的出路就是助成乔把王位夺回来。 若小盘的朝廷稳若泰山,他们当然难有可乘之机,偏是日下的秦廷分裂成储君党、吕党和缪党三大势力,互相倾轧,于是蒲鹄等就蠢蠢欲动。 国兴续道:“蒲鹄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勾结现在赵国炙手可热的大将庞爰,我虽不知详细情况,但听馆主的口气,庞爰正秘密连结三晋、楚人和燕人,以破吕不韦和田单的秘密结盟,同时助二王子登秦王位,而可以想像的,是杜璧必须在咸阳制造一场动乱,若吕不韦有异动,那就更好了,因为那必会引致秦国军队的分裂,那时定会有将领投往二王子的旗下去,配合赵人的支援,声势就大大不同了。” 项少龙暗感自豪,自己早先的猜想,正是和现在国兴所说的相差不远,只没想到庞爰正密密筹备另一次楚、燕、赵、魏、韩联盟的密谋。 同时亦暗自神伤,李园、龙阳君、太子丹虽和自己称兄道弟,但在国对国的情况下,一点个人间的私情都不存在。 现实就是那样残酷的了。 国兴沉声道:“要制造一场大乱,最佳莫如把项爷刺杀,那时人人都把账算到吕不韦的身上去,后果就可以想见了。” 项少龙微笑道:“想杀我的人绝不会少呢!”国兴正容逋:“项爷切勿轻忽视之,蒲鹄和庞爰筹备良久,在各地招揽了一批奇人异士,又集中在赵国训练刺杀之术,现在正分批潜来咸阳,其中有三个人就是由我亲往接应,都是第一流的好手,其中一人叫‘赤脚仙’寇烈,乃楚墨近二十年最出类拔萃的高手,只看他竟穿上鞋子,便知他抱有不惜殉身以刺杀项爷的决心。” 项少龙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整天都要提防这样一批死士来行刺自己,做人还有什么乐趣,问道:“蒲鹄那个歌舞团,是否亦暗藏刺客呢?”国与道:“应该是这样了,不过我所知有限,故并不太清楚。” 项少龙道:“你接应的那三个人,现在是否仍和你保持联络?”心中同时感到,楚国肯派人来参与这趟刺杀自己的行动,必领得李园同意,那岂非李园也要杀他吗?顿时心中不舒服起来,再不敢推想下去。 但忍不住又猜想起来,李园要杀他还没有什么,若龙阳君也要杀他,他项少龙使很难消受了。 或者此是各地剑手的个别行动吧!国兴答道:“掩护他们入城后,他们便自行隐去。” 顿了顿又道:“我们的行馆亦来了几个生面人,当了馆主的贴身随从,看来都是隐藏了真正身分的高手。” 项少龙暗叹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现在秦人成了东方诸国的公敌,在战场既讨不了好,惟有潜进来搞颠覆,这类事古今如一,并没有分别。 国兴道:“今趟我奉邱馆长之命来此,是要约期再战,不过却是在十五日后,我猜他以为有这段日子,那批死士该可成功刺杀项爷了。” 项少龙道:“那就告诉他,项某人要到时看心情才赴约好了。 嘿!你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不怕他们起疑吗?”国兴笑道:“我会推说项爷摆足架子,累我苦候了半个时辰吧!回去后,我尽量刺探有关刺客的消息,再设法通知项爷。”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要通知我还不容易吗?快点来报到帮手吧!国副统领。” 两人相视大笑,国兴才欢天喜地离开了。 回到内堂,把事情告诉了三位娇妻,着她们出入小心后,纪嫣然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政储君,说要杀你只是掩人耳目的烟幕吧!”项少龙如梦初醒地一震道:“我真糊涂,只要杀了储君,才会立即引起真正大乱,成乔亦可名正言顺地成为继承人。” 说真的,此时他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若小盘死了,历史上就没有秦始皇,中国恐怕亦不会出现。 纪嫣然道:“此事我们必须采取主动,只恨城卫被紧握在管中邪手中,否则事情就易办多了。” 项少龙正沉吟时,铁卫来报,缪毒大驾光临。 项少龙苦起脸来时,乌廷芳笑道:“若推辞不了,就敷衍他一晚吧!我们最信任项郎的。” 。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出去见缪毒。 第八章 三绝名姬 缪毒站在厅中处,陪他的还有韩竭和四名亲卫。 陶方负起招呼之责,见顶少龙来了,才退入内厅。 缪毒劈面叹道:“少龙你怎可这么不够朋友?”项少龙与韩竭等打个招呼后,把他扯往一旁低声道:“这种美人儿,小弟还是不接触为妙。 昨晚那金老大故意在我们两兄弟面前暗示石素芳对小弟有意,摆明是要引起缪兄嫉忌之心,更使我深感戒惧,所以才要推了今晚的约会,缪兄明白了我的苦心吗?”缪毒愕然半晌后,老脸一红道:“我倒没有想过这点,嘿!石素芳充其量不过是较难弄上手的艺妓,何来资格离间我们,项兄不要多心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是言不由衷,亦不揭破,低声道:“照我看这是蒲鹄的毒计,千万不要小看美丽的女人,可使人连国家都亡了,妲己褒姒都是这种能倾国倾城的尤物,有时比千军万马更厉害,更使人防不胜防。 照我看,若我到贵府赴宴,石素芳必会作状看上了我,同时又勾引缪兄,倘我们心中没有准备,你说会出现怎么样的情况呢?”缪毒既充了好汉子,自不能半途而废,硬撑道:“少龙放心好了,我缪毒可说是在花丛里打滚长大的人,什么女人未遇上过。 她来媚惑我,我自有应付的手段,保证不会因她而伤了我们的感情。 哈!不若我们拿她来作个比试,看谁可把她弄上手,但却绝不准争风妒嫉,致着了蒲鹄的道儿。 若能俘掳了她的芳心,就可反知道蒲鹄暗里的勾当了。”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缪毒始终不是做大事的人,见色起心,不能自制。 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我要推了缪兄今晚酒局的理由,俾可让缪兄施展手段,把石素芳弄上手。” 缪毒叹道:“现在我当然不会怪责少龙,只是石素芳指明要有少龙在,才肯来赴宴,以她一向的脾性,到时拂袖就走,岂非扫兴之极。” 项少龙正容道:“看!这就是蒲鹄设的陷阱了,不愁我们不上当。 你究竟要我怎么办?”缪毒有点尴尬道:“我现在更希望少龙能走上一趟。 看看石素芳可弄出什么把戏来,说不定我会弄点药给她尝尝,使蒲鹄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项少龙暗骂卑鄙,不过想起自己亦曾喂过赵后韩晶吃药,虽不成功,亦不敢那么怪责缪毒了。 因为说到底石素芳都是不安好心。 道:“若这么容易弄她上手,她早被人弄上手很多趟了。 这种出来抛头露脸的女人,自有应付这些方法的手段,给她揭破,反为不妙。” 缪毒拉着他衣袖道:“时间无多,少龙快随我去吧!”项少龙在“盛情难却”下,只好随他去了。 离开乌府,所取方向却非缪毒的内史府,项少龙讶然诘问,缪毒叹道:“早先知道少龙不肯来,我便使人通知蒲鹄,由他去探石素芳的心意,岂知她立即说不来了。 嘿!所以我不得不来求少龙出马。 现在是到杜璧在咸阳的将军府去,至于石素芳是否肯见我们,仍是未知之数。” 项少龙暗忖男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美丽的女人愈摆架子,愈感难能可贵。 缪毒一向在女人间予取予携,现在遇上一个不把他放在眼内的石素芳,却反心痒难熬。 和蒲鹄接触多了,愈发觉这人手段厉害。 项少龙经过这些年来在这古战国时代中挣扎浮沉,又不时由纪嫣然这才女处得到有关这时代历史方面的知识,已非初抵贵境时的糊里糊涂了。 更因他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故能从一个更超然的角度去看待这时代的一切。 三晋建侯和商鞅变法可说是眼前这时代的大转折时期,变化之急剧,即使后来的二千多年,除了鸦片战争后列强侵华那段凄惨岁月,亦难有一个时期可与之比拟。 在这大转变的时代里,春秋诸霸先后蜕去封建的组织而成君主集权的战国七雄。 而更重要的是好些在春秋末叶已开始的趋势,例如工商业的发达、都市的扩展、战争的激化、新知识阶级的崛兴、思想的解放,到此时都加倍显著。 其中最影响这时代的就是人商家大企业的出现。 这些跨国的新兴阶级,凭着雄厚的财力,跑南奔北、见多识广,又是交游广阔,对政治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表表者当然是有异人这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其他如自己的太岳乌氏,铁冶成业的郭纵,以及正密谋推翻小盘的蒲鹄,都是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叱吒风云由商而起的大商家。 甚至琴清亦因承受了获利数世的丹穴,而成了秦室王族,可独立自主,保持贞洁,得到秦人敬仰,若换了是个普通女子,有她那种美丽,早成了不知那个权贵的姬妾了。 而为了应付战争和政治的竞赛,文与武逐渐分途,一切都开始专业化起来。 像王翦和李斯便是两个好例子。 若要把两人的职权调换,保证秦政大乱,而匈奴则杀到了咸阳来。 专业化之风吹遍各地,就兵士来说,战国之兵再非像春秋时临时征发的农民兵。 至乎有像渭南武士行馆那种团体的出现,专习武技和兵法以供统治者录用。 所以无论外战内争,其激烈度和复杂性均非以前所能比拟。 小盘日后之所以能统一六国,皆因其出身奇特,使他没有一般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继承者诸般陋习,才能在这变化有若奔流湍激的大时代脱颖而出,雄霸天下。 不过像他这种雄材大略的人确是世所罕有,所以他死后再没有人可压下这种种的力量,致大秦朝二世而亡,非是无因。 思量间,已到了位于城西杜璧的将军府大门外。 项少龙这时也很渴望可再见到石素芳,美女的引诱力确是非凡,纵然明知她心怀不轨,但仍忍不住想亲近她。 这正是蒲鹄此计最厉害的地方。 成功的商家最懂揣摩买家顾客的心意,实是古今如一。 大厅正中,摆了一围方席,绕着这方席设了六个席位。 项少龙较喜欢这种团团围坐的共席,倾谈起来较为亲切。 杜璧亲自把项少龙、缪毒和韩竭三人迎入厅内,众卫都留在上进,另有专人招呼。 杜璧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使人很难想像他以前冰冷和吝于言笑的态度。 项少龙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假若他们真能刺杀小盘,又成功嫁祸给吕不韦,便可设法争取项少龙这集团的人过去,因为那时成乔已变成合法的继承者。 那时王齿、王陵等人在无可选择下,亦只好支持成乔。 至于缪毒,一来他现在很有利用价值,二来杜璧根本不大把他放在眼内。 像王齿般不信他能弄出什么大事来,所以才一并巴结。 缪毒最关心的是石素芳是否会出席,问道:“石小姐……”杜璧笑道:“内史大人放心好了,蒲爷已亲自去向石小姐说话。 唉!女人的心事真难测,她其实对内史大人也有很好印象的,只是有点恼项大人爽约,才摆摆架子吧!内史大人切勿见怪。” 缪毒得回少许面子,回复了点自信,登时轻松起来。 此时蒲鹄来了,隔远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杜璧忙邀各人坐下来,只空出项少龙和缪毒中间的位子,当然是留给石素芳的。 俏婢们先奉上酒馔,又有美丽的女乐师到场助兴,弦管并奏。 不旋踵舞姬出场,妙舞翩翩,可惜项少龙、缪毒和韩竭三人均志不在此,无心观赏。 舞罢,众姬和乐师退出大厅,只剩下侍酒的六个华衣美女,都是上上之姿。 比起这来,咸阳的公卿大臣,除吕不韦外,没有人及得杜璧。 韩竭顺口问道:“蒲爷在咸阳有什么生意呢?”蒲鸽笑道:“有少龙的岳丈大人在,那到我来争利。” 众人自知他在说笑,杜璧笑道:“我这老朋友做生意,就像伊尹、吕尚治国之谋,孙武吴起的兵法,商鞅之为政,教人佩服得无话可说。” 蒲鹄谦让道:“还说是老朋友,竟要昧着良心来吹捧我,不过说到做生意,蒲某最佩服约有三个人,第一个就是少龙的太岳乌氏,他养的牛马多至不能以头数,而要以山谷去量。 第二位就是魏国经营谷米和丝漆业的白圭,荒旱时间向他借粮比向某大国借贷还要方便。 第三位就是猗顿,他仓库里的盐足够全天下的人吃上几年。 至于吕不韦吗?仍未算入流。” 项少龙心道“来了!”蒲鹄的厉害正在于不着痕迹。 像这番蓄意贬低吕不韦的话,既漂亮又有说服力。 韩竭笑道:“不过吕不韦却是最懂投机买卖的人,押对了一着,就受用无穷了。” 众人知他意之所指,哄然大笑。 韩竭自那晚吕不韦寿宴露过一手后,一直非常低调,似怕抢了缪毒的光芒,但其实识见谈吐,均非缪毒能及。 项少龙淡淡道:“蒲爷不也是投机买卖的专家吗?”蒲鹄苦笑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揭我蒲鹄的疮疤了,今趟我真的输得很惨,早知改学齐国的仲孙龙,改行专放高利贷,只要聘得有项大人一半本事的高手去负责收账,可保证钱财滚滚而来,免了遇上令岳那种赌林高手的危险。” 今趟连项少龙都忍不住笑起来,生意人的口才果是与众不同,生动有趣多了。 缪毒却只关心石素芳,问道:“石小姐会否不来了?”杜璧笑道:“大人放心,愈美丽的女人愈难侍候,石小姐虽寄居敝府,但到现在我只亦见过她两脸,像现在般同席共膳,尚是第一次!全靠叨了三位的光哩!”缪毒见杜璧这秦国大将这么推捧他,人感光彩,忙举杯劝饮。 项少龙只作个饮状,没有半滴酒入唇。 蒲鹄讶道:“项大人是否嫌这酒不合意呢?我可使人换过另一种酒。” 项少龙微笑道:“若蒲爷前几天才给人伏击过,恐怕亦会像在下般,浅尝即止了。” 蒲鹄尚要说话,缪毒的眼亮了起来,直勾勾看着内进入门的方向。 众人循着他眼光望去,包括项少能在内,都立即目瞪口呆。 只见石素芳在两名女婢扶持下,婕娜多姿地步入厅堂。 最要命是她看来刚作沐浴更衣,只把乌亮的秀发往上一挽,以一支木簪固定,不施脂粉,身上一领薄薄的白罗襦,袖长仅及掌背,露出水葱般的纤指,下面是素黄色的长裙,长可曳地,再没有任何其他饰物,但却比任何姿色逊于她的女子的华服浓妆要好看上百千倍。 众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均泛起自惭形愧之心。 石素芳神情冷淡,微一福身,在项缪两人间席位坐下,各人这才魂魄归窍,陪她坐了下来。 缪毒挥退要上来侍候的艳婢,亲自为她斟酒,看来色授魂与下,早把项少龙的警告全置于脑后。 项少龙嗅到她身上的浴香,不禁忆起初会纪嫣然时美人浴罢的醉人情景,登时清醒过来,同时瞥见杜璧亦是神魂颠倒,但蒲鹄却在暗中观察自己,心中大凛,愈发不敢低估这长袖善舞,识见过人的大商家。 人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吕不韦的商而优则仕,正代表蒲鹄的心态,所以才能置美色于不顾。 杜璧一向对纪嫣然暗怀不轨之心,自然亦挡不了石素芳惊人和别具一格的**力。 石素芳低声谢了缪毒,按着清澈晶亮的秋水盈盈一转,不独是缪毒,其他人都有销魂蚀心的感觉。 缪毒一直苦候她光临,但到她坐在身旁时,一向对女人舌粲莲花的他竟有不知说什么话才好的窘拙感觉。 石素芳主动敬了众人一杯,别过头来淡淡道:“项大人为何忽然又有空了?”。 项少龙给她明媚如秋阳的眼神迫得有点慌了手脚,举杯苦笑道:“我因不想说谎话来挡塞石小姐的垂问,只好自罚一杯,请小姐放过项某好了。” 蒲鹄大笑道:“石小姐若知项大人是冒着生命之险来喝这杯酒,必会心中感动。” 项少龙痛饮一杯后,放下酒杯,只见石素芳眼中掠过异采,接着避开了他的目光,追问蒲鹄刚才那番话的原因,待蒲鹄解释后,石素芳欣然道:“那是素芳失礼,陪项大人饮一杯吧!”说是一件事,做又是另一件事。 缪毒见石素芳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酸溜溜的要向她劝饮。 杜璧笑道:“且慢!我们的石小姐向有惯例,每逢饮宴,只喝三杯,现在已有两杯之数,缪大人定要珍惜。” 缪毒更不是味道,又不敢表现出有欠风度,惟有干笑两声,改口称赞起她的歌艺来。 石素芳不置可否地听着,当缪毒赞得太过份时,便浅浅而笑,看得缪毒这花丛老手浑身内外都痒了起来,偏又拿她没法。 韩竭剑术虽高,但在这情况下亦帮不上忙。 当缪毒说到石素芳歌舞之精,前无古人时,石素芳“噗哧”笑道:“缪大人实在太过誉了,比之先贤,素芳的歌舞不过靡靡之音,只可供大人等消闲解闷之用。 先贤舞乐,却有定国安邦之义。 舜作‘韶’,禹作‘大夏’武王作‘大武’,被孔丘列为六艺之一,岂是我等女子所能比较。” 缪毒显在这方面所知有限,愕然陪笑,再说不下去。 项少龙在这方面比之缪毒更是不如,心中微懔,隐隐感到石素芳的出身来历大不简单。 石素芳平静地道:“各位听过这个故事吗?楚文王死后,遗下一位美丽的夫人,公子元想勾引她,却苦于没有门径,于是在她宫室旁,起了一所别馆,天天在那里举行执羽的万舞,希望把她引出来。 一天,她终于出来了,公子元还以为引得她动心了。” 说到这里,卖个关子,住口不说。 她说话口齿伶俐,口角春生,抑扬顿挫,均恰到好处。 连项少龙也不由听得人神,缪毒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美女风格独特,浑身是刺,并非那么容易相处。 在她脸前,很易令人生出自卑的感觉。 杜璧叹道:“这楚文王的遗孀当然没有心动,公子元怕是表错情了。” 美女当前,杜璧忍不住表现一下,好博取她一个好印象。 唯一可说的话,都给杜璧说了,缪毒再没有插口附和的机会。 项少龙暗叫不好,缪毒已被这美女完全控制于股掌之上,若再来一招向自己示好,表示单独垂青于他,必会惹起缪毒的妒意,破坏了自己和缪毒凿粮蜜月其凉式良好关系。 韩竭微笑道:“请小姐开恩,告诉我们这故事的结局吧!”石素芳那对勾魂的翦水双瞳,滴溜溜的扫过众人,柔声道:“那夫人哭道:“先君举行万舞,原是为整武备,现在公子不拿它来对付敌人,却拿它用在未亡人的身边,那可奇了!”公子元听了,羞惭无地,马上带了六百乘车去攻打郑国。” 众人均感愕然,她这故事隐含暗贬自己的歌舞乃堕落之音的意思,故不堪别人赞赏。 含意既深远,又充满哀伤的味道,使人对她立即改观,再很难只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出色歌姬。 蒲鹄哈哈一笑,冲淡了不少僵着的沉凝气氛,道:“石小姐识见之高,迥异流俗,蒲某受教了。” 石素芳的美眸转到项少龙处,淡淡道:“素芳来前,不知诸位大人在谈论什么话题呢?”项少龙正在用心细嚼石素芳那个故事,揣测这令他莫测高深的美女所说故事背后的用意。 闻言如梦初醒,忍不住搔头道:“嘿!好像是有关做生意的事吧!”众人见他神情古怪,哄笑起来。 石素芳亦掩嘴而笑,神态娇柔道:“那这话题定是因蒲爷而起的了。” 缪毒看得妒意大作,抢着道:“小姐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项少龙心中苦笑,石素芳甫一出席,便把场面全控制了,像缪毒这种平时口便舌给,辩才无碍的人,对着她只能间中附和两句,而自己亦感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的女人,尚是首次遇上。 杜璧笑道:“蒲老板说起他最佩服的三个生意人,就是乌氏、白圭和猗顿,不知石小姐最佩服的又是那三个人呢?”石素芳抿嘴一笑道:“有这么多高贤在座,何时才轮得到小女子发表意见?不如请缪大人先说吧!”缪毒看她看得神不守舍,一时间竟不知她和杜璧在说什么话,尴尬地支吾以对。 韩竭见主子有难,连忙拔刀相助,道:“不如由我先说,在下最佩服的就是孙武,不但留下称绝古今的兵书,当年还以区区数万吴军,巧施妙计,深入险境大破兵力十倍于他们的楚兵,直捣郢都,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项少龙不由心中暗念“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名句。 暗忖只有亲身体会过这时代战争的人,才明白孙武那场仗是多么了不起。 杜璧嘿然道:“哈!竟给韩大人把我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生平也是最服孙武。” 石素芳明媚的秀眸来到缪毒脸上,后者忙道:“孙武虽是绝代兵法大家,但始终只是效力于某君某主,缪毒最服的却是晋文公,安内攘外,成就霸业,其功业尤在齐桓之上。” 石素芳无可无不可地道:“原来缪大人是胸怀大志的人。” 蒲鹄和杜璧交换了个眼色,显像项少龙般听出了石素芳在暗讽缪毒想当国君。 缪毒还以为石素芳赞赏他,洋洋自得起来。 项少龙感到有点气闷,这酒席里约六个人,人人都各怀异心,没有半点开心见诚的味道,不但话不投机,还有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情况。 忍不住道:“我和缪大人刚刚相反,胸无大志,我佩服的人多不胜数,却很难举出单一个人来。 好了!轮到石小姐了。” 蒲鹄却抢先笑道:“我最佩服就是项大人了,挥洒自如得教人无处入手。 难怪连管中邪都要在你百战刀下俯首称臣。” 缪毒脸色微变,虽明知蒲鹄捧项抑己,但项少龙确是处处奇兵突出,丝毫不因石素芳厉害的言词落在下风,而自己则进退失据,要不起妒忌的心,实是难矣哉。 韩竭插入道:“不知石小姐心中的人,又是那位明君猛将?”众人均大感兴趣,等待石素芳的答案。 石素芳秀眸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轻吟道:“师之所处必生荆棘,大兵之后必有凶年。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明主猛将,背后代表的只是人民的苦难,怎会有能使素芳心服的人。” 今趟连杜璧都吃不消,哑口无言。 反是项少龙忘了众人间敌我难分的情况,讶然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从来都只属少数人的荣誉,真想不到小姐有此体会。 嘿!为何你们都以一种异样眼光望我?”他说了头两句时,石素芳已娇躯一震朝他瞧来,蒲鹄等无不动容。 至此项少龙才知一时口快,又盗用了“前人”的名句。 他对诗词虽所知有限,但知道的都是流传最广,也是最精彩的名句。 韩竭皱眉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两句话道尽了战争的残酷,只是不知无定河究竟在何国何境?”项少龙避开了石素芳瞪得大无可大,异采涟涟的秀目,老脸一红道:“那可以是任何一条河,所以叫作无定河。” 杜璧仔细看了他一会后,长叹道:“难怪纪才女独垂青于项大人了。 将功万骨枯,不过战争自古以来就从未平息过,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谁也没有办法。” 缪毒见顶少龙引得石素芳霍然动容,大感气馁,亦难压妒心,岔开话道:“石小姐仍未说出心中服膺的是那个人哩。” 石素芳缓缓由项少龙处收回目光,淡淡瞥了缪毒一眼,然后望往堂顶横梁处,幽幽道:“在楚国有一个人,据说楚王知他才德,派人去聘他为相。 他便问来使道:‘听说楚王有一只神龟,死去三千多年了,楚王把它藏在巾筒里。 这只龟究竟宁愿死了留下骨头受人珍贵呢?还是宁愿活着在烂泥里拖尾巴呢?’来使于是答道:‘当然是宁愿活在烂泥里拖尾巴哩。 ’那人便说:‘去吧!我要在烂泥里拖尾呢?’”众人都听得脸脸相觑,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又说出另一个故事来。 项少龙心念电转,暗忖究竟有那位先贤会有个这么洒脱于名利的故事,只恨所知有限,除了儒墨道法的几位大家尚记得名字,蓦地灵光一闪,拍案叫道:“原来小姐心仪的是最善用诡奇譬喻解说玄妙道理的庄周,难怪这么爱说故事了。” 众人这才想起庄周,登时对顶少龙刮目相看。 石素芳更是目泛异采,讶然朝他频行注目之礼。 这正是今古之别。 在这时代,竹书帛书均要靠人手抄写,故流传不广,只属少数人的专利。 那像二十一世纪的人不但可轻易得到任何书刊,更有电子书,与古代的知识难求,实有天渊之别。 石素芳奇道:“原来项大人对庄周亦有研究,小女子环顾古今,尚未找到有人能有如他的超卓明见,只有他才真的悟透人生,泯视生死、寿夭、成败、是非、毁誉的差别,超脱了世间一切欲好的束缚,一切喜怒哀乐的萦扰,视自己与天地万物为一体,再不有‘我’或‘非我’之分。” 今趟轮到项少龙等齐齐动容,只从她对庄子的理解,可推知这美女的智慧是如何超卓。 韩竭肃然起敬道:“敢问小姐是何方人士?”石素芳秀眸射出无尽的哀色,轻柔地道:“亡国之民,再也休提。” 本是带着一脑色欲之想而来的缪毒,此时亦邪欲全消,心神颤动。 石素芳忽地站了起来,退后两步,施礼道:“虽尚欠各位一杯酒,但只好异日补上,素芳现在只想退往静处,思索一点问题,各位请了。” 蒲鹄欲言又止,终没有出言挽留,神情复杂之极。 项少龙望着她无限美好的背影,暗忖此女无论才学和美貌,均足以与纪嫣然和琴清相比,但显然没有她们的好运道。 他蓦地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不与她再接触,因为他已对她生出了敬重之心,故不忍因敌对的关系而伤害她。 虽然她成功惹起缪毒对自己嫉忌之心,但他亦无心计较了。 缪毒要怎样对付他就任他怎样好了。 第九章 小人服了 回到乌府,项少龙心中仍不时想起石素芳这个奇怪的女子。 滕翼、荆俊、乌果、赵大四人正和纪嫣然在商议,人人神色凝重。 纪嫣然见夫君这么乖,肯在初更而回来,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们正在研究如何把派来行刺政储君的刺杀团找出来,若任由他们行动,实在太危险了。” 滕翼皱眉道:“问题是我们不能把这事情公开,只能暗中去做,愈少人知道愈好,否则国兴的身分就会暴露出来了。” 荆俊冷哼道:“我才不信任国兴呢。” 纪嫣然抿嘴笑道:“我们也不会轻易相信国兴,但总该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证实自己的话吧!”项少龙在荆俊旁坐下,笑道:“这就叫弃暗投明,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小俊要记着宽恕比仇恨需要更大的勇气和爱心。” 众人那听过这类词句和说话,呆了起来。 纪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今晚心情不俗。 是否又得到了石素芳的青睐呢?”项少龙想起石素芳。 叹了一口气道:“石素芳只可以奇女子去形容,我看她对男女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喜爱的是庄周,不屑于自己的歌艺。 对事物有深刻独到的看法。 弄得缪毒像老鼠拉龟,无处着手,没趣之极。 而小弟则敬而远之,报告完毕,才女满意吗?”听他说到“老鼠拉龟”时,纪嫣然早笑得喘不过气来,荆俊等则无不莞尔,不过对顶少龙层出不穷的新词妙句,他们早习以为常。 乌果叹道:“有谁能此项爷的说话更生动呢?幸好我随项爷久了,拾了点牙慧,才成功把小薇薇追了上手,不负荆爷之望。” 项少龙这才知道乌果追求周薇,原来有荆俊在后面支持,转向赵大道:“你和一班兄弟在咸阳过得写意吗?”赵大露出感激之色,点头道:“我们从未试过这么风光的日子,只要亮出项爷的招牌来,连仲父府的人都要给我们面子,芳夫人又让我们挑选美姬,成家立室。 唉,夫人实在太早离开我们了。” 说到赵雅,眼睛红了起来。 滕翼怕勾起项少龙的伤心事,岔开话题道:“我们决定把一批人调回咸阳来,负责找寻这批极之危险的死士。 再外又通知了昌文君,要他立即把事情报上储君,后天就是春祭之期,我怕敌人是要在春祭趁储君离宫时下手。 依照惯例,到渭水的路线早已定下,不能更改,刺客若要杂在夹道欢迎的民众内,是极难被发现的。” 项少龙忽地虎躯一震,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时曾多次保护政要,可说是反恐布行动的专家,在此事上岂非可学以致用,大派用场?众人见他神情古怪,还以为他想到什么惊人的事,愕然看他。 项少龙无意识地挥挥手,兴奋地道:“今次春祭的保安措施,就由我全权负责,明天早朝后,小俊陪我去视察出巡往春祭地方的路线,就让我们和这批来自各国的刺杀精英,各施各法地正面大斗一场,看看谁有更高的神通。” 见众人都呆瞪着他,项少龙微笑道:“蒲鹄这一招最毒辣处,就是假若储君在赴春祭场时出事,我和昌文君就是杀头之罪。 一石数鸟,照我看蒲鹄的厉害处,绝不次于吕不韦,只是欠了点运气,像我和管中邪那次决战般,押错了成乔吧!”按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今趟他们仍是欠了运气,因为遇上了我项少龙。” 次晨项少龙如常在鸡鸣前起来练刀,然后才到王宫去,由于特别早了点,所以争得少许时间,往见小盘。 小盘可能是秦室历来最勤力的君主,一边吃早饭还一边听李斯的报告。 以应付一会后的廷议。 见到项少龙来,小盘忙免去礼节,着他坐在下首处,肃容道:“蒲鹄和杜璧真斗胆,竟敢对寡人图谋不轨,国兴能将功补过,将军看看该怎样赏赐他吧!”项少龙与李斯对望了一眼后,笑道:“微臣还是劝储君唤我作太傅,唤微臣作大将军,好像要随时带兵打仗的样子。” 秦国内,恐怕只有项少龙能这样和小盘说话。 小盘哈哈笑道:“只要见到太傅,寡人便愁怀尽去。” 转向李斯道:“李卿,可给太傅看看我们应黑龙而发的新币吧!”李斯欣然把新钱币送到项少龙几案上。 项少龙拿起一看。 钱作圆形,中间有圆孔,文为半两,隐见抽象的龙纹,却与心中的钱有颇大的分别。 李斯退回席去,叹道:“纪才女确是名不虚传,其改朝换制的建议书。 不但切实可行,还顾及整个政治经济的革新,且订下进行的日期,轻重缓急,无不恰到好处,绝不迫民,请告诉才女,李斯是服得五体投地。” 小盘显然极宠李斯,笑道:“李卿太谦让了,整个建议李卿亦出了很多方案,舆纪太傅同样立了大功。” 李斯忙跪叩谢恩。 小盘沉吟片晌,对顶少龙道:“今次刺客来咸阳,太傅有什么方法应付呢?”项少龙欣然道:“储君放心,贼子唯一可乘之机,就是趁储君明天祭河神时行动,以有心胜无心。 但现在让我们得悉此事,整个形势便扭转过来。 微臣会与昌文君紧密合作,粉碎敌人的阴谋,包保储君不损半根毫毛,还可让六国有份参与此事之徒,认识到我们的手段。” 小盘对他敬若神明,大喜道:“有太傅负责此事,寡人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项少龙道:“但储君须答应明天将由微臣全权处理,否则妙计难施。” 小盘哈哈笑道:“那寡人明天便做太傅一天的下属,任凭太傅吩咐好了。” 李斯感受到两人间毫无怀疑的信任和真诚,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早朝开始时无风无浪,但到吕不韦提出要把盐铁官一分为二时,立即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项少龙听了半天,才勉强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在孝公以前,秦国几乎所有工商业都由官府垄断,但由于社会生产为了应付这局面,秦室成立了官署机构,分门别类去管理各种工商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盐铁官,分别关系到民生和军事两方面的问题。 但随着秦国的扩展,东方一些先进的冶铁中心,逐一落入秦人之手,盐铁官事务日趋繁重,更有走私盐铁以谋暴利的情况,兼且盐和铁基本上是两不相干的事,所以吕不韦才有此议。 问题是吕不韦的提议,主要是想起用他的人来负责秦国经济军事的两道命脉,所以昌平君、李斯等才出言拖着,好等黑龙出世后,才借势一举把这两个职位囊括过来。 拖延自比反对容易,最后仍是没有定论,小盘下令再作研究后,早朝便结束了。 项少龙离宫回署,滕翼和荆俊早整装以待,候他去采察明早小盘出巡的路径。 项少龙道:“情况如何?”滕翼道:“国兴刚来报到,乌果陪了他去见其他将领头目,据他说对刺客一事,仍未有眉目。” 荆俊道:“我和昌文君商量过,他说可随便找个借口,例如有内侍偷了王宫的东西走了出来,把城封了起来逐家逐户搜索,自商鞅的连坐法后,知情不报者罪同,应该很容易把有问题的人找出来,但若这些人躲在杜璧的将军府又或某些大臣府内,就有困难了。” 项少龙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要装出对此事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更要教国兴不要去侦察,以免打草惊蛇。” 滕翼笑道:“三弟对明天储君的安全问题,似乎很有把握呢?”项少龙微微一笑,把赵大找来,吩咐了他依言去通知昌文君和国兴后。 使与滕翼和荆俊出发上路。 离开了咸阳城,沿着官道往渭水上游进发,只见草原小丘,无穷无尽地伸展,连结苍穹。 不由精神一振,溜目四顾,一时连此行的目的都差点忘了。 碧绿的心湖与青葱的绿草,流光溢彩,清丽迷人。 草原上不时见到牧人赶着一群群的牛羊和马,更使大地充满了生气和热闹。 滕翼指着一个长满了树木的小石丘道:“若藏身其上,暗用强弩,可射中由官道经过的任何目标。” 项少龙这才由迷人的景色惊醒过来,吩咐荆俊在帛卷上记下各处可供刺客利用的战略地点。 虽是午后时分,但当来到穿越密林的路段,晨雾仍未尽散,空气中水份充盈,视野有点模糊不清。 滕翼色变道:“看天气明日将有大雾,对我们非常不利。” 项少龙淡然道:“我看却并非完全无利,至少我们知道敌人该趁去程之时雾最大的一刻下手,而不会拣选回程,其次就是雾大更有利于黑龙出世。” 荆俊崇慕地道:“三哥显是胸有成竹了。” 项少龙欣然道:“我的两位好兄弟。 你们听过误中副车的故事吗?”滕荆愕然齐声道:“误中副车?”项少龙这才省起“误中副车”发生在小盘成了秦始皇后,张良以力士运巨石锤错了车子后忙补救道:“那是明天将会发生的故事,只要储君躲在再一辆车内,我们可安心把敌人引出来,再加以歼灭了。” 滕荆两人同时叫绝,至此再无心情察看沿途地势,虚应其事一番后。 到渭水与正在那里负责操演黑龙的纪嫣然会合,一起返城去了。 回到乌府,上是黄昏时分。 踏入大门,陶方通知他伍孚刚来了。 正在东厅等他。 纪嫣然半认真地道:“刺探的人来了,不过勿要随他到醉风楼,莫忘两晚有陪我们了,再不早点休息,看你那还有精神去应付刺客”项少龙哂道:“就算我有足够精神。 也不会浪费在那些女人身上,我项少龙早有了整个天下,除了我的娇妻们外,再没有任何东西使我动心。” 纪嫣然甜甜一笑,放他去了。 到了东厢,只见伍孚等得坐立不安,心中好笑,迎上去道:“伍楼主实不该来的,说不定会给缪毒和吕不韦的人怀疑呢?”伍孚早备好说词。 谦卑道:“项大人放心,小人会非常谨慎小心的了。” 两人坐下后,伍孚低声道:“储君知道那事后,有什么反应?”项少龙心中好笑,淡然道:“当然是龙心大怒,但碍在太后份上,只能暗中提防,待找到证据,才与缪毒算帐,那时看太后怎样护他。” 顿了顿道:“储君对楼主的忠义,非常欣赏,正考虑怎样赏你。” 伍孚大喜道:“只要能为储君和项大人办事,小人便心满意足了,绝不会计较赏赐。” 项少龙故意道:“不若弄个职位让楼主遇过做官的瘾吧,但你的醉风楼却须交给别人打理,因为从没有当官的人可兼营妓院副业的,说出来也不好听,况且楼主早赚够了!”伍孚喜翻了心,眉开眼笑道:“那只是件小事,蒲爷一直想买我的醉风楼,如若卖成,小人就把卖出的钱分一半给大人,小人知项大人不会把这些许钱财放在眼内,但却代表小人一点心意。” 项少龙暗忖这个礼也算重了。 忽然心中一动。 想到伍孚此子其实是想处处逢源,那无论何方得势,他亦可得到利益。 有了这样的理解后,便觉得这“小人”不是全没有利用的价值。 尤其当明天黑龙出世,必会震惊朝野,此长彼消下。 小盘声望剧升,像伍孚这种看风驶舵的人,自该明白该靠向那一方。 伍孚又谄媚道:“项大人若对小人楼内那位姑娘有兴趣,只要一句话,小人就可把她送来侍候大人,就算美美我也有办法。” 项少龙讶道:“你不怕吕不韦吗?”伍孚叹了一口气道:“怕都没法子了,美美现在以死威胁,不肯作吕不韦的姬妾。 当然啦,若我有美美的姿色,亦不肯嫁入仲父府去。” 项少龙大感意外,原来单美美只是畏于吕不韦的权势,而非心甘情愿随他,登时恨意全消,涌起怜意,问道:“吕不韦对这事怎样处理呢?”伍孚笑道:“他有什么办法?不就是对我威逼利诱吧,可怜缪毒又对我诸般威吓,小人夹在其中,晚上没有一觉好睡,项大人只须看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 项少龙细察他脸容,果是两眼陷而黑,非常憔悴,微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吕不韦何有人性可言,但楼主却偏要帮他来骗我。 是否自寻烦恼呢?”伍孚先是呆了一呆,按着脸上血色尽退,颤声道:“我不明白大人这几句话。” 项少龙微笑道:“连莫傲也骗不到我,伍楼主自问比莫傲高下如何呢?”伍孚扑跪地上骇然道:“项大人误会小人了,若小人有欺骗……”项少龙截断他道:“千万不要又生又死的誓神发愿,否则说不定我会替天行道,还你公正的誓愿。” 伍孚惨然道:“请相信小人,小人真的……”“锵!”百战宝刀离鞘而出。 伍孚吓得滚了开去,满额豆子般大的冷汗,脸若死灰。 项少龙好整以瑕把宝刀放在身旁几上。 若无其事轻松地道:“实不相瞒,吕不韦和缪毒身边都有我布下的人,所以本人方能无所不知。 无所不晓。 只要楼主再说一句谎话,我项少龙就拿这刀把你的头斩下来,拿到闹市示众,犯的当然是欺君之罪了。” 伍孚呆了半晌,颓然道:“小人服了!” 第十章 龙出渭河 立春日。 天尚未亮,咸阳城大部份的子民百姓,人人换上新衣,若赶集般,往渭水上游处参与盛大的春祭。 道上络绎不绝,却是井然有序。 在滕翼、荆俊、国与三人指挥下,二万都骑车全体出动,沿途维持秩序。 所有可偷袭路上车队的制高点均有人把守,戒备森严。 若有刺客,只有利用道旁的林木掩护来进行刺杀行动。 朱姬、吕不韦和一众公卿大臣,天尚未亮使到王宫兴小盘会合,先在祖庙祭了先王,才乘车出发。 小盘在昌文君和一众禁卫高手的掩护下,依计没有坐上有王旗的华丽马车,化身成其中一名禁卫,混在大队中出发。 王辇内换上了假扮小盘的荆善,此子身手的灵活可比荆俊,实为应付突变的最佳人选。 项少龙还怕他有失,特别在马车厢壁内加上铁板。 就像二十一世纪的避弹车。 大队开出宫门,出城后沿渭水而上。 人民夹道欢呼,表示对君主的支持和爱戴。 两队分别有近百多人的禁卫军,牵着恶犬,徒步在官道两边的山野密林先作地毡式的艘索,防止敌人藏身林内,发放冷箭。 而乌家战士则化装成平民,杂在众人间,像二十一世纪的便装密探般,监视群众内可疑的人物。 项少龙策骑在王舆之后。 不断指挥禁卫的行动,把二十一世纪学来的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大队禁卫军开路下,王舆领先而行。 所到处群众纷纷让路,跪地叩拜。 车队两旁护者两行禁卫,外一排手持高盾,内一排备有弩箭,在防守上可说无懈可击。 项少龙堕后了十多个马位。 与小盘,李斯、昌文君等并骑而驰。 小盘欣然望着左方山丘上的都骑正向他们打出表示安全的旗号,欣然道:“太傅的布置,教寡人大开眼界。” 李斯笑道:“任刺客三头六臂,照我看亦要无从下手,知难而退。” 项少龙望往上方。 看着缭绕空隙的晨雾,微笑道:“敌人必是精心策划,必有应变之法,照我猜主要的突击会来自上方,只要攀上树顶,便可以矢石一类的武器作攻击,假若我们没有准备。 在混于群众里的刺客支援下,又有明显的目标,说不定真能得手呢。” 小盘、李斯和昌文君望往没在迷雾上的树顶,无不心中生出寒意。 项少龙继道:“前面有个云杉林,无论下手或逃走,均为最理想的地点,若要动手,该就是那处了。” 小盘大感刺激,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反是李斯和昌文君紧张起来,再没兴开玩笑。 项少龙暗忖秦始皇毕竟是秦始皇,胆量亦比一般人大得多。 一夹马腹,往王舆追了上去。 先头部队开进云杉参天的官道内。 雾气更浓了,视野到十多步外使模糊不清。 大队未至,鼓乐声首先传来,民众纷纷拜倒路旁,候车马经过。 欢颂声中,王舆开进林内。 禁卫们早得吩咐,打醒精神。 准备应付突然而来的突击。 项少龙反平静下来,眼睛找到混在群众内的乌果,交换了个眼色后,如他没有发现,并不奇怪。 敌人若连伪装的本领也没有,根本就不用来了。 当一批高手下了死志,要决定行刺某一目标时,将成为一股可怕之极的力量。 项少龙向四周的铁卫发出命令,乌言着等立即散开了少许,迫在王舆后。 提高警惕。 半里长的林路,就像世纪般漫长。 出乎众人料外,到林木逐渐稀疏,快将出林时,仍未有刺客出现。 渭水流动的声音,在前方隐隐传来。 接善前方豁然开朗,大河在前方流过,雾气只是薄薄一层的似为大地蒙上了轻纱。 项少龙正松了一口气时,异变突来。 奇异的鸣声起自道旁,项少龙仍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护翼王舆的禁卫纷纷掉下马来,接着是速度惊人的重物猛撞在车厢壁上的可怕声音。 驾车的御者不知给什么可怕武器连头都劈去了,倒下车来。 拉车的八匹马浴血倒地。 车厢外壁碎裂飞溅,声势骇人。 道上的群众立时乱成一团,四散奔逃,一时哭声震天,敌我难分。 项少龙大喝一声。 拔出百战宝刀,朝前冲去。 几个人由道旁扑了出来。 “呼!”的一声,其中一人以重铁棍把车门捣开,此时最接近王舆而未有伤死的禁卫则在十步之外。 “呀!”其中一个想冲往车上的人面门中箭,仰翻地上。 众铁卫弩箭齐发。 偷袭者纷纷中箭毙命,只其中两人翻身往后,没入疏林内,避过弩箭。 项少龙等围了过去。 十多道人影分由两旁逃走,朝渭河奔去。 蹄声轰鸣中,众卫狂追而去。 项少龙来到被撞开的车门旁,大叫道:“稳住群众!”众人依令执行时,项少龙瞥往车内。 只见荆善探出再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 咋舌道:“幸好嵌了钢板。 否则小子再没有命了。” 项少龙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散布了十多片圆形的铁轮,边缘又薄又利,闪闪生辉,不过此时都崩了缺口。 再望往倒在车旁地上血泊内的近三十名禁卫,无不当埸毙命,怵目惊心,破裂了的盾牌散布道上。 这种以臂力掷出的圆轮,比弩弓的杀伤力更惊人,连盾牌都挡不住。 再看车厢壁,木板碎散,露出被撞弯了的铁板,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中两个铁轮飞进了车内,反撞时割开了荆善的甲胄,幸好只是割损了少许皮肉。 大队停了下来。 受惊的群众被赶到一旁,远离现场,由乌果负责察查,看看是否有刺客混在其中。 小盘等来到项少龙旁,见到劫后的惨况,均大感骇然。 此时昌文君遇人来报,刺客跳进了大河里,游往对岸。 只击毙了三个人。 项少龙跳下马来,检视被射杀的四名刺客,每人至少中了三箭,都是当埸殒命,没有什么可供追查的线索。 王齿、王陵、缪毒、吕不韦等公卿大臣这时慌忙来到,见到荆善由车内走出来,都大感愕然。 小盘脱掉头盔,露出龙颜,脸寒如冰地对管中邪道:“立即给寡人搜城,若再有凶徒留在城内,你这都卫统领就不用当了。” 目光落在遍地的尸身上,惨然道:“给寡人厚葬抚恤!”不忍再看,拍马朝春祭埸驰去。 虽是发生了刺杀惨剧。 但大部份人都不知这出了怎样的事,气氛依然热烈。 当小盘、朱姬、吕不韦和一众公卿大臣登上祭台时,鼓乐喧天而起,在左岸近十万群众伏地齐声高呼“万岁”。 滕翼和荆俊指挥都骑,负责维持秩序。 自商鞅变法后,战国七雄中,要以秦人最守规矩和听话。 纵是这种埸面,一切亦是秩序井然。 项少龙等因有“前车”之鉴,怕再有刺客混在群众内,筑起人墙,把所有人隔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雾气又浓了起来,在大河上凝结不散,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神秘迷离的一面。 在台下的项少龙留心观察台元杜璧和蒲鹄的表情,只见两人虽神情如常,但却不时有些显示内心不安的小动作,知道两人对刺杀失败,正不知所措,茫然若失。 “蓬!”小盘接过火把,燃着了台上巨鼎内的火种,烈焰冲天而起,烟雾冲入天空,没入水雾里。 全场肃静无声。 小盘展开祭文,朗读起来。 只见他昂然而立,气度沉凝,确有君临天下的威仪。 滕翼此时来到项少龙之旁,低声道:“听说连小善都差点没命,想不到刺客如此厉害。” 项少龙犹有余悸道:“若目标是我。 恐怕我早没命了,谁想得到对方竟有这种可怕的武器。” 滕翼凝望迷雾锁江的渭河,完全看不到对岸的情景,推了他一把道:“来了!”项少龙本来什么都看不到,给他提醒,溜目四顾,果然发现河水不知给什么搅动,竟开始滚腾起来,煞有气势。 近岸的人亦开始发觉异样的情况,骇然指点。 台上吕不韦等人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地都朝河水看过去。 站在较后的群众纷纷翘足观看。 小盘朗读祭文的声音渐被哄吼人声盖过。 蓦地一条黑黝的龙尾在雾中深处采出水面,冒出近半丈,才猛地拍回水面,溅起漫空水花,浓雾都像给拍散了。 项滕两人想不到纪嫣然会来此一招,其生动处比之以前初演时的“死龙”,实有天壤之别,都吓了一大跳。 岸边群众和台上的将领大臣都为之骇然大震。 哗声四起。 更有人吓得双膝发软,或跪或坐,倒在地上。 众卫仍是惊魂未定,连忙拥在小盘身旁,更有人拔剑弯弓。 小盘大声喝止,喊道:“水出神物,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昌文君等当然制止诸卫,以免“发生惨剧”。 河水又平静下去。 十多万君民,人人屏息静气,呆瞪湖面。 倏地惊叫连起,只见在浓雾深处,见首不见尾的黑龙再现仙踪载浮载沉,翻波激浪。 好一会后才没进水里去。 项少龙等一挤喊破喉咙的叫道:“黑龙出世,天降神物我大秦得水神以兴。” 昌平君带头先跪了下来,接着人人学他跪下,连吕不韦、管中邪等也被现场激烈的气氛感染得跪了下来。 沿河近五里的岸边,全是对江膜拜的人。 最后只得小盘一人昂然立在台上,面对大河高举双手,形像突出至极点。 在万众期待中,黑龙又再出现。 巨大的龙头,在小盘前三丈许处冒了出来,又再沉下,如是者三次之后。 整条龙浮上了水面,长达十多丈,尾巴不住拍打河水,看得人人胆战心惊。 黑龙忽地发出石破天惊的吼叫声,连项少龙等明知只是甚多人齐声喊叫的效果,亦为其神似而叹为听止。 黑龙两眼突然喷出火焰,向小盘叩头般把龙头上下颤动三次后,才没入水里。 王齿乘机大叫道:“水出梓瑞,储君万岁。” 众人回过神来,齐喊:“黑龙万岁,储君万岁!”颤呼声潮水般起落涨退,山呜谷应,千多万人沸腾起来,气氛热烈至极点。 黑龙再没有出来了。 吕不韦、管中邪、杜璧、蒲鹄、缪毒等人脸脸相觑,瞪目以对,一时间都不知该怎样去对待眼前这今人惊心动魄的异事。 打铁趁热,朝内朝外对黑龙祥瑞极为庆祝之际,就在小盘返宫途中,纪嫣然扮作闻风赶来,同小盘拦路献上邹衍的《五德终始说》。 这戏剧性的拦途献书再惹起再一番哄动,此时朝臣和人民的情绪再也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一批批的朝臣将领主动入宫参见小盘,宣誓效忠,咸阳城鞭炮处处。 人民在街上歌舞欢呼,轮番到王宫跪拜。 在项少龙的提议下,小盘把王宫的阅兵场开放了,还三次出来接受民众的欢呼,保护当然是严密至极点。 吕不韦和缪毒措手不及下,虽心中怀疑,但亦束手无策。 黑龙的出现,比十套《吕氏春秋》加起来的威力更厉害,小盘的声望一下子升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当日未时末申时初,王绾、昌平君、李斯、王齿、王陵一众重臣大将入宫见小盘,建议秦室正式采用邹衍的《五德终始说》,作为国书,并请正式策封纪嫣然为尊贵的“女师”,负责起草改朝换代,以应祥瑞的“新政”。 这件事的策划者项少龙。 亦想不到黑龙的威力如此厉害,连很多本投向吕不韦的朝臣,亦改而投向小盘。 小盘立即召开临时朝会,在廷上由纪嫣然宣读新政。 廷内文武百官。 人人神色兴奋,吕不韦和朱姬却是惊异不止。 不过在这种被蒙上神秘迷信色彩的气氛里,谁都不敢冲逆得到了大命的小盘。 美绝人圜的纪才女穿上华丽暗金纹的黑色长服,头戴高冠,宝相庄严的首先宣布渭水为“圣水”,由于渭水乃黄河的一截河道,换言之整条黄河都成了圣水。 因冬季少水,故以冬季开始的十月分为岁首,作为一年的第一个月。 接着是“色尚黑”因五行配正色,而水为黑色。 于是服饰、旌旗都改以黑为主色。 跟着是“度以六”,五行水与术数之六相应,故以后各种器物都用“数六”以为度。 例如符、法冠皆大才、而舆六尺。 六尺为步,乘大马。 项少龙眼看着这由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盛事,激动得头皮发麻。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事对秦王朝那深远的影响了,也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千载不灭的叙述。 秦能一中国后。 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正因三十六乃六的自乘数。 又如迁天下富豪于咸阳的数目为“十二万户”,十二万正是六的两万倍。 最后是最关键的改政,就是借纪嫣然之口,实行李斯精心构想来的“三公九卿”制,以强化小盘的中央集权。 把以前因吕不韦弄权而致的官制紊乱,王令难行的局面扭转过来。 表面看去,大多数人仍能保持本身的权力,缪毒甚至权力大增,暗里却成了以缪毒制吕不韦之势,而小盘则再次抓牢了兵权和财政。 吕不韦仍任丞相,昌平君改左丞相为太尉,冯切则当了御史大夫,合称三公。 三公职权分明。 丞相乃文官之长,上承君主命令,掌金印,佩紫绶,协助秦主处全国政务。 这等若变相否定了吕不韦充满摄政大臣意味的“仲父”身分。 丞相并非是作为君主的对立体而出现,而是处处都要上承君王的旨意,加强了王权的权威性。 昌平君的太尉则是协助小盘掌管全国的军务,使秦国的军队有了统一的指挥,无形中削掉了蒙骜、杜璧等以前享有对属下军队有很高自由度的自由权。 这改革等若把以前左丞相一职和大司马结合,又等若把徐先和鹿公两人的权力并为一职,通过昌平君,小盘便可直接控制天下最强大的秦军了。 此职亦是金印紫绶。 三公之末的御史大夫更是李斯这超级脑袋呕心沥血构思出来削吕不韦权力的妙策。 表面上,御史大夫只是等若李斯以前的长史,为小盘处理一切奏章命令,只多了监察臣下的职权。 但当纪嫣然详述职权时,却指明举凡丞相有权处理之事,御史均可过问,而御史监察之权,却非吕不韦这丞相能有。 于是变成以御史大夫牵制丞相,明捧暗削地减低了吕不韦的影响力。 冯切以前掌管律法,为人公正不倚,由他来当此职,无人敢作异议。 由此方可看出小盘用人精到之处。 缪毒则由内史升为九卿之首的奉常,掌管宗庙朝仪,下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上、太承和六令丞。 这可说是个位高但却没有实权的职位,最适合缪毒这“假阉宦”的身分,亦给足了朱姬面子,以免惹起她的反感。 缪毒原本的内史一职,则由缪毒的兄弟缪肆替上。 小盘从项少龙处得知此人不学无术,只是个好色的庸材,故一点都不担心他。 况且内史一向只管都城三大军系与王宫的文书往来。 要作恶也作不出样子来。 昌文君则当上九卿次席的郎中令,负责整个都城的防务,换言之禁卫、城卫和都骑三军都变成他的统属。 其他卫尉、太仆、廷尉、典客、宗正、治粟内史、少府七卿中,以廷尉、治粟内史和少府三职最重要,分别由李斯。 王绾和蔡泽出任。 李斯等人连升数级,掌管全国的刑罚司法,为全国最高的司法官。 下有正、左、右三监。 缪毒的客卿令齐和茅焦分别坐上左、右监之位。 治粟内史就是财务大臣,负责全国赋税和财政开支。 少府管国内的商业,亦是要职,像蔡泽这种重臣,小盘亦不得不安抚。 对外战争方面,王齿、蒙骜,王陵和王翦被策封为四大上将军,而项少龙、安谷奚和杜璧三人仍为大将军,只有这七个人有率领大军征战的权力。 这可说是个含有妥协性的政治改革,最得益的是小盘,其次是缪毒,吕不韦却如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但因现在朱姬和王绾等一众大臣都支持小盘,吕不韦亦惟有黯然消受了。 黑龙这一着天马行空般的奇兵,加上接踵而来的“拦途献书”一下子把吕不韦从权力的极顶至少摔下了几级,以后再不能像以前般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小盘宣布退廷后,群臣高呼“万岁”,接着人人赶回家去,沐浴更衣,好参与今晚在王宫举行的春宴,而立冬日也成了秦国的新年。 第十一章 以德报怨 项少龙本想溜走,却给升了官兴奋得要死的李斯给扯了他去见小盘,纪嫣然却没他们好气,自行返家去了。 今趟虽未可言全胜,却是有天大良好的转机,王齿、王陵、昌平君、昌文君等都情绪高张,拥着项少龙这大功臣入内廷见小盘。 小盘见众人来到,由龙座走了下来,两眼感动得红了。 项少龙有点神智迷糊的看着小盘龙行虎步、气势迫人的朝他走来。 忽然问他感到小盘非常陌生,但又像亲近得像自己的儿子。 那种极端相反的感觉,激起他无比奇异的情怀。 尚有几年。 小盘就要加冕为王了。 而他与这未来的秦始皇的关系,就要书上休止的符号。 他是不能不走。 因为他不想沾上六国军民的鲜血。 对战争他深感厌倦。 小盘的实际年龄是十九岁,完全具备了一代霸主那种高于众生之上的威仪和气概。 他虽此项少龙矮了大半个头,但肩宽背厚,手足粗壮,方面大耳,尤其是一对龙目,连项少龙被他望来时都感心寒。 以前的徐先、鹿公在知道他不是吕不韦的孽种时,立即死心塌地;现在的王陵、王齿对他矢志效忠,自非无因。 盖小盘正是那种天生具有服人魅力的政治领袖。 可想见当他正式加冕为王时,将更不得了。 小盘此时来到项少龙身前,一把紧执着他双手,喜叫道:“太傅啊,我们成功了。” 李斯等围着两人,高声道贺,人人都有点胡言乱语。 一直以来,君主和权臣的斗争,鲜有可在不动干戈下完成的。 但就是要了黑龙这漂亮的一招,立即把吕不韦辛苦经营多年的势力削减了大半,又把他可能暗中策划的叛乱粉碎了。 如此兵不血刃的取得这种成果,谁能不感动莫名。 在现今的情势下,要举兵作乱,根本是没有可能的,连咸阳的平民也会起义来支持小盘,更不要说一向忠于王室的军队了。 项少龙微笑道:“臣下也好该休息一下,请储君赐准。” 小盘叹道:“寡人虽是千万个不情愿。 但也只好如太傅所愿,不过一旦有起事来,太傅定要回来助我。” 项少龙如释重负道:“文有昌平君和李延卫,武有两位上将军,储君看着办吧!”众人哄然大笑。 因项少龙等若说,没有事就最好不要来烦我了。 李斯笑骂道:“项大人不要笑在下了,在项少龙跟前,李斯永远都是你由赵国回来时在城外初遇的李斯。” 小盘道:“太傅准备何时回牧场暂休呢?”听到他特别在“暂休”两字加重了语气,各人均露出会心微笑。 项少龙反手握紧小盘的双手,感到两人的血肉都连住了一起,答道:“待扫平了邱日升的武士行馆和待小俊成婚后。 我便回牧场去,依储君之意暂休,该仍有十多天会留在咸阳。 嘿,我要回家沐浴更衣,好参加今晚的春宴。” 小盘依依不舍放开项少龙的手,感触道:“我嬴政之能有今日,实拜太傅所赐。” 以他一国之君的身分,肯说出这种话,众人无不动容。 只有项少龙才真的明白他意之所指。 当日只知调戏婢女的顽童,谁想得到竟是日后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呢?宫门外挤满来“朝圣”的群众,见项少龙出来,立即欢呼四起。 蹄声响起。 国兴领着一队亲兵,由旁里冲出来,隔远向他施礼。 项少龙见国兴一身军服,像变了再一个人般威风凛凛,不禁记起荆俊初穿官服的样子,心里不由对国兴多了几分亲近的感觉。 国兴来到他旁,陪他往乌府驰去,底笑道:“卑职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刚才缪毒和吕不韦分别出来时,群众都大喝倒采,气得两人脸都变了。 但项大将军出来时,却搏得最多的采声。” 项少龙看着穿上新衣的小孩在道旁放掷鞭炮和互相追逐,心情前所未有的闲适舒畅。 小盘终于稳固了他的王位,以后只有他找人算帐,像吕不韦、缪毒之徒,难堪配作给他练拳的对手。 国兴道:“项爷请相信小人,小人以后是死心塌地跟着大人了。” 项少龙听他改变口气,摆出家将的姿态,欣然道:“十来日后我会返回牧场,现由小俊暂代我的职位,你好好跟着小俊干吧,这是你和他最佳的修好机会了。” 国兴点头答应后,压低声音道:“那些刺客有五个人逃出来后,到了杜璧的将军府去躲避都卫的搜捕。 听邱日升的口气。 他们会装作我们武士行馆的人,今晚去参加春宴。” 项少龙奇道:“难道他们以为今晚还有机会行刺或不知道入宫赴宴者都是不准携带武器的吗?”国与道:“邱日升还没这么大意,只是希望借这批人来重振行馆的威风。” 项少龙淡淡道:“也好,就让我今晚落落邱日升的脸吧。 若非碍于缪毒,今天我就去把他的行馆拆了。” 国兴听得心惊胆跳,暗忖幸好自己“改投明主”,否则就是受尽凌辱的其中一个了。 国兴又道:“听说今早单美美想上吊自尽,幸好给人救了下来。” 项少龙这时对单美美只有同情而无恼恨。 但此事却不宜插手,只好叹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忍不住问道:“单美美的心是否向着缪毒呢?”国兴神秘地道:“这事恐怕只有她本人才清楚,但醉风楼婢仆间流传着一个消息,就是单美美真正看得上眼的人却是项爷你。” 项少龙吓了一跳,失声道:“这事定是弄错了,否则为何我没有任何感觉。” 国兴耸肩道:“女人心是最难测的。 或者真是传错了吧!”这时上到乌府,国兴施礼走了。 项少龙想起自己幸福温暖的家庭,立时把单美美的事置诸脑后。 刚踏入府门,手下告诉他醉风楼的红阿姑杨豫来找他,正在东厅等候。 项少龙大感愕然,隐隐猜到该与自杀不死的单美美有关,心中暗叹。 他差点就想使人去把杨豫遣走,但终硬不起心肠,矛盾地挣扎一番,才到东厅去。 这美女洗尽铅华,身穿素服,样子比她浓装艳抹更顺眼,虽比不上前晚的石素芳,但其清秀之色已属罕有。 到现在他仍弄不清楚这欢场美女心底内的玄虚。 她是否只因屈于吕不韦的权势,才不得不暗害自己?抑或她真的爱上了管中邪或许商,才甘心为虎作伥。 在这充满阴谋诡计的环境里,他学晓了不再轻信任何人。 同时亦学懂以种种手段去对付敌人,例如伍孚和国兴。 杨豫见他来到,大喜离座迎来。 项少龙真怕她纵体人怀,那若给婢仆看到,报与乌廷芳诸女知道,那就跳进黄河那里也洗不清。 人的心理是这样,他去醉风楼胡混,纪才女等可以不知为不见,但若把风流带回家里,就是另一回事。 项少龙连忙施礼。 道貌岸然道:“豫姑娘请上坐。” 杨豫乃揣摩男人心意的专家,甜甜一笑,横了他大有深意的一记媚眼后。 退返座内,待项少龙在侧旁坐下时,才蹙起黛眉。 轻叹道:“美美今早想上吊自尽,幸好我们一直防她会作出傻事,才能及时把她救回,但颈项处多了一道可怕的瘀痕,会有好一阵子不可以出来见客。” 项少龙皱眉道:“豫姑娘来找项某人,难道认为我可为她效劳吗?”杨豫唤了一口气道:“妾身也知这样来找项大将军,不给你扫出门外已对妾身非常客气。 只是美美和妾身比亲姊妹还要好,其他人又畏了吕不韦权势,噤若寒蝉。 现在咸阳城内,只有大将军一个人不把吕不韦放在眼内,美美和杨豫走投无路,惟有厚颜来求项大人了。” 项少龙苦恼道:“美美不是一向和缪大人相好吗?现在他权势大增,假若他肯娶美美,而美美又心甘情愿的话,吕不韦该很难反对。” 杨豫露出不屑之色,呸一声道:“缪毒算什么东西,充其量只是太后的面首男宠,他出来鬼混就可以,一个月前有人送了他两个歌姬,结果都给太后派人活生生打死了,大将军请说还有谁敢嫁入他的内史府去。” 项少龙听得愕然以对,想起吕不韦寿筵时朱姬充满防意的怨毒眼神,整个人寒浸浸的。 朱姬变得太厉害了。 自庄孝王被吕不韦害死,她的心理便很有问题。 但仍想不到她变成了这么可怕的一个女人。 杨豫继道:“何况美美对他只是虚与委蛇,本来她确是迷上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风采,但自听过白蕾说及有关他以前丧尽天良的坏事,便只有憎厌之心,而无欢喜之情了。” 项少龙心想白蕾定是由韩竭处听来有关缪毒的恶行,以韩竭的为人,必会添油加醋,口舌不饶人。 不过缪毒亦是“罪有应得”了。 杨豫神情忽转温柔,含情脉脉的瞧着他道:“只有项爷的声誉最好,就算是你的敌人,也说不出项爷做过什么坏事。 初时我们是不明白,后来见我们这么一再开罪了项爷,项爷仍体谅我们是迫不得已,还和颜悦色相待,我们暗中都非常感激。” 项少龙苦笑道:“好人最是难做,坦白说,吕不韦要纳美美为妾这事,我实在很难插手,亦没有插手的理由。” 杨豫胸有成竹道:“项爷至少有两个方法可帮助美美,最简单当然是由项爷把美美纳为小妾啦,不过我也知这是强人所难,还会使项爷和缪大人不和。” 项少龙叹逍:“再一个办法又如何呢?”杨豫咬着下唇道:“助她逃离秦国。” 项少龙不解道:“助她离国对我可说轻而易举的事。 只要我吩咐下去尚可办到,但问题是像她这么动人的美女,到任何一处都会有人垂涎她的美色,岂非逃了虎口又进狼口吗?若遇上盗贼或流氓,她的遭遇会更不堪想像。” 杨豫喜道:“只要项爷肯点头就成了,美美在魏有位仰慕她的王族公子。 曾多次派人来求美美到大梁去,只要项爷使人给他送出消息,教他派人到边境来迎接,那美美的安全就不会有问题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那王族公子是谁?”杨豫压低声音道:“就是以前在咸阳当质子,后来逃了回大梁的魏太子。”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 看来单美美并非真的喜欢他,但若成为太子妃,怎都好过当吕不韦的泄欲工具。 项少龙自己知自己事,绝不能硬着心肠见死不救,苦笑道:“好吧,你教美美在小楼装病,连伍孚都不要见。 今晚趁所有人都去参加春宴时,我派人来把她连夜送走。 再外我再遣派快马去知会太子和龙阳君,唯一要动脑筋的地方,就是要布成美美自行逃走的样子,以免牵累了豫姑娘和其他人。” 杨豫大喜扑入他怀里,眼都红了。 项少龙骇然道:“若你想感谢我,快给我先坐好。” 杨豫不顾一切在他嘴上重重吻了一口,才移开了少许热泪泉涌地呜咽着道:“妾身和美美衔环结草,亦不足以报项爷不念旧恶的大恩大德。” 项少龙才敢肯定这非是再一个陷阱,否则杨豫就真是演技派的超级巨星。 况且此事自己根本不用亲身参与,想害自己亦无此可能。 与杨豫商量了联络的细节后,顺口问道:“你为何不和美美一道走呢?”杨豫忸怩地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垂下螺首,秀脸红红的。 神态诱人之极。 项少龙恍然道:“原来豫姑娘爱上了管中邪。” 杨豫摇头道:“怎会是他呢?这人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每次和人家欢好后,立即将人家赶走,说不惯与人同眠,这样的男人,只有吕三小姐才会看上他。” 项少龙哂道:“对吕娘蓉他自然不会这样,我知道了,定是许商那家伙,他的确长得很好看。” 杨豫咬着唇皮没有作声,神情却是苦恼和无奈,好一会才道:“到那里还不是一样,假设吕不韦迫我作妾,我亦只好认命。 但美美比我坚强多了。 唉,说出来恐怕项爷不含相信,但我却不愿有任何事欺骗项爷,美美的上吊只是我和美美想出来的假局,好拖延吕不韦。” 项少龙颓然道:“我已非常小心,但仍是给你们骗了。” 杨豫誓愿道:“现在再没有隐瞒了,本来妾身根本不敢着想来找项爷,但美美却说只有项爷有能力帮她,而且定会帮她。 因为她知道项爷是天生侠义的真正英雄。” 项少龙再次苦笑道:“她看得我这冤大头准确极了。” 杨豫拭去泪渍,露出迷人的笑容。 道:“美美说,若项爷不要她,就把她送走好了,唉,现在咸阳城谁家女子不想入项爷的门呢?”项少龙心叫厉害,像杨豫这类“专业”女性,要讨好一个男人,确是出色当行,叫人明知是假话,都感到非常受用。 至少还有归燕,吕娘蓉,甚至嬴盈都是不想嫁给他项少龙的。 项少龙见时间无多,还要安排单美美逃离咸阳的事,又要赶往王宫赴宴,更怕纪嫣然等误会,忙把杨豫请了起来,送出门外。 杨豫翩然去后,项少龙第一件事就是找来赵大,由于他曾随赵雅在大梁住过一段长时问,最熟悉当地的情况,让他去负责这件事最是合适。 单美美这样送走了。 最不幸的人就是伍孚,这将可迫他进一步靠向自己,成为再一只在吕不韦集团内的有用棋子。 赵大还以为是什么危险任务。 听到只是把单美美送往魏境,欣然答应。 到项少龙回到后牢时,还以为纪嫣然等盛装以待,岂知众妻婢正逗儿为乐,都身穿便服,一点也没有去参加春宴的意思。 项少龙奇道:“你们不去趁热闹吗?”纪嫣然懒洋洋躺在卧几上,斜靠软垫,佣倦不胜道:“夫君大人好像忘了是谁举起那条龙尾拍下整个早上的河水,又在廷上罚站罚念书罚了整个时辰。 本来地想去的,但浴罢忽然什么力气都失去了,只想什么都不做,更没有闲情去想夫君大人为何和醉风楼的姑娘闲聊了大半个晚上。” 项少龙先是怜意大起,又是差点给气坏了,跪了下来,在她脸颊香了一口,同乌廷芳道:“那你们呢?”赵致撇撇小嘴道:“嫣然姐都不去了,我们还那有兴致?”项少龙心中有点明白了,举手投降道:“神明可鉴,我项少龙与杨豫往日没有任何私情,今天亦是如此,她之所以……”纪嫣然采手掩着他的嘴,笑道:“不要疑心了,我们只是闹着玩吧!”乌廷芳吃吃娇笑,媚态横生道:“但不去赴宴却是真的,见到吕不韦我便想起……唉,都是不说了。” 见她神情一黯,项少龙立即想起赵倩和春盈等心爱的人儿,明白了她的意思。 田贞、田凤两人走了过来,把他挽起,服侍他沐浴去了。 穿着妥当,来到大厅,滕翼和荆俊正和陶方闲聊着等候他。 项少龙道:“单美美的事赵大通知了你们吗!”滕翼点头道:“这只是小事一件,能气气吕不韦,害害伍孚,总是快事。” 荆俊哂道:“单美美就是看清楚这点。 才不愁你不答应,不过这女人真长得很美。” 项少龙给他提醒。 立时对杨豫打了个折扣,自己太容易朝好的一方面设想了。 陶力道:“刚才我见过图先,他问我黑龙是否少龙你想出来的,我不敢骗他,图先要我告诉你,他真的服你了。 这绝计比捅吕不韦两记百战宝刀更厉害。 吕不韦回府后暴跳如雷,也猜到我们在装神弄鬼,但却全无办法。 图先说以吕不韦的性格,可能会挺而走险,教我们更要小心。” 项少龙心中一懔,颔首受教。 因为自己确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飘飘欲仙,非常危险。 滕翼笑道:“管中邪抓了一批人,不过据我看都是无辜者,他还想拿这批人去顶罪,却给我们的廷尉大人接收过去。 不准他毒打成招,今趟管中邪也算失威了。” 荆俊苦恼道:“我只要见到国兴就心中有气,三哥偏偏要我去教他办事,唉!”项少龙抓着他胳膀扯了他过来,正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俊就当做一次好心,给他一个机会吧!”滕翼长身而起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入宫吧!”项少龙道:“记得带你的墨子剑。 今晚会是好戏连场哩。” 陶方讶道:“怎会有这种事?这是大秦的国宴,没有储君点头,谁敢生事?”项少龙一拍挂在腰上的百战宝刀,笑道:“我们就是有储君点头的人,好省下异日去挑武士行馆的脚力。” 滕荆两人这才明白。 项少龙带头朝大门走去,哈哈笑道:“黑龙出世。 乃天命的安排,际此大喜日子,我们就提早给邱日升拜年好了。” 滕荆陶三人笑着追了上来,与他跨出门外。 十八铁卫和滕荆陶三人的亲随早备马等候。 四人上马后,施风般驰出大门,望王宫的方向赶去。 整个咸阳城都凉罩在迷离的夜雾中,诡异得有若鬼域。 项少龙想起即可返回牧场享点清福,心情豁然开朗。 自赵倩等不幸命丧客地后,他从未试过像眼下般忘忧无虑,再没有像被无形的重担子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了。 第一章 利益结合 项少龙与滕、荆两位兄弟及陶方四人在十八铁卫护翼下,朝王宫进发,忽地前方蹄声骤起,暗雾中一骑在前方狂驰而来,后面追着十多名骑士,就像以长街当作了竞赛的走道。 滕翼大喝道:“来人停马。” 前面骑士已来至灯笼光映照的范围内,只见他满身鲜血,大叫道:“大将军救我。”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国兴。 国兴想伸手勒马,但显已支持不住,侧身由马上堕往左方。 就在战马煞停,国兴快要肩撞地上之际,弓弦声响,一支劲箭由后边骑士手上发出,准确得难以置信的由国兴后颈透入,前颈穿出,到国兴掉到地面时,已成了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 纵使以项少龙一向的反应迅捷,仍看得头皮发麻,且目眦欲裂。 十八铁卫全体掣出弩弓,迅速上箭。 那批人奔至国兴倒地处,纷纷勒马停定,带头者管中邪正把强弓挂回马背上,大声道:“项统领见到了,国兴畏罪潜逃,下属不得不执行王令,把他射杀。” 项少龙浑身冰冷,同时涌起滔天怒焰,“锵!”的一声拔出百战宝刀,冷喝道:“管中邪你竟敢当着本人眼前,射杀我都骑副统领?”管中邪的亲卫立举铁盾,挡在他面前,形成盾墙。 管中邪好整以暇笑道:“项统领请勿误会,且听我详细道来,卑职奉有储君之令,追辑今早蓄意刺杀储君的凶徒,竟发觉凶徒实由武士行馆馆主邱日升勾结前来咸阳。 现在邱日升和凶徒全体落网,由仲父亲自审问,就这国兴拒捕逃走,项统领清楚看到,若觉卑职有失职之处,大可在储君、仲父和太后驾前提出来说好了。” 接着喝道:“给我搬尸!”项少龙一时亦不知该如何应付,大喝道:“不准动他!”管中邪占尽上风,大笑道:“项统领有命,卑职怎敢不依,我们走!”拍马掉头便去。 那批都卫策马缓退十多步后,才齐声呼啸,纷掉马头,追着管中邪去了。 项少龙等脸睑相觑,目光最后落到劲箭贯颈,倒毙血泊中的国兴尸身处。 陶方叹道:“我们终是低估了吕不韦,这一着确是毒辣之极,不但歼灭了武士行馆,同时落了我们和缪毒的面子;还可把矛头直接指向缪毒,甚或杜璧和蒲鹄。” 滕翼肃容道:“吕不韦说不定还会乘机借此事闹大,对付缪毒和他的手下。” 项少龙摇头道:“他绝对动不了缪毒,小俊你着人为国兴处置身后事,同时保护他的家人,我立即进宫面见储君,看看如何应付此事。” 一夹马腹,往前驰出,再不忍见国兴的惨状。 一直以来,管中邪虽是他的敌人,但他仍是对他有三分惺惺相惜的心意。 但在这一刻,他只想将他碎尸万段,再没有丝毫可惜的感觉。 到了通往王宫的大道上,只见车水马龙,公卿大臣们似像一点都不知道咸阳城刻下的腥风血两,都兴高采烈的往赴春宴。 抵达宫门时,遇上了昌文君,后者神色凝重,迎上来道:“储君正要找少龙呢!”项少龙忽地记起一事,登时汗流浃背,向滕翼道:“咸阳城今晚定是插翼难飞,赵大和单美美……”滕翼剧震道:“我晓得了!”掉头便去。 项少龙忙吩咐昌文君派出一队禁卫,跟去保护滕翼,这才入宫见驾。 心中对国兴的死仍是难以释然。 自己确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也不想想在成阳城内吕不韦的势力是多么庞大。 以他的精明,怎会想不到小盘的被刺,杜璧、蒲鹄两人一定脱不了关系。 现在吕不韦拿下了邱日升,摆明是要对付缪毒。 不过他却清楚知道,或者由历史上早知道在缪毒公然作反前,吕不韦仍奈何不了缪毒。 与吕不韦这种人对敌,一个不小心,便要吃上大亏。 想到国兴刚弃暗投明,便给管中邪活生生在自己眼前射杀,那种愤恨及无奈的感觉,真使他恨不得立即尽起乌家精兵,杀进仲父府去。 小盘此时正在书斋内,和昌平君、李斯、王齿、王陵四个心腹大臣大将说话,神色出奇地冷静,见他来到,欣然道:“太傅免礼。” 项少龙勉强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在王齿下首坐好,沉声问道:“眼前情况如何?”王齿答道:“管中邪刚才对武士行馆发动突袭,那常杰和安金良当场被杀,邱日升给他们用棍把右手骨敲碎了,行馆的二百多名核心武士全被擒拿,另外还审讯了两名受了伤的刺客,证据确凿,使邱日升没得抵赖。” 对面的李斯道:“那些人被送到我那里去,包括邱日升在内,都一口咬定是缪毒指使的。 由于渭南武士行馆之所以能够重开,全赖缪毒大力保荐,所以缪毒今次很难置身事外。” 小盘道:“我要找太傅,就是想大家商量一下,是否正好藉此事除去缪毒?”项少龙心中恍然,小盘虽被迫接受自己安徘以缪制吕的妙计。 但事实上他对缪毒鄙屑厌恨至极点,因为缪毒等若把朱姬由他身边抢去了。 在很大的程度上,小盘亦恨不得能有机会深深的伤害朱姬,以泄心中怨愤。 现在黑龙出世,他再不像以前般那么惧怕吕不韦,所以更觉这想法极具**性。 只要他项少龙略一点头,小盘传令下去,可能比小盘更恨缪毒的吕不韦便会立即派人去杀尽缪毒的家将,真个阉了他,再屈打成招后,才交给李斯这大法官处理。 朱姬本身并无实力,若小盘不站在她那一方,吕不韦确可为所欲为。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缪毒现在那里?”昌文君答道:“他和大枇心腹家将躲进了甘泉宫去,太后曾两次派人来召储君,都给储君婉拒了。” 项少龙至此才知形势的险恶,事情来得太快了,吕不韦肯定早知邱日升与此事有关,故竟拣了春宴举行之前动手,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众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显是知道小盘心意,故既不敢反对,可能亦不想反对,特留待他说出能左右这未来秦始皇的决定。 事实上项少龙也找不到反对的有力理由。 只见小盘龙目生辉,一瞬不瞬瞪着自己,充满渴望和期待。 小盘对他终有异于对其他人,尽管威权日增,但最后仍是死心塌地尊重他的看法。 叹了一口气后,把管中邪当着自己面前射杀了国兴的事说出来。 众人同时色变。 王陵大怒道:“这可是太过份了。” 项少龙冷静地道:“这里没有半个人会为缪毒之死叹一口气,但我们却不能不思量接续而来的后果。” 接着向李斯使了个眼色。 这可说是要李斯表现他是否够朋友的机会了。 现在小盘最信任的人,除了他项少龙外,就数李斯,其他人都差了一截。 李斯乃极为精明的人,自知项少龙心意,肯定地微一点头,道:“若此刻除去缪毒,最受打击的当然就是太后,这事若发生,太后将威信荡然,再难亲政主事,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吕不韦联结朝中大臣,说不定可真的成为辅政大臣,那我们凭黑龙辛苦弄出来的形势,就会尽付东流了。” 王齿沉声道:“我们大可推举少龙以太傅身分辅政,尤其少龙今早护驾有功,兼之有黑龙出世,王绾和蔡泽等都知谁是真主,吕不韦就算要扭转形势,恐亦扭转不来。” 昌干君同意道:“没有人比少龙更适合做辅政大臣了。” 项少龙苦笑道:“储君和诸位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很高兴,不过吕不韦今趟蓦然向缪毒发难,固是怕我们革除管中邪之职,但亦未必真把矛头直指太后,可见定是另藏祸心,最后目的仍是要对抗我们那条宝龙。” 小盘沉吟片晌,点头道:“连我们都知道邱日升和杜璧蒲鹄暗中勾结,吕不韦没有理由不知道,但今趟他只针对缪毒,一句也不提杜璧和蒲鹄,其中确是有点间题。” 李斯色变道:“会否是吕不韦已与杜璧和蒲鹄达成秘密协议,牺牲邱日升以扳倒缪毒和太后,那只要再……嘿!”众人同时色变。 昌文君失声道:“这绝非没有依据,因为蒲鹄由祭场返回来时,被吕不韦邀上他的车同座,说不定就在车内达成了协议。” 这就是政治了。 尽管看似不可能,但在形势剧变下,敌对的人亦可因权衡利害而变成合作者。 在吕不韦的立场来说,他与缪毒和朱姬已是势不两立,以小盘和项少龙为首的政治集团更是和他仇深似海。 若他不是有蒙骜的实力在支撑着,早连性命都丢了。 但假若他与以成乔为中心的利益集团结合,声势自然大是不同。 小盘神色凝重道:“寡人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王陵吁出一口凉气道:“自黑龙出世,吕不韦和杜璧等都慌了手脚,在力图扳回大势下,这样做毫不稀奇。 为今问题在我们都对缪毒看不顺眼,是否该乘机放倒他而已?”众人眼光再吹落在项少龙身上。 项少龙开始又感到宿命的无可改变,缪毒是注定了不会这么快败亡的,所以众人才忽然有个这样的想法冒了出来。 对吕不韦来说,成乔的威望比小盘至少差了几条街,杜壁和蒲鹄亦远比不上王齿、李斯和自己等人,所以假若成乔取代小盘为秦君,就只有被他操控的份儿,而绝无自主之力。 由此亦可见他对小盘这“儿子”已撤底失望了。 微微一笑道:“缪毒算什么东西?眼前我们最大的敌人只是吕不韦,故暂时最聪明的做法,仍是留缪毒以制吕不韦,然后再设法清除成乔等人,那时就毋需愁吕不韦还有什么作为了。” 小盘仍有些不心息,皱眉道:“但我们有什么方法对付成乔呢?”项少龙笑道:“那还不简单,着他领兵出征赵国,他和赵人的关系就无所遁形了。” 众人同时拍案叫绝。 这就是情报的重要,若非项少龙深悉蒲鹄和赵国大将庞爰的关系,就难以想出这条妙计来了。 小盘呆了一呆,接着哈哈大笑道:“没有比这更简单直接的方法了,但却须等待时机,现在黑龙才出世未久,寡人仍须一段时间去巩固权位。” 李斯当了廷尉后,身分大是不同,一改以前的韬光养晦,发言道:“既是如此,我们就该让缪毒清楚知道吕不韦要毁了他,那他和吕不韦就更势成水火了。” 王陵慎重地道:“但此事有利亦有弊,可以想见太后会由今次事件,更清楚缪毒的力量太过单薄,而会在以后不顾一切为他争取更大的权力。” 王齿哂道:“无论她如何力争,总轮不到他去当大将军,能有多大作为呢?”小盘长身而起,众人慌忙肃立躬身。 小盘意气飞扬道:“寡人立即去主持春宴,项太傅可带一队禁卫,去把太后和那假阉宦护送来宫,参与春宴。 今次就算他气数未尽好了。” 接着冷哼一声,迳自去了。 众人忙追随左右。 项少龙想起要去见朱姬,立感头痛。 谁想得到忽然会节外生枝。 希望自己“放大假”的计划,不要因此而被打乱就谢天谢地了。 项少龙领着十八铁卫和小盘最精锐的其中一个五十人组成的禁卫兵团,风驰电掣来到甘泉宫外,一队都卫横里杀出,拦着去路。 项少龙早知管中邪会着手下包围甘泉宫,拔出百战宝刀,大喝道:“谁敢阻我项少龙。” 铁卫禁卫一声呐喊,掣出盾牌、弩弓、长矛,组成阵势,把项少龙护在正中,弓矛前指,疾冲过去。 那些都卫那敢反杭,鸡飞狗走,散往两旁。 甘泉宫的吊桥升了起来,宫门紧闭。 项少龙等来到护着宫城的小河旁,勒马停定。 管中邪领着许商和五、六十名都卫迎了上来,前者冷然道:“项统领不是去了参加春宴吗?”项少龙想起国兴,恨不得一刀把他杀掉,待他来到近处勒马停下,才微笑道:“假若项某向管大人发出飞针,不知管大人有多少成把握可以避过呢?”管中邪和许商同时色变,目光落在他故意垂贴马身的右手去,前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项统领说笑了,卑职当然是只有受死的份儿。” 项少龙淡淡道:“两位最好不要妄动,我项少龙更非说笑,你们这样把甘泉宫团团包围,已犯了冒犯太后的大罪,我若要把你们处决,谁敢说我做得不对。” 许商回复冷静,从容道:“项大将军误会了,我们只是奉仲父之命来保护太后吧了!”项少龙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们给我立即撤走,这保护之责,就交给本大将军好了。” 管中邪闪过怒容,垂头道:“谨遵大将军之命。” 大喝道:“全部撤走!”一扭马头,转身驰去。 蹄声骤起。 瞬眼间所有都卫走得一干二净。 项少龙朝甘泉宫门叫道:“缪大人请放下吊桥。” 轧轧声中,吊桥降下。 项少龙嘱众人收起武器,带头昂然驰入宫内。 才进宫门,缪毒和韩竭、令齐、缪肆等迎了过来,人人全副武装。 项少龙跳下马来,伸手与缪毒相握,笑道:“缪大人请恕少龙来迟之罪,太后是否受惊了。” 缪毒现出感激神色,低声道:“这事……”项少龙着手下在广场等候,搭着缪毒肩头,朝主殿走去,轻松地道:“我知道了邱日升的事后,立即进宫见驾,力陈邱日升勾通外人行刺储君之事,绝对与缪大人无关,储君才知错怪大人,命我立即来接太后和缪大人入宫参与春宴。” 缪毒剧震道:“少龙真够朋友,我缪毒必不会忘记,唉!我真不知邱日升为何竟会做出这种蠢事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项少龙低笑道:“对他当然大有好处,对杜壁和蒲鹄更是大大有好处,只是缪兄就半分好处都没有了。” 缪毒恍然大悟道:“这天杀的狗种,被人捉了还想要陷害我。” 两人此时步入殿内,只见朱姬立在殿心,俏脸含霜,凤目生威,狠狠盯着项少龙,似要把怨气全发泄在他身上。 项少龙拜倒地上,行了君臣之礼,朗声道:“项少龙奉储君之命,特来迎接太后到王宫主持春宴。” 朱姬冷笑道:“那忤逆子还记得我吗?”缪毒吓了一跳,赔笑道:“太后。 。” 朱姬冷喝道:“不用你插嘴!”缪毒大感尴尬,同时噤若寒蝉,再不敢搭嘴,垂首立在一旁。 项少龙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太后误会储君了。 他是刚知此事,才派出微臣和禁卫到来迎驾。” 朱姬仍下不了这口气,光火道:“项少龙你身为都骑统领,见到有人斗胆包围哀家的甘泉宫,竟不把这些人当场拿着,还有脸来见哀家吗?”项少龙深深看进她眼内,苦笑道:“太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吕不韦吧?太后若定要怪储君和我项少龙,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吗?若太后连缪大人和小臣都不信任,还可相信什么人呢?”缪毒忙道:“是的!少龙确是微臣肝胆相照的朋友。” 朱姬愕然半晌,幽幽地啾了项少龙一眼后,好像在说我总是斗不过你的那模样,才又凄然道:“是的!哀家可以信赖的人愈来愈少了,不过哀家再没有赴宴的心情,你和缪奉常去吧!但我却要你立誓保证奉常的安全。” 项少龙断然道:“少龙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储君已明白邱日升一事与缪大人绝无关系。 但少龙仍要恳请太后入宫赴宴,否则只徒教卑鄙小人暗中得意,以为成功损害了太后和储君间的和谐关系。” 朱姬嘲弄地道:“和谐关系,唉!不过哀家也好应和王儿详谈一下。” 项少龙催促道:“请太后起驾!”朱姬犹豫半晌,再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陪我坐车上,哀家有些话要问你。” 项少龙偷眼往缪毒望去,只见他垂下头去,而妒忌之色,则难以遮掩的一闪即逝。 不由心中叹息。 缪毒你的心胸实在太窄了,怎能办大事呢?连我这救命恩人你亦这样对待,可知你的本性是多么要不得了。 第二章 功亏一篑 朱姬吩咐项少龙坐到她身旁后,就透过帘幕凝望窗外流水般逝去的咸阳夜景。 主街上拥满了庆祝春祭和因黑龙出世而雀跃欢欣的秦人。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之声不绝如缕,份外衬托出朱姬空虚无着的心境。 自从庄襄王异人过世后,朱姬就从未真的快乐过。 她的一生是由吕不韦造就出来的,但亦正因吕不韦而毁去。 恐怕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和吕不韦间的恩怨。 缪毒虽看似非常风光,但由始至终也只是被各方面利用的一只棋子。 想不到以朱姬的精明厉害,一旦迷恋起男色来,竟亦会糊涂至此。 正心中感叹时,朱姬香唇轻吐道:“少龙!我往后该怎么办呢?”恍惚间,项少龙像再钻入时空机器里,回到了昔日在邯郸和朱姬初相识时那段日子,心中一颤道:“太后……”接着再不知说什么话才好了。 朱姬别转娇躯,定神瞧着他道:“对不起!”项少龙愕然道:“太后何出此言?”朱姬垂下头,凄然道:“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但有些时候,我真恨不得有人可把你杀了。” 项少龙知道她是指允准管中邪和自己决斗一事,叹了一口气道:“我绝不会怪太后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 朱姬娇躯剧颤,抬头往他望来,好一会后,忽然道:“那条黑龙究竟是真是假,求你不要瞒我。” 项少龙立时无名火起,知道朱姬仍在为缪毒打算,冷冷道:“当然是真的,要假能假得来吗?”朱姬呆望了他一会,又别过头去瞧往窗外,苦笑道:“少龙你生气了,有时我真希望你能打我骂我,那人家还会好受一点。” 顿了顿续道:“我太熟悉你了。 只从你刚才答话的神态,就知那只是条假龙,这么厉害的计策,定是你想出来的,没有人比你更会装神弄鬼了。” 项少龙心中一热,涌起连自己都难以明白的情结,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此刻我真想狠狠揍太后一顿!”朱姬娇躯剧颤,“啊”!的一声转过娇躯,眼中射出复杂难明的神采。 项少龙差点要封上她香唇时,马车倏地停下,原来已抵达王宫。 项少龙心中暗叹。 命运毕竟是不能有分毫更改的。 朱姬抵达宴场时,小盘、吕不韦和群臣如常地热烈欢迎她,大家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般。 蒲鹄、杜璧均有出席,且神色平静。 假若邱日升有机会到此一看,定会为自己的牺牲觉得不值。 项少龙却因国兴之死心情大坏,坐入李斯和昌平君那席时,沉声问道:“管中邪在那里?”李斯两人听他语气不善,吓了一跳,齐问道:“少龙想怎样?”项少龙此时已找到坐于他下方隔了五席的管中邪,正和吕娘蓉、许商、连蛟并坐细语。 昌平君为了缓和气氛,笑道:“那三绝才女果是名不虚传,一曲虽罢,但我耳内仍像缭绕着她那动人的歌声。” 项少龙深吸一日气道:“我要杀死管中邪!”两人大感愕然,一时无言以对。 李斯只能道:“少龙三思f”此时小盘、吕不韦和一众大臣正轮番向朱姬敬酒,刚告一段落,各自坐好,千多人的大殿堂静了下来,等待朱姬说话。 项少龙怒气上涌,倏地起立。 众人眼光立时被吸引,集中到他身上去。 项少龙豪气冲天而起,扬声道:“微臣上趟与管大人比武一事,因管大人剑断而止,今见管大人已另佩宝刃,忽感手痒,望能与管大人再比试一场,以作助兴,请储君与太后赐准。” 大殿倏地静了下来,人人脸现错愕之色,显是没想到项少龙会有此一着。 事实上前两次比武,项少龙都是被迫作战,只有今次因心愤国兴之死,主动出击。 就在这刻,每个人都知道项少龙是对管中邪动了真怒,决意把他杀死了。 吕不韦脸色微变,冷哼一声,抢在小盘和未姬之前答道:“今晚乃大喜之日,不宜妄动刀兵,少龙若因私人恩怨……”一声长笑,起自缪毒之口,只听他阴恻恻道:“仲父此言差矣,上趟难道是仲父大悲之日吗?为何仲父却一力主战?”吕不韦双目厉芒烁闪,狠狠盯了缪毒两眼,正想回敬,管中邪长身而起道:“项统顿果然眼利,看出卑职新佩的齐国名剑“射日”非是凡品,不易折断,故动了雅兴,若储君、太后和仲父赐准,中邪乐于奉陪。” 小盘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我大秦的好男儿,请太后赐准。” 朱姬定睛看了项少龙好一会后,秀眸射出感激之情,点头道:“我大秦向以武力卫国,两位卿家正体现了我大奏的尚武精神,准予所请。” 项少龙知道朱姬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因她受辱而要拿管中邪出气,不过这时那管得那么多,谢旨后,与管中邪同时离席往殿心走去。 所有人都惑受到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凝重气氛。 这是两人第三次交手了。 管中邪,两次都落在下风,今趟能否扳回败局呢?在某一个程度上,项少龙今次确是冒险了一点。 或可说不值得这么去冒这个险。 管中邪第一次胜不了项少龙,皆因他认为犯不着因一个他以为命不久矣的人而受伤。 第二次却输在对百战刀法全无认识而措手不及,但仍能借剑断逃生,甚至分毫无损。 现在管中邪已对百战刀法有了应付的经验,而且定然拚力死战,冀能保命,在这种情况下,鹿死谁手,确是未知之数?所以李斯才劝他三思。 但这时的项少龙却完全忘掉了生死荣辱,只感到若任由这杀死国兴的凶手继续在眼前逍遥自在,便很对不起这位刚要效忠自己的手下了。 在这一刻,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剑士。 其他一切全不在考虑之列。 管中邪并非吕不韦,没有任何一部历史书或电影说过他能活过今晚夜。 座上的吕娘蓉已脸色苍白如纸。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项少龙此刻不杀管中邪誓不罢休的心态了。 刚才管中邪和许商、连蛟三人才在谈论当着项少龙眼前射杀国兴一事。 那时她便浑身不安,知道项少龙绝不肯咽下这口气,但仍想不到项少龙甫进场即向管中邪愤然挑战。 项少龙尚有一个考虑的因素,就是管中邪的箭术杀伤力太大了,若将来公开对阵时,只要他扳开强弓,己方便不知谁能保命,故若可早点除去他,等若先救回了自己或滕翼荆俊等某一人的性命。 这在潜意识里深藏的恐惧,更促使他不惜代价,也要先杀死管中邪。 两人向小盘和分坐左右的吕不韦、朱姬施礼后,分了开来,各按剑柄刀把,隔了丈许,冷然对峙,由于两人身分特别,故能在王宫内仍可佩带兵器。 直至此刻,仍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刀剑尚未出鞘,但整座大殿却因众人的肃默和那山雨来前的凛冽气氛,变得寒冷肃杀,似乎口鼻之间压力陡增,使人难以呼吸畅顺。 两人像看望猎物般,狠狠对视了一会后,管中邪微微弓起背脊,催发气势,更使人心情拉紧得透不过气来。 项少龙双目寒芒闪动,却没有像上趟般把百战刀连鞘握在手上,使人想不通他为何竟不学上趟般连刀鞘都派上用场。 只见他倏地踏前一步。 管中邪整个背脊弓了起来,就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恶兽,比上次对上项少龙时,信心与气势都以倍数增强。 项少龙夷然无惧。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在鸡鸣前起来练刀,觉得自己的状态,达到自从乘坐时空机前来之后,从未曾臻达的最高峰。 假若今晚胜不过管中邪,以后都休想胜过他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 实情或者非是如此。 就在此刻,项少龙百战宝刀离鞘而出,化作精电潋芒,画破虚空,但却予人一种轻灵飘逸的奇异感觉,与上趟的雷霆万钧,似若雨暴风狂之势相比,更令人感到难以形容。 管中邪显然亦大出意外,不过他当然不能像其他人般去细意揣摩欣赏,立往前标出,拔剑运剑,迅速格架。 两人的出手,均迅似奔电,使人差点看不清楚。 “当!”管中邪猛退三步。 但高手如韩竭、许商等辈,都看出管中邪是故意后退,以灵巧的步法和战术,化解和损耗项少龙惊人的百战刀法。 所以管中邪虽连退三步,但却没有露出丝毫败象。 项少龙亦想不到管中邪会采取这种战术,不由窒了一窒,待要接连强攻时,管中邪双目厉芒一闪,舌绽春雷,狂喝一声,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跨步欺身,射日剑疾施反击,先沉腕往下,再斜挑而起,取的竟是项少龙小腹处。 使项少龙难再以砍劈应付。 一直屏息静气的近千观者,见管中邪这一剑去势凌厉无匹,更感骇然得难以作声。 项少龙冷哼一声,横移一步,幻出重重刀浪,封闭着胸腹的空间。 “呛”的一响,两人乍合倏分,谁都占不了丝毫便宜。 管中邪心中狂喜,知道已掌握了应付项少龙惊人刀法的战略,就是避免硬拚,以轻灵翔动去对付他的坚凝沉实。 当下那还犹豫,射日剑趁主攻之势,使出细腻绵密,有若织女穿梭的手法,水银泻地的向项少龙攻去。 项少龙神情肃穆,沉腰坐马,心中涌起因悲国兴之死而来的惨痛情绪,竟硬以百战刀横砍直劈,把管中邪迫在刀影之外。 一时刀光大盛,奇奥变幻,使人无从捉摸。 管中邪虽竭力避免与他的宝刀相碰,仍不免刀剑交击。 场中虽只是两雄相争,但众人都仿似在旁观看千军万马的惨烈冲杀,而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凄厉景况。 这时项少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迅快杀死管中邪,其他一切再不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 他不知吕不韦的奸谋有多少是与管中邪有关,但此人的才智绝不会逊于莫傲,否则单凭勇力,吕不韦绝不会肯把吕娘蓉下嫁给他。 一天杀不死管中邪,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所以每一招都是进手杀敌的招数,以命博命。 “铿锵”之音响澈殿堂。 由小盘以下,无人不为两大高手惨厉的战况而看得目定神呆。 “当!”一声特别的激响后,管中邪终被项少龙的以攻为守迫退开去。 项少龙在气机牵引,彼退我进下,一声长啸,挺刀攻去,森森刀浪,随着他冲前的步势,潮涌浪翻般卷往管中邪。 管中邪心中首次涌起无以为继的感觉。 刚才那番急攻,本有十分把握可置项少龙于死地,可是对方每一招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所以虽是破绽处处,但除非自己肯陪项少龙一起送命,根本就无法利用那些破绽乘隙进攻。 旁人或者不明白项少龙为何舍刀鞘而不用,但他却痛苦地清楚知道,这正是项少龙高明之处。 因为上趟自己败北之后,曾痛定思痛,一直在钻研如何对付项少龙这种右刀左鞘的奇异战术,而且还颇有成果。 因为刀攻鞘御进退间便难以专注,亦影响了攻守的灵动,这使他想得了破解之法。 但今次项少龙舍鞘不用,登时又使他早拟好的如意战术落空。 但他亦是了得,当机立断,先退后攻,争回主动,不让项少龙发挥出百战刀的惊人威力。 岂知项少龙稳守三尺之地,竟硬生生凭凶厉无匹的刀法,应付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到他攻势已至强弩之末,再难以保持强劲之势,终给项少龙一刀劈退。 此消彼长下,怎还能挡得项少龙长江大河、惊涛裂岸的百战宝刀。 森寒杀气,随着项少龙的宝刀,漫罩而来。 那种骇人的感觉,凝成了重若泰山的心理压力,紧锁管中邪的灵魂和肉身,首次使他泛起难以力抗的感觉。 忽然间,他清楚知道项少龙已到了刀法大成的宗师境界。 殿内的人更是呼吸顿止,静得落针可闻。 百战宝刀又由无数刃影化合为一,疾劈敌人。 管中邪心胆已怯,一时间竟看不出项少龙的后着变化。 “当!”人影乍分。 管中邪跄踉急退时,项少龙刀光再盛,着着抢攻,丝毫不予对方扳回败局的机会。 吕不韦方面人人色变。 吕娘蓉尖叫道:“停手!”竟扑了出来,不理其他人喝止,朝两人奔去。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锵、锵、锵!”项少龙倏地飞退。 管中邪显然中招,长剑脱手坠地,步履跄踉,仰后刚好倒入吕娘蓉怀里,两人同时坐倒地上。 项少龙大叫可惜,这一刀伤得管中邪虽重,但却仍要不了他的命。 皆因怕误伤了吕娘蓉,故提早想在对方仍有余力之时便痛下杀手,为此给了管中邪一线之机,差了一点点方能取他性命。 两人身上同时现出血渍。 管中邪的血渍在左胸口处,连甲胄都被砍破了,可见他是在危急时勉弧避开了贯心之厄。 但没有几个月工夫,也休想复原过来。 项少龙的血渍则在左臂弯间和大腿处。 吕娘蓉尖叫道:“中邪!你怎样了!”管中邪脸色苍白如死,却咬紧牙关,朝项少龙道:“中邪受教了,此刀绝不敢忘。” 吕不韦跳起来喝道:“还不赶快救人治伤。” 项少龙心中一阵疲累,想不到在这样的优势下,仍给吕娘蓉这么一记意外的变化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以后恐难再有这么理想的机会了。 第三章 五国合从 翌日项少龙借口疗伤休养,率领娇妻爱儿和十八铁卫返回牧场,滕翼亲自带兵护送,且又得到小盘和昌平君同意,项少龙不在时,由滕翼代掌军符,同时以乌果接替国兴的职务。 若在以前,必过不了吕不韦那一关。 但现在只要小盘不反对,军职的委任调动便操在昌平君这个太尉手上。 当然,吕不韦仍是有实权的丞相,只不过由于现在的职务界别分明,有些事他若还要插手就是越权了。 没有人肯放弃已得的权力,所以吕不韦才作最后挣扎,要与杜璧和蒲鹄联成一气。 斗争仍是方兴未艾。 驰出咸阳城后,纪嫣然拍马来到项少龙身侧,关心地道:“她们要我询问夫君大人的伤口是否还在疼痛?”另一边的滕翼笑道:“嫣然自己不想知道吗?”纪嫣然娇啧道:“二哥笑人家。” 项少龙见她神态百媚千娇,动人之极,不由心旷神怡,微笑道:“些许皮肉之伤,何足挂齿。” 滕翼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回牧场后,至紧要小心戒备,我真怕吕不韦会挺而走险,再施暗袭,又或通过杜壁和蒲鹄遣人来对付你们。” 纪嫣然道:“储君和昌干君正研完如何落实兵制,自从吕不韦登场后,妄用先王对他的宠信,使将兵不遵鞅君定下来的规法,又私掌玺符,调动军队。 若能革此陋习,吕不韦休想再遣兵来对付我们。 要嘛!只好出动家将门客了。”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君主对军队控制极严,施行玺、符、节的制度。 玺即君主的御印,任何军令政务,没有盖上御印,均属无效。 但由于小盘尚未加冕,故必须加盖太后朱姬的玺印,才算有效。 符就是虎符,以铜铸成,背刻铭文,一分两半,分由君主和将官持有,必须由君主发给,验合无误,才可调动兵将,但因吕不韦的专横,又借与筑郑国渠和应付战事连绵等为借口,使豪骜等兵符不还。 很多时更以他的相印代替小盘和朱姬的印玺,扰乱和取代了君主的权力。 节是指君主发出的通行证,凡远程的军队调动,须持节方能畅通无阻。 玺、符、节本是三者缺一不可,否则不能生效。 凡五十人以上的军队调动,均须连行此法。 但吕不韦权高压主,由庄襄王时代开始,便逐渐打破了这成法,现在小盘借黑龙的声势,终得入手拨乱反正。 滕翼皱眉道:“但这对蒙骜这类长期屯守边塞的大将,仍是没有多大作用。” 纪嫣然笑道:“这虽管不到玺符节俱备的戊边将领,但至少我们不用担心会有大军来侵犯牧场,加上桓奇的速援师,怕也该有些好日子过吧!”项少龙开怀笑道:“不过若纪才女想用温泉滑水洗凝脂,路途上还是小心点方好。” 纪嫣然吟哦道:“温泉滑水洗凝脂,唉!夫君真雅得教嫣然心呢!”项少龙意兴大发,高唱“温泉滑水洗凝脂,正是初承恩泽时”,一边拍马去了。 接着的一圾日子,项少龙过着惬意的时光。 每日练刀后,便与妻婢爱儿游山玩水,又或勤练骑射之术,闲来则研习墨氏补遗上的兵法,或和纪才女讨论天下形势,增加各方面的知识和认识。 看着宝儿一天比一天强壮增高,那种满足快乐确非其他事物所能替代。 岳父乌应元则忙于照应塞外的乌卓,不时外出办货。 陶方每隔一段时间便亲返牧场,告诉他咸阳最新的消息。 期间他只回了咸阳两趟,那是主持荆俊和鹿丹儿盛大的婚宴,与及参加杨端和与嬴盈的婚礼。 不知不觉间夏去秋来,这天王陵和昌平君忽一齐来牧场见他,久别相逢,大家自是非常高兴。 晚宴后,王陵和昌平君与他在大厅闲聊时,前者正容道:“储君还有个许月就足十七岁,该是纳储妃的时刻了。 吕不韦力主纳齐国的小公主为妃,我们正极力反对。” 项少龙早知两人远道而来,必有天大重要的事情,闻言道:“太后又怎样看待这事呢?”,昌平君苦笑道:“该是看缪毒有什么看法和想法,上月太后忽然到了雍都去,而在此之前她己有十多天没有参与朝会了,缪毒似变成了她的代言人。” 项少龙心中暗叹,当然知道朱姬是避往雍都,以免替缪毒产子一事给人察知。 沉声问道:“缪毒有陪她去吗?”王陵摇头道:“没有!现在他与吕不韦争持激烈,怎肯轻易离开?”看两人脸色,就知他们对朱姬忽然离开咸阳一事,生出了怀疑。 他试探道:“你两人心中的储妃人选是何家小姐呢?”王陵道:“王齿孙女美秀,今年刚满十五岁,生得花容月貌,又品性贤淑,知书识礼,没有其他女子比她更适合做储妃了。” 项少龙同意道:“若是如此,确非常理想,不过最好先安排储君和她见上一面,储君看得入眼,我们才好说话。 唯一担心就是太后不同意。” 昌平君道:“这正是我们来找少龙的原因,我们曾就此事多番请示太后,而太后临离咸阳之际,曾对储君说她不在时,一切事可由少龙为她代拿主意。” 项少龙愕然道:“竟有此事!”王陵道:“这是储君亲口说的,太后还告诉储君,她最信任就是少龙的眼光和识见。” 项少龙忽地省悟过来,知道定是缪毒心中另有人选,朱姬拗他不过,又知若依缪毒之言,必会与小盘关系更趋恶劣,故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 在眼前的情况和关系下,即使缪毒亦不得不卖账给他项少龙。 项少龙欣然道:“那就照你们的主意办,唉,你们是否要把我押返咸阳呢?”两人闻言莞尔。 昌平君忽又岔开话题道:“信陵君和安厘王先后于两日内死了。 太子增继位为魏王,王后正是单美美。” 项少龙心中一颤,他和信陵君虽是敌非友,但仍为他的死讯而神伤。 此后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日子定不好过。 王陵道:“廉颇果然潜逃楚国,据说是龙阳君放他一马,否则恐怕要成了无忌公子的陪葬品。” 项少龙竭力不去想这些无奈的事,问道:“吕不韦最近有什么动静呢?”昌平君叹道:“吕不韦现在和缪毒三日一小吵,十日一大吵。 蒙骜则领兵攻韩,连取十五城,威望剧增。 燕人和赵人又开战了,赵人用李牧为帅,燕人那是对手,武遂和方城都给李牧攻下。 幸好赵王怕李牧势大,下令他按兵不动,否则说不定早攻入燕京去呢。”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头都大了起来,讶这:“齐燕没有开战,反是赵燕争锋,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王陵道:“我们都弄不清楚,看来仍是土地之争。 燕人自连楚制齐后,又想取回以前给赵人夺得的土地,故再起争端。” 昌平君补入道:“现在蒙骜更密锣紧鼓,在吕不韦的支持下准备进攻魏国,我们都极不赞成,因这事迟早会引来另一次五国合从,但蒙骜在外,吕不韦力言若不继续用兵,将难以保持强势,东三郡亦难以稳守。 我们很难驳倒他,兼且韩魏两国结成联盟后,确是蠢蠢欲动,心怀不轨。 王齿现在到了赵国边境,好令赵人难以妄动。” 昌平君道:“储君曾提起希少龙能领军出征,免致蒙骜声势日盛,使我更难动摇吕不韦。” 项少龙苦笑道:“让我们先处理好储君纳妃一事吧!杜璧和蒲鹄近来又有些什么把戏呢?”王陵道:“仍是在着力扩张,成乔借口要应付边防,不断招兵,兼之又有蒲鹄的财力支持,始终有一天会出乱子。 现在我们在东方战事频繁,谁都没空去理会他们。” 项少龙叹道:“喝酒吧!这些事终有一天可完满解决,明天我就和你们回咸阳好了。” 两人大喜。 三个月后朱姬由雍都返回咸阳,真个接受了项少龙的意见,不顾吕不韦反对,让小盘册封了王齿孙女王美秀为储妃,并举行了婚礼。 翌年蒙骜在王乾和杨瑞和的支援下,大举进攻魏国,连取酸枣、燕、虚、桃人、雍丘、山阳等二十城,置东郡。 使原本的东三郡多增一郡。 同期间燕王喜派出大将剧辛攻赵,为赵将庞爰所杀。 赵人正要攻燕时,闻得魏人为秦兵大败,大感惊惧,与燕人议和。 此时齐人亦蠢蠢欲动,庞爰见势不妙,深恐前后受敌,主动奔走各国,再一次组成赵、楚、魏、燕、韩的五国合从,在魏国发动攻势,大败蒙骜,而李牧这威震当时的绝代名将,则兵压王齿,教他不敢往援,军情顿呈紧急,秦国朝野震动。 小盘接报后立即遣人再召项少龙回咸阳,忽然间,项少龙年多来的安乐日子,终告结束。 纪嫣然等知他今趟免不了要带兵出征,怎也要随他同返咸阳,希望能与他多厮聚一些时刻。 甫进城门,便遇上了同是久休复出的管中邪。 他虽比以前消瘦了,但神采如昔,健廉完全恢复过来,更难得是见到项少龙仍能露出笑容,淡然道:“卑职奉命在此恭候大将军,请大将军立即入宫见驾。” 旋又低声道:“大将军那一刀教晓了卑职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束西呢!”项少龙很想问他“例如什么东西?”,终还是忍住了,瞩妻儿们返回乌府后,与管中邪并骑驰往王宫。 咸阳城的气氛明显地紧张起来,路人行色匆匆,处处可见巡逻的军队和运载粮草的队伍,颇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秦人对五国联军,是前败未忘,新败又正临身,都有谈虎色变之感。 管中邪又道:“卑职定了下月迎娶三小姐,恐大将军喝不到卑职那杯喜酒了。” 项少龙苦笑道:“希望有命回来喝管大人和三小姐的酒吧!”管中邪双目闪过嘲弄之色,笑而不语。 项少龙心中暗恨,却又奈不得他何。 谁都知道今趟迎战压境的五国联军,几乎是处于完全捱打、有败无胜的局面。 能将敌人勉力挡着,自己可还神作福。 最不妙的是蒙骜刚被联军打败得一塌糊涂,士气消沉,自己此时去接手撑持,困难处可想而知。 两人再没有交谈,直抵王宫。 小盘独自在书斋等他。 这未来的秦始皇名义上是十八岁,还差三年就可加冕正式为王,长得更威猛壮健,见项少龙来到,离座抢前紧握他双手,遣退下人后,拉他到一旁坐下,沉声道:“师傅救我!”项少龙吓了一跳道:“没有那么严重吧,”小盘苦笑道:“形势不妙之极,五国军队会师函谷关外,七战七胜,大破蒙骜,现在函谷失守。 最不利是王齿在赵国边境对着李牧亦频频失利,处于苦守状态下,今趟若师傅不能击退联军,我大秦危矣!”项少龙忽然间又感到小盘变回了六年多前在赵宫那个顽童,心中涌起浓烈的感情,很自然地引用了诸葛亮出师表的名句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矣!”小盘剧震道:“千万不要提这个“死”字,现在只有师傅能力挽狂澜。” 此时内侍来报,太后和众臣已齐集内廷,恭候圣驾。 两人忙离开书斋,来到内廷。 除朱姬外,与会者包括了吕不韦、冯切、昌文君、王陵、李斯、王绾、蔡泽、云阳君嬴做和义渠君嬴楼,后两人近年都到了地方上治事,今次亦一起返回咸阳,可见形势真个危殆。 朱姬见到项少龙,一对美目立时亮了起来。 她胖了少许,体态更是惹人遐思。 吕不韦见到项少龙,表面神态欣然,但项少龙却清楚感到他心中正存有幸灾乐祸之意。 行过君臣之礼后,义渠君赢楼报告道:“今次联军会师,分别是赵军八万、楚军十五万、魏军十二万、燕军五万、韩军十万,总兵力达五十万之众,破了函谷后,便按兵不动,筑垒坚守,等待后援物资,现在蒙上将军后撤二百里,凭德水天险紧守河道,若再失守,敌人可长驱而入,如若沿水而来,二十天可抵咸阳。” 项少龙至此方知形势险恶到如斯地步。 昌平君接道:“现在我们在各地调动兵员,集师十五万,加上蒙上将军手上的十二万兵,总兵力可达二十七万人之众,以之坚守可算有余,但退敌却嫌不足。” 小盘皱眉道:“再没法抽调更多人马吗?”王陵禀报导:“敌人计划周详,由赵人、楚人分别牵制王上将军和安大将军,使他们难以分兵驰援,老臣想尽办法,才能抽出这么多人,其中狠多还是老弱和训练未足的新兵。” 项少龙一听下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忖蒙赘的败军加上这批新兵老兵,这场仗还用打吗?朱姬道:“项大将军对此形势有何看法?”项少龙不答反问道:“未知联军是否有划一指挥的统帅呢?”吕不韦沉声道:“我们对联军的情况所知极少,其兵力多寡亦只是大约的猜测,据看该是以赵将庞爰为帅,此人精通兵法,实是李牧之外我大秦的最大劲敌。 加上他们筹备多时,又有上趟未竟功而退的教训,故今次我们再难以用计退敌,一切全要仰仗少龙了。” 项少龙正心中叫苦时,忽地想起若此仗败北,敌人势将兵临咸阳,但此事显然从未在历史上发生过,那岂非此仗非赢不可。 想到这里时信心剧增。 说到底,他最怕的人就是李牧,至于庞爰却至少没有畏惧心态,当然也不敢轻视。 再想深一层,既然命运注定了此战怎么都不会输得连咸阳都要被围,自可放手大干。 自己出身自特种部队,颇懂奇兵之道,以精锐胜平庸。 不若依足一贯作风,或有些微胜望。 想到这里,豪气横生,哈哈笑道:“微臣已有定计,只不知各国统兵将领又是何人?”众人见他忽地变了另一个人般,均大感讶异。 小盘答道:“赵人是庞爰和司马尚,楚人是武瞻,魏人是新崛起的大将盛年,燕将韩将分别是徐夷则和韩闯。” 项少龙苦笑道:“除了庞爰、司马尚和盛年外,其他都是熟人。” 幸好没有龙阳君。 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随时会变成想致自己于死地的敌人。 吕不韦惊疑不定,又难以置信地道:“少龙似是胸有成竹,不过要知来人势大,以蒙上将军之能,亦连吃败仗,少龙万勿轻敌。” 冯切亦道:“这庞爰最近方大显威风,大破燕军并斩燕方大将剧辛,绝不能轻忽视之。” 云阳君赢做道:“项大将军究竟有何破敌之计?”听他语气,显是并不看好项少龙。 其实连昌平君、李斯和王陵这些一向对项少龙信心十足的人,亦在为他担心。 秦人虽是天下无敌,但早给合从军打怕了。 项少龙无意间望了朱姬一眼,刚好她正紧盯着他,目光一触,两人同时迥避。 缪毒看在眼内,神情立时不自然起来,插口道:“项大人从未试过正式领兵出征,若掉以经心,恐怕会招致败绩。” 只听他说话神态从容自若,便知他势力大增,信心十足。 项少龙暗忖我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你这家伙还不知在那里投胎做人,那轮得到你来评我,表面当然谦和道:“要败敌实难比登天,要退敌则是不难。” 众人大讶。 未姬问道:“若不败敌,如何退敌?”瓒少龙淡然道:“关键处仍在田单,现在五国声势大壮,他自然不敢妄动,但假若五国失利,他定会乘机入侵燕赵,那时燕赵势将被迫退兵,合从军不攻自破。 此事仲父最是清楚,不如由他解释。” 吕不韦知他暗讽自己与田单勾结,心中大恨,只好笑道:“少龙这番话不无道理。” 察泽道:“大将军尚未说出使合从军陷于不利之法呢!”项少龙暗叫天才晓得,表面则信心十足道:“战争胜败,非是空口白话可道个分明,否则擅于作纸上谈兵的赵括就不会有长平之败,不过若储君任微臣为统帅,先要允准微臣三个请求,否则此仗会是有败无胜。” 未待小盘发言,朱姬欣然道:“少龙有话请说。” 缪毒眼中的妒意更盛了。 坏蛋终是坏蛋,在这种国事为重的情况下,项少龙又于他有大恩德,但他仍只是为私人的利益着意。 项少龙豪气横生,正容道:“首先是将兵的问题,我要滕翼和桓奇两人作微臣左右副将,同时在都骑和速援师分别抽调一万和两万精骑,至于已调集的十五万人,微臣则要去芜存菁,减至七万人,就此十万之数,便足够破敌。” 众人想不到他竟会自动裁减兵员,大感愕然。 缪毒恨不得有机会在朱姬面前挂折他,皱眉道:“敌人兵力庞大,五十万之数还是初步估计,说不定对方仍在陆续增兵,现今少龙还把兵力裁减至十万,即管加上蒙上将军的十二万兵员,总兵力仍末及敌人之半。 这一仗如何能打?”吕不韦点头道:“缪奉常这番话不无道理,少龙要三思才好。” 项少龙心中涌起颇觉荒谬的感觉,他休假前吕缪两人斗生斗死,为何忽然又似同一鼻孔出气呢?小盘对项少龙的信心近乎盲目,道:“大将军必有他的道理,大将军可否解说一二。” 项少龙从容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五国联军人数虽众,始终各军互不统属,在指挥和合作上肯定问题丛生,所以臣下针对此点,精简兵员,不但可提高效率,又可增强士气。 何况用兵讲求鬼神莫测,兵不厌诈之术。 人多兼兵员质素低,只会使微臣指挥不灵,反而致招败绩。” 昌平君和王陵首先表示同意,这两大军方要员一表态,其他人那还有话可说。 李斯问道:“对于蒙上将军的十二万人,大将军是否会重新编整呢?”项少龙斩钉截铁道:“这是必然的了。 不过微臣须要亲自察看他们的情况,方再作得决定。” 朱姬对项少龙的信心只仅次于小盘,欣然道:“少龙的第一个请求通过了,只不知第二个请求又是什么呢?”项少龙淡淡道:“第二个请求就是必须把蒙上将军由前线召回咸阳,指挥之权全交到微臣手上,否则此战不打也知必输无疑。” 今趟连王陵和昌平君都要脸脸相觑。 要知蒙骜虽连吃败仗,但却未曾败得难以翻身,可算非常了得。 兼之他用兵经验远胜项少龙,有他在前线助阵,纵使项少龙兵败,亦不致任敌人长驱而来,所以谁都不敢坦率同意。 吕不韦睑上现出怒容,正要说话,小盘冷然道:“大将军此说有理,军无二帅,寡人完全同意。” 吕不韦急道:“老臣认为最好由蒙上将军退守第二线,始是万全之策。” 王绾、缪毒、蔡泽等都表态赞同此议。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由函谷到咸阳都是最前线,何有第二线可言,只有放手给微臣展开敌人意想不到的战术,微臣才可以少胜多,击退强敌。” 朱姬道:“少龙究有何妙法退敌呢?”项少龙恭敬答道:“这正是第三个请求,兵书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故敢请太后、储君和仲父予微臣绝对的信任,无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均一概不予理会。 因为此役将是出现先败后胜的局面,又是敌先长进后惨退之局。 故在战争开始的阶段切勿因小败而失去了对微臣的信心。 至于微臣所采御敌之策,请恕微臣卖个关子,否则泄漏出去,就要不灵光了。” 小盘拍案叹道:“大将军确是非常之人,兵未动已对全盘形势估计入微。 二天后寡人登坛拜将,我大秦国的兴亡,就交到大将军手里了。” 就是这几句话,使项少龙担上了指挥全面大战的重任。 临时会议完毕后,项少龙再和小盘、吕不韦、昌平君开了一个小组会议,研究了在作战各方面有关粮食、后援等的细节,又议定了由乌果负责运输补给,项少龙才能脱身。 刚出宫门,缪毒在后方追来,客气过后,缪毒与他并骑而驰,装出歉然之色道:“刚才小弟只是以事论事,少龙切匆介怀。” 项少龙心中暗骂,嘴上答道:“缪兄太小看我项少龙了。 这算得什么回事呢?”缪毒叹道:“但有一事,我真是在怪责少龙。” 项少龙愕然道:“是什么事?”缪毒苦笑道:“少龙为何把美美送往大粱呢?至少该通知小弟一声呀。” 项少龙亦以苦笑回报导:“因为我怕缪兄反对,当时摆明缪兄争不过吕不韦,与其便宜了那奸贼,不若让美美到她欢喜去的地方好了。 缪兄还要怪我吗?”缪毒沉吟半晌,点头道:“少龙坦白得令我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 唉,真想不到现在我权势大增,反得不到心爱的女子,一得一失,确教人惆怅。” 项少龙明白他暗指要看朱姬脸色做人,首次触觉到他内心的感受。 无论缪毒如何坏透,总是一个人,有他内在的真诚和感触。 生命总有很多无奈的事。 例如他面对的敌人,其中有很多便是曾经把盏言欢的好友。 最密切的莫如韩闯。 假若要被迫杀了他,自己会有什么的感觉呢? 第四章 间谍卫星 回到官署,找到滕翼,着他派人去急召桓奇回咸阳商议。 岂知荆俊此时闻风而至,知道自己没份随行,怎也不肯干休。 任项滕两人软硬兼施,例如说他新婚燕尔,不宜出征,又或须要他在京统率都骑一类的话,都打他不动。 最后项滕两人只好屈服,由项少龙再入宫面见小盘,任命荆俊为另一副将,都骑则由昌平君兼管,以赵大暂代为副统领,才把此事平息。 按着就是到城外军营,挑选精兵,老弱者一概归还地方,新兵则交由蒙武蒙恬训练。 那晚桓奇赶来,三兄弟加上桓奇和乌果,摊开地图,只是行军的细节,便研究了一晚。 早上各人小睡片晌,便分头行事。 项少龙入宫再与小盘举行会议,除了昌平君和吕不韦外,还有王陵、缪毒和太后朱姬。 吕不韦虽恨不得杀死项少龙,却为了切身利益,绝不想项少龙输了这场关系到秦室兴衰存亡的关键性战役,故表现得非常合作。 到此刻,项少龙才知秦国是多么富强,在粮食武器车马各方面的供应一点问题都没有,任他项少龙要多少,就有多少。 待会议完毕,吕不韦、朱姬和缪毒先后离开,项少龙向小盘、昌平君和王陵道:“现在敌人连战皆捷,五国齐心,气势如虹,若我贸然与敌决战,必败无疑。 唯一之法,就是先令敌人生出自大之心,再诱之深进,兼以焦土之法,把沿途乡县的人完全撤离战线。 待敌人补给线无限地拉长,远离后勤基地,才利用险峻的山地密林,以奇兵突袭,胜则穷追猛打,打不过迂回撤走,藉此摧毁敌人锐气,待时机成熟时,再与敌人主力展开决战,则这一仗就至少有九成胜利把握了。” 三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项少龙道:“敌方主将中,大半都是深悉微臣的熟人,知我一向是勇猛不畏死,闻我领军而来,必会猜我立即决战,我就如他们所愿,并小败后退,佯作筑垒紧守。 此时夏天将尽,秋冬即来,敌人不想错过时机,必在冬季前发动猛攻,希望至少攻下逼近咸阳的外围战略城市,我就在蕞城布置一切,候他们在冬季前来攻,只要能胜上一场,他们必因惧怕路上积雪难行,而致断去补给,所以必作立即退却,那就是我们衔尾穷追的机会了。” 王陵击节叹道:“难怪鹿公生前常推许少龙为白起以后犹有过之的猛将,只听少龙所说的战术,便知你用兵如运刀,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了。” 项少龙苦笑道:“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却耍小心翼翼,不容出错。 幸好联军主帅并非李牧,否则必不会中计。” 小盘欣然道:“太傅就算对上李牧,我看仍不遑多让,唉!寡人今晚该有一觉好睡了。” 昌平君道:“少龙凯旌回来,我定要在醉风楼摆十来席酒,为少龙祝捷。” 谈笑了一会后,项少龙才返回官署,赫然见到项宝儿在广场和众都骑玩耍,爱妻爱婢全由牧场来了,还有久违了的周良,见到他立即跪伏地上,高声道:“周良幸不辱命,已带了鹰王回来。” 项少龙大喜道:“鹰王在那里?”周良昂然而起,嘬唇发出充满了音乐感的啸叫。 破风声由天而至。 项少龙吓了一跳,仰头上望,只见一只双翼展开达五尺的灰黑猎鹰,俯冲而下,灵巧如神地落在周良肩上,精光骇人的鹰目冷冷观察周遭的人与物。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道:“这鹰王不须以铁环镇足,头眼蒙罩吗?”周良傲然道:“当然不用,否则怎算鹰中之王,小人费了一年工夫,才把它寻到,再用了两年工夫日夕训练,才敢带它回来见项爷,刚听得项爷后天就要领大军出战函谷,周良愿追随项爷,凭鹰王为项爷探敌虚实,保证可建奇功。” 乌廷芳拉着周薇来到项少龙旁,笑道:“这鹰王生具灵性,好像憧得周良的说话似的,我们刚才无论躲到那里去,都给这头神鹰轻易找出来,连躲在屋内,它都能由窗门看进来,真是好玩极了。” 项少龙暗忖这等若多了个间谍卫星,在高空侦察敌情。 太笑道:“既有鹰王上阵,这场仗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周良再大叫一声,鹰王振翼而起,望空冲去,瞬眼间变成了一个盘旋的小黑点。 鹰王在晴空盘旋飞舞,下方林野间是延绵无尽的秦国大军。 秦国的兵种,主要分为陆军和水军。 而后者无论在发展和重要性上,因着实际的须求而远及不上前者。 陆军又细分为车兵、骑兵和步兵三个兵种。 车兵到战国时,比之春秋时期的作用已大大减弱,但在某些情况特别是平原作战,作用仍在,例如冲陷敌阵,打乱敌军队形,又或以之布成活动的壁垒,抵挡敌军的冲击等等。 不过项少龙针对函谷至咸阳一带以山地为主的形势,他本身又不擅运用车兵,故在今次出征完全弃而不用。 只以骑兵步兵为主。 自项少龙的百战宝刀问世后,小盘命人依其形制,大量生产,经清叔亲自指点工匠,炼制出一批厚背长刀,虽远及不上加了铬料的百战刀,但已大大增强了秦国骑兵冲锋陷阵时的斩劈能力,今回尚是首次派上用场。 出征的十万人,骑兵占了三万余,来自都骑和速援两师,还有就是一千乌家的精兵团子弟兵,正是项少龙的主要作战力量。 步兵则有轻装步兵和重装步兵两种。 他们都是在各自郡县经过一定严格训练的正规军。 轻装步兵不穿铠甲,持弓、弩等武器,战时居前排,专事远距离杀敌之责。 重装步兵身着铜甲,以戈、矛、戟等长兵器与敌人近身搏杀。 在项少龙的远征军中,轻装步兵占三万人,而重装步兵则占四万人。 在这时代里,战事的优劣胜败,除整体的策咯运用外,就是看将帅如何发挥出各个兵种的特长和相互间的协调。 至于军队的编组,则取部曲制:五人为一伍,五十人为一屯,以此而上,到五千人成一曲,五曲为一部。 故一部是二万五千人,项少龙的军队实力就是四部了。 依照秦制,各级军将均可拥有自己的直属卫队,一般为所统兵力的十分之一,像现在项少龙便可由以前的三千亲兵增至一万人。 由于战事频繁,统军大将如蒙骜和王齿,纵使兵返朝廷,亲兵团仍不会解散,其作用是保护将级人员的安全,所以当年蒙骜才可调人袭击牧场。 故一旦成为领军大将,不但地位提升,手上实力亦增强不少。 项少龙的军事知识,主要来自二十一世纪,虽有研玩墨子兵法,却不守成规,把混合兵种分了开来,与荆俊、滕翼顿骑兵先行,桓奇则率步兵在后,接着就是乌果统领的辎重骡马队。 由于他打定主意诱敌深入,桓奇和乌果的主力军,到蕞城便留下来,一边坚固防务、筑垒布阱,另一方而由桓奇训练兵员熟习地势,既免去了长途行军之苦,又可疏散附近乡材的住民,让他们安全撤往后方的高陵、芷阳等大城邑。 行军本是战争的头等大事,幸好直至前线,走的都是秦国境内安全的官道,加上又有鹰王探路,所以长驱宜驰,迅捷异常。 五天后,项少龙的骑队过了蕞城,右方是郦山、竹山等大山脉,前方远处则是华山,地势开始起伏不平。 项少龙为了保持军队的士气体力,每天清晨出发,午后即扎营休息,所以士卒并不辛苦。 由蕞城朝东再走了十天,终抵达华山。 若抱着游玩之心,沿途确是胜景无穷。 际此夏日炎炎之际,翠树争荣、野花吐艳、景色幽丽。 可惜众人都无心观赏,在这峰峦拱持、沟壑纵横的险要路途上,有时一边是断崖峭壁耸入青天,另一边则是可使人马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沟,德水在左方远处脚下轰隆流过,只好小心冀翼,以免行差踏错。 周良变成了项少龙的贴身随从。 鹰王不时飞回来落在他肩上,人畜的亲密令项少龙亦大为钦羡。 他现在愈发明白为何秦人攻东方六国易,而六国攻秦则难比登天。 秦国凭的就脚下的天险,而他今趟之所以能巧施妙计,凭的亦正是这险恶的形势。 五国其实亦处在战事的情况中,互相猜疑。 只因秦人威胁太大,才暂时罢战,联手攻秦。 这样的组合,绝不会持久。 所以换了他是庞爰,如没有气候的问题,亦是一有机会,就直攻咸阳,以免夜长梦多,不战自溃。 故此他是不愁庞爰不入彀的。 走了五天山路后,来到了一处地势较平坦处,在山花烂漫的原野上,遇上蒙骜奉召回京的队伍。 项少龙、滕翼上刑俊和蒙骜在帅帐内举行了移交兵符文书的简单仪式。 蒙骜明显比以前衰老了,满脸风霜,黑首转白。 神态客气而保持距离。 他不厌其详地细述了前线敌我的形势,语气颇不乐观。 到最后下结论道:“庞爰此子不愧东方有名的兵法家,现在陈兵函谷,摆明是等我们大军来援,才作一举击破,再乘势直捣咸阳,现在见到少龙只是轻骑而来,可见已看穿庞爰心意,不会与他全面交锋,老夫甚感欣悦。” 项少龙暗赞他不愧名将,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蒙骜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可否和少龙说上两句私话。” 滕翼等都是知情识趣的人,忙退往帐外。 蒙骜仰望帐顶,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态,好一会后,才再叹一口气道:“我蒙骜从不肯低声下气求人,故一向不为秦人所喜,直至得仲父提拔,才有机会大展抱负,纵横沙场,南征北讨,建下功业。” 项少龙点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遭遇和立场,这个我是明白的。” 蒙骜收回往上望的目光,深深凝注着他道:“我蒙骜只得两个儿子,少龙曾救了他们一次,老夫希望少龙在将来亦不要舍弃他们,老夫自会有所回报。” 项少龙心神剧震,知道蒙骜看穿蒙武和蒙恬投向了自己。 蒙骜苦笑道:“吕不韦终斗你不过,庞爰今趟亦不能讨好,但少龙必须小心李牧。 此人乃军事上不可多得的良材,百战百胜,从未有败绩,即使长平之后,我们仍不敢轻言攻赵,正因有此人在。 少龙今战若胜,储君必委以攻赵重任,遇上此人时,可得千万小心。” 项少龙听得头皮发麻,王齿是这么说,现在蒙骜又这样讲,回咸阳后须立即教小盘把王翦调回来,那自己就不用和这值得任何人尊敬的绝代名将对阵沙场了。 蒙骜再叹一口气,才起身告辞,出帐去了。 次日拔营出发,到了离秦军退守处五十里许的连绵山丘,项少龙下令结营为阵,构筑防御工事,截断了西行的唯一通道。 此时前线的守将程均闻讯赶来,拜见他这新任的顶头上司。 众人在一处坡顶视察形势时,程均作了报告。 项少龙道:“如我估计无误,合从军会于我们抵达后即发动猛攻,尽力破坏防御,打击我军的士气,所以这几晚你们定须分批撤退。” 程均骇然道:“万万不可,若我军后撤,由于士气低落,谁都不愿留下来等死,只要敌方再加猛攻,必不战而溃。 且敌人轻骑迅捷,若衔尾追来,我们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项少龙笑道:“程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我军正是要让他们以为我经验不足,故犯此致命的错失。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要退而不乱,退而不损。” 程均愕然时,滕翼道:“我们第一批撤退的只是伤病老弱的兵员,同时向我军宣扬援军已至,还要夸大为三十万大军,由王翦与我们项大将统率,如此必能安定军心,不致产生混乱情况。” 程均听得目瞪日呆。 纵使兵不厌诈,但骗的总是敌人,如此连自己人都要欺骗,确是少有,但又不得不承认是稳定军心的妙法。 项少龙乃大秦家传户晓的传奇式英堆人物,虽无赫赫军功,却是秦军祟拜的对象,声誉极隆,而王翦则是战功彪炳,名震西北疆域。 若此两大名将联手领军来援,还不士气大振。 项少龙微笑道:“我和滕将军会陪程将军在入黑后潜回菅地,安排一切,程将军和贵属部请休息片刻,养足精神,待会才好行事。” 程均明白过来,欣然去了。 项少龙和藤荆两人,带着周良、十八铁卫和乌家子弟兵,驰出营地,研究附近的地形,看看如何设伏,为在撤兵时,抵御敌人轻骑的追击。 到黄昏时才返回营地,吃过板后,与程均朝前线阵地潜去。 鹰王飞上了星空,先一步搜索敌人的侦骑探子,竟先后发现了八起敌人,都给他们先一步避开了。 程均见天下间竟有这么厉害的飞行哨探,登时拜服不已,对项少龙更是信心大增。 秦军的营寨设在一处高丘之上,紧扼往西入秦之路,背山面原,只见十许里外灯火如星光,漫山遍野尽是敌营,使人见而心悸。 项少龙抵达时,程均如命发出项少龙作为先头部队领军先来,王翦大将随后将至的消息,果然士气大振,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反攻。 此时滕翼和周良领了一千精于攀山越岭、黑夜作战的乌家精兵团,隐伏于山隘要道,凭藉鹰王的锐目,将敌人攀山越林潜来的探子进行清剿,以免泄出撤兵的秘密。 项少龙把百多将领全召到身前来,鼓励一番后,下令立即把伤病耄弱者撤走,众人还以为他是体恤下情,欢天喜地领命去了。 到天明时,项少龙送走了近三万人,只留下十二万较精壮的队伍守在高垒深沟的最前线。 程均陪他到处巡视,登到高处极目细看,敌我双方的形势这才了然于胸。 只见敌我都在丘陵高处立营设寨,利用树林山势乱石丘凿等种种天然条件,砍木立栅,成为有效抵御矢石的防守工事,又挖出长达数里的壕坑,形成彼此对峙之局。 蒙骜所拣立寨之处,非常有利,一边是黄河,以水为障,另一边是悬崖峭壁,飞鸟难渡,河崖间近五里的山地,全是一重又一重的栅栏和壕沟,每个高起的山头,都设立坚固的木寨,近百个木寨互相呼应,防守上可说无懈可击,难怪能和合从军对峙三月了。 程均指着靠近敌营大河处泊着的十多艘楼船,道:“这都是魏人的船,把食、装备、兵员源源运来,其中有大批攻营破寨的器具,使我们此处的形势不妙之极。” 滕翼道:“他们发动过多少趟大规模的攻击呢?”程均道:“只在开始时有过两次大规模的进攻,但都给我们千辛万苦击退了,双方都有很重的伤亡。” 项少龙目光越过份隔双方一望无际的干原,驰想着当日惨烈的攻防战,又想起韩闯、徐夷则等老友亦可能正在那边窥视己方,不由百感交集。 滕翼看着敌方延绵无尽的营帐和如海旌旗,深吸一口气道:“难怪蒙上将军要吃败仗了,只看敌人的营寨布置,便知敌方主事者深悉兵法。 现在敌人兵力在我方五倍以上,只要施行火攻加上夜袭,不出十天就可攻破我们的垒寨,可知他们按兵不动,只是等待我们援军的来临,好趁人疲马乏之时,一举击败我们而已。” 项少龙望往高空上盘旋的鹰王时,程均则指点出五国的兵力分布和旗帜的式样。 瓒少龙猛吸一日气,抛开所有令他烦扰的念头,下令道:“事不宜迟,大后晚我们便佯作大军刚到,引敌来攻,并在寨内堆放柴草,故火烧寨以阻截敌军,再分批撤退。” 滕程两人轰然领命。 第五章 诱敌深入 次日滕翼折返由荆俊把守的后防基地,安排后天疑军来援的事宜。 项少龙照例巡视营地,登高观察敌阵时,见对方安静得不合情理,奇道:“他们是否一直是这个样子?”程均恭敬答道:“只是近十天才这么安静,此前日夜都不停的派兵来滋扰,但多是不过两三万人的小股行动。” 项少龙大感不妥,心中一动道:“敌人若到了对岸,是否可远远绕往上游,再渡河包抄我们的背后呢?”程均道:“蒙上将军早想及此点,故在沿河处设下烽火台,若见敌踪,会立刻示警。 何况德水河阔水急,两岸处处高崖,又没有桥梁,敌人纵有此心,怕亦难以办到。” 项少龙始终放不下心来,向另一侧的周良道:“派鹰王到对岸四处看看,能够飞远点就更好。” 周良欣然领命去了。 有了鹰王后,周良像脱胎换骨般变了另一个人。 程均见项少龙不相信自己的判断,神色不自然起来。 项少龙见状笑道:“程将军匆将此事放在心上,战争之道,千变万化,总离不开“出奇制胜”这四字箴言。 庞爰既享有盛名,自是有本领的人。 所以我才要防他有我们意料之外的奇兵。 若我没有猜错,庞爰定在我们探子难以抵达的上游,架起临时的浮桥,以粗索对抗湍流,完成渡河壮举后,又把浮桥收起,移往我们后方的上游去,依样葫芦地架起浮桥,让军队迅速渡江。 哈,难怪他们怎都要等我们援军开来才进攻了!”程均听得哑口无言,同时暗忖你是大将军,自然爱说什么都可以了。 项少龙指着右方一处靠山的密林道:“若我是庞爰,就会使人先把战车等重型器物藏在林内,覆以树枝树叶,到攻袭我们时就可把距离缩短一倍了。” 程均道:“末将会留神的了。”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程将军有否想过一把火把它烧了呢?”程均愕然道:“那片密林地近敌阵,陷坑战垒,处处皆是,如何可以靠近放火?”项少龙指着左方的高山逍:“爬上那座山就可扔下火种了,不过此策运用的时机最重要,假若在敌人来攻时才发动就能生出最大的效用。” 程均一震道:“未将明白了。” 两人又研究了阻挡敌军的种种策略。 因为至少在接战时尚要撑上几天,才能佯作败退,否则谁会相信。 此时周良带着鹰王回来,兴奋的道:“大将军确是料事如神,只看鹰王盘飞的范围,说知对方至少有近十万人潜近了对岸我们后方上游十五里处,正准备渡过河来偷袭。” 程均立时汗流浃背,羞愧道:“末将立刻去加强那处的防御。” 项少龙惊道:“且慢!这岂非等若告诉对方我们识彼了他们的秘密行动吗?”伸手想抚摸鹰王,只见它鹰嘴立时转过来作出要啄咬的架势,吓得项少龙连忙缩手。 周良歉然道:“这是小人蓄意教它不要接近其他人,大将军请见谅。” 程均却急切敌方奇兵偷渡的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问道:“末将该怎么办呢?若让敌人潜到后方,断我退路,再前后夹击,情况实险恶至极点。” 项少龙暂不答他,向周良道:“周兄负责监视射岸敌军动静,白天可以休息,但入黑后便要加倍留神。” 周良欣然道:“那小人现在是否该回帐和鹰王睡觉去呢?”项少龙大笑道:“正是如此!”周良去后,项少龙对程均道:“程将军不用担心。 烧林和对付渡河敌兵都包在我身上,你只要管好营寨,着所有人白天输流休息,到晚上才有精神应付敌人。” 骞地一阵鼓响,来自敌阵。 只见数百辆战车,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以万计的步兵,缓缓迫近来。 项少龙叹道:“敌人已知我这队援军到了,所以又开始疲劳攻势。” 转向程均道:“现在程将军明白为何只许轮流休息。” 程均心悦诚服道:“末将受教了。” 项少龙心中好笑,自己胜在多了二千多年的军事知识。 随便在古代的著名战役挑一两条妙计出来,就可顺利应用。 当下与十八铁卫潜出营地,沿岸往上游驰去。 果如程均所说,每隔十里许就凭高筑有烽火台,台高约五丈,台顶立三丈杆,杆顶吊一横板,可上下仰俯,供士卒攀高望远。 横板每端挂有一个塞满柴草的大笼。 若见敌踪,白天发烟,晚上举火,按预定信号显示来敌人数与距离、远近等情报。 台上又设有大鼓,都是远程通信的有效手段。 不过在项少龙从特种部队的立场来说,趁月黑风高之际,只要借浮木等物,横过黄河,要解决这些烽火台的哨兵并非不可能的事,想到这里,心中一震,已知道敌人在等待什么了。 他们在等月黯无光、乌云盖天的黑夜。 只有在那种环境下,他们才可进行奇兵渡江的突袭行动。 项少龙来至周良所指上游二十里许处的地方,发现了该处水流转缓,崖岸亦没有若他处险峻,最适合建立渡江的浮桥。 而那里正好有一个烽火台,可见蒙骜设立这些烽火台时,确曾下过一番功夫。 此时他心中有数,赶返营地去。 敌我双方的喊杀声响彻前线,不过营地里的秦兵早习以为常,获准休息者人人倒头大睡,对震耳战鼓声和厮壳声置若罔闻。 项少龙四处巡视,鼓舞打气,感到自己就像到前线劳军的国防部长,所到处人人欢呼,士气陡增。 在古代的战役里,士气可以直接决定战争的成败。 回到帅帐时,只见周良正以鲜兔肉喂饲鹰王,原来他怎么都没法入睡。 项少龙笑道:“不用担心,一日天气晴朗,敌人都难以渡江,所以不用紧张。” 周良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多了。” 项少龙返帐倒头大睡,梦到了纪嫣然诸女和项宝儿,又梦到了久无音信的琴清,醒来时才知思念之苦。 当晚敌人加强攻势,以投石机掷出巨石,摧毁了秦军第一重木栅,又把陷坑填平,秦军被迫撤往半里后的第二重防线,加强实力,这才把敌人击退,双方互有死伤,当然以敌方主攻者的伤亡数字大得多了。 次日黄昏上荆俊领着一枝二千人的都骑精锐,来到营地处,向他报告诸事就绪,撤走的伤兵病兵,已在往蕞城的路途上,而大军亦可今夜开来。 项少龙与荆俊说了敌人渡江之事,荆俊道:“朝霞风、晚霞雨,看天色这两晚定会下两,要来就是这两晚。 这事可交给我去办,敌人没有一晚工夫,怎都建不起这么长可横扛的大浮桥。” 旁边的程均道:“荆将军准备怎样做?”荆俊想了想,道:“我会把该处烽火台的哨兵撤走,敌人若够胆子渡河过来,我就趁他们在河中进退不得时发动猛攻,只要在那里布上数十台投石机,就可教他们饮恨德水。” 项少龙赞道:“小俊果然长进多了,这事就交由你去全权负责。 记紧耍带同周良去。” 又把荆善叫来,嘱他和乌光、乌达和丹泉三人,带备火种,入黑后便攀山过去放火烧林。 几组人分别出发后,滕翼的“疑兵”来了。 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灯火点点,其中大半却是挂在空骡上的风灯,以数千人制造出数万人的声势。 是夜果是乌云盖天,却又密云不雨,最利偷袭。 项少龙登上前线高台,只见敌方聚集大批车马步兵,投石机以千计,正准备大举进攻,偏是左方密林处全无动静,可想像在交战当儿,若忽然由那里杀出大批生力军来,必可突破己方坚固的防线。 战鼓声响,魏军带头进攻,由右方缓缓迫来,气氛立时拉紧。 接着左方靠岸处,韩兵亦开始朝己阵推进,立时声势大增。 五国联军经过不断合作,在配合上确是无懈可击,难怪每次对垒秦军都要吃败仗。 战鼓再起,敌阵冲出近千乘战车,由中路杀来,后面随着以万计的弓箭手,由于没有投石机一类笨重装备,后发先至,转瞬赶过了两翼的韩军和魏军,直迫而来。 战车长阔均在十尺上下,两侧有两个大轮,由四匹骏马拖拉,速度奇快,予人有很大突破力的感觉,瞬眼间越过了被填平了的陷坑,越过被破坏了的第一重防线,登上平原尽处的坡丘。 项少龙正要下令迎头痛击时,敌车忽停了下来,且把骏马解下,再将一辆辆战车联结起来,形成一道长达两里的营垒。 最奇怪是每隔三丈许,就露出一道可容三人拉手通过的间隙,使人难以明白有何作用。 此时对方的步兵飞奔而至,躲在车阵后,弯弓搭箭,防止秦人出寨反击。 由于车阵在矢石射程之外,项少龙等毫无对抗办法。 程均叹道:“大将军所料不差,敌人此举,旨在断去我们前路,若敌兵真能由后方攻来,我们定难逃全军覆灭的命运。” 此时又见有车队开来,却非一般战车,而是笨重的运粮车,只看其缓慢的速度,八头骡子都拖得举蹄艰辛,便知车上是装满石头一类的东西。 项少龙和程均此时才明白早先车阵留下的间隙通道,就是要让这些石车通过,建立另一重更迫近己阵的车阵。 若让对方建立起这车垒,恐怕第二重防线今晚就要被攻陷了。 但由于对方早有战车和箭手掩护,对方要再筑车为阵的机会确有成功机会。 杀声由两翼传来,左右两边的敌人开始发动强攻。 瓒少龙纵目四顾,约略估计,敌人至少投入了二十万人于今晚的冲击战中,实力在己方一倍以上,若被冲破营垒,己军确只有待宰的份儿。 敌方处五色帅旗高起,摆开阵势,可想像韩闯正是其中一人。 程均等十多将领人人脸色发白,显为敌人高明的战术和压倒性的兵力震慑。 项少龙计算时间,下令道:“召集一批万人的盾牌兵和弓箭手,预备投石车,当左方密林木起火时立即出寨进击,破去敌人车阵。” 当下有人领命去了。 杀声再起,一队近千人的步兵由车阵后冲出,以火箭射来。 秦军营地立时矢石齐发,抵挡敌人。 形势惨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炬光照得血红一片。 项少龙还是初次身历古代的大型攻防战,既热血沸腾,又是心中怆然,那感觉怎都不能作出具体的形容。 敌方百多辆运石车和投石车穿过车阵迫来时,右方密林忽地起了几处火头,还迅速蔓廷。 果如项少龙所料,无数伏兵由林内惊惶奔出,占了大部份的是机动性最强的骑兵。 程均等精神太振,对项少龙信心陡增,反之敌方则慌乱起来。 秦军战鼓响起,寨门大开,盾牌兵分成三组,结阵于前,箭手居后,趁敌人车阵未结成之前,发动反击。 左右同时冲出两队各万人的骑兵,对敌人展开冲杀,以牵制敌人两翼的大军。 一时数万人投入鏖战,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项少龙到此刻才知秦军的勇猛和精锐,甫一接触立时把敌人的先头部队冲散,杀得对方弃车而逃,最要敌人命的是他们的运石和投石车反成了己己方的屏障,使箭手能迫近对方的战车阵后,向阵脚未稳的敌人作远程攻击。 战鼓再起。 秦军箭手此时蜂拥而出,接应己方骑兵撤返营地,留下横七竖八的石车和仍被焚烧的战车,瓦解了敌人第一波的攻势。 项少龙知道对方为配合渡河攻来的突袭军,必然不肯罢休,而己方前线的木栅和木寨亦有多处被投来的大石摧毁或被火箭焚毁,遂下令把主力撤往最后的第三重防线。 此时那右方的密林全陷进熊熊烈焰里,照得整个战场火般通红。 敌人退却后,布在中场的五、六万敌军,又在挡箭车、樯木车、卫击车的掩护下,分由左右中三路攻来,发动第二个进攻的浪潮。 攻防战就在这种惊心动魄的情况下进行着。 伤兵不断被运离营地,第二重防御线快要失守时,天已大明,敌人筋疲力尽下,只好退却。 荆善等此时安然归来,使项少龙放下了心头大石。 接着后方传来捷报,荆俊于敌人建起浮桥渡河时,发动猛袭,摧毁浮桥,还令对方折损了近万人。 秦军闻此消息立时士气大振。 但项少龙心里自知败局已成,连今夜都捱不过,下令分批撤走,却不忘虚张声势,不让敌人看破己方的意图。 刚吃过早饭,敌人又发动攻势,显然尚未知道渡河兵吃了大亏。 撑持到黄昏时,第二重防线终被攻破,全面撤退的时间终于来了。 项少龙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人,整个营寨陷进火海里,还蔓延往附近山头,教敌人难以追击。 亦只有这等险恶山地,方可以这种手段阻挡追兵。 合从军果然中计,衔尾追来。 项少龙又在扼守往西通道的第二线坚垒硬挡了合从军五天,待大军撤往安全地带,才烧营逃走,沿途以陷阱尖桩遍布道路,教敌人快骑难以全速追赶。 此后数次接战,均佯作败退,到退返蕞城时,项少龙已知胜券在握了。 第六章 蕞城之战 桓奇出城三十里来迎接他们。 这时原本由一万都骑和两万速援部队组成的骑兵队,只剩下二万许人,可见沿途追逐战的激烈。 离开山区,踏足于蕞城向东的广阔平原,四周群山环铙,黄河的渭水河段在北方五十里外由酉往东流去,由于山岭重重,除非攀上高处,否则便看不到大河奔湍的壮观情景。 由函谷关至北,足有三百里的路程。 项少龙和桓奇并骑而行,大军朝蕞城开去。 前者见沿途的防集工事做足工夫,所有制高点均设有以土石筑成的堡垒,满意道:“小奇果然有本领,只看这里显示出来的阵势,已足可教庞爰心折了。” 桓奇得他赞赏,欢喜道:“大将军在前线出生入死,我怎能躲在这里只享清福,现时蕞城加入了后撤回来的军队,总兵力达十五万之众,人人养精蓄锐,更清楚大将军亲自殿后,好让他们能安抵蕞城,又知大将军旨在诱敌西来,使敌人变成疲军冉予痛击,故现在人人摩拳擦掌,要为大将军效死命。” 后面的荆俊一向与桓奇言笑不禁,笑骂道:“小奇原来这么狡猾,懂得散播谣言,幸好这些谣言有激励士气的作用,否则定要依军法把你处置。” 众人笑了起来。 桓奇向少龙身后的周良打个招呼,赞道:“周兄今吹立了大功,现在军中人人称你作鹰神,只要见到你,就没有人忧心会给敌人突袭了。” 周良笑得嘴都合不拢,摸着肩上的鹰王,谦虚一番。 谈笑间,项少龙等越过护城河,由放下的吊桥进入城内。 那场面立时吓了项少龙他们一跳。 城内军民都拥到主街再旁,夹道欢呼,如痴如狂。 就像他们已大胜凯旋而回,事实上真正的大会战是尚未发生呢。 三天后,合从军的先头部队才到达蕞城平原东面的地区。 桓奇趁他们人疲马乏,又不熟地形的弱点,不分昼夜对他们轮翻攻击突袭,又放火烧营烧粮,合从军被迫退了二十多里,才站稳阵脚,但已折损了近万人,对士气的打击尤其严重。 项少龙等藉此争取到休息复元的空间,终日在蕞城外排练阵法。 项滕两人从墨子兵法内,选取了最有利于在这种封闭式环境中发挥的“螃蟹”阵,就是不将兵力按常规集中于正面而作“正兵”,而是将兵力集中于两翼来发动进攻的“奇兵”。 由于他们是背城而战,“正兵”可借助高墙上的投石机和居高临下的弩箭增加防卫力,故不惧敌方作正面主力冲击。 而两翼的奇兵,则由最精锐的都骑与速援两支骑兵作主力,他们的厚背大刀,最适合这种冲锋砍劈的任务。 敌人今吹西来,沿途尽是山匮,笨重的攻城车和投石机都要弃置途上,减少了对秦军的牵制威胁。 目前唯一对合从军有利的条件,就只在占优的人数。 现在已进入秋季,合从军若不能在严冬来临前攻破蕞城,就要陷身于冰封雪盖的窘境中,动辄是全军覆没之局,所以项少龙不愁他们会筑垒坚守。 所以只要项少龙肯出城应战,庞爰等只会谢天谢地,希冀能速战速决。 十天后,合从军再次往蕞城推进,缓缓注入蕞城之外广阔达五十里的平原上,在边缘山区设营立帐,又以战车结成防御栅垒。 项少龙下令停止一切扰敌的攻击,任由敌人立稳脚步。 但大战即来的气氛,却拉紧了敌我双方每一个人的神经。 再三天后,五国联军全部抵达,项少龙等在城墙上望去,表面看来,对方确是军容鼎盛,全无疲惫之态。 桓奇留神看了一会后,笑道:“若论兵将质素与训练,合从军除赵军外,其他四国均远不及我,今趟蒙上将军之所以会吃上败仗,皆因连年交锋,他的作战方式早给庞爰等摸透了。 所以很容易采用种种针对性的措施,从而获得胜利。” 顿了顿又道:“王翦上将军便曾说过,纵观近代名将,只有白起和李牧两人作战从无成法,又不遵成法,教人无从测度,其他人总是有迹可寻。 而现在王上将军应该把项大将军加进这名将榜上了。” 项少龙笑骂道:“你这小子愈来愈懂奉迎捧拍之道。” 众人说笑了一会后,气氛经松起来,滕翼道:“敌人虽有损折,但兵力仍有五十万之众,不过我并不因此担心,对方始终各怀异心,难以竭诚合作。 兼之这里天气土,尤不利于例如楚人的南方军,我们又把这附近的溪流水并以沙石堵塞,使他们这些疲兵更是困苦,故虽有五十万人,其实可以二十万的兵力视之,与我们相去不远。 而我们则有坚城作护持,更不怕久战。 而对方必须仓猝发兵,尽力争取时间,优劣之势,不言可知。” 桓奇极目远眺,道:“敌阵中传讯骑兵由中往左右两方驰去,显是去召集将领,众往中军会议,看来敌人快要大举进攻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淡淡道:“照我想来这都是摆个样子出来给我们看的,若我是庞爰,又真的兵强马壮、士气如虹,就索性摆出疲弱之态,引我们出城进攻,现在这样摆出威猛姿态,适足显示他们心虚胆怯,怕我们去攻袭他们。” 程均这时已对项少龙视为天将,闻言同意道:“兵书也有云:“士马骁雄反示我以羸弱,阵伍整齐反示我以不战。” 大将军这看法极具明见。” 桓奇、滕翼二刑俊同时动容。 荆俊立即请命出战。 项少龙怕他有失,命桓奇作为辅翼。 半个时辰后,城门大开,两人各领一队两万人的步骑与投石车混合组成的部队,越过平原,冲击敌阵。 项少龙和滕翼则领军押阵,好于必要时掩护他们退却。 战至黄昏,连破了敌方数个营寨,才收兵回城。 翌日轮到敌人派军前来搦战,秦军闭门不出,只以箭矢回答,敌人无奈退去。 进行了三天这种互有伤亡的拉锯战后,到第四天清晨,合从军终失去了耐性,以新造好的攻城车、擂木车发动全面的攻城战。 项少龙仍坚守不动,等到敌人势疲力乏,全而退却时,才倾巢而出,在城外布成早先定好的阵势。 合从军此时虽不愿意作战,但因不想放过会战的良机,更惧怕给秦军冲击,亦全而出动,在平原另一边布下战阵。 项少龙和滕翼登上中军的一个小丘上,观察敌方布置。 道时朝阳升离束山,阳光普照下,敌我双方的兵器甲盔闪烁生辉,点点精芒,漫布两边平原,弥漫着大战一触即发的气氛。 合从军的兵力明显减少了,只约有四十万之众,分成五大阵。 兵力主要集中在中央处,以步兵为主上,前方均是战车,后阵为骑兵,成前中后三阵。 左右两阵则是快速的骑兵。 中央的步兵又依兵种分作九个小阵,最前三阵是盾牌兵和轻装步兵,其他六阵都是攻击主力的重装备步兵,每阵达二万人,分持弩、枪、剑、盾、拒马、矛、戟等远程防御或攻坚的武器。 每队占地大小、相互间的距离,均谙合某一战阵法规,绝非乌合之众。 滕翼叹道:“三弟虽是初次领兵,但每趟均料敌如神,像眼前般避开敌人中央的主力,把重兵置于两翼,确是高明之致。 现在即管庞爰知道不妥,亦难以变阵。 何况他更不知我们的骑兵每人都至少具有百战刀一半厉害的厚背大刀,保证可让对方两翼持剑作战的骑兵吃上大亏。” 敌阵战鼓忽轰天而起,集结在前阵的近三千乘战车,在步兵的紧随下,一声发喊,开始推进。 周良肩上的鹰王亦感染到那种兵凶战危的气氛,拍翼低鸣。 项少龙下令坚守,鼓声立响,传讯兵则以旗号知会两翼的桓奇和荆俊。 就在快将进入射程时,三千辆分六排而来的战车上前两排忽地加速,朝前冲来。 每乘战车除御手和一乘车兵外,还跟了一队车属步兵,各有职责。 御手驱车,乘车兵则配备弓、弩、矛、戟等兵器,距敌远时用弓弩,近战则以矛、戟格斗,而车属步兵则紧随战车,与战车密切配合,互相掩护接应,以扩大杀伤和防御力。 战车的御手和战士因不用步行,均戴重盔穿坚甲,不怕一般箭矢,战马亦然,在战场上确有任意纵横莫之能御的气概。 若给它们冲入阵来,战斗队形休想再能保持完整,此时若对方后援继续攻来,不败者几稀矣。 一时双方鼓鸣人喊,箭矢交飞,杀声震天。 敌方两翼的骑兵亦各分出一万人来,掩护中锋队的两翼。 大战终告拉开了序幕。 项少龙待对方完全进入射程里,才下令城上的投石机发动。 漫天巨石不时往敌人冲来的战车投去。 人仰车翻下,仍有近百辆战车冲近阵前来。 项少龙一声令下,前线秦军潮水退后,露出后方无数陷马深坑,敌车那想得到秦军有此一着,登时车翻人陷,给秦军乘势击杀。 城上箭如雨下,失去战车掩护的徒步兵卒纷纷倒地,惨状令项少龙不忍卒睹,但又无可奈何。 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来妇人仁心容身之地。 此时敌方两翼骑兵杀至。 项少龙再着雄手打出旗号,左右两翼骑兵杀出,人人手持大刀,把持剑的敌骑砍劈得溃不成军,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奏军铁骑一向都优于东方士卒,现加上最利马上攻击的新武器,更是势不可挡。 项少龙中军在粉碎了敌人首轮攻势后,开始推进,向敌人第二轮攻来的战车步卒推进了数百步,又布成阵势,以投石机和箭矢对敌人进行远距离攻击。 此时敌方两翼骑兵狼狈溃败,敌方中央军怕失去两翼掩护,陷进三面受敌的窘境,连忙撤退。 岂知战车在前冲时虽势不可挡,但转动却不灵活,近半战车在急忙掉头下碰撞一团,混乱之极。 这也难怪合从军,谁估得到两翼的骑兵败得这么快和这么惨。 项少龙知道时机来了,再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 首先是桓奇和荆俊的左右两支骑军各两万人咬着敌人败军的尾巴由两翼杀去,接着是两翼的六万步兵随在骑兵后由两侧向敌阵推进。 项少龙由四万步兵、一万骑兵和一千乌家子弟组成的中央军,亦开始对敌人后撤的中军加以冲击,杀得敌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厉至极。 两翼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入敌阵时,合从军立时慌乱了起来,乱势像波浪般扩展,波及全局。 庞爰亦知不妙,擂鼓鸣号,下达全军继续挺进抗敌,但却已由主动变成被动。 当合从军堪堪将秦军抵挡住时,项少龙和一千乌家子弟如飞杀出,如虎入羊群般击溃了合从军最具实力的中军。 此时合从军败势已成,就算孙武复生,白起重临,亦难挽回败局,只半个时辰,楚军首先后撤,这一举动立使合从军变成四分五裂之势,阵势大乱。 合从军纷纷弃械舍甲而逃,再没有顽抗之力。 秦军衔尾穷追了二十余里,斩敌达八万之众,俘虏亦有二万余人。 五国合从击秦,从未试过如此惨败。 当夜项少龙就在山地扎营,准备养足精神后,明天再追击敌人,好收复所有失地。 忽然手下来报,擒到了敌方的大将。 项少龙连盔甲都来不及穿好,出营一看,赫然见到满身血污的韩闯垂头丧气地被押至帐前,见到项少龙惨然笑道:“项兄给我一个痛快好了。” 项少龙大吃一惊喝道:“立即给我松绑!”手下对他无不敬若天神,闻言立即割断绳索。 项少龙使人为韩闯疗治伤口,一切妥当后,才邀他入帅帐用膳。 韩闯苦笑道:“少龙此战,将名动天下,声威直追白起当年,我韩闯败得口服心服。” 项少龙叹道:“各为其主,这一战大家都是无可奈何。 韩兄今晚就睡在道里,明早再乘马返回贵国好了。” 韩闯一震道:“少龙私放敌将,罪名可大可小,我怎过意得去?”项少龙诚恳地道:“此事那还理得这么多。 我会将韩兄的随从一并交还韩兄,韩兄必须尽快逃离秦境,现今之势,我们是不得不乘胜追击。” 韩闯本就是贪生怕死的人,得此生机,感激涕零,道:“要走不若今晚就走,唉!少龙真够朋友了。” 项少龙当夜送走了韩闯和他近千亲卫,到次日清晨,一边把俘虏遣往蕞城,一边再衔尾追敌。 途中庞爰虽重整合从军,但由于士气涣散,兵器、粮食同缺,不三天就被全部击退。 项少龙长驱直进,以有如破竹之势重夺函谷关,粉碎了东方五国合从抗秦的美梦。 项少龙使人重筑工事,加固函谷关的防守力,过了冬天,小盘派来特使上旦读由小盘和朱姬签发的圣谕,把项少龙策封为上将军,其他将官全加官一级,桓奇和程均同时升为大将军,滕荆两人亦晋身将军之列,周良则破格被提升为副将,其他人都论功行赏,士兵获发三倍饷银,登时皆大欢喜。 除程均留守函谷外,项少龙等被召回咸阳述职。 此战使项少龙名扬天下,声势尤在王齿蒙骜之上,与王翦并列为西秦两大新虎将。 第七章 凯旋而归 项少龙等登上小盘遣来的楼船队,逆流驶往咸阳,免去了路途跋涉之苦。 随船而来的竟有纪嫣然、赵致、周薇和鹿丹儿,令项少龙、乌果和荆俊喜出望外。 乌廷芳这爱子如命的慈母,为了要在家陪伴项宝儿,所以没有随来。 田氏姊妹自然也要留下了。 众人畅叙离情。 在舱厅晚宴时,项少龙问起琴清,纪嫣然神色一黯道:“华阳夫人上月去世,清姐有信回来,说要为夫人守孝一年,顺便处理她家族生意,暂时不能回咸阳了。” 正和荆俊交头接耳,卿卿我我的鹿丹儿得意地道:“叁哥还未谢我,今趟若非我鹿丹儿缠得储君难以推拒,你现在那能左拥纪才女,右抱致姊姊呢?”众人见她已为人妇,仍是那副少女的天真神态,为之莞尔。 周薇叹道:“自你们出征后,我们是不用说了,事实上整个咸阳由上到下都担心得要命,街上的人都失去了笑容,怕合纵军兵临城下,直到捷报传来,全城欢喜若狂,人人拥往街上,彻夜歌舞,不断高叫储君和项爷的名字,更深信是黑龙护佑,才有这奇迹般的战果呢。” 众人均深觉荣耀和感动。 鹿丹儿的矛头忽然指向桓,摆出长辈大姐姿态道:“小你今趟回咸阳,好应该成家立室,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要听我吩咐就成了。” 乌果失声道:“若听荆夫人的安排,岂非是盲婚哑嫁吗?”登时惹来哄堂大笑。 鹿丹儿狠狠瞪着乌果时,纪嫣然道:“听说吕不韦闻得你们大胜的消息,叁天都食不下,在我们起程前叁天,率人到新设的东郡去了,但我们却怀疑他另有图谋,说不定是去见成侨和杜璧等人。” 滕翼问道:“吕不韦现在和缪毒的关系又是如何?”鹿丹儿抢着答道:“他们两人倒没什么,在管中邪和吕娘蓉婚宴上还态度亲密,有说有笑,但下面的人却斗个不亦乐乎,现在都卫军明显分作两个派系,一边是管中邪和许商,一边是韩竭。 而许商韩竭又因醉风楼的杨豫争风,吵闹不休。” 转向项少龙道:“昌平君教我先告知各位,他要在醉风楼为你们另设祝捷宴呢。” 桓最关心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速援师,问起蒙氏兄弟和小王贲的情况。 赵致道:“小贲被储君升为将军,派去东疆驰援王,那李牧真厉害,每战皆捷,若非有王上将军座镇,恐怕东方四郡都陷落了。” 滕翼问起蒙骜,纪嫣然叹道:“他被召回咸阳后便病倒了,吕不韦这无情无义的人对他非常冷淡,现在吕不韦大力栽培管中邪、许商、赵普和连蛟,最近派了管中邪和赵普等去攻打韩国,听说还占了一座城池呢。” 项少龙大感头痛,吕不韦始终有权有势,现在又勾结上成侨等人,更是难以对付。 管中邪乃文武全材,若变成另一个蒙骜,异日作反起来,将为祸更烈。 众人谈了一会后,各自回舱房休息。 两女欢天喜地侍候项少能沐浴更衣,到了榻上时,纪嫣然低声道:“太后又到了雍都去,陪行的还有毒和茅焦,夫君可猜到是什么事了?”项少龙剧震道:“她又有喜了吗?”这是为毒生的第二胎了。 纪嫣然默默点头时,赵致在后面拥贴着他,情动道:“项郎啊!我们想得你很苦呢!”前面的纪才女立时霞生玉颊,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 接着下来的,自是谁都知道该发生什么事了。 项少龙等在咸阳城外渭水旁的码头登岸时,乐队奏起了欢迎的乐曲,而小盘与昌平君等文武百官,早在岸上恭候多时。 返回王宫路上,人民夹道欢呼喝彩,鸣放鞭炮烟花,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气氛炽烈,沸腾着秦人的感激和热情。 储君和项少龙的名字,被叫个不绝。 在小盘的领导下,各人先往租庙拜祭秦室的列租先君,并为阵亡战士致哀,然后宣布当晚举行国宴,同时犒赏叁军。 接着小盘在内廷和项少龙举行会议,参加的还有小盘另外叁个心腹王陵、李斯和昌平君。 小盘这时名义上是十九岁,实际是二十一岁。 已完全是个长大了的成年男子。 他长得虽比项少龙要矮上半个头,但以一般人标准来说已算轩梧。 且由于他眉宽背厚,沉着自信,目光深邃莫测,那种君临天下的威势,确能教人慑服和甘于为他卖命。 他只是随便坐着,但其迫人而来的气度,足可使人生出俯首跪拜的冲动。 众人再向项少龙祝贺后,小盘欣然道:“项卿究竟喜欢寡人称你为太傅还是上将军呢?”众人哄然大笑。 项少龙失笑道:“还是太傅听来顺耳一点。” 小盘摇头叹道:“胜而不骄,我大秦恐只太傅一人而已,太傅此战奠定了我大秦统一天下的基础,又为寡人挽回天大面子。 现在谁都不敢在背后说寡人待太傅过厚了。” 昌平君笑道:“吕不韦早在储君厚待韩闯一事上大造文章,储君只回他一句绝无此事,就挡着了吕不韦的唇枪舌剑。 异日有人问起,少龙也可以此名句作答。” 项少龙心中涌起暖意。 小盘道:“这只是小事一件,就算放了韩闯,此人能有多大作为,这适足显示太傅非若吕不韦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但异日若拿到李牧,太傅就千万不可放他了。” 项少龙想起说不定要和最可敬与可怕的李牧在战场相见,不由心中一沉。 王陵知他心意,笑道:“暂时该不会有这种情况,现在李牧正移师攻齐,不但击退想趁机夺取赵人土地的齐兵,还攻下了齐人的饶安,使王得以喘一口气,李牧确是厉害,此人一天不除,终成我们东进的最大障碍。” 李斯道:“今次少龙大展神威,即管孙武复生,这一仗怕都不能胜得更爽脆漂亮。” 项少龙谦让一番后,心中一动道:“现在储君君威大振,该是把王翦召回来的时候了。” 昌平君道:“储君正有此意,所以才准备派蒙武蒙恬两兄弟到魏国作战,待他们有了经验,便可接替王翦。 若于此时轻举妄动,说不定这握有戍边大兵权的要位会落到吕不韦和毒的人手上去呢。” 小盘压低声音道:“现在蒙骜病得很厉害,前天寡人去探望他时,他说了一番称赞太傅的话,看来颇有悔意。” 项少龙遂把蒙骜当日请自己照顾蒙武兄弟的事说了出来。 小盘兴奋起来,通:“待太后回来,寡人要为太傅封侯,太傅的权位怎都不可以低过吕不韦。” 项少龙见有外人在座,不好说出拒绝之言,淡淡应了。 还有叁年就是小盘行加冕礼的大日子,只希望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不用与李牧对阵沙场,就谢天谢地了。 脱身后,趁离国宴尚有叁个时辰,项少龙返回乌府。 只见乌府外塞满了欢迎他的邻里人士,刚进大门,广场上鞭炮轰鸣,充满喜庆的气氛。 乌应元亲领族人出迎,抢前抓着项少龙的手激动道:“我乌家终出了一位威震当世的名将,我高兴得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了。” 项宝儿捂着耳朵,冲入了他怀内。 接着乌廷芳和田氏姊妹也连哭带笑扑了过来。 项少龙又疼又哄,拥着妻婢爱儿,进入宅内,先拜祭了乌家祖宗,沐浴更衣,才再到大厅接受族人恭贺。 纪嫣然、赵致、善兰、鹿丹儿等换上华服,出来招呼亲友。 滕翼、桓、赵大等全回来了,更增一片喜庆的气氛。 周良因鹰王建功,在乌家身分大是不同,鹰王更成了比项少龙更受注目的主角,孩子都围着它指点赞叹。 乌廷芳缠在项少龙旁,不住撒娇撒痴,他这位娇妻虽年过二十,但容貌神态仍娇痴若初遇时的少女模样。 项少龙找了个机会,与滕翼商量道:“我准备向储君提议,辞去都骑统领一职,以后得要仰仗二哥了。” 滕翼笑道:“叁弟该知我对仕途没有兴趣,照我看不若由小俊接手,另外辅之以乌果和赵大,同时还可多提拔两个人。” 项少龙道:“那就是周良和乌言着吧!其他铁卫亦可安插到都骑里,不用随我们返牧场以致无所事事,流于荒嬉。” 滕翼点头同意,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这时乌应元走了过来,把两人扯往一角道:“我上月才由塞外回来,你们的义弟王翦确是智勇双全的猛将,连匈奴人都全不是他的对手。” 顿了顿道:“匈奴人在北塞一向纵横无敌,男女老少皆长于骑射,勇猛凶悍,来去如风,又耐苦寒。 岂知先败于李牧之手,再重挫于你们四弟。 现在乌卓已在贝加尔湖附近建立山城,附近一向受匈奴欺凌的弱少民族均来依附,最好能再调一千我们的子弟兵去,增强实力,就更有发展的把握了。” 项滕两人不迭点头答应并露出向往的神色。 只有在自己的国度家园,才有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当晚在王宫内由小盘主持祝捷宴,全城居民均获赠酒食。 对小盘来说,项少龙打胜杖就像他自己打胜仗,分外满足和高兴。 项少龙自然成了宴会中主角,杯来盏去,宴会举行至一半时便醉得不省人事,连怎样离开都不晓得。 次日醒来,才发觉睡在未来秦始皇的龙榻上,原来是小盘坚持要如此相待。 纪嫣然等都留在宫裹,等候他起来。 到小盘回来时,与项少龙等共晋午膳,颇有一家人相叙的亲切味儿。 项少龙向小盘提出了由荆俊当都骑统领,乌果、周良、赵大为副的提议,小盘一口答应了,笑道:“区区一个都骑统领,实不该由上将军兼领。” 项少龙又乘机提出想返回牧场好好过一段安适日子,小盘虽不愿意,但也只好答应了。 膳后项少龙率妻儿返回乌府,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精神大振。 纪嫣然叁位娇妻和日氏姊妹正坐在榻旁闲话家常,说的正是项宝儿的趣事,乐也融融,听得他的心都融化了,倍感甜蜜温馨。 比对起战争的冷酷残忍,这实在是个温暖情深的天堂。 众女见他醒来,忙侍候他起身。 纪嫣然低声在他耳旁道:“图管家约你黄昏到老地方见面,昌平君今晚则在醉风楼订了个别院,嘱你今晚去赴宴。 唉!昌平君难道不知你回来后尚未有时间在家陪伴妻儿吗?”旁边的乌廷芳娇项道:“你今晚不回来。 芳儿就不会上榻睡觉。” 项少龙差点要立下誓言,保证早去早回,两女才回嗔作喜。 久别胜新婚,田氏姊妹服侍他入浴时,项少能把乌廷芳都抱进澡房,以实际行动慰藉妻婢。 又和项宝儿玩了一会,这才“微服出巡”,往会图先。 在秘巢见面后,图先寒暄几句,便转入正题道:“少龙今趟大展神威,击退了五国联军,亦打乱了吕不韦的部署和阵脚,兼之蒙骜病重,使他不得不改变策略。 现在他不但勾结上杜璧、蒲等人,更设法拉拢毒,要作垂死挣扎。” 顿了顿续道:“这老贼对储君已完全死心,知道储君加冕之日,就是他败亡之时,所以他定会在那日之前,作孤注一掷,叛上作反,此事不可不防。” 项少龙皱眉道:“现在储君威权日增,毒亦不会轻易信他。 吕贼能弄出什么把戏来呢?”图先叹道:“有利则合,问题是毒亦想作反。 要知毒实乃怙恶不悛的流氓和无赖狂徒,虽得朱姬恩宠,但在秦人心中,只是由家奴而跃居披着宦者外衣的幸臣,除了像吕不韦这么别有居心,还有谁肯依附支持他。 在这种情况下,吕两人再次狼狈为奸并非绝无可能。 他们的关系当然不会持久,我看谋反成功之日,就是他们决裂之时了。” 项少龙苦恼道:“难道朱姬真会坐视毒阴谋去推翻自己的儿子吗?”图先叹道:“朱姬已是陷溺极深,而且毒对女人有特别手段,朱姬又贪一时的风流快活,阴差阳错下,使毒声势日盛,结党迎私。 少龙出征后,毒以众卿之首的身分,事无大少,均积极参与,还以‘假父’自诩,其心可见。” 项少龙哑然笑道:“假父?真亏他想得出来,先是吕不韦,后是毒,难道没想过要骑在国君头上,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吗?”图先欷嘘道:“有多少人像少龙般懂得功成身退,避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听陶公说,储君加冕之日,就是你们避隐塞北之时,不知肯否让我图先一族,亦依附于少龙骥尾之后呢?”项少龙正容道:“能与图总管并骑驰骋于漠北大草原之上,是少龙求之不得才对。” 图先感动地伸手与他紧握,一时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问起仲父府的情况,图先道:“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齐国最近来了两位剑手,都是稷下剑圣曹秋道的弟子,一名任千里,另一名房永,很少出外露脸,态度神秘。 若我没有猜错,他们该是田单应吕不韦请求,派来咸阳准备在必要时刺杀少龙的高手。” 项少龙讶道:“既是如此,他们怎会让图兄得悉他们的身分呢?”图先哈哈一笑道:“皆因我广布线眼,偷听得许商和他们的私话,才能据此猜到田单那方面去,现在吕田两个最恨的人就是少龙,就算不为利益,亦要去少龙而后快。” 项少龙失笑道:“想杀我的人还少吗?是了,那许商是否在和韩竭争夺杨豫呢?岂非吕的美美之争,又由他们延续下来?”图先冷哼道:“还有什么好争的,吕不韦已严令许商不得与韩竭争风,为此我才知道吕不韦是要勾结毒。 哼!韩竭这小子当了官后,愈发嚣张,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由于有毒撑腰,储君都不敢拿他怎样。 不过现在韩竭又对杨豫失去了兴趣,因为醉风楼来了一位姿容更胜单美美的美人,此女确是我见犹怜,兼且又声明卖艺不卖身,那个男人不想得之而后快。” 项少龙失声道:“真有卖艺不卖身这回事吗?谁能保得住她呢?”图先道:“只凭她‘玲珑燕’凤菲之名,便可保住她的清白,不过她来的时候真巧,就是在少龙回咸阳的前叁天。 现已在公卿大臣间引起很大的哄动,人人都争相拥往醉风楼去。” 项少龙皱眉道:“图兄是否在暗示她是来对付我的呢?”图先叹道:“凤菲乃叁大名姬之首,很得各国权贵敬重,本是宋国的公主,不知为何会沦落风尘,照说该没有多少人能唆使得动她,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少龙还是小心点好。 现在东方六国,最想杀的人就是少龙了。” 项少龙苦笑道:“问题是我今晚就要到醉风楼去,希望那群损友不是挑了她来陪我就好了。” 图先笑道:“若她肯来陪酒,少龙就更要小心,因为她到咸阳这么久,仍未试过答应为谁陪酒。” 项少龙苦笑了一会,呻吟道:“美女就是有那种魔力,我们男人虽明知对方不安好心,但不管怎样,总是想能发掘她们另有好处,而忘了她们可能只是徒具美貌,实藏歹心。” 图先微笑道:“你见过凤菲就明白的了。 她肯定是内外俱美,兰质慧心的绝色尤物,或者只因立场不同,才会变成居心叵测的敌人。 幸好少龙对美色一向极有定力,凤菲纵有阴谋,亦将派不上用场。” 再谈了两句,两人这才告别分手。 项少龙忽然很想往探正病重中的蒙骜,但因要赴昌平君的宴会,只好把此事搁至明天了。 第八章 玲珑美人 项少龙与十八铁卫来到醉风楼时,伍孚亲自恭迎,把他请进偏厅,遣走下人后,跪地叩头。 项少龙早见惯了他的小人作风,昴然而立,没好气道:“楼主免礼,今次又有什么把戏呢?”伍孚惶然起立,恭敬道:“小人那还敢在上将军前作奸使诈,今趟是有重要消息,要向大爷面陈。” 项少龙坐了下来,道:“坐下才说!”伍孚坐了下来,先左顾右盼,像怕仍有人留在偏厅内的样子,低声道:“吕不韦有阴谋要害死王齿和大爷你。” 项少龙失笑道:“他当然这么想,但办不办得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伍孚很委婉地通:“小人真是在长期偷听下,才一点一滴地串连起来,知道他们的阴谋哩!”项少龙想起他偷听的铜管,半信半疑道:“单美美都做了魏国王后,吕不韦还来这里干吗?”伍孚道:“大爷有所不知了,半年前我在楚国以重金买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越女白雅雅,吕不韦对她颇为迷恋,故不时到醉风楼来盘桓。 现在雅雅已代替了美美,成为四花之首。 唉!美美的离开,累得我差点没命呢,当然!小人绝不敢怪项爷,小人是该受罚的。” 项少龙不耐烦地道:“不要转弯抹角了,快直说吧!”伍孚压低声音,凑近了点才道:“首先他们是要对付王上将军,由于王上将军在赵境作战,各方面都要靠杜璧和成乔支援,而吕不韦正是要借杜壁之手,在李牧与王齿作战时,抽王上将军的后腿,那后果可想而知了。” 项少龙由于不知那处的情况,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色变道:“李牧不是去了和齐人作战吗?”伍孚道:“那只是诱王上将军深入赵境的毒计吧!”项少龙骇然道:“你为何不早点将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就算我不在咸阳,你也可找昌平君说呀!”伍孚歉然道:“一来小人只听得一鳞半爪,未敢肯定。 到前天杨豫告诉小人,许商在他面前夸口大爷你命不久矣,我的思想才清晰起来。 许商当时说大爷你今仗之胜,正种下了你将来败亡之果。 杨豫不解问他,他只说任大爷如何厉害,总斗不过李牧,便没有再说下去。 于是小人想到只有害死王齿。 大爷你才会要与李牧在短期内一决雌雄,所以……”项少龙霍然起立,道:“你去告诉昌平君,我要迟点才来。” 言罢匆匆离去,飞马人宫求见小盘。 小盘正和爱妃王美秀下棋取乐,见他这般惶急来到,知有急事,立即在内廷接见他。 当项少能把伍孚的猜测说出来后,小盘色变道:“此计确是歹毒之极,可见一天不除成乔,寡人仍是地位难稳。” 小盘接着召来近卫,吩咐立即派出快马,持节赶往上川,警告王齿小心防范。 诸事妥当后,这未来秦始皇神色凝重道:“若王上将军发生不幸,我们便立即对付成乔和杜璧,好去此心腹之患,那时寡人就要看吕不韦怎样收场了。” 接着露出笑容,低声道:“储妃有喜了!”项少龙这才惊觉他确已长大成人,衷心贺喜。 小盘苦恼道:“趁现在吕不韦和太后都不在咸阳,最好先给这孩子起个好名字,那就轮不到他们来改了,师傅有什么提议呢?”项少龙冲口而出道:“那定是叫扶苏了。” 小盘愕然看了他半晌,项少龙心中叫糟时,这未来秦始皇点头道:“这名字倒也特别。 但还须一个女儿的名字才成,那时无论生男生女,都有名字了。”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想到男孩的名字,看来这胎定是男婴,所以不用另想女名了。” 小盘默默把扶苏念了数遍,欣然道:“若生的真是儿子,就叫扶苏吧!”项少龙又如自己以所知的历史去影响未来的历史,心中怪怪的,乘机告辞离宫,赶到醉风楼时,已比原来约定的时间迟了大半个时辰。 出乎料外地除了昌平君兄弟,李斯、桓奇、荆俊、王陵、乌果、周良等人外,还有王绾、蔡泽、嬴傲和嬴楼在列,显示这些人已靠拢往以小盘为首的政治派系。 只滕翼因要陪伴妻儿,来了片刻就走了。 杨豫、归燕和白蕾与醉风楼有点姿色的美妓全体出动,采人盯人策略,每女侍候一人,气氛热烈。 项少龙位居首席,越国美女白雅雅早在候他到来,此女身穿楚服,年约十八,长得果是花容月貌,不比单美美逊色,不但气质绝佳,最动人是温婉可人,一对俏目总含着无限情意,兼之声音甜美温柔,确是不可多得的尤物,难怪伍孚能以她去应付痛失单美美的吕不韦了。 但想起她最终的命运可能是成为吕不韦的姬妾,又心中恻然。 项少龙尚未坐好,就给人连罚三杯,骇得他举手投降道:“再喝下去,恐怕项某要立即给抬走,请各位格外开恩,饶了我这趟吧!”王绾笑道:“昨晚项大人喝了超过二十杯才倒下来,为今怎都要再喝七杯,我们方可饶了你迟来之罪。” 正争持时,白雅雅嫣然一笑道:“就让雅雅代上将军喝这几杯罚酒吧!”众人轰然叫好。 蔡泽笑道:“但这罚酒必须先进项上将军之口,才可由我们的雅雅代喝。” 众人又再起哄。 白雅雅嘤咛一声,倒入项少龙怀里,秀眸半闭,俏脸霞烧,一副小鸟投怀的模样。 项少龙虽经惯这种战国式的风流阵仗,但由于这青春焕发的美女充满新鲜热辣感,亦大感刺激,借点酒意,在众人鼓掌喝彩中,荒唐一番,饱尝了她香唇玉舌的销魂滋味。 众人这才放过了他。 嬴傲笑道:“听说庞爰战败后,其他合从国均指他冒失深进,白白错失了这挫败我大秦的良机,以致声威大跌,看来他们很难再有另一次合纵。” 羸楼接口道:“输了败仗,人人都推卸责任,今趟蕞城会战,走得最快的是楚人,亦成了其他人责难的目标,弄得很不开心,五国该有好一段日子不协调的了。” 李斯拍掌道:“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公事。 太尉为少龙安排那场玲珑燕舞,该可开始吧!”昌平君向坐于末席的伍孚打个眼色,后者忙去安排。 荆俊笑道:“只看我们廷尉大人比三哥还紧张,就知凤菲的吸引力哩!”众人同声附和,弄得一向不涉足风月场所的李斯不知所以、尴尬万分。 项少龙则整个人轻松起来,感受到各人间那洋溢着的交情。 白雅雅此时靠了过来,凑在他耳旁道:“项爷不念旧恶,助美美小姐去当她的魏后,我们醉风楼的姊妹都非常感激呢。” 项少龙低声道:“那此事岂非全城皆知了。” 自雅雅含笑道:“这叫好事传千里嘛!现在只要项爷勾勾指头,人人都会争着来为项爷侍寝哩!”项少龙怎会相信,只是归燕便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白雅雅横了他一记媚眼,含羞道:“只不知雅雅能否得项爷恩宠呢?”项少龙见她媚态横生,最要命她看来又是如此秀逸娴雅,不由心中一荡,低声道:“今晚不行,待我看看吧!”白雅雅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内,轻啮他耳珠道:“白天也可以的,那项爷的夫人就不会知晓了。” 项少龙想起家中贤妻,立时清醒过来,刚要婉言拒绝。 伍孚一脸无奈走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昌平君知道不妙,道:“美人儿是否怪我们迟了呢?”伍孚苦着脸道:“看来是这样了。 菲小姐回了别院睡觉,小人说尽好话也不起作用。” 出奇地众人不但一点不觉得她在摆架子,还甘之如饴地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昌文君笑逋:“这都是少龙惹出来的祸,开罪了我们的玲珑美人儿,我提议由少龙去道歉,把她哄回来。”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李斯不知如何这时兴致特高,竟赞成道:“玲珑美人后天便要到魏国去,少龙你快去设法。” 桓奇大讶道:“你们究竟是贺项上将军还是只为见玲珑燕?”昌平君等齐声大笑,场面混乱之极,但亦相当有趣。 项少龙生出好奇心,勉为其难地长身而起,叹道:“小弟即管去试试看,若给轰了回来,你们可不能怪我。” 众人鼓掌声中,项少龙随伍孚出门而去,才走了几步,荆俊、乌果和昌文君三人追了出来,要到门外隔岸观火。 项少龙给那种爱闹的气氛感染,振起当年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豪情,昂然领着三人,由伍孚带路,朝后宅开去。 在醉风楼后院的一个幽静的角落,池塘旁零零舍舍有座小木楼,在花香飘送中,古雅别致。 伍孚道:“凤菲就是住在那里,她的贴身小婢很凶,刚才就是她把我挡着的。” 荆俊讶然道:“她难道不知你是大老板吗?怎敢对楼主不客气。” 伍孚道:“她是储妃特别请回来在太后寿宴上表演助兴的,小人怎敢开罪她们呢?”项少龙这才明白过来,放下了一半心事,干咳一声道:“你们看我的!”才走了一步,给昌文君一把扯着,叮嘱道:“听说凤菲身轻如燕,颇有两下子的,上将军莫要被她踢落池塘。” 三人同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形状惹厌之极。 项少龙低骂一声,拂开昌文君,挺胸朝小楼走去。 木门应手而开,楼下小厅静悄无人,项少龙虎目一扫,见到通往二楼的楼梯,深吸一口气壮壮色胆后,一迳拾级登楼。 木梯在脚下“咿呀”作响,确令人有点提心吊胆。 上面这时传来清脆的声音喝道:“谁?”项少龙故意不答,待来至二楼,刚好一个俊秀童子由房间掀帘走了出来,与他打个照面。 两人同时愕然。 项少龙想不到撞上的非是俏婢女而是俏男童,对方却想不到会有个陌生男人摸上楼来。 项少龙瞬快瞥了内里一眼,但因门帘深垂,自然看不到什么。 想想也觉好笑。 短短两年间,先后遇上三大名姬,至少其中之一是要取他项少龙之命的,然后她们又走了。 春秋战国确是个辉煌独特而又非常开放的时代,纵使大家征伐不休,但分分合合间,齐人可以去魏,魏人可以入秦,燕人南来,楚人北上,出卖所学以求功名富贵,又或游历讲学,百家争鸣,万花齐放。 像凤菲这类名重当世的名姬,超然于国争之上。 到什么地方都备受尊崇,爱发脾气就发脾气,要摆架子就摆架子,若非亲眼目睹,确很难想像。 三大名姬先后到咸阳来,正代表咸阳成了天下文化荟萃的中心之一,这才引得她们因种种原因前来这里。 正思量间,那俏童子怒喝道:“你是谁,怎可随便闯入人家小姐闺房?”项少龙见“他”充满敌意的守在房门处,面色不善,微微浅笑道:“在下项少龙,特来向凤姑娘请罪。” 那显是女扮男装的俏童子呆子一呆,定睛打量了他好一会后,转身拨开少许帘子,低声禀告道:“小姐!是项少龙呢!”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项少龙早预了她会摆架子。 并不尴尬,朝俏童子踏前两步,差点就碰上她的面庞。 俏童子眉头鼻子同时皱起来,生似嫌项少龙身带异味似的,但却没有骂出口来。 例如怪他无礼,俏脸似嗔非嗔,非常动人。 项少龙不由心中一荡,低声道:“若姑娘肯让路,我便进去见凤小姐,但若姑娘不允许,在下只好立即离开。” 他故意提高声浪,好让里面的凤菲听得一清二楚。 俏童显然不是项少龙的对手,立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对待他。 一把温柔娇美的女声在房内响起道:“小妹请让项大人进来一叙吧!”俏童应了一声,垂首退往一旁,让出进房之路。 项少龙报以微笑,这才跨过门楹,掀帘入房。 想不到内间比外厅还阔大,三面轩窗,左方以竹帘隔开了秀榻所在的起居处。 凤菲席地而坐,背靠软枕,身前放了张长几,上面摆了张五弦琴,予人优雅宁逸、舒适温馨的感觉。 这三大名姬之首正仰起一张瓜子型的面庞朝他瞧来,宝石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那种有诸内而焕发于外的秀气迫人而来,看得项少龙眼前一亮。 但她最动人处却是一股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气质,那使他深深地想起远在楚境寿春的李嫣嫣。 只要是懂怜香惜玉的男人都不忍伤害她。 她只是随便坐在那里,但已把女性优雅迷人的丰姿美态表露无遗,娇少玲珑的动人胴体,使人泛起把她覆盖在体下的念头,难怪连图先都对她兴致大动了。 在**男人这一项上,她确胜过石素芳和兰宫媛。 两人互相打量时,外面那女扮男装的小妹道:“小姐!要茶还是酒呢?”项少龙摇头道:“不用客气,我是特来向小姐请罪,不敢打扰小姐的清净心。” 凤菲“噗哧”笑道:“清净心?人在尘世,何来清净心呢?项大人请坐。 小妹给客人奉茶。” 项少龙坐下来时,压下要浑身打量她的欲望,眼观鼻鼻观心,正要说话,凤菲柔声道:“项大人今趟来请罪,并不似大人一向作风,不知是被人迫来,还是自愿要来呢?”项少龙愕然道:“我和小姐乃初次见面,为何小姐却像对项某非常熟悉哩?”凤菲盈盈一笑,徐徐道:“项少龙乃东方六国权贵间最多人谈论的人物,凤菲早耳熟能详。 何况来秦前又曾听魏国美美夫人提起大人,怎都该对大人有个印象吧!”项少龙一呆道:“凤小姐今趟故意拒绝表演,是否……嘿!是否……”凤菲似是大感兴趣,鼓励道:“大人何必吞吞吐吐呢?有什么放胆直言好了。” 项少龙苦笑道:“我想问小姐是否故意使手段叫我前来一见,我因怕唐突佳人,所以才会欲言又止,教小姐见笑了。” 凤菲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黑白分明但又似朦朦胧胧的眸子横了他妩媚的一眼,举起春葱般的左手,低头看着尾指闪闪银光的精巧银戒,柔声道:“项大人猜得没错,但怕仍估不到凤菲此来是不安好心。 这银戒乃魏国巧匠所制,能弹出毒针,把毒液注入人体,若部位恰当,中针者会很快毒发身死。” 项少龙愕然道:“既是如此,凤小姐为何要告诉我?”凤菲若无其事的脱下指环,扔在地上,含情脉脉似地道:“因为我改变主意哩!直至来秦见过嬴政后,妾身才明白为何先后有商鞅、公孙衍、张仪、甘茂、楼缓、范睢、蔡泽、李斯、吕不韦、项少龙众多人才,甘为奏室所用。 而赵国空有李牧、廉颇而仍连场失利,信陵君落得饮毒酒而死,韩非则在韩国投闲置散,燕人无自知之明,齐人奢华空想,楚人耽于逸乐。 东方六国大势去矣,我凤非何必要枉作小人,还得赔上性命呢?”项少龙想不到她说出这么一番有识见的话来,摇头叹道:“凤小姐确是奇女子。 不过我仍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坦白,若小姐不说出来,此事谁都不会知晓。” 凤菲欣然道:“你这大傻瓜,因为人家已看上了你!所以才提醒你。 现在项大人乃东方诸国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所以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曾施以恩惠的朋友在内。” 项少龙愕然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凤菲抿嘴笑道:“大人切勿误会,看上你并不等于倾心于你,只是觉得你确是名不虚传的英雄人物,日后我亦很难忘记你,就是那样吧了。” 项少龙既松了一口气,又感到有点失落。 这凤菲比三绝女石素芳更令人难以揣摩。 凤菲目光移往窗外,柔声道:“夜了!项大人除非要凤菲侍寝,否则妾身就要到睡乡寻找在这乱世所欠的美梦。 明天清晨,我要起程离秦了。” 项少龙差点就冲口而出要她留下来,以免失去这错过了可能抱憾终生的机会,但想起家中贤妻,惟有起身告辞。 李斯今晚恐怕要失望。 刚走下楼梯,荆俊扑进来道:“蒙骜过世了!” 第九章 巧布陷阱 蒙骜丧礼后,荆俊正式升为都骑统领。 由于他现在入赘鹿家,军方各大要员看在鹿公面上,都大力支持。 乌果、赵大和周良为副,使都骑清一式属储君的系统,不像都卫般由吕不韦和缪毒两党互相牵制,互相抗衡。 当然!假若吕缪勾结,又自当别论。 十八铁卫却因小盘慧眼赏识,成了他的禁卫头领,地位大大提高了。 桓奇仍然负责速援师的训练,蒙武和蒙恬办妥父丧,立即领兵出征魏国,以报魏人参加合纵军之仇。 基本上,秦国仍是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就是安抚楚齐燕三国,只对三晋用兵。 项少龙乘机请假,与滕翼两家人返回牧场,每天练刀术习骑射,闲来游山玩水,弄儿为乐,好不写意。 春去夏来,这天回到隐龙别院,收到了琴清派人送来的书信。 原来这俏佳人定下归期,将在秋初返回咸阳。 信中虽无一字谈情,但偏是情焰爱火溢于言表,可见这美女修养之高,使项少龙这粗汉更深生爱慕。 陶方不断把消息带到牧场来。 吕不韦甫回咸阳,又到巴蜀去了,令人大惑不解。 缪毒和太后朱姬亦回咸阳了。 缪毒态度更是嚣张,连昌平君和王陵等一众重臣都不放在眼内,事事都抬了朱姬出来,小盘惟有苦忍。 管中邪在韩地打了几场胜仗,获升为大将军,隐隐代替了蒙骜的地位。 但声威和实权当然仍有所不及。 蒙武兄弟在魏亦连战皆捷,攻下了魏人的朝歌,声望大振,成为新一代战将的新星。 最令项少龙担心的是王齿果然中计,趁李牧移师攻齐,出兵攻打赵人的上党,项少龙只望小盘派出的人能及时警告王齿,否则腹背受敌,情况不妙之极。 就在他忧心忡忡时,五月尾噩耗传来,王齿在上党被李牧大败,王齿当场战死,王贲和杨端和领着残军退守上川。 项少龙最不希望的事终于发生了。 吕不韦再次奸谋得逞。 而项少龙幸福的日子亦告完蛋大吉。 项少龙飞骑来到咸阳宫时,感到一片愁云惨雾。 自十六年前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在邯郸城外大破秦军后。 秦人从未试过有像王齿那种级数的大将阵亡于战场上,今次打击的巨大实是难作估量。 项少龙来到书斋时,王陵、李斯、昌平君、缪毒、王绾、蔡泽等一众大臣都在门外等候小盘召见。 王陵双目通红,整个人像衰老了几年般,使项少龙清楚感受到他的年迈衰朽,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使他很不舒服。 他迎上项少龙低声道:“储君不肯见我们,只说先等你来再说。 我看你先进去见储君,再唤我们进去吧!”缪毒显是在偷听,愤然道:“这是大家该好好商量的时候,储君怎可反把自己关起来,让我和少龙一起进去。” 众人都泛起厌恶神色。 项少龙拍拍缪毒眉头,沉声道:“让我先代各位进去探听情形吧!储君的心情就是我们现在的心情,大家都应谅解的。” 无论缪毒如何专横,暂时亦不敢开罪项少龙,打消主意道:“我们在这里等候吧!但太后也该来了。” 项少龙听他没几句话就抬出朱姬来,心中鄙恶,迳自入书斋去了。 小盘背着门口面窗而立,动也不动。 项少龙尚未说话,小盘淡淡道:“我们的人还是去迟一步,教奸徒毒计得逞。” 项少龙想不到小盘不但没有半点哀伤,远比平常更冷静,一时反说不出话来。 小盘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刚发出命令,要成乔和杜璧立即率兵进攻上党,待会师傅出去时,可告诉他们,寡人因悲痛王齿之死,忽生急病,那缪毒必会派茅焦借治病为名来探察虚实,我们便可利用茅焦之口把缪毒骗倒了。” 项少龙一震道:“吕不韦真和缪毒勾结了吗?”这可是在史书上从没说过的事呢!小盘冷笑道:“太后要我封缪毒为长信侯,与吕不韦同级,而吕不韦竟不反对,师傅说这是什么一回事了?”顿了顿再道:“我数次要召王翦回来,都给吕不韦和缪毒联手挡着,没有太后的允准,我这身为人君的没有一件事可以做出来。 现在我们的军队被牵制在三晋境内,咸阳除了三大军糸外,就只有速援师,总兵力只在十二万人间,根本无力征讨成侨和杜璧,所以只有假病引他们来攻,再由师傅收拾他们,舍此再无别法。” 项少龙叹道:“储君真的长大了。” 小盘仰望上方,叹了一口气道:“自娘被人害死后,这一切都是迫出来的,再没有任何人情道理可说。” 项少龙陪他叹了一口气,步出书斋,众人围拢起他时。 项少龙颓然道:“储君病倒了!”小盘这一“病”,诈足了三个月,早朝都交由朱姬处理。 项少龙则和桓奇大事征兵,把速援师增至五万人,终日在咸阳城外操练,又以成乔东来的假想行军路线,巩固防御措施和通讯系统。 到溶雪时节,消息传来了,成乔听得“乃兄”病重的消息,不但违命不攻上党,还与赵人议和,按着与杜璧集兵十五万,悄悄绕过沿途城市,奔袭咸阳。 成侨的叛军坐船先抵咸阳之北,方潜往咸阳。 项少龙一直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连夜抽调了两万都骑,加上五万速援师,在预定好的理想地点伏击成乔军。 另外又放出烟幕,说咸阳的军队到了蕞城演习。 所以当成侨大军临境的消息传来,整个咸阳城都震动起来。 小盘这时真的要躺在榻上了,只有昌平君、李斯等心腹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缪毒和朱姬都显得不知所措。 显示他们并不知道成侨和杜璧会举兵公开作反。 吕不韦仍是避在巴蜀,使人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总之不会是有什么好事的了。 咸阳的乱况自然会由线眼报告给成侨和杜璧知道,使他们更加轻敌疏忽。 这也难怪他们,谁猜想得未来秦始皇早在四个月前便知道他们会作反呢?对付像杜璧这等能征惯战的将领,要在某处埋伏突袭,根本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他必有先头部队,肯定了前路没有问题后,主力大军才会缀后推进。 但项少龙却有他的妙策。 他把大军一分为二,由桓奇和荆俊领一军二万人,布在咸阳城外隐蔽处。 而他和滕翼则率领余下的五万精兵,藏在一处远离成乔行军路线的密林里,静候猎物的来临。 这天天气良好。 成乔的先头部队来到咸阳城北百许里处,由于听到守军不会出城迎敌,只准备死守城池的消息,成乔和杜璧都没有特别加强戒备。 此时项少龙正和滕翼在一处坡顶的草丛内,远眺在五里外经过,像一条长蛇般壮观的敌军情况。 滕翼笑道:“假若吕不韦知道现在成侨是打正‘讨伐吕缪,拯救王兄’的旗号,进军咸阳,必会气得要吐血而死。” 项少龙细察对方鼎盛的军容,盔甲鲜明,旗帜飘飘,队伍井然有序,摇头道:“我看吕不韦早猜到成乔是养不熟的。 才故意要借成乔之手除去储君和我们,也除去缪毒和太后。 那他就可召回管中邪和蒙氏兄弟两支大军,一举干掉成乔和杜璧,那时他便可自己坐上王位去了。” 滕翼失笑道:“还是三弟比较了解这奸贼,说到玩弄手段,除了三弟外,再没有人是他对手。” 项少龙微笑道:“今趟该说是吕不韦非是储君的对手才正确。” 滕翼叹道:“他终于长大了。” 这时周良领着鹰王来报,敌人的后卫部队终于经过了。 项少龙知时机已至,一声令下,全体骑兵出动,借密林掩护,咬着敌军尾巴掩去。 他们计算得非常精确,当敌人歇下来生火造饭时,就是他们布围停妥的时刻。 成乔的后卫部队果然完全不虞有敌来攻,竟在一处山坡地结营,立脚处就是往咸阳的官道,两旁长满了郁郁苍苍的树林,五万人的营帐密布坡顶和坡脚。 就在他们仍未有机会在高处设置望哨时,项少龙和滕翼约五万精骑已无声无息的沿林而至。 项少龙终是受过严格军训的人,知道在眼前情况下绝没有仁慈容身之所。 故狠下心来,下达了全歼敌人的命令,趁暮色苍茫之际,把五万敌军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等待攻击的时机。 东方发白时,敌人起身活动了,吵吵嚷嚷地大声说话谈笑,一边准备用早饭。 项少龙一声令下,擂鼓声响,五万精骑,由密林冲杀出来,发动了全力以赴的猛攻。 这变成了一场几乎没有反抗的屠杀。 敌人扔下手中的饭碗,连马都来不及牵,就只身仓皇逃命。 几次冲击后,后卫部队早溃不成军,所有人都在徒步奔跑逃命。 后卫部队的溃败立即牵涉到中军近九万人的主力部队,他们正要回师救援,桓奇和荆俊各领一万精骑分从左右夹击先锋部队,使成乔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项少龙和滕翼以有如破竹之势,由后杀来,稍一冲击,成乔军立即陷进疯狂的混乱里。 成侨和杜璧乃众矢之的,和数千亲卫被团团包围起来。 项少龙手持百战宝刀,领头杀进敌阵,亲手把杜璧斩杀。 同时依小盘吩咐,当场处决成乔,去了这条祸根。 此役项少龙方面只伤亡了万多人,可算是战绩辉煌之极。 成乔的叛军被杀者达四万之众,其余逃不掉的八万人全部投降。 项少龙到翌晨才遣人向小盘报捷。 小盘大喜,亲自率人前来慰劳军队。 当晚就住在项少龙的帅帐里。 用过饭后,小盘兴致大发,与众人登上高处,欣赏月夜下壮丽神秘的原野美景。 这未来秦始皇看得豪兴大发,长笑道:“谁人替寡人把蒲鹄诛除?”项少龙听到这个“诛”字,登时想起远在齐国的善柔,心中一震,那敢答话。 荆俊、滕翼和桓奇惟项少龙马首是瞻,他不说话,亦保持沉默。 王陵踏前一步,冷哼道:“此事就让老将去办吧!”包括小盘在内,全体愕然。 王陵近来因悲痛王齿之死,身体极差,只是行军之苦,恐已难以应付。 而且蒲鹄在屯留有庞大势力,绝不肯俯首就擒,兼之他又与赵人有紧密联系,所以此事虽表面看似容易,实际上却大不简单。 王陵已多年没有出征,今次请缨,是含有为王齿报仇之意。 小盘大感后悔,但王陵话已出口,他若拒绝,就会有嫌他老迈之意,那会是对秦人最大的侮辱。 小盘只好装作欣然道:“那寡人就任王上将军为主帅,以桓奇大将军为副帅,你们尽速起程好了。” 王陵和桓奇两人忙下跪接旨。 小盘正容道:“此仗成败,就在能否速战速决。 杀蒲鹄一个措手不及。 否则若让他凭屯留城之固,又有赵人支援,此事将艰辛之极。” 众人都点头同意。 项少龙愈发感觉到这未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料事如神。 而他比自己更优胜的地方,就是只计较利害,绝不理仁义感情,亦只有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才能在这战争年代成为天下霸主。 回到帅帐,小盘找了项少龙单独说话。 小盘苦笑道:“我很担心王陵,怕他捱不住征战之苦。” 项少龙知他有点怪责自己没有首先答应,叹了一口气道:“你想我怎么办呢?”小盘叹道:“我就算怪任何人,都不敢怪责师傅你。 在我骑马前来时,我曾想过回师之际,一举把吕缪两党完全荡平。 当吕不韦回来之时,就在城门处把他当场处死,好一了百了,师傅认为此计可行吗?”项少龙道:“此乃险着,首先我们是师出无名,而吕缪两党牵连太广,只两府家将加起来便达两万之众,要诛除的人绝对不少,且管中邪等领兵在外,都卫军又在他们手上,加上仍有蒲鹄这条祸根,我们在咸阳的兵力更嫌不足,储君三思才好。” 小盘苦恼道:“我也知道现在尚非是时机,不过难道我真要等到冠礼之后才动手吗?不要说还须等两年多,现在我两天都觉得太长了。” 项少龙道:“成大事者必须能忍,假若吕不韦闻得风声,凭他的影响力和手段,说不定能据着巴蜀作反,那就非我大秦之福了。 何况他该有充足准备,好于成乔作反成功时与他争王位。 所以我们若在此时动手,秦国必会大乱。” 小盘点头同意,沉吟片晌后道:“怎样方可把王翦召回来呢?”项少龙道:“就是储君行加冕礼之前吧!那时储君快要大权在握,谁都不敢对储君的命令有异议。 到时暗下密诏,就可办成此事。” 小盘龙目寒光一闪,道:“就是这么办,我要王翦来了,奸贼们都不会知道,那时就要教他们好看。” 项少龙沉默了片晌,忽然低声道:“小盘!我要你答应我项少龙一件事。” 小盘龙体剧震,入秦以来,项少龙还是笫一趟唤自己作小盘,又自称项少龙。 小盘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点头道:“师傅请说,小盘在听着。” 项少龙肃容道:“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仍要善待太后。” 小盘呆了一呆,垂首想了一会,断然道:“师傅的吩咐,小盘怎敢不从,但此诺只限于母后一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包括在内。” 项少龙知他下了决心,要杀死朱姬为缪毒生的两个孩子。 他亦知很难插手这方面的事情,苦笑道:“好吧!储君!”小盘移近过来,探手搂着他肩头,大力拥抱着他,激动地道:“师傅!不要离开小盘好吗?你难道不想目睹小盘统一天下,成就千古未之有也的不世功业吗?”项少龙反手把他抱紧,凄然道:“师傅是必须离开的,你还要把所有关于师傅的记载,全部湮灭,使师傅不会在史书上留下痕迹,这是注定了的命运。 就算我不教你这么做,你终也会这样做的。” 小盘愕然离开了一点,呆看着他道:“怎会是这样的,我绝不会这么做,没有人该忘记师傅的丰功伟业。” 项少龙平静下来,抓着他宽厚的肩头道:“自赵宫初见后,我项少龙便一直把你当作是我的儿子,看着你长大成人,还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霸主,心中的欣慰,实在难以形容。 但正因这种关系,所以我才一定要离开你,一方面是我已完成了对你母亲的心愿,把她儿子培育成材。 另一方面亦是追寻我自己的生活和理想。 只有在我走后,你方可以把和我以前的关系完全割断,放手追求你的梦想,明白吗?以后我们再不可因此事而作讨论了。” 小盘一对龙目红了起来,像个孺慕父亲的小孩童,伏到他宽敞的胸膛上,再没有话说。 第十章 肺腑之言 三天后小盘、项少龙等班师回朝。 太后和缪毒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看神情,朱姬的欢容是发自内心,而缪毒则相当勉强。 缪毒非是蠢人,还是非常犴狡的卑鄙小人。 他自然知道自己被排挤在储君的政治集团外的人。 异日储君登位,太后朱姬失去了辅政大权,就是他失势之时。 项少龙再一次稳住了咸阳。 一跃而成军方最有实力的领袖,使小盘的王位更为稳固,只要再荡平蒲鹄,余下来的就只有吕缪两党了。 不过吕不韦在这近十年间,于各地大力培植党羽,任用私人,实力仍是不可轻侮。 咸阳虽是都城,始终在许多方面均需要地方郡县的支持。 王朝的地方军队,由郡尉负责。 郡守只掌政事,而郡尉专军政。 理论上军队全归君主一人掌握。 有事时由君主发令各郡遣派兵员。 至于军赋,则按户按人口征收,每一个到法定年龄的男子都要为国家服役两年:一年当正卒;一年当戍卒。 守卫边疆,谓之常备军。 但亦另有职业军人,成为了大秦的主力。 吕不韦因修建郑国渠之便,得到了调动地方常备军的权力,亦使他加强了对地方势力的控制。 直至黑龙出世,小盘设立三公九卿后,这由吕不韦垄断一切的局面才被打破。 但吕不韦早趁这几年在地方上掊植出自己的班底。 所以若作起乱来,比成乔或缪毒要难应付多了。 所以他根本不怕成乔夺王位成功,因为他那时更可打着旗号拨乱反正。 只是他发梦都未想过对手是中国历史上罕有的绝代霸主,比他更厉害的秦始皇吧。 回咸阳后,循例是祭祖欢宴。 翌日早朝后,朱姬召项少龙到甘泉宫去。 项少龙别无他法,便着头皮去见朱姬。 这秦国声名日坏的当权太后在内宫的偏厅接见他,遣退宫娥后。 朱姬肃容道:“长信侯缪毒常说今次平定暴乱,他半点都没曾参与。 连我这作太后的都被瞒在鼓里,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累得我们平白担心一场。” 项少龙暗忖这种事你何不去问自己的儿子,却来向自己兴问罪之师。 但当然不会说出口来,恭敬地道:“文武分家,长信侯不知道亦是正常事。” 朱姬凤目一睁,不悦道:“那为何都卫亦不知此事?韩竭便不知道你们到于城外迎战,故完全无法配合。” 管中邪领兵出征后,韩竭便升为正统领,以许商为副。 项少龙淡然道:“今趟之所以能胜,就在“出奇制胜”这四个字,而之所以能成奇兵,必须有种种惑敌之计,使敌人掌握错误资料。 由于敌人在城内耳目众多,所以不得不采非常手段,请太后明鉴。” 朱姬呆了半晌,幽幽一叹道:“不要对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好吗?你和政儿可以瞒任何人,但怎可骗我呢?你们若不想长信侯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项少龙想不到朱姬忽然会用这种语气神态和自己说话,涌起深藏的旧情,叹了一口气道:“储君日渐成长,再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 现在他关心的事。 就是如何理好国家,统一天下。 凡阻在他这条路上的障碍,终有一天都会被他清除,这是所有君王成长的必经历程,历史早说得很清楚了。” 朱姬俏脸倏地转白,惊声道:“少龙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政儿会对付我吗?”项少龙知她是因为与缪毒生了两个孽种,故作贼心虚,苦笑道:“储君当然不会对太后不孝,但对其他人,他却不须有任何孝心,无论仲父或假父,一概如此。” 朱姬茫然看了他一会后,垂首低声道:“告诉朱姬,项少龙会对付她吗?”项少龙大生感触,斩钉截铁道:“就算有人把剑加在我项少龙的脖子上,我也不会伤害太后。” 朱姬轻轻道:“长信侯呢?”项少龙愕然片晌,才以自己听来亦觉讽刺的口气道:“只要他忠于太后和储君,微臣可担保他不会有事。” 命运当然不会是这样。 缪毒之乱是秦始皇冠礼前的最后一场内部斗争,吕不韦亦因此而牵连败北。 忽然间。 他知道白已成为了能左右秦朝政局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朱姬亦要不耻下问,垂询他的意向。 而他更成为了小盘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甚至义释韩闯,小盘都不放在心上,换了别人则若非革职,就是推出去斩头的结局了。 朱姬此时娇躯轻颤,抬起头来。 欲言又止。 项少龙轻柔地道:“太后还有什么垂询微臣吗?”朱姬凄然道:“告诉我。 人家该怎么办呢?”项少龙捕捉到这句话背后的含意,就是她对缪毒已有点失控,故心生悔意。 说到底,小盘毕竟是她的“儿子”,虽然两人间的关系每况愈下,但她仍不致于与奸夫蓄意谋害儿子。 而缪毒则是想保持权力。 但谁都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当小盘大权在握时,缪毒就只有黯然下场的结局。 项少龙沉吟片晌,知道若不趁此时机说出心中的话,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至于朱姬是否肯听,就是她的事了。 站了起来,移到朱姬席前,。 单膝跪地,俯头细审她仍是保养得娇嫩欲滴的玉容,坦然道:“太后若肯听我项少龙之言,早点把权力归还储君,带奉常大人返雍都长居,那太后和储君间的矛盾,便可迎刃而解。” 朱姬娇躯再震,低唤道:“少龙,我……”蓦地后方足音响起。 两人骇然望去,只见闯进来的缪毒双目闪着妒忌的火焰,狠狠盯着两人。 项少龙心中暗叹。 造化弄人,他终是没有回天之力。 返回乌府时,项少龙脑海内仍闪动着缪毒怨毒的眼神。 冰封三尺,非是一日之寒。 缪毒对他的嫉忌,亦非今日才开始。 他是那种以为全世界的女人均须爱上他的人,只会争取,不懂给予。 比起他来,吕不韦的手段确比他高明多了。 在其一程度上,吕不韦这个仲父,小盘尚可接受,但却绝不肯认缪毒作假父。 只是这一点,缪毒已种下了杀身之祸。 历史早证明凡能成开国帝皇者。 必是心狠手辣之辈,小盘这秦始皇更是其中表表者。 当年他手刃赵穆后,双目闪亮地向他报告。 他使认识到小盘的胸襟胆略。 而他那时仍只是个十五岁许的孩子。 今次他布局杀死成乔和杜壁。 同时命人去铲除蒲鹄,便可知他思虑的周到和沉狠无情的本质。 这当然与他的出身背境和遭遇有关。 胡思乱想时,与亲卫驰进乌家大门。 只见广场处泊了辆马车,几个琴清的家将正和乌家府卫在闲聊,见他来到,恭敬施礼。 项少龙喜出望外,跳下马来,大叫道:“是否琴太傅回来了。” 其中一人应道:“今早才回来。” 项少龙涌起滔天爱火,奔进府内。 只见大堂里,自己朝思暮想的绝世佳人,一身素裳,正和纪嫣然诸女谈笑,另外尚有善兰,周薇和孩子们。 见到项少龙,琴清一对秀眸立时亮起了难以形容的爱火情焰,娇躯轻颤,但神色仍是一贯的平静,显见她在克制自己。 乌廷芳笑道:“清姐挂着我们其中的某个人,所以提早回来了。” 琴清立即悄脸飞红,狠狠瞪了乌廷芳一眼,神态娇媚之极。 项少龙遏制了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硬插入她和赵致之间,笑道:“琴太傅清减了,但却更动人哩。” 琴清欢喜地道:“琴清虽不在咸阳,但上将军的声威仍是如雷贯耳,今趟回来得真巧哩:刚好是上将军凯旋荣归之时。” 善兰笑道:“你两人不用装神弄鬼了,这处只有自己人,偏要那么客气见外。” 纪嫣然为琴清解窘,岔开话题对顶少龙道:“清姊说吕不韦到了她家乡去。 还着力巴结当地大族,最无耻是减赋之议出自李斯,他却吹嘘是他的功劳。” 周薇道:“最可恨他还多次来缠清姊,吓得清姊要避往别处去。” 项少龙微笑道:“因为他打错了算盘,以为成乔可把我们除去,所以再不用克制自己。” 凑近琴清道:“明天我们便回牧场去,琴太傅可肯去盘桓这下半辈子吗?”琴清连小耳都红了,大嗔道:“你的官职愈来愈大,但人却愈来愈不长进。 不和你说了,人家还要去见太后和储君哩。” 项少龙肆无忌惮的抓着了她小臂,揍到她耳旁道:“不理琴太傅到那里去,今晚太傅定要到这里来渡夜。” 乌廷芳正留神倾听,闻言笑道:“清姊早答应了,但却是来和我们几姊妹共榻夜话,嘻嘻,对不起上将军哩。” 项少龙点头道:“那就更理想了。” 众女一齐笑骂,闹成一片。 项少龙这时已把朱姬、缪毒,至乎所有仇隙斗争,全抛于脑后。 在这一刻,生命是如斯地美好。 他的神思飞越到塞外。 想起了当年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曾到过的大草原。 蓝天白云、绿草如毡,一望无边,大小湖泊犹如一面面点缀其上的明镜,长短河流交织其中,到处都是草浪草香,若能和妻婢爱儿在这大自然的草场上,安安乐乐渡过这奇异的一生,再不用理会人世间的斗争和杀戮,生命是多么动人呢?翌日他和滕翼两家人返回牧场,同行的当然少不了琴清。 两人饱受相思之苦,再不理别人怎样看待他们。 十天后王陵和桓奇集合了十万大军,进攻屯留,而蒲鹄亦打出为成乔复仇的旗号,叛秦投赵。 王贲和杨端和屡被李牧击退,改采守势,勉力稳住了东方诸郡,形势凶险异常。 同时韩桓惠王病死,太子安继位为王,韩闯一向与太子安亲善,坐上了宰相的位置,成为韩国最有影响力的人。 而龙阳君在魏亦权力大增,两国唇齿相依,联手抗秦,压止了管中邪和蒙氏兄弟两军的东进。 项少龙却与滕翼在牧场过着优哉悠哉的生活。 离小盘的冠礼尚有两年许的时间。 但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谁都猜不到会出现什么变数。 这天昌文君和李斯联袂到牧场来采访他们,各人相见,自是非常欢喜。 项少龙和滕翼领善两人在黄昏时到处骑马闲逛时,昌文君道:“吕不韦刚回来,他和缪毒的关系明显改善,不时一起到醉风楼饮酒作乐,还把白雅雅让了给缪毒呢。” 李斯冷冷道:“照我看他是想重施对成乔的奸计,就是煽动缪毒谋反作乱,说不定还摆明支持他和太后生的孽子登上王位,然后再把缪毒除去,自立为王。 由于现在吕不韦在地方上很有势力,故非是没可能办到的。” 昌平君接着道:“但有一事却相当奇怪,少龙走后,太后找了储君去说话,主动交出部份权力之后便避居雍都,缪毒现在不时往返雍都和咸阳,不过一些重大的决策或人事升迁,仍要太后点头才成。” 项少龙心中欣慰,朱姬总算肯听自己的话,使她和小盘间的关系有了点转机。 滕翼道:“茅焦那方面有什么消息呢?”昌平君冷哼道:“他说缪毒正在雍都培植势力。 有一事你们还不知道,令齐当了雍都的城守。 雍都由于是太庙所在,故为缪毒的职权所管辖,可以说雍都已落入他的掌握内了。” 项少龙早知缪毒必会争到点本钱,否则也不能兴兵作反。 滕翼又问起王陵和桓奇的战况。 李斯叹道:“储君亦心中担忧,蒲鹄策反了屯留军民坚守不出,王上将军一时莫奈他何,最怕是冬季即临,利守不利攻,何况还有李牧这不明朗的因素存在着。” 昌平君叹道:“不知吕不韦有心还是无意,借口郑国渠完工在即,抽调了地方大批人手去筑渠,使我们更无可调之兵,我们正为此头痛呢。” 项少龙不由涌起悔意,若当日自己一口答应小盘领军远征屯留,就不用王陵这把年纪都要劳师远征。 可是这已成了不能改变的现实。 心中隐隐泛起了不祥的感觉。 第十一章 运筹帷幄 昌平君和李斯来到牧场见顶少龙的一个月后,项少龙不祥的预感终应验。 李牧奇兵忽至,在屯留外大败秦军,王陵和桓奇仓皇退走,撤往屯留西南方约百里,位于潞水之端的长子城,折损了近三万人。 王陵忧愤交集,兼之操劳过度,在到了长子城后两天。 病发身亡。 黑龙出世时的四位上将军,除王翦外。 蒙骜、王齿和王陵都在两年间辞世,对秦人的打击实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现在秦国的名将就只项少龙和王翦两人。 其他如桓奇、蒙武、蒙恬、杨端和、管中邪仍未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至此秦国的东进大计,暂时被彻底粉碎。 若非项少龙大破五国的合从军,又平定了成乔和杜壁之乱,秦室还可能要学楚人般迁都避祸。 项少龙和滕翼被召返咸阳。 他们均不愿妻儿奔波劳碌,力劝她们留在牧场。 纪嫣然等已开始习惯了他们离家出征的生活,但由于今趟对手的可能是这时代最棘手的绝代名将李牧,千叮万嘱,才让他们赶回咸阳。 项少龙如常直接到王宫见小盘,滕翼则去了找久未见面的五弟荆俊。 小盘在王宫单独见他,神情肃穆,迎面便道:“今趟王陵是给吕不韦害死的。” 项少龙愕然道:“竟有此事?”小盘负手殿上,龙目寒电烁闪,看得项少龙都心生寒意时,这未来的秦始皇冷哼道:“寡人早已顾虑赵人会去解屯留之围。 故命管中邪去攻打赵人,牵制李牧。 岂知吕不韦竟无理阻止。 又得缪毒支持,多番延误,终至有屯留之败。 这笔账寡人将来定要和他们算个一清二楚。” 项少龙皱眉道:“这些事能到他们管吗?”小盘怒道:“当然不到他们管。 只恨寡人曾答应太后,凡有十万人以上的调动,均须她盖印同意。 据茅焦说,寡人送往太后的书简,缪毒故意令人阻延了十天才递到太后手上,送回来时又拖了半个月,贼过兴兵,什么军机都给延误了。 寡人事后本要追究责任,太后又一力护着缪毒。 王上将军死得真冤枉。” 项少龙苦笑道:“原来太后听我相劝,搬到了雍都。 却会有这种弊病。” 小盘摇头道:“这全不关师傅事,问题出在吕不韦和缪毒身上,一天有这两个人在,我们休想能一统天下。 自古以来,必先安内才可攘外,现今内部不靖,怎可平定六国,成千古大业。” 顿了顿又道:“现在我们对者李牧,几乎每战皆北,此人一日不除,我们休想攻入邯郸。” 项少龙道:“现在赵国的权力是否仍在太后韩晶手上。” 小盘答道:“现在的赵王比之孝成王更是不如,沉迷酒色,人又多疑善妒。 哼,没有人比找我清楚他了。 终有一天他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且不会是很远的事。 韩晶虽精明厉害,总是个女人,只懂迷恋郭开,让这小人把持朝政,干扰军务,否则李牧说不定早打到这里来了。” 项少龙讶道:“不是有传言说庞爰乃韩晶的面首吗?”小盘对赵人特别痛恨,不屑道:“韩晶**宫禁,找多几个男人有什么稀奇。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愿让师傅出兵屯留,只不过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而这亦正是吕不韦和缪毒最渴望的事。” 项少龙不解道:“储君为何追么说呢?”小盘像不敢而对他般,走到窗旁,望往正洒着雪粉的御园,背着他徐徐道:“因为我明白师傅和李牧的关系。 所以除非师傅答应我绝不会存有任何私情,否则我怎都不肯让师傅出征。 因为李牧非是庞爰韩闯之流,师傅你若稍有心软,必败无疑。” 项少龙剧震一下,说不出话来。 正如他对小盘了解甚深,小盘亦同样把他摸得一清二楚。 他最不想在战场面对的人就是李牧,只是这心态,已可使他难以挥洒自如。 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必须与李牧决一死战。 否则不但桓奇不能活着回来,连王贲和杨端和都可能与东方诸郡一起陷落在李牧手上。 他能胜过李牧吗?这是连王翦都没有把握的事。 小盘的呼吸沉重起来。 项少龙猛一咬牙,断然道:“好,我项少龙就和李牧在战场上见个真章,不论谁存谁亡,就当是战士当然的结局好了。” 小盘旋风般转过身来,大喜道:“有师傅这几句话,足够我放心了。” 项少龙道:“储君可给我多少人马呢?”小盘心情转佳,思索道:“怎也要待到春天,师傅才能起行。 近来吕不韦蓄意调动了大批兵员往建郑国渠,使能用之人并不很多,幸而师傅要的只是训练精良的战士,唔……”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皴。 李牧的赵兵在东方最是有名,旗下的二万铁骑,连精于骑射的匈奴人都要甘拜下风,自己的乌家精兵团现在又只剩下两千人,我消彼长下,要胜李牧更是谈可容易。 小盘计算了一轮后,肯定地道:“我可给师傅两万骑兵,二万步兵,都是能征惯战的兵伍,副将任师傅挑选,再加上桓奇在长子城部队,总兵力可达十二万之众,该可与李牧估计在十万间的部队相对抗了。” 两人再谈了一会,小盘召来昌平君,商量妥当后,项少龙和昌平君联袂离开。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郑国渠的建造真是拖累得我们这么厉害吗?”昌平君叹道:“郑国渠固是耗用了我们大量人力物力,但主要是吕不韦想以地方对抗中央,以另一种形式去操纵我大秦的军政。 尤其现在他与缪毒互相利用,变成太后很多时都要站在他们那一方去。 储君亦是无可奈何,像王陵便死得很冤枉的。” 项少龙想起王齿和王陵,旧恨新仇,狂涌心头。 还有两年,他就可手刃大仇。 昌平君与他步出殿门,低声道:“茅焦传来消息,在吕不韦暗中支持下,缪毒正秘密组织死党,此事连太后都被瞒着。” 项少龙愕然道:“什么死党?”昌平君道:“那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入党者均须立下毒誓,只对缪毒尽忠,然后缪毒就设法把他们插进各个军政职位去,好能在将来作乱造反时,替他兴波作浪。” 顿了顿续道:“据储君预料,缪毒和吕不韦的阴谋将会在储君进行加冕礼时发动,因为按礼法储君必须往雍都太庙进行加冕,而缪毒则可以奉常身分安排一切,由于雍都全是他们的人,造起反来比在咸阳容易上千百倍,不过我们已猜到他们有此一着,自然不能教他们得逞。” 项少龙苦笑道:“他们的阴谋早发动了,先是王齿,然后是王陵。 若非桓奇亦是良将,恐怕亦难以幸免。 吕不韦始终是谋略高手。 兵不血刃就可把我们的人逐一除掉,现在终轮到小弟了。” 昌干君骇然道:“少龙勿说这种不祥的话,现在我大秦除少龙和王翦外,再无人是李牧对手,少龙定要振起意志,再为储君立功。” 项少龙想起李牧,颓然道:“尽力而为吧。” 昌平君提议道:“不若我们去找李斯商量一下好吗?”项少龙摇了摇头,告辞回到都骑官署去了。 滕翼、荆俊听他报告了情况后,滕翼道:“储君说得对,在战场上绝没有私情容身之地。 因为那并非两个人间的事,而是牵涉到千万将兵的生命。 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 还有国家的命运荣辱。” 项少龙一震道:“我倒没有想得那么多。” 滕翼沉吟片晌,正容道:“我有一个提议,就是立即挑选精兵,然后把他们集中到牧场,像我们的精兵团般严加训练,由我们的子弟兵例如荆善、乌言着等作军侯,每侯领兵五千,那我们就如臂使指。 能发挥出最大的作战能力。” 项少龙精神一振,想起二十一世纪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大喜答应。 接着的十天,项少龙和滕翼亲自在京城的驻军中,分由速援师、都骑、都卫和禁卫内挑选了四万五千人,分成九曲,由荆善等十八铁卫作正副军侯,再每二曲成一军。 以荆俊、乌果和赵大三人任军统领,而自己则以其余的两千乌家精兵团作亲卫,为大统帅,滕翼为副,周良当然成为探子队的头领。 这批人大多都随项少龙两次出征,闻得由项少龙带军,均势气如虹,愿赴死命。 吕不韦和缪毒出奇地合作,自是恨不得他早去早死,永远都回不了咸阳。 项少龙于是请准小盘,全军移师牧场,利用种种设施,日夜练军,希望趁春天来前这严寒的三个月里,练成另一支庞大的精兵团来。 这天由于大雪,战士都避到牧场去,项少龙与妻儿吃晚饭时。 纪才女道:“说到底,兵法就是诈骗之术,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下兵攻城。 又能而示之而不能,近而示之以远。 孙子更开宗明义倡言兵不厌诈,现在嫣然观大君大人练兵方法,无不别出心裁,教人惊异。 尤其隐藏作战的方式,天下无出其右。 但却未闲夫君大人有何制敌奇策。” 琴清温柔情深地道:“嫣然非是无的放矢,蒲鹄在东方诸郡势力庞大,屯留又经他多番修建。 城高河阔。 现在他是不愁我们去攻他,固能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观之以王陵桓奇之深悉兵法,又有大秦精兵在手,仍落得败退之局,可见蒲鹄非是赵括之流,不会有长平之失。 加上李牧在侧虎视眈眈。 少龙绝不可以只逞匹夫之勇。 少龙听得汗流浃背。 这次战术既要攻坚城,更要应付李牧的突袭,若以为可凭常规取胜,实是妄想。 最大问题是桓奇现在统率的是新败之军,自己又嫌兵力不足,根本不能同时应付两条战线,分头作战。 何况蒲鹄一向高深莫测,李牧则是经验无可再丰富的用兵天才,此战不用打几乎都可知道结果。” 乌廷芳献计道:“可否先派人混入屯留城内呢?”纪嫣然道:“敌人怎会不防此计,兼且屯留本是赵地,秦人更难混过。” 项少龙搜遍脑袋内“古往今来”一千多年的攻城战记忆。 差点想爆脑袋,一时子想不出任何妙计,只好作罢。 膳后项少龙躺在地席,头枕乌廷芳的**,又再思索起来。 纪嫣然等都不敢打扰他思路,默默陪在一旁。 项宝儿则由田氏姊妹送上榻去了。 四角都燃着了熊熊炉火,使他们丝毫不觉外面的寒雪侵体。 项少龙想起《墨氏补遗》上所说的“攻城之道,围其四面,须开一角,以示生路,引敌突围”之语。 但显然并不适用在屯留城处。 因为有李牧在侧,他根本没有资格把城困死。 说到底,攻城不外乎越河壕,冲击城门城墙,攀城和最后的巷战追击四部份。 而由于敌方得城壕保护,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加上可随时反守为攻,山城突击劫寨,故己方若依常规,必会招致重大伤亡。 若自己是李牧,更会在秦军身疲乏累的时刻,才领军来攻,那时能不全军覆没已可感谢苍天了。 如何方可改变这种被动的形势呢?只恨蒲鹄不爱木马,否则便可重演西方的木马屠城记。 忽地灵光一闪,大喜坐了起来,振臂嚷道:“我想到了。” 地图摊开在地席上。 滕翼、荆俊和众人都全神观看,但仍不知项少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项少龙指着赵境一个名中牟的大城道:“此城乃赵人南疆重镇,赵都邯郸在北面一百二十里处,而屯留则在西北一百三十里处,所以无论由中牟到两者之任何一处去,路途都差不多远近。 但中牟东面就是通往邯郸的官道,快马三日即可至邯郸。 如若我们能夺下此城,你们说赵国王廷会有什么反应呢?”滕翼拍案叫绝道:“当然是大惊失色,怕我们去攻都城哩,郭开是什么材料,我们都清楚了。” 琴清皱眉道:“中牟位于赵魏交界,一向防守严密。 怎会轻易被你们攻下?何况邯郸之南还有延绵百里的护都长城,赵人长期驻军,你们那四万多人若孤军深入,实在非常危险。” 纪嫣然笑道:“夫君大人必另有妙计,清姊请细听下去。” 项少龙对琴清笑道:“且听为夫道来。” 琴清见他以夫君自居,又羞又喜,狠狠还了他一眼。” 项少龙道:“今次我们是一不做二不休,现在管中邪陈兵韩人的泫氏城,离屯留只有八十里,到中牟则是百余里。 我们索性向储君取得秘密诏书,到泫氏去褫夺管中邪的兵权,把他的十三万兵员据为己有。 那就可声势大壮,最妙是赵人仍会以为我们是北上到长子城与桓奇会师,再北进攻打屯留。 所以必会把兵力集中在上党,好来应付我们。” 荆俊狠狠道:“最好顺便把管中邪斩了。” 琴清道:“那等若要迫吕不韦立即作反,别忘了管中邪现在是吕不韦的爱婿哩。” 项少龙道:“到了泫氏后,我们分明暗两路进军,使赵人以为我们是要到长子城去,其实却是渡河潜往中牟,攻其不备,以我们的乌家精兵于黑夜攀墙入城,只要能控制其中一道城门。 就可把中牟夺过来了。” 滕翼点头道:“最好是先使人混入邯郸,到时制造谣言,弄得人心惶惶时。 赵人只好把李牧召回来保卫京城。 那屯留就再非那样无可入手了。” 纪嫣然奋然道:“同时还要教小贲和端和两军同作大举反击。 牵制着庞爰和司马尚两军,那李牧被召离屯留,就该是定局了。” 项少龙道:“这事最考功夫处就是如何可行军千里,由泫氏渡河往中牟而不被敌人察觉,否则只落得是另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战。” 纪嫣然细察地图道:“你们可诈作先往长子城,到了潞水南岸,才兵分两道,由此至中牟全是无人山野,只要行军迅速,就算给人见到,亦赶不及去通知中牟的城守,所以人数不可太多,且须全是精简的轻骑先行,步兵随后,周良的鹰王,该可在这种情况发挥最大的功效。” 众人至此无不充满信心,恨不得立可攻入中牟。 滕翼道:“若我们能派出五万人到长子城与桓奇会师,人数将达十二万之众,但要攻下屯留,恐仍非一两个月间所能办到。 最怕那时赵人摸清了我们虚实,派兵来攻,腹背受敌下,我们仍是难以乐观。” 项少龙道:“蒲鹄始终是个大商家,只是依仗赵人,又如若一旦被擒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才奋起反抗。 城内的兵士都是仓促成军,所以我们只能营造恐慌流言,又故意留下生路,保证屯留城不战自溃,难以死守。” 赵致道:“第一个恐慌自然是赵人会舍他们而去,但接着又可拿什么吓唬他们呢?”项少龙微笑道:“方法很简单,就采取乡村包围城市的策略。 把附近的乡村全部占领,移走住民,使屯留断去粮草供应。 再在屯留城外筑垒设寨,建造种种攻城器具,摆出长期围攻的格局,保证不到十大半月,蒲鹄就要设法溜走了。” 荆俊笑道:“如若不溜。 就攻他的娘好了。” 乌廷芳责道:“小俊你口舌检点些好吗?”琴清见众人目光往自己望来。 耸耸香肩道:“我早习惯了!”众人为之莞尔。 项少龙道:“我们再把整个计划想得清楚点,然后派人立即去通知小奇、小贲和端和,此事必须严守秘密,否则泄出来就不灵光了。” 此时虽已夜深,但项少龙三兄弟那睡得着,诸女休息后,仍反覆研究,到天亮才呜金收兵,分头办事去了。 第十二章 声东击西 有了全盘大计后,项少龙等改变了训练的方法,把大军一分为二,二万骑兵专习隐蔽伪饰的行军战术。 项少龙把二十一世纪学来的东西,活用在这队骑兵上。 转眼冬尽春至,小盘登坛拜将,亲身送行,项少龙又再次踏上征途。 大军乘船顺流而下,在武遂登岸往东北行,直抵管中邪驻军的泫氏城。 管中邪、连蛟、赵普三人领军出城迎接。 表面上当然执足尊卑之礼。 项少龙教乌果、荆俊等扎营城外,为了不让管中邪生疑,只和滕翼领一千亲兵入城,到了帅府后,拿出小盘诏书,命管中邪立即交出兵符,同时回京述职。 管中邪看罢诏书,色变道:“这是什么意思,仲父为何没有指令?这诏书亦欠太后玺印。”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管将军为何如此紧张,储君只是体念管大人劳苦功高,又屯驻外地经年,才让管将军回咸阳小休,这等更换将领,何用劳烦仲父和太后呢?”此时滕翼见连蛟往后移退,忙一声令下,随来的亲卫立时取出箭弩。 控制了场面。 管中邪那想得到项少龙有此一着,见他面含冷笑,手按百战刀鞘,知道只要说错一句话,立即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举手制止了手下作无谓反抗,换上笑容道:“上将军教训得好,事实上未将亦很希望回去见娘蓉。” 项少龙笑道:“君命难违,我只是依命行事,管将军肯合作就最好。” 他是不愁管中邪不听话,除非他要立即作反。 否则就只能有这等结果。 翌日项少龙使荆俊名之为送行,实在是把管中邪和他的二千亲兵亲将押解往武遂,看着他们登上战船,才返回泫氏城。 此时项少龙已完成对管军的编整,骑兵增至五万人,轻装步兵五万人,重装甲兵八万人,登时实力大增。 在泫城再练了一个月兵后,这才离开泫城,沿河朝长子城北上。 他们的行军稳而缓,务使兵员得到充份的休息,保持充沛的体力。 到了潞水南岸,十八万大军停了下来,等待晚上的来临。 桓奇闻讯赶来,众人相见,又悲又喜,叙迷离情,与项少龙、滕翼、桓奇、周良、乌果、赵大等到帅府举行会议。 桓奇先报告屯留的情况,分析道:“屯留城内只有千许人是杜璧和成乔的旧部,其他就是蒲鹄的家将和本是赵民的叛民。 情况有点和几年前东部民变相似,志气有余,实力却不足。 不过最大问题是有李牧的十万赵军驻于屯留东西四十里赵境内的路城。 互为呼应,不但使屯留有所依恃,亦使我们不敢放手攻打屯留。” 说到李牧,他便露出犹有余悸的表情。 滕翼叹了一口气道:“那埸仗你们是怎样输的?”桓奇沉痛地道:“李牧打仗就像变戏法似的,上将军和我已全神留意赵境的动静,广设军哨,岂知警报才起,李牧的铁骑已来至营寨,那晚星月无光。 李牧使人先攻占高地,再以火箭烧营,屯留的叛军也乘势冲出,持炬击鼓来攻,我们未撑到天明便溃退了,我领着一支万人队伍,死命断后,否则伤亡恐怕会更多呢。” 众人都听得直冒寒气。 桓奇奋然道:“王上将军过世后,我借着哀兵的士气,二次攻打路城。 都给李牧出城击退,他的阵法变化无方,将士用命,训练优良。 难怪能名震当世。” 荆俊道:“无论李牧如何厉害,但有良将而无明主,仍是没用,小奇有派人去察看中牟那方面的情况吗?”桓奇精神一振,掏出一卷地图,摊在席上,道:“我趁大雪之时,才命人采察敌情,保证敌人一点都不知情。 中牟乃赵人长城外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本属魏人,四年前才落人赵人之手,使他们在长城外多了个据点,故而极受重视。” 让各人研究了好一会后,才道:“他们在城外长期驻有两路赵军,人数皆在万许之间,分处南北,互为呼应,本意该是应付魏人。 至于城内守军约在二万之间,在赵国的城池来说,这样的兵力已是罕见了。 若有事时,长城内的兵员还可出兵来援。 所以魏人数次与赵人开战,都破不了中牟这重要城池。” 项少龙道:“所以此战必须以奇兵袭之。 攻其不备,否则这一仗便必败无疑。” 桓奇道:“赵人在中牟外围教处高地筑起了百多个烽火台,日夜有人放哨,若大军进袭,纵是晚上,亦会被侦知,很难瞒过对方耳目。” 荆俊拍胸保证道:“这个由我负责,担保没有一个高地上的烽火台有机会发出警报。” 项少龙道:“今晚我们的四万精骑,将于入黑后分四批出发,由荆俊率万人作清除烽火台的先头部队。 其他十四万人在此再留三天,然后分作两军,每军七万人,一军往长子。 一军往中牟。 当李牧回师之日。 就是小奇行动的时刻了。 记紧摆出持久作战的格局,绝不可冒进攻城,否则若李牧明退实进,返过头来再重演当夜之战,就败得很不值了。” 桓奇动容道:“难怪两位上将军生前都如许推举项上将军了,未将反没有想过此点,闻之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呢。” 乌果笑道:“吃饭的时间到了。” 众人一阵笑骂。 出帐时,项少龙向桓奇道:“你攻下屯留后,立即修筑防御工事,而我们则佯攻分隔赵魏边境间的长城,再突然退走,教赵人难以追击。” 桓奇心悦诚服,点头受教。 当晚入黑时,周良放出鹰王,肯定没有敌人潜伏的探子后,荆俊那队由乌家精兵组成的特击军首先出发,不片晌四队人马先后开出。 缓骑而行。 到第三大早上。 大军已潜抵中牟城外四十里的密林内,在四方设置岗哨。 等待黑夜的来临。 中牟城在地平远处,城高墙厚,果是坚固的军事要塞,城外的林木均被铲平,要接近而不被发觉。 确不容易。 项少龙和滕翼观察良久,均感到气馁,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不敢生火造饭,只吃干粮。 到了黄昏时,忽地狂风大作,大雨洒下。 项少龙等大叫大助我也,立即出动。 乌果和周良各领一军,攻打城外的赵营。 荆俊则率领一千乌家子弟,横渡护城河,攀墙进城。 项少龙和滕翼的两万主力军,则潜往最接近城池的隐蔽点,准备城门打开。 就杀进城内去。 雨愈下愈大了,还不时雷电交加。 视野模糊不清。 雷声也把马嘶蹄音全掩盖了。 荆俊的千人精兵团把战马绑在城外,用了个多时辰,才潜过护城河,开始攀城。 项少龙和滕翼则提心吊胆苦候着,此刻若给敌人发觉,荆俊等定无一人能幸免。 城头的灯火都给暴雨遮盖了。 正焦急等待中,向西的城门敞了开来。 吊桥隆隆降下。 项滕两人大喜如狂,一声令下,全军蜂拥而出,两万匹战马的奔驰声,惊碎了中牟城军民的美梦,不过一切都迟了。 乌果和周良的军队同时对城外两个赵军的营寨进行突袭。 城内城外,一时杀声震天。 暴雨虽停了下来,可是战争却更激烈了。 大军杀进城内,吓得人人紧闭门户,大半守军脱甲弃械,躲入民居保命。 余下的开城逃命。 连反抗的意志都失去了。 到天明时,这赵国在南方最具战略性的重镇,已落到项少龙手上去。 按着的十天,赵大率领的上万步军陆续抵达,带来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和物资粮食。 并建立了由泫氏城来此的补给线。 项少龙严令不得扰民,并善待降将降兵,采取安定民心的政策。 媵翼在城外设营立寨,构筑防御工事,又截断了赵魏官道的交通,摆出大举进侵赵都邯郸的模样。 一个月后,赵人两次来犯,均被击退。 魏人亦生出警觉。 在边境严密戒备,但由于秦军据有坚城,魏人只是采取观望姿态。 对项少龙这位秦国的名将,已没有人敢抱轻视之心了。 这天乌吉着由长子城来见顶少龙,带来了重要消息,据邯郸的线眼情报,郭开果然怕得要死,力劝赵王和太后调回李牧,守卫长城内的城堡番吾。 但赵王发出命令后,竟给李牧拒绝了。 项滕两人暗叫厉害。 知道给李牧看穿了他们的阴谋。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对番吾发动一次猛攻。 等一切准备充足,十天后项少龙发动八万大军,由官道北上番吾,在赵人长城外布阵立寨,先日夜派人冲击城墙,赵人数次出城劫营,均被秦军先一步察觉,给打了个落花流水。 攻了十八天,终于破开了一截城墙,但仍给敌人击退,两方死伤惨重。 但项少龙等却知道已完成了任务,今趟不愁赵王廷不召李牧回守番吾说实在的,他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没有进攻邯郸的资格。 只一天时间赵人便把城墙补好。 项少龙收兵不战,好让战士能有回气的机会,死者就地火葬,伤兵则送回回中牟。 这时项少龙对战场的生生死死,早心同槁木,否则根本不能当这秦军的统帅。 小盘说得对。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仁慈存身的地方。 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吃掉人或被吃掉都是常事。 不过可以做到的,他都设法做到了。 例如关怀下属,善待降兵降民等,赵人不知是否被打怕了,再不敢出城反击,两军陷进了胶着的状态。 而桓奇则依项少龙之言,虚张声势,更不断派军来援,加重赵人的危机。 步入夏季的第二个月分,李牧终屈服在赵王的军令下。 回师邯郸。 项少龙忙下令加强防御,准备应付李牧的反击。 他最不想发生的事,终迫于眉睫之前了。 这天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三人在长达五里的木寨作例行巡视时,荆俊笑道:“任他李牧三头六臂,都难以攻下我们的营寨,最多是扯个平手吧了。” 滕翼道:“魏人那边有动静吗?”荆俊道:“魏人那边有乌果应付,不过若不攻下了中牟,我们此时早被击退了。” 那晚项少龙发了个可怕的梦,梦到李牧来袭营,营内四处都是他名震天下的铁骑,所有营帐同时起火。 项少龙冲出帐外,想呼唤媵翼荆俊,却叫不出声来,想拔刀,但百战宝刀却不翼而飞,人骇醒来。 才发觉天仍末亮,自己浑身冷汗,不住喘气。 项少龙强烈地想起家中的妻婢爱儿,恨不得抛下一切。 立即返回咸阳。 惊魂甫定,披上外衣,举步出帐。 值夜的亲兵慌忙追随左右。 他的帅帐圈于营地之高处,环目四扫,只见星空覆盖下。 灯火点点,似直延往天际的尽头处。 五里外的赵国长城亦是灯火通明,极为壮观。 项少龙想起当日由邯郸出使往大梁,路经该处时还参观过那里的城墙。 负责作介绍的番吾城守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想不到多年后的今日,自己竟是攻打此长城的主将。 世事之变幻难测,莫过于此。 又想起当日自己护送的两位心爱的人儿,赵倩赵雅,均已先后亡故,不由神伤魂断,差点要痛哭一场,才能泄出心头悲苦。 晚风吹来,吹散心头郁抑,感觉上才好了点。 远眺长城,想起长城后远处的古城邯郸,又是百感交集。 战争最令人畏惧的地方,就是那不可测知的因素。 像此刻的他,便完全不知这连绵百里的长城之后正发生着的任何情事。 只能估计。 或作测度。 要知己知彼,确是谈何容易。 现在李牧究竟在那里呢?两个曾经是肝胆相照的朋友,终要在沙场上成为死敌,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到天色大明时,项少龙才收拾心情,回帐休息。 日子就是在这情况下过去。 一个月后,捷报传来,蒲鹄终弃屯留城逃往赵境途中被桓奇伏兵擒拿。 押了回咸阳去。 出奇地李牧直至此刻仍没有动静。 项滕亦不太讶异,若李牧是奉召守卫邯郸,自然不会到番吾来。 两人以目的已达,经商议后,决定立即撤军。 还在今晚进行。 他们照样留下空营灯火。 天入黑便分批撤往中牟。 项少龙和周良负责殿后,由于有鹰王的锐目,他并不怕敌人衔尾追来。 荆俊领二千岛家精锐先行,按着是滕翼的军队。 项少龙待至二一更,才率余下的二万人悄悄撤走。 不片刻大队来到往南的官道上,迅速朝中牟进发。 明月高挂左方天际,在每人的右方拖出了黯淡的影子。 项少龙在队伍中间,与周良并骑而驰。 周良叹道:“今次能攻下屯留,全赖上将军的奇谋妙计,连李牧也给上将军算了一着。” 项少龙欷然道:“李牧并没有给我算倒,只是赵王廷给我算倒吧了。” 周良笑道:“战争只论成败,没有人理会是如何胜的,但怎样败却人人会拿来当话柄。” 项少龙点头道:“这番话很有道理。” 周良仰首望天,道:“还有个半时辰就天明了,那时可全速行军,只要回到中牟,便可攻可守可退,完全不用担心。 何况即管被敌人圈城,也有桓奇的军队前来支援。” 项少龙登时轻松起来,有点完成了此行责任的舒畅快感。 希望这是最后一埸对外的征战,以后就是等待小盘加冕礼的来临。 空中传来鹰王振翅的熟悉响音。 众兵齐齐举头仰望。 只看它的姿态。 就知后无追兵。 周良嘬唇发出呼啸,唤他下来休息。 岂知鹰王突然发出一声啸叫,在头顶两个盘旋,再冲空而去,疾飞往右方树林之上。 周良立即色变。 凝目注视鹰王的动静。 项少龙大感不妥,极目望去。 鹰王在明月下的远空不断打转,飞行的路线奇怪难解。 周良剧震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似有大批敌人由左方冲来,速度极快。” 项少龙在电光火石间,已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 李牧的铁骑来了。 可能由于马蹄包了布,竟没发出任何声色。 这名不虚传的名将,打开始就识破了项少龙的战略。 虽迫于无奈放弃屯留。 但却不肯放过他们。 这两个月来关闭不出。 就是要使项少龙等误以为他是驻守在邯郸。 其实他早来了。 还布下伏兵,等待他们撤退的一刻。 项少龙现正重蹈成乔和杜璧败亡一战的覆辙,唯一优胜就是他凭鹰王先一步知道敌人的来临。 假若他现在立即逃走,结果亦不会与成乔军的败亡有何分别。 就是在全军到达中牟以前,便被李牧杀得全军覆没。 假设他奋力迎战的话,那至少荆俊和滕翼可安返中牟。 项少龙再不犹豫,下令全军退往右方密林,全力阻敌。 阵势尚未布好,以万计的赵兵由左方密林杀出官道,往他们冲杀过来。 箭如飞蝗般往敌人射去。 对方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时,敌人已杀入阵中,瞬那间前方尽是敌人。 项少龙一声发喊,拔出百战宝刀,带头冲杀出去。 一时间长达十余里的官道,尽是喊杀之声。 二万秦兵正堪堪把敌人抵住时,近赵境的一方亦突然乱了起来,另一队敌人不知由那里冲杀出来,便生生把项少龙的护后军冲成两截。 项少龙领着周良和二千多亲兵,死命挡着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进击。 后方林木忽然劈啪作响,火头窜起,劫断了秦军西退的退路,项少龙知道难以幸免,抛开一切,连斩数十敌人,深深杀入了敌人阵内去。 第一章 战地逃龙 项少龙刚冲散了一股敌人后,身旁惨叫传来,他骇然望去,见到周良翻身堕马,给一支长矛戳穿了盔甲,从背心入透胸出,可见敌人掷矛者的力道如何狂猛。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要勒马杀回去时,却给左右随从死命扯着他马僵,拉他逃走。 一名敌将率着大队人马由后赶至,人喝道:“项少龙哪里走!”项少龙环目一扫,只见身旁的亲卫,已减至不足百人,而四周林木则全是火炬的光芒,也不知有多少敌人杀至。 现在既给敌人蹑上了,为势更难幸免。 正要在死前提刀回去为周良报仇时,一声厉啸,鹰王由天空疾冲而下,扑在那趟将脸上,锋利的鹰喙住那赵将的眼睛狂啄。 那赵将发出使人惊心动魄的惨嘶,弃下待要掷出的一枝长矛,伸手抓着鹰王,人鸟同时堕下马来。 追兵因主将惨遭厄运,登时乱成一团。 项少龙知道那赵将和鹰王都完了。 顿觉机不可失,策马狂窜。 才奔出七、八丈,数十名赵兵左右穿出,举着明晃晃的长矛,厉喝连声,往他们的坐骑狂刺。 左右亲卫纷纷倒地,成了敌人屠杀的目标。 疾风在此时表现出它的不凡能耐,竟能倏地加速,冲出重围,忽然间,项少龙发觉自己竟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项少龙热血沸腾,涌起满胸杀机,朝着左方冲来的十多名赵国骑兵奋力杀去。 幸好在这林木处处的地方,不利箭矢攻击,否则不用交手他项少龙便早给射倒了。 四周喊杀连天,惨烈之极。 项少龙由一丛大树后策骑疾冲入敌阵中,挥刀朝敌将猛劈。 他的目标是对方持火炬照耀走在前头的敌人,百战刀斜劈在对方肩上,那人立时鲜血飞溅,倒下马去。 火炬落到草地处,立时熊熊燃烧起来。 敌人惊呼声中,项少龙刀势加疾,冲入敌阵之内,挥刀砍削。 敌人忙运剑格挡,岂知百战刀过处,长剑立即断成两截,寒芒透体,赵将翻身倒毙。 项少龙冲散了敌人,自然而然朝火光最弱处冲杀过去。 此时敌人已占了压倒性的上风,四周虽仍有零星的厮斗,但已不能再改变当前的形势。 项少龙泛起势穷力竭的感觉。 目睹周良和许多手下的惨死,他生出了不想独活的念头,猛一咬牙,抽过马头,反朝杀声最激烈处奔去,不片刻冲出了树林,到了林外旷野处。 疏落的林木间,一队数百人的秦兵,正在前方被以千计的敌人围攻下,舍命死战。 项少龙怒愤填膺,杀机大盛,决心豁了出去,见人便斩,气势陡盛,遇上他的敌人一时间只有捱刀送命的分儿。 秦军见主帅来了,人人士气大增,竟随他一鼓作气,突破了敌人的围困,朝着一处山丘奔去。 后方杀声大作中,前面小丘倏地亮起了以百计的火把。 只见无数赵兵蜂拥山丘顶杀奔下来,人人持着远距离格斗的兵器,正是项少龙们这种骑兵的致命克星。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李牧算无遗策,早在林中设下重重围堵,务要一举把自己擒杀。 这时谁都知到大势已去,不用他发令,大半人住两旁四散逃去。 项少龙阻止不及,却心知敌人正是蓄意迫己方往南旁逃走。 忽然间,他清楚知道只要能冲上山顶,便有逃进群山中脱身的生机。 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了五十多人,立即狂喝道:“要逃命的就随我来!”反手将宝刀插回背上,拉出腰间飞针,夹马冲前,两手连环掷出。 敌人纷纷中针倒地。 危乱间,项少龙至少掷出了近百口飞针,到两臂疲麻,飞针已掷完。 后方伏满死尸,令人不忍卒睹。 他身边只剩下了十多人,不过已成功登上了丘顶。 数百名敌兵如狼似虎的向着他们狂攻不舍。 项少龙再拔出百战宝刀。 这时他身上已有大小十多个伤口一起淌血,但他却感不到任何痛楚。 宝刀挥出,惨叫起处,右边敌人尸横就地。 项少龙看也不看,拖刀后劈,又把另一个由后侧攻来的敌人砍死。 前方一人徒步持矛,直刺疾风的颈项。 项少龙无奈下,脱手掷出宝刀,穿过那人胸膛,把他钉到地上。 蓦地肩胛处传来锥心剧痛,也不知给什么东西刺中。 项少龙痛得伏倒马背时,护卫拚死冲杀过来,把他掩护着。 项少龙心叫完了。 在这刹那间,他想起了远在咸阳的娇妻爱婢,也想起妮夫人、赵雅、赵倩等无数人和事。 就在这生死关头,他感到疾风左冲右突,不断加速奔驰。 喊杀声逐渐被抛在后方远处。 四周尽是茫茫的黑暗。 他死命搂着疾风的马颈,感到人马的血肉合成了一体,意识逐渐模糊,终于失去了知觉。 意识逐渐回到脑海里,骤然醒了过来,只觉浑身疼痛欲裂,口渴得要命。 不由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碧空中一轮秋阳,挂在中天处。 一时间,项少龙不但不知身在何地,更不清楚曾发生了什么事。 勉力坐了起来,骇然见到疾风倒卧在丈许达处,头颈不自然扭曲着,口鼻间满是凝结了的口涎污物。 项少龙浑身剧震,终记起了昨晚昏迷前发生的事。 疾风背负他逃离战场,为了救他的命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自纪嫣然赠马后,他和疾风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和任何一个心爱的女子相聚的时间还要多。 它对自己的忠诚,从没有一刻改变或减少过。 项少龙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搂着疾风的尸体留下了英雄的热泪!他败了。 败给了当代的不世名将李牧。 那并非因他的失着,而是李牧太高明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成功把李牧拖着,不让他在滕荆两人率领的大军返只中牟前给追上,否则他们这支佯攻邯郸的军队将会全军覆没。 幸好今趟主事的是成熟稳重、经得起风浪的滕翼。 若换了是荆俊,必回师援救,那就等若送死了。 自己今次能逃出生天,亦只可说是个奇迹。 可以想见李牧必发散了人马来搜寻他的踪影。 想到这里,项少龙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先检视自己的伤势,不禁感谢清叔为他打制,琴清为他缝缀的护体甲胄,虽中了数箭,又多次被兵刃击中,但只有三处破开缺口,伤及皮肉,其中又以在后肩胛的伤口最深。 其他伤口都在手足处,乃皮外之伤,并不影响行动。 他由疾风尸身处解下革囊,取出里面的衣物,再忍着痛把身上的革胄武服连着凝成硬块的血肉脱下,扯破衣服把伤处包扎妥当,换上日常着的武士服,又绑上攀爬的腰索,心情才好了一点。 喝干了疾风所携带的水壶内清泉后,他取下插在马鞍间的后备宝刃“血浪”,想起此乃李牧送赠的名剑,不由又生一番感触。 此峙天已黑齐,他本想费点力气安葬疾风,至少拿些泥土把它盖着,但远方不知何处随风传来马蹄之音,只好恭恭敬敬向疾风躬身致意,才带着神伤魂断的悲哀心情,踏上逃亡之路。 对在山野疾行他早驾轻就熟,起初每登上高处,都看到追捕者的火把光芒。 它们像是催命符般紧缠着他,使他无法辨认往中牟的方向。 到天明时,他虽暂时撇下了追兵,但已迷失了路途,只仅朝山势险峻处奔去。 当他在一处坡顶的密林中坐下来休息时,全身骨头像要散开似的,不但心内一片混乱,肉体更是疲惫不堪。 身上多处伤口渗出血水,疼痛难耐,那种虎落平阳的感觉,确使人意志消沉。 若非他受过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这刻就要撑不下去。 但他却知这刻是逃亡的最重要关头。 由于敌人很容易发现疾风倒毙之处,所以必会趁他徒步走得不会多远的这段时间全力搜寻他,假若他在此刻睡了过去,醒来时恐已落入敌人手上。 项少龙咬紧牙关,提起精神,待恢复了一点气力后,便依墨子心法敛神静养。 不一会他整个人宁静下来,身体放松,藉以迅速回复精力,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便跳了起来,以绝强的意志驱策疲倦的心身,继续逃亡。 他专拣人兽难越的崇山峻岭以索钩攀爬翻越,这一着必大大出乎敌人料外,否则若取的是平原莽野,怎快得过马儿的四条健腿。 到入黑后,他在一道瀑布旁躺了下来,全身疼痛,连指头都欠了移动的能耐。 不片刻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晨光熹微的时问。 耳际首先传来瀑布飞泻的“轰隆”声,其中夹杂着蝉呜鸟唱,四周一片宁谧。 项少龙睁眼坐了起来,只见左方瀑布由高崖上奔泻如银,旁边的水潭受瀑布冲击,白浪翻滚如雪,由此而下上崖壁陡然而降,再倾泻而下,回旋激溅,壮观巽常。 再环目四顾,群山环伺,奇岩异石,数之不尽,野树盘恨错节,奇异层出不穷。 项少龙不禁啧啧称奇,为何昨天会一点不觉得这里的景色有什么特别呢?在这充满生机的环境刺激下,他涌起了强大的斗志,誓要活着回去与深爱和关心自己的人相厮聚。 他当日因遇马贼与陶方在赵境失散后,曾有遐一段在山野游荡的日子,这时自能熟门熟路地采集野菜充饥。 想起自己可能楚诗次踏足这穷山僻地的人类:心中更泛起满足的感觉。 他被李牧偷袭的地点是赵国南方长城外赵魏两国边界处,所以目下以身在魏境的可能性大一点。 只要登上附近的高峰,居高一望,那时倘能找到最易辨认的德水黄河,又或当年由赵往魏的路途,便可拟定潜返中牟的大计了。 想到这里,心情豁然开朗,认定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咬紧牙龈朝上攀去。 不由庆幸这年来每天都勤力练武,否则这刻体力已捱不下去。 但见到峰顶山鹰盘旋时,又忍不住想起战死的周良和为主人尽忠的鹰王,热泪夺眶而出。 人是否天生自私的动物?为了种种利益,打着捍卫国家民族的旗号,残杀不休,这一切是何苦来由。 最可恨自己亦是这残杀战争中的一分子。 战争里根本是没有真正全赢的人,即使是战胜者亦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情况自古已然,谁都不能改变。 但战争仍是永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即使在一个统一的政权中,斗争仇杀亦从未息止干戈。 黄昏前,他再登上了其中一个高峰,大地尽收眼里。 一看下立时呆了眼睛。 在夕阳凄艳的余晖下,山原草野无穷无尽地在下方延展往地平极处。 后面则是陡崖峭壁,险秀雄奇。 虽见有河道绕山穿谷而过,但却肯定那并不是黄河。 左方远处隐见一处山坡有梯田叠叠,际此秋收时节,金黄片片,在翠绿的山野衬托下,份外迷人。 山坡后炊烟婕婕而起,看来会是村落一类的处所。 项少龙心中踌躇,肯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唯一方法只有问道一途,但那说不定会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当晚就在一块巨石的隙缝内瑟缩了一晚,次晨觅路下山,才明白什么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 几经艰辛折腾,到午后才抵达山脚的丘原处。 他终决定到那村庄去看个究竟,连夜赶路,这时他的衣服勾破了多处,兼之多天未刮胡子,一副落泊的流浪汉模样。 虽说是逃亡,但在山野之中,不时见溪河萦绕,兼之秋林黄红交杂,景致极美,倒稍减孤清寂寞之感。 那炊烟升起处,在山峰上看来很近,但走了半天,村子仍在可见不可即的距离。 他趁天黑前摘了些野菜充饥,就在一个小湖旁过夜。 睡到深夜,忽有犬吠人声传来。 项少龙惊醒过来,知道不妙,连忙就近削了一节竹筒,躲进湖内水草茂密处,通过竹筒呼吸。 躲好不久,一队百多人组成的队伍扯着猎犬来到湖旁。 众犬在他睡觉处狂吠猛嗅。 只听有人道:“项少龙定曾到过这里,闻得犬吠声再逃之夭夭,今趟若我们能将他擒拿,只是赏金便够我们一世无忧了。” 项少龙听他们口带韩音,心中一震,才知道疾风一轮疾奔,竟把他送入韩境,所以只要往西续行,迟早可回到秦境去。 但回心一想,韩人既肯定他在境内,自然把往秦国之路重重封锁,这么往西行,只会自投罗网。 唯一方法就是先避风头,待敌人松懈下来,再设法潜返秦境。 此时有人来到小湖旁上高举火炬,照得湖面一片通红。 其中一人笑道:“若你是他,还不赶快溜之大吉吗?”又有人道:“但犬吠仍是不休,可能他尚躲在附近。 不若放了狗儿去追赶,我们不是更省气力吗?”此议立得众人同意。 系索一解,五、六头猎犬立时箭般扑进湖旁的树林去,接着传来狼嗥犬叫的争逐厮斗的混乱声音,逐渐远去。 追兵们这才知道误中副车,猎大追的是附近的一只野狼,而非项少龙”齐呼啸寻犬去了。 项少龙湿淋淋的爬回岸上,知道自己已成了东方六国悬红通辑的头号战犯,除非回到秦国,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所。 那敢停留,打消了到那村庄问路的念头,转身朝东而去,离秦国更是愈来愈远了。 这晚他逃回山区去,重施故技攀山越岭,犹幸韩国境内大部份都是山地,否则早给敌人追上。 知道身在韩境之内后,留心观察下,逐渐认出了其中一些高山河流的形势,心中大喜,遂朝着荆俊出身的荆家村奔去。 三天后,荆家村那亲切的景象出现眼前。 此时他已瘦得不成人形,体虚气弱,心中放松下来,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第二章 兵行险着 项少龙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村屋内的木榻上,身上的伤口均被敷上伤药,换过清洁的麻布衣服,那种舒服的感觉,确是难以形容。 在榻旁侍候的村妇见他醒来,吓得奔出房去唤人。 不一会,村长荆年和村中的几个长老来了,人人对他敬若天神,待听他说清楚了情况后,荆年道:“我们曾派人出外探听风声,官兵仍在搜索项爷,听说若能擒得项爷,可得百块黄金,所以非常落力。” 项少龙坐了起来,一边吃着递上的食物,一边沉吟道:“我来到这里的事,是否全村的人都知道呢?”荆年道:“我们怎会那么没有分寸,人心难测,幸好发现项爷昏倒村外的是小人的儿子,所以项爷的事只限于我们几个人知晓。” 另一长老荆雄道:“项爷放心先在这里养好身体,到风声小些后,我们再派人把你送回秦国好了。” 项少龙摇头道:“由这里回秦国会是难比登天,而且这里更不宜久留,否则会为你们惹来弥天大祸。” 荆椎道:“那我们就索性全族人陪项爷回秦好了。” 众长老均热烈点头。 项少龙道:“你们要到秦国去,我自然欢迎,但现在却非是时候,待我回秦后再进行,那才不会出事。” 另一长老问道:“现在该怎办呢?”项少龙苦思半晌后,道:“烦你们先派出身手敏捷,又可完全信赖的人,先往中牟通知滕翼和荆俊,说我安然无恙,但须一段时日才可回去,嘱他们统率好军队,耐心等候。” 荆雄道:“这个容易,我们村里常有人到中牟附近采药,不但熟悉路途,还与那处的人打惯交道,绝不会惹人怀疑。” 项少龙放下一件心事,道:“官兵迟早会搜到这里来,追踪我的人中不乏高手,你们可用我的衣服等物,制造出我已逃往别处的幌子,如此可拖廷两、三天的时间,而我亦该复原过来,能动身逃跑了。” 再商量了一会后,荆雄和众长老退出房去。 项少龙倒头大睡,醒来时已是夜深人静,听着外面的风声和犬吠声,心中不禁思潮起伏。 他第一次来此时正值寒冬,当时同行的还有金枝玉叶的赵国三公主赵倩,那晚恩爱缠绵,怎想得到两人的缘份会因赵倩的惨死而结束。 不由心中涌起对吕不韦深刻的仇恨。 心中狂叫:无论如何!我项少龙也要活着回咸阳去,亲睹小盘登上王位,并看着吕不韦惨淡收场。 天明时,荆年来了,带来了令他欣悦的消息。 原来他的二千护后军虽全军覆没,但却牺牲得很有价值,使大部份的秦军均能安返中牟,现在李牧的大军正围攻中牟,但听说已是死伤不轻。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当日他们曾预估过赵人会对中牟反攻,故早储下大批粮草,加固了城廓,何况有桓奇的大军支援,纵是李牧也休想轻易取回中牟。 以李牧的精明,最后亦只能退回长城之后。 荆年又道:“昨天我派了人到中牟去,此事绝不会有问题,唉!……”项少龙知他心中有事,微笑道:“年老有话请直说无碍。” 荆年道:“项爷说得没错,五十里外的尚家村昨天来了一队兵马,又搜又抢,还打伤了几个人,尚家村的人见他们人多,都敢怒不敢言。” 项少龙暗叹一口气道:“由那处到这里来要多少时闲?”荆年道:“至少要两天才成,项爷可待至明早才动身。” 顿了顿续道:“据说韩王安由都城南郑派出了一队精擅荒野追踪的人来搜捕项爷。 我们刚有人从南郑回来,说赵韩两国已有密议,怎都要把你拿着。” 又由怀里掏出一卷地图,递给项少龙道:“这是我这两天亲手绘成的地图,虽是粗陋,但敢说大致上不会出错。” 项少龙大喜,穿衣下榻,发觉体力回复了大半,若再有一天的休息,就更有把握逃走了。 两人来到一角席地坐下,摊开地图研究。 荆年指着图中间的十字标致道:“这就是我们的荆家村,右上角东北方百许里处就是韩都南郑,再往东北二百里,就是魏人的都城大梁了。” 项少龙道:“我看完这地图会立即烧掉,否则若让人拿到这图,便会知这是你们包庇我了。” 荆年脸色微变,因他倒没想过此点。 项少龙让荆年详细解释了地图上河流山川的形势后,把地图收了起来,道:“我的逃走路线,最好连年公都不晓得,那就不会有泄露之虞,致惹起别人异心。” 荆年欣然点头。 那天项少龙尽量争取休息,醒来后就苦记地图,经过反覆思量,终决定了兵行险着,往魏境逃去,再潜返自己最熟悉的赵国,然后西行往屯留,与桓奇会合,便可完成这千里逃亡的壮举。 待肯定自己已熟记了地图上所有细节后,才把地图烧了。 吃过晚饭后,项少龙决定趁黑赶路,荆年早为他预备好干粮、食水、衣物和筹集得来的少许银两。 最妙的是荆雄送了一只兔子给他,用竹筐载着,解释道:“这是对付猎犬的简单手法,由于猎犬对免子的气味最**,故可以盖过人体发出的气味,若猎犬闻兔追来,只要放掉兔子,任它窜走保证可引得猎犬追错了方向。” 荆年道:“我们商量过了,项爷走后,我们亦弃村到山中避祸,小俊等到秦国一事,多多少少都有风声漏了出去。 官兵既到过尚家村,说不定会查悉此事,那就算项爷没有来过,他们也会拿我们来泄愤。” 项少龙歉然道:“你们准备何时走呢?”荆年道:“事不宜迟,项爷走后,我们立即执拾离开。” 依依惜别后,项少龙背着可能成为代罪羔羊的免子,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项少龙策着荆年送赠的健马,朝东北大粱的方向赶了一程后,不想马儿太过劳累,停了下来,让马儿休息。 后方的荆家村仍隐见灯火。 这马儿很有灵性,静静在草原上憩息,没有嘶叫作声。 他只打算和此马相处三天。 穿过了平原后,他将徒步进入山区,那将会安全多了。 说真的,他并不相信有人能在山区跟踪他。 但若非有荆家村这能令他缓一口气的避难所,又得到食物、马匹和弓箭一类必需品的补给,他说不定已给韩人追上了。 人的能力始终有个极限。 心情不由开朗起来,驰想着与滕荆等人重聚的情景,至乎安返咸阳,受到妻婢爱儿的欢迎。 蹄音忽在前方响起。 项少龙大吃一惊,飞身上马,先驰往附近一处坡顶,好看清楚形势。 只见远方五里许外,一条由火炬形成的火龙正蜿蜒而来,目的地该是荆家村。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 荆年的担心没错,敌人果然从尚家村处听到消息,知荆家村有人到了咸阳去。 这时代荆姓的人并不多,很容易就可猜到荆俊、荆善这条线上,否则敌人怎会连夜全速赶来。 若项少龙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这刻就会不顾一切立即逃走,有那么远就逃那么远。 但他项少龙怎能独自逃生呢。 他正方寸大乱间,灵机一触,瞄准形势,策马驰向敌人往荆家村必经的一处密林,取出火熠子,燃起多处火头。 若在春夏之际,此计必不可行。 但现在风高物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片晌火势扩大,烈焰冲天而起。 这场火不但可阻截敌人前进,还可向荆家村的人发出最有力的警告,催促他们早点离去。 项少龙还怕对方不追踪自己,故意发出急剧蹄音,在草原上朝东北方急驰而去。 他宁愿自己送命,也不愿荆家村有半个人受到伤害。 到翌日天明时,项少龙仍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山野中策骑而驰,但已放慢了速度。 今趟他是故意暴露行踪,好引敌人因追他而无暇对付荆家村的人,若对方有追踪的高手,他此一着确是非常危险。 路上不时遇上河溪挡路,这些平时能令人乐于观赏的美景,此时对他反成了障碍。 幸好直至此刻仍未见有敌人追来,只要保持这情况,他就可安抵韩魏边境的无人山区。 魏人哪会想得到他不朝西返秦,反会东去韩境,所以必没有防范之心,那时他就可取道韩境绕回屯留了。 马儿此时已口吐白沫,项少龙无奈停了下来,守在一处高地,让马儿在坡下的小溪喝水吃草。 他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但为了保持体力,只好迫自己吞掉两块干肉。 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这些年来,他已少有独自一入,在荒野流窜,不禁又思索着自己这颠倒了时空的奇遇。 转眼七年了。 这些年来,即使亲密如纪嫣然和滕翼等人,他亦只好把自己乃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这天大秘密藏在心底。 至于小盘的秘密,却还有滕翼和乌延芳两人知晓。 他最清楚小盘的命运,因为小盘就是建设起大一统中国的秦始皇。 但他最不清楚却是自己的命连。 连能否活着返回咸阳,到这刻仍属未知之数。 左思右想时,蹄声又在远方响起。 项少龙大吃一惊,极目望去,立时色变。 只见二里许外的疏林处尘头大起,五十多匹健马全速驰至,其中只有一半坐了人,其他都是无鞍的空马。 就从这批空马不用牵引,便跟在大队之后疾跑,兼且队形整齐,便可知这批马不但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还是训缣有素的战马。 经过多年经验,他已培养出观人策马的眼光。 这二十七个骑士在这崎岖陌生的环境中仍可策骑左穿右突,纵跃自如,便可知都是第一流的骑手。 最要命是自己的骑射乃是最弱的一环,在这种平原之地,对方又有后备健马替换,若给追上便连顽抗的机会也欠奉。 敌人能这么快追上来,自是追踪的能手,说不定就是荆年听回来的那批特别奉了韩王安之命来追捕自己的高手。 项少龙环目四顾,猛一咬牙,冲下斜坡,跳上马背,暗叫了一声“马儿对不起了”,驱马绕过小丘,亡命奔逃。 目的地是地平尽处的一片密林,只要能捱到那里,就利用那处的环境和敌人决一生死。 他绝不肯束手待毙,断丧了二十一世纪最精锐特种战士的威名。 项少龙由马儿身上卸下装备,又用布包了两块等若他重量的石头,挂在马鞍处,再以利刃刺入马股。 马儿惨嘶一声,负着石头奔进密林去。 这时追骑追近至半里之内,若非项少龙是踏着溪流走了半里路,使敌人失去了有迹可寻的蹄印,恐怕此刻已被追上了。 不过敌人仍能跟来,可见敌人确是出类拔萃的追踪能手。 那敢迟疑,忙背起行囊,朝树林深处窜去。 走了一炷香许的时闲,蹄声由后方掠过,迅速去远。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加速朝心目中林内一个高起山坡奔去。 纵是遇上树藤当路,他也不敢拔剑劈开,恐怕会留下线索。 岂知走了不过百丈的距离,蹄声忽又像催命符般从消失的方向折返回来,直朝自己的位置赶来。 项少龙这时反冷静下来。 身为特种精锐部队,在危险来临时保持镇静乃必要的守则和铁律。 他冷静地分析,只从敌人能发觉有诈,便可知他们不是只靠足迹蹄印追踪自己,正大惑不解时,狗吠声传来,由远而近。 而听声音,则只得一头。 项少龙恍然大悟,不惊反喜,藏入一个茂密的树丛处,蹲坐地上,取下背上装着兔儿的大竹筐,耐心等候。 此时天色逐渐暗黑下来,项少龙取出匕首,透过枝叶全神贯注外面林木间的动静。 犬吠声静止下来,只闻急骤的足音,自远而近,敌人弃马徒步而至。 不片刻十多道黑影分散着由前方三十多丈外的林木间迫近过来,其中一人牵善一条纤巧的小犬,对着自己藏身处狂吠而来。 项少龙悄悄打开筐子。 兔儿早给狗吠声吓破了胆,这时见有路可逃,箭般窜了出来,向左方溜去。 那头犬儿果然如响斯应,转向那方向狂吠奔扑。 那拉狗的人大叫道:“快!点子朝哪里去了!”敌人立即群起追去。 项少龙听清楚敌人全体去了之后,跳了起来,亦蹑着敌人的尾巴赶去,暗忖莫要怪我心狠手辣,在这种情况下,再没有什么仁慈可说了。 第三章 四面楚歌 项少龙手执血浪,追上堕后的其中一名敌人,从后一手捂善他的嘴巴,血浪由颈侧刺入,那人挣了两下,即气绝身亡。 项少龙顺手取了他的弩机羽箭。 前方的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头犬儿追赶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仅可辨路,毫不觉察死神正从后方迫至。 当他同样手法解决了另一名敌人时,其他敌人停了下来,似扇形散开包围着一处草从,再前方处则是一堆高及丈余的乱石,阻了去路。 那免儿显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儿不住扑跳狂吠。 有人喝道:“点火把!”这时项少龙已借树木的掩护,潜到其中一人背后,把他拖了过来,送了他归西,又夺过了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红一片。 四周古木参天,由于高树长年阻挡了阳光,林内的地上只能长些蔓生的草本植物,惟有靠乱行处长了一堆广披十多丈的矮树丛,目标特别明显。 此时余下的二十四名敌人掣出弩弓利剑等武器,正蓄势待发。 敌方带头者对草丛人喝道:“项少龙你今趟休想再能逃掉,乖乖的给我们出来,否则我们就一把火将你烧个尸骨不全。” 那犬儿被主人低喝一声,停止了吠叫,还伏了下来,非常听话。 项少龙审度形势,见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难再重施从后逐一袭杀的故技,取出勾索,在火炬燃点发出的声响掩护下,射出钩子,挂到身旁树上一个横析处。 草树丛里的免儿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那些人对放火显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展开行动,喝骂了一会后,其中一人环目四顾,“咦!”了一声道:“奠成到哪里去了?”项少龙由树后移了出来,答道:“我在这里。” 众人愕然朝他望来时,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机已发出使他们魂飞魄散的响声,几名持火把的敌人被弩箭贯入胸膛,抛跌开去,火炬掉往地上。 到敌人仓猝发箭时,他早移往大树后,攀索而上,藏在浓密的枝叶里。 众人以为他还躲在树后,纷纷散开,往树后围去。 落地的火炬燃起了两处火头,迅速蔓延,燃放出大量浓烟。 项少龙先收回索子,射往两丈许外另一棵大树的横柯上,固定好后,才居高临下,等待敌人的反应。 咳嗽声大作,犬儿则发出阵阵嘶呜。 四名敌人被烟火所迫,闪了出来,正要往他原先藏身的树后攻去时,弩箭由项少龙手中射出,两敌立时中箭倒地。 此时火势大盛,浓烟处处,项少龙的视线亦受到影响,等再射倒另一名敌人时,忙凌空凭索子横移到另一棵大树去。 敌人此时亦借浓烟来到了他原先藏身的树下,赫然发觉没有人,而己方又给他射倒了三个。 二十七个敌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战衔,放倒了九个,其他人则被吓破了胆,四散躲避,再没有先前的锐气了。 项少龙知目的己达,再凌空翻到了更远的树上,敏捷的滑到地上,迅速朝早先敌人马蹄声歇止的方向奔去。 只刻多的时间,他终抵达林外,近五十多头战马正系在林外徜徉。 这时已到夜半,明月高挂,大地弥漫着森幽神秘的气氛。 项少龙拣取了其中一匹健马后,斩断其他马儿的系索,再将马儿一匹匹的系在一起,以血浪轻插马股,马儿痛嘶声中,你牵我扯的奔开去。 项少龙跳下选下来的战马,好一会才制住了它,放蹄而去。 三天后他无惊无险的越过草原,弃马进入了魏韩交界的边区,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颇有点游山玩水的意味。 此时介于魏都大粱和韩都南郑间的中牟,只在此北百里许外处,项少龙须有很大的自制力,才压止了直接投奔中牟的强烈欲望。 那当然是最不智的鲁莽行为。 大气渐转寒冷,幸荆年为他备有冬衣,使他不用受捱冷之苦。 走了五天,才抵达毗连山区的外缘处。 旭日东升中,阳光洒在山区外的原野上,在草树间点染全黄,呈现一片生机无穷的气象。 不远处有个大湖,当寒风吹过时,水纹荡漾,湖旁树木的倒影变化出五彩缤纷和扭曲了的图案,看得项少龙更是心旷神怡,浑忘了逃亡之事。 丛莽的原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展无尽的草地和沼泽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而明镜的大湖围在其中,实是人间胜景。 湖旁的草地上竖起了多个帐幕,还有成群的马羊正在草原间悠闲地吃草,气氛宁洽。 项少龙观看了好一会后,才收拾心情,朝大梁的方向进发。 他当然不会自投罗网的往大梁奔去,而是准备到达大梁的郊野后,循以前由赵往大梁的旧路返回赵境内。 虽然要绕个大圈,却是他能想出来最安全的路线了。 一个时辰后,他已深入魏境的草原。 想起当晚遇伏,由疾风背着他落荒逃走,最少跑了近三百里的路程,从他现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赵魏两国交界处,再绕到邻近荆家村山区内的山野处,才力竭倒毙。 目下他可说是重回旧地。 往东北走了近三个时辰后,蹄声在前方响起,项少龙忙躲了起来,不片刻一队约二十人的魏兵奔驰而至,到了附近一处高丘上扎营放哨。 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心叫不妙。 魏人显是收到风声,知他或已逃来此处。 要知由这里无论朝中牟或大粱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原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国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势较高处设置哨岗,他若稍一疏忽,便显露行藏,难逃被发现的后患。 敌人显然仍在着手布置的初期阶段,一俟设妥哨岗,便会对整个平原展开水银泻地式的搜索,在快马加上猎犬搜索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机会。 最要命的是在大粱之前有几条挡路的大河,魏人只要配备猎犬,沿河放哨,纵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潜过河道。 想归这么想,但除非掉头回到山区里,否则只好继续前进。 现时无论折返韩境,又或南下楚域,危险性都不会因而减少。 问题是应否把心一横,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几天时间,便可回去与滕荆两人会合了。 这想法出早前更有惊人的**力,但那可说是最危险的路线。 直至太阳西下,项少龙仍在该往何处去这问题上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 最后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先往中牟的道路试探,假设确没有方法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才东行折往大粱,依原定的计划入赵返秦。 下定决心,心情轻松下来,多费了半个时辰绕过了敌人的哨岗,北上中牟。 在到达中牟之前,尚要经魏国另一大城“焦城”。 他当然不会有入城的打算。 还得格外留神,免给魏人在那里的守军发现。 以特种部队的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十里路,跑得腿都酸了,最后躲到一处密林内休息。 他还不放心,费了点工夫爬到一棵大树枝叶浓密处,半卧在横枝上,才闭目假寐。 这棵大树长在离地较高的密林的边缘处,可俯瞰外面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 不半晌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音和人声把他吵醒过来。 项少龙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林内林外俱是魏兵,少说也有千人之众,正展开对这一带的搜索。 立时汗流浃背,才知自己因过度疲惫,直至敌人来到身下方才醒觉。 若非睡处是在三条粗树干形成的凹位处,说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树下去。 他指头都不敢动半个,直到魏兵在树下经过,才敢探头观察形势。 林外的官道先后驰过了两队骑兵,更远处一个高丘上另有人马,似乎是今趟搜索行动的指挥部。 只看敌人这种规模,便知自己曾对他有恩的魏王增已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杀的命令。 这批至少有二千人的部队,很大可能是来自焦城的驻军,且只是整个搜索队伍的一部份。 以这样的兵力和魏人对自己国土的熟悉,他如今确是寸步难行。 不禁颇感后悔。 当初不是因归心似箭,想直往中牟,而是绕道往大梁,便不至陷身这种危险境地。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莫如折返韩境内山区,躲他十天半月,待风头过后,那时无论逃往何处,都会容易多了。 犬吠声此时在林内某处响起,项少龙更是头皮发麻,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刻由于人多气杂,他还不太担心会给猎犬灵敏的鼻子发现,但若在晚间单独奔走,又是夜深人静,便难保证能否避过犬儿的耳目了。 见到敌人这种阵仗,他那还敢往焦城去,待逻卒过后,便由北上改为东行,朝大梁南方潜去。 施尽浑身解数,避过了重重追兵,这晚来到著名大河“贾鲁河”的西岸。 放眼看去,两岸一片平静,不见人迹。 但项少龙可以肯定必有敌人的暗哨设置在某处密林之内,监视着河道的动静。 他细心地观察,假设了十多个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后,躲往树上去,静待黑夜的来临。 疲累下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地化作了一个纯美的白色世界,脸上身上虽沾了点雪花,却并不感到寒冷。 初雪终于降临。 项少龙拨掉身上的雪粉,心情沉重的看着仍洒个不休的雪花。 风雪虽可掩蔽行藏,但却不宜逃亡,若此时跳进水中,又湿淋淋的由河里爬出来,说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冻死。 而且雪停时留下的足迹,更难瞒过敌人的追蹑。 目下他只有三个选择。 首先就是砍木作筏,好横渡大河。 不过这做法既费时失事,又非常危险。 除非他能肯定敌人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则若惊动了敌人,那时身在河心处连动手顽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其次就是沿河往上游奔去。 依荆年的地图,此河源头起自中牟西南方的山区,不过若这样做,绕过河头时已非常接近中牟南郊这极度危险的区域了。 且若要再往大粱去,路程将比早先定下的路线远了近五百里,实在划算不来。 剩下的方法是朝下游走,那样虽离大梁愈来愈远,但却较易离开险境。 若到了下游位于几条大河交界处的安陵,既可找寻机会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南下楚境,那时就算给楚人逮着,说不定李嫣嫣和李园肯念点旧情,把他释放。 下了决定后,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 走到天明时,大雪终于停了。 项少龙回头一看,只见足逃像长长的尾巴般拖在后方的雪原上,不由暗暗叫苦。 再走了一段路后,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给追兵发现,灵机一触,停了下来,先视察形势,定下了计划,忙朝附近一片树林赶去。 入林后拔出血浪,劈下了一株稍细的榴树,再以匕首削成两条长达五尺的滑雪板,板头处依足规走翘起了少许,中间偏往板尾处亦前后高起少许,刚好可把自己连靴的脚板踏进去。 又钻了四个小孔,把勾索割了两截,穿孔而过,可把鞋头和树板绑束稳妥。 最妙的是在板底处刮出一道贯通头尾的导向槽,一切似模似样。 到黄昏时这中国的第一对滑雪板终于而世。 项少龙在二十一世纪当特种部队时曾受过精良的滑雪训练,此时自可驾轻就熟。 完成了滑雪板后,又制造滑雪杖。 雪杖头宽尾尖,近尖端三寸许处,扎了一根横枝,充作“雪轮”。 一切妥当后,已是夜深。 由于削割坚硬如铁的榴木,花了他大量气力,休息了一会后,才再展开行动。 他把滑板雪杖挂到背上,才徒步朝河岸跑去。 虽仍是举步维艰,但心情和先前已有天渊之别。 近天明时,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边而止。 故意攀到水缘处,留下了清晰的足迹,才倒退踏着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 然后穿上滑板,捆扎妥当后,一声呼啸,开始滑雪壮举。 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势形成的斜坡,不住加速,由缓而快,绕了个大圈子,两耳生风的回到了刚才的密林,然后藏在一棵高出附近林木的大树顶处。 只觉精神无比亢奋,要经好一段时间,才能静下心来闭目假寐。 到了正午时分,敌人终于来了。 项少龙闻声睁目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魏国骑兵,少说也有过千之众。 他们沿着他留下的清晰足迹,朝树林全速奔来。 项少龙看着他们穿过树林向河岸追去,到了他足迹终止处,倏然停下来商议。 不一会魏兵纷纷下马,伐木造筏,忙个不休。 这时又下起雪来,比上一趟更大。 一团团的雪球似缓似快的由灰黯的天空降下来,只片晌就掩盖了原先留下的蹄印足迹。 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 如此一来,当敌人在对岸再发现不到他足迹时,只能分散搜索,愈追便离他愈远了。 大雪本对他最是不利,现在反成他的护身符。 正心中欣然时,犬吠声在远方响起。 一队百多人的徒步魏兵,拖着几头猎犬,沿河而至。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这队伍与正在岸旁造筏的骑兵队本是一队,但因雪大,又发现了他留在雪地上的足印,匆匆赶了过去,所以这猎犬队伍才落后了近一个时辰。 不禁暗叫好险,若在刚才先到的是这队猎犬队,自己的妙计便可能不灵光了。 现在只凭大雪已足可抹掉自己的所有气味。 直待到黄昏时,魏人才全体渡过了大河。 项少龙又耐心待了两个时辰,才爬下树来,趁着月黑风高,雪花漫天的良机,掣起雪杖,鸟儿般在漫无止境的雪地飞翔,掉头朝贾鲁河驰去。 有了这“雪地飞行”的工具,他决定冒点险偷往中牟。 逃亡至今,他首次对前途充满了希望。 第四章 暗室春潮 项少笼伏仕草丛,细察敌人的营帐。 只两夭工大,他便完成了平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到了中牟前方十吊许处的赵军军营。 他原本颇有信心偷过敌人的防线,潜伫中牟。 可是当见到实际的情况,迄芙梦丘像炮沫艇抵不住现实的阳光而破灭了。 最头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带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棹了,又在灼着他这方面的平原挖了辰长的陷坑,通道处均有人把守。 就算他叮通过陷坑,还须乃过“一重栅寨,才可进入趋营。 何况纵能潜过连绵数十里的营帐,还有中牟外一片金无掩蔽的广阔千原。 以李牧的布置,是绝不宵许任何人任来中牟。 现在的他,就像饿得半疯的猫儿,儿到芙味可口近在咫尺的鱼儿,偏是吃不进肚子内太,那种痛苦,实是难以形容。 唯一今他感到趺慰的是李牧虽把中牟围得水不通;显然仍对中牟这坚城毫无办法攻破。 他最靖楚中牟的情况,守上个一坏半戟,绝伴难季。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照原定计划回到大梁去,冉潜往赵境,由那-裘返屯留躬桓骑会合。 另一方汰就是遽越巾卒,再偷过赵人的边防,迳回秦国立。 一选择当然危险多了。 以李牧的算无遗策,必在边境广设哨站,防止豢国援军东来。 茗他没有猾雪板,这样做只等于自拉躲网。 但现卜却非役有城功的机食。 这欲望像烈般燃烧菁他昀心时,一阵蹄音犬吠声,由囱南方传来。 项少龙的心查沉下去,就在此刻,他放弃了这诱人的想法,爬了起来,朝大桀的方向逃去。 翌日黄昏时,他到了魏都大梁城的郊野处”重回旧地,想起已作古人的信陵君魏无忌,不禁百感交杂。 此时他早吃尽干柜,既饥且累。 而大梁城的防御也明显地加强了,所有制高点均设有岗哨,最令他拽气的是拦路的几条大河和人工戍的河。 观察了一会后,他知道必须先渡河到大梁,然后再越过大梁另一边的河沟方能奔赴赵境。 痘样便得先购买足够的食带在身边,因际此夭寒地冻之时,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拘取野集充饥了。 他目前最大的优势,就是魏人并不知他到了这里来。 所以耍越过大梁奔赴赵境;并非不可能办到。 打定了主意,他先把俏雪板、滑雪杖、弩弓等物找一处地点埋下,立了标志记认,才爬上一裸人树,扫掉了积雪,在树尉处瑟缩一团,苦候夭明的来临。 到午夜时分,雨雪纷纷的从夭而降,冷得他宜发抖。 饥寒交迫下,他只好咬牙苦忍。 自遇袭逃亡后,他一直靠紧强的意志屡次从敌人的罗绸中脱身出来。 但现在没有了敌人步步进逼的戚胁后,反而胡思乱想起来。 例如荆年派出的人,是否能遇知滕翼等有关他的消息呢?又假如远存咸阳的爱妻美婢们,若知道他的情况,会有什么反应?。 这里里忧虑,似如千斤重担般制压着他的心头,令他完全没法炊松下来。 肉体的痛苦,实远及不上心篮的负担。 忽地打了两个寒战,脑际昏昏沉,意识逐渐模糊“冉醒来时,挥身痛,才发觉自己由树匕掉了下来,身上堆满雪花。 冬阳帝出来了,软诮无力的阳光由树顶进林内来。 他奸小容易才爬了起来,只觉脸额火辣辣般烧着,意志接近崩绩的边缘。 他竟在违要命的时刻病倒了。 项少龙只觉无论心灵肉体均是无比的软弱,但父知若不继续行程,到寒夜来临时,他便休想有命再见明大的人阳。 想起娇妻爱兄,他勉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倒卜又爬起来的往密林边浴殓而去。 勉强来到林木稀疏的边沿处,终支持不住,倒了下来:也不扣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车轮磨擦电地的吵音传入耳际。 他睁目一看,只见林外往大梁的官道处有一队骡车队经过。 阳光竿消失了,天空乌云密布,正酝酿另一场火当。 项少龙知道此刻正是生死阕头,颅准无人注急,勉力窜了出去,赶到其中一辆骡车后,爬上卓了,钻入布帐紧盖的拖卡去,倒在软绵绵似是麦子一类的东酉裘。 然后失去了一切意识。 车外的人声把项少龙惊醒过来。 虽仍是阵客阵热,身体痛,头重如铅,但感觉己比先前好上一点,不过喉咙却像火般灼热,极霜喝大量冰惦的茶水消解。 须少龙掀开覆盖拖车的帐篷一看,只见大害漫天中,两旁屋舍临立。 像在一个噩梦中,忽然到了大粱城内。 骠车缓缓而行,朝某一个目的地进发。 项少龙正拿不定主意该否溜下车去,骠马队转人一条横巷、进入一处宅院。 项少笼运集所余无几的斗志和力量,等候机会。 骠车队最后停在右后一列仓库前。 迄时大已黑齐,运货者显然并不打算、立即卸货,只解卜骡了,倏各自散去。 琐少龙暗叫侥幸,符了一会,介o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让臼己由车上掉到积雪的地上。 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绅观察了周遭的形势,见到食库这边黑沉的,但前院的方向却是燎火通明。 以他的角度看去,亦知这宅院必是魏国某一权货的大宅,被高墙团团围住。 目下姜身处是个长方形的广阔露夭后院,除了这停下来载货的十多辆车予外,再无他拗。 院子的一边是马骠的厂子,另一边看来是下人住宿的房舍,紧贴院墙。 一声犬吠,在前院某处响了起来。 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 在这时代,权贵之家大多饲养恶犬。 睡觉时便放出来巡逻庄院。 以项少龙现在的体能,耍攀墙而去,根本是后有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明夭再设法离开。 不知那儿来的气力,项少龙爬了起来,往仓库那边摸过去。 在这刻他似感到臼己的体力正在回复的当儿,精神亦好多了。 到了其中一个仓库的,才发觉重门裸锁,无怯进入。 项少龙心焦如焚,逐道仓门摸过去。 到了尾端的一座仓库,发觉惟有这个洽门是没有上锁的,大喜下推门而入。 才阙上门,隔断了前院映过来的灯光,一个火辣辣的女体突然投进怀(巢来,且低声怨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少奶奶不是要你驾卓送她回娘家吗,竟造么快钦回来了。” 项少龙心中叫苦,原来竟撞上婢仆闸的偷情颔事,正不知该否说明时,那春情勃动的女人一对歼手缠上了他的脖予,献上香吻。 却之不恭下,项少龙只好带病渊受。 女子离开了他的历,身子颤抖,低声道:-你不是史龄,你是刘杰,休想骗我。 项少龙含糊的应了一声,怕她叫嚷,反手把她搂繁,主动吻上她丰润的樱唇。 这女的显在动情时刻,只象征式挣扎了两下,便热烈地反应着。 小知釜合肉欲上的刺激,项少龙原先头重脚轻的感觉竟大幅削减,最妙是再不觉得那么寒冷了。 最令他感到这飞来艳福的特别刺激之处,是他连对方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只能凭感觉知道对方身材丰满,而旦对男女间事很有经验。 项少龙对女人虽颇有定力,却绝非拘谨守旧的人,这刻给激起了欲火,亦一发不可收拾,更兼若不满足她,就须把她制服或杀死,权衡轻重之下,自取前者,希望可胡混过去。 一对手随着在她身上摸索起来,展开挑情手段。 那女子登时呼吸急速,身子变得又软又热,若有光线,定可看出她霞烧玉颊的风姿。 存指尖的采索下,他感到她外衣时的衣服出奇地单薄,温暖滑腻的大腿更是结实丰浦,使他知道她非常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 她的动作反应像火般炽烈,身体不住在他怀裹蠕动揉艰,不断抚摸他的项背,口中发出使人魂销魄荡的娇吟声,谁都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 尤其她明知他非是正在等待的情郎,仍然表现得如此放浪,可见她对男女之事相当随便,所以他项少龙亦不须有负上任何责任之感。 有了这想法后;项少龙不再客气,放心享受与她抵死缠绵的乐趣。 那女子忽地离开了他,拉着他的手往仓库的暗黑处摸索而行。 没有了她灼热的身体,他又感到身体虚寒软弱,不禁心中好笑,想不到女人竟可成为医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药。 片刻后两人倒在一堆厚软的麦子处,上面还铺了一张薄被子,可知此女早曾在这仓库内多次和人偷情,故而准备完妥。 卧倒存这么舒服的**,项少龙再不愿爬起来。 女子站丫起来,寨惠众察地迅快脱掉衣服,扑下来时成了一个光滑温暖的胴体。 她替他脱衣服时,项少龙山奇地发觉自己有了强烈的反应。 正暗笑自己人穷而色心未穷,女子在他耳边催道:“你这死人,平时已色迷迷地打量人家,也不知你给了史龄什么好处,竟让你代他到这时来欺负人家,还不快来。” 项少龙一个翻身,半抱卡压的把她搂着。 女了道:“喜欢我吗!”项少龙咕哝应了一声,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间肉体接触的欢乐。 仓库内一时春色无边。 项少龙努力片晌后,便感体火难继,改为由那女子作主动。 到那女子颓然伏在他身上时,项少龙先把她搂紧,才凑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也不是刘杰!”女子剧震道:“你是谁!”项少龙早好答案,轻柔地道:“我叫陈武,是随骡车送粮来的人,想进仓内看看情况,却遇上大姐你,老天爷对我真太好了。 大姐你叫什么名守?女子犹豫片晌,忽地咕咕的浪笑连连,好一会才道:“你这死人呢;竟占了人家的大便宜。 我叫秋琳,是大少爷的小婢。 啖!你这人哩!不过你比大少爷和史龄都好多了,刘杰来也没你那么壮健。 项少龙放下心来,问道:“有没有办法弄点吃喝的东西来,千万不要让人晓得。” 女子坐了起来,爱不释手的摸着他宽阔的胸膛,柔声道:“放心吧!若让人知道这事,我也要没命呢。” 言罢穿衣去了。 项少龙忙穿好衣服,再躺下时怎柢受得住那一再劳累,侃侃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他给秋琳弄醒过来。 她点着了一盏小油灯,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项少龙坐了起来,也同时打量对方。 这秋琳的姿色固然远比不上咸阳的妻婢,但亦属面貌娟好,最引人是她饱满玲珑的肉体,正散发着迷人的青春活力,难怪那史龄拚死都要勾搭上她了。 无论在那一方面,这艳女都可当得上惹火尤物的赞语。 秋琳伸手摸仁他长满胡子的面颊,喘着气道:“我从未儿过像你那么威武英俊的人呢7只是疲了点”项少龙把她褛过来,再缠绵一翻后,才道!“有其么吃的好东酉带来!”秋琳打开带来的包裹,取出一壶茶和十多个馒头。 项少龙看得馋涎欲滴,狼吞虎咽一番后,秋琳问道:“你这个连着腰带的钩于是作什么用的!”项少龙胡谪道:“是用来搬货的。” 秋琳显然非是思虑周密之辈,深信不疑道:“你这么溜了进来,赶粮的谢老大不曾怪你吗!”项少龙道:“我古欣了他要去找朋友,该不会有问题的。” 秋琳吃吃笑道:“那是找甚糜朋友,你想去嫖才臭,只是碰巧嫖上了人家。” 项少龙见她澡荡**,心中一热,差点又要把她拉过来大快朵颐,心中阿时大喜;知道经此。 “闹”,出了一身大汗,病情竟大有转机,早先那能料想得到。 秋琳作出幽怨之色,瞟了他一眼道:“以后我都不理史龄了,只盼能永远和依好;”项少龙忍不住瞪了眼她高耸的酥胸,艾道:“依不想和我好也不成呢。” 接着随口套问,很快裁弄清焚违宅院的主人是魏朝的一个大官,还有他家中大概的情况等等秋琳叹了一口气道!“人少莆快回来了,我要走了呢:你……项少龙把她搂入怀襄,茉声道:“什么时候你可再来!”秋琳意乱情迷道:“要看情枇才行。 但您样告欣你呢!”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为了秋琳姐,我陈武什么都肯干,横竖没事,我就在造裹等你,肯机会琳蛆就来找我。 但记紧要带些吃喝的东酉来,若有衣服裁更好了。” 秋琳正恋奸情热,那会想及其他,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脸欠,不断点头答应。 项少龙还怕她内人查问自己,吩咐了她不要这么做后,才放她离闲。 把这跪时的合乐窝借灯光搬到仓康一角的隐蔽处,才躺下来休息仓内放的都是木柴一类的东酉,这在严冬却是不可缺少的必霜品暂时可说松了一口煞,不但有女为伴,还不虞会给魏兵寻到。 只待耆好身体,便立即可趁夜凭钩索攀墙离闲。 不过人的体能始终有限,在这夭寒地冻的时刻,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过,恐怕捱不了多少犬就要给活活冻死。 赵国在魏国北方,天气更寒冷。 自己当时急于回返中牟,想错了一着,舍南取北,实属不智含件南方的楚国去,就不用陷于眼前远等进退维谷的境况了。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坎日有人来搬走了几困柴枝,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到黄昏前,秋琳送来了食物,歉然道:“武郎你将就一点吧!大少爷的衣服又不合悴穿,像悴那么高大的人可很少有呢!”项少龙早心满意足,与她温存一番后,才放她离去。 这时他的体力已回复火米,暗忖不宜久留,遂趁恶犬放出来前,偷偷攀墙离闲,来到街上。 夭上雪花飘舞,街上行人稀少,纵有路人亦是如匆而行。 顶少龙把从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块盖着头脸,恢记忆朝北门赶去。 当城墙在望,深庆得计时,蓦地大吃一惊,原来城墙结满厚冰,猾不留手7纵使在巅辜状态,亦休想可以攀避。 他还心有不甘。 找到一截城墙,试了,多次仍没法钧制墙额,这才废然而返。 至此才明白为何很少有人在冬犬打仗攻城。 这时纵想回到仓库,亦有所不能。 无京下片好找了一条横巷,瑟缔了一晚,到夭明才试采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雪在午夜时分停了,天亮时阳光又从天际下来。 硕少笼走在街上,生山无遮无掩的**感觉。 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体型,此时恰好成了最大的负誊。 他专拣横街窄巷以避人耳目,来到一处空地,一蕈小孩正在踢毽子为乐。 其中一个小孩瞥见他,忽地脸色大变,高呼道:“残盗来了!”燕他孩子见到他,都驽惶四逃。 项少龙心中苔笑,鸡道自己长得家残盗吗?忽地虎躯剧震,明白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第五章 预留后着 项少龙再顾不得泄露身分,匆匆朝北门赶去。 假若他猜得不错,那些小孩之所以唤他作“强盗”,皆因曾见过张贴在某处的悬赏榜文,认得他的图像,才会有这种反应。 现在他已成了魏人的公敌。 如果那些小孩回家告诉父母曾见过他,那不用片刻就会惊动整个大粱城。 所以现在他若不立刻离城,错失良机后便插冀难飞。 这时他已无暇责怪自己疏忽,犹幸老天又开始乌云盖日,城门在望时,雪花已漫天飞舞,为他提供了点掩护。 当到了可清楚观察城门的位置时,他躲到了路旁一棵大树后,静候出城的机会。 城门处眼见到大约有近三十个守军,对进出的人车作例行的检查,并不似特别谨慎严格。 项少龙放下心来,找寻机会。 若遇上像上次进城来那样的骡马队,他便可轻易离城。 只恨待了近半个时辰,不但没有出城的车马队,连商旅也只得几起人。 际此天寒地冻的时刻,实在不适合出门。 旅人稀少,是最合理的事。 就在此时,急猝的蹄声轰然响起。 一队过百人的魏国骑兵,全速驰来,到了城门处纷纷下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风雪中,项少龙隐隐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 一颗心直沉下去。 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终于发生。 魏人己知他人在城内,而他却不能及时离开。 雪愈下愈大。 项少龙在一间铜铁铺买了一些小工具后,再潜回那仓库躲了起来,然后在鞍底做手脚,把一把尖利的小锯和两枝细铁枝藏在挖空的鞋底处,才再将底层黏回去,除非被人脱掉鞋子,否则休想能发现内有乾坤。 他现在还不知这些小玩意会有什么用途,只是作为防范的措施。 弄好一切时,秋琳又来了。 项少龙躲了起来,硬着心肠不理她的呼唤。 秋琳失望离开后,他便静心等待,到了黄昏时分,才离开仓库,回到了风雪漫天的街道上。 路上不时有魏军驰过,通街处还设有关卡,盘问经过的路人。 项少龙知道魏人已展开了严格彻底的搜查,于是凭着钩索攀墙越屋,几经辛苦,才到了魏国独有的御道处。 只见两旁排列得以若士兵站岗的青槐树,均已枝残叶落,代之是晶莹的冰挂。 项少龙耳内仍像响着信陵君介绍御道的说话,脑海泛起他的音容笑貌。 想起槐树依然,人面全非,不禁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 只不知平原夫人是否安好?一阵蹄声,惊破了他深情的回亿。 项少龙收拾心情,借风雪夜色的掩护,朝公卿大臣府第集中的王宫区潜去。 由于这里住的非富则贵,反不见往来巡逻搜索的魏兵。 项少龙以特种部队的身手,忽停忽跑,时缓时快地在街巷左转右转。 最后他在一所宏伟的府第前停了下来。 门匾上雕有“龙阳君府”四个大字。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后,沿墙往后宅的方向奔去。 到了后院,才逾墙而入,肯定没有巡逻的恶犬,才落到地上去。 他并不急于去找寻龙阳君,看清了院子的形势后,才拣取了一棵靠墙的大树,徒手攀了上去,射出勾索,挂到外墙顶上。 布置妥当后,才把血浪、匕首等物全放在树杈处。 这才回到地上,一口气潜过数重屋宇,来到后宅的大花园里。 由于大雪的关系,宅内的人都躲进屋子里,提供了他无比的方便。 他穿过花园,沿着一绦石板路,步过一道石桥,来到一座高楼之前。 只看这三层高楼位于后院屋舍的正中间和其迫人的气势,便知这是龙阳君起居的地方了。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但三层楼均透出灯光,还隐有人声传了出来。 项少龙蹑足掩到楼侧的一扇窗旁,悄悄望进去。 里面是个大厅,两名僮仆正坐在门旁打呵欠。 他见此情景,便知龙阳君尚未回来。 所以这两个可怜的僮仆才要撑着眼皮苦候主人回府。 他项少龙来到大梁的消息,龙阳君自然知晓,刻下说不定正在王宫与王增论此事。 项少龙沉吟半晌,猛下决心,徒手往上攀去,到了最高一层,才推窗入内,来到了他认为该是龙阳君的卧室。 这间房的布置非常女性化,秀榻椎帐低垂,还以香斜薰过,弄得满室春意。 在靠窗几上一盏油灯的映照下,室内陈设高雅,其中一个橱架摆满小玩意,惟只墙上挂的宝剑显示出主人尚武的精神。 项少龙毫不客气揭帐躺到榻上去,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足音把他惊醒过来。 项少龙坐起来,凝神瞪着正敞开来的房门。 龙阳君像脚下拖着千斤重担似的举步走进房来,道:“你们去睡吧!”后面的僮子应了一声,自行去了。 龙阳君茫然的走进来,“幽幽”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低唤道:“君上!”龙阳君“娇躯”剧震,骇然朝帐内望过来。 项少龙揭帐而出,低笑道:“君上别来无恙!”龙阳君“花容失色”道:“少龙!你真的来了!”项少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 龙阳君回过神来,凄然道:“少龙你为何会到大梁来,还暴露了行藏,现在大王从城外调来一师二万人的精兵,正要逐屋逐巷去搜索你的影踪呢。” 项少龙微笑道:“你大王好像忘了他之能够有今天,又娶得心爱玉人为后,全因有我项少龙哩!”龙阳君“秀目”闪过复杂无比的神色,苦笑道:“为了保存他现在所有的一切,大王连父母都可牺牲,何况是你。” 又叹了一口气道:“少龙你太厉害,亦把我们打怕了。 现在六国都认识到有项少龙一天,我们就有难保国土的威胁。 在国破家亡的阴影下,设身处地,少龙请说我们该怎么办呢?”项少龙深深望进他眼内,淡然道:“那龙阳君你呢?”龙阳君微颤了一下,垂首道:“就算我要赔上一命,对少龙仍是义无反顾。” 项少龙道:“君上果然没有令我项少龙失望,现在我在大梁可说举目无亲,只有君上才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我出城。” 龙阳君道:“你要到哪里去?”项少笼沉吟片晌,答道:“我想到赵国去,那处环境我熟悉多了,要回秦国也将容易得多。 嘿!有没有办法先弄点吃喝的东西来。” 龙阳君道:“这个容易,我吩咐下人弄些吃的来,就当是我肚子饿好了。” 项少龙道:“不要惊动任何人,只要有些清水和糕点就成了。” 龙阳君一震道:“你难道连奴家都不信任吗?”项少龙歉然道:“不要多心,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现在这楼内有没有其他人?”龙阳君答道:“只有两个僮子,该在二楼睡觉了。 你在这里待一会,我到楼下取些糕点来给你。” 言罢推门去了。 项少龙见他步出房门时两手微颤,心中暗叹,知道今趟可能是来错了。 没有了龙阳君的帮助,他完全想不到逃离这大粱城的办法。 刻下还要提防龙阳君找人来逮捕他,幸好他早预了有这可能性,留下了迅速逃走的后路。 心中一动,又推窗攀了出去,来到楼下时,龙阳君亦刚好回到褛内。 透过窗户,只见龙阳君在厅中默默流着眼泪,不知由那里取来一个小瓶,从瓶子倾泻出一些粉末,倒进茶盅里。 项少龙目睹这“好友”的行动,手足都冰凉起来,深深后悔此行。 不过他是别无选择,才会来找龙阳君。 而直至此刻,他仍没有半点责怪龙阳君要出卖他。 片刻后,项少龙重回三楼龙阳君的闺房内,装作若无其事的静待他回来。 拭干了泪渍的龙阳君推门而入,捧着的托盘放了那盅加了料的清茶,还有几件精美的糕点。 两人在一角的长几坐下,项少龙狼吞虎咽的扫清了糕点,忽地装出倾听的神色,沉声道:“好像有人来了!”龙阳君皱眉道:“怎会有人来呢?”项少龙道:“我刚才好像听到窗外有人声,你看看是否我听错了。” 龙阳君不疑有他,起身移往窗门处。 项少龙趁机把盅内的茶拨在几下地席和墙脚间处,然后再放回几上去。 龙阳君探头左看右瞧,自然毫无发现,返回席上,坐下道:“没有人啊。” 项少龙叹道:“这叫杯弓蛇影,现在我听到风吹草动,都觉是追兵来了。” 言罢取起茶盅,装摸作样的一饮而尽。 龙阳君眼中射出哀怨之色,默然无语。 项少龙拍拍肚皮道:“李牧反攻中牟的战况如何呢?”龙阳君苦笑道:“你该比我更清楚,除了你外,谁能像反掌般容容易易一举攻陷中牟。 听说李牧为你也折损了一批人。 现在天降大雪,秦人援兵难以东来,等到春暖花开时,秦军一至,李牧便只能退返长城内去了。” 项少龙放下心事,摸了摸额头,奇道:“不知是否太过疲累了,我有点昏昏欲睡哩!”龙阳君低声道:“那就睡一回吧!明天我会设法把你送往城外去。” 项少龙装作举步维艰的站起来,由龙阳君扶到榻上睡好。 他呻吟了两声,便扮作昏迷了过去。 龙阳君唤了他两声后,伏在他身上悲泣了一会,叹道:“少龙莫要怪我,为了大魏,我再无其他选择。” 到龙阳君推门去后,项少龙跳了起来,迅速逸去。 翻过墙头,落往地上时,项少龙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 现在最佳的躲藏地点莫如王宫,因宫禁森严,地大人多,更没有人敢去搜查。 不过由于王宫特高的城墙和护城河却使他望而却步。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记起了自己熟悉的那所信陵君生前所住的大宅和下面的地道。 魏无忌虽被安厘王拉了去陪葬,可是府第仍在。 假若换了主人就更理想,说不定新主人根本对下面的地道毫不知情。 那敢犹豫,忙趁大雪未歇的当儿,朝不远处的信陵君府狂奔而去。 若他是龙阳君,见他失了踪,绝不会张扬开来。 只能哑子吃黄连的把整件事吞进肚内去。 否则魏王增便说不定会治龙阳君以失职之罪。 约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信陵君府南墙外的密林处,找到了那地道的进口。 想起当日背着美丽的赵国三公主赵倩由这里逃出来,更想起她温婉的性情,一点没有沾染赵宫的龌龊气,百般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神伤魂断下,他摸着地道入口铁盖的边缘处,试探的往上掀起。 铁板应手而起。 项少龙不由呆在当场。 他只是存着姑且一试的心,并不以为真个可拉开地道的封盖。 所有地道的设计,均是供人在危急时逃生的,故只能由内开启。 现在这情况,显是有人曾从这里逃了出来,而事后没有人从内将出口锁上。 只从这点推断,便可知现时大宅该已换了新人,并且不知道地道的存在。 项少龙心中大喜,钻了进去,关上了入口。 从囊中取出火石,燃着了火烛子。 在闪动的火焰光饯照射下,地道无限地延展开去。 项少龙记起那支贯通地道和信陵君卧室的铜管,遂放轻脚步,蹑手蹑足的往另一端摸去。 今次特别留心,发觉除了通往少原君当日居住小楼的出口外,另外还有三个出口,当然是通往府第内不同的屋舍。 走了十多丈,忽有所觉,朝地上瞧去。 两锭黄澄澄的金子,正反映着火光。 项少龙俯身检了起来,放在手中,心中恍然。 当日信陵君被赐毒酒,自知难逃大难,于是下令爱妾亲信一类的人从地道的宝库各取珍宝逃亡,由靠石山密林一端的出口溜走。 可想像当时人人心乱如麻,仓皇逃命,连遗下了金子都懵然不觉。 他项少龙现正怀内欠金,有了这两锭金子,自然大是不同。 至少可轻易买一匹马儿来代步。 把金子纳入囊里,继续前进,最后来到了敞开的宝库大门处。 里面一片凌乱,金银珠宝一类可携带的物品半件不留,剩下的都是玉马、窦鼎、兵器一类的大型珍玩。 其数量足可在二十一世纪作一个重量级的古物展览。 室内四壁都设了油灯,一角还放置了装着燃油的大瓶子。 项少龙心中欣然,吹熄火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靠壁坐下来。 至少在这刻他是绝对安全。 但怎样才能逃出这魏国的都城呢?尚有两个多月严冬才会过去,他难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躲他两个多月的时光吗?若每天都要出外去偷取食物,上得山多终遇虎,迟早会给人发觉。 不过他现在已没闲暇去想这些令人困苦的问题。 只有在梦乡中,他才可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娇妻爱儿们聚首共欢。 为了他们,他定要奋斗到底,好好的活着回去与她们相会。 第六章 寸步难行 项少龙睁开眼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不辨昼夜,头脑则昏昏沉沉,还想继续睡下去。 他是被别人说话的声音惊醒过来的,初时大吃一惊,以为有人搜捕他来了。 及见地道毫无异样,声音只来自密室一角,才恍然声音是由铜管传下来。 那支铜管既可监听密室的动静,那上面的声息自可由铜管传下来。 项少龙打着了所余无几的火折子,然后点燃了其中一盏油灯,铜管赫然入目。 它彼装在入口侧旁,闪闪生辉。 项少龙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移到铜管旁,把耳朵贴上去。 冰凉的感觉和人声同时传入耳内。 只听一把男声**笑道:“你的身材愈来愈丰满了,难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转睛地打量你。” 一个女子的声音不依道:“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给大王,奴家情愿自尽好了。” 项少龙心中叫绝,此女深明男人心理,就算明知和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与别人,仍要表现得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果然上面房内传来亲嘴缠绵的声音。 女干撒娇道:“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吗?竟偏要在这时刻逗人家。” 项少龙一听下大吃一惊。 假若现在是晚宴的时刻,那自己岂非睡了半夜连一天,少说也有十个时辰亦即二十个小时,怎会这样渴睡?一时间他忘了去听上边男女的对话,迳自苦思。 漩即醒悟过来,知道地道虽有通气口,但始终是空气不流通,自己若非给惊醒过来,说不定会因缺氧在睡梦中茫然死去呢。 忽闻“项少龙”三字传入耳内,忙又倾神细听。 那君上道:“现在满城风雨,什么大宴小宴都给项少龙闹得取消了。 大王有令,凡窝藏项少龙或知情不报者,均要抄家灭族,哈,没有一条死尸比项少龙更值钱了,只尸首就可得赏五百金,累得人人都在找寻这家伙。” 女子道:“奴家看他早已离城远去了,否则为何整个大梁给翻转了过来,仍找不到他半根毫毛呢?”又叹道:“这人真厉害,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谁都莫奈他何。” 那君上陪她叹了一口气道:“他就走得轻松容易,却累死了范大人,今趟抓不到项少龙,所有罪责都到了他这城守身上去。 刚才他才来央我向大王说情。 现在大王气在头上,我才不会笨得为他惹祸上身。” 旋又道:“项少龙来得真不是时候,累我错失了欣赏凤菲的精彩表演,明天她便要到齐国去,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呢?我明天定要去送行。” 项少龙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凤菲刻下正在大梁,心中一动,再无心听下去,离开宝库,溜了出地道,藏到了后宅的山林处,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外面果然是日暮时分,还下着绵绵钿雪。 吸入了大量新鲜的空气后,项少龙脑筋回复灵活,仔细思量。 现时大粱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条地道,但若再给人发现,就休想脱身。 龙阳君显然仍未将见到他的事泄露出来,否则刚才那君上不会不提。 不过尽管如此,对他仍没有什么帮助。 他又想起凤菲。 这位风格独特的美女,若肯帮忙,说不定可带他离城。 但由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交情浅簿,她会否冒生命之险来救他呢?最头痛是他根本不知她住在何处。 且纵是知道,但要偷到她闺房去亦非易事。 一时想得心乱如麻,突有犬吠声自后院处传来。 项少笼吓了一跳,急忙钻回地道去,凭着记亿推度上面屋舍形势,由其中一个出口闯了上去,来到一座四合院中间的花园里。 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着了灯光,东西后三厢都是黑沉沉的。 项少龙估计巡宅的恶犬这时仍关在后院未放出来,遂安心活动。 凭着钩索和敏捷的身手,他一口气越过了数重房舍,避过了几起婢仆,先到膳房趁没有人在偷取了足够的食物,又拿了一壶热茶,才溜回地道里,医好肚子后,斗志又回复了旺盛。 无论地道或大粱,都是不宜久留。 但问题是他仍没想出可安全离开的办法。 当魏人在城内城外遍寻他而不得时,定会猜到他是在某一隐蔽处躲起来。 魏朝不乏才智之士,龙阳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迟早会想到这幢楼,项少龙曾逗留过的信陵君故宅,亦会想到宅下会有未经被发现的地道。 自己偶而潜出来偷一餐半餐菜饭或点心果腹,该不会出问题,但长此下去,定会惹起怀疑。 有了这两个顾虑后,他下了决定,必须在两日内离开大粱,否则就可能永远都不用走了。 肯定宝库上的卧室无人后,他又偷了上去,翻开箱子,取了一套御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正要离去时,房外面足音传来,接着是有人在厅中坐下谈笑的声音。 项少龙心中一动,移到门旁,拉开少许,透过隙缝往外重去。 一看下不由大吃一惊。 外面坐了三个人,另有近十名似亲随一类的人物,人人隐透紧张神色。 其中一人赫然是龙阳君。 他脸色苍白,骤然间似若老了几年的样子,形神憔悴,再不像以前般“娇艳欲滴”了。 另两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将军,一为大夫服饰的中年男子。 那将军首先发言道:“今趟我们来找平丘君,实是为了搜捕项少龙的事。” 项少龙心中一寒,知道龙阳君已猜到自己躲到这里。 那平丘君大讶道:“范将军找项少龙,为何竟会找到这里来呢?”他一开腔,项少龙便认出他是早先在卧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 他们不在大厅见面,反避入内厅,不用说是怕泄漏风声。 那等若说他们推断到自己藏在地道里。 可以想像这大梁城守范将军,必已派人把整个信陵君府团团围了起来。 不过他仍不太担心,因为这地道的出口在后山的密林里,远离信陵君府,绝不容易被发觉。 龙阳君叹了一口气道:“苑将军敢以人头担保,项少龙仍未离城,假如他仍躲在城内,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这里了。” 项少龙听他说得有神没气的,知他因为要逮捕自己这个“老朋友”而饱受折磨,不禁心中也陪他叹气。 平丘君色变道:“没有可能的。 我早曾着人把府内每寸的地方都撤底里查过,若他在这里,绝瞒不过我们,更瞒不过狗儿灵敏的鼻子。” 范将军道:“我们曾问过信陵君以前的手下,证实了项少龙当日该是由地道一类的通道逃出这里,不过却没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处。” 龙阳君接口道:“平丘君可询问府内各人,看看有没有忽然少了食物衣服一类的事,便可知项少龙是否藏在地道下面了。” 项少龙暗叫厉害,那还敢再偷听下去,忙退回入口,关好盖子,拉过原先的草席子遮好,回到地道去。 然后毫不犹豫从后山的出口溜了出去。 茫茫雪夜中,只见魏兵点起火把,把信陵君府围得水泄不通,幸好出口处刚好在重围之外,否则今趟就是插翼也难飞。 不过他并非是已脱离了险境,而是刚陷进了险境内。 一队魏兵正朝他藏身处赶来,火把光和狗吠声,确令人心胆俱颤。 项少龙把偷来的衣物结成一个大包里,挂在背上,依以前带赵倩离开的旧路,朝邻近的房舍潜去。 边行边看,不由暗暗叫苦。 原来附近的街道全有魏兵设下关卡,最要命是屋顶都设置了岗哨,监视着信陵君故居附近街道的情况。 项少龙生出寸步难行的无奈感觉,伏在路旁的草丛内。 不过他很快便知这亦非安全之计。 一队五十多人的魏兵,正沿街而来,以长矛插入草丛,进行水银泻地式的彻底搜索。 项少龙无可选择下,趁火光还未照到身上的时刻,爬往对街,攀上了对面一间房舍的檐头处。 这所房舍由于比附近的房子都矮上一截,所以并没有敌人放哨。 魏兵过后,他正犹豫应否藏入屋内时,马蹄声响。 一辅华丽的马车从魏兵远去的那边驶来,前后均有骑兵护送。 项少龙观察形势,落回地上,闪到路旁一棵大树处,迅速攀到其中一枝横伸出路面的粗干处,手足紧缠结了冰的树身。 假若现在不是正下着大雪,他绝不敢冒这个险。 这可说是一场赌博。 只要那十多名护从有一人抬头上望,保证可发现他的存在。 但大雪照面打下来的时刻,谁都只会低头看着路面。 当他的心跳到了咽喉顶的紧张关头,马车来到了下方处。 项少龙先卸下背上包袱,垂手轻抛到尚差少许才来到正下方的马车顶上,然后放开双脚,足尖点在包袱上,这才松手落了下去。 因隔了包袱的关系,他点地无声的踏足车顶处,再伏下身来,完成了这几乎在一般情况下难以完成的举动。 马车在这变成了雪白世界的古都城缓缓而行,朝某一目的地进发。 他完全不知道马车会带他到那里去,但却知已暂时离开了险地。 经过一处关卡时,魏兵不但没有问话,还肃然致敬,任由马车通过。 车内那人的身分必是非同小可,否则怎能受到这种优待。 现在连他都很想知道里面坐的是什么达官贵人了。 马车内似有一声叹息响起。 项少龙生出好奇心,把耳朵贴到厢顶处,结了的冰雪冻得他立即放弃了这做法。 改而略撑起身体,往外望去。 一看下立时呆了眼睛。 我的天!原来马车正转入御道,朝王宫的正门驶去。 马车在护卫前后簇拥下,从放下的吊桥越过护城河,进入主宫门。 在这时代里,王宫无论规模设施,都等若一个内城。 为君者无不竭尽心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使王宫在各方面都成为一个超级的军事据点,城堡中的城堡。 这既是要防范外敌的攻击,更重要是防止内敌叛上作反。 项少龙今趟糊里糊涂来到了王城府,要离开就头痛了。 他又惊又喜的进入宫门,依然躺在车上一动不动,任由雪花把他覆盖着,若非如此,城墙或哨楼上的守军居高临下瞧来时,他就要无所遁形。 但这恰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这么大的雪并不常有,异日他要重施故技离开王宫,便肯定行不通。 他藏在雪底下,头脸贴在压扁了的包袱上,那可说是目下唯一稍有温暧的地方。 眼虽不能见物,但耳朵仍可听到声音。 轮声和马蹄声瞽中,他感到车子在宫内左弯右曲,该是朝内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随护纷纷甩蹬下马,四周足音纷起,只听内侍宫娥齐声叫道:“王后万安!”项少龙差点惊呼出来,忍不住略翘起头颇,偷望下去。 车门被拉了开来。 大雪飘飞下,单美美熟悉的动人背影,穿上华丽的袍服,头戴凤冠,像一个梦般出现在他眼底下。 内侍一手打起伞子,一手曲肘横举,让她扶着,缓缓往登上一座宫殿的台阶走去,前后簇拥着十多名宫娥内侍,禁卫则林立两旁。 那种气势派头,教人无法想像她以前只是在咸阳任凭权贵采摘的妓女。 项少龙呆看着她的背影盈盈消没在台阶之上,心中百感交集。 纵是明知单美美不会出卖他,他也难以和这现时贵为王后的美女接触。 太危险了,而且说不定单美美会像龙阳君般出卖他。 马鞭扬起。 项少龙再继续这免费的旅程。 刻下马车不用说都是朝马厩开去,那时拖车的四匹健马解入马厩,车子则会送入仓库,立即洗刷冰雪,如不在这之前脱身,自己便要暴露行藏。 项少龙正苦无下车之计时,马车来到一条两边大树林立的路上。 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小心翼翼蹲了起来,夹好包袱。 趁那驾车的御者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时,他站了起来。 身上的冰雪似沙石般落下时,他已探手抓着一枝横斜伸出来的树干,离开了这既把他带出险境,但又送入另一险境的车子。 第七章 禁宫畅叙 项少龙凭钩索和大雪的掩护,翻过了两重殿宇,落到一个院落的草丛中。 这是单美美刚才进入那座宫殿后方的房舍,该是宫娥内侍一类人物居住的地方。 他并不担心会遇上侍卫或巡犬,那只会布在内宫的外围处。 无论赵宫、秦宫、楚宫,帝主和帝后的寝宫都是各自独立的殿宇群。 除非魏王要来宠幸单美美,否则他亦不会撞上魏王。 眼前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藏身之所,才再趁机找寻食物及如何脱身等的事。 现在他认为最佳办法,是先躲藏个十天半月,待风声稍缓才偷王宫。 不过正如龙阳君所言,假若他长时期的偷吃偷喝,迟早会惹人动疑。 最理想当然是可冒充宫内某一内侍,但他那比任何人都要高挺俊拔的体型,要冒充体态阴柔的内侍,只等如痴人说梦而已!项少龙环目四顾,风雪中四周寂然无声,但各厢房却透出灯光。 刚才他翻过重重殿宇时,已对环境了然于胸。 这以后宫为主的屋宇群,被外墙团团围了起来,自成一个独立的天地。 除了围墙的四角设有哨楼外,就只有前后入口处有守卫,其他地方都是不设防的。 单美美当然有一定数目的亲卫,但他们却是不会亦不容许进入她起居的地方。 所以若他能够潜入这美女的寝宫,该会是最为安全的。 在刻下置身的方形露天花园裹,西首和南首各有一道门户,却是紧紧关闭着。 拟定好了行动的方针后,他再不犹豫,再次翻上屋脊。 这些内宫房宇,虽是结满冰雪,却不似城墙般高了至少叁倍以上。 且有可供钩子挂搭的檐蓬脊顶一类的东西,故虽不容易扳腾上落,仍难不倒他。 落下来时,已到了后宫后方的园林裹。 这时代各国王宫的建设,大多是参考周室在镐和洛邑两地的都城制度而成。 魏王宫基本上是依中轴线排列的建组群,大致可分前中后叁个区域,呈长方形,坐北朝南,北区共有十五组建物,乃王室的居住区并以帝后的寝宫为主,居于此区正中。 中区是叁朝所在。 叁朝就是大朝、外朝、内朝。 名称虽不同,但其实都是君主和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 南区是王宫的正门和校兵场所在,以五层门户把它和正中的主殿群分隔开来。 项少龙之所以会如此留神于王宫的布局,皆因他想起了凡王宫必有秘密的地道。 这是古代权贵必备的逃生捷径。 可以推想魏王寝宫下必有这么一条逃生地道,若能找到,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王城了。 单美美的寝宫可能亦有这么一条地道,且至少该有九成的机会。 凭他鞋底的“开锁工具”和曾受过的开锁训练,这时代的锁头机关绝不能把他难倒。 想到这里,等若在绝对的黑暗中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一颗心登时活跃起来。 只要寻到单美美的寝宫,他便有可能安然离去了。 他静心地藏在一堆草丛内,留心观察后宫的情况。 单美美回来不久,自应先沐浴更衣,然后再返寝室。 现时后宫只前进处灯火通明,可推知单美美仍未返寝室休息。 大雪逐渐稀疏,项少龙心叫不妙,决意先潜进宫裹,先一步摸入单美美的绣房去。 遂从藏身处窜了出来,移到一所似是储物房子的窗下,肯定内裹无人后,取出鞋底的幼铁枝,探入窗扇间的隙缝处,挑起了窗门。 跨入屋内后,把窗门关好。 习惯了房内的光线后,只见房门外有灯光透入,移身过去,贴耳门边查听外边动静。 门外没有一点声息,他正想推门外看时,足音由左方传来。 项少龙吓了一跳,暗叫好险,往后急退,躲在一个大柜之侧。 足音过后,项少龙又走了出来,推门试探看去。 外面是一道长廊,两旁各有叁道门户,看来这该是专责侍候单美美那组内侍宫娥的居室。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这么硬闯出去,撞上人时便避无可避。 但假若现在不冒点险,待会服侍单美美的人要检拾或拿取什么东西时,他碰上人的机会便大多了。 项少龙猛一咬牙,闯了出去。 后宫共分前后两进,中间是个露天花园,现在他置身后进处,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知单美美的寝所究竟是在前房还是后室,否则就不用现在似瞎子般**乱撞。 他迅速来到右方一个廊道交接的岔路处,正要往前院的方向抢去,两名宫娥正朝他走来,离他只有丈许的近距离。 项少龙缩身回去,顺手推开最近的一扇门子,不理是否有人,躲了进去。 还未有机会看清楚形势,门子再被人推开,两名宫娥走了进来。 无奈下项少龙急忙躲在敞开的门扇后,祈祷她们千万不要把门关上。 灯火亮起,这才知道躲到了后宫的膳房来。 两女显是来取食物去侍候单美美,迳自在橱柜灶笼间检拾搬弄,一点都没注意到他这不速之客的存在。 其中一名宫娥道:“她的心情定是非常不好,我还是首次见她骂人骂得这么凶哩!”另一宫娥胆少多了,低责道:“不要乱说话,给那些爱搬弄是非的小人听到就糟了。” 不一会两女托着香茗糕点等物离去。 项少龙扑了出来,顺手牵羊取了余下的糕点,蹑手蹑足追着两女去了。 项少龙展开浑身解数,蛇行鼠窜,忽快忽慢,避过了几起内侍,来到前进一座大厅处。 前头两名宫娥由大厅的后门,进入了该是内厅的地方去。 他肯定了单美美寝宫的位置后,连忙翻上了屋顶,到了檐沿处,再以钩索降下,弄开窗门,闪了进去。 那是座较小的侧厅,布置华丽,呈长方形,铺着厚厚的地毡,踏足其上,颇感舒服。 由于厅角的火炉没有燃点,所以他可放心单美美不会到这里来。 向南处有道大门,照方向该是通往内厅去。 现在他对后宫的布局已大致把握了。 北面大门入口处是正堂,接着两重的厅子,又有东西二厢。 而单美美的寝宫该在南面靠近露天的那座大院子,两邻则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他把耳朵贴到门旁,留神倾听。 隐有声息传来,却听不到有人说话。 若要找寻地道,这就是最好机会,否则若让单美美回到寝室,那就要错失良机。 项少龙于是又从这侧厅溜了出来,片刻后他终于来到了单美美的寝室里。 这是间宽大而陈设华丽的房间,一角处燃起了炉火,室内温暖如春,正中靠墙处放了一张特别巨大的绣榻,地上铺着厚毡。 与炉子相对的另一角放了一面大屏风,不用说都是解衣方便的地方。 其他梳妆台铜镜小几等物自是一应俱全,布置有序。 项少龙大感头痛,要在这么一个地方找条地道出来,非是办不到,却休想瞒过别人。 首先他要把地毡全揭起来,甚至把榻子或家俱移开,那和搬屋怕没有多人分别,怎能瞒过别人的耳朵?纵是所有人都聋了,但单美美随时会进来寝息,自己那有时间把搬乱了的物件还原。 最头痛还是即使自己能发现地道,但进入地道后更难以整理那上曲的凌乱布置,使人觉察不到有人移动过东西,那等若向魏人公告他是从地道离开的。 正叫苦不已。 房门敞开。 魂飞魄散下,项少龙再不能穿窗而去,只好闪到屏风之后,蹲了下来,伴着他的可正如所料是个精美的马桶和钢制夜壶,幸好马桶壶子极其巧饰清洁,不会发出异味。 他从隙缝往外望去,见到来的果然是已贵为魏后的单美美,后面跟着一位宫娥,有点眼熟,这才记起是她以前在醉风楼时的贴身俏婢。 单美美出落得更标致了。 在华冠丽服的衬托下,更透出以前所稍欠的高贵气质。 她盈盈立在铜镜之前,让婢子为她卸下盛装。 女婢低声道:“娘娘!不要担心吧,项爷吉人天相,他又那么本事,自有脱身之法。” 项少龙先是听闻自己之名大吃一惊,接着是心头一阵感动。 想不到一位风尘女子,与自己又一向不大和睦,只因自己举手之劳般帮了她那么一把,反比龙阳君更是情深义重。 在灯火下,单美美秀丽的玉容不见半点喜怒哀乐之色,淡淡道:“担心又有什么用,小卿,我不要房间这么光亮。” 小卿吹熄了四盏灯后,室内的灯火黯淡下来,另有一种柔和气氛。 项少龙心念电转,最后终放弃了向单美美求助的强烈冲动,因为他不想破坏单美美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待会她上榻睡觉后,他便溜出去找个地方躲它一晚,明天再返来找寻地道的入口。 打定主意,他又从屏风后往外瞧去。 单美美这时只剩下单薄的贴身衣服,把她玲珑饱满的曲线表露无遗。 项少龙暗道难怪会有这么多见惯世面的男人迷恋她,因为她确是有充足天赋本钱的尤物。 单美美幽幽叹了一口气,打破了室内那似若凝成实质的沉寂。 小卿陪她唤了一口气道:“大王今晚怕不会来了。” 单美美轻轻道:“现在他只想得到项少龙的人头,怎还有闲心到这里来,夜了!你回去睡吧!”小卿施礼后推门去了。 单美美转身朝屏风走来。 项少龙头皮骤感发麻,单美美已和他来了个两脸相对,四目交投。 单美美低呼一声,忙以手掩着自己檀口,不能置信地瞠目摇头。 项少龙苦笑道:“美美可是受惊了?”单美美惊魂甫定后,伸出玉手,拉起他的大手,往榻子走去。 片晌后两人在温暖的绣被内拥个结实。 单美美献上热烈的香吻后,低声道:“你要人家怎样帮你呢?唉!项爷真是神通广大,竟有办法来到这里找人家。” 项少龙本意并不是想来找她的,有点尴尬道:“美美到屏风后去不是要……嘿……”单美美俏脸一红,横他一眼,搂紧他的腰,梦呓般道:“好了,终可以和你睡在一块儿了。” 项少龙讶道:“美美真的垂青于我吗?”单美美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很易钟情于有本领的男人的,不过很快又会厌倦。 但对你确有些不同。 你该知在目前这情况下,我再不必口不对心。 初时我很恨你,你这人哩!总不肯把人放在眼裹,想不到杨豫姐真没说错,你这人是外冷内热,只有你才肯那样帮我的大忙。 人家尚未有机会亲口谢你哩!”项少龙笑道:“你刚才不是‘亲口’谢了我吗?”单美美霞烧玉颊,又主动和他热吻一番,然后神色微黯道:“你对我没有兴趣吗?为何毫无反应呢?”项少龙知她对男人经验丰富,察觉自己对她没有正常的生理反应,故而自苦自怜。 歉然道:“一来我觉得美美你已是有主名花,不该侵犯。 最重要是现在身陷险境,正忧心如何离开,所以难以放开怀抱,和美美你享受**。” 单美美释然,旋又蹙起秀眉道:“你既能来,自然也有本事离开吧?”项少龙苦笑着把来此的经过如盘奉上。 单美美听罢咬着下道:“你既然找到我门上来,我自然也要把你安全送走。” 项少龙享受着那“夜半无人私语时”的温馨感觉,一颗心像溶化了般,叹了一口气,咬着她小耳道:“这样你可太危险了,而且有太多不可测知的变数在内,我绝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单美美一阵感动,叹道:“这世上恐怕只有项少龙才肯这么为人设想。 项少龙啊!怏想想办法吧,只要我单美美办得到的,我就肯去为你办。” 项少能把她搂个结实,把脸埋到她秀发裹,嗅吸着她的香气,整个人松弛下来,柔声道:“你大王有没有告诉你这后宫内有逃离王城的地道呢?”单美美娇躯剧颤,娇呼道:“我差点忘了!确有这么一条地道,就在这寝室内。” 旋又苦恼道:“但开锁的钥子却掌管在内侍长手上,我打不开来哩!”项少龙大喜道:“那就更好了,就算我走后给人发觉,你也可推个一干二。” 单美美奇道:“你懂得开锁吗?”项少龙挪开了一点,细审她在柔和灯光下的如花玉容,微笑点头,又轻吻了她香,才道:“你知否地道的出口在那里呢?”他心情转佳,开始感受到在被窝裹磨的引诱力,生出了肉欲的冲动。 单美美显是感受到他的压迫,春意盎然地瞅了他两眼,再赧然埋入他宽阔的胸膛道:“大王说地道的出口在离东城城门半里许一个养马厂的天井处。” 项少龙心中叫妙,如此就可凭快马逃生。 不过仍有东门那一个关口,心中一动,又问起她刚才曾到哪里去。 单美美用力抱紧他,闭目呻吟道:“我是去看一位姊妹,明天她就要到齐国去了。 唉!项少龙啊!你不用这么快走吧!王宫的生活太刻板苦闷了,可以活活把人闷死的。” 项少龙苦笑道:“后悔吗?”单美美睁开美目,神色茫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昨晚我才梦见醉风楼,和豫姐像往常般在花园裹玩抛球,唉!她们怎样了?”项少龙听得心中一酸,问道:“他对你好吗?”单美美呆了半晌,低声道:“我也弄不清楚,自做了魏王后,他变得很厉害,有时梦中也会叫着要杀某个开罪了他的大臣名字。 若非人家有了身孕,说不定会央你带我走呢。” 项少龙的欲火立时退得一滴不剩,清醒过来。 暗忖在这等时刻,怎也得保留体力,自己前几天才曾大病一场,更不适宜和单美美颠莺倒凤。 岔开话题道:“你刚才去见的姊妹,是否叁大名姬之首的凤菲?”单美美点头道:“是的!我们还曾说起你来,她很欣赏你哩。” 接着兴奋起来道:“不若求她掩护你出城好吗?她是很有办法的人哩!”项少龙断然摇头道:“不!我不想牵累任何人?她为何要到齐国呢?”单美美答道:“是为了齐王的五十大寿,听说石素芳和兰宫媛都应遨到那襄去。 且包括秦国在内,各国都会派代表去贺寿。” 项少龙听得糊涂起来,讶道:“燕赵两国不是和齐国交战吗?为何忽然又会和好起来呢?”单美美摇头道:“对这种事我也不太清楚。 听大王说:好像齐王到现在仍决定不了谁当太子,其中牵涉到田单的权力,所以大王很热衷于齐国太子策立的问题。” 项少龙此时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去理齐人的内政,低声道:“乖美美!快告诉我地道的入口在哪里?”单美美骇然道:“不要那么快走好吗?我有办法把你藏上几天哩!待风头火势过后再走,不是更安全吗?”项少龙吻了她香,断然道:“不!我定要趁现在大雪时走,雪停后便走不了。” 单美美不舍地把他搂紧,凄然道:“搂着你,就像把往昔最可贵的全拥有了,你却那么不停嚷着要走,项少龙啊!不要对人家那么无情好吗?”项少龙心中一阵感触,知道单美美并不是真的爱上自己,那是一种混杂了感激和怀念的复杂心情,加上深宫寂寞,所以才渴望自己留下来陪她。 但他心中也不无怜惜之意,在她温软香滑的红上轻轻啜了一下,柔声道:“我怎舍得无情待你呢?不过我现在定要保留体力,以应付艰苦的逃亡生涯。” 单美美回吻了他一口,脸泛红霞道:“我不再迫你好了!但你总该有点表示,例如摸摸人家的身体,那将来就不致会轻易忘掉美美。”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荡。 说真的,这么搂着一个丰满而充满青春活力的动人胴体,兼之阵阵幽香随着被窝的温热送入鼻中,若说不血脉贲涨,就是骗人的了。 不由探手在她背臀间来回爱抚。 单美美登时呼吸急促起来,水蛇般在他怀裹蠕动揉贴,更挑起项少龙的情欲火。 项少龙的手扩大了活动的范围,由她的大腿上移至俏脸,其中不可对人言的过程,令这对男女都生出既销魂又刺激的偷情滋味。 项少龙此时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正要翻身把她压着时,单美美推开了他,娇喘细细道:“地道入口就在大衣柜裹,下面是块活板揭起它就可见到锁死了的地道入口。” 项少龙惊醒过来,心中感激,知她是怕影响了自己体力,所以强自克制。 和她来了个炽烈得可把两人熔掉的热吻后,他跳下榻来,正要拉开柜门时,想起一事道:“究竟有没有别的入口呢?”单美美道:“御园内有两个入口,宫内的人都知道。” 项少龙搂了她一下,道:“那就更好了,因出口既多,我走后纵使给人发觉,都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再缠绵一番后,这才再踏上逃亡之路。 第八章 歌舞伎团 项少龙无惊无险从地道钻了出来。 那是个养马厩旁的大水井。 出口在井壁中间处。 离开水面有七、八尺,还有石隙供踏足登上井口。 他由井口探头出来时,雪已停了,天际微现曙光,一列马厩排列左方处,还有几间养马人起居的房舍。 这类养马厩非常普遍,有公营的,也有私管的。 马匹多来自城外的牧场,供权贵和付得起钱的人购马租马。 项少龙摸到马厩里,正犹豫该否顺手牵羊偷他一匹,但又怕目标过于明显。 忽有人声传来,吓得他忙躲到一角,以喂马的禾草掩盖自己。 来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人道:“张爷放心好了,上头早有关照,要小人拣最好的四匹马给你们。 唉!现在我们大梁谁不想看到你们小姐称绝天下的歌舞呢?小人能为她尽点心力,实是莫大荣幸。” 姓张的汉于显然很会摆架子,只是闷哼一声,来到项少龙藏身附近的马栅处,道:“这匹看来不错,牙齿整齐雪白,是什么种的马?”那管马房的道:“这是来自北方鹿原的纯种马,既好看又耐劳,张爷真有眼光。” 张姓汉子沉吟片晌后,道:“我着你们找的御者找到了吗?这一晌我们真是多事,好好一个人竟会忽然病死了,累得我要四处找人。” 那马房的头儿道:“能为小姐和张爷做事,小人怎会不竭尽全力,我已找得个叫沈良的人,曾为无忌公子驾过车,又精通武技,样子还相当不错,绝对吻合张爷的条件。” 接着低声道:“他是小人的老朋友,张爷该明白,现在大梁没有人敢用无忌公子的旧人,否则凭沈良那种技术,怎会赋闲了整整两年。” 张姓汉于冷哼道:“他在哪里?”马房头儿赔笑道:“他不知张爷会这么早来,此刻怕仍在睡觉,张爷先到屋内喝口热茶,小人这就去唤他来叩见张爷。” 张姓汉子道:“我哪有时间去喝茶,你先给我拉马出来,我立即给你付钱,然后你再召那家伙来,来迟了休怪我不等他。 要知我们并非没有其他御者可用。” 接着是牵马的声音,两人到另一马厩去了。 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连忙取出偷来的衣服换上。 这套衣服在那平丘君的箱子里是最不起眼的,很适合沈良这种落难豪门仆人的身分穿用。 把旧衣藏到密处后,那马房头儿已离开马厩,朝房舍那边走去,显是要把那沈良弄醒。 项少龙闪了出去,见那张爷正审视四匹健马,干咳一声,迎上去一揖到地道:“小人沈良,请张爷恕过迟来之罪。” 那张爷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闪过满意的神色,目光落到他的血浪剑处,淡淡道:“我叫张泉,是凤小姐的正管事,你当当过魏无忌的御者,当然知道规矩。 每月五两银子,若凤小姐满意的话,你还可长期做下去。” 张泉年在三十许间,一面精明,但样子却颇为庸俗,唇上留了两撇浓胡,有点酒色过度的神色。 项少龙忙不迭答应。 张泉道:“时间无多,我们走吧,又快下雪了。” 项少龙暗叫谢天谢地,戴上斗篷,牵马随他去了。 离城的过程出奇地顺利。 最讽刺就是来送行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而他这大逃犯就正置身在他们中间。 还未抵达城门,大雪又从大而降,戴上斗篷,箍上挡风口罩的他低垂着头,况且这又是御者的正常装束,自然谁都不生怀疑。 最妙是因他坐在御者的位置,使人察觉不到他雄伟的身型。 本来他还怕凤菲会把他认出来,却幸好他根本没有和风菲照面的机会。 且这时的他满面胡须,凤菲若非留神看他,也绝不会轻易识破他就是项少龙。 说来好笑,他本不想惊动单美美,但终是赖她的帮助逃离王宫。 他也更不欲牵连上无甚交情的凤菲,但最后仍是靠她闯过东城大门这一难关。 今次可谓绝处逢生。 希望自此一帆风顺,安然归秦。 他当然不是想到齐国去,只要觑准机会,便会立即开小差溜掉。 魏人对凤菲非常礼待,派了一队五百人的轻骑兵,沿途护送,由一名叫敖向的偏将领队。 凤菲的歌舞团人多势众,坐满了十多辆马车。 舞姬乐师加上婢仆,数达二百人,只是支付每人的薪酬便不得了,可见凤菲的收入是多么丰厚。 心中不由想起在他身后车厢内的绝色美女,更记起当日和她在小楼内喁喁私语的动人情景。 她等若二十一世纪歌坛的超级巨星,不过能欣赏到她歌舞却是权贵的专利,一般平民百姓均无此福缘。 车马队离开了大梁后,渡过大沟,朝北直走,到了济水时,早有五艘三桅巨舶在等候。 项少龙这才知道为何要趁早起程,因为此时已时近黄昏。 当他见到魏兵亦陪同登船时,不禁心中叫苦。 倘如若就是如此这般被迫着到齐国去,那真是糟透了。 这么顺流而下,只四、五天就要进入齐境,那时想折返赵境,又要费一番手脚。 不过这时再无其他选择,硬着头皮登上船去。 五艘大船,魏人占了三艘船,凤菲这边占两艘。 这使项少龙因不须日夕对着魏兵而松了一口气。 他乘的是风菲起居那艘船。 这时他的身分在这舞伎团里是最低下的阶层,被分配到底舱只有一个小窗的房里,还要与其他御者仆役挤在一起,六个人共用一房。 其他御者不知是否因他抢了为凤菲驾车的荣耀,联起来排挤他,且他们进房后立即开赌,却没有邀他加入。 项少龙乐得如此,晚饭后钻到一角席子上的被窝里,蒙头大睡。 那些人还故意说些风言风语,其中有些辱及他的“主子”信陵君,指桑骂槐,项少龙心中好笑,又确实事不关己,很快便睡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大腿处一阵剧痛,睁眼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叫谷明的御者重重踢了他一脚。 项少龙大怒坐了起来,喝道:“什么事?”另一名御者富严抱着双膝,一副流氓无赖的样儿般靠壁坐在一角笑道:“沈良你是那年出生的,是否肖猪,否则怎会睡得像条死猪般?”其他人一起附和哄笑,充满鄙屑嘲讽的味道。 另一个叫房生的,他是唯一没取笑项少龙的人,低喝道:“不要耍人了。 沈良!天亮了,随我来吧!”项少龙按下心头怒火,随他出房去了。 来到舱板上,只见天空放晴,两岸一片雪白,心情豁然开朗,把刚才不愉快的事都抛诸脑后。 众仆役正在排队轮候煮好的饭菜,另有一堆人在一边取水梳洗,闹哄哄一片,别有一番生活的感受。 一名颇有点秀色的美婢,在两名健妇的陪伴下,正与张泉说话,见到项少龙比别人雄伟的身材,露出注意的神色,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项少龙心中有鬼,给她看得浑身不自然起来,房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那是二小姐董淑真的婢子小玲姐,我们都叫她小辣椒。 恃着得二小姐爱宠,最喜作威作福,没有什么事最好不要招惹她。” 项少龙心中苦笑,自己一向高高在上,想不到婢仆间亦有阶层派系之分。 随房生洗过脸后,轮得了两钵饭菜,蹲在一角吃喝起来。 房生道:“你还为刚才的事生气吗?其实他们恼的是张泉,谷明是副管事沙立的人。 大管事就是要杀他们的气焰,故意聘你这外人回来顶替这个人人争夺的职位。 若非他们怕太过份会惹怒大管事,还有你好受的呢。” 项少龙这才明白为何放着有这么多人,偏要雇用他,心中暗呼幸运。 房生见他默然无语,再不说话。 项少龙心中过意不去,道:“房兄跟了小姐多久?”房生道:“有三年了。” 项少龙很想问他凤菲的底细,终感不适合,改而问道:“房兄有家室吗?”房生嘴角抹过一丝苦笑,道:“亡国之奴,那谈得到成家立室,若非小姐见怜,我房生可能早冷死街头了。” 项少龙呆了半晌,才低头把饭吃完,同时有一句没一句地向房土套问这歌舞团的情况。 这时一名壮健的男仆来到项少龙旁,冷冷道:“你是沈良吗?”项少龙记起自己的身分,忙站起来道:“这位大哥有什么吩咐?”壮仆傲然道:“我叫昆山,是张爷的副手,叫我山哥便成了。 听说你懂得使剑,把剑给我看看!”项少龙虽不愿意,无奈下只好拔剑交到他手上去。 岂知昆山脸色一变道:“你另一只手跛了吗?”项少龙差点要一拳把他轰下济水去,只好改为双手奉上。 凤菲这些男仆里大多佩有长剑,昆山当然不例外,但比起血浪无疑是差远了。 昆山捧剑一看,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项少龙知他动了贪念,先发制人道:“这是故主送我的宝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口。 昆山一脸羡慕之色,把玩良久,才肯归还项少龙,板起脸道:“张爷要见你,随我来!”项少龙暗忖真正做大官的,都没这些人般摆足架子。 心中苦笑,随着他登往上层的平台。 这艘船长约三十丈,比秦国最大的“大翼”战船长了近一倍,这是由于船只是用来运载人货,不求灵活快捷,只求能载重。 船身修长,宽约两丈余,首尾翘起,两座帆桅一设于船首,一在船尾。 两组帆桅中间处是船舱,分作三层,上两层建在甲板上,底层在甲板下。 凤菲和一众有身分的歌舞姬,自然居于最舒适的最上层,次一级的管事婢女住下一层,像项少龙这类身分低下的,就挤在环境最恶劣的底层了。 连水手在内,这艘船载了近百人,闹哄哄的,倒是另有一番热闹境况。 水运的发展,在这时期已非常发达,致有“不能一日而废舟楫之用”的说话。 尤其江河密布的南方水网地区,一向以水运为主要交通方式,当战事频繁之际,建立水军乃必然之举,连带民用船只亦大行其道。 项少龙以前每趟坐船,都是“高高在上”,只今次尝到“屈居人下”的滋味。 张泉此时正在平台倚栏前望,身旁还有两名保镖模样的剑手,看来非常神气。 项少龙举步来到他身前施礼时,张泉像不知道他已来到般,仍迎着寒风,没有瞧他。 项少龙心中好笑,这张泉自己如此,难怪下面的人个个要摆架子立威了。 刚才和房生闲聊中,他已对这歌舞团有了大致的认识。 高高在上的,当然是三大名姬之首的风菲。 接着就是伴舞伴唱的十二位歌舞姬,都是第一流的美女,其中又以被称为二小姐的董淑贞居首。 这董淑贞之所以能身分超然,皆因她是凤菲外唯一懂得作曲编乐的人。 正管事张泉和副管事沙立,亦属这个级数;专责团内所有大小事务。 后者更专管御者脚夫等仆役,今次张泉插手亲自聘用为凤菲驾车的御者,明显是插手沙立的职权范围内,进行着这小圈子内的权力斗争。 歌姬管事以下,就轮到资深的乐师和歌舞姬的贴身侍婢了。 由于她们都是接近凤菲和众歌舞姬的人,所以虽无实职,但事实上却有颇大的权力。 资深乐师里以云娘居首,就像乐队的领班。 她是退休了的歌舞姬,还负责训练新人,甚得凤菲器重,故无人敢去惹她。 婢女中以凤菲那名曾为项少龙遇过,给凤菲叫她作小妹的俏婢小屏儿,和适才见到董淑贞的婢子小玲姐两人最有地位,甚至张泉等亦要仰她们的鼻息办事。 自周室立邦后,礼乐一向被重视,这类歌舞团遂应运而生,著名者周游列国,巡回表演,处处都受到欢迎,像凤菲这种出类拔萃者,更是贵比王侯,基本上不受战争的影响。 张泉让项少龙苦候片时,才沉声道:“听说谷明那些人多次挑惹你,是吗?”项少龙不知他葫芦所卖何药,应道:“他们确不大友善,不过小人可忍受得了。” 张泉旋风般转过身来,不屑道:“你不是精通武艺吗?照理亦该见过很多场面,给人踢了屁股,都不敢还手,算什么汉子?”其他两名保镖和立在后侧的昆山都讨好兼附和地冷笑连声。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道:“我是怕因刚到便闹出事来,会被张爷责怪,才不敢还手。 假若张爷认为还手都不会有问题,下趟我会懂得怎么做的了。” 其实他是有苦自己知,最怕是事情闹到凤菲那里,给她认出了自己来,否则这将是脱身妙计。 最好是沙立立刻把他革职,就可在船泊岸时扬长去了。 单美美虽说凤菲很欣赏他,但人心难测,那始终是未可知的变数。 他千辛万苦由追捕网内逃出来,绝不想再堕进这追捕网去。 张泉听他这么说,容色稍缓。 他左方那名高个子的保镖道:“张爷看得起你,给你占了这肥缺,你自然该有点表现,不能削了张爷的威风。” 项少龙来到了这时代后,打跟随陶方开始,每一天都在权力斗争中度过,此刻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登时明白过来,暗呼张泉厉害,这着确是杀人不见血的妙着。 自己之所以会被聘用,就是张泉故意惹怒副管事沙立那个派系的人的妙着,最好闹出事来,让上头知道沙立在排挤欺压新人。 那张泉就可乘机编派沙立的不是。 而沙立现在正乘坐另一艘船,连辩白的机会都欠奉。 这一招真不可谓不够绝了。 只凭张泉聘用他这行动,便可大杀沙立的威风,向一众下人显示只他张泉才是最话得事的人。 谁想得到这么一件事,竟牵涉到歌舞团内的权力斗争呢?这类歌舞团的寿命绝不会太长,一旦凤菲倦了又或嫁人,就须结束。 当然歌舞团上下人等亦可获得丰厚的遣散费,而那正是房生告诉他对歌舞团很大的期待。 身后的昆山这时插口道:“就算弄出人命来,只要不是你先惹事,张爷也可会帮着你的,明白了吗?”项少龙还有什么话好说,无奈点头。 张泉语气温和了点,道:“只要你对我忠心,我张泉绝不会薄待你的。 看你那皮黄骨瘦的样子,这两年必吃了很多苦头,用心办事吧!你既曾服侍过魏无忌,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自己的样子的确改变了很多。 除了多了一脸须髯外,还瘦了不少。 所以就算面对凤菲和小屏儿,恐怕她们都不会认得自己呢。 那晚在小楼见面,灯光昏暗,兼之大部份时间又是坐下交谈,现在形像全改,确有瞒过她们的可能。 想到这里,心怀大放。 张泉挥退他后,项少龙回到次层的甲板处,房生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正要往船头找他,经过舱侧窄小的走道时,有人拦路喝道:“张管事没告诉你规矩吗?下人都不准到船头来。 惊扰了小姐们,就有你好受了。” 项少龙吓了一跳,往前望夫,只见一名亭亭玉立的俏婢杏目圆瞪的狠狠盯着他,两手叉腰,就像头雌老虎。 他忙赔不是,退了回去,索性返到底舱倒头大睡。 醒来时上方隐有乐声传来,该是凤菲等在排练歌舞。 午后的阳光从小窗透射入来,房内只得他一个人。 项少龙拥被坐起来,靠在舱壁,想着自己错过了午饭时刻,房生却捧着一碗堆满青菜的白饭推门而入,递到他手上道:“我见你睡得遣么好,不想吵醒你,留下一碗给你。”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接过后扒了两口,咀嚼道:“房兄有别的亲人吗?”房生在他旁坐下,默然片晌,才淡淡道:“都在战乱中死了!”听他的语气,项少龙使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这房生谈吐不俗,显是出身良好的人。 说不定是某小国的宗室之后,国破家亡时逃了出来,辗转加入了凤菲的歌舞团,当了御者。 房生又道:“我现在别无他望,只想能赚几个子儿,然后找个清静的地方建一间屋子,买几亩田地来耕作,以后再不用看那些小人的嘴脸。” 项少龙见他满脸风霜,年纪虽与自己相若,却是一副饱历忧患的样子,心中凄然,冲动下差点把怀里那两锭金子掏出来送他,使他可完成梦想。 但却知这样做非常不智,压下这诱人想法,继续吃饭。 房生道:“黄昏时船将抵达谷城,明天才再起航,我们作个伴儿,到岸上寻两个妞儿作乐,沈兄若没钱,我可先借给你。” 项少龙讶道:“你不是要储钱买屋置田吗?”房生道:“储钱归还储钱,我们这群低三下四的人,又不像张泉他们般可打那些大姐的主意,有需要时都要忍痛花点钱。 不过得小心点避开谷明那班人,刚才我见他们和几个家将交头接耳的,又提到你的名字,怕是要对付你呢?”项少龙听得无名火起,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暗忖若不给点颜色他们看,以后的日子怎样过?旋又暗骂自己糊涂。 有此良机,还不乘机开溜,就是大笨蛋了。 第九章 权力斗争 船抵谷城城外的码头时,天仍未黑。 房生兴高采烈的扯着项少龙要下船去胡混时,给张泉叫着项少龙道:“凤小姐要用车,你去准备一下。” 项少龙愕然道:“车在哪里?”张泉不悦道:“你的眼睛长出来是用来瞧屁股吗?码头上不见泊了辆马车在?”项少龙话才出口,便知要挨骂。 马车虽在另一艘船上,这时该已驶了下来,只不过他心中焦急难以逃遁,才胡乱说话。 房生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机的随房生由踏板走下船去。 方寸大乱间,忽地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力一推,他失惊无神下,失去平衡,往前跌去,撞到房生背上去。 两人跄踉滚下跳板,直跌到码头的实地去,若非跳板两边有扶手围栏,说不定会掉进河里去。 项少龙爬了起来,房生捧着左脚,痛得冷汗直冒,脸容扭曲。 船上响起哄然大笑。 只见谷明等一众御者,拥着个矮横力士型的壮汉,正向他们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看沈良你个子高大结实,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给我们巫循大哥无意轻碰了一下,便跌个四脚朝天,还说什么精通武技。” 项少龙认得说话的人叫富严,乃谷明那党御者的中坚分子,同时暗暗记着那叫巫循的家将。 张泉出现在船梢处,向谷明他们怒喝道:“什么事?”谷明好整以暇道:“他两人连走路都不会,怪得谁来。” 接着争先恐后奔下码头,呼啸去了。 张泉怒瞪了跌得灰头土脸的项少龙一眼,骂了声“没用的家伙”,转身去了。 项少龙动了真怒,默默扶起房生,房生仍惨叫连连,道:“我的腿断了!”项少龙恨不得立即去追谷明等人,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歉然道:“是我累了你!”房生苦笑道:“他们原是要弄伤你,教你不能驾车,唉!今晚我和你都不用去寻乐子了。” 这时有几名御者奔了下来,协助项少龙把房生扶上船去。 快到甲板时,有女声娇喝道:“你们在弄什么鬼,竟敢阻着凤小姐的路。” 项少龙心叫不妙,低了头躬着身,扶房生移往一旁。 偷眼一瞥,戴了面纱的凤菲盈盈俏立眼前,旁边是那仍穿男装的小屏儿和另四名俏婢,在十多名家将簇拥下,这美女正打量自己。 那小屏儿显然认不出自己来,一脸怒容道:“发生了什么事?”张泉和另一人不知由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待要说话,旁边那长相颇英俊的中年人抢着道:“只是发生了无意的碰撞。” 接着向项少龙喝道:“你就是那新来的家伙吗?真没用!还不快滚下去,难道要大小姐等你吗?”张泉听他指桑骂槐,脸色一变。 凤菲那妙比仙乐天濑的声音在面纱内响起道:“沙副管事!”听来隐带责怪口气。 沙立目的已达,得意洋洋的闭口不语。 凤菲瞧了项少龙一眼,淡淡道:“以后小心点好了,扶了房生回房后,再下来给套车吧!”项少龙抹过一把冷汗,知道她们主仆果然认不出自己来。 看着她在前呼后拥中步下跳板,心中只能苦笑。 这么一来,他就休想可开溜了。 何况他感到房生一天腿伤未愈,自己也该留下来照顾房生。 这就是他项少龙做人的原则了。 不知何时,雪粉又开始降下来。 在黄昏的朦胧光线下,细雪轻柔无力地飘舞着,似很不情愿才落到地上结束了那短暂而动人的旅程。 一切都放缓了,被净化了。 项少龙策着健马,载美而行。 前方四名家将开路,后面还随着八名家将。 魏兵的指挥偏将敖向亦带了十多名亲随,伴侍两旁,益发显出风菲备受各国权贵尊重的身分。 她就像二十一世纪色艺双绝的艺人,谱出的曲词均盛行一时,非是一般出卖色相的歌伎所能相比。 在这种前呼后拥的情况下,项少龙纵没房生这负担,亦溜不了。 非是没有可能,而是会教敖向生疑。 最妙是敖向自然以为项少龙是已替凤菲办事多年的御者,故对他半点都不起疑心。 他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只知追在前方家将的马后。 蹄声嘀嗒中,车马队畅通无阻的开入陷在一片白茫茫的古城里。 大多店铺均已开门,但仍可从招牌看出此城以木工、绣工、织工和缝工等工艺为主。 项少龙虽非对文化有深厚认识的人,但因观察力强,感觉此城比之以前到过任何这时代的城市,都多了一份书香和古色的气氛。 此时敖向策马来到马车旁,垂头向凤菲说话道:“昔年旧晋韩宣子来到鲁国,看到鲁太史所藏典籍,大叹‘周礼尽在鲁矣’,凤小姐故地重游,当有所感。” 项少龙心中一动,这才知道此城原属鲁国,鲁亡后不知何时落人魏人之手。 连孔夫子都是在这土地上出生,难怪会有一种他国没有的文化气息。 凤菲幽幽一叹道:“也正因此累事,若非我们鲁人顽固守旧,抱着典籍礼乐不放,也不致始受制于齐,继受制于吴、越;虽得君子之邦的称誉,还不是空余亡国之恨。 敖大人过誉了。” 项少龙听她语气萧飒,心中一阵感慨。 原来她非是宋国公主,而是鲁国公主。 不过鲁宋相邻,更说不定两国都和她有点关系。 敖向这着马屁拍错了地方,尴尬地东拉西扯了两句后,见风菲全无说话的兴趣,知机地退回原处。 马队左曲右转,逐渐离开了大道,朝城西偏僻处走去。 在风灯的光芒中,凄风苦雪之下,就像在一个永无休止的梦境中前进。 项少龙感受到身后美女重回故国的黯然神伤。 想像着将来小盘统一天下时,敖向等都会变成像她般的亡国之人,禁不住又是另一番感慨。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或者可作现时东方六国的写照。 马队穿过一片疏林后,在一处陵寝停下来。 项少龙心中恍然,原来凤菲到这里来是要祭祀某位先祖故人。 凤菲等鱼贯下车,由敖向陪伴着朝陵墓走去,没在林木后。 项少龙和一众家将魏兵留在原地,不一会隐有哭声传来。 当她们回头时,除凤菲被面纱遮着看不见脸容,小屏儿等都哭肿了秀眸。 回到船上,已是深夜。 谷明等全溜到岸上花天酒地,剩下一脸愤慨的房生。 项少龙见他的左脚胡乱扎了些布帛,问道:“怎样了?”房生两眼一红道:“若我的脚好不了,就要找他们拼命。” 项少龙曾受过一般接骨驳骨的跌打医术训练,将扎着的布帛解了开来,摸捏研究一番后,松了一口气道:“只是骨头移了位,来!忍点痛。” 房生惨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时,项少龙亦完成了壮举。 房生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大讶道:“沈兄确有一手。” 项少龙拍拍身旁的席子,笑道:“坐下来,我有些话想和房兄说。” 房生这时的心情和刚才已是天渊之别,欣然坐下道:“沈兄请说!”项少龙由怀里掏出那两锭黄金,用手掌托着,送到他眼皮子下。 房生的眼睛立时瞪大至极限,呼出一口凉气道:“天!这是黄金。” 只这么两锭金子,便够普通人一世无忧。 项少龙把金子塞入他手里,低声道:“这是你的了。” 房生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我怎能受沈兄的金子呢?”项少龙骗他道:“我共有十锭这样的黄金,都是无忌公子自知不免的时候分赠给我的,房兄尽管要了它们,然后诈作跌断了腿,离开这小人当道的歌舞团,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 房生抓紧了金子,讶道:“沈兄身家如此丰厚,何用来到我们处混日子呢?”项少龙胡诌道:“实不相瞒,我今趟是借机离开大梁,自无忌公子死后,我们这些旧人无人敢用,我又不甘于平淡,遂乘机到齐国来碰碰运气的。” 房生感激零涕道:“大恩不言谢,有了这两块金子,加上我这两年的积蓄,明早我便向小姐请辞了。” 想了一想又道:“不若我们一起走吧!沙立那人心胸狭窄,定不会放过你的,张泉则只是利用你,就算沈兄死了,他亦不会掉半滴眼泪。” 项少龙微笑道:“房兄走了,我再无后顾之忧,我们那一跤绝不会白摔的。” 房生呆望着他,就在这刻,他感到项少龙活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当晚房生已迫不及待,向张泉表示了因腿伤而要离团。 张泉毫无挽留他的意思。 借口是他自己离职,随便给了他微不足道的十来个铜钱,便着他明早离船。 房生愤然告诉项少龙,本该有一笔可观的安休费给他。 不用说已落到张泉的行囊里。 当然他不会真的把这放在心上,因为那两锭金子已令他心满意足。 翌晨项少龙送他下船,正犹豫好不好随他一同失踪时,谷明等人回来了,经过时对两人冷嘲热讽一番,这才登船。 项少龙又见码头间满布魏兵,船上的张泉则是虎视眈眈,便与房生道别,压下心中的冲动,返回船上去。 船队开出。 项少龙见其他仆人御者,都如避瘟神般不敢与他交谈,张泉那批人又当他是废物般不再理睬他,心中好笑,取过早饭,躲到甲板一角吃了起来。 心中却在盘算如何狠狠闹他一场,好迫凤菲把自己辞退,那就可大摇大摆地的离开,谁都不会对他生疑。 不过时间须拿捏恰当,最好是要在下一站补充食物用水之前生事,那便可顺理成章于泊码头时给赶下船了。 初时他还对抢了人家的饭碗有点内疚,现在却知是帮那人挡了一场灾祸。 谷明那些人显是奉了副管事沙立之命,誓要把他迫走。 那沙立卖相不俗,可能正是凭此天赋条件,勾搭上某一个颇有权力的婢子,实力增加后就来谋夺张泉这可赚钱的大肥缺。 左思右想时,眼前出现了一对小靴子。 项少龙愕然上望,刚好给人家姑娘胸前的插云双峰挡着了视线,看不到她的模样儿,吃了一惊下长身而起,原来是二小姐董淑贞的近身宠婢小玲姐。 她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两眼,冷哼道:“你就是那爱闹事的沈良了?”项少龙已决定了在下一站离船,那还须卖她的账,回复以前叱咤风云的气概,微笑道:“小玲姐过奖了,没有人起哄,那闹得出什么事来呢?”小玲姐怎想得到项少龙会如此针锋相对,一愕下变脸道:“好胆!你知否和谁人说话。” 项少龙双手环抱胸前,淡然自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我现在孤身一人,人家却是成群成党,小玲姐给我来评评看,谁才有闹事的资格?”小玲姐登时语塞,说到雄辩滔滔,她怎是见惯大场面的项少龙的对手,气得脸都胀红了,狠狠盯了他几眼,才叉腰娇叱道:“你是否不想干了!”项少龙好整以暇道:“这怕该由张管事或凤小姐决定吧?”小玲姐一向只有她骂人,那曾给项少龙这种身分的下人顶撞过,气得七窍生烟,跺足走了。 项少龙看着她走到另一边谷明那群人处,把谷明召了入舱,心知肚明好戏正在后头,暗觉好笑,掉头欣赏停了雪后两岸的美景。 他几乎可肯定沙立勾上的人就是这个颇有姿色的婢女小玲姐,背后可能更得到歌舞团内第二号人物董淑贞的支持,才敢挑战张泉的权力。 当他正思索逃回秦境的路线时,肩头给人拍了一记。 项少龙别头看去,入目是一名家将,也是昨晚护送凤菲到城内祭祀的其中一人。 那家将道:“张爷要见你!”项少龙见他说话时双目不敢直视自己,那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微笑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那人道:“我叫许然,随我来吧!”项少龙心中一热,手脚同时发痒,随他进舱去了。 第十章 事与愿违 项少龙跟着许然,举步进入船舱,来到一道门前。 许然停了下来,把门向内推开少许,示意道:“张爷在里,你自己进去吧!”廊道上出奇地没有人。 上层却传来曼妙的乐声歌声,安排这种情况下对付他项少龙,就算打得他杀猪般惨叫,也不会有人听到。 项少龙微微一笑,猛地以肩头用力撞在许然肩上。 许然猝不及防下,惊呼一声,跄踉跌进舱房里。 一个黑布袋罩了下来,把许然的头脸罩个结实,接着许然被拖入房内,谷明、富严等四,五名御者,加上巫循等三名家将,扑了过去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项少龙闪入舱内,顺手把门关上时,许然已颓然蜷卧地上,痛得曲成似一只煮熟了的虾般的可怜样儿。 这些人也太性急紧张,竟然分辨不出无论衣服体型,许然和项少龙都有很大的分别。 谷明首先瞥见站在入门处的不是许然而是项少龙,骇然张口,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其他人始发觉打错了人。 项少龙摇头叹道:“你们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蓦地标前,欺到巫循矮壮的身侧,一记膝撞,顶在他下阴处。 早在二十一世纪时,项少龙便是闹事打架的高手,深明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之道。 巫循那种体型,肩宽脖粗,最具勇力,否则也不能推得下盘稳扎的项少龙滚下跳板去,所以他一出手,就以巫循为第一个目标,且命中他的要害。 他胜在速度,教巫循不及挡架。 下一刻他已到了另两名家将中间,左右开肘,狠撞在两人肋下处。 这种近身战术,最适合在这种狭窄的环境施展。 亦教对方摸不着他的位置,并以敌人的身体作掩护。 两名家将痛得惨叫侧跌。 项少龙这时已扑到富严身前,侧头避开他照面打来的一拳,两手箍上他的脖子,连着两下膝撞,顶在他腹下。 又侧飞一脚,把另一名御者踢得飞跌开去,“砰”一声撞在舱壁处。 上层的乐声恰巧奏至**澎湃的精彩处。 似在为项少龙助威。 不知谁人从后箍着项少龙,项少龙放开富严,任他跪倒地上,再使了下柔道的身法,转身把后面的人摔过头顶,掷往窗门的方向。 “砰!”的一声,那人背脊狂撞在窗门旁的舱壁上,滚倒墙角。 谷明和另两名御者扑了上来,项少龙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扭着其中一名御者的手腕,曲膝连续在他小腹处凌空以脚侧扫了两记,痛得那人整个弯了起来。 项少龙用力一扯,被制的御者跄琅与另一名御者撞作一团。 谷明扑到项少龙前,先前中招的两名家将才刚爬起来,却呆若木鸡,变成一对一的局面。 谷明脸容扭曲,双目凶光四射,由怀里拔出匕首,当胸刺至。 项少龙使了一下假身,避过匕首,撮手成刀,狠狠劈在他手腕处。 谷明匕首堕地,失势前跌。 项少龙乘机一拳劈在他背心处。 这横行霸道的御者立时跌了个四脚爬爬,狼狈之极。 “锵锵!”那两名回过神来的家将发起了凶性,拔剑扑到。 血浪亦离鞘而出,化作漫天剑影。 那两人怎想得到这世上竟有人使剑使得如此神乎其技,惊呼声中,手中长剑甩手丢地,腕口鲜血涌出。 项少龙还剑入鞘,迫了上去,铁拳左右开弓。 骨折声和惨叫合奏般响起,只三数拳,两人再爬不起来。 谷明挣起来时,给项少龙压到舱壁去,重重在小腹打了四拳,立时口逸鲜血,贴着舱壁滑坐地上。 痛不成声。 舱门倏地推了开来,接着是小玲姐的尖叫声。 此时舱内除项少龙外。 已再没有人能以自己的气力站起来了。 项少龙好整以暇的拍拍双手。 微笑道:“小玲姐你好,还不去告小人一状,好革掉小人的御者之职?”小玲姐俏脸血色退尽,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唇颤震,却是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名家将勉力跪起来,旋又咯出一口血,再倒回地上去。 项少龙一对虎目射出冷酷无情的光芒,同小玲姐迫去。 小玲姐尖叫一声,亡命逃了。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暗忖离船的时间怕该到了吧。 宽大的舱厅里,项少龙昴然立在厅心处。 凤菲仍戴着轻纱,女扮男装的小屏儿肃立其后。 歌伎团的第二号人物董淑贞首次亮相,坐在凤菲之侧,旁边是仍有余悸的小玲姐。 董淑贞年在二十许间。 生得美貌异常,眼如点漆,非常灵活,一副精明厉害的样子。 乐师之首云娘亦有在场,坐在凤菲另一边,半老徐娘,但姿色仍在,反多了分年轻女子所欠的成熟风情,性感迷人。 张泉侧坐一旁,神情兴奋。 沙立亦被召由另一艘船过来参与这场“审判”,坐在张泉对面,双目凶光闪烁。 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两男三女的座位,像一面张开的扇子般对者卓然而立的项少龙。 至于昆山等一众家将,则排在两旁和入门处:二十多人肃静无声,使气氛更是沉重。 谷明、富严、巫循、许然等人已包扎妥当,虚弱无力地颓然坐在一旁,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可怜亦复可笑。 董淑贞首先发言道:“沈良,这是什么一回事,自你来后,便屡生事故,可知我团严禁私斗?”她的声音清越嘹亮,余音铿锵,唱起歌来必是非常动听。 项少龙环视全场,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自己身上,惟只凤菲有点莫测高深,淡淡一笑,故意沉下嗓子道:“若想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何不问问小玲姐,她是策划的人,自然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沙立插入怒喝道:“沈良你是什么身分,竟没上没下的,还不给我跪下。” 项少龙双目寒芒亮起,冷冷瞪着沙立,却不说话。 家将中属沙立派系的立时群情汹涌,怒喝连声。 风菲娇喝道:“给我住嘴!”众人这才静下来。 项少龙手按剑柄,仰天大笑道:“士可杀不可辱,男儿膝下有黄金,若要我为沙立这种卑鄙小人折腰,那可要杀了我才办得到。” 沙立霍地起立,手按剑把,怒喝道:“让我来取你这大胆奴才的狗命。” 项少龙油然笑道:“你若是我十招之敌。 我便向你叩十个响头。” 沙立气得一张俊脸阵红阵白,只是不敢拔剑。 张泉推波助澜道:“沙副管事若有真本领,我张泉乐于一开眼界。” 一直没作声的云娘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更不能解决事情。” 沙立乘机下台,气鼓鼓的坐回席位去。 凤菲柔声道:“好了,让我们平心静气来把事情弄清楚,巫循你乃家将之首,告诉我这是什么一回事。” 巫循显是头脑简单的人,不善言词,愣了片晌,胀红了脸。 却无辞以对。 谷明抢着道:“这事是由沈良惹起,我们一众兄弟在舱内耍乐,沈良。” 小屏儿娇叱一声,打断了谷明,说道:“小姐问的是巫循,怎到你这奴才插嘴?”谷明委屈地把余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巫循醒觉过来,颤声道:“是的,沈良闯进来没头没脑的对我们拳打脚踢,就是这样了。” 张泉失笑道:“他又怎会知你们躲在那个舱房内耍乐呢?”巫循再次语塞。 沙立大急道:“大管事是否要纵容凶徒,现在摆明沈良是行凶伤人,只看现在他那大胆无礼的样子,就知此人狂妄了。” 董淑贞正用神打量项少龙,皴眉道:“你们给我先静下来。” 转向项少龙道:“沈良你有什么话说?”项少龙那会作甚解释,潇洒地摊手道:“我没有话好说,只要二小姐一句话。 我便自行离去,把事情了结。” 张泉色变道:“你怎可全不辩白就退出。” 项少龙冷冷啾了他一眼。 闷哼道:“张爷肯聘用我,亦是出自私心,现在我沈良醒悟了,再不会被你利用,还留在这里干吗?”张泉勃然大怒,额角青筋跳现,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玲姐冷笑道:“你这以下犯上的奴才,打伤了人,走得那么容易吗?”董淑贞打断她道:“小玲住嘴!”小玲姐一向得董淑贞爱宠,少有给她这么当众责骂,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项少龙本心中好笑,悠然静待被赶离歌舞团的判决。 他故意将决定送到董淑贞手上,就是看准她要维护自己的丫头,现在听他喝止小玲姐,立时暗叫不妙。 舱厅内鸦雀无声,只有张泉和沙立沉重的呼吸声。 董淑贞先望了出奇地沉默的凤菲一眼。 再环顾诸人后,最后目光来到项少龙脸上,轻蹙秀眉道:“现在已非谁动手伤人的问题,而是沈良你目无尊卑的态度。” 顿了一顿续道:“你显然并非平凡之辈,但这只是一个歌舞伎团,容纳不下你这种人,所以……”项少龙正心中谢天谢地时,凤菲打断董淑贞的话道:“且慢!”众人愕然朝她望去。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凤菲认出了他来,那就糟糕之极了。 自己已故意改变声音神态,样子又变得厉害,她对自己更是只有一面之缘,理该可把她瞒过的。 凤菲在众人目光中,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们小小一个歌舞伎团,也会生出这么多事故。 这事罪不在沈良,而在于管事的人。 一向以来,我都忍着不出声,岂知现在你们更变本加厉,我再不能不说话了。” 项少龙放下心来,但又知道不妙,若不被赶走,岂非要随团到齐国去?张泉、沙立和小玲姐同时色变。 董淑贞也感到不大自然,凤菲这么说,也有怪责自己的意思。 凤菲淡然道:“沈良你放心为我驾车。 以后若有任何人敢惹你,就直接向我报告。” 项少龙楞在当场,恨不得痛哭一番,以表示心中失望。 若他坚持离开。 就是于理不合。 以为他是沈良的张泉现在恨他入骨,说不定更会生出疑心或坏心。 只好施礼谢恩。 凤菲接着朝张泉和沙立两人望去,缓缓揭开面纱,露出可比拟纪嫣然和琴清的绝世玉容。 不过此时她凤目生寒,神情不悦。 张泉吓得跪了下来,叩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沙立不知是否有恃无恐,竟仍硬撑道:“大小姐,事发时小人并不在船上……”小玲姐尖叫道:“你竟敢说这种话?”董淑贞怒喝道:“小玲跪下。 由今天起,我再不用你侍候!”小玲姐娇躯剧颤。 哭倒地上。 沙立知道不妙,这时才跪下来,不迭叩头。 凤菲淡淡道:“待会船泊码头后,沙立你立即给我有那么远就滚那么远,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 转向张泉道:“念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亦肯知机认错。 便让你降级为副管事,有关钱银往来的事,暂改由云娘负责。 至于谷明等犯事者,一律扣起今月的工钱,异议者立即逐走。” 言罢不理沙立的哀求,起身离去。 包括董淑贞在内,都吓得跪伏地上。 项少龙无奈跪下,心中却在盘算应否和沙立一起“有那么远就滚那么远”凤菲如此精明果断,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第十一章 河上监仓 经此一事,项少龙的身分大是不同,首先被安排搬离底层,到了中层与四名家将同房,不用对着谷明那几个御者。 更重要是谁都不敢再来惹他,又或言语上敢对他不客气。 这并非纯因有凤菲的警告在前,而是因为有巫循等前车之鉴,谁都不敢再开罪他。 在其一程度上,他成为了团内的英雄,使一向受惯张泉、沙立和小玲姐叁人的气者都大感痛快。 在团内的斗争里,他反客为主,成了胜利者;但在逃亡大计上,他却是失败者。 当然不甘心就这么便到齐国去,但绉不能在这种天寒地栋的时刻跳河逃走。 但对于应否在下趟登岸时溜走,则仍有点举棋难走。 吃晚饭时,仍没有人敢主动和他说话,但已有人肯和他点头为礼,神熊较为友着。 项少龙乐得清清。 当大多数人都因避风回到了舱内时,他独自一人坐在船尾一堆杂物上,呆看星夜下大河两岸的景致。 后方紧随着另叁艘大船。 想起离开咸阳的娇妻爱儿愈来愈远,又想起周良和鹰王的惨死,以及战士一个接一个在他身旁倒下去的惨烈情景,一阵凄酸涌上心头,难过得想放声大叫。 李牧使他尝到战败的苦果。 但他却不能恨他,亦生不出报复的心态。 李牧说过的“将来在战场上相见,你不留情”之语,就像是昨天说的。 音犹在耳,他们已在战场上拚个你死我活了。 小盘对他的失琮,是否神感失落但又暗中称庆呢?说到底,项少龙代表的是小盘他的过去。 没有了项少龙,小盘才真真正正不用有任何顾忌的去当他的秦始皇。 这想法使项少龙涑感战。 小盘每天都在改变着。 在中国的历史上,所有功高震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除非抢了皇帝来做。 在此事上他巳非常小心,从不敢居功自满。 但自然而然地他就成了一个权力中心,可以左右小盘这未来秦始皇的决定。 他和小盘从少建立的关系,能否逃过这条功高震主的定律?正深深思索时,一把温柔的女声在耳旁响起道:“你在想什么呢?”项少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别头一看,原来是权力大增的乐师之首云娘。 他忙跳起身施礼。 云娘移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而立,叹道:“是否因为船上的人都怕了你,所以你才要孤零一个人在这里看河景。 大小姐和我在上舱看到你在这里,她着我来问问你呢。” 项少龙瞥了她一眼,这女人的年纪怕也有二十七、八吧:但保养得很好,皮肤像少女般滑嫩,脸上轮廓极美,只是多了点岁月刻上的风霜,但也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一时不由看得痴了。 云娘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微笑道:“只看你刚才侃侃而言的神态,便知你以前在信君府时有过一番风光。 想信陵君府食客叁千,能为他驾车,该已是莫大的荣誉。 现在谁都不敢小觑你了。” 项少龙想起信陵君和自己间的恩恩怨怨,虎目射出伤感的神色,看得云娘多年来平静无波的芳心剧烈颤动了一下,感到这男人对她生出了强大的吸引力。 项少龙见云娘忽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暗忖雏道连她都怕了我吗?叹了口气道:“人见人爱,又或是人见人怕,两者究竟那种较好呢?”云娘发觉自己很难把这男人当作下人对待,而他的说话亦引起了她的兴趣,拨了下被风吹乱的秀发,想都不想道:“还用说吗?当然是人见人爱好了。” 说完不由俏脸微红。 项少龙摇头道:“这只是少年人少不更事的想法,最好是既教人怕,又教人爱。 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宁取被人怕,至少那会比较安全多。” 云娘听得呆了起来,好一会才道:“你这人的想法很特别。 但不能说没有道理。 很多时伤害我的人,都是爱我的人。 唉:以你这等人材,怎甘于只当一个御手呢?”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肯和一个下人谈起心事来。 项少龙当然没有“自卑”的问题。 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世上每个人基本都是平等的。 听她这样问,苦笑道:“这或者就叫人有叁衰六旺了。” 云娘怎会明白他真正的含意,好一会始把握到他的意思,动容道:“这句话形容一个人的时运遇,确是非常贴切。” 接着有点依依不舍道:“我要走了,要回去向小姐报告哩。” 项少龙乘机问道:“船还会泊岸吗?”云娘应道:“你想学他们般到岸上散心吗?但今趟可不行。 明天到达历下时只会停留一个时辰,除了上岸办货的人外。 其他人一律不准离船。 我走了!”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项少龙只好报以苦笑,只好寄望在再下一个站有逃走的机会了。 次日船泊码头时,项少龙来到甲板上,只见码头上满布从城中来想一睹凤菲风的齐国官民,城守大人更亲自上船来向这叁大名姬之首请安,使项少龙更是毫无逃走的机会。 他已开始生出不耐烦之心,这艘船对他来说只是个开放式的河上监狱。 唯一安慰的是经过这一段的日子,他的精神体力都完全恢复过来,人也比逃亡时好看多了,不再于人皮黄骨瘦的感觉。 回房时在舱廊与张泉撞个正着,对后者怨毒的眼光,他只是一笑了之。 他这时巳和同房的四名家将级团友混熟了,遂问起他们下一站船停处。 一个叫费淳的笑道:“沈兄在想娘儿们了。” 这费淳中等身材,那即是说比项少龙要矮了整个头.相貌平凡,但性格随和,使人感到和他在一起很轻松。 四名家将中以他年纪最大,刚好叁十出头。 另一名家将冯亮道:“大后天的翟城是到临淄前最后一站,耍耍乐就得把握时机。 因听说临淄物价高涨。 要玩都抡不到我们哩。” 冯亮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长得高大精壮,只比项少龙矮上两、叁寸,四人中数他最有识见。 另一名家将叫雷允儿,出冯亮还少上两岁,手长脚长,形如猿猴,颇有形格,与上层的一个俏婢相好,颇为自负。 封顶少龙虽友着但亦带点骄意。 闷哼道:“泡妞儿不一定要用钱吧?到时看我的手段好了。” 费淳和冯亮立时起哄,叁人闹作一团。 项少龙想起二十一世纽时自己和队友小张、蛮牛、犀豹等人的情景,心中洋溢着一片温暖。 男人的话题绉离不开女人和金钱。 翟城可说是最后一个溜走的机会。 若到了齐都临淄,便危险多了。 只是田单的手下,认识他的便大有人在。 最糟是他身为凤菲的御手,若整天载着她往来于权实的府第,暴露身分的机会大增,其中险况,可想而知。 快要席地就寝时,门声响,一名婢子来找项少龙,说凤非要见他。 项少龙颇感受宠若惊,又是心中打鼓,不知凤菲因何要纡尊降贵来见他。 领路的俏婢有点眼熟,旋即想起正是那天喝止自己到船头去的刁蛮恶婢,遂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婢子冷叱道:“问东问西的,这么多说话?待会见到大小姐,你最好守好规矩.惹怒了她你就要吃不完兜着走。” 项少龙给她一轮抢白,推测她可能是小玲姐那边的人,又或是好朋友之类,所以才如此对自己充满敌意,那会和她计较,微笑不语,随她登往上层去。 凤菲没有戴上面纱,神色安然的坐在舱厅中特为她设的席位里。 项少龙施过晋见之礼后,依她指示在离她半丈许处的软垫坐下。 那恶婢退了出去,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男女间的吸引,乃与生俱来的天性。 项少龙忍不住暗地饱餐秀色。 只是她的坐姿已非常动人,高雅素的丝袍宽大下摆把她下肢完全掩盖,裙脚拖往地席左旁处,而虽是坐着,她的腰肢仍挺得笔直,使她酥胸的曲线更为突出,神骄傲又闲雅。 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泛起若能摸上一把,必似如登仙界的醉人感觉。 她的秀发在头上结成了环髻,绝世玉容平静无波,使项少龙不由忆起图先对她“内外俱美”的赞语。 她身旁放了一张五弦琴,木色沉香,衬托起她浅白底淡黄凤纹的宽大袍服,颢得她更是绰约多姿。 这确是幅动人之极的美女坐图,如诗如画般更显秘不可测的美丽。 厅里火焰内柴炭正燃烧着,偶而送来劈啪之声,配合河水撞上船身的声音,交织成有若仙籁的交响曲。 以项少龙这么有自制力的人,一颗心亦不由不被这美女强大的感染力溶化。 不愧是叁大名姬之首。 难怪这么多公卿大臣、王侯将相,要倾倒在她的裙下。 不要说能一亲芳泽,只要她肯回眸一顾,已是天大恩宠。 心弦震动时,凤菲淡淡道:“无忌公子是怎样死的?”项少龙立时提高警觉,垂首黯然道:“若大小姐这句话是在大梁问我,小人定不敢如实给出答案。” 接着如若目睹般勾画出当时情景,又感同身受地道:“安那昏君当时病得快要死了。 龙阳君和太子增带丁大批禁卫来到我府,送来了一酒。 接着信陵君便逐批的找了我们去吩咐后事,然后就喝了那酒,唉!”他知道若说得不够详细,必会使这兰质慧心的美女心疑,索性编小说般详道出了经过。 免得她再追问细节详情。 凤非果然不做疑心,幽幽叹了一口气,沉吟不语。 项少龙心念电砖,如她对自己已动疑心,甚至可能怀疑自己就是项少龙,故才来盘问他。 但他却颇有过关的自信,先不说她对自己的模样,只是在某一环境匆匆留下的印象;且当时灯光神暗,自己的服饰神态又与今大异,再加上他项少龙此时满脸胡髯,人又至少瘦了十多斤。 而最重要的是张泉是通过魏国的官家马道把他聘回来的,谁能想到其中竟有如此转折。 凤菲的目光又再落在他睑上,柔声道:“沈良你真的只是无忌公子的御手吗?”项少龙微一愕然,巳想出另一套释疑之法,颓然道:“大小姐的眼光真厉害,小人本是赵国廉颇大将军的手下,随廉大将军离赵往投无忌公子,被无忌公子看中收为客卿,还以为可再有一番作为,岂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落泊大梁。 经此两次变故,小人对功名已淡若止水,只希能赚一笔钱,找个穷乡僻壤,以清茶淡饭安度余生算了。” 风菲动容道:“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说得真好。 其中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失意。 沈兄的遭遇令人感慨惋惜,若不怕大村小用,可安心为我管理这歌舞团。” 项少龙装出汗颜之色.垂首道:“怎当得大小姐沈兄之称,况且我只是初来甫到的新丁。 难以服众,大小姐千万不要抟举小人。” 凤菲微笑道:“我周游列国,阅人无数,只看你亢而不屈,在大庭广众从容自若的神态,便看出你非是惯为奴仆的人。 唉:你使我想起在咸阳遇到的一个人,若非张泉能肯定你的身分,我就会认错人了。” 项少龙吃了一惊,装出大感兴趣样儿,问道:“我是否长得很像他呢?”凤菲定神打量了他一会,眼中射出茫然之色,梦呓般道:“确有点相肖,尤其是你的眼神。 不过现在就算没有张泉的肯定,也知你不会是他了,因为中牟传来消息,他已安然回去。 可笑魏人差点把大梁翻转了过来,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当然拿不到人啦!”项少龙立即醒悟过来,知道媵荆两人接到荆家村送去的消息,清楚了他的处境,才故意放出烟幕,说他已安返中牟,好教敌人放弃追捕他的行动。 这一着高明之极。 只要找倒如乌果那类身形酷肖他的人,加点易容法,远看去确可以骗人。 而唯一知道他到过大梁的龙阳君,则是有口难言,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说到底,龙阳君的心仍是向着他。 在这种顺水推舟的情况下,亦只好闭口不言,帮他一把。 至于王宫秘道的破绽,可能至今仍未被发现,又或发现了亦该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因为事情实在太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想到这里,立时阴霾尽去,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口中却道:“原来大小姐指的是秦国的项少龙。” 凤菲深深望了他一眼,秀眸射出缅怀之色,却没有说话。 在这一刻,项少龙知道凤菲对另一个自己生出了微妙的感情,大感荣幸。 凤菲柔声道:“今次到临淄,便完成了我游尽各国都城的宏愿,之后我打算把歌舞团解散,返回南方,过点平淡的生活。” 项少龙一震道:“原来大小姐要荣休了。” 凤菲露出一丝笑意,轻柔地道:“或者我是那种不甘寂寞的人,既不能以力复人,便改而以歌舞去打天下,把先贤传下来的诗歌舞乐发扬光大。 不过此趟临淄之行确不容易应付。 不知何人把我要解散歌舞伎国的消息露了出去,现在人人都对我的去向虎视眈眈,沈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不解道:“既是如此,大小姐索性不去临淄,岂非一切可迎刃而解吗?”凤菲淡淡道:“漏了临淄,我又不甘心,何况人生就是要面对种种挑战的,若我临阵退缩,下半生难免采抱遗憾。” 顿了顿再道:“像你这种人材,可遇而不可求,不若我以自己的愿望和你的愿望来作个公平的交易。 假若沈兄能保我凤菲安然离齐,不致沦为别人姬妾,我便予沈兄二十锭黄金,使沈兄可安度下半生。” 项少龙头皮发麻,先不说他绝不肯到临淄去,就算鬼使神差令他到了那里,亦只会惟恐不够低调。 假若成了歌舞伎团的“公关经理”,终日面对面应付田单那类齐国权贵,还要用尽手段周旋其间,好保风菲的清白。 那等若要他把脖子送上去给人宰割。 同时他亦明白到凤菲的处境。 一天歌舞伎团仍在巡回表演,她仍可保着超然不可侵犯的地位。 但若舍下这身分,那人人都希望她这朵鲜花可落往自己的榻上去。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态,凤菲若能与所有人保持距离,才可以孤芳自赏的姿态傲然独立,一旦要息演,那人人都猜她是身有所属,自然群起争夺。 她的忧虑非是没有道理的。 只好苦笑道:“大小姐太台举在下。” 这是绝不能应承的事。 但问题是拒绝更不合理。 看来只好狠下心帮她一次好了。 心中矛盾至极。 凤菲平静地道:“你若做不来.张泉做得来吗?至少你是那种不易被收买的人,对张泉我则半分信心都没有。” 又叹道:“我们终是妇道人家,要应付那些像蝗虫般的男人,只能倚靠你。” 项少龙皴眉道:“大小姐若能把解散歌舞伎团的事保持秘密,不是可免去这些烦恼吗?”凤菲露出伤感神色,哀然道:“我是故意透露给一个亲近的人知道,但又令她以为尚有其他人知道,好试探她对我的真诚。 现在终于清楚了,故虽身陷险境,仍觉值得。” 项少龙一震道:“是二小姐吗?”凤菲回复平静,点头应是,道:“她一直想取我之位而代之,在这男人当权的情况下。 我们女子很难建立自己的事业,歌舞伎团已可算是异数,她一向屈居我下,自然想去我而后快。” 项少龙道:“那不若就把歌舞伎团送给她算了。” 凤菲:“那牵涉到很多问题,我曾答应跟随我的人,在歌舞伎团解散时。 就每人赠予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唉:谁都知道这种以色艺示人的活是干不长久的,有了钱后还不乘机引退。 所以董淑贞她只有设法在正式遣散前,与人合谋把我从歌舞团处撵走。” 顿了顿续道:“事实上你已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能逐走沙立,但现在淑贞又拉拢张泉,沈兄该明白我的处境。” 项少龙是有苦自己知.但又不能不睁着眼说谎的答应她。 那种矛盾和痛苦,实非任何笔墨所能形容。 他怎忍心这么一个才华超逸,色艺双全的美女,受奸人所害,落到她不喜欢的人的魔爪上呢。 第十二章 他乡遇故 翌晨凤菲召集众歌舞姬和团内像张泉那种管事级人员,当众宣布破格提拔项少龙为正管事,负责团内大小事宜。 董淑贞和张泉均大为错愕,偏又不敢反对。 首先恭贺他的是云娘,还在他耳边道:“今天你该好好谢我。” 使项少龙知道云娘乃凤菲心腹,暗中向凤菲举荐了他,真是哭笑不得。 他尚是首吹见到董淑贞之外的十一位歌舞姬,无不国色天香,体态燎人,看得他眼花缭乱。 不过她们大多对凤菲重用他不以为然,神情冷淡。 其中一个叫祝秀真的长腿美姬,更露出不屑之色。 歌舞团上下共有一百八十人。 凤菲当然是高高在上。 接着就是歌舞姬和乐师,两者分以董淑贞和云娘居首,有群婢女仆妇侍候。 除乐师有小部份是男性外,其他都是清一色女儿家。 总管整个团对外对内事务的就是他大管事和降为二管事的张泉。 家将、御者、男仆、脚夫都归他二人管治,俄若一个政治团体的统率者。 家将、御者等各有头子,前者是张泉的心腹昆山。 后者则是谷明。 只是这两个人,加上含恨在心的张泉,项少龙便要头大如斗。 最糟是他立即便要逃跑,现在肩负了这重责和风菲的期望,弄得他进退两难,恨得差点要痛哭一场。 最大的好处则是张泉给调到另一艘船去和他能独占第二层的一个房间,但当云娘来找他时,便知有其利也必有其敝。 云娘是打着移交职务的旗号来找他,更令他欲拒无从。 交待了一切后,云娘充满挑逗性的目光大胆地啾着他道:“好了,现在沈管事该怎么样谢人家哩!”她的目光令他想起朱姬和庄夫人的眼神。 像她们这类饱经男女之事的成熟女性,一旦对异性动了情,几乎立即就是肉欲的追求,不会转弯抹角。 一方面是生理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亦是因年纪大了,少了少男少女的幻想和憧憬,而趋向于取得实质的收获。 站在男人的立场,项少龙绝不介意和这风韵迷人的成熟美女来一场友谊赛,那定会是趟令人醉心倾倒的美丽经验。 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又偷走在即,则实在不宜惹上渲些感情上的牵连。 他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和女人有了肉体的关系。 便很难完全没有感情上的负担。 若那么的饱食远扬,定会生出歉疚之心。 除非她是明卖明买的妓女,那又自当别论。 眼前若断然拒绝,他又办不到,只好采拖延战术,一边遏制被她挑起的欲念,一边岔开话题微笑道:“自然是心中感激,不过我仍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云大姐!”云娘欣然道:“说吧,只要人家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看她神态,听她语气,都摆明一副任君大嚼的姿态,项少龙更感头痛,亦有些把持不住,暗暗警告自己后,正容道:“歌舞伎团所到处,自然会惹来狂蜂浪蝶。 凤小姐不会是问题,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不会陪侍人,但假若有人看中其他歌姬,那我该怎样应付呢?”云娘横了他别有意思的一记媚眼。 道:“你所说的是常有发生的事。 不过我们的小姐们非是伎女,那些男人若想一亲香泽,便要下点工夫,例如先邀她们参加宴会,讨得她们欢心后。 再设法试探她们的心意,这种事大小姐一向不管,你更管不到。” 项少龙道:“那有没有中途离团嫁人的呢?”云娘点头道:“有,但却不多。 嫁给那些公卿大臣有什么好。 未得手前当你如珠如宝,得手后便似再不值顾,回到家里还要给其他众多妻妾视作敌人,怎及待在歌舞伎团的写意。 将来赚足了钱,回到乡下要嫁谁都可以啦。” 项少龙点头道:“一入侯门深如海,你们能得如此想确是聪明之极。” 云娘双目亮了起来,赞叹道:“一入侯门深如海,这句话棒极了,定要告诉小姐,她正编写一首深闺怨妇的舞曲,说不定可加这一句入去。” 项少龙惟有报以苦笑。 云娘兴奋起来,移到长裙碰上他膝头的亲近处,低声道:“今次到临淄去,还有与其他两个名姬较量之意,所以大小姐非常紧张,绝不希望分别在桓公台和稷下学宫的两场歌舞,会给兰宫嫒和石素芳比下去。” 项少龙这才知道这两个与自己有过瓜葛的美女亦会到临淄去。 稷下学宫不用说是稷下剑圣忧先生曹秋道的大本营。 但桓公台却不知是什么地方,遂请教云娘。 云娘吐气如兰道:“桓公台又称环台,是齐宫内一座壮丽的大殿,当年桓公最爱在此宴会宾客。 众召群臣,遂以他为名。 未曾到过桓公台表演的歌姬,便不算有身分。” 项少龙听得悠然神往,齐国乃春秋战国的超级大国,文化源远流长,自己过门不入,实在可惜。 不过小命要紧,那还有旅游的闲情,只好不去多作遐想。 云娘上身俯了过来。 柔声道:“今次齐王的出手真大方哩,两场歌舞赏二百锭黄金,到时就要由你去收钱了。” 项少龙吓了一跳,二百锭金子是这时代的天文数字,这才晓得齐人的穷奢极侈。 若把这些钱用在军队去。 足可支付五百人的一队兵将一年的饷银了。 云娘微嗔道:“人家什么都告诉你了。 你还未说会怎样酬谢人家呢。” 项少龙暗忖既是避无可避,惟有抛开一切好好享受这飞来艳福。 伸手搂着她蛮腰,正要拥入怀里时,船身微顿,缓慢下来。 两人大讶。 明天才可抵达翟城,为何船却像要停下来的样子?灯火由前方映照过来。 项少龙乘机跳了起来,移往窗旁,探头外望,见到前方有一艘大船正在减缓船速。 好让他的船队赶上。 此时云娘挤到他旁,娇躯紧贴着他俯前张望。 项少龙道:“这是谁的舟驾呢?”云娘细看对方插在船尾的旗帜,忽地叫道:“谈先生来了,他乘的是韩国上大夫的船。” 项少龙见她兴奋得发亮的俏脸,猜到这谈先生与她的关系非比寻常。 男人就是这样,他本以云娘的痴情为苦,对她只是有好感而无爱意。 否则她不会兴奋得像头**的母狗。 这时见有了“情敌”,不由掠过些微嫉忌之意,有点酸溜溜的问道:“谈先生是何方神圣?”云娘欢喜得什么都不理了,雀跃道:“谈先生是南梁君府中最懂诗稗音律的人,更是信人。 说过会到临淄看我们的歌舞。 现在果然来了,我要告诉凤姐!”言罢弃项少龙不顾,旋风般出门去了。 项少龙只好对“砰”一声关上的房门报以苦笑,同时心中升一种奇异感觉。 南梁君这名字为何有点耳熟,究竟是听谁人提起过呢?两艘大船缓缓靠近。 凤菲和一众歌姬都到了甲板上来,欣然静候。 显示了谈先生这同道中人,在她们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 云娘更是不停的与其他歌姬频频挥手。 在灯火和月照下,对方船上靠近这边的船沿处。 站了十多人,也在不断挥手回应,气氛热烈。 连着钩子的绳索抛了过来,项少龙忙指挥家将接着,把对船缓缓拉近。 船速更缓。 到能清楚看到对方脸貌的距离时,项少龙虎躯一震,他见到了一位阔别多年的朋友。 那人亦触目到项少龙处,呆了半晌,才以剧震回应。 这人赫然是肖月潭。 项少龙这时才记起“南梁君”之名。 是听自图先。 肖月潭到了韩国后,就到了南梁君府当客卿,此人多才多艺,难怪能如此得歌舞伎团众姬的欢心。 “隆”的一声,两船因轻微的碰撞抖颤了一下,合成一块儿。 对方船上伸出跳板,搭到这边船上,肖月潭一马当先,带头领着几个随从举步走了过来,先朝项少龙打个眼色,才呵呵笑着来到凤菲身前,施礼道:“去春一别,至今竟年,凤小姐妙绝天下的歌舞,仍萦绕梦域。 想不到今夕竟能相逢河上,谈某真要感谢老天爷的恩赐。” 凤菲领着众姬还礼后,微笑道:“昔日在韩,畅谈竟夜的美事我们仍是回味无穷,更感获益良多,今夜再巧遇先生,怎能不竭诚以待,请谈先生和贵客们到舱厅用茶。” 肖月潭打出手势。 教他船上的手下收回绳索船板,这才领着随人与凤菲进舱去了。 恨不得立即与肖月潭详谈的项少龙只好压下心中的冲动,同时心中欣慰。 只看肖月潭这架势,便知他在南梁君府内非常得意,否则怎能如此乘船应约,到临淄来看三大名姬同场较艺的盛事。 心中的些许嫉忌之心更是不翼而飞。 看来这老小子风流如故,不知他除云娘外,还弄了那个歌姬上手呢?两船分开来时,项少龙亦进入大舱去,好看看肖月潭的情况。 到舱厅正门处。 肖月潭正向凤菲等介绍随来的三人,都是南梁君府的重要客卿,只看他们模样,便知是学富五车的人。 凤菲与众姬和云娘坐在左边的席位,肖月潭等则坐在另一边,云娘更是亲自向四人奉茶,还不断向肖月潭抛媚眼。 肖月潭瞥见他,当然要装出不大留神的样子。 项少龙感到自己与厅内的气氛格格不入,正踌躇应否进去时,一名本在祝秀真身后的婢子移了过来,厌恶地道:“小姐说这里没有你的事,管事去打点其他事情吧!”项少龙听得无名火起,向祝秀真望去时,只见她眼尾都不望向自己,只是嘴角露出不屑的神色,不由向那婢子低声冷喝道:“滚开!”婢子怒极朝他瞧来,看到他双目射出森寒的电光,花容失色,退了两步。 项少龙心想这就是宁要人怕不要人爱的效果了,大步走进厅内。 凤菲见他进来,亦觉有点不合他身分,蹙起黛眉介绍道:“沈良是我们歌舞伎团的新任管事,快来见过谈先生。” 肖月潭长身而起,与项少龙同行见面之礼。 笑道:“沈兄长相非凡,以后我们要多多亲近。” 三个随他来的客卿均感奇怪,肖月潭一向恃才傲物,少有对人这么亲热,何况对方只是歌舞伎团区区一个管事。 就算是创办三绝女石素芳那歌舞团的金老大金成就,地位仍远难和石素芳相媲,在权贵眼中也只是一个较有地位的奴才而已。 董淑贞、云娘、祝秀真等亦心中奇怪,不明白肖月潭为何如此礼待项少龙。 两人则是心知肚明,难掩抑地重逢的狂喜。 肖月潭请项少龙在身旁的席位坐下后,为避人嫌疑,不敢交谈,与风菲等畅聊起来,话题自离不开音律诗歌的题材。 项少龙对此一窍不通,想插口说上一句都办不到。 只听其中一名叫莘月,生得娇小玲珑,姿色比得上祝秀真的美姬道:“听说谈先生常到民间采风,收集民谣,而《齐风》在《诗经。 国风》里乃精彩部份,想今赵先生必不会空手而回呢。” 陪肖月潭过船来的一名叫仲孙何忌的英俊儒生正和其他两人神魂颠倒地瞧着凤菲,闻言笑道:“谈先生这数年曾经两度到齐国,早满载而归了!”项少龙听得有恬于心,知肖月潭因厌倦肮脏的政治游戏,故纵情诗歌文艺,反赢得超然的地位。 董淑贞欣然道:“那就要向谈先生请教了。” 肖月潭一捋垂须,神态潇洒,令项少龙想起在邯郸初会他时的情景。 这么多年了,他怕也有四十岁许。 但看来仍是年轻而有活力,难怪云娘这么迷他。 只听他谦让两句后,油然道:“来自民间里巷的采风,不外描写风土民情,表现民间的悲欢离合,但数最感人的。 仍是描写战争和**的诗歌。 所谓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将,苦难中每见真情,诚不爽也。” 云娘微笑道:“民间的情歌最率直大胆,齐人居大海之滨,思想一向奇诡开放。 齐歌当更加精彩,谈先生可否唱两首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呢。” 肖月潭在众女渴求的日光下,拍几唱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 苍蝇之声。 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这首曲描述的是在静静的夜色里,幽室内一对恋人密会的动人情景。 抱怨是那可恨的公鸡因日出鸣叫吵醒了他们的甜梦。 女的催男走时,男的却说那只是苍蝇在叫。 女子又说东方亮了,男的却指那仍是月亮的光芒。 女的没法,惟有说若那是苍蝇的嗡嗡声,我愿陪你再共谐好梦,但若你应该归去而仍不走,会惹其他人说你不是。 此曲旋律素朴自然,内容热烈诚挚,描写生动,充满生活气息。 由肖月潭那带点嘶哑又充满磁性的嗓子唱出来,谁不动容。 连项少龙都心迷神醉时,天籁般的动人声音由凤菲的檀口吐出来,接下去唱适:“东方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 在我室兮,履我即今。 东方之月兮,彼殊者子,在我闼兮。 在我阐兮,履我发兮。” 此歌描写的是另一对男女幽会的情景,以男方作笫一身自述,说的是当东方的太阳初升时,一位美女溜到我的屋内,轻轻伴随我的脚步。 她为何来呢?或者只是偶然来到,见我正沉吟挂躅,故才伴我同行吧。 项少龙尚是首次亲聆她的歌声,只觉风格奇特。 与兰宫嫒和石素芳都大不相类,其他以前听过的歌姬更是绝不能与之媲美。 她不但唱得极好,还有种不守成规,离经叛道的意境。 就像在彩虹般色泽的流云似水中,浮载着深沉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歌声变化万千,抑扬顿挫。 呼气吸气与歌声结为一体,无限地加强了诗歌的感染力。 她一字一句的轻柔地把整个情景安置在音乐的空间里,奇异的笃定吏使人感慑得不敢不全神静听。 唱罢项少龙跟着肖月潭等轰然叫好。 肖月潭一点没因自己的光彩被凤菲完全掩盖而不悦,诚切问道:“此曲从未得闻,不知是否凤小姐新作。” 凤菲淡淡道:“正是凤菲新作,让四位先生见笑了。” 肖月潭等人赞叹不已。 肖月潭方面另一叫游吉的壮汉叹道:“得闻凤小姐天籁之音,顿起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概。” 凤菲谦让道:“游先生过誉了。” 至此项少龙才明白凤菲能得享盛名,倍受各国王侯尊崇,确有道理。 对这么一位多才多艺的美女,谁能不爱惜。 当然,假若她要引退,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她的光芒下,董淑贞等只能算作陪衬明月的小亮星。 肖月潭的声音响起道:“我们四人无不羡慕沈兄,若你这管事之位可让出来,保证我们要争得头破血流呢。” 项少龙从沉思惊醒过来,苦笑道:“谈先生真会说笑,小弟还是首次听到大小姐的歌声哩!”四人大讶,肖月潭的惊讶当然是装出来的了。 云娘为他们解释了。 仲孙何忌乘机试探项少龙的深浅道:“那沈管事有何评语呢?”项少龙随口应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今趟连凤菲都为之动容。 项少龙心中惭傀,赧然道:“小弟对音律是门外汉,但大小姐的歌声确教小弟颠倒迷醉。” 游吉大讶道:“难怪精通相人之通的谈先生也要对沈兄刮目相看?沈兄用稗运语之妙,是游某生平罕遇,什么“门外汉”、“颠倒迷醉”,都刻划得入木三分,更不要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这可传诵于世的绝句。” 项少龙知道不宜锋芒太露,不敢再说话,更不敢接触包括凤菲在内许多正向自己灼灼而视的目光。 董淑贞道:“谈先生刚才随手拈来的齐曲非常迷人,难怪孔丘当年到齐,耳闻目睹了韶乐的演奏盛况,有“三月不知肉味”。 又有“尽善尽美”的赞语。” 肖月潭笑道:“上趟看完董小姐的九韶妙舞,谈某到现在仍不知肉味如何哩!”众人都笑了起来。 董淑贞更是神情欢畅,感到争回不少面子。 项少龙暗忖原来董淑贞擅舞,怪不得能坐上歌舞伎团的第二把交椅位置。 不经不觉已是三更时分,肖月潭等仍是依依不舍。 云娘更是舍不得他走,叹道:“若这艘船大一点就好了,那样在到临淄的几天途程中,便可和谈先生畅论古今曲乐。” 游吉热切地道:“只要有一角之地,我们于愿足矣。” 董淑贞道:“怎可委屈四位先生,大可教人让出几间屋来,四位若不嫌弃……”仲孙何忌等喜出望外,连声答应。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我那间房只得小弟一人,若……”肖月潭这跑惯码头的老狐狸,那还不会意,大笑道:“就让谈某和沈兄同居一室。 好多听点沈兄的绝妙言词。 明早再教人送来我们的衣物用品好了。” 回到房里,吹熄油灯,两人坐在地席一角畅叙离情。 夜时,肖月潭听毕他逃亡以来的遭遇后,叹道:“少龙领着千军万马时,固然把东方诸国弄得人仰马翻,人人惊惧;想不到其后单枪匹马,亦处处搞得天翻地覆,现在韩赵魏三国在少龙西返之路上重重布防,如若安然回去,风险实在太大,你更不值得冒这个险。” 项少龙道:“那楚人有什么反应呢?”肖月潭道:“完全没有反应。 但人心难测,楚境亦非是绝对安全。 照我看,少龙怎也该先避避风头,使三晋深信不疑你确已回到中牟,再从容由我掩护你回秦好了。” 顿了顿又道:“我会使心腹回报咸阳图管家,再由他向嫣然等报平安,你就可放心到齐盘桓一段时间。” 项少龙苦笑道:“你可认我出来,别人难道不可以吗?”肖月潭细看了他一会,道:“你留了须后加上消瘦了不少,样子确变得很厉害。 我也因你呆瞪着我,兼之我这两个月来一直担心你的事,才认了你出来。 别忘了我精通易容之术,只要做点手脚,修饰一下你现在杂乱无章的胡子,又改变你的发形,加上顶冠,保证就算田单与你面对面都认不出你来。 说到底,谁像我般认识你那么深呢?”顿了顿又笑道:“让我传你口吃之技,那就更没有破绽。 以你现在的身分,接触的只能是田单下面的人,何须担心。” 项少龙一颗心登时活跃起来。 说真的,他实在有点不舍得离开凤菲,那非是有什么不轨企图,而是很想看看她的歌舞,并能尽保护她平安离齐之责。 旋又颓然道:“你若改变我的形貌,歌舞伎团的人又会怎么想?”肖月潭轻松地道:“我可以逐点逐点改变你的样子,那就谁都不会觉察,还以为你因发须的改变而看似有点怪异,放心吧,少龙该知道我肖月谭的本领呢。” 项少龙心怀大放,笑道:“我怎敢不信任你的本领,对你的风流本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肖月潭道:“你是说云娘和淑贞吗?这两个女人都是骚媚入骨,不信你可试试看。” 项少龙失声道:“连董淑贞你都弄上了手吗?”肖月潭道:“董淑贞和很多人都有一手,此事有何出奇,不过她的陪夜费是她们中最昂贵的,和她温存一趟就够你肉疼了。” 项少龙皱眉道:“那她们和妓女有何分别?”肖月潭道:“当然有分别,你要先哄得她们欢心,还要千求万讲,方可亲芳泽,以前搭线的是张泉那小人,现在岂非换了你吗?”项少龙愕然道:“那我岂非变了扯皮条的龟公吗?”肖月潭不解道:“什么是扯皮条?什么叫龟公?”项少龙苦笑道:“不要谈这些没趣的问题了,今趟究竟有些什么人会到齐国来贺考?”肖月潭冷笑道:“吕不韦正是其中之一,你知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吧!”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了单美美说过齐国未定太子人选的话。 就在这瞬间,他已知道奇异的命运正以最奇异的方式把他卷进这个漩涡里。 秦国不是正和东方五国交战吗?为何吕不韦可大摇大摆地出使来齐。 同时想起久无音讯的善柔。 他会在临淄遇上她吗? 第一章 历史之谜 项少龙盘膝坐在席上,让半跪于身后的肖月潭在他头上弄手脚。 这老朋友低笑道:“我虽精通装神扮鬼的易容术,但自己真正用上的机会却不多,反而是在你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真是异数。” 顿了顿续道:“我改变了你束发的方式后,再把你的须鬓分多次染得变成少许花白,使你的年纪看上去似大一点。” 项少龙担心道:“那岂非不能用水洗发?”肖月潭傲然道:“我调出来的染料,哪有这么容易冲洗掉,若能不时加染,更不会有问题。” 又笑道:“还有几天才到达淄水,你最辛苦便是要改掉说话的习惯。 以前扮董马痴时的故技当然不可重用。 就改为带点口吃,包保没有人可听出破绽。” 项少龙苦笑道:“说不担心可是骗人的。 最怕就是给见过我的人由身形识破真相。” 肖月潭哈哈笑道:“齐国原属东夷,大多人身形雄伟,高人如少龙者虽不多,却非是没有。 少龙只要装得伛偻猥琐一点,走起路来时不要昂首阔步,保证不会出漏子。” 项少龙想起齐人就是山东人,出名强悍高大,也就释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色一眼,低声道:“快天亮了,我们谈了整晚,却是愈说愈有精神,很少这么畅快的。 自被吕不韦遣人愉袭后,我……”见项少龙沉默下来,歉然道:“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唉,想起那事,我就要睡不安寝。” 项少龙断然道:“政储君登位之日,就是吕不韦败亡之时,谁都不能改变这命运。” 肖月潭当然不会明白他话内具有历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少龙千万莫要轻敌,吕不韦在秦掌权这么久,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挣来的权位化作乌有的。” 又低声道:“我令趟来齐,本是要找机会把他刺杀,好为三公主和自己报仇,现在有了少龙,就更有把握了。” 项少龙心中叫苦,因为历史书上写明吕不韦是死于小盘登基之后的秦国,若要趁吕不韦来临淄的机会行刺他,注定必败无疑。 这想法当然不可说出来,只好道:“这事须得从长计议,而且这样干不够痛快。 我要亲眼看到他辛苦达立和得来的一切被我一点一点的毁掉,就等若逐块的削掉他的肉,如此才能消我的心头之恨。” 肖月潭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成了。 你看来更不象项少龙!待会我弄方铜镜来给你照照看。 趁还有点时间,我们还是睡上一会吧!”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项少龙给开门声惊醒过来,偷眼一看,在昏暗的日出前的光线中,见到云娘蹑手蹑足摸了进来,吓得连忙诈睡。 云娘认清了谁是谁后,钻到肖月潭的被窝里,接着响起肖月潭被弄醒的抗议咕哝;旋又被亲嘴的声音代替。 项少龙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来了,现在享受云娘亲热的就该是自己。 同时也醒觉到身分地位的重要。 自己以前有身分有地位,加上出众的外表,在情场上自然战无不利,夺得多位美人芳心。 但现在一派落魄模样,又只是个奴仆身分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减。 听着另一边传来相互调笑的挑逗声音,他却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梦乡,去与远在咸阳的妻儿相会了。 出奇的是肖月潭把他唤醒。 此时天色大明,项少龙因近来睡得很多,所以昨晚虽少睡两个时辰,都不觉辛苦。 但见肖月潭仍是精神翼翼,就大奇道:“我还以为你会爬不起来。” 肖月潭尴尬道:“这女人真饥渴,幸好我是愈多女人就愈有精神那种人。 船快要泊码头了,我会安排人持密函到咸阳交给图总管。 你放心吧!我和总管有一套秘密的暗语,就算密函落到别人手上,亦看不懂的。” 项少龙由温暖的被窝钻了出来,笑道:“你办事,我怎会不放心呢?”两人穿衣后分头行事。 不久船泊码头,项少龙首次执行管事之职。 幸好凤菲派出爱扮男装的俏婢小屏儿给以帮忙指点,一起到岸上采购所需。 除食用之物外,其他就是丝缎和胭脂水粉等物。 忙了大半天,到黄昏才返船去。 小屏儿对他颇为傲慢,项少龙暗忖自己在她眼中只是个较有身分的下人,遂不以为意。 策马回程时,走在前头的小屏儿忽堕后少许,与他并骑而驰,神色平和道:“小姐教我提醒你,虽然升为管事,但却更须检点行为,不要像张泉和沙立般破坏团内的良好风气。” 项少龙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话意何所指?”小屏儿嘟起小嘴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见到云娘到你房内去。 谈先生是君子,当然与他无关。 哼!勾上了人还要抵赖。” 项少龙哑口无言。 他自然不能出卖肖月潭,破坏了他在凤菲眼中的君子形像,只好把这只“死猫”一口吞掉。 小屏儿露出鄙屑神色,不再理他,策马领先去了。 晚饭后,项少龙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凭几专心研磨染料,笑道:“奔走了半天,才张罗到这些东西。 我准备把你脸上的皮肤弄得黑一点,那看起来便粗犷多了。” 项少龙在他旁坐下,笑道:“知否我给你顶了黑锅。” 肖月潭讶道:“什么事?”项少龙遂把俏屏儿的话复述出来。 肖月潭沉吟片晌,哑然失笑道:“这高傲的妮子在嫉忌呢!少龙确有魅力,竟能令她着紧。” 项少龙苦笑道:“肖兄莫要说笑了!”肖月潭欣然道:“少龙智计过人,想不到却会在阴沟里翻船,中了这个小妮子的狡计。 想想吧!这几天天气这么冷,谁会在人人睡熟时四处走动,亲眼看到云娘摸到我们房里来。 定是给云娘的贴身小婢发觉主子离开房间,遂告诉这爱穿男装的漂亮丫头。 她才猜到云娘找你偷情,岂知一试就试出来了,只不过弄错了对象。” 项少龙为之哑口无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凤菲外,舞伎团有何良好风气可言。 你当凤菲不知道我和云娘有一手吗?我是出名风流的人。 只是屏儿那丫头心生妒意,才故意借凤菲来压制你吧!”项少龙恨得牙痒痒道:“我迟早要整治这丫头。”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窝内整治她,让她在你**称臣。”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那还有拈花惹草的闲情。 不过是想有机会时作弄她一下来消气吧了,而且我认为她根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她不着紧,只会来个不闻不问。 你也是其中能手,当知女人的心最不可理喻。 愈是针对你,愈是对你有意。” 项少龙不想讨论下去,改变话题道:“为何不见你那几位同伴回返船来?”肖月潭道:“你指仲孙何忌他们吗?我使了点手段,教他们留在我那艘船上,免得他们对我两人过于亲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儿那招假传旨意的手法。” 两人对视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入刚带来的衣物箱里,拍拍手道:“凤菲今晚排演歌舞,嘱我去给点意见,要一道去看看吗?”项少龙躺了下来,道:“若我今晚起来时不见你,是否可在云娘房中找到你呢。” 肖月潭摇头苦笑的去了。 不一会上层传来舞乐之音,项少龙却是思潮起伏。 想不到重重转折后,终仍是要到齐国去,真不知是祸还是福。 战国七雄的齐、楚、燕、赵、魏、韩、秦中,除了燕韩两国首都未到过外,其余都在他这时空旅程之内。 回程时,很大可能会随肖月潭到韩京去,但却该与燕国无缘。 从燕国悬想起太子丹与其他人,最后龙阳君的“娇容”浮现,不禁睡意大减。 明早船就会继续航程,会否在临淄又遇上这曾是患难与共的“叛友”呢?在这战争的时代上每个人都为自己效忠的国家或人尽力谋取利益,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某一程度上,他项少龙其实是为历史尽忠。 一切早给命运之手安排好了,而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 问题来了!假设没有他,历史仍会如此吗?照道理当然是完全两回事。 至少小盘便做不上秦始皇。 没有秦始皇,可能便没有大一统的中国。 像秦始皇这种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国历史上也不常见。 或说秦国发展到这时刻,谁当上皇帝都可统一中国,他却绝不同意。 事实上他由于此时身历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后孔明的说法。 胜败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假若秦国没王翦、李斯,嘿!还有自己这个关键人物,要征服六国只是痴人说梦吧!既是如此,为何历史上却没有写下自己这号人物?想到这里上立时浑身出了冷汗。 以前想到这问题时,总是一闪即逝。 惟有此刻没有人令他分神,又闲得要命,才能对此作出进一步深思。 他曾向小盘提出过要他把一切有关自己的事彻底抹掉,就是基于一个可怕的想法。 假若不是出于自己主动提议,而是由小盘主动地做,那就大为不妙。 说到底,现在唯一能影响小盘当皇帝的漏洞,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身世。 吕不韦精明厉害,又是知道“内情”的人,见到小盘完全不把他当作父亲,难保不会生疑。 当日图先便对自己胆敢让鹿公等对小盘和吕不韦进行滴血认亲而惊骇欲绝,所以小盘身世的保密工夫,非是全无破绽。 想到这里,更是汗流浃背。 现在只有朱姬和他两个人知道收养真正赢政的那家人所在,如若朱姬把这秘密泄漏给缪毒知道,小盘便会陷身在很大危机中。 以小盘的性格,绝不会让任何人来动摇他的宝座。 他或者不会杀自己。 但朱姬呢?“咯!咯!”敲门声响。 项少龙讶然坐起来,道:“谁!”一咿呀!”门开。 一位小婢溜了进来,笑脸如花道:“沈管事好!这么快便睡了!”项少龙认得她是美歌姬祝秀真的随身小婢小宁,昨天还想把自己赶离舱厅,现在却是眉目含情,春意盎然,不解道:“小宁姐有什么事?”小宁口角含春地来到他旁坐下,微笑道:“人家是赔罪来呢!噢!沈管事这么早就睡觉吗?”项少龙见她神态亲怩,生出戒心,正容道:“小宁姐不是要侍候秀真小姐吗?”小宁凑近了点,吐气如兰地低声道:“人家正是奉小姐之命来见你,唉!旅途寂寞,小宁都想找个人来聊聊啊!”项少龙皱眉道:“你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小宁蹙起黛眉道:“不要将人家当作仇人般好吗?嘻!不过你发怒时的样子很有霸气,看得人心都动了,好想任由你惩罚处置。” 项少龙终是男人,不由心中一荡,仔细打量起这个俏婢来。 她年纪绝不该超过十八岁,虽只中人之姿,但眉梢眼角洋溢春情,胸脯胀鼓鼓的,腰细腿长,皮肤滑嫩,要说不对她动心就是骗自己。 正思量该否拖她入怀,但又大感不妥,心中矛盾时,小宁低声道:“不过现在可是小姐想你,小宁只好耐心苦候。” 项小龙吓了一跳,失声道:“你小姐,……”小宁点头道:“你该知小姐在那间房的了。 今晚初更过后,小姐在房里等你,只要推门进去便可以了。 嘻!事后莫忘要谢我这穿针引线的人呢。” 话完一溜烟的走了。 项少龙目瞪口呆的坐着。 这祝秀真在众歌舞伎中姿色仅次于凤菲和董淑贞,以前摆出一副憎厌自己的高傲样子,原来却是对自己暗动芳心。 这种飞来艳福,自己是否应该消受?若给凤菲知道,又怎么评自己这个人。 自离开咸阳后,除了在大粱时和秋琳有过一手后,便过着苦行僧式的独身生活,这刻松懈下来,又给云娘那**挑起了多少绮念,突然有这么送上门来的风流艳姬,自然有点心动。 这刻更是睡意全消。 不用说这风情颇佳的小宁亦是和祝秀真共居一室,今晚若去偷香,很可能会一矢双雕。 忽又涌起羞愧之心。 家中的纪才女等正为自己担心,而他却在这里风流快活,怎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秋琳还可说是迫不得已,但要惹祝秀真却没有任何借口。 猛地下了决心,躺回卧席去,拉被盖个结实。 肖月潭此时哼着小调回来,神情欣然。 项少龙奇道:“云娘怎肯放你回来?”肖月潭神色迷醉的手舞足蹈,应道:“这是我的养生之道,色不可无,但不可滥。 告诉你,董淑贞都想和我再续前缘,还暗示我可做她好姊妹祝秀真的入幕之宾,看来她们是有事求我。” 项少龙闻语默然,大感没趣。 原来祝秀真只是这么一个女人。 肖月潭见他神态有异,打量了片晌奇道:“你睡不着吗?”项少龙叹道:“本要睡的!却给人吵醒!”肖月潭坐下,讶问其故。 项少龙把事情说出来后,肖月潭沉吟片晌,忽然道:“好险!这定是个陷阱!” 第二章 将计就计 项少龙一震道:“何有此言?”肖月潭微笑道:“若论玩权谋手段,没有多少个可及上你老哥我。 早在你告诉我如何坐上这执事之位时,我便知不妥。 所以暗下留心,发觉不但张泉对你嫉恨极深,以董淑贞为首的一派歌姬都恨不得去你而后快。 在这种情况下,祝秀真竟送上门来,不是陷阱才怪。” 项少龙清醒过来,暗骂自己疏忽,点头道:“这或者就叫便宜莫贪吧!幸好我根本不打算去。” 肖月潭一呆道:“项少龙何时变得这么好相与了。 所谓安内才可定外,若不趁此机会狠狠挫折对方气焰,这种女子小人合起来想出来的毒计,只会教你防不胜防。 更何况你曾答应凤菲助她应付对她有野心的男人,不在这种时刻显点手段,如何建立她对你的信心。” 项少龙尴尬道:“我不太习惯对付女人,总是狠不下心来。 而且更不知怎样利用这脂粉陷阱反过来对付她们。” 肖月潭胸有成竹道:“首先且让我分析形势,昨晚我由云娘处早探清楚各人关系,原来董叔贞暗里和张泉有一手。 而沙立则是祝秀真的面首。 不要以为他们间真是郎情妾意,其实只是一种利益和色欲的结合。 现在沙立给你赶走,张泉又因而降职失势。 你可说同时得罪了董祝两女,面对的恶劣情况可想而知。” 项少龙拥被苦笑道:“这只是凤菲利用我来重整舞伎团的形势,否则怎会忽然信任起我这么一个陌生人来呢?”肖月潭同意道:“凤菲是个很有手段的美人儿,比狐狸还要狡猾。 你确变成了她一着棋子。 不过她仍不想太过开罪董淑贞,否则就会连张泉都早扫了出去。 哈!究竟祝秀真摆下的是什么陷阱呢?量她仍没有杀人的胆量。 看来只会诬你偷入她房里图谋不轨,使凤菲不得不逐你出团。” 项少龙喜道:“那倒非常划算,若我可以离团,便可改为由你聘我做御者诸如此类等下役,那时就不用担心会给人识破我了!”肖月潭失笑道:“到我那里反更危险。 我船上的人大多看过你的画像,相处久了,难保不会有人起疑。 这亦是我遣走仲孙何忌等人的原因,待我改好你的容貌时,你才可和他们接触。” 项少龙叹道:“那现在该怎办呢?”肖月潭摇头笑道:“祝秀真来来去去都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招数,少龙有没有兴趣真的去玩这女人,保证滋味极佳,不会令你失望。” 项少龙涌起刺激的冲动,旋又压下这冲动,拒绝道:“我不习惯与没有感情的女人欢好,更不想用这种手段征服她。 而且若让凤菲知道我和她有关系,更不知她会怎么看我,所以此计万万不行。” 肖月潭点头道:“我忘了你是正人君子,既是如此,就采取威吓手段,给这**来个下马威好了。” 接着低声说出了计划。 河风呼呼中,项少龙由舱窗钻了出去,利用索钧攀往上层,踏着船身突出的横木,壁虎般往祝秀真的房间游过丢。 幸好船壁结的冰因这两天气候回暖溶掉了,否则纵有钩索之助,亦非常危险。 船上岸上均静悄悄的,在这种天气下,谁都要躲进被窝内去。 每逢经过代表一间房子的舱窗时,他都要俯身而过。 此时这边十多间舱房只有两、三个窗子仍透出昏暗的灯火,祝秀真的闺房当然不在其中。 最接近船头的三间舱房,分别住了凤菲、董淑贞和祝秀真这团内最有地位的三位女性,而云娘则在另一边的舱房。 由于项少龙的房间靠近舱尾,所以要攀爬好一截船身,才可到达祝秀真那扇窗子。 房内和船舱外壁绝对是两个不同世界,那不单是冷暖的分别,而是感觉的两样。 项少龙心中好笑。 自己就像成了武侠小说中描写能飞檐走壁的高手;只不过非是去行侠仗义,而是为自己的命运挣扎求存。 肖月潭对凤菲的评语,使他对这美女生出戒心。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己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心中早定了她们内在与外表同样美丽。 最难测是妇人心,祝秀真就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他收回索钧,再次射出,挂到上方舱顶更远处,借力横移,如是者重覆几趟后,来到了祝秀真的舱房外。 房内悄无声息。 正要拔出匕首,挑开窗门钻进去时,前方董淑贞房间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娇呼声。 项少龙一阵心跳,又感好奇,不由移了过去,来到那扇窗外,贴耳细听。 究竟谁会在董淑贞房内呢?一听之下,立时呆在当场。 原来房中翻云覆雨者都是女人,可能正在最要命的时刻,两女都叫得声嘶力竭,极尽挑逗之能事。 原来董淑贞不但爱男人,也爱女人。 正要离开时,董淑贞沙哑的声音响起道:“秀真你真好。” 项少龙大吃一惊,怎么祝秀真竟会到了董淑贞的房间去,那在祝秀真房中的又是谁?云娘不是告诉肖月潭:董淑贞和祝秀真分别与张泉和沙立搭上吗?那董淑贞该与祝秀真处于对立的位置。 为何两女又做了同性恋人呢?茫然不解时,祝秀真的声音喘息着道:“这时刻还要逗人家,那家伙该快来了,这样搞法连门响都听不到。” 董淑贞娇笑道:“只要听到幸月的尖叫就行了!”祝秀真道:“今天我才和幸月调房子,大小姐会否生疑呢?”董淑贞笑道:“精彩处正在这里,就算凤菲怀疑我们在弄鬼,却也知道沈良只是个好色的奴材。 当执事没两天已搞三搞四,那能委以重任。 而对我们更是无可奈何,没有我们她怎能和兰宫媛她们争一日之短长呢。” 祝秀真默然片晌后,低声道:“真不明白以谈先生那种身分地位的人,对沈良这奴材会这么另眼相看。” 项少龙本想离开,闻言留下续听。 董淑贞叹了一口气道:“这家伙确有点特别,身手又厉害得教人吃惊,若非觉得他难以收买,给他占点便宜都是值得的。” 项少龙仍弄不清楚董淑贞要弄出这么多事来究竟为了什么?很想她自己说出来。 但两人又沉默下去,不片刻再传出祝秀真轻轻的呻吟声。 项少龙没兴趣听下去,返回自己的舱房。 肖月潭听毕后,也觉好笑,沉吟片晌后拍腿道:“我有一将计就计之法,不但可返过来害祝秀真,还可增添你的光彩。” 项少龙连忙问计。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你可挥笔写下一信,内容当然是表示你多谢祝秀真垂青于你,可是你却不能接受,请她见谅诸如此类。 再放入那换了是幸月的房间内。 如此不但可拆穿她们的诡计,还可以表现出你并非易受引诱的人。” 项少龙苦笑道:“此计绝对行不通,舞刀弄棒是我本行,但卖文弄墨却是另一回事了。” 肖月潭呆了一呆,失笑逍:“我倒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只要你画个押就成,其他由我代劳,但千万不要错手写了项少龙上去。” 项少龙如释重负,陪他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船队继续航程。 两人在房内用过早膳,肖月潭到了船头与众姬凑兴欣赏两岸景色,项少龙则忙个不了,学习处理团内的事务。 小屏儿照例从旁措点。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小屏儿态度友善了点,陪他到底舱清点沿途买来的东西时,忽然道:“你为何要给人背罪?”项少龙摸不着头脑道:“背什么罪?”小屏儿俏脸微红道:“昨天我听人说原来云娘找的是谈先生,才知误会了你,但为何你不辩白呢?”项少龙故意气她道:“你不是说谈先生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吗?而且小屏姐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幸好清者自清,小屏姐不会再鄙屑我了吧?”小屏儿大窘,岔开话题道:“为何这两天你像是老了点,须发都有些花白了。” 项少龙暗吃一惊,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有人一夜白发,我只是白了少许,已算幸连呢!”小屏儿知他意指因自己误会了他,为此而苦恼得白了发鬓须髭,惊喜交集的横了他一眼,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儿,指点他做该打理的事。 项少龙暗喜过关,又觉得这样逗逗这俏妞儿,亦是人生乐事。 午膳时,凤菲破例召了他去陪席,幸月也有参与。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但当然扮作毫不知情。 凤菲随口问了他接手了张泉工作的情况后,便开门见山道:“沈执事是否知道差点就给人害了呢?”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大小姐的话。” 对面的幸月笑道:“我昨天因祝秀真的请求与她对调了房间,所以沈执事那封情词并茂的信来到了我手上,这样说沈执事明白了吗?”项少龙装出吃惊的样子,愤然道:“原来她是布局来害我。” 凤菲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幸好你没有令我失望。 以往无论我聘用任何人,最终都被她们勾引过去,沈执事是唯一的例外。” 幸月赞道:“想不到沈执事还写得一手好字!”项少龙坦然道:“那是我央谈先生代笔的。 我除了可勉强画押外,其余的都见不得人。” 凤菲点头道:“你肯坦白说出来,更是难能可贵。 可是听沈执事出口成文,妙句横生,怎会是不通文墨呢?”项少龙暗想那能告诉你真相。 只好道:“书我倒看过几本,但却疏于练字。” 幸月奇道:“那沈执事必是出身于官宦之家,一般人那有机会碰到书哩?”项少龙面对前所未有的“身分挑战”,要知这时代印刷术尚未发明,流行的只有人手写的帛书和竹书,罕有珍贵。 若非以前有专为权贵效力的儒者流落到民间,设馆授徒,连识字都只属权贵的专利。 所以假若两女问起他看过那本书,只要追问两句,立时可拆穿自己的西洋镜。 惟有胡诌道:“以前我跟随廉大将军时,曾接触过几本书而已!”凤菲倒没有生疑,含笑道:“祝秀真这回做的只是小事一件,以后就算有人在我面前说你是非,我也不会相信。” 幸月似乎对他颇有好感,道:“我们排演歌舞时,沈执事最好在场,好清楚人手的编排以及和我们要准备的东西,好吗?”项少龙连声应是。 凤菲忽然叹了一口气,蹙起了灵秀的黛眉。 项少龙虽见惯美女,仍不得不承认她的一对秀眉非常好看。 就像老夭爷妙手偶得的画上去般,形如弯月,绝无半点瑕疵。 幸月也陪着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又勾起大小姐的心事呢!今趟临淄之行,怎都不能给三绝女和柔骨娘比下去的。” 项少龙无话可说。 要他和人比剑还可以,但这方面他却完全帮不上忙来。 看凤菲的表情,便知她在歌舞编排上遇上难题。 象凤菲这种搞创作的人,自然希望能有突破。 但那代表了向自己的过去挑战,自然非常因难。 凤菲有点意兴萧条,再没有说话。 反是幸月谈兴甚浓,还特别瞩他今晚记得看她们排演。 告退后,正想返房去找肖月潭合口供,后面有人叫道:“沈良!”项少龙转过身来,原来正是“穿针引线”害他的骚婢小宁。 她由长廊另一端赶过来,大瞠道:“昨晚为何不见你来,累得小姐白等了一晚。” 项少龙笑道:“昨晚我竟累得睡着了,请小宁姐见谅。” 小宁忍着怒火道:“你这人真是,现在小姐恼了你呢!”项少龙潇洒地耸耸肩,装了个无奈的表情,看得小宁呆了一呆时,转身朝往下层的木梯走去。 小宁追上来一把扯着他衣袖道:“你怎么这样就溜了,还不想想有什么方法可将功赎罪?”项少龙为免她纠缠,索性道:“其实我欢喜的是小宁姐你,不若你来陪我吧!”小宁显早谙男女之事,白了他一眼道:“想我给小姐赶走吗?唉,见你这人还不错,让我替你想个办法补救吧!”项少龙不耐慎起来,低声道:“男女间的事那能勉强。 小宁姐不用为此烦恼。 不若你今晚来我处吧,”小宁见计不得授,急道:“怎行嘛?你房内还有谈先生。” 项少龙伸手往她脸蛋捏了一把,笑道:“谈先生是明白人,怎会介意?”言罢心中好笑的扬长去了。 回到房中,与肖月潭说了后,两人都感好笑。 肖月潭又为他染须染发,正忙个不停时,有人来唤肖月潭去见凤菲,吓得他们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收好。 项少龙正要睡午觉,出奇地张泉竟来找他,还和颜悦色,与以前判若两人。 坐好后,张泉正容道:“沈兄以前跟过无忌公子,不外求利求财。 所以希望能与沈兄作个商量,看看有没有法子谈得拢。” 项少龙早知他此来另有目的,淡淡道:“张兄请说!”张泉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聘沈兄当御者,确是另有居心。 但这亦很难怪我。 这个职位你以为容易担当吗?到了临淄沈兄就知道味儿。 那些公卿大臣根本只杷我们这种人视作奴材。 一不小心立要惹祸。 他们在大小姐处受了气后,就迁怒于我们。 但假若沈兄肯合作,我自然会像兄弟班的在旁照顾,说到底我都当了近两年的正执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道:“张兄有话请直说。” 张泉眼睛转了几转,才凑近道:“沈兄与我合作还有一大好处,就是可享尽艳福,除了只有几个碰不得外,连二小姐我都可为你穿针引线。”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张兄莫要逗我了。” 张泉忙誓神劈愿保证没有吹牛皮,然后道:“只要沈兄肯依我之言,我可以先给你五锭金子,事成后再给你十锭。” 项少龙心中一震。 十五锭金子可不是少数目,足够挥霍数年,张泉何来这等财力。 想到这里,已猜到他是被对凤菲有野心又财雄势大的人收买了。 第三章 古代歌剧 项少龙见他说话兜兜转转,却仍未入正题,知他是想要自己先表态,始肯把来意说出来,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很想赚这笔钱,更不想与张兄成为仇敌,可是大小姐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反过来害她呢?”这番话说得很婉转。 但却摆明车马不会与张泉同流合污。 张泉奸笑道:“沈兄误会了!我怎会害大小姐?虽然因给她降职烦恼了一阵子,但想想终是自己行差踏错在先,没有可抱怨的。” 项少龙大讶道:“那张兄究竟要我干什么呢?照计若我做得来的,张兄你不亦可办到吗?那用将黄澄澄的金子硬塞进我的私囊里?。 张泉凑近低声道:“你可知小屏曾暗下对人说欢喜上你?”项少龙皱眉道:“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才不相信她会这么对人说。” 张泉笑道:“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 但却爱和人谈论你,以她的性格。 这已表明她对你很有意思了。” 项少龙大感头痛。 在现今的情况下,他绝不能沾惹感情上的事。 而自己对女孩子又特别容切心软。 纠缠不清时只是自招烦恼。 心中暗自警惕,口上应道:“张兄不用说下去了。 若是要利用小屏姐来达到目的。 我更不会干。 这样好吗?我设法求大小姐把你升回原职,而我则退居副手之位。 大家和和气气,岂非胜过终日争争斗斗。” 张泉见他神情决绝,露出不悦神色道:“沈兄太天真了,你以为大小姐给你坐上我的位于是因为看得起你吗?她只是拿你作替死鬼吧!其实她暗里已有意中人,临淄之行后就会与他退隐于密,双宿双栖,若我估计不错,她会装作看上了你,好转移其他人的注意。 那时你死了都要做只糊涂鬼呢。” 项少龙愕然道:“那人是谁?”张泉叹道:“若我知那人是谁,就不用来求你,除了小屏儿外。 没有人知道风菲的事。” 项少龙对凤菲的好感又再打了个折扣。 因张泉这番话合情合理。 凤菲乃绝顶聪明的人,怎会认为自己有能力将她安然带离临淄,却偏要这么说。 分明是要激起自己男性保护女性的英雄气,而事实上,她暗中已定下了退隐的计划。 而张泉却是被某人收买,要来破坏她的大计,好暗下把她收进私房。 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像凤菲这种绝色尤物,乃人人争夺的对象。 虽谁都不敢明刀明枪来强占,但暗里却施尽法宝。 形势确是非常微妙。 而不幸地自己却给卷进了这漩涡里去。 张泉还以为他意动。 从怀里掏出钱袋,倾出五锭黄金。 伸手搭上他肩头亲切地道:“我背后的人在齐国无论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 沈兄只要为他好好办事。 说不定可获一官半职。 而且他对大小姐一片痴心。 只会令她享尽荣华富贵,说起来找们还是为人小姐做好事呢。” 项少龙怎会信他。 不过换了他自己是张泉,亦会谎称后面的靠山是齐国的权贵,因为那才有威慑之力。 项少龙淡淡道:“让我弄清楚情况。 才作决定。 这些金子张兄先收起来。 唉!你怎都该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嘛。” 张泉见他神情坚决,点头道:“好吧:但到临消时,你必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张泉离开后,项少龙仍在发怔。 凤菲真的拿自己来作替死鬼吗?有她那高贵闲雅的美丽外表。 实很难使人相信暗里她是那么卑鄙。 起始时他还以为张泉只是董淑贞的走狗,但刚才听他的语气却又不似是如此。 否则没有理由一方千方百计要赶走他,而另一方却收买他。 想得糊涂时。 肖月潭回来了。 听项少龙说毕张泉的事后,肖月潭皱眉道:“我倒没想到凤菲的退隐会生出这么大的问题。 还好像有人不惜巧取豪夺,也要独得美人归,不过张泉的话亦非没有道理。 因为凤菲备受各国王侯公卿尊重,只要她肯开口,保能肯作护花者大不乏人。 但偏要这么伸秘兮兮的,可见她该是另有见不得光的意中人,而此人更是身分低微。 若给人知道他得到了凤菲,立生横祸。” 项少龙知他比自己更消楚权贵的心态。 问道:“那凤菲是否真的那么卑鄙要用我作替死鬼呢?”肖月潭笑道:“静观其变就什么都可一清一楚。 少龙你也非是好欺的。 谁不玩手段,我们便陪他们玩一会好了。” 项少龙哑然失笑。 事前那想得到一个小小的歌舞伎团中,亦会牵涉到这么复杂的斗争?见到歌舞伎团的排演,项少龙才明白到诗、歌,乐、舞是浑成一体的,以往他看歌舞,不是漫不经心。 就是注意力只集中到最美丽的台柱身上,少有像这刻般身历其境的全神欣赏。 只是云娘率领那队近三十人的乐师队便够好看。 云娘负责的编钟由大至小共八件,代表原始的八音,挂起来占了舱厅五分一的空间,而她敲钟的姿势更充满令人眩迷的曼妙姿态和舞蹈的感觉,难怪能如此令凤菲器重。 不由想到凤菲会再私下告诉她舞伎团解散的事,因为看她对肖月潭投怀送抱的情况,可能正是她在替自己找寻好归宿,人的年纪大了,总会变得更实际。 换了自己是她,也会挑“有成就”的肖月潭而不会拣“落泊”的自己。 大厅充盈旧由石臀、编钟、陶损、镛、饶、铃、铜鼓等组成的和谐乐整。 温柔敦厚,绝不会使人生出嘈杂的感觉。 幸川、祝秀真等十个歌姬随乐起舞。 凤菲和董淑贞则立在一旁,观看众伎舞姿,不时交头接耳的研究。 在外表看绝不知两者正勾心斗角。 其他婢子负起为各女换衣递茶。 各有各忙,平添不少热闹。 今趟凤菲并没有邀肖月潭来给意见,所以项少龙只好独自作个旁观音。 幸好只是众姬已是可使他饱餐秀色,目不暇给。 尤其幸月许多时不忘向他抛来两记媚眼,使他并不觉得被冷落。 祝秀真却摆出仍在恼他的样子,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就没有再看他。 忽地一把冷冰冰的声音在旁响起道:“你在看谁?”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仍是一身男装的小屏儿绷着粉脸瞪着自己,脸色不善,呆了一呆,才懂得答道:“当然是在看排舞呢!”小屏儿晒逍:“我看你只是在瞪着小姐吧。” 项少龙暗忖关你的鸟事。 但表面只好忍气吞声道:“小屏姐不觉的舞姿特别好看吗?”小屏儿跺足道:“你分明对她别有居心,才会看得那么入神。” 项少龙听她口气妒意十足,而自己却仍是与她没有半点感情关系,不禁心生反感。 故意气她道:“见色起心,人之常情。 若月小姐在大庭广众前表演,小屏姐岂非要向数百人逐个去骂吗?”小屏儿俏脸儿刷地胀红,负气走了。 项少龙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此女任性善妒,横蛮无理,还是不惹她为妙。 此时凤菲招手唤他过去,问道:“沈管事觉得这首新编的舞乐还可以吗?”董淑贞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灼灼注视。 虽明知此女非是善女。 但既知她是可采摘的花朵。 又听过她放浪时的呼声,现在于触手可及的距离看她的隆胸细腰,不由泛起非常刺激的感觉。 项少龙干咳声道:“我对音律实不在行,不过仍觉非常悦耳。 云娘的编钟更是清脆嘹亮,像统帅般驾御全军。” 董淑贞媚笑道:“沈执事还说不懂音律。 只这两句使点出乐队的重心,编钟的金百之声是固定的清音,负起音准和校音的重要任务。 无论引序收曲,均少不了它们,而在琴、瑟、管、箫等丝竹之乐演奏主旋律为歌者伴奏时。 钟音更有点晴之效,滔染出整个气氛来。” 项少龙儿她对自己眉目传情,虽明知她弄虚作假,仍有点受宠若惊,只好唯唯诺诺的作洗耳恭听状。 嗅着两女迷人的幽香,置身于这莺燕满堂的脂粉国。 于这艘古代的大船上,漫航于冬夜的长河中,谁能不感动心。 凤菲出奇温柔地道:“诗言其志。 舞动其容,歌咏其声,三者浑为体,组成此特为齐王贺寿的仙凤来朝,可惜我的主曲遇上了点困难,只希望能在寿宴前完成,否则就大为逊色了。” 董淑贞的美目掠过奇怪的神色,项少龙虽心中讶异,却无从把握她心中所想。 项少龙目光回到正在歌舞中幸月等诸女身上。 随口道:“是否每节舞蹈都会有不同的曲词,表达不同的情节。 最后才以主曲带起**,合成一个完整小故事呢?”凤菲和董淑贞不能控制地娇躯剧颤,两对美目异采沥沥,不能相信的杏目圆瞪的看他。 项少龙感到有异,回头看到她们的表情,大感尴尬道:“小人只是随口乱说,两位小姐万勿放在心上。” 两人仍未能作声。 今趟轮到项少龙心中一震。 恍然而悟。 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以歌舞表达某一情节或故事,是所有歌剧的常用手法,没啥半点稀奇。 但在这战国的时代里,从韶乐脱胎出来的乐舞,仍保留在原始祭舞的形式,并不着重“剧情”。 那要到宋元时才成熟。 所以这番话对风菲自然可说是石破天惊之语了。 凤菲动人的酥胸急剧地起伏了几下,才吁出一口气道:“唉!沈良你不是个特别的人。” 董淑贞道:“这想法不但特别,还非常新鲜,大小姐可用作考虑。” 凤菲那对能勾人魂魄的美目闪着动人的光彩。 目光在项少龙脸上留连片刻后,香唇轻吐道:“淑贞你也想想看,我想回房休息一会。” 言罢迳自去了,项少龙不知所措中。 董淑贞靠近的酥胸差点碰上他的手臂。 才低声道:“从没有人能令凤菲如此动容的,沈良你是第一人。” 项少龙不好意思道:“二小姐不要损我。” 董淑贞笑脸如花。 以脚尖轻松地撑高娇体,凑到他耳旁道:“人家也都为你动心呢。” 说完还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内去。 项少龙明知她在色诱自己,以遂其某一不可告人的目标,但仍泛起想碰碰她的冲动。 忙压下这诱人的想法,苦笑道:“二小姐勿要如此:不太好的。” 董淑贞嫣然一笑,挪开了少许。 白他一眼道:“有空可到人家房中来,那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可放心交谈吗?”项少龙心想那岂非是“送羊入虎口”。 要堕进你的色欲陷阱。 口上答道:“小人不敢,更恐大小姐会怪责。” 董淑贞甜笑道:“你的拳头那么硬,想不到胆子却这么小,大小姐怎会管我的事呢?唔,你不是对大小姐生出妄想吧?”项少龙一怔道:“二小姐说笑了,小人只是下人身分,怎敢生出癞蛤蟆吃天鹅肉这种非份之想。” 董淑贞娇躯一颠道:“蛤蟆吃天鹅,这种形容的语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项少龙这才知此两俚语这时仍未被发明,尴尬道:“只是随口说来吧了。” 董淑贞像首次认识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会才道:“你这人每有惊人之语句。 但又发人深省,这般人材,埋没了实在可惜,沈良你究竟有没有为自己将来的前途若想过?”此时乐声攸止,众姬停下来嬉笑,等候董淑贞的指示。 只有幸月立在一旁。 带点妒意的在瞧两人亲密地交谈。 小屏儿则不知到哪里去了。 项少龙只好道:“小人能当上执事之职,已心满意足,啊!她们在等候二小姐的指示了呢。” 董淑贞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歌伎团很快便要解散。 知情者无不在为自己找寻后路归宿,像我这种不想沦为贵族姬妾的更是烦恼。 沈良你若有志向,便来找人家谈谈吧。” 又伸手捏了他的手臂,轻笑道:“你真壮健。” 这才含笑到了众姬处。 项少龙不敢看幸月的反应,匆匆走了。 回房途中,他首次对董淑贞生出了同情之心。 她或者只是忠于艺术的人,不希望这么年青就失去了这时代女性唯一可享有的事业。 在某一程度上,凤菲是相当自私,她只为自己打算。 若她如张泉所说,是找自己做替死鬼好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就更不可原谅。 假若有个方法可使董淑贞成为凤菲的接班人,而凤菲则可安然做她的归家娘,那岂非皆大欢喜。 这是很难办到,但却非没有可能办到,问题仍在凤菲处。 回到房中,肖月潭配合新的染料,为他动手易容。 项少龙告诉了他小屏儿差点看破他改装的事。 后者笑道:保证没人可看出破绽,最妙是你瘦了至少十斤,连眼形都改变了,不要吃那么多东西,若养胖了反为不好。 项少龙苦笑道:“我很有节制的了。 但现在头痛的是小屏看上我,董淑贞更对我抛眉弄眼,你说该怎办?”肖月潭笑道:“项少龙毕竟是项少龙,你既能使纪才女为你倾心,其他莺莺燕燕不为你颠倒才怪。 嘿!给你看一样东西。” 项少龙朝他撑开的手掌有去,见到一颗似是某硬果物坚硬的核心,大小如指头,奇道:“这是什么?”肖月潭道:“这是什么不打紧,只要你放到舌底下说话,便可把话气声调改变过来,完全不似项少龙。” 项少龙皱眉道:“若让凤菲她们听到。 岂不非常古怪?”肖月潭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身分吗?当凤菲和外人交谈时。 你在场的机会是绝无仅有,且纵在场亦没有插口的资格。 当遇上熟人时。 先把果核往口一塞。 便可保证瞒过任何人。” 对肖月潭的周身法宝项少龙早见怪不怪。 接过果核依指示放在舌底,在肖月潭指点下“牙牙学语”起来。 果然连音质都变了点。 肖月潭听得连连失笑时,敲门声响,忙去开门。 项少龙见肖月潭似给人扯出门外,正大惑不解,肖月潭回到他身旁低声道:“今晚我到云娘房里风流他一晚,你若要解寂寞,可把幸月等其中一人弄来。 幸月的功夫如何我不晓得,却可保证董淑贞在榻上是精彩绝伦,好自为之吧。” 房门关上后,项少龙只有苦笑。 旅途寂寞,有个美女陪寝日是人生乐事。 不过他却过不“自己”这一关,呆坐了一会后,他收抬心情,钻入被窝睡觉。 现在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到梦里去会娇妾爱儿。 快要睡着时,他忽地惊醒过来。 耳内向起关门的轻响。 项少龙探手到席旁握上血浪的把手。 香风随来,一个火辣辣的动人恫体钻进他被内,八爪鱼般将他缠个结实。 第四章 泥足深陷 由于项少龙休息了一会,神经松弛过来,感官特别敏锐,更加上连对方是董淑贞、幸月、祝秀真,甚至较少可能的小屏儿都弄不清楚,那种剌澈确是难以抗拒。 费了狠大的定力,他才闪脱了她的香唇,揍到她耳旁道:“你是谁?”那女子娇喘钿铂道:“你有很多女儿家这样来找你吗?”项少龙仍认不出她蓄意改变了的声音,笑道:“恰恰相反,假若以前有女孩子这么来过,我便会误把你当作是她呢!还何用问你是谁呢?”女子用力搂着他的腰,把俏脸埋到他胸膛上,以蚊纳般声音道:“但也可能是你有很多女人,所以一时分不办清是谁来相就。” 项少龙已可肯定此女纯非小屏儿或幸月,因为前者正生自己的气,而后者则该知自己“守身如玉”,不受引诱。 顺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低笑道:“若是如此,我便应在你钻入被内时立即以手认人,不用问你了。” 女子睁唔作声,似是颇为情动。 项少龙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半抱半压地把她搂个结实,同时探手到席旁的小几上拿火折。 女子娇吟一声,把他的手扯了回来,瞠道:“你难这不怕人难堪吗?现在那是点灯的时候?来吧!”只要有点星光,项少龙也可勉强看到她的脸貌轮廓,但在这乌云满天之夜,又在船舱被窝之内,使他睁目如盲。 但偏是这种情况,特别使他容易燃起情欲之火。 尤其想到她是董淑贞、祝秀真又或小宁儿三女之一,无不是妩视媚行的惹火尤物,一颦一笑,都使人欲醉。 这种至为刺激的感觉,更使他难抵肉诱。 幸而隔着几重衣物,否则可能已把持不住。 项少龙隐隐觉得假若这样占有对方,只代表了自己与其他好色的男人毫无分别,是某一种形式的投降。 所以对方在怀内的扭动厮磨虽带来强烈的**,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反应,仍压下狂升的欲火,上身仰起一点,故意骗她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体下的女人娇躯微颤,道:“我是谁呢?”凭她震惊的微妙反应,便知她以为自己是不能猜中她是谁的。 这么说她便不该是董淑贞又或祝秀真,因为两女对他早有撩逗,一再暗示会献身相就,不该有这种信心。 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想法涌上心头,骇然道:“大小姐?”女子顿时静了下来,嘘气如兰地柔声道:“正是凤菲,你不欢喜吗?”项少龙一阵伤心,欲火消退,暗忖张泉说得不错,她只是找自己作替死鬼,所以才这么纡尊阵贵的来献身给他这个下人。 若非如此,又怎能使得他自认为是她的情郎呢。 一直以来他心目中的凤菲都是高不可攀,这么一来,自然在他心中大为贬值了。 项少龙冷然道:“大小姐为何要这样做?”女子以带点哀求的语气轻轻道:“不要问这问那好吗?好好的疼人家吧。” 项少龙忽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原来你并非大小姐,而是小屏姐。” 若非她仍不敢以平常的声音说话,他可能会继续猜错下去。 小屏儿回复了正常的声音语调,娇吟一声,香唇再凑了上来,热烈地吻他。 项少龙以一半的心神驾轻就熟的应付着,另一半的心神却在盘算思量。 照理小屏儿应该与主子凤菲共进退,换句话说她无需要像幸月等有急寻归宿的要求。 但她现在把自尊抛到一旁,来向自己投怀送抱,一是她真的对自己情不自禁,而更有可能是奉凤菲之命而来牺牲色相,好控制和驾驭他项少龙。 这想法非是没有根据。 ,虽然他仍把握不到凤菲的退隐大计,更弄不清楚为仆么定要使自己变成替死鬼,但肯定一点是凤菲一直以谎言来骗他。 凤菲没有理由将她的前途幸福摆到他这陌生人手上去。 “啪!”火折把油灯点亮了起来。 小屏儿抗议的“嗯”了两声,星眸半闭,不堪灯火的刺激,好一会才睁开美目。 项少龙仰起上身,仔细打量这换回女装,秀发披散枕上的美女,惊觉她的艳色实不逊于董淑贞诸女,只是平时被她的男装和不假辞色的模样瞒过了。 两人目光相触。 小屏儿泛起既羞且喜的表情,灼热的眼神里隐含某种令人难解的迷怅。 项少龙心中暗叹,更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低头吻了她两片朱唇,柔声道:“你是否第一趟和男人亲嘴?”小屏儿赧然点头。 项少龙咬牙强忍肉体紧贴厮磨所带来的挑逗,冷冷地道:“是大小姐要你这么做吗?”小屏儿立时杏目圆睁,吃了一惊,好一会才方寸大乱的答道:“你怎会这么想的?”只从她的反应,项少龙立知自己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若她只是因自己情不自禁来向他投怀送抱,听他这么说,自然大受伤害,不是大怒而去,就是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怜样儿。 像现在般反应,只表示她确心中有鬼,故出言反驳,希望能瞒过他。 项少龙这数年来差不多每天都在斗事中度过,这么一个年青女孩自远不是他的对手。 项少龙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瞧她。 一滴清泪由眼角泻下,沿着娇白粉嫩的睑蛋,滑到枕上去。 小屏儿别过俏睑,避开他无情的目光,神志崩溃了的默默洒泪抽泣,悲切道:“你不欢喜我?”项少龙睡到她侧旁,举袖为她拭泪,淡淡道:“其实我该早猜到是小屏姐,换了是其他人,在钻入我的被窝前,是该懂得先脱掉衣服的。” 小屏儿停止了抽泣,无助地道:“你这人真厉害,人家投降了,行吗?”项少龙心中一软。 自己是否太残忍呢?竟以这样的手段对付如此娇痴可爱的一个少女,而她只不过是尽忠于主子。 为了缓和她的情绪,项少龙遂道:“你这样根好看啊,为何整天要以男装示人呢?”小屏儿凄然道:“若我常以色相示人,现在你怀内的就不会是完璧之躯了。” 项少龙感到这句话内所包含的无限辛酸,心中暗叹,道:“那你恶兮兮的样子也是装出来唬人的了。” 小屏儿露出一丝笑意,秀目闪亮道:“开头是装的,但慢慢就习惯了。 唉!你有点像另一个人。” 项少龙生出轻微妒意,道:“那是你的情郎吗?”小屏儿有点不满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人我只见过一面,不过也像你般最懂咄咄迫人,眼睛像是可看进人心内去那样。 小姐对那人印象也很深呢!”这回轮到项少龙吓了一跳,知她说的正是自己,那敢再问下去。 小屏儿赧然道:“刚才你抱得人家很舒服,原来男女间的滋味是这样的,难怪云娘要找谈先生到她房内去了。” 项少龙失笑道:“小屏姐今年贵庚?”小屏儿含羞道:“足十七呢!十五岁时就鬻身给大小姐了。” 项少龙硬着心肠紧迫道:“大小姐为何要你这么做?”小屏儿凄然道:“不要迫人家好吗?小屏儿现在矛盾死了。 唉!我该怎么样才好呢?”项少龙半扶半抱的让她坐起来,贴着她耳珠柔声道:“可能怎么样呢?老实的回去告诉大小姐,她的机谋已给我识破,这个他***什么正执事我不想干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像放下了心头大石。 那确是他难以胜任的工作,而且风险太大了。 小屏儿骇然道:“那怎么行?”项少龙温柔的爱抚她动人的玉背粉颈,微笑道:“你把这番话回去向小姐直说就可以,其他都不用你来烦心。” 小屏儿显是非常沉醉于他的抚摸,梦呓般颤声道:“你怎能知道是小姐差使我来的呢?”项少龙坦然道:“因为那根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风。” 小屏儿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依道:“但人家的确有点喜欢你嘛。” 项少龙失笑道:“你也说只是有点欢喜了!来,乖乖的回去,我不想在你是奉命的情况下得到你。” 小屏儿“嘤咛”一声,投入他怀里,心颤神迷的道:“小姐说得不错,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与其他男人都不同。” 项少龙满怀软玉温香,不禁又激起欲焰,吃了一惊,暗知绝不可神迷失守,否则就不能辞去执事之职,半强迫地把她抱了起来,送到门口。 小屏儿忽然大胆地伸展双臂,搂着他脖子,献上热吻。 缠绵一番后,小屏儿才带着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绞碎的眼神,依依不舍的离开。 项少龙下了门闩,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倒头大睡。 天明时,肖月潭神态舒畅的回来,听到他昨晚的艳遇,大讶小屏儿的行为,点头道:“你想给凤菲辞退不失为明智之举,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 咦!”项少龙见他一脸惊容,吓了一跳道:“什么事?”肖月潭变色道:“你说云娘昨夜来找我,是否也是出于凤菲的指示,否则小屏儿怎知我到了云娘处。” 项少龙舒了一口气道:“不要吓小弟了好吗?现在我是惊弓之鸟,就算是那样!也不值大惊小怪。” 肖月潭哑然失笑道:“因为倘若如此,云娘的话就不很可靠,我从她处得到的便可能是假消息。” 项少龙凭窗外望,道:“管得他是真是假,总之我是不干的了。” “咯咯!”肖月潭道:“谯?”小屏儿的声音在门外应道:“谈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见沈执事。” 项少龙与肖月潭交换了个眼色,才推门出去。 小屏儿避开他的目光,领路朝长廊一端走去。 她不但回复了男装,且紧蹦俏脸,似乎昨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项少龙很想逗她两句,但知这只是自寻烦恼,遂压下这股冲动。 项少龙尚是首次踏足凤菲在船上的闺房,那比项少龙的房子大了一倍,分前后两进,被一道垂帘隔着,外面是个小厅的摆设。 凤菲当然不会在秀榻上等他,这时她侧卧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卧几,上身斜倚软垫,头发有点刚醒来的凌乱,玉脸朱历,透出一股诱人的娇慵美态,看得项少龙怔了半晌,才懂施礼。 暗忖难怪美女真可倾国倾城了。 像她这种绝色,这时代以女人为私产的权贵谁不想据为己有,不你争我夺才是怪事。 小屏儿关门退出房外。 凤菲容色平静,指指身旁一张小席道:“请坐!,”项少龙见她毫无愠色,摸不善头脑的坐下来,鼻内立时充盈由她身体传来的雅淡幽香。 凤菲微微一笑道:“小屏儿绝非你的对手,否则怎会被你几句诈语就露出破绽来?”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立感不易招架,干咳两声道:“我可否说句真心话呢?”凤菲淡淡道:“若是要辞职不干,就最好不要说!”项少龙有点手足无措,但又大惑不解道:“小姐留我还有什么意思?”凤菲眸子一转,道:“昨天张泉找你说话,是否想收买你?”项少龙苦笑道:“不用我锐,你也该知他是想怎样了。 我真不明白为何要把他留下,将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是更干净利索吗?”凤菲嫣然一笑,凤目生辉的柔声道:“让我们一宗一宗的来说,现在我只有两个愿望,你想听吗?”项少龙收摄心神,沉声道:“若是小姐的秘密,最好不要说出来。” 凤菲不以为忤,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个特别的人,还是个非常古怪的人。 我所认识的入中,即管是所谓淡薄名利的君子,他所以能自鸣清高,皆有本身的条件,例如不愁衣食,生活丰足等,可是你这人连御者的微薄酬劳都不肯放过,但偏又摆出毫不在乎,不怕饿死的样子。 沈良你来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好吗?”项少龙暗暗心惊,知道自己因心切离开,露出破绽,引起了这狡猾美女的疑心,忙补救道:“唉!这正是我的性格使然。 既不肯低声下气求人,更不愿被人像呆子般奉着鼻子走。 哈!大不了便饿死街头,我才不在乎呢。” 凤菲细看了他好半晌,似乎要从他的神色观察他说话的真假,片刻后才道:“只看你现在的坐姿神态,便知你不是惯于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好了?”项少龙心中狂跳,知她可能有点疑心自己就是“项少龙”,但又未敢肯定,最主要原因是张泉确是通过魏人的官办马厩聘他回来的,这可是铁般的“事实”。 他知道此刻绝不可露出丝毫犹豫之态,皱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诉了太小姐吗?坦白说吧!我之所以生出去意,是怕小命不保。 以前我还以为大小姐会在背后撑我的腰。 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个模样般像其他人对我暗使手段,小人能不心寒?”凤菲不悦道:“谁对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达成了凤菲第一个愿望,可编出压倒两个大对头的歌舞,才使小屏儿去陪你一晚,好解你寂寞,同时更怕你受不住董淑贞引诱,对我倒戈相向。 但你却不识好人心。” 项少龙怕愈说愈露出自己是项少龙的破绽,不敢辩驳,苦笑道:“那我是误会了!”凤菲柔声道:“当然是误会。 但我绝不会强迫小屏儿去做不甘愿的事,我也希望能替她寻个好归宿。” 项少龙记起自己的下人身分,还有什么好说的。 凤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离临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无忧的丰厚报酬,还可把小屏儿许你。” 项少龙不解道:“你以后不用她侍候吗?”凤兼美目掠过凄迷之色,道:“谁会想一世都当婢仆奴材呢?唉!你好像对小屏儿看不上眼,真不明白你的心态。” 项少龙道:“像小屏姐这么标致的女孩子,没有男人会不动心。 不过追求是男儿的功业,暂不宜有家室的牵累,望大小姐体谅。” 凤菲白了他一眼道:“又是个不知战争可怕的人,这样吧!事成后我就给你一封荐书,你要在哪里得到个晋身的机会都没有问题。 至于将来能否立得功业,就要看你的本性和造化了。” 项少龙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装出千恩万谢的样子走了。 离去时灵机一触,想起当年肖月潭的诈死脱身,心想说不定肖月潭可调配出像“殉情记”里茱丽叶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药,那就可以脱身。 想到这里,登时燃起希望,脚步也轻松起来。 第五章 欲离难去 走不了两步,前方一扇门“伊丫”声中掩开,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态,莲步轻摇的走出来,拦住了项少龙的去路,眼神既幽怨,似乞怜的道:“沈执事有空吗?”项少龙当然不会蠢得相信这些歌姬的任何表情,盖因她们都是演戏的第一流专家。 不过纵使董淑贞和祝秀真曾布局害他,现在比较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后,他对她们不但没有怨恨,还探感怜惜。 说到底,她们都是在这男权当道的社会追求自己理想而挣扎求存的女子,虽然手段太过份,但亦只是迫不得已。 只恨自己身为东方各国的头号公敌,自顾不暇,纵想帮她们亦是有心无力。 这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脱身,不用卷入这牵涉到多方面的漩涡里。 他尚未来得及回答,祝秀真已扯着他衣袖,硬把他拉进房内去。 忽然间,项少龙清楚感到自己成了舞伎团内分别以凤菲和董淑贞为首的两大派系间斗争的关键。 无论凤菲想脱身退隐,又或董淑贞要继承凤菲的位置,均须通过他这掌管一切的“下人”去部署安排。 而他更是对外接触的桥梁。 他现时的角色有点像二十一世纪超级巨星的经理人,又或剧团的经理。 若没有他的合作,凤菲和董淑贞便无牙无爪什么花样都变不出来。 以前张泉和沙立得以亲董淑贞和祝秀真的香泽,原因正在于此。 岂知给凤菲利用张泉和沙立间的斗争,连消带打地一下粉碎了董淑贞和祝秀真的优势,把这最重要的职位交到他项少龙的身上去。 这时他已有点明白为何凤菲肯把张泉留下来,其实此乃非常厉害的一着棋。 因为张泉与董淑贞既有暧昧关系,这使董淑贞很难当着张泉的眼前明目张胆的来勾引项少龙,唯一方法只有联合张泉来迫走他、那自然会迫得项少龙更靠拢凤菲。 假设董淑贞真的撇掉张泉,后者走投无路下,说不定反会向凤菲投降,出卖董淑贞的计划和秘密。 至于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变得孤立无援,只好投向董淑贞,任她摆布。 可是只要她再有凭恃,可能又会与董淑贞争夺继承者的位置。 不过可能连凤菲、董淑贞和祝秀真都不知这的是张泉早被人收买,正密谋不轨。 目下的形势是凤菲笼络不了他,董淑贞想陷害他又告失败,张泉当然更不能打动他,一时成胶着之局。 最可笑是他一心只想脱身。 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电光般掠过他脑际时,祝秀真关上房门,转身把他搂个结实,悄脸埋入他胸膛里,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对秀真如此无情?”项少龙清楚感到她动人肉体高度的**力,心中泛起怜意。 虽明知她是虚情假意,亦生出同情之心。 他没有反拥她,亦没有把她推开,只是昂然站着,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须如此,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好了。” 祝秀真仰起俏脸,竟已梨花带雨,凄然道:“我很害怕!”项少龙想不到她有此一招,心中一软道:“秀真小姐!”祝秀真把俏脸埋在他比一般人宽阔得多的胸膛上,悲切地哭了起来,把他襟头全染湿了。 项少笼慌了于脚的连哄带劝,扶到她在席上坐下,任她搂紧脖子坐入怀中,又为她拭掉热泪,她才止泣收声,只间中香肩抽搐一下。 他几可肯定她是戏假情真。 这情当然不是爱他之情,而是对己身命运茫然的惊恐之情。 祝秀真凄然道:“你该知大小姐已准备解散舞伎团,且准备把我们送人套交情,好使自己可以安然脱身。” 项少龙愕然道:“竟有此事?”祝秀真道:“此事绝对不假,以前团内有好几位姊妹,离团嫁入豪门后,遭遇都很凄惨,有人活生生给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丢官抄家成为官伎。 倘若只是遭受冷落已是很幸运的。 秀真情愿死去好了。 这样的活罪太难受。” 项少龙皱眉道:“你们都是大小姐买回来的吗?”祝秀真凄然点头,悲切道:“不要看她表面待我们这么好,只因我们还有利用价值,可助她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美名。 事实上她只会为自己打算,而我们则是她的工具。” 项少龙知她六神无主,才会如此倾欣心内的恐惧。 心中暗叹这时代女的悲凉地位,但亦感有心无力,道:“你这么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卖你吗?”祝秀真苦笑道:“什么男人我没见过,你是那种天生正义的人,开始时人家看错了你,但现在再不会犯这错误,所以只好厚颜求你。” 又叹道:“我们这些小女子对团外的事一无所知,离团后寸步难行,只能任人摆布。” 项少龙道:“可是你终要嫁人啊!”祝秀真在他怀里仰起犹带泪渍的俏脸,轻轻道:“最好当然是不用嫁人,我们人人都有积蓄,足可一世衣食无忧,但却须人为我们做得妥善安排,现在沙立给大小姐赶走了,只好求你。” 旋即垂头赧然道:“就算要嫁人,都不希望被对方知道自己当过歌舞姬,秀真宁作穷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门的鳝妾贱婢。” 项少笼心中恍然,这正是关键所在。 歌伎团内有野心者如董淑贞,目的是要取凤菲而代之,没野心的如祝秀真,则希望能凭这些年来的床头金,过点自己选择的理想生活。 无论何种目的,都是想独立自主,把命运尽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首次认真考虑纵使可轻易脱身,是否能狠心离开,置她们不顾?最佳选择是安排她们到秦国安身立命,一来那处不会直接受刻战争的**,更重要是他只要说一句话便没人敢欺负她们。 这群姿色出众的姜女,若愿意的话,他还可为她们安排好归宿。 问题是他眼前自身难保,团内又明争暗斗,加上张泉这内鬼,在这困难重重的情况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他决意先试探祝秀真的真诚,轻轻道:“沙立是因我而被逐走,你有没有想过为他向我报复呢?”祝秀真娇躯微颤道:“原来给你看穿了,难怪不肯来哩!秀真就此赔罪,任凭处罚。” 项少龙当然不会“处罚”她。 还下了决心不可与团中任何女子发生肉体关系,以免惹上情孽。 就在这一刻,他下了决心要尽力助这歌舞伎团的可怜女子,都能达到心头的愿望,就当是为这时代的男人补赎少许罪过好了。 他好言婉拒了祝秀真的献身后,回房把事情向肖月潭说出来。 肖月潭点头道:“虽要冒点风险,但大丈夫立身处世,自该有不畏艰难的胆色胸怀。 事实上我对她们都很同情,但自问又力不足以保护她们。 假若能安排她们安全地到咸阳去,不但你可以回家与冢人团聚,她们亦可获得安全之所,确是两全其美的事。” 项少龙皱眉苦思道:“但凤菲显然有她的打算,也不会告诉我们。” 肖月潭笑道:“她这么倚仗你,自然在她的计划里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那只须看她吩咐你做什么事,就可寻出蛛丝马迹。 现在首要之务,是要与团中所有人混熟,像你指挥军队般如臂使指,要做起事来便容易应付多了。” 项少龙叹道:“现在沙立的人都投向张泉,大部份人视我如仇敌,表面尊敬,暗里恨不得我塌台。 这就是眼前最大的烦恼,没有一段时间,如能赢得地们的信任。” 肖月潭哂道:“张泉这种小脚色,拿什么来和我们斗。 只要我一句话,可教他永远消失。 不过最好先找出他为谁办事,知己知彼,才能取胜。” 项少龙道:“除非用刑,否则他怎肯招供?”肖月潭失笑道:“若说阴谋手段,还是老哥我比你在行。 用刑乃下下之策,况且他胡乱拿个人出来搪塞,我们亦难辨真伪。 哈,我却有个更精彩的方法,不但可去掉张泉,还可收买人心。” 接着附耳对项少龙说了一番话。 项少龙听毕叹道:“幸好打一开始你便是我的好朋友,否则我可能已输掉给吕不韦了。” 午后大雪从天而降。 船队此时离临淄只有十个时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达这齐国文化荟萃的大都会了。 项少龙改变了主意,设法去掌握舞伎团的运作,连过往的账簿都不放过,始知原来歌舞伎佐团不但收入丰厚,只是各国权贵的礼物便装满了四十多个箱子。 谁能娶得凤菲,等若平添了一笔几达天文数字的财富,名副其实的财色兼收。 张泉虽说凤菲有秘密情郎,可是他却不太相信。 可能是张泉想当然吧了!晚饭后趁凤菲排舞的时刻,项少龙主动去找张泉说话。 张泉见他来,喜出望外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坐好后,项少龙接过他递来的茶盆,低声道:“今早大小姐找了我去,许以百锭黄金的报酬,又说可推荐我到齐国做事。 坦白说吧,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姐又对小弟有提拔之恩,换了张兄是我,肯拒绝吗?”张泉脸色微变,好一会才道:“我背后的人亦是出得起资财的人,其身家更非凤菲能比,不过我要向他先作请示,才可以肯定报酬的数目有多少,但保证不会少于一百五十锭黄金。” 项少龙听他这么说,那么此人若非齐人,就必是来临淄贺寿的某国使臣,否则张泉怎能向他报告此事。 他当然不满足于这个情报,摇头道:“张兄不用多此一举!钱财虽重要,但功名更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大小姐交游广阔,谁都要卖点面子给她。” 张泉打断他道:“沈兄是明白人,当知现时若论强人,莫过于秦,我这主子正是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沈兄若要谋得一官半职,只有随我去投靠他。 否则恐怕位子未坐稳已成亡国之奴。” 项少龙心儿剧跳,几可肯定此人是吕不韦。 以吕不韦的好色和占有欲,凤菲又曾到过咸阳,这家伙不见色起心才怪。 凭他的财势,耍收买张泉这种小人物还不是手到拿来。 而吕不韦刚好要到临淄去,各方面情况吻合下,故可断定此人必是吕不韦无疑。 巧取豪夺,不择手段,正是他的本色。 不过他有田单照顾,应付起来确不容易。 装作大讶道:“此人究是何方神圣?”张泉叹了一口气道:“若可以说出来,我早说出来了。 但若我张泉有半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如此沈兄可放心了吧!”项少龙道:“狡兔死,走狗烹。 若他得到大小姐后反口食言,我和张兄岂非不但一无所有,还要赔上小命两条。” 张泉叹道:“你的形容真是非常生动传神,不过却大可放心。 此人出名满门食客,比你的旧主无忌公子还爱招罗各方名士豪杰,怎会没有容人之量,沈兄大可放心。” 项少龙道:“这事张兄只能以空言保证,这样吧!先教他下一半订金,收妥后,我才倾心和张兄合作。” 张泉如释重负道:“这该不会有问题。 不过莫说我没有誓告在先,若沈兄收了金子却没有为他办事,保证不能生离临淄。” 项少龙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幸好我仍未答应大小姐,只是在敷衍着。” 张泉欣然道:“这就最好。 现在沈兄不妨仍与大小姐虚与蛇委,弄清楚谁会帮她,又或谁是她的姘头,那我见到那人时,亦好有点交待,向他索财都容易一些。” 项少龙笑道:“收到钱,我自然把得来的消息奉上,张兄是明白人,当知交易的规矩是一手收钱,一手交货。” 张泉拿他没法,只好答应。 项少龙心中好笑,想不到来到齐国后,还要暗里和吕不韦斗上一场。 此事保证可令肖月潭非常兴奋。 他们都是深悉吕不韦性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孙子兵法所说“知己知彼”的有利条件。 反是吕不韦对他们这敌手却一无所知,故虽有田单帮手,仍未必定可占在上风。 更精彩是田单本身亦陷于本国的斗争中,加上凤菲乃人人争夺的目标,若他和肖月潭能好好利用这种形势,说不定可大玩一场,胜他漂亮的一仗。 想到这里,那还有兴趣和张泉纠缠下去,遂告辞离开。 踏出房门,走不了两步,便给人在背后唤他,原来是绷着冷脸的俏屏儿。 项少龙停下步来,小屏儿来到他身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张泉处出来?”项少龙只好点头。 小屏儿不悦道:“你究竟在弄什么鬼,是否想出卖大小姐?”项少龙看她神情,便知凤菲已把今早自己所作的表态告诉了她,使她大受伤害。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她如此好了。 低声下气道:“我怎会是这种人?这处不宜说话,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呢?”小屏儿双目一红,跺足道:“谁要找你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 项少龙心中一软,柔声道:“听我解说好吗?我……”小屏儿掩耳道:“我不要听。” 话尚未完,情泪夺眶而出,哭着去了。 项少龙只好摇头苦笑。 就算狠心亦要来一次。 他实在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牵缠负担。 凤菲不是在排舞吗?为何要见他呢? 第六章 周旋到底 凤菲这出“仙凤来朝”作出了很大的改动,表现出清楚动人的故事性,歌舞连场中更是变化万千,不过凤菲只作好了众姬和唱的序曲,内容说的是诸仙在天界上,凡间正有盛事的情景。 凤菲在歌乐舞上的天份是无容置疑的,只是欠缺了题材,现在给项少龙略一提点,灵感立时像冲破了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项少龙和其他婢女鼓掌叫好时,凤菲双目发亮的来到他旁,兴奋地道:“沈良,现在是否好多了?”项少龙衷诚地道:“大小姐的乐舞就像古代一个神秘的咒语,像织绵帛般杷主旋律反覆织入乐舞的每一个片段里,铺陈出一种绮腻缠绵的气氛,倘再加上大小姐的歌声,必能令顽石也要点头。” 凤菲秀目掠过难以形容的彩芒,破天荒首次牵着他的袖角,扯他到了远离其他人的一隅,先打手势吩咐董淑贞她们继续排演,带着前所未有的感情道:“凤菲从没听过比你的赞美更动听的说话。 唉,顽石真会因动心而点头吗?那真是歌者最大的荣耀。 沈良啊!我该怎么对侍你这个人呢?”项少龙暗骂自己“不检点”,刻下又重蹈当年以“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一语挑起纪才女的情丝般敲动了凤菲的芳心。 不过亦证明了张泉的猜测大概不假。 凤菲实是暗中有个情郎,否则何用唉声叹气,心中矛盾。 他当然不能横刀夺爱。 更不想惹上这个连他都无法不承认能使他颇为动心的美女,谦虚道:“这只是给大小姐的乐舞引发出来,有感而言吧。” 凤菲狠狠看着他的眼睛,香肩轻触了他的臂膀,像小女孩般雀跃道:“我的主曲已大致拟好,只还差一点修饰。 老天待我真不薄,竟在我退隐前遇上你这个知音人。” 项少龙乘机道:“大小姐若能完全的信任我,什么都不隐瞒,我沈良可用性命担保,能教大小姐达成愿望。” 凤菲一震道:“你以为我有很多事瞒着你吗?”项少龙深知若不显点手段,绝不能使到她听教听话,眼中射出森严的寒芒,直瞧进她秀气得已达至令人惊心动魄的美目里,冷然道:“大小姐可知张泉背后的主子是谁?”凤菲不敌他的目光,垂下眼帘道:“不是淑贞吗?”项少龙冷笑道:“二小姐只不过是个受害的可怜女子,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战。” 凤菲鄂然不悦道:“你在说什么?”目光与项少龙一交触,又垂了下去,以带点哀求的语气道:“不要这样瞪着人家好吗?”项少龙大感满意,知道她再难把自己当作一只任意摆布的棋子,步步进逼道:“张泉己成了吕不韦的走狗。” 凤菲变色道:“什么?”项少龙重覆了一次,道:“大小姐正身陷险境,吕不韦一向与齐人关系密切,而因秦国势大,谁部不敢真的开罪他,他若想得到大小姐,绝非是没有可能的事。” 凤菲显已因闻吕不韦的恶名而失了方寸,仰手抓住项少龙臂膀道,“那怎么办呢?不若我立即把张泉赶走。” 给她的小手拉着,项少龙差点连心都融化了,忙压下绮念,正容道:“大小姐必须作出选择,一是全心全意信任我,一是再不用我。 假若仍是举棋不定,则后果难料。 假如吕不韦派人来把大小姐强行掳走,又对外宣称大小姐荣休后嫁入他吕家。 恐怕没有多少人敢公然干预和反对。 大小姐该知只有一晚光景,此后便有许多不同了。” 凤菲六神无主道:“你有什么办法应付他呢?”项少龙微笑道:“当然还是利用张泉,只要让他告诉吕不韦大小姐的情郎是一个在目下的形势中连他都惹不起的人,那他只能待你偷偷离开时才出手,我们就有缓冲的时间了。” 凤菲呼出一口凉气,凝神打量了他半晌,才幽幽道:“你这人真厉害,竟一点都不怕吕不韦。 又像对他的为人非常熟悉的样子。 唉,现在人家不倚靠你,还有谁可倚赖呢?”项少龙知她回复了冷静,淡淡道:“大小姐是倚赖我而非信任我,既不能得到大小姐的推心置腹,那我沈良只好于明天抵临淄时离开,免致死得不明不白。” 凤菲怔怔瞧了他好一会后,叹气道:“愈与你相处,便愈发觉你这人不简单,好吧,到我房中再说吧。” 项少龙心中暗喜,在连番软硬兼施下,这美女终于肯作出让步。 凤菲坐在他旁;神情温婉,柔声道:“你想我告诉你什么呢?”项少龙道:“大小姐敢到临淄去,必有照顾的人,请问此人是谁呢?”凤菲道:“确有这么一个人,但能否到适当时刻,我才告诉你呢?”项少龙不想迫人太甚,点头道:“这也无妨。 但舞伎团解散后,大小姐准备怎样安置其他舞姬,而大小姐又何去何从?”凤菲犹豫片刻,轻叹道:“我已安排好她们的去处,沈执事不要理这方面的事好吗?”项少龙不悦道:“怎能不理。 眼前所以会弄到这种不安局面,正因她们都在担心将来的命运。 我沈良虽是山穷水尽,但仍有几分骨气剩下来,绝不肯助大小姐出卖她们的幸福。” 凤菲秀目掠过怒色,旋又软化下来。 凑然道:“大家都是迫不得已,有很多事更不得不妥协。 但若非淑贞这丫头把我要退隐的事泄了出去,也不会出现这么令人进退两难的情况。” 项少龙道:“你或者错怪二小姐了。 照我看是张泉透露给吕不韦知道,再由吕不韦传播开来,那他就可公然来掠夺你这美人儿回家了。” 凤菲露出深思的表情,不一会神情坚决地道:“但我已答应了别人有关淑贞她们归宿的问题,此事再难改变。 而这个更是我开罪不起的人。” 项少龙不以为意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 不过此事暂且搁在一旁,大小姐尚有一个问题末曾答我。” 凤菲微嗔道:“这个问题定要回答吗?只要你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离临淄,自有人会把我接走。 你便可回复自由。 又得到一笔够你终生受用不尽的酬金。” 项少龙拂袖而起道:“说到底,你仍不是肯信任我,现在只因知道田单牵涉在内,而你那所谓肯帮你的人,恰正是田单。 故此害怕起来,才对我稍假辞色!算了!由现在开始,休想我再为你卖命。” 凤菲大吃一惊,情急下一把抱着他,凄然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天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再坐下来细谈好吗?”项少龙冷笑道:“这只是简单的推理,若临淄那人真能助你,要我沈良来有何作用。” 凤菲把俏脸贴着他宽壮的胸脯,有点意乱情迷地道:“但若非你清楚吕不韦和田单的关系,怎作得出这样的猜测。 唉,今趟如非吕不韦亲口保证田单会照顾我,人家亦不会到临瑙来。 怎想得到吕不韦竟是包藏娲心?”项少龙笑道:“莫忘了我曾追随过廉大将军和无忌公子,怎会不清楚吕不韦与田单的关系。 这两人均是好色之徒。 而你们这歌伎团内人人都是罕见的绝色,谁能不起觊觎之心?甚至那另一个肯接你走的人,除非真是你的情郎,否则说不定亦在骗你。” 凤菲显已六神无主,死命抱紧他,凑然道:“那我怎办才好?”自知张泉后面的主使者是吕不韦后,她平时的信心和冷静早不翼而飞。 项少龙把她扶了起来,淡淡道:“先告诉我,除了吕不韦外,还有谁想得到你这美人儿?”凤菲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站直了娇躯,情绪复杂的白了他鹰眼,苦笑道:“当然是些有来头的人,我们到了齐国,最令人担心的就是仲孙龙,他虽无官位,但在齐国势力却不下于田单,手下能人异士无数,支持二王子田健,与拥戴大王子田生的田单是死对头。 我在大梁时,他曾特别远道来找我,给我严词拒绝后幸幸然离去,声言若得不到我,其他人亦休想得到我。” 项少龙皱眉道:“是否那个专放高利贷的仲孙龙。” 凤菲对他的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已不以为怪,点头道:“正是此人,据传他现在的身家比以前的乌氏杰还要丰厚。 各国都有他的耳目爪牙和欠他钱财的人,所以我才那么惊惶不安。” 项少龙道:“哪个敢不怕得罪仲孙龙的人又是谁?”凤菲低声道:“这人叫韩闯,你该听过他吧!”项少龙失声道:“韩闯?”凤菲大讶道:“你认识他吗?”项少龙掩饰道:“我只听过他名字,只是想不到是他,此人出名好渔色,你怎能信任他?”凤菲道:“他虽贪色,但人本身却不错,索性一并告诉你吧!我说好要把淑真她们送给他,以酬谢他的相助,现在人家什么事都没有瞒你了。” 项少龙道:“尚有一件事。 大小姐究竟是要花落谁家呢?”凤菲沉吟半晌,忽然伏入他怀里抱着他的肩腰柔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却须立誓不可告诉任何人。” 项少龙心中一荡,强压下想反拥她的强烈欲望,立下誓言。 凤菲梦呓般道:“这人非常有名,最近还曾闹得东方六国乱成一团。” 项少龙听得头皮发麻。 难道凤菲暗中心仪自己,离团后就要赴秦找自己吗?凤菲续道:“他就是项少龙,东方六国最惊惧的人。” 虽明知她会说出自己的名字来,项少龙仍忍不住心中一震,道:“他爱你吗?”凤菲仰起俏脸讶道:“你为何问得这么奇怪?”项少龙心中涌起明悟,知道她仍紧守着这一关,故意拿个人出来搪塞敷衍。 心念电转,已知她的意中人绝不会是自己,否则单美美不会不告诉他。 但这人极可能是秦人。 那只要项少龙把她送回咸阳,她就可与情郎相会了。 微笑道:“那我岂非该把你送到中牟。” 心中同时明白她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因为若泄露出去,说不定她的情郎会被吕不韦害死。 她当日表示奉某人之命来刺杀自己,忽又改变主意。 说不定正因钟情于这新欢,更因而动了退隐嫁人之心。 果然凤菲道:“不!他着我到咸阳等他,只要你把人家送到咸阳就成了。” 项少龙心中有气,一把将她拥个结实,发泄的狂吻在她香唇上。 凤菲猛地挣扎,不旋踵软化在他的热吻中,虽不致热烈反应,但总是接受了。 离开了她的香唇,看着她霞生玉颊娇艳无伦的玉容,项少龙叹道:“这是对大小姐仍不肯完全坦白的惩罚。 不理你是如何恨我,但目下只有我沈良有能力助你不致成为仲孙龙的禁脔,其他的人都只是别有居心。” 凤菲娇体发软倒在他怀内道:“你不也是存心不良吗?”项少龙见她没有否认说谎,心中略生好感。 拥着她香肩道:“若我是存心不良,现在就该挥军直进,得到大小姐尊贵的身体了。 好好的想想吧!”言罢扬长走了。 项少龙出奇地畅快。 自被李牧打得落荒而逃后,什么闷气都在这长长的一吻中消掉。 他回复了以前扮董马痴往邯郸擒拿赵穆的豪情壮气。 只不过今趟除了肖月潭外,他就只有腰间的剑。 而这剑还不可带在身旁,否则给认出来就不得了。 在这一刻,他决定再跟吕不韦和田单玩上一场。 无论如何,他也要令这些受尽男人压迫的女子,达成各自的理想。 这样才能活得有意义。 第七章 古都临淄 齐国的开国君主是吕尚,周武王灭纣后建立西周,封吕尚于齐,是为姜太公,建都营丘,后名临淄。 历经西周,东周时期,齐国均为大国,兴工商之业,便渔盐之利,国势兴盛。 不过齐国之所以能成春秋霸主,最关键处是齐桓公立,任管仲为相,进行只有秦国商鞅始能媲美的改革,国力骤增,一跃而成首屈一指的大国。 另一关键是清除了肆虐边境的莱夷。 早在太公建国时,占了齐人大半海疆的莱夷族,就给齐人来个迎头痛击。 此后与齐国的斗争时断时续,直至公元前五六七年齐人灭莱为止。 从此齐国不独去了历久的边患,使国土增加了一半以上;而且此后才真正成为临海之国,不像以前只拥有莱州湾的一半而已。 齐人向以强横著称,不但欺压邻近的鲁国,还不断兼并周遭的小国,更牵制着南方的强楚,遂有召陵之盟,迫楚人从郑国缩手。 楚人因有齐人拦路,不得志于北方,转为往东南扩展,齐人方无可奈何。 召陵之盟,标志着齐人霸业的极峰,也是齐桓公和管仲的事业顶峰。 两人死后,五公子争位,齐国失了重心,才轮到其他大国登场。 到战国时期,齐人起用孙膑,依他之计围魏救赵,直捣大梁,次年魏军被齐大败于马陵,使齐代魏而成东方领袖,三晋君主都向他来朝。 齐人野心再起,趁燕人内乱起兵入侵,占据燕都达三年之久才肯退兵。 用齐宣王自鸣得意的话“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这样的武功,连秦人都没有试过。 及楚由盛转衰,三晋分裂,齐、秦遂在列国中成了东、西突起的两大势力。 正当齐人威风八面,东征西讨,国力损耗时,与齐仇深似海的燕人,觑准机会,联合秦、楚和三晋伐齐。 燕将乐毅攻入临淄,把三十年前齐军在燕京的暴行照搬一遍。 珠玉财宝、车甲珍器,被劫一空,若非有田单扭转乾坤,遂走燕军,齐国怕早亡了。 不过齐国已被**得体无完肤,由极盛而骤衰。 但当项少能来到临淄时,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田单亦由极盛踏进了权力被挑战的暮年。 临淄城建筑于淄河西岸,西依时水,由大小两城巧相衔接而成。 总面积达六十多平方里。 城内建筑宏伟,交通大道都以小城北的宫殿为中心,宗庙、官署和各级官吏的住宅,均集中在宫殿附近,城内街道两旁古树参天,不过这时都结满晶莹的冰挂。 虽说曾受战火,可是这刻的临淄已是一片兴旺,人口众多,经济繁荣。 船队在城东泊岸时,临淄的达官贵人几空巢而出,来欢迎凤菲这名闻天下的名姬。 恭候一旁的仪仗队奏起欢迎的乐曲时,凤菲在小屏儿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步下岸来,其风姿仪态和容貌的优美,看得齐人叹为观止。 接着是董淑贞等十二名歌姬,亦使人目不暇给。 项少龙早看到欢迎者中赫然有田单在,慌忙杂在家将之中,免得被田单骤眼间认了出来。 不过这可能性却不大。 在肖月潭的指示下,他穿上了一般侍从的褐衣,外加犬羊之毛杂织而成的羊皮袄,在衣内腰间处,紧束了布带,不但掩盖了他的熊腰,还使他像多了个鼓然大腹似的。 在码头上田单等一众权贵,穿的无不是以鹿皮、貂皮等制成的皮裘,外加褐衣,不使兽毛外露,影响美观。 人重衣装,只是衣饰的转变,便使项少龙不起眼多了。 且经过肖月潭的妙手,他的脸上肌肤变得较为粗黑,年纪至少大上了十年,当项少龙看到铜镜的反映,亦很难联想起自己以前的英俊模样。 肖月潭和风菲是第一批下船的人,与欢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 由于天空仍下着细雪,所以凤菲旋即登上马车,在齐兵开路下,立即进城。 项少龙不敢乘马,钻入肖月潭的马车去,笑道:“看来你在这里相当受尊重。” 肖月潭谦虚两句,然后道:“这叫有心算无心。 刚才我很留意田单,这家伙除了凤菲外,像看不到其他人的样子。 唉!他的样貌比上趟见时苍老很多了。” 马车随大队开出,缓缓进城。 肖月潭道:“大城共有八座城门,横贯东西的两条大街是东大街和西大街,纵贯南北的大道也有两条,就叫南大街和北大街,非常易记。” 项少龙望出窗外,暗忖终于来到临淄了,希望可活着离开吧!风雪中,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过,对车队投以好奇的目光。 肖月潭道:“东西向两条大道和南北向两条大道交又处。 有小临淄之称,最是热闹繁荣,是来此者必游之地,今晚我带你去趁趁热闹吧!”项少龙苦笑道:“我不该这么抛头露面吧!”肖月潭道:“你愈是闪缩,愈会惹人生疑,就算外人不觉,但张泉和他的手下总会有人思疑。” 项少龙只好道:“那就依你之言吧!”肖月潭自从知道吕不韦就是张泉背后的指使者后,心情兴奋,此刻更是兴致昂扬,指着沿途的大宅院道:“这些都是富民的宅第,院落数重,瓦顶白墙,单层院落,与街巷联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别。” 项少龙留心观看,见到刻下行走的东大街,竟达两丈,可通行四辆马车,两边尽为店铺。 巷里则是次一级的道路,为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 整个城市街衢整齐,入目多是高墙大宅,门面都非常讲究,不愧人国之都的气象。 忽然间,他有不虚此行的感觉。 肖月潭指点道:“小临淄店铺林立,你能想出来的卖买在此都应有尽有,该处的卜命师更是天下闻名。” 项少龙因“天下闻名”而想起稷下剑圣曹秋道,问道:“稷下学宫在哪里?”肖月潭欣然道:“就在城西稷门外,是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宏伟建筑,到这里来讲学炫显学问的被尊为‘稷下先生’,门徒则被称为‘稷下学士’人数达数千之多。” 顿了顿续道:“我也曾被请到那里传授曲乐医药之学,所以才备受尊敬有若王侯。” 项少龙低声道:“邹衍是否到了那里?”肖月潭皱眉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 项少龙忽又想起善柔,若找到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能成稷下先生,都非同小可,其特杰出者均被奉为上大夫,可不治而论政,邹衍正是其中一人,我只要问问便可告诉你答案。” 项少龙问道:“那曹秋道又是怎样的人。” 肖月潭露出尊敬的神色,却压低声音道:“此人在齐国地位超然。 是齐王的师傅,公卿大臣见到他都要叩头请安。 独自居于稷下学宫外的一间小屋里,清茶淡饭。 今年怕都该有五十岁了,但望之只像三十许人,一般人想见到他都不容易。” 项少龙本想从他处打听善柔的行踪,现在听到这种情况,只好打消了这念头。 肖月潭续道:“此人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近年来少有与人动手,皆因根本没有胆敢挑战他的人。” 项少龙道:“以前常有人向他挑战吗?”肖月潭道:“谁能击败他,就可登上稷下剑圣的宝座,立即名震天下。 不过此人的剑从来不讲人情,战败者非死即伤,所以现在再没有人肯去比试。” 项少龙暗忖若有百战宝刀在手,又不怕泄露身分的话,倒要试试它的剑法厉害至何等程度。 当然他抱的只是切磋之心,而非生死相拚。 此时马车队驶进东大街专为接待贵宾而建的十六座宾馆之一的“听松别馆”,纷纷停下。 项少龙知道这是自己办事的时候,慌忙下车,在张泉的陪伴下,与主理别馆的管事接头,安排上下人等入住,忙了半天,到一齐安顿好时,已到了凤菲赴王宫晚宴的时刻。 田单亲自来接风菲,肖月潭亦为陪客。 项少龙故意出来打点,昂然与田单及他的两大保镖刘中夏、刘中石兄弟打了个照脸,不过三人都对他这个“下人”不以为意。 送走了凤菲后,项少龙心怀大放。 假若连田单这精明厉害的人都认不出他来,其他人更是不用搪心。 吃过晚饭后,董淑贞诸女依凤菲的吩咐在大厅排演歌舞,他则往东院找张泉,关上房门后,项少龙道:“我已取得了珍贵的消息,假若张兄肯付订金,小弟便可如实相告。” 张泉喜道:“那就最好。 不过我们的主子仍未到此处,订金一事要稍迟两天,但沈兄可否先透露少许。” 项少龙故作神秘道:“原来答应助他的人,竟就是刚才来接她去赴宴的相国田单,此人权倾齐国,很不好惹。” 张泉其实早知答案,只是拿此来试探他的忠诚。 听他如此说来,自然不会当作是一回事,淡淡应道:“这事我自有分寸,不用怕他。” 项少龙见他摆足款子,心中好笑,道:“不过我们主人的对手除田单外,还有个非同小可的人,叫仲孙龙,张兄听过没有。” 张泉色变道:“其么?”项少龙加盐添醋道:“这是小姐亲口告诉我的。 张兄该知在大梁时,仲孙龙曾来找过她,迫她下嫁,被拒后声言不惜一切,也要把她弄到手。” 张泉当然知道此事,再不敢怀疑项少龙情报会是虚假,眉头大皱道:“这消息非常重要,必须尽早通知主子,否则恐怕会横生枝节。” 又吁出一口凉气道:“此人是专放高利贷的吸血鬼,心狠手辣,连公卿大臣都不敢开罪他。 最头痛是他手下能人无数,非常难应忖。” 项少龙想起的却是昨晚半强迫下得到凤菲珍贵的香吻,不知如何竟欲念做动,忙收摄心神。 张泉迳自沉吟,好一会才道:“沈良兄你非常能干,得到这么多有用的消息,不知是否已查得人小姐的情人是谁。” 项少能微笑道:“我是信任张兄,才肯透露一二,至于其他,张兄是明白人,请恕我要卖个关子。” 张泉拿他没法,叹道:“我们最好衷诚合作,否则一个不好,不但完成不了主子吩咐的任务,还要死无全尸。 唉!我宁愿开罪齐王,都不愿得罪仲孙龙。” 忽地敲门声响。 张泉启门一看,门外站了十多名家将御手,说要找沈执事。 项少龙走出房门,带头的是曾与他同房,形相似猿猴的后生小子雷允儿,他道:“我们闲着无事,想到街上逛逛,请执事赐准。” 项少龙见到众人期待的日光,知道若不批准,立即激起不满,微笑道:“我怎会阻各位去找乐子,但记紧莫要生事,且天明前定要回来。” 众人大喜,哄然去了。 旁边的张泉道:“你怎可答应他们。 仲孙龙正虎视眈眈,说不定会拿他们来出气。” 项少龙叹道:“时刻提心吊胆终亦不是办法,不过在大小姐演的两合歌舞之前,仲孙龙该不会生事。 他怎都该给点面子予齐王与田单吧!”张泉道:“齐襄王己老得糊涂,明明立了大王子田生为太子,却因小事又把他废了,弄得人心惶惶,现在仲孙龙正竭力举荐二王子田建为太子,与田单斗个不亦乐乎。 今趟请来包括大小姐在内的三大名姬为齐土贺寿,正是田单讨好襄王的手段,所以说不定仲孙龙会蓄意破坏呢!”项少龙还是首次听到此事,登时感到不妥,告罪一声,匆匆去了。 走到大门处,问了守卫家将雷允儿等人离开的方向,急步追去。 雨雪纷飞下,踏足华灯初上的临淄街头,他清楚感到自己在某种奇异的形式下深深的被卷进了齐国王位之争的漩涡里。 第八章 地头恶龙 项少龙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区的小临淄,行人愈多,灯火辉煌中,落下的雪粉像天上精灵洒往人间的仙粉,疑幻似真。 行人大多三五成群,各操不同口音,看来都是仰慕三大名姬而来的各国或外乡人士,本城居民反而只占少数。 据肖月潭说临淄人口达七万户三十多万人,比之咸阳的人口,少了一大截。 正焦急追不着雷允儿等人时,有人在对街向他招手,原来是另一家将费淳和五个御手。 项少龙待两辆马车驰过后,才横过车道,到了六人身前,道“其他人呢?”费淳道“逛窑子去了!我们正要找地方喝酒,沈执事一起来吧!”项少龙道“知否他们到了哪间窑子?”另一人笑道“昂贵的当然没他们分儿,沈执事只要看哪一间门面最简陋的,包保可找到他们,”费淳等均哄然发笑。 项少龙见他们正在兴头上,又见四周没有可疑的人,不忍扫他们兴,着他们移到一角,以免阻塞交通,才道“事情有变,张副执事告诉我大小姐开罪了这处一个有势力的人,怕他虽不敢碰大小姐,却拿我们这些下人开刀,所以你们略为遣兴之后,得立即回去。” 费淳等为之色变,点头答应。 项少龙匆匆继续寻找雷允儿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见无论青楼洒馆,都是门面讲究,暗忖这等若二十一世纪北京的王府井,没有点斤两都难以在这种地王区设肆营生,除非改到横街窄巷去,否则休想找到廉价的窑子。 不由心中后悔。 他终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经验,因为他从没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来喝去的下人,所以只希望能尽量让他们自由高兴。 在眼前这不明朗的形势下,实不宜放人出来乱闯。 他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 恼羞成怒的仲孙龙必不会放过令凤菲难过的机会。 假设刚抵临淄便闹出事来,谁还对他这新任执事有信心?而他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更无任何兵器,万一要动起手来将大人吃亏。 正心急如焚时,只见一所青楼外聚了一群人,正交头接耳的对青楼指点说话。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举步走前,凑到其中一堆人中,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人语带嘲讽道“欠了仲孙爷银子还胆敢来逛窑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是怎样写了。 唉!像一群狗儿般破人拖走,真是羞人。” 项少龙暗叫完了,问了被押走的人的衣着外貌,肯定是雷允儿等人后,道“那些人是我的朋友,现在只好拿钱为他们赎身,请问仲孙爷的府第在哪里?”岂知众人齐齐变色,不但没有回答他,还一哄而散,累得他呆立当场。 刚好有一人闪闪缩缩由窑子走出来,项少龙一把扯住他。 道“兄台……”那人大吃一惊道“千万不要告诉我夫人……”项少龙那有心情发笑,道“兄台误会了,我只是要问路。” 那人定神一看,才知不是熟人,抚着胸口道“差点给你吓死了,问路也不用拉着人的衣衫嘛!”项少龙见他年在二十五、六间,衣饰华丽,相貌不俗,显是官宦子弟,偏是这么惧内,没好气道“我只是心切找忡孙龙大爷的府笫,小弟是他的远房亲戚,特来向他问好。” 那人吁出一口气道“仲孙府在南大街,刚好是我家的斜对面,便让我送你一程吧!唉!我也要快点回家了。” 项少龙暗喜又会遇上这么友善的人,对他好感大增,随他走过对街。 在一座酒馆外,停了一辆马车,两人举步走去时,一名御者由车厢钻了出来,坐到前面御手的位置去。 那人得意道“我特意要马车停在这里,便没有人知道我到了青楼去。 嘿!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项少龙道“我叫沈良,兄台呢?”那人道“我叫解子元,来!上车吧!”马车开出,解子元舒适的挨在坐位内,赞叹道“兰兰的皮肤娇嫩得像绵缎,又顺得人意。 只恨不能留在那里度宿。” 项少龙这时冷静下来,一边盘算如何向仲孙龙讨人,随口应道“贵夫人长得很丑吗?”解子元像受了冤屈般抗辩道“当然不是!兰兰虽有点姿色,但比起你来仍差远了。”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道“那解兄为何还要到外边拈花惹草?”解子元颓然道“不要以为我对她日久生厌,事实上我对她是愈看愈爱,也愈是怕她。 而有起口角争执,娘总是帮她不帮我,就因为她替娘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呢。” 项少龙同情地道“解兄之所以要到外边偷偷胡混,怕是要尝尝贵夫人所欠奉的柔顺滋味吧。” 解子元拍腿道“还是沈兄明白我,哈!沈兄可否帮我一个大忙。” 项少龙奇道“我可怎样助你?”解子元揍到他耳边,惟恐给人知道般低声道“你能否诈作是我不见多时的朋友,远道前来探我,那我自然要竭诚招待。 如此我就可溜出来久一点了。 嘿!我自然不会簿待你,沈兄的花费全包在小弟身上。” 项少龙不知好气还是好笑,道“这两天我会很忙,怕不能到贵府拜访。” 解子元哀求道“只要花一点时间就成,明晚好吗?申时后我就在舍下等待沈兄的大驾。” 项少龙无奈道“我尽量抽时间来吧!”解子元大喜道“沈兄真够朋友。 唉!说出来恐怕你不肯相信,我解子元怎么说都是位居司库大夫,可是却无人敢陪我到青楼去,纵然有美相伴,但独酌无友,总令人扫兴,现在有沈兄相陪就好哩。” 项少龙心叫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此子竟是齐国的重臣,难得全无架子,又语气坦诚。 教人打心底欢喜他。 笑道“你的朋友是否给尊夫人骂怕了。” 解子元低声道“是打怕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时,驾车的大汉转身唤道“大少爷!快到仲孙爷的府第了。” 解子元又低声道“解权现在是唯一仍忠心于我的人。” 说完才向解权道“送了沈爷进去后,我们才回家吧。” 执着项少龙的手歉然道“恕小弟虽把沈兄送到这里,但却不能久候,因我必须于亥时而回去,惹怒了她,小弟就有祸哩!”马车在一座院落重重的巨宅前停下,接着解权向把门的武士报上解子元之名,立即中门大开,任他们长驱直进。 项少龙看得目瞪口呆。 忍不住问道“解兄似和仲孙大爷非常稔熟。” 解子元笑道“算是有点关系吧!”又叹道“人与人间是要讲点机缘的,不知如何我一见沈兄,便心中欢喜,更晓得沈兄是交得过的朋友。 嘿!明晚记得来啊!”又指点了他府宅的位置地点。 马车此时在院内主建筑物的台阶前停下,几名大汉迎了土来,带头者拉开车门,恭敬道“小人鲍光,请解大人下车。” 解子元道“本官只是送仲……”项少龙忙在他耳旁道“我不是他的亲戚。” 解子元呆了一呆,才接下去道“是送本官的一位好友沈良来拜见仲孙大爷。 仲孙大爷在家吗?”鲍光亦微感愕然,道“原来是沈爷,大爷正在接见楚国来的贺客。 小人这就进去通传,不知沈爷想小人如何向大爷报上。” 项少龙不想解子元知道他这么多事故,先转向他道“不耽阻解兄了,明晚我定会来的。” 言罢迳自下车目送解子元离去。 解子元离去时,仍不住挥手,一点不介意项少龙曾向他说谎。 仲孙府内的主建筑物是座豪华的四合院,建于白石台阶之上,正门处有砖雕装饰的门楼和照壁。 门楼上方有书着 “仲孙府”三字的门第牌匾,气象万千,显示出主人高贵的身分地位。 主宅两旁有左右别院,宅后则是大花园,至于里面还有多少院落,就非是项少龙所处的角度能察见,项少龙环目一扫,见到整个院落组群均被高墙围起,刚才进来处是个古城堡式的门楼。 在雨雪飘飞中,数十盏八角型宫灯照得主宅前的广场明如白昼,一边还停了一辆马车,马儿却已给人牵走,大概这就足楚国来客的座驾。 鲍光见他神态从容,山具气势,不敢怠慢,道“沈爷请进去先避风雪再说吧!”项少龙点头随他登上台阶。 仲孙龙不愧富甲大下的大豪,主宅用料之讲究,令人叹为观止,檐梁用的是整条的楠木,斗拱飞檐,石刻砖雕,精彩纷呈。 到了外进处坐下后,项少龙才道“鲍兄请通知仲孙大爷,就说我是为了凤菲的事来见他的。” 鲍光大感错愕,欲停又止,犹豫了好一会,才到厅内报告去。 项少龙静心等待。 假若仲孙龙不肯见他,该怎办才好呢?用武只是白白送命。 不过他却颇有把握,因为仲孙龙若真是对凤菲一片痴心,不到黄河不肯心死,便怎都要弄清楚他来此是为了什么事。 待了好一会,鲍光回来道“大爷请沈兄进去。” 项少龙见这么顺利,反感讶异,不过此时无暇多想,忙起身随鲍光入内。 鲍光低声道“大爷知道沈爷是解大人朋友,才肯接见沈爷。” 项少龙知他曾帮了忙,连忙道谢。 经过一条穿越园圃的碎石径,才来到大堂的正门处,四名武士分立两旁守卫。 鲍仲停了下来,大叫道“沈爷到!”项少龙见这种气派,亦有点头皮发麻,不过这岂是可临阵退缩的事。 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只见大厅富丽古雅,一排古朴的纱屏将厅堂分隔为南北两个部份,宽敞明亮,家具用材均选上等红木,这时在纱屏另一边,隐见两人席地对座,俏婢侍候两旁,另有两批武士分立两人身后,令人觉得来客身分大不寻常。 项少龙在鲍光的指示下,越过纱屏,首先看到是一个瘦若猴头,年在四十许间的锦衣大汉,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自己。 当项少龙眼神转往另一人时,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要拔足狂逃。 竟是久违了的李园。 这时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把果核先放在舌底下,好得说话时不教李园认出他的声音来。 不过只看李园的神情,就知道什么易容装扮都是多余的事。 在这种脸对脸、四目交投的状况下,李园一眼扫过来,立即虎躯微震,俊脸掠过不能掩饰的意外神色。 一来项少龙为了要与仲孙龙谈判,所以在步法气度上没有掩饰,二来没有其他人给他作掩护混淆,三来是李园比之田单等更熟悉他。 所以一眼就给认出来。 项少龙心叫我命休矣时,李园竟向他打了个眼色,使他燃起一线希望。 若论品性,龙阳君该比李园 “纯良”多了,不过世事常会出人意表。 挨着软垫,背后有两名干娇百媚的美女正为他瘦削的眉背把捏推拿,以放高利贷致成巨富的仲孙龙斜眼兜着他道“请坐!”项少龙神不守舍的施礼后,在两人对面像监犯般坐了下来。 心想原来仲孙龙足这副样子,难怪凤菲这双天鹅,看不上他这丑虾蟆。 仲孙龙突高的眉棱骨下,双目却是精光四射,没有多少两皮肉的脸肌更是出奇的表情丰富,浓而长的眉毛一耸卜,得意怪笑道“李相国可知我为何既肯立即接见这藉藉无名的人,又肯让他对坐。” 项少龙起始时还以为仲孙龙在和自己说话,原来却只是对李园说,还带着对自己悔辱的意味,极不客气。 李园神情古怪的道“龙爷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我怎能猜估得到。” 仲孙龙眼尾都不看项少龙,迳自道“皆因此人是由解子元送来,所以我必须有所交待。 使得将来解子元问起上来,亦不能怪我没有看他的情面。” 别过头来眯眼瞪着项少龙道“报上身分来意,与解子元是何关系,若我觉得你有半句谎言,保证你永远都不能凭自己两条腿离开这里。” 项少龙惊魂甫定,与看来比龙阳君够义气的李园再交换了个眼神,仰天大笑起来。 仲孙龙身后的七、八名武士人人手握剑把,日露凶光,只等仲孙龙一声令下,就过来动手揍人。 仲孙龙则双目乱转,怒喝道“有什么好笑?”项少龙倏地止笑,双目射出森厉神色,瞪着仲孙龙道“我笑的是原来名动天下的仲孙龙,只是个恃强凌弱的人,难怪凤菲小姐看不入眼了。” 仲孙龙尚未有机会说话,站在项少龙后方的两名武士便从左右后侧扑上来,看样子是要把项少龙由席位揪起来,并迫他跪在地上等诸如此类的动作。 李园正露出不忍目睹的神色,项少能已使了两下身法,左右扭着搭上他肩头的粗暴大手,肩身不动的便把两名壮汉借势摔倒身前。 仲孙龙身后的武士纷纷怒喝连声,拔剑冲出。 眼看大战难免,李园暴喝道“停手!”众武土愕然止步。 两名倒地的武士,捧着手爬了起来,痛得脸青唇白,显然被项少龙扭断了肘骨。 仲孙龙呆了一呆,喝道“退回去!”众武土返回原位,两名受伤武士亦退了出去后,大厅才回复平静,但气氛却像扯满了的弓弦。 项少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冷冷与仲孙龙对视。 仲孙龙压下怒火,对李园道“李相国为何阻止我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李园一扫他身后的武士。 淡淡道“若我是龙爷,就会要这些擅作主张的奴材全体挨棍子,怎可在龙爷尚未有说话之前,便邀功动手,那说不定会害了龙爷一命。” 仲孙龙吃了一惊道“害我一命?”项少龙这时已可肯定李园不会出卖自己,心怀大放,回复豪气,大笑道“还是李相国高明,看!”闪电拔出绑在脚上唯一的匕首,朝忡孙龙身前摆满酒菜的长几掷去。 “卜!”在众人瞪目结舌和妾婢惊呼声中,匕首深**进坚硬的红木里。 仲孙龙瞧着微颤的匕首柄头,脸色倏变,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大堂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匕首上。 更没有人敢移动,谁知项少龙会否发出第二柄匕首。 尤其是李园刚才指出没有命令而行动,理该受罚,这时更没有人再敢造次。 这么厉害准确的手法故是骇人听闻,但最能镇压住仲孙龙的是项少龙所表现出来的强大信心与豪气。 项少龙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一谈吧!”仲孙龙可能还是首次感到小命被操纵在别人手上,深吸一口气道“好!就凭你这手玩艺,说吧!”项少龙先对李园笑道“李相国真高明,竟看出我沈良尚有后着。” 李园微笑道“只看沈兄神态冷若冰雪,便知你是个第一流的刺客。” 项少龙的眼神转回仲孙龙脸上,从容道“我沈良乃凤菲小姐手下的管事,助她打理团内的大小事项,至于与解子元则是肝胆相照的好友,但若龙爷要动手分生死,却不须把这关系放在心上。 我沈良既敢来此,已抱着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心。” 李园一震道“宁为玉碎,不作瓦全,这两句话很有意思。” 仲孙龙等亦为之动容,更感到项少龙视死如归的气概。 这是个重视人材的时代,不论贫贱富贵,只要有才有艺,就能得人尊重。 仲孙龙何曾遇过项少龙这等人物,给他在李园的合作下,连番施展手段,又感到小命受威胁,登时凶焰大减。 但他也等若威镇一方的黑道霸主,见惯场面经惯风浪,坦然道“你确有说话的资格,不过若妄想与我仲孙龙对抗,实属不智。” 李园插入道“龙爷可否听李园这中间人说句公道话。” 仲孙龙当然不敢开罪李园这位有整个楚国在后面撑腰的权贵大臣,客气道“李相国请说。” 李园为了缓和气氛,油然道“我想先请沈兄保证不再发暗器,大家才坦诚对话。” 项少龙知道这只纯是给仲孙龙下台阶的机会,何况自己身上根本再无可发的匕首,欣然道“相国吩咐,我沈良怎敢不从,何况我一向仰慕龙爷,今趟只是迫不得已,万望龙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以项少龙刚才表现出的强悍不屈,现在说出这么低声下气的话,这马屁拍得分外见效,仲孙龙登时神色放缓,沉声道“李相国对此有何高见。” 李园和声道“沈兄此来,未知所因何事?”项少龙淡淡道“只是来向龙爷求个人情,望他高抬贵手,放回在下几名伙伴,免致凤菲小姐为难。” 仲孙龙不由暗暗后悔让造叫沈良的人进入大厅来。 要知凤菲乃天下人人尊重的名姬,他若摆明要为难她,李园会怎样想?他一向强横霸道,本是要在李园前显点手段整治项少龙,当然不肯轻易罢手,但若硬不答应,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收拾此事。 他最初的构想是打折项少龙的两条腿,使人把他抬回去,一来可杀田单的威风,又可让凤菲知道他不怕任何人,好迫凤菲向他就范。 但在眼前对方随时可取自己之命的形势下,怎还敢作如是想。 正沉吟间,李园笑道“这中间怕是有误会吧!龙爷怎会和那些奴材计较。” 项少龙和李园一拍一和,见仲孙龙脸色数变,都心中好笑。 仲孙龙无奈下,只好向手下喝道“谁把风小姐的手下拿起来?究竟是否真有此事。” 其中一名机警手下应道“刚才确有人在青楼闹事,还和我们的人发生冲突,故把他们拿了回来,准备明早送官,却不知原来是沈管事的人。” 仲孙龙佯怒道“那还不立即尽数释放,给我送回凤小姐处。” 手下领命去了。 李园起身告辞,向项少龙道“沈管事身手不凡,胆色过人,我李园非常欣赏,不若由我送沈兄一程,顺便聊聊。” 项少龙心中感激,知道如此一来,仲孙龙将不会公然对他报复。 仲孙龙神态大改,变得非常客气,亲送两人出门。 项少龙这才发觉仲孙龙身材极高,差不多与自己平头。 这吸血鬼站起来要比坐着有气势多了。 直至马车驶出仲孙府,项少龙才松了一口气,但已出了一身冷汗。 第九章 主从难分 李园一拍项少龙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见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骤然大吃一惊,说不定会给你这假肚腩瞒过,你的样子变得真厉害。” 项少龙坦然道:“我当然要吃惊,怎知你会否出卖我。” 李园不悦道:“我李园怎会是这种卑鄙小人,在战场上分高低,死而无怨,但那能在这时刻落井下石?”项少龙叹了口气,想起龙阳君,但又不能从他而联想到卑鄙小人这形容词。 李园讶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项少龙望往车窗外的齐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以前他对李园的信任,实远不及上龙阳君。 不过李园之所以仍能这么讲义气,皆因李园的楚国,尚未有三晋那种首当秦国之冲的切肤之痛。 李园伸手搂着他肩头道:“今午我才见过韩闯,他对你当日在战场上冒杀头之险,将他释放,仍非常感激。 只憾君命难违下,难对你施以援手。 不过我却不大相信他,这家伙耽于酒色财气,生活糜烂,说不定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见顶少龙神情落寞,续道:“少龙真厉害,连打败仗都败得追么漂亮,还避过了三晋人的重重追捕。 现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那猜得到你摇身一变,竟成了凤菲这人间绝色的管事,还到了临淄来。” 项少龙收摄心神,问道:“你为何会有空到这里来呢?”李园笑道:“你该猜到点端倪吧!两次合纵,齐人不但没有参加,还在扯我们后腿,所以我们五个合从国联合起来,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当齐君,扳倒大王子田生和田单的一党。 我去见仲孙龙,正就是为了此事。” 项少龙道:“这么说,吕不韦则为支持田单而来了。” 李园双日寒芒闪过,冷哼道:“吕不韦仍以为自己有以前的声威,确是痴心妄想。 现在谁都知道,真正在秦国具有权势的人,就是少龙你。 哈!你知否就快可极尽神气地以项少龙的身分随处走动呢?”项少龙愕然道:“此话怎说?”李园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们五个合纵国,都在少龙手上败得一塌糊涂,无力再战。 不能战便只好求和,所以各国都分遣密使入秦说项,希望不会被你们选作第一个攻击目标,少龙须在此事上须帮小弟一个忙。” 项少龙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帮你。 说真的,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领兵攻打你们。” 李园叹道:“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否则就不会肯放过韩闯!”项少龙苦笑道:“就算谈成和议,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 李园笑道:“和议若成,那时只要你大大方方的出来亮相,让所有人都知道项少龙在此,保证没有人敢动你。 谁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谁肯作开罪你而招来报复。” 顿了顿续道:“前些时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发雷霆,下令全力攻赵,命桓奇、杨端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牵制在中牟的时机,大举侵赵,每战均不留降卒,杀得赵人叫苦连天,还损失了大片土地,偏是韩魏又袖手不理,韩晶郭开等都不知多么后悔曾支持蒲鹄,弄至这等田地。” 项少龙大生歉疚,却又感无能为力。 李园忽又兴奋道:“照少龙看,可否让吕不韦永远都回不了咸阳呢?齐人虽会护他,但我们却可在途中伏击,杀他个全师覆没。” 项少龙虽大为心动,却知吕不韦此时定死不了,沉声道:“吕不韦已时日无多,我们实不用多此一举。 而且谁都不希望吕不韦死在自己的国境里,还是集中精神弄倒田单好了。” 李园提起田单,便心头火发,怒哼道:“田单当日联同春申君来害我,此仇此恨我定然要跟他清算。” 接着压低声音得意道:“今趟襄王废去田生的太子身分,皆因爱妃宁夫人指田生对她有不轨企图。 哈!少龙可知宁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亲妹子。”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看来这应是诬陷居多,李园连这么秘密的事都告诉自己,可知他是绝对的信任他项少龙。 李园又道:“你该没有忘记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阳时还见过你,今趟也特地来了,现在住到了王宫去,我则住在你隔邻的别馆。” 项少龙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像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男人都没有兴趣的女,料不到忽然间大家又在同一个城市里。 李园笑道:“凤菲该是少龙的囊中之物吧!”项少龙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和她绝无男女之私,不过此事或要请李兄帮忙,因为除了仲孙龙外,吕不韦亦对她有所图谋。” 李园欣然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一道回楚,谁敢来动我。” 项少龙正容道:“李兄千万莫要轻敌,吕不韦和田单都非是可任由摆布的人,说不定会发动阴谋,让田生登上王位。” 李园露出凝重神色,点头道:“少龙说得对,我确有点失于轻狂。” 项少龙见听松别馆在望,道:“最好让我在此下车,因我不欲太过张扬。” 李园依依不舍道:“可否约个时间明天叙叙,我还未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里,更成了凤菲的管事。” 项少龙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况吧!”两人约了联络之法,项少龙才下车去。 项少龙踏入听松别馆时,守门的众家将均肃然起敬,神态与以往截然不同。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儿等刚被送回来,只受了点皮肉之伤。 沈爷真行,竟可使仲孙龙都要乖乖地听你的话放人。” 项少龙道:“大小姐回来了没有?”另一家将躬身道:“回来了有小半个时辰,还命沈爷立即去见她。” 项少龙顺口问道:“谈先生有没有一道回来?”家将答道:“谈先生到了他下脚的听梅馆去,怕明天才会回来。” 项少龙知肖月潭是要去为他打听消息。 点了点头,迳自往内院找凤菲。 才跨入凤菲所居内院主楼的门槛,小屏儿迎了上来,冰冷的俏脸掩不住惊喜神色,道:“你终回来了。” 项少龙生出怜意,低声道:“多谢小屏姐关心。” 小屏儿故作沉下脸去,垂头道:“谁关心你,不过小姐正等得心焦。” 项少龙很想把她搂人怀里,好言安慰。 但心中实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只好不发一言,依她指示登往楼上。 凤菲铅华盛装尽去,换上便服,坐在小厅一角,见他到来,不知是否想起昨晚被他强吻一事,俏脸微红,但又欣然道:“你回来了!教人担心死哩,快坐下!”项少龙规规矩矩地在她对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齐国王室迷得神魂颠倒了。” 凤菲狠狠白了他一眼,令他心中一荡时,这俏佳人道:“你究竟凭什么手段,竟可令存心惹事的仲孙龙放人?”项少龙淡淡道:“凭的当然是三寸不烂之舌,大小姐可满意这答案。” 这句本是无心之言,但听在凤菲耳内却完全变了另一回事。 粉脸刷地飞红,大嗔道:“人家尚未和你算昨晚的帐,你竟……我……”项少龙这才知道犯了语病,尴尬道:“我真没有那个含意……嘿……”凤菲更羞得无地自容,垂下连耳根都红透了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无主的诱人样儿。 项少龙亦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凤菲的**力绝不在纪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属,连项少龙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按捺得住。 好一会风菲才稍复常态,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不该这样和你独处一室的。 但偏是我们说的话不可让别的人听到。” 又横了他一眼道:“你定须恪守规矩。” 项少龙心中苦笑,若她再以这种神态和自己说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多久。 吁出一口气道:“田单对大小姐态度如何呢?”凤菲俏脸仍红霞未退,怔了半晌,才懂答道:“表面当然是客客气气的。 但我却知他在探我口风。 我那能像从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会告诉他实话。 唉!现在凤菲再弄不清楚和你的主从关系了。 都是你害人。” 言罢又垂下头去。 项少龙不由后悔昨晚一时冲动,强索了她的香吻,弄得双方关系暧昧,气氛尴尬,但又充满强烈的挑逗意味。 假若她昨晚不是谎说自己是她的秘密恋人,无论她说出何人,他都不会有那异常之举。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能打开闷局。 凤菲终打破沉默,轻轻道:“你这人真教人莫测高深,以仲孙龙一向在临淄的目中无人,横行无忌,怎会卖你的账?但你却不肯告诉人家,风菲应否怀疑你与他达成什么秘密协议,出卖了凤菲?”项少龙不悦道:“你又不信任我了。” 凤菲别有含意地瞅了他一眼,娇柔的垂下眼帘,出奇地温柔道:“刚才赴廷宴时,凤菲曾诚心向谈先生询问和你相处多天后,觉得你的人品如何。 谈先生精擅相人之道,言出必中。 以前便曾警告我说吕不韦绝不可信,所以凤菲对他的看法非常重视。” 项少龙心中好笑,肖月潭是否精于相法,他仍不大了解,但对吕不韦的看法自是不会错。 淡然道:“那他怎么说。” 凤菲秀眸闪过奇异的神色,低声道:“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我不敢苟同,第二句却令我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觉。” 项少龙再不像从前般怕给人发现自己的身分了。 大不了就托庇于李园,这里又是齐人作主,谁敢冒开罪秦楚两国之险,来对付他项少龙?就算是吕不韦,在表面上都要维护他,否则小盘必不会让他脱罪。 故此闻言只是好奇心大起,道:“愿闻其详!”凤菲幽幽的白了他一眼道:“谈先生说你是个守正不阿的君子,可以绝对的信任你。” 项少龙失声道:“正人君子就不可和美人儿亲嘴吗?若我是正人君子,你自可毫无保留的予以信任,有什么好奇怪的?”凤菲本在紧绷着俏脸,旋已忍不住“噗哧”娇笑,又像怪他引她发笑般盯了他一眼,微嗔道:“正人君子自可以亲女儿家的嘴,但强迫女儿家亲嘴的却绝非正人君子,既然非是正人君子,我为何不能怀疑你与仲孙龙秘密勾结。” 项少龙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瞧着她玲珑浮凸的上身,油然道:“若我不是正人君子,凤小姐昨晚就要贞操不保。” 凤菲本回复正常的如花玉容又再飞起红霞,大嗔道:“你愈来愈放恣了。” 项少龙洒然耸眉道:“正因我是这样一个人,才弄到穷途末路。 对我来说,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本身都可享有相同的权利,所谓尊卑上下,只是职位和责任不同吧!大小姐如不喜欢,小人便佯装回未吻过你前的样子好了。” 凤菲大发娇嗔的道:“你可否不再提这件事呢?”项少龙深深享受两人间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摊手道:“这可是你先提说的,不要说过了又拿来责怪我。” 凤菲拿他没法,叹道:“算我这做主子的怕了你恶执事,就当是人家求你,快说明仲孙龙究竟为什么肯放人?否则凤菲今晚岂能安寝?”项少龙遂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只瞒了李园认出自己是谁。 使凤菲听起来就像他仗义帮忙般。 凤菲杏目圆睁道:“你知否解子元是什么人?”项少龙不以为意道:“当然知道,他的官职看来不低。” 凤菲责怪的道:“怎止如此,他不但是一品大官,还是著名的才子。 兰宫嫒的歌舞大部份便是他编的。 此人更是二王子田建的陪读侍郎,所以仲孙龙亦不得不给他面子。” 项少龙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当然不会大感震惊。 凤菲讶然瞧着他道:“为何你好像一点也不为意的样子。 你求财之外不是也求功名吗?李园或解子元任何一人都可令你飞黄腾达,而你却一点不放在心上似的。” 项少龙心中叫糟,知道已露出不可弥补的马脚,干咳一声道:“当时我只想救人,倒没想得这么远。” 凤菲神色回复往昔的清冷,秀目生辉道:“沈执事可想知道为何谈先生说我可绝对信任你时,我心中会生出非常怪异的感觉呢?”项少龙知她对自己的疑心已像黄河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抬,苦笑道:“大小姐最好不要说了。” 凤菲嗔道:“我偏要说,你这人最没上没下的,告诉你吧!当谈先生说这话时,就像认识了你十多年般,不经半点思索,更没有丝毫犹豫。” 项少龙心中叫苦,男人始终不及女性心细。 大处尚可稳守,小处便破绽百出,连肖月潭这老江湖都不例外。 凤菲狠狠盯着他道:“昨晚凤菲更亲身体会到你可恨的风流手段,明白你非是不爱女色的人。 而你却偏能对屏儿、淑贞、秀真她们不屑一顾,这是什么一回事呢?”项少龙心慌意乱的招架道:“或者怕是大小姐对男女之事经验尚浅,把我那九流的招数也当了是天下无敌的神功吧!”凤菲羞不可仰大嗔道:“还要胡言乱语。” 项少龙举手投降道:“我们曾有君子协定,不再提亲嘴这件事的,但你偏又先提起来了。” 凤菲红得像喝醉了酒的俏脸现出似嗔似怨,娇艳无伦的神态,佯怒道:“不准你再胡扯,告诉人家为何今天你忽然会多了个小肚腩出来,又长出了这么多花白的须发?”项少龙豁了出去,讶道:“你昨晚感觉不到这伴了我几年的肚腩吗?我的白发是因知道大小姐另有情郎后,深叹无望而一夜白头的。” 凤菲忽然垂首,默然无语。 项少龙则不知所措的静待着。 像过了整个世纪的漫长时间后,凤菲回复了平静,轻轻道:“为何凤菲不早点遇上了你呢?我活了二十一年,从未试过像刚才的投入了忘忧的境界。”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刚才自己亦忘掉了远在咸阳的妻儿。 凤菲吁出一口仙气,淡淡道:“你确是个正人君子,否则这刻就会乘虚而入,要得到人家的身体。 现在人家的命运已和你连系在一起,可以坦白告诉我你是想瞒过什么人呢?”项少龙松了一口气,知她仍末猜到自己是项少龙,道:“自然是要瞒过赵人,若被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定会不择手段来对付我。 至于谈先生,则是在邯郸时便是素识,大小姐现在该明白小人的苦衷了。” 凤菲哂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装作‘下人’的神态好吗?凤菲什么人未见过,但却没有人比你更有自制力,见色不乱。 唉!夜了!你也辛劳了整天,回去休息吧!”项少龙如获皇恩大赦,连忙施礼起身,便要离去。 凤非大嗔道:“你好像很急于离开的样子。” 项少龙知她心情矛盾,不过它的娇媚神态确令他再难以像凤菲所称道的那么有自制能力,移了过去,半蹲下来,伸手逗起她下颔道:“大小姐可知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凤菲像失去了反抗意志般任他完成这轻薄的动作,星眸半闭道:“你不会的。 是吗?”项少龙重重吻下去,痛快地享受了她热烈反应的一吻后,才以最坚强的意志悄悄离开。 到楼下时,小屏儿背着他坐在一角。 他叹了一口气。 终硬着心肠走了。 第十章 偎红倚翠 听松别馆是庭院式布局,前堂后寝,左右对称,由大门起,依次排列是小广场、门厅、正厅、后厅。 两侧是花厅、书室等休闲之地。 接着是个大花园,然后是三进式内宅,由八个四合院落组成,尊卑有序。 院落前后间以庭院,植花木作点缀。 凤菲的主楼设在八个四合院止中处。 四周叠假山,凿泉池栽花植树,布列盆景,环境优美。 项少龙离开主楼时。 大雪方停,月亮在云后露出半边脸蛋金黄的色光洒在变成银白色世界的园林里:顿使项少龙紧胀的心情松驰下来。 若能和凤菲在主楼上共度春宵,岂非人间大快事。 想到这里,项少龙吓了一跳,停在林木边,暗忖这么下去终有一晚会把持不住,和凤菲发生男女欢好之事。 有到周遭能怡情养性的胜景,更感宦海的险恶。 正心生感慨,悦秀而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向起道:“沈执事何事在这长站离不去呢?”项少龙转过身去,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子般,盈盈而至,到两体快要相触时,才止步仰起吹弹得破的粉脸。 含情脉脉地等待答案。 他当然不能告诉他心中所想的事。 胡诌道:“我在欣赏这处园林的布局,设计者定是高手,能把里里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为一体,在有限的空间创造出无限的意境。” 就在此时,他感到主楼上凤菲闺房的窗子灯光明灭的闪了一下,醒悟到楼内人移到窗前。 又闪到一旁,遮蔽了灯光,才造成这般情况。 那还不知她正偷听他们两人说话。 祝秀贞闻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赞叹道:“沈执##□□说得真好,我只想到花木可寄情,例如对芭蕉以听雨,观果树以赏秋实,粉墙竹影,却从没想得像沈执事般透澈深入。” 项少龙微笑道:“秀贞小姐为何尚未就寝?”祝秀贞牵着他衣角走到远离主楼一个水池旁,低声道:“今天沙立来找我。”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我会不知道的?”祝秀贞解释道:“他是由谷明开了后门让他来秘密见人家。 秀贞终和他曾有一段情,很难狠下心不见他一面。” 项少龙脑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 沉声道:“他有什么话说?”祝秀贞叹道:“我本不该说出来。 但他不是说着玩的,故不能不向你报告。 他说要把你和张泉碎尸万段。 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背后撑他的腰。” 项少龙想起谷明,富严等一众他的众手下。 登时回复以前与人斗争的悍劲。 暗忖若不先发制人,清除造批内奸,说不定一个疏忽下,**沟里翻船,吃个大亏。 冷然道:“你没有套出在他背后撑腰的是什么人吗?”祝秀贞惶然道:“他不肯说。 唉:你可否放过他呢?他已变得一无所有了。” 项少龙哑然道:“若你够愚蠢,他至少还拥有你和你的财富,只看他背后一直有人在撑腰,便知他只是利用你。” 祝秀贞羞惭的垂下头去。 项少龙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会处理此事。 但以后千万别再单独见他了,有问题便来找我。” 祝秀贞扯着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让人家来陪你好吗?现在你已成了团内的大英雄。” 项少龙伸手在她脸蛋捏了一把,笑道:“我累得差点没命,还吓得出过几次冷汗,现在只想倒头便睡,小姐的好意留待下日吧!”祝秀贞追在他身后献媚道:“我最懂推拿之法。 让人家侍候你好吗?保证你会不知不觉的酣然睡去。” 项少龙大为感动,不过自忖刚被凤菲挑起火头,若给祝秀贞推拿之手再加燃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时就要破了自定的戒律。 想到这里伸手把她搂到身前,蜻蜓点水的吻了她朱唇,柔声道:“有你这标致的人儿在**。 我哪能不动心呢?哪又何能酣然入睡?”祝秀贞娇喘连连道:“你就是不欢喜人家。 才不让人家服侍你。” 项少龙又哄又吻,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未到房门。 给张泉截着,扯入房内,道:“你怎样说服仲孙龙放人的?是否答应了他某些条件。” 对他自不能像对凤菲般坦白,项少龙装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声道:“幸好当时有楚相国李园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就从旁说请。 仲孙龙怕得罪了他,才肯放人。” 张泉皱眉道:“李园该不是对大小姐有野心吧?今趟差点弄出祸来,皆因你没有事前向我请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项少龙倒同意此点,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园情义仍在。 心中一动道:“你知否谁在背后撑沙立的腰?”张泉显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来见祝秀贞,闻言吃了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诉我有人见到沙立在附近出现。” 张泉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赵人,说不定是为赵国某权贵服务。” 项少龙暗忖这资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辞回房去了。 才踏入房中,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传入鼻内。 项少龙怕是闷香一类的东西,立即闭起呼吸,待要点灯时,董淑贞娇柔的声音从卧榻传来道:“人家不要灯光嘛!”项少龙大感头痛,他今晚已先后被凤菲和祝秀贞挑起欲火,定力每况愈下,而董淑贞只是个最高级的名妓。 就算攀上了都不须负上任何情债,一时间他的心更是蠢蠢欲动。 董淑贞狐媚的声音又响起道:“还不过来!”项少龙苦笑着走了过去,淡淡月光由窗外透入,兼之他习惯于房内的暗黑,已可隐约见物。 揭开帐帷,只见董淑贞拥被而坐。 媚笑道:“不要误会,人家只是有密话,和你说。” 项少龙暗忖那被内该不会是个**的胴体,竟隐觉自己涌起一阵失望。 项少龙脱掉鞋子,随手把脱下的外衣抛在椅上,钻入帐去,盘膝面对她坐下,道:“有什么话得在榻上方可说出来。” 董淑贞气质虽及不上凤菲,却也所差无几,足可与单美美媲美。 而且青春年少,方在妙龄,无论那一点都是教人情难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项少龙又早被挑起欲念,说不动心就是骗人骗己的。 董淑贞两手松开,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线无限美好的**上身。 在朦胧的月色中,特别强调了挺秀的鼻子,高耸的酥胸,勾画出无比动人的轮廓。 最要命是她有点紧张的急促呼吸着,使上身丰满的肌肉微微颤动,更形成了使项少龙魂为之销的**节奏。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董淑贞光滑温暧的肉体滑入了他怀里,让他享受到滑腻香软的女体黏贴磨擦的高度刺激。 项少龙虽情不自禁地把她拥紧,但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低声道:“你先说清楚来意好吗?”董淑贞不依的一阵扭动,顿时更令项少龙心生摇荡,要咬牙苦忍,才能集中精神道:“你若是想以身体来收买我,只会令我生出鄙视之心。” 他少有以这种残忍的语气对付女性,但却知若不如此,就守不住这濒陷的一关。 董淑贞果然娇躯剧震,离开了他。 项少龙脑海中却仍充满搂着她光滑柔软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觉,忍不住凑过嘴去,饱尝向她朱唇索吻的滋味。 不一会董淑贞重新缠上他粗壮的脬子,但唇分之后,却再没有刚才故意挑逗的行动。 董淑贞见他沉默不语。 幽幽道:“你不欢喜淑贞吗?”就算明明不是欢喜她,但项少龙怎能说得出口来;何况这只是违背良心的话,苦笑道:“不欢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了。 可是现在形势险恶异常,前门有虎,后门有狼,若我和你一旦相好,却又搞不清彼此的利害关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有害无益。” 董淑贞坐直娇躯。 歉然道:“我倒没想过这点,以是希望献身于你后,能得多一点你的欢心和怜惜。 你这人真厉害,连仲孙龙都要卖账给你。” 项少龙奇道:“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为我私下和仲孙龙有了秘密交易呢?”董淑贞甜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项少龙泛起知己的感觉,但仍怕她只是讨好他,低声道:“假若我能使大小姐安然退隐,而你则可继承她的事业,组成自己的舞伎团,你觉得如何呢?”董淑贞娇躯剧颤,旋则凄然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我刚听到消息,大小姐已将我们作了送人的礼品,而这人在东方六国里,有很大的影响力。 现在我只希望有人能安排我带点细软私下离开,到哪里去都不要紧。” 项少龙微笑道:“你该早知有这样的事而不是刚探听得来的吧!”董淑贞点头道:“你的推测倒不错。 但直至今天,我才猜到那人竟是韩国的当权侯爷韩闯,这人交游广阔,与二王子田建更是关系密切,我们怎斗得他过,还妄想能脱离他魔爪。” 项少龙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董淑贞冷笑道:“今午韩闯曾秘密来过,只是你不知道吧:若凤菲不是与他有勾结,怎肯私下见这好色的家伙。 他在榻上的丑态,想起来便令淑贞作呕。” 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亦是董淑贞的入幕之宾,难怪对她念念不忘。 柔声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把事情弄妥。” 董淑贞怔怔地瞧了他好半晌后,才叹道:“这种事,凭你一句空口白话怎能使我信任,若你拿不出具体的事实,我只好自己想办法。” 项少龙怕她着寒,搂着她躺到被窝里,咬着她耳朵道:“若你倚赖张泉。 只是与虎谋皮,这人品格低下,心肠歹毒。 至于我如何帮你的细节,除非你能向我表明心意,否则很多事我都不会跟你详说。” 董淑贞误会了他的意思。 拥着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样做都可以。” 同时伸手捏摸他的背肌。 项少龙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这样,而是想你清楚说出你和张泉或其他人的关系等诸如此类的实情。” 董淑贞停止了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只一心为大小姐办事,说真的。 论财富我还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逊于她,而你对人家的身体又不感兴趣似的,教人有什么信心以为可缚住你呢?”项少龙讶道:“你刚才不是说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董淑贞苦笑道:“可是你对人家的印象一向都不大好嘛!”项少龙诚恳的道:“现在早改变了,事实上我根本不想骗你。 因为我早知你和张泉的关系,只是要你亲口说出来以表诚意而已。” 董淑贞道:“好吧:我曾陪过他几晚,他这人很有办法。 大小姐都很忌惮他。 他要我把大小姐今趟两合歌舞的歌谱抄一份给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齐国,不用到韩国去。”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旋则醒悟这歌谱定是交给田单,因为兰宫嫒是田单的人。 只要兰宫嫒先凤菲表演,旋律有点肖似,就可沉重的打乱了凤菲的阵脚,此计可算卑鄙之极。 董淑贞再深吻了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只要能伤害凤菲的事,我都不怕做。 我还会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荣并非凭她一个人挣回来的。” 项少龙急道:“那你交给了张泉吗?”董淑贞道:“若交了他就不敢说出来。 现在我什么都对你说了,沈爷你又可拿什么出来哄人家呢?”至此项少龙才领教到这些名姬的心肠手段。 最厉害处是她们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怜兮兮极须同情保护的模样,又不吝啬身体,软语相求。 其实无论是董淑贞或祝秀贞,都各有自己的一套板斧。 像董淑贞现在使出来的就是变相的威胁。 她认定了项少龙是凤菲的人,所以要透过他向凤菲传递讯息。 若不肯放人,凤菲便要在这场歌舞拚斗中败于另外两大名姬之手。 当然她会有特别手段,不怕凤菲逞强施压。 至于她为何会忽然知道韩闯牵涉在此事内,当然是祝秀贞告诉她。 而祝秀贞却是由沙立处听来,但祝秀贞却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瞒着他项少龙。 因为项少龙知道两女的亲密关系,所以才能从中推断出来。 她们仍是在合作无间,只不过各尽其力,分头进行吧了。 对董淑贞和祝秀贞来说,可能认定他项少龙是私下被仲孙龙收买了,才能令仲孙龙放人。 她们当然毫不在乎凤菲的命运,祝秀贞索性不问,而董淑贞还赠他一件高帽,弄得他飘飘欲仙。 连凤菲这摆着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亦在见韩闯一事上瞒着他,足可以“居心叵测”来形容。 项少龙想得头大如斗,呻吟道:“你的所谓坦诚相告,实在可怕。 唉,二小姐,你知否就这么一句话,令我首次起了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贞又热情地献上香唇,低笑道:“淑贞知沈爷不是这种有首没尾的人。” 项少龙暗忖你真看得准。 蓦地发力抱得她差点折了腰肢。 在她小耳旁冷哼道:“董淑贞,若你再当我只偏帮大小姐。 再向我使手段。 终有一天你们会悔恨终生的,相信吗?”董淑贞吃惊的低呼一声,嗔道:“人家只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只求你怜惜人家吧了!”项少龙感到她又像一条水蛇般在怀里扭动,大感吃不消,推开了她少许,柔声道:“若我是凤菲,一旦发觉你们存有这么一份曲词。 只要把你和秀贞两人抓起来,必可找出那份曲词的下落。 要不要赌一赌看看。” 董淑贞像受惊小鸟般抖颤了一下,使项少龙知道这些话命中了她的要害,那就是她和祝秀贞的连盟关系。 祝秀贞是一面倒的软功,而董淑贞却是软中带硬,都是针对顶少龙而施展的手段。 换了项少龙定力稍差,早已沉迷于她们股掌间,再难自拔。 幸好他先前打定主意。 不肯堕进这温柔陷阱里,才能保持清醒。 说不定两女跟沙立根本有了协议,一起来对付他和凤菲。 在董淑贞和祝秀贞的立场,谁能予她们最大的利益,她们就投向谁。 若项少龙以为她们对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两人在昏暗的室光里互相对视。 好一会董淑贞才幽幽道:“你为何会这么想呢?”项少龙叹道:“你回去想想好吗?曲词一事,我绝不会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说就自己去说。 当有一天你肯无条件的信任我,不再暗中去勾结像张泉。 沙立那种卑鄙之徒,你便来向我说一声,那时我才会真的帮助你们,且不会要求任何回报。” 董淑贞还要狡辩,项少龙怒喝道:“给我滚!”两行泪珠由董淑贞眼角泻下,默默离榻。 项少龙看着她在帐外的用衣服遮盖羊脂白玉似的胴体声音时,差点忍不住想唤她回,但最后还是狠起心目送她离去。 第十一章 前嫌尽释 项少龙一觉醒来,已是辰末巳初,还是肖月潭把他唤醒的。 项少龙这时成了团内的特权阶级,教人把早点送进房来,两人边吃边谈。 到项少龙把昨夜发生的事全告诉了肖月潭后,肖月潭抹了一额汗道:“好在李园够义气,否则你昨晚就完了。 有了李园的支持,形势大改。 就算你暴露身分,齐人亦不敢碰你,李园也不会让齐人这样做。” 项少龙道:“有探到什么消息吗?”肖月潭道:“那只是举手之劳吧了,邹大师仍然健在,现居于稷下学宫,齐人对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分。 最好是透过他,只要他对齐王说一声,杀害了你,必生横祸,保证用剑指着齐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动你半个指头。” 项少龙大喜道:“我要先见他一面,才决定怎样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这个没有问题,待会我就去求见。 吕不韦今午会来。 我将派人严密监着张泉,他一拿到钱,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项少龙道:“不要伤得他太重,我还要利用他来间接推知吕不韦的动静。” 肖月潭冷哼道:“这种人杀了他都赚把手玷污,少龙放心好了。” 又笑道:“还记得我们的人里有个叫仲孙何忌的吗?他是仲孙龙的堂侄,我会请他打听仲孙龙的举动,他一向不满这堂叔。 又对凤菲非常祟慕,必肯仗义帮忙。 不过少龙若肯亮出牌子,保证以仲孙龙的强横。 亦不敢轻举妄动。 唉,若知你能回秦国去,谁敢冒得罪你之险。 包括三晋在内。 虽然谁都希望对方向你出手,但要任何一国负上杀你之名,却是休想。” 项少龙点头同意。 当日自己落荒而逃时,三晋虽齐心合力来追杀自己,但现在锐气已过,又已向小盘求和,谁仍肯来对付他项少龙呢。 最妙是齐人表面上定要摆出全力保他的姿态,以保持和秦国的良好关系。 对齐人来说,首要目标是世仇燕国。 而非秦人或项少龙。 再加上李园这大靠山,项少龙觉得随时可重见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项少龙颇有吐气扬眉之感,不过却仍有点舍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国是李园,韩国是韩闯。 秦国是吕不韦,其他三国来的又是谁?”肖月潭油然道:“魏国自然是你的老朋友龙阳君,赵国则是郭开。 至于燕国,太子丹当然不敢亲来,到的是他的大将徐夷则,此人升了官,还被燕王喜封了作阳乐君。” 项少龙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这里最大的青楼是那一间,不若在那里摆上两席,开个叙旧欢会。” 肖月潭欣然道:“少龙开始有说笑的心情了!”就在此时,敲门声响。 有小婢来报导:“石素芳的金老大来了。 想见沈执事。” 项少龙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点豪气,不是坏蛋,少龙不妨看看他有什么事。” 项少龙把果核放进舌底,才到前厅与金老大见面。 金老大虽曾在咸阳见过项少龙,但这时明显完全认不出他来。 尤其项少龙语调带点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过后,两人分宾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后,项少龙以他的“果核之声”断断续续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实干?”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来祝贺沈兄当上执事之职。 若是张泉那家伙仍据此位。 休想我踏入此处半步。” 项少龙毫不奇怪,因为张泉本就是这种人人鄙视的小人。 不过金老大乃跑惯码头的人,理应不会开门见山的数人长短,这么说只是试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将来金老大不会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临。” 金老大微俯过来,低声道:“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都说凤小姐临淄之行后。 就要退隐田园,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项少龙苦笑道:“你教我怎样答你。 是否想迫我说谎?”金老大欣然道:“这我便明白了。 今趟我特地来访,是想安排素芳与风小姐见面打个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凤小姐的才艺。” 项少龙道:“我虽不能为大小姐作主,但应该没有问题,老大请说出时间来吧。”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后时分,最好我们两人都在场。” 项少龙心中一动,知道这并非闲叙那么简单,否则金老大何须在旁。 金老大的身分与自己的这执事的身分,可说是判若云泥。 人家乃一团之主,石素芳地位虽超然,但名义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当家花旦,而他项少龙则是个大跑腿。 他说希望自己在场,只是客气话吧。 项少龙道:“这个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许玄虚,教我好向大小姐传话。” 金老大点头道:“就烦请告知凤小姐,说有人全心求胜,不择手段便可以。” 项少龙想起柔骨美人兰宫媛,恍然道:“明白了。 我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辞去了。 项少龙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刚刚离闶。 又给张泉扯着问长问短,敷衍了他,才能脱身到凤菲的大楼去。 凤菲等正在内厅排曲,董淑贞和祝秀贞都有点花容憔悴。 项少龙猜董淑贞定是离开他的房间后。 去了找祝秀贞商量,说不定还干了假凤虚凰那钟事,所以自不能精神弈弈。 小屏儿见他来到,故意避到一角,不与他朝面。 幸月则连飞媚眼,摆出请君大嚼的诱人样儿。 而其他美姬对他亦态度大改,显示经昨晚一事后,他的地位大为改观。 凤菲正在指点云娘一众乐师。 见项少龙来到,婕娜多姿地走到他旁。 低声问道:“金老大来找你作其么?”项少龙说了出来后,淡淡道:“韩闯来找你作什么呢?”眼角到处,董淑贞等无不偷偷注视他们的神情。 凤菲不悦道:“你要管的事愈来愈多了。” 项少龙心中有气。 冷冷道:“肯否让我管,决定权当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一句话就可使我卷铺盖到街头去度宿。” 凤菲美目生寒,盯着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园等大贵人看顾。 沈大爷何用落泊街头呢?”项少龙知她其实心中凄惶,软化下来道:“算我语气过硬好了。 但你有事瞒我,我自然会不高兴。” 凤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来愈像凤菲的夫君大人,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诉你呢?”今趟轮到项少龙有点理屈办穷。 理论上,凤菲确没必要告诉他曾见过某人或某人。 问题是这事牵涉到董淑贞等人的命运,所以项少龙才会关心。 这实在是立埸的问题。 项少龙无奈道:“好吧,我以后再不理你这方面的事了。” 凤菲默然片刻。 低声道:“为何我们今晨第一次见面,就要吵架呢?”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因为我们都着紧对方。” 凤菲娇躯一震。 把门的家将唱喏道:“魏国龙阳君到!”项少龙头皮发麻时,凤菲已欣然道:“请君上进来吧!”只看凤菲神态,便知她和龙阳君关系密切。 龙阳君或者是凤菲唯一不用担心会对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项少龙避无可避,龙阳君在一群从卫前呼后拥中。 踏进内厅来。 包括凤菲在内。 全髀奴婢乐师都俯身曲膝,半跪迎接这魏国的红人。 只有项少龙怎都“曲”不下去。 龙阳君一眼便见到他,“娇躯”剧震,呆在当埸,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凤菲等无不大感愕然。 项少龙一声长笑,抱拳道:“君上别来无恙。 想当初沈良在无忌公子府作客卿时,曾与君上把酒夜话,想起时光流逝,实令人不胜感慨。 往者已矣!沈良差点就把往往事忘了。” 龙阳君掠过羞惭之色,恭敬回礼道:“纵然沈兄肯不记旧事,本君没齿不忘,无忌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于形势,事后恨不得立即自尽,唉,我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两人借信陵君魏无忌一事,解决恩怨,一方表示谅解,一方则认错求情。 除了龙阳君身旁熟悉项少龙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头雾水。 凤菲等固然惊讶至极,骇然沈良原来这么有身分地位。 龙阳君的手下却是大惑不解,怎都不明白当日弄掉信陵君后还要摆酒庆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后悔。 情况确是非常微妙。 凤菲站直娇躯,欣然道:“原来君上和敝执事沈先生是素识,那其是最好了!”项少龙环目一扫,见由凤菲以至小屏儿,上上下下的眼光无不透出异样神色,又尴尬又叫苦,知道她们都在怀疑自己和龙阳君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最糟是自己从未向她们任何一人证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却屡有表现,使情况更为暧昧。 小屏儿更似乎露出恍然释然的神态,教他更是难堪。 他从未想过会陷进这种处境中。 龙阳君神态忽地变得无比轻松,举步走了过来,同时向众姬道:“各位小姐请勿因本君在而影响了排练,当本君是个旁观者好了。” 董淑贞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才与众姬继缵研练舞技。 龙阳君来到项少龙前,先伸手与他紧紧一握,才松开了对凤菲道:“凤小姐有沈兄为你办事,一切烦恼当可迎刃而解。” 项少龙心中一震,这才知逍龙阳君方是凤菲的真正保家。 而韩闯只是另一双棋子,换了他是凤菲,亦只会相信龙阳君而非好色的韩闯。 不过凤菲若想安然往咸阳去会那神秘情郎,最好是有魏韩两国的有势力人士照应。 而龙阳君当然有能力监管韩闯。 凤菲娇躯微颤,看了看项少龙,又瞧瞧龙阳君,显是弄不清楚龙阳君的含意,低声道:“君上见过韩候没有。” 项少龙心知肚明,这等若问龙阳君知否吕不韦有牵涉在内的最新发展。 果然龙阳君道:“当然见过,也知道小姐的心事,但有沈兄这智计过人之士为你谋算,吕不韦只会吃不完兜着走。” 凤菲由讶异变为大吃一惊,怔在当场。 龙阳君知道已得项少龙的原谅而太过兴奋,说话过于“老实”道:“沈兄的才智确令我这曾是他对手的人亦佩服得五体投地,”陪龙阳君前来的焦旭伸手紧捏了项少龙的臂膀一下,颇有识英雄爱英帷的意味。 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 项少龙涌起满腹辛酸的戚觉。 鹰王殉主的情景,再活现心潮。 凤菲见到他一对虎目射出神伤魂断的神色。 还以为他忘不了故主,芳心升起无法形容的滋味。 龙阳君瞥了正试演舞步的众姬一眼。 向凤菲道:“本君想与沈兄借一步说话,才再向凤小姐请安。” 凤菲那能说不,只好答应。 项少龙和龙阳君到了侧厢,遣走了下人后,龙阳君涌出热泪哭道:“我简直不是人,少龙这么待我,我却……”项少龙百般劝慰,他才好过了点,一双秀目红肿的道:“我将此事告诉韩闯。 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在战场上分生死无理可说,但怎能在你落难时不施援手呢?”项少龙大奇道:“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会告诉韩闯,你信任这家伙吗?”龙阳君愧然道:“憋在心内太辛苦了,我情愿被人责骂出气。 不过我除了少龙,嘿,除了少龙外,就数他可说点心事。 他还有很多事要倚着奴家呢。” 项少龙很想说做梦都想不到韩闯这么有义气。 但说出来怕更伤“没有义气”的龙阳君的“芳心”,便道:“那你代我通知他一声,讲明我在这里的身分,因为我还要请他高抬贵手,放过董淑贞诸女。” 龙阳君显是清楚韩闯和凤菲间的交易,点头答应,道:“现在你除了要提防田单和吕不韦外。 更要小心郭开,这奸鬼特地把你的“怪兵器”带来齐国献与襄王作贺礼,好拖齐人下水。 弄得襄王进退维谷。 接礼则怕开罪嬴政,不接又怕人笑他怕了秦人。” 项少龙听得牙都痒起来,狠狠道:“你可否给我打听我这把“百战宝刀”的下落,我怎都要弄回来的。” 龙阳君叹道:“令储君刚派来特使,警告我们三晋,谁若敢损你半根毫毛,必会不惜一切发动报复,吓得我们立即取消了所有搜捕你的行动。 赵人最惨,被你们连下五城。 李牧又不敢离开中牟。 而我们新败不久。 想助赵人亦有心无力,所以现在郭开对我们恨之入骨。 昨晚在招呼你凤小姐的筵席上,还对我和韩闯冷嘲热讽,态度恶劣非常。” 项少龙问道:“田单现在的情势如何…”龙阳召道:“他仍握有实权。 但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捧的田生昏庸无能,远不及王子田建的受人拥戴。 这田建虽不是什么人材,但却懂笼络人心,不似田生的骄傲自负。 现时观之,太子之位会落在谁的手上,仍是未知之数。” 顿了顿有点尴尬道:“少龙怎能先知先觉的离开敝府,又成了凤菲的执事。” 项少龙本不想说。 但怕他疑心自己不肯原谅他,所以作了简略交待。 但当然对曾入魏宫之事半字不提。 龙阳君听罢羞悔一番后,道:“少龙打算何时亮相,那就可名正言顺的取回宝刀。” 项少龙踌躇道:“我好像有点不宜恢复自己身分,看情况再说吧!”龙阳君道:“若不须暴露身分,就不宜暴露。 所谓说稷下多狂徒,稷下那些狂人恣情放志,看不起天下人,文是如此,武更如此。 尤其曹秋道一向护短,他那些得意门生。 确有几个得他真传,在临淄一向称王称霸。 现在少龙已成为曹秋道外天下笫一名剑。 若你来此一事传了出去,必惹来无谓烦恼。 这些比武之事连齐王亦难以阻止。 而且能在公平决战里杀死你,嬴政恐怕都要有口难责。” 项少龙那还有争雄斗胜之心,点头道:“君上说得对,田单、吕不韦和郭开都会乘机煽风点火,我若惹了曹秋道。 说不定我会像吕不韦遇上我般吃不完兜着走,那就糟了。” 龙阳君忍不住“噗哧”“娇笑”。 舒畅地道:“今晚奴家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自那晚后,人家郁痛得心儿都碎了。” 项少龙见他确是一副“为伊消瘦”的样子,怜惜道:“由始至终,我没有忘你。” 龙阳君仍不想离开,给项少龙催道:“我们不宜倾谈过久,你自己回去向凤菲交待吧,我也该去看看几个给仲孙龙手下打伤的同伴。” 龙阳君愕然道:“仲孙龙这么快便来行凶吗?”项少龙再费唇舌把事情说出,龙阳君羞愧道:“我竟连李园都比不上,真不算是人。” 项少龙再好言安慰一番,龙阳君才依依不舍去了。 第十二章 两女相遇 龙阳君走后。 凤菲出奇地没找他说话,到吃过午膳,小屏儿才奉命来召他去相见。 项少龙随在小屏儿身后,向内厅走去,多天不肯和他说话的小屏儿忽和颜悦色道:“原来你是好男风而不爱女色,小屏儿死心了。” 项少龙为之啼笑皆非,明知不该否认,却又不能不否认,叹了一口气道:“实情如何,小屏姐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我却有一事不明,小屏姐不是该与大小姐共进退吗?为何却好像……好像……嘿!”小屏儿掩嘴笑道:“你是想说为何我好像很想找人来嫁的事吧?事实上我从没想过要嫁给你,只是不满你不齿人家是人的样子。 小姐常说女人的第一次最重要,定要找个懂怜香惜玉之人的人才行。 我当然不会离开小姐的,但在这事上小姐却予人家自由嘛。” 项少龙心中一荡道:“若有了身孕怎办?”小屏儿俏脸微红道:“这个何用你来担心。 团中人都懂得防避之法。 唔,你对女人还有兴趣吗?为何要问这羞人的事。” 项少龙见她认定了自己好男色不好女色,暗忖今趟跳下黄河都冼不清,只好闭口不言。 内厅一侧处摆满乐器。 但除凤菲外,却是静悄无人,小屏儿退下后,项少龙在凤菲旁坐下,道:“大小姐以前和石素芳碰过脸吗?”凤菲不大感兴趣的摇了摇头,道:“金成就是个人材,八面玲珑,颇受人尊敬,可悄我遇不上这等人,否则现在就不用受你的气。” 项少龙道:“大小姐余怒未消吗?”凤菲垂首娇笑道:“谁敢恼你这连龙阳君都肃然起敬的人呢?何况你欢喜时就把人又抱又吻,恶起来便骂个不休,幸好现在凤菲再不用担心你会要人陪夜,否则就睡难安寝。” 项少龙泄气道:“竟连你都那么想。” 凤菲摇头道:“不,只是她们都那么想吧,幸月失望得哭着回房去,但我却知道你非是不爱女色。 至少我便亲身体会过。 这样说只是气不过你那副可恨模样,故意挖苦你。” 项少龙苦笑道:“你对我真好。” 凤菲道:“现在我愈来愈摸不清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龙阳君已保证你可绝对信赖。 与谈先生如出一辙,可知你信誉昭着,凤菲再不会三心两意了。 很想听听你的计划。” 项少龙淡淡道:“先安内再攘外。 此乃不二法门。 若大小姐能授我全权。 我便会先对忖张泉、沙立和他们的余党,只要能安然抵达咸阳,便大功告成。” 凤菲凄然道:“你好像忘了吕不韦在咸阳的势力有多大。”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大小姐的情郎不是项少龙吗?吕不韦能奈他什么吗?”凤菲知道说漏丁嘴,大窘道:“但他现在身处战场,最怕还未见到他,便先给吕不韦找到。” 项少龙心中好笑,故意耍她道:“造个没有问题,只要通知乌家。 他们自会护着大小姐的。” 凤菲胀红着脸道:“万万不能,我和他的事没有人知道。 唉,到时再说好吗?”项少龙放过了她,看看天色道:“石素芳该来了,我先到大门接她,小姐还有其他吩咐吗?”凤菲道:“今晚有其他事吗?”项少龙摇头道:“今晚我要去拜访解子元。 有什么事呢?”凤菲道:“没事了,我本想你陪我去赴齐王和田单欢迎吕不韦的廷宴,让你可在旁看看他,现在算了。” 项少龙暗叫好险。 自给龙阳君和李园认出来后。 再没信心面对吕不韦。 肖月潭提出易容建议时,并没有想过他会面对面的与这两人照脸。 所以并不能怪他。 凤菲大有情意地白了他一眼道:“今晚到人家卧房来好吗?人家还有很多事想请教你呢。” 项少龙知她开始信任自己。 欣然去了。 大步出大门,石素芳的车队来子。 项少龙忙佝偻起身子,又把果核放到舌底,迎了上去。 神采依然的石素芳从容步下车来,项少龙和一众凤菲那边的人,自然而然被她绝世容色所慑,躬身施礼,不敢平视。 两个俏婢为她整理好披风后。 石素芳才在金老大的陪伴下,来到项少龙身前。 这美女不施脂粉,秀发集中顶部,然后编成一条短辫,下垂于脑后,有种说不出的轻盈写意。 与她一向独异的作风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御寒的披风中。 她在襦衣上加上一件背心,两肩有裆,裆上施带。 加上腰间各缀三条腰带,形成明显的细腰,又强调了她的酥胸,使她更是绰约多姿。 项少龙不由暗赞她聪明。 若纯论美丽,恐怕只有纪嫣然、琴清又或李嫣嫣可堪与凤菲媲美。 但石素芳利用自己独特的优点,立时显得并不比凤菲逊色。 两女表面是友好相会,其实无可避免地暗中较量起来。 石素芳显然认不出项少龙来,金老大介绍两人认识时。 她只是礼貌的点点头。 项少龙连忙在前引路。 金老大踏前两步,和他并肩而行。 道:“刚才我收到消息,沈兄曾独闯仲孙府,向他要回被擒的手下,可是真有此事?”项少龙心想原来在临淄消息竟可传得这么快,答道:“只是一时侥悻罢了!”金老大登时对他刮目相看,竖起拇指道:“难怪凤小姐委沈兄以重任,不过仲孙龙此人一向霸道,失了的面子定要讨回来。 我看沈兄连佩剑都没有一把,待会我使人送来好了。 若趁手的话,就以之防身吧。 你若推辞,就是不把当金成就是朋友。” 项少龙笑道:“那我唯一选择就只有衷心致谢了。” 石素芳悦耳的声音由后传来道:“仲孙龙之子仲孙玄华乃忘忧先生曹秋道最得意的四名弟子之一,沈先生小心啊。” 金老大亦苦口婆心道:“我虽不知沈兄剑法如何,不过此人在临淄确是未逢敌手。 与田单旗下的第一剑手旦楚齐名。 沈兄遇上他时,若觉没有把握,可弃剑认输,稷下剑手极重声名,不会对认输的人出手的,嘿,交浅言深,沈兄勿要怪我。” 项少龙生出好感。 点头道:“兄弟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呢?”背后的石素芳讶道:“想不到沈先生胸襟如此广阔,竟一点不因金爷认为你比不上仲孙玄华而不高兴。” 项少龙心中微懔。 岔开话题道:“稷下多名剑,除这两人外,该还有很多出类拔萃之辈吧。” 金老大道:“善剑的人多不胜数,但能称出类拔萃者,不过数人而已。 像麻承甲和闵廷章均极负盛名,专爱找人比试,沈兄昨夜露了一手,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石素芳柔声道:“给他们天大胆子,都不敢闯到这里来生事。 但假若沈先生到外面去,便难保他们不来挑惹。” 项少龙道:“多谢小姐指点。” 此时已抵凤菲所居的主楼阶梯前,凤菲出门相迎,两女打了个照脸,都用神打量对方。 极细微处都不肯放过。 凤菲娇笑道:“闻得石妹子艳名久矣,今天终能得会。” 石素芳行了后辈之礼,迎上去拉着凤非的纤手道:“菲姐莫要抬举素芳。 刚才见到菲姐时,几疑为天人下凡哩!”凤菲发出银钤般的动人笑声,挽着石素芳步进厅堂。 项少龙见金老大仍被凤菲的绝世容色震慑得呆若木鸡,推了他一记。 他才懂得随项少龙入厅。 凤菲项少龙和石素芳金老大两组人分坐两边。 小屏儿奉上香茗。 项少龙忽然生出奇怪的感想。 在某一程度上,吕不韦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凤菲,实存着与项少龙比较之意。 因为纪嫣然已是他项少龙的了,吕不韦追求琴清又告触礁,除非能得到凤菲,否则在这方面就要被项少龙比了下去。 实情是否如此。 恐怕连吕不韦自己都不自觉。 客气一番后。 石素芳谦虚地道:“金爷有他想说的话。 但素芳却是诚心来向菲姐请教,如何才可若菲姐般颠倒众生呢?”凤菲明知她是谦虚之语。 因为石素芳正是另一个颠倒众生的名妓,但仍感受用,和颜悦色道:“妹子不要抬举凤菲才学,我们这些卖艺者,不外“妙舞清歌、皓齿明眸、因人献艺、拿手绝活”十六个字,虽谨记我们既是歌舞的创造者,也是文化的传播者。” 石素芳欣然道:“这十六字真言,素芳愿闻其详。” 凤菲美目转到项少龙身上,淡淡道:“不若由沈执事代我解说吧!”石素芳和金老大都难掩讶色,一向心高气傲的凤菲,怎会让一个下人来代她说话呢?项少龙当然知道凤菲是考较他,却是心中叫苦。 现在他舌底多了一粒果核,只要一开嘴,立会使凤菲这聪明女发觉自己怕石素芳认出他的声音来,若还不生疑,就是怪事。 只好道:“我刚才咬损了舌头。 不便说话,还是大小姐……嘿!”见到三人无不瞪大眼睛看他,只好收口,尴尬的摊了摊手。 见到他耸肩摊手的潇洒动作,石素芳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一时仍未想到眼前此人是项少龙,只奇道:“原来沈先生也是行家,有机会倒要请教。” 金老大笑道:“我也给大小姐引出兴趣来哩。” 凤菲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后,油然道:“妙舞清歌。 皓齿明眸。 指的不过是色艺两事。 两者合而为“风致”。 以闲静温雅为理想。 才能使人入迷,妹子不要考较人嘛,你自己便是个中能手啊!”石素芳摇头道:“菲姐万勿谦让,我们三大名姬中,论色艺才情,见者无不推菲姐为首,可见早有公论,故闻得菲姐要退隐田园,怎都要来拜会菲姐。 恭聆清诲。” 金老大道:“敢问大小姐因人献艺,拿手绝活又作何解?”项少龙看看凤菲,又瞧石素芳,饱食秀色,毫不觉累,还但愿时间愈长愈好。 想不到极难相与的三绝女石索芳,在凤菲面前表现得这么虚心,若不是真想偷师,就是别有居心。 不过凤菲也是厉害之极。 石素芳想从她身上沾便宜。 绝非易事。 凤菲淡淡道:“不同的阶层。 有不同的审美趣味。 若演出于宫廷,当以喜庆吉祥为主;文墨之士,则偏爱清幽的格调,悠深缠绵的情思;但观者只是普通大众时,就必须沉重热烈的气氛,加强悲欢离合的渲染,才能激起观者的情绪。” 金老大击几叹道:“只这几句话,素芳便受用不尽。” 石素芳欣然道:“拿手绝活当如菲姐般。 建立起自己个人的手法格调,任人怎么学都只形似而神非。” 项少龙想起凤菲离经叛道,独树一格的唱功。 不由心中举手同意。 凤菲不以他们的赞美为荣般淡淡道:“闲话说过,金老大今趟偕妹子来,究竟有什么可指点凤菲之处?”金老大肃容道:“不知大小姐有否听过以风流著称叫齐雨的名公子呢?”凤非皱眉道:“略有耳闻,听说此人是公卿之后。 凭着一张俊脸和三寸不烂之舌,迷倒了无数可怜女子,不知老大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项少龙听到齐雨,想起当初赵穆透过他迷倒赵雅。 如今伊人已逝。 先是心中一痛;按着见凤菲说“三寸不烂之舌”一时粉脸微红。 知她想到自己,又是心中一荡。 两种不能相容的感受纷至沓来。 教他真不知是何滋味。 金老大续道:“此人现在与某宫女兰宫媛打得火热,前两晚在这里最大的青楼倚雅院酒醉后还大发狂言。 说今趟兰宫媛必可盖过大小姐的光芒。 且使大小姐饮恨收埸,言语奇怪。” 凤非在这种情况下显示出她的修养脸上仍是平静无波,只是露出深思的神色。 石素芳柔声道:“我们不禁为菲姐担心起来,他的话只提菲姐而不说素芳,似乎正进行某种阴谋。 且更似成功在望,教人奇怪。” 项少龙听得大为懔然。 猜到是与曲谱泄出一事有关,但照理歌谱该仍在董淑贞手上,齐雨怎能这么有把握呢?。 愈想愈是不妥,那还有心情坐下去,长身而起。 三人均讶然瞧来。 项少龙告了个罪,便迳自离开去找董淑贞,这美女正在房中休息,项少龙直闯进去,遣走婢女后,劈面道:“你秘密抄下的歌谱在哪里?”董淑贞不悦道:“你是否想动刑迫供?”项少龙压下怒火,坐下道:“齐雨公然声称可令大小姐饮恨收场,若非有歌谱在手,怎敢出此狂言?”董淑贞脸色微变,接着坚定的摇头道:“歌谱仍在这里,唉:人家刚向秀贞要了回来。 正准备交你烧毁哩!”项少龙道:“那就立即拿出来吧!”董淑贞愤怒的瞪了他好一会,才移到一角的箱子前,取出一个竹筒子,发脾气的朝他掷来。 项少龙轻松接着,拔起塞盖。 取出一卷帛卷。 打开一看,立时色变。 骇然道:“这上面为何半个字都没有?。” 今次轮到董淑贞脸色剧变,凄惶挨了过来,大惊下呻吟道:“天,谁人把歌谱掉了包呢?”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除非凤菲能在表演前这十天内另创新谱,否则就只能够在人后重唱旧曲,自是大为失色,因这新谱是专为贺齐王之寿而作。 董淑贞脸如死灰地颤声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秀贞和我都非常小心。” 项少龙叹道:“现在唯有向大小姐坦白说出来。 看看有没有补救办法。” 董淑贞扑入他怀里,浑身抖颤道:“沈良救我!”董淑贞和祝秀贞两女跪在凤菲身前,垂头丧气有若死囚。 但到现在仍不明白给谁以偷龙转风的手法。 盗去了歌谱。 凤菲俏脸再无半丝血色,呕心沥血的创作给兰宫嫒据为己用,对她打击之大,可想而知,造时她连处罚两女的心情都失去了。 项少龙亦是一愁莫展,只好道:“只要大小姐能演头场,就不怕歌谱落在兰宫嫒手上。” 凤非摇头道:“早说好是我作压轴表演,何况此事由田单一下安排,有这阴谋存在,怎容我们更改。” 项少龙道:“大小姐可否另创歌谱呢?”凤菲苦笑道:“除非可在一天内想出来,否则连练习的时间也没有。 如何能有精深的演出,唉,内奸难防,不过凤菲也该负上责任。” 董淑贞和祝秀贞闻言哭倒地上。 项少龙不由对凤菲涌起敬意,这美女虽是自私了一点,但仍能在这种情况下自省其身,襟胸实异于常人。 凤菲朝项少龙瞧来,眼中射出绝望的神色。 语气却出奇的平静道:“献丑不若藏拙,我曾答应会以新歌贺寿,怎地无颜以旧曲新词交差,看来只好装病辞演一法了。” 项少龙忽然虎躯猛颤,双目放光,沉声道:“我尝试作一曲,假若我把调子哼出来,不知能否刺激大小姐的灵思,改成适合的歌谱呢?”事实上他那懂作曲,只不过在二十一世纪时,常到卡拉ok唱歌。 有十来首特别滚瓜烂熟,希望能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刻拿出来充数。 这些曲子与古调虽截然不同,但落在凤菲这古代的音乐天才手上,自能编成这时代的出色音乐。 凤非道:“清唱来听听。” 项少龙苦笑道:“我只懂哼,不懂唱。” 凤非显然并不把他作的曲放在心上,没好气的道:“那就哼来听吧,唉,又说咬破了舌头,现在说话不知多么流利。” 项少龙那有闲心理和她算旧账,拣了苜当时最流行的《我不能离开他》哼了起来。 他的哼声确令人不敢恭维,但旋律仍大致没有走样。 起始几句时,凤非仍不以为意,但到项少龙尴尬地哼至一半时,她已由动容变为惊讶,连董淑贞两女都收了哭声。 不能置信的目瞪着他。 一曲哼罢,项少龙手足无措,老脸通红道:“怎么样?”凤菲呆若木鸡的瞧了他好一会,才吁出一口气道:“你这人总能教人惊异,这么怪的调子我还是初次得闻,不过却非常悦耳,只是调子太哀伤,不适合那欢乐的气氛。” 项少龙急道:“我还作有另一曲。” 凤菲一呆道:“你不足说只作过一曲吗?”项少龙只好道:“刚才我是乱说,事实上我作了十多首曲。” 凤菲动容点头,似记起某事般转向两女喝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两女慌忙离开。 临走时看项少龙的眼光,可令任何男人陶醉上几年。 项少龙又拣了首轻快的《海军进行曲》哼了出来。 凤菲听罢长身而起,投入他怀里,把他搂个结实道:“就算你想要凤菲的身体,凤菲也会立即献给你,只求你把所作的歌曲全部哼出来,今趟我要兰宫嫒这贱人败得口服心服。” 项少龙离开凤菲的大楼时。 就像发了一场梦。 他当然不会乘人之危占有有凤菲。 但却清楚知道凭着这十来首歌把凤菲的芳心征服了。 这并非说凤菲就这么爱上了他。 而是凤菲对他就像他对李牧的心服口服。 项少龙虽感惭傀,要助凤菲打败兰宫嫒的热情却盖过了一切。 刚离开主楼的花园,就给董淑贞两女截着。 项少龙想起解子元的约会,好言安慰了她们,又要她们莫要惊扰正努力编曲的凤菲后,道:“你们最好想想有谁知道你们歌谱的藏处,此人必须要揪出来。” 祝秀贞道:“此事惟有张泉晓得,但他若要到我房来,必不能避过我的耳目。” 项少龙道:“他只要收买你们的侍女,不就可轻易办到吗?”祝秀贞露出惭愧的神色,项少龙乘机告退,来到大厅,金老大答应赠他的剑刚刚送到,项少龙拔剑一瞧,虽及不上血浪,但剑质上佳,剑身沉重,颇合他意,不由对金老大更生好感。 肖月潭说得不错,金老人确是有豪气的人。 安排了把凤菲今晚的约会推掉后,项少龙加盖衣帽,离开听松院。 雨雪飘飞下。 街道行人稀疏。 想想都觉好笑,难怪人人觉得自己深不可测,智计才艺层出不穷,皆因有二千多年的文化遗产在撑他的腰。 今晚自己若要对凤菲动口动手,沾点便宜。 保证她会“逆来顺受”只不过自己当然不肯这么做。 沾沾便宜当然是快事,但玩出火来,夺人所爱。 就非是他所想见,像现在般与诸女保持亲密但没有肉欲的关系,反是更有一番动人滋味。 当初兵败逃亡时,那想得到会有今天的日子。 凤菲再次排演歌舞时,实须做点保密的工作,以免珍贵的知识产权再被盗版,虽然他也是盗版别人的版权。 但却不产生利益冲突的问题。 因为在二十一世纪时。 所有古曲都散失了。 而想深一层,就算兰宫媛再得到新曲。 亦来不及练习,即使凤菲她们以新谱唱回原曲,兰宫媛亦只能徒呼奈何。 想到这里时,后方蹄声骤响。 他本不以为意,但当蹄声到了离他十多步时一停下来。 他立即生出警觉之心。 矛尖震荡的声音随即响起。 他的手握到金老大新送的长剑把手处,收摄心神。 来人只是单枪匹马,但只听马蹄的节奏,便知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项少龙嘴角抹过一丝笑意,头也不回,放慢脚步,从容自若的在雨雪中漫步行。 金老大警告过的挑战,终于发生。 第一章 罗敷有夫 项少龙的心神进入止水不波的境界,步伐稳定而暗合某一种节奏,准确地估计得对方接近的速度和距离。 自从坐时空机器来到这战国的年代后,他可是没有一天不摸着兵器过活,对各类型的兵器都非常熟识。 此刻细心聆听,立即摧翻了起始时认为来袭者是持矛的想法,而肯定对方用的是长戟。 戟可说是宜刺的矛和横砍的戈的混合体,既可扎剌,又能勾击,冲刺时发出的响音,明显与矛或戈都不同。 项少龙很想回头看上一眼,但却知若如此做了,就会失去自己高深莫测之势,而且会引发对方全力加速冲剌。 一阵风迎面吹来,雨雪打得项少龙几乎要闭上眼睛。 风声更使戟音蹄声模糊起来。 这时后方来骑到了两丈之内,略一发力,可在眨眼的工夫对他展开攻击。 蓦地一声“沈良受死”有若干地起了个焦雷般在后方响起。 项少龙猛地闭上眼睛,往右横移,到了马道之中,右手放开剑柄,改以左手拔剑。 要知他一直靠左方的行人道缓步而行,又以右手握剑,换了任何人由后方攻来,必然以为他会移往左方,好拉长距离,再以右手拔剑挡格。 谁知他竟反其道而行,右移到马道之中,使敌人的长戟完全攻错了方向。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何况是生死相博的时刻。 那人惊呼一声,想把长戟攻击的方向改变,却迟了一步。 项少龙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在冲过了头的马股上。 战马痛嘶一声,狂窜往前,差点把那骑士甩下马来。 看对方一人单骑,逃命似的消失在风雪里,项少龙心中好笑。 今仗得胜看来轻松容易,其实个中包含了胆量、时问的拿捏,身法步法各方面的配合。 最妙是那阵突来的风雪。 他项少龙固然受影响,但对迎风策马奔来的敌人影响更大,否则他项少龙恐难施展这种策略。 项少龙回剑入鞘,转入了一条横巷,急步走了一段路,认准解府的方向,不半个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 他对把门的家将报上姓名,便被领入府内,在外厅等候。 奉茶伺候的小婢都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又交头接耳,恍似他像头不知由那处钻出来的怪物般。 项少龙给看得浑身不自在时,解子元脸青唇白的来了,挥退下人后,坐到他身旁低声道:“今趟拣的真不是时候,不知谁把我昨夜去逛青楼的事告知了内人,刚才她大发雷霆,只差还未动手打我。 沈兄快溜,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项少龙同情地道:“那么过两日我再来找解兄吧。” 解子元把他拉起来道:“快点!”两人急步朝大门走去时,一声娇叱传来,喝道:“哪里走!”解子元浑身一震,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项少龙亦是虎躯剧震,不能相信的呆在当场。 环佩声响,解子元的恶妻来到两人身后,冷笑道:“走到哪里去,你当我不知道你两个人的把戏吗?”又娇喝道:“解权你给我滚出来,我要你把昨夜的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万事有我担保。” 解子元如遭雷殛,原来连他最后一个“忠仆”都给收服。 解权不知由哪里跑出来,跪倒地上,颤声道:“少爷!小人是被逼的。” 解子元机械化的转过身去,哭丧着脸道:“这事全是我想出来的,不关沈兄的事。” 项少龙仍背对解子元的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因为他从聱音认出了解子元的夫人正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善柔。 她终于放弃了到处流浪的梦想,落叶归根的作了解家妇,还生了两个儿子。 这时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头也不回的离开解府,使善柔永远都不知道他曾来过。 他亦明白解子元为何既爱她又怕她,说实在的,那正是善柔予男人最大的“乐趣”。 直至今天,他对与善柔相处的每一刻仍是回味无穷。 解子元的“义气”,把责任全榄到自己身上,更使他心中感动。 想走是一回事,但却无法举脚踏出半步。 善柔的矛头指向他了,喝道:“你叫沈良是吗?看你生得牛高马大,却胆小如鼠,连正眼看人都不敢吗?”众婢仆立时发出“嗡嗡”笑聱。 项少龙平静地道:“解夫人可否把其他人请出厅堂,沈某想私下替解兄说两句话。” 解子元急道:“这全不关沈兄的事,夫人啊,放沈兄离去好吗?要罚就罚我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善柔亦像被点了穴般,不言不语的在发呆。 项少龙感到善柔的目光刺在他背上,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人人莫明其妙时,善柔道:“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解子元愕然道:“为夫也要出去吗?”善柔大发娇嗅道:“为你的什么夫,你第一个给我滚出去!”不片晌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空广的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善柔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身后响起,项少龙缓缓转过身来,四目交投,双方都像触电般抖颤了一下。 她丰满了少许,但艳丽却更胜往昔。 善柔朝他冲前两步,旋又停下,辛苦地克制自己要投入项少龙怀内的冲动。 项少龙喉头打结,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一声长叹,摇头苦笑,步往大门。 善柔追了两步,低唤道:“少龙!”项少龙硬着心肠不应,走出门外。 十多道目光立时落在他身上,婢仆家将们对他能“衣冠皮肉完全无缺”的走出来,都惊讶得合不拢那些张大了的嘴。 解子元横里扑出来,揍着他肩头,朝外门走丢,兴奋地道:“沈兄和她说了些什么话?”项少龙胡诌道:“嫂子虽是霸道了点,却非是不明白事理的人。 我向她解释了压迫力愈大,反抗力愈强的道理,假设她任解兄出去胡混,保证不须太久解兄就生厌倦。” 解子元道:“我怎会厌倦呢?她怎么答你?”项少龙道:“她说要好好想想。” 解子元大喜道:“这是天大的转机呢!沈兄留下陪我聊聊好吗?”项少龙此时肝肠像打了结般难受,那有兴趣和他闲聊,投其所惧的恐吓道:“你最好乖乖的入去陪伴嫂子,若她以为你又在打鬼主意,那就说不定联想想都省回。” 解子元大吃一惊,忙放开了搂着项少龙的手,神情教人发噱。 项少龙挥手作别,走出解府,来到风雪漫天的大道。 心中一片茫然。 来到临淄后,他一直想方法找寻善柔,却绝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遇上她,而她还是别人的妻子。 解子元该是好夫婿,唉!当年美蚕娘改嫁别人,他并没有多大感触。 说到底皆因感情基础薄弱。 但他确曾深爱过善柔。 他尊重善柔的选择,而且自己巳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和家庭,只不过来到齐国这陌生的地方,容易生出了孤单落寞的感觉,才会因善柔再难和自己继续前缘而神伤。 风雪打在脸上头上,既寒且痛,使他像从一个梦中醒过来般。 再叹了一日气后,项少龙举步朝宾馆走回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诚心为抛弃了仇恨的善柔祝福。 回到宾馆,肖月潭巳恭候多时,见他这么早回来,讶道:“我听你的手下说你会很晚才回来,正要离开,咦,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项少龙拉他入房,坐下道:“你该听过善柔吧!她是致致的亲姊,曾与我有一段情,现在竟成了解子元的妻子。” 肖月潭愕然道:“又会这么巧的。” 项少龙不想磨在这事上,岔开话题问起邹衍,肖月潭神色古怪道:“邹大师不知去了何处去寻找自己的墓穴,已有十多天没回家呢。” 项少龙听得心都抽搐了一下,无言以对。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吕不韦今午乘船抵此,同行的尚有韩竭和许商。” 项少龙奇道:“韩竭不是缪毒的人吗?”肖月潭道:“只此一事,便可知吕不韦和缪毒暗中结成一党。 韩竭乃“稷下剑圣”曹秋道四大弟子之一,有他穿针引线,稷下出身的剑士说不定会站在吕不韦和田单的一边,那形势就截然不同了。” 顿了顿续道:“以吕不韦的手段,必可令齐王深信倘改立田健,将会破坏了和秦国的关系,若再加上曹秋道站在大王子田生和田单的一边,这场王位之争,输家不是田健才怪。” 项少龙无可无不可的道:“谁输谁嬴,都是齐人的家事。 现在我关心的是如何为歌舞伎团的诸位美人儿完成她们的梦想。 吕不韦爱怎么搞便怎么搞好了。” 肖月潭讶道:“我很少见到少龙这么意气消沉的,你难道不觉得扳吕不韦的后腿是很有趣的一回事吗?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时或者会改变想法。” 项少龙苦笑道:“除非我能以项少龙的身分出现,否则如何能左右齐王的决定;而且那样一来,等若明请吕不韦来对付我。 噢!差点忘了告诉你,李园和龙阳君巳看穿了我。” 肖月潭连忙追问,到项少龙解释清楚后,肖月潭兴奋地道:“若是如此,形势就完全不同了。 现今齐人最怕的就是楚人与三晋联手,抑制他们对燕国的野心,只要田单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付你,我们便容易应付多了!”项少龙苦恼道:“有其利必有其弊。 若我公然以项少龙的身分面世,吕不韦、田单,甚至郭开都会暗施手段来对付我,但假若我仍在充作沈良,则又须应付仲孙龙和齐国剑手的挑惹。 正是左右做人难。” 敲门声响,原来是小屏儿奉凤菲之命请他去说话,肖月潭低声说了明天见后,告辞离开,而项少龙则随小屏儿去见凤菲。 凤菲正在主楼二楼的厅内拨弄弦琴,发出似有若无,仿似由九天之外传来的仙音,神情专注。 直待项少龙在她对面坐下,仍像觉察不到他的来临。 小屏儿退往楼下后,项少龙舒适的半卧半坐地倚在软垫上,既饱餐这美女的绝世容色,又耳闻天籁仙音,囚善柔而兴的失意惆怅,不由减少三分。 凤菲纤手操琴,再爆出几个清音后,倏然而止,仰起俏脸往他望来,凤目生辉道:“沈先生可认得这段乐章吗?”项少龙呆了一呆,茫然摇头。 凤菲甜甜笑道:“这正是由你那些小调变化而来的曲谱,你这人呢!竟会听不出来。” 项少龙搔头尴尬道:“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来,怎会是这样的。” 凤菲柔声道:“人家当然不能一板一眼跟足你的曲调,变化几趟后,就成了这样子!欢喜吗?”凤菲从未试过以这种撒娇式的神态语气跟他说话,项少龙受宠若惊道“大小姐确是高明,不知是否巳为今次贺寿的乐曲全换上了新调呢?”凤菲美眸望往窗外的雪夜,叹道:“你知否人家到这一刻才惊觉到外面正下大雪,自听到你那些怪调后,凤菲像着了魔的一首接一首把新曲谱出来。 想不到竟可如此容易。” 项少龙大喜道:“恭喜大小姐。” 凤菲的目光移回到他脸上,美目深注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项少龙笑道:“有手有脚,有眼耳口鼻,和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大分别。” 凤菲道:“可是在我眼中,你却像是从仙界下凡的神仙,拯救遇上困苦的世人。 唉!若真有神仙,那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回事。 人世间实在太多事令人生厌,有时我其至会憎厌自己。” 项少龙思量片刻,点头道:“有很多事确会令人不耐烦的,不过大小姐可知在别人眼中,你可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以能拜倒在你裙下是无比光荣的事。” 凤菲斜椅垫上,娇笑道:“你的用词真怪,什么“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拜倒裙下”,唉!凤菲只是个平凡的人,只有在创作和表演时,我才感到自己有少许的不平凡。” 接着秀眸闪闪的瞧着他道:“今晚在这里陪人家谈话好吗?每逢作成一曲,我都很难入睡,又总苦无倾谈的对象。” 项少龙吓了一跳,怔怔的道:“我终是下人,大小姐这样留我在闰房里,不怕人会闲言闲语吗?”凤菲哂道:“你前两晚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换了是别的男人,在眼前情况,恐怕赶都不肯走吧?”项少龙苦笑道:“自得知大小姐的情郎是项少龙后,我愈想愈惊,将来到咸阳时,若有人向他通风报讯,知这我曾在大小姐房内留了一晚,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做过,我恐怕亦要小命不保,大小姐以为然否。” 凤菲呆了起来,无言以对。 项少龙心中好笑,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以她的“项少龙”来压自己这真正的“项少龙”,实是荒谬绝伦。 好一会凤菲才苦恼道:“男人不是色胆包天的吗?为何你其他事这么胆大妄为,偏在此事上如此胆小。”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听大小姐的口气,似乎除了想和小人秉烛谈心之外,还有别的下文呢?”凤菲“噗啡”娇笑,风情万种的横了他一眼,欣然道:“和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一向以来,只有我凤菲去耍男人,想不到现在却给你来耍我。 来吧!”项少龙愕然道:“来什么呢?”凤菲嘴角含春娇媚地道:“先为人家脱掉靴子好吗?执事大人。” 项少龙呆瞪了她半晌,嗫嚅道:“大小姐不是认真的吧?这种事开始了就很难中止,那时大小姐想反悔都不行。” 他的话并不假,像凤菲这种比得上纪嫣然和琴清的美女,蓄意色诱一个男人时,恐怕连坐禅的高僧都要把持不住,何况是他项少龙。 忽然间,外面的风雪,室内掩映的灯光,火炉传来的暖意,都以倍数的强化了那本已存在着浪漫温馨的气氛。 看她的如花玉容,眉稍眼角的风情,耸胸细腰,谁能不跃然动心。 凤菲白了他一眼道:“沈执事想到哪里去了,人家要登榻睡觉,自然要脱掉鞋子,刚巧小屏儿不在,只好由你代办吧了!”项少龙差点给气死,猛一咬牙,移身过去,探手就拿起她右足。 凤菲惊呼一声,皱眉道:“沈执事你温柔一点好吗?”项少龙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左手托着她纤足,右手滑上去,爱抚她完美无瑕的小腿,叹道:“羊脂白玉,不外如是。” 凤菲娇躯抖颤起来,星眸半闭的柔声道:“你若答应我不再往上推移,我便任你就这样占点便宜,当作是报答你令我度过这难关的酬劳吧。” 项少龙气道:“大小姐这么说,岂非在提醒我要继续深进吗?”一边说,手已毫不客气的往上移去。 凤菲感到项少龙的手越过膝头,正探索自己不可侵犯的大腿,娇吟一声,伸手把项少龙的手隔裙按着。 项少龙把手抽了回来,一本正经地为她脱下两足的绵靴,然后拿她双足一阵搓揉,弄得凤菲娇体发软,媚眼如丝。 项少龙一把将她抱起,往她闺房走去。 凤菲搂紧他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道:“你害死凤菲呢!”项少龙奇道:“怎样害你?”凤菲道:“你若令人家爱上了你,不是害死人家吗?”,项少龙清醒过来,暗叫好险,自己确不宜与这心有所属的美女发生关系,否则徒使事情更为复杂和难以预料其后果。 将她安放榻上后,项少龙俯头在她香唇上吻了一日,柔声道:“大小姐放心吧!只要我想起你是项少龙的人,给个天我作胆都不敢碰你。” 言罢逃命似的走了。 第二章 余情未了 刚离开凤菲的闺房,便给手下截着报告,张泉在大门外给人打了一顿,只剩得半条性命。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肖月潭使的手段,却不能不去慰问他。 到了张泉房外,撞着他的心腹昆山,这小人一面愤慨的道:“定是仲孙龙派人干的,临淄真是野蛮人当道的地方,全无法纪。” 项少龙暗忖你们这么想就最好,可省我不少唇舌,低声问道:“伤得怎么样?”昆山道:“主要是头脸中了几拳,眼肿得差点看不到东西,唇角也爆裂,那样子令人看得心中难过死了。” 言罢唉声叹气的走了。 步入房内,出奇地董淑贞和两个俏婢正为张泉敷治伤处。 果如昆山所说的,张泉那副被打得像猪头的样子,短时间内休想出来见人。 这是肖月潭狠辣之处,务要令张泉难以为吕不韦工作,不得不进一步倚赖他项少龙。 董淑贞坐在榻边,幽幽的横了他一眼,叹道:“那些人真狠心,看!打得副执事变成这个样子。” 张泉呻吟道:“是否沈兄来了!”项少龙想起千娇百媚的董淑贞曾陪这卑鄙的人睡过几晚,心中一阵烦厌,有点不客气的对董淑贞道:“你们先出去一会,我有话要和张兄说。” 董淑贞不悦的蹙起黛眉,吩咐了两婢退下后,断然道:“有什么密话是淑贞不能听的。” 张泉艰苦地道:“二小姐请出去片刻。” 董淑贞呆了一呆,忿然去了。 今趟轮到项少龙坐在董淑贞的位置,俯头低声道:“张兄究竟是怎样了?”张泉肿得像猪唇的嘴巴吐出含糊不清的说话道:“我其实没有什么,他们只打我的头,又迫问我为何去见主子,我当然死都不肯说。 唉!最可恨是主子给我的钱都被抢走!那些钱本是要给你的。” 此正是肖月潭最厉害的地方,张泉不但没钱来收买项少龙,还不能再去见吕不韦。 项少龙道:“张兄究竟去见的是谁呢?”张泉道:“现在还不能对你说。 唉!想不到有仲孙龙插手在这件事情内,现在我们整团人全在他的爪牙严密监视中,你也要小心点。” 项少龙那有心情和他说下去,长身而起道:“张兄好好休息吧!”张泉一把拉着他衣袖,焦急地道:“你怎都要帮我这个忙,迟些我再去弄钱回来给你。” 项少龙道:“我可为张兄做些什么呢?”张泉道:“设法成为凤菲的心腹,打探她和龙阳君的关系。” 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凤菲,就算我成了你的心腹,你会把与自己终身有关的事泄漏给我知道吗?”张泉辛苦地道:“凤菲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包括龙阳君在内。 因为魏王对凤菲亦有野心,所以凤菲最后只能倚赖你,明白吗?”项少龙怔了半晌,才点头道:“好吧!我看看怎么办,但一天未收到钱,张兄休想我肯与你合作。” 挥开了他的手,迳自出房。 董淑贞恭候门外,见他步出房门,将他扯到园内的小亭去,幽怨地道:“你是否在恼人家呢!”项少龙哂道:“小人怎敢,二小姐无论怎样骗我和不信任我,我这小执事亦只好逆来顺受。” 董淑贞“噗哧”笑道:“看你怨气冲天的样子,淑贞给你赔罪好吗?唉!人家现在真不知该怎样才可讨你欢心,你是否只好男风不爱女色呢?”项少龙苦笑道:“是否凡认识龙阳君的人,都变成了只喜男风的?”董淑贞整个娇躯贴了上来,玉手缠上他的脖子,笑道:“你还要瞒人,只看他瞧你的媚样儿,双目喷火似的,就知你是他的男人。 因为你若非他的男人,他怎会以这种态度对你。 现在淑贞唯一的希望,就是你除了男人外,也欢喜女人。” 项少龙呆了起来:心想今次确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冤屈。 探手下去大力打了一下她的香臀,无奈道:“那你就当我是你想的那样好了。 请问二小姐,可以放我回房休息吗?”董淑贞夸张的痛呼哎哟,用力把他抱紧,咬他耳朵道:“你若不欢喜正路,淑贞亦可奉陪。” 项少龙抓着她香肩,把她推开少许,正容道:“二小姐的好意,小人心领了。 但你仍未弄清楚一件事,就算你和秀真没与我有亲密关系,我沈良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绝不教你们沦为权贵的姬妾,此事若有一宇虚言,教我沈良不得好死。” 董淑贞平静下来,怔怔的凝视了他半晌,轻声道:“你为何肯这么做?又知否动辄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若教凤菲知道你要破坏她的计划,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她。” 项少龙道:“你说我是傻子笨蛋什么都可以,但我却决定了要这么做,只要你们肯乖乖听话,我便有办法。” 董淑贞娇媚横生的扭动着娇躯道:“我们还不够乖吗?”项少龙哂道:“乖得太过份了,不但对我乖,还对张泉和沙立乖,谁有利用价值便对谁乖。 但我要求的却不是这种乖,你回去好好想想。 但时间巳无多,表演过后,就是行动的时刻,若错过了时机,莫要怪我没有帮你。” 董淑贞浑身一颤,伏入他怀内道:“沈良啊!你说得人家六神无主呢!可否清楚点告诉淑贞你为人家作的是何打算呢?”项少龙爱怜地吻了她脸蛋,诚恳地道:“你们若再不肯对我推心置腹,恐怕我亦无能力帮助你们。 我的打算就是把你捧为能继承凤菲的另一名姬,而凤菲则可安然归隐,过她自己选择的生活。” 董淑贞凄惶地道:“这当然是最理想的安排。 但怎能办得到呢?凤菲现在视我如敌人,绝不会答应,纵是答应,也须众人都肯承认才行。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凤菲方面包在我身上,至于你能否成为凤菲以外另一名姬,就要看你自己的本领。” 董淑贞愕然道:“我的本领?”项少龙道:“我会说服凤菲让你在其中一台歌舞担正主姬的角色,只要你的表演不太逊色,而我又能在例如龙阳君等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为你美言几句,甚至邀你到某几个权贵处表演,哈!你说那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董淑贞剧震一下,倏地离开了他,一对美眸闪动着前所未有的神采,颤声道:“你真能说服凤菲吗?”项少龙伸手捧起她的脸蛋,有点情不自禁地痛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娇喘连连时,才放开她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教凤菲亲口向你说,但你却须和秀真放弃一切不轨行动。 现在乖乖的去睡觉吧!”董淑贞给他吻得娇体发软,媚眼如丝的呢声道:“今晚让人家陪你好吗?淑贞给你搅得身子都滚热了。” 项少龙亦是欲火大炽,暗怪自己不该挑起对方情欲,硬下心肠把她扭转娇躯,推得她走了十多步,到了通往她宿处的回廊,笑道:“你不是说我只爱男风吗?去找秀真告诉她这个消息吧!切记不可予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就不灵光!”说完匆匆溜回房去。 翌日醒来,还未吃早点,手下来通知解子元找他,项少龙心中暗惊,最怕是善柔告诉了他和自己的关系,那见面时就非常尴尬。 好在来到前厅,解子元热诚如昔,先着他遣退侍奉的婢仆后,才兴奋地道:“沈兄真行,内人昨晚不但没有怪责我,还准我和你交朋友。 她说有你看管我,间中出去胡混都没有关系,啊!沈兄真是我的救星和朋友。” 项少龙心中叫糟,知是善柔对他余情未了,所以才会有此转变,使解子元欣喜若狂。 不由问道:“解兄不用上早朝吗?”解子元道:“大王昨晚着凉,故休朝一天。 嘿!沈兄今晚有空吗?”项少龙见他像没有系颈的猴头般兴奋,警告道:“小心尊夫人是试探你的呢?”解子元拍胸保证道:“我这夫人说得出来的话就一定做得到,绝不会骗我的。 她今晚要请沈兄到舍下吃饭,膳后我们就可把臂出游,让小弟好好招呼沈兄,哈!”项少龙苦笑道:“你好像一刻都等不来的样子。” 解子元毫无愧色道:“当然,只有躺伏在陌生美女的怀里,嗅吸她们的香气,我的脑筋才会灵活起来。 唉!你都不知大王催得我多么紧,若我不写好柔骨女的贺寿词,今次就真的糟了。”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心中一动道:“你这两天有没有看过兰宫媛的排演?”解子元苦着脸道:“我怎敢见她,昨天在宫内撞到她的相好齐雨,他还对我冷嘲热讽,若非我脾气好,定要教他好看。” 似是记起另一件事般,忽然又这:“沈兄和仲孙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项少龙简略的说出来后,解子元懊恼道:“这就糟了,昨天他派人来试探我和沈兄的关系,我不虞有他,照实说了是新相识的朋友,唔,待会我要亲身去找他说话,再不然就找二王子出头,不信仲孙龙敢不卖账?”项少龙好整以暇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兄不用插手此事,陡使事情更复杂,我自有应付之法。” 解子元怀疑道:“沈兄可知仲孙龙在这里的势力,可比得上王侯,他若这么吃了沈兄的亏,是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项少龙道:“放心吧!若真须解兄帮手,我当然会来求解兄!”解子元道:“以后有什么事即管对我说。 现在我要赶回官署办事,今晚我来接你好吗?”项少龙还有什么话好锐,只好点头答应。 解子元欢天喜地的站起来,忽听门官唱喏道:“大小姐到!”解子元吓了一跳,与项少龙恭立迎迓。 凤菲身穿黄底白花常服,外披一件绵背心,在数名侍婢簇拥下,轻步进了大厅,高雅雍容、艳光四射,看得解子元眼亮起来。 凤菲先狠狠横了项少龙一眼,才蹙起黛眉瞪着解子元道:“解大人是怎么了?人说过门不入,解大人却是入门都不向凤菲打个招呼!凤菲是如北令大人不屑一顾吗?”解子元也真绝,毫不掩饰地一揖到地道:“凤小姐错怪在下呢!自宫宴见过小姐后,在下便给小姐勾去魂魄,直到这天才回复正常,试问在下还怎敢造次。” 凤菲和众婢都忍不住笑起来。 项少龙童心大起,一手搂他肩头,另一手掩着他眼睛,推他往大门走去,笑对凤菲道:“小人护送解大人走好了。” 凤菲笑得似花枝乱颤,使得项少龙忙收回眼光,怕像解子元般失了魂魄。 把解子元推出府门后,才放开掩他眼睛的手。 解子元吁出一口气道:“如此尤物,世所罕见。 难怪仲孙龙不择手段,都要把她弄上手。” 项少龙道:“解兄心动了?”解子元正容道:“说来沈兄或不肯相信,每次我回到家中,都会将外边的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项少龙欣然道:“这就最好,我明白了!解兄只是为了作曲填诗才会去青楼胡混的。” 解子元叹道:“沈兄确是我的知己。” 送走了解子元后,凤菲在厅内候他共进早膳,颇有点妻子侍候夫郎的神态,看得项少龙暗暗心惊。 侍候的小屏儿给凤菲差走后,这美女问道:“解子元见到你时像换了另一个人般,神情又这么兴奋,究竟他因什么事找你?”项少龙故意卖个关子道:“这是男人的秘密,大小姐最好不要知道。” 凤菲大唷道:“你愈来愈不将人家放在眼内了。 小心我会对你不客气。” 项少龙微笑道:“大小姐息怒,我们只不过约了今晚到青楼鬼混而已,”凤菲愕然道:“男人是否都是天生的贱骨头,放着这里美女如云,却要付钱去讨好那些庸姿俗色。” 项少龙讶道:“大小姐是否暗示连你自己都可任小人一亲香泽呢?”凤菲又气又恼道:“你还要说这种话!”项少龙大感快慰道:“大小姐莫忘了每次都说自己是被逼的呢!”凤菲差点气得要动手揍他,旋又干静下来,叹道:“看来是奴家给你勾了魂魄才真。 好像你想我开心,凤菲便要开心;要人家苦恼,人家就要苦恼。 告诉凤菲好吗?你如今究竟想人家怎样呢?”项少龙柔声道:“自然是想大小姐乖乖听话,那我就可完成宏愿。” 凤菲回复冷静,瞧了他好半晌,轻轻道:“说吧!”项少龙正容道:“我希望能依团里每个人的愿望,玉成他们理想。” 凤菲叹道:“我开始相信你确有这种诚意。 但问题是你沈良凭什么资格去办到呢?这不是我答应就成了,还牵涉到其他的人与事。” 项少龙淡淡道:“最关键处就是大小姐肯否点头,其他的由我解决。” 凤菲哂道:“好吧!算我答应好了。 你如何去应付韩闯、仲孙龙、吕不韦和田单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项少龙正要答话,下人来报,韩闯驾到。 第三章 朴朔迷离 韩闯隔远向两人施礼道:“凤菲小姐好,沈良兄好!”项少龙放下心事,如韩闯由龙阳君处得到消息,有备而来,不虞会泄漏自己的秘密。 凤菲大讶道:“侯爷也认识沈良吗?”韩闯大步走来,笑道:“当年在邯郸,沈兄还曾帮了我几个大忙,怎会不认识呢?”凤菲倒没有怀疑,但项少龙在她心中显然大大加重份量,欣然道:“那凤菲须否避席让侯爷先和老朋友叙旧呢?”这当然只是客气说话,岂知韩闯猛地点头道:“凤小姐真懂体贴我们。” 凤菲为之愕然,似乎项少龙在韩闯眼中比她凤菲更重要,但话已出口,再收不回来,与上来侍候的小屏儿一齐退出厅外。 韩闯坐到项少龙身旁,喜道:“得知少龙无恙,我高兴得整晚都睡不着!”项少龙听得呆了起来,一向以来,他都不大喜欢韩闯。 却想不到他对自己的交情,竟超过了对国家的忠诚。 苦笑道:“别忘了小弟乃贵国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啊!”韩闯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大家各为其主,异日说不定尚要在沙场上见个真章。 但现在又不是打仗,我们自然仍是肝胆相照的朋友!”苦笑一声,韩闯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缓缓道:“当日我战败遭擒,自忖必死,岂知少龙想也不想就放了我,我韩闯一生里从未试过那么感动。 现在就算有人拿剑威胁我,我也总不肯做任何对不起少龙的事。” 项少龙低声道:“政储君正式登基之日,就是我离秦远赴塞外引退之时,所以侯爷该不会再有与找对阵的机会。” 韩闯一震道:“嬴政怎肯放你走?没有了你,秦国就等若断了一只臂膀。” 项少龙道:“这是我和政储君的约定,但你绝不可因此而疏忽大意。 秦国猛将如云,王翦、桓奇、蒙武、蒙恬无一是好惹的人。” 韩闯晒道:“我才不信有人及得上你。” 项少龙失笑道:“别忘了我给李牧打得灰头上脸,要落荒而逃。” 韩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你败得漂亮,保存了主力;故未算真败。 事后我和李牧谈起此事,他也表示佩服。 他本有把握尽歼你们深入境内的孤军,岂知硬给你牵制着他,累得他无法在滕翼大军回到中牟之前衔尾穷击,致痛失良机。 否则说不定我们可乘势组成另一支合从军,直杀到咸阳。 唉!胜胜负负,就只这么一步之差。” 项少龙笑道:“那你该恨我入骨才对。” 韩闯尴尬道:“少龙勿要耍我。 这已是既成事实,我今天能在这里风流快活,全拜少龙所赐。” 项少龙点头道:“大家既是兄弟,客气和门面话不要说了,你今趟来临淄,不只是贺寿那么简单吧。” 韩闯笑道:“少龙最明白我。 否则齐王寿辰关我屁事,但我却绝不介意来这里。 你试过齐女没有,真是精彩。” 项少龙失笑道:“你是死性不改,到那里就胡搞到那里。” 韩闯老脸一红道:“莫要笑我。 这叫得快活时且快活,异日若你秦军东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韩国。 那时我想胡搞亦不成呢。” 项少龙道:“我只是说笑吧。” 韩闯松了一口气适:“说真的,我确有些怕你,或者该是尊敬你吧。 所以你说话最好留情些,若吓得我再不敢去鬼混,那就糟了。” 两人对望一眼。 忍不住开怀大笑,感受到两人间再无半点隔阂。 韩闯想起一事道:“你知否郭开那家伙将你的怪兵器献了给齐王作贺礼,累得齐王接既不是,拒绝更不是。 最后不知是谁出的主意,齐王把那东西赐了给曹秋道,供奉在稗下学宫的大堂里。” 项少龙恨得牙痒痒的道:“今晚我就去把我的百战刀偷回来。” 韩闯骇然道:“千万不可。 曹秋道这老头儿愈老剑法便愈出神入化,少龙虽是厉害,但遇上他绝不能讨好。” 项少龙笑道:“我只说去偷,并非去抢,怕什么呢?”韩闯仍是担心,提议道:“少龙回秦后,只要求赢政修书,请齐人把刀归还。 保证齐人乖乖从命,何用去冒这个险?”项少龙道:“让我自己来想想,嘿,能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 是了,你是否和风菲有密约。” 韩闯尴尬道:“原来你知道了,是否有什么问题?”项少龙定神瞧了他好半晌,微笑道:“看来你真有点怕我。” 韩闯苦笑道:“现在连李牧都有些怕你,何况是我。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从来都猜不透你的。” 项少龙道:“凤菲今次请你帮忙,许给你什么好处呢?”韩阅叹道:“这本是公平交易。 不过看在少龙分上,我惟有忍痛放弃一亲凤菲香泽的机会。”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韩阅奇道:“你竟不知此事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说出来。” 项少龙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直以来,无论他或董淑贞等,都被风菲骗得深信她要把董淑贞等送与韩闯,以换取韩闯的帮助,此事合情合理,故项少龙采信不疑。 怎想得到只是凤菲放出的烟幕。 她为何要说谎,这三大名姬之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当日凤菲说过奉了某人之命来毒杀他,后来又放弃了。 这幕后的指使者说不定就是它的真正情郎。 他项少龙仇家遍天下,太多的可能性使他无从猜估。 好半晌后,项少龙深吸一口气。 好令头脑清醒点,低声道:“凤菲要你怎样帮她的忙呢?”韩闯道:“她说要在我韩国的一所别院躲上三个月,待别人丢淡了对她的事后,她就会离开。” 项少龙道:“她是否讲好要和你一起离开临淄?”韩闯道:“当然是这样,有我护她谁敢不卖账。” 项少龙又多发现凤菲的另一项谎话。 因她曾表示过须项少龙送她离开临淄,再与韩闯会合。 她究竟在玩什么手段。 韩闯叹道:“唉,想不到会有少龙牵涉在其中,我和龙阳君的好梦都要成空!”项少龙一震道:“你们都不是真心帮她的吗?”韩闯惋惜的道:“这种世所罕有、色艺双绝的大美人,谁肯放她归隐。 唉!其实我和龙阳君约好了先由我享用她一段时间,再由龙阳君接她到魏国献给魏王,现在当然不敢这么做,龙阳君都正为此很苦恼哩。” 项少龙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知否凤菲的秘密情郎是谁?”韩阅愕然道:“她竟有情郎?难怪变得这么风情撩人的!”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何时感到她有这转变呢?”韩闯思索了一会后,缓缓道:“该是她咸阳之行后的事。” 项少龙拍案叫道:“那她这情郎必是在咸阳时认识的,亦因此动了归隐嫁人之心。 可是她为何要来到这里才退走?以她的才智,难道不知你们所有人都对她有不轨企图吗?”韩闯苦笑道:“我也给你弄得糊涂,现在你要我怎办才好?”项少龙沉吟道:“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照以前般与她虚与委蛇,不要泄漏任何事,迟些我再和你商量。” 韩闯道:“好吧,现在我去和她说两句话就离开。 你可知我落脚的地方吗?就是隔两间的听梅馆。 有什么事随时可来找我。” 韩闯到后院找凤菲时,项少龙仍留在厅中沉思。 假若凤菲的情郎是在咸阳结识的,且又是那情郎指使她来害项少龙,那她的情郎便很可能是属于吕不韦集团的人,那究竟是谁?能令凤菲倾心的人,绝不会是平凡之辈。 会否是管中邪,又或是许商?但细想又不大对。 因为若是如此,吕不韦就不用收买张泉来查采凤菲的情人是谁了。 且无论足管中邪或许商,都不会为凤菲舍弃大好的前途。 若非是吕系的人,究竟会是谁?项少龙想得头都大起来时,小屏儿来请他去见凤菲,他方知韩闯走凤菲在闺楼上的小厅见他,小屏儿退往楼下后,这口不对心的美女美目深注的瞧着他道:“看来各国有头有脸的人,都是你的老朋友。 如此我就更是奇怪,凭你的交游广阔,为何要落泊大梁两年之久,最后竟沦落至当了个小御手?”项少龙心中笃定,因为张果确是从大梁的官家马廊把他“聘”回来的,淡淡道:“正因为他们是我朋友,我才不想他们为难。” 凤菲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项少龙正容道:“因为我和赵相郭开势成水火,若非有我居中奔走,廉大将军亦难以安然离赵。 所以若任何人收留我,就会成了郭开的仇人。” 凤菲呆了半晌,幽幽道:“你和各国权贵有这么多不清不楚的关系,教人家怎能信任你?”项少龙晒道:“那又有什么分别?你根本从没有信任我。” 凤非俏脸转寒,不悦道:“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怎样不信任你了?”项少能把心-横,冷然道:“大小姐的情郎究竟是谁?”凤非愕然道:“人家不是说了给你知吗?”项少龙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双日寒芒大盛,缓缓摇头道:“那只是你用来敷衍我的手段吧,否则大小姐就不会不去中牟,而要到咸阳了。” 凤菲没好气的道:“就凭这点便指我骗你,沈执事是否太过鲁莽?”项少龙心念电转,淡淡道:“不如让小人来猜猜大小姐肯与之共效于飞的情郎是谁好吗?”凤菲一派安详的道:“嘴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猜怎么说都可以。” 项少龙知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可以猾中的。 而事实上自己确是不知道,只是作势哄吓,笑着道:“大小姐以为很难猜吗?”凤菲白了他一眼道:“再说废话,我就把你赶下去。” 项少龙满怀信心道:“大小姐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你最爱玩游戏手段,有我这么一个对手,你不知多高兴。” 凤菲嗔道:“你竟敢这样看人家!”项少龙好整以暇道:“大小姐自己鹅食放光虫,心知肚明。 我这话是对是错。” 凤菲一呆道:“鸡食放光虫?那会有这样的虫,真亏你想出来。” 按着苦恼的道:“快说吧!不要再兜兜转转。” 项少龙大乐道:“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是你这句话,已知大小姐的情郎非是项少龙。” 凤菲小嘴不屑的一撇,淡淡道:“我只是好奇你胡思乱想出什么东西来。 我何时作过这样的承认或否认。” 项少龙移到她身后,伸手搅着她没有半分多余赘肉的动人小腹,略一用力,凤菲娇声呻吟,软倒在他怀内。 项少龙咬着她的小耳珠,嗅吸她安发的香气柔声道:“你的情郎定是秦人,却绝不是项少龙,而且是他的对头。” 凤菲娇躯猛颤,仍坚持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有什么根据?”项少龙贴上她嫩滑的脸蛋,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那时你以为我和张泉有勾结,故想借我之口,使吕不韦误以为你的情人是项少龙。” 凤菲道:“可是你又凭什么指那人是项少龙的对头?”项少龙这才知自己露出马脚,暗骂自己求胜心切,太好逞强。 因为凤菲奉命害项少龙一事。 只他项少龙知道,当然不可说出来。 眉头一皱,胡诌道:“因为这等若加深吕不韦对顶少龙的仇恨,若非你的情郎是项少龙的死敌,你怎会这样去害他。” 凤菲嗔道:“不要胡说,首先我从不怀疑你会和张泉勾结。 而我的情郎亦真的是项少龙。 唉!不过现在我也有点糊涂了,先不说这些,你来亲亲人家好吗?”项少龙淡淡道:“大小姐是否害怕我说下去?”凤菲猛地挣脱他的搂抱,别转娇躯向着他道:“说吧!看你还说出其么荒诞的想法来?”项少龙用指头逗起她的下领,在她唇上靖蜒点水的轻吻一口,微笑道:“那就很易猜哩!在咸阳能与项少龙一系为敌的只有吕不韦和缪毒两大集团,而此人能令大小姐倾心,必然是既有身分地位,又是智勇双全,吕不韦和缪毒可以不论,因若是他们,大小姐就不须左瞒右骗。 既是这样,此人是谁,可呼之欲出。” 凤菲露出震骇的神色,转瞬又回复平静,垂首道:“不要胡猜了,凤菲依从了你便作算吧!”项少龙晒道:“是害怕了吗?否则何用说这种违心之言。” 凤菲气道:“人家这是真心话,不信就给我滚。” 项少龙霍地站起,再唬吓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凤菲平静地道:“我很累,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只想静静的休息一会。” 项少龙朝楼梯走去,忽然剧震转身,回头狠狠盯紧她道:“他是韩竭吧?”凤菲猛地一抖,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第四章 恶煞临门 凤菲虽不肯承认,但项少龙几可肯定她的情郎必是韩竭无异。 可以想像凤菲在咸阳认识韩竭,两人热恋起来,但却明白若让吕不韦或缪毒知道的话,必会从中阻挠。 最糟是吕不韦和缪毒暗中勾结,那就算缪毒点头也没有用处。 所以两人相约来齐,进行例如私奔等诸如此类的大计。 因为韩竭乃曹秋道的得意弟子,放大条道理可陪吕不韦前来临淄。 在这种情况下,项少龙这执事的作用就大了。 因为凤菲需有人为她安排和掩饰。 以使她能安然离齐。 既然凤菲的情人是韩竭,那当日凤菲要杀他就该是缪毒和吕不韦联合策划的阴谋。 凤菲临时改变主意,皆因生出要与韩竭远走高飞之意,故犯不着冒这个杀身之险。 再往深处推想,凤菲说不定是奉田单之命。 再由吕不韦安排她以毒指环来加害自己,只要是慢性毒药,多日后他项少龙才毒发身亡,又或毒盲眼睛诸如此类。 阴谋得逞之后,那时凤菲早安然离开了。 项少龙虽仍未清楚其中细节,但有信心把握了大概的情况。 尚未步出前厅。 碰上来找他的肖月潭,两人避到幽静的东厢去。 项少龙道:“有没有办法给我弄一分稷下学宫的地形图?”肖月潭吓了一跳道:“你要来作什么?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项少龙道:“我只是去把自己的东西偷回来,齐王将我的百战刀赐了给曹秋道。 挂在稷下学宫的主堂里。” 肖月潭道:“我正想来告诉你这件事,谁说给你知的?”项少能把今早韩闯来找他的事说出来。 肖月潭眉头大皱,沉吟良久。 道:“少龙勿要怪我多言,韩闯这人我知之甚深。 既好色又贪心,自私自利,为求目的,做事从不讲原则。 就算你对他曾有大恩,亦毫无分别。” 想起今早韩闯诚恳的样子。 项少龙很难接受肖月潭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时使他说不出话来。 肖月潭语重心长的道:“少龙万勿松懈下来,你现在只是由一极险恶形势,转到了另一种险恶形势里。 若我是你,就绝不相信三晋的任何人,反是李园较为可靠,说到底楚人都没有三晋人那么感觉到嬴政的威胁。”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孤身一人,韩闯或龙阳君要对付我还不容易。” 肖月潭摇头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韩闯等都知此事绝不可张扬。 若让齐人知道真相,说不定齐王会把你奉为上宾,还恭送你返回咸阳。” 顿了顿又道:“又或者干脆下毒手杀了你灭口,这事谁都不能确定。” 项少龙默然无话。 冉月潭续道:“现在谁敢担当杀害你的罪名。 今天杀了你,明天秦国大军兵临城下,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一回事。” 项少龙道:“秘密杀了我又谁会知道呢?”肖月潭道:“起码会有李园知道,韩闯和龙阳君岂无顾忌。” 再笑道:“要杀你是那么容易吗?谁不知项少龙剑法盖世,而且一旦让你走脱,这处又非三晋地头,哪个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杀你?若我是他们,首先要教你绝不动疑,然后把你引进无路可逃的绝境,才以卑鄙手段。 教你在有力难施下中伏身亡。” 项少龙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会小心。” 肖月潭只是以事论事,点头道:“或者是我多虑吧!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照理龙阳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难再狠下心肠下第二次手。 但人心难测,尤其牵涉到国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龙好好的想想吧!”项少龙拍拍肖月潭的眉头,感激道:“在这里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凤菲的问题现在更是复杂。” 肖月潭忙问其故,项少龙说出心中的推断后,肖月潭眉头紧锁道:“我虽不认识韩竭,但观他不远千里到咸阳追求荣华富贵,真肯为了个女人放弃一切吗?”项少龙同意道:“据说韩竭乃韩国的贵族,在韩时早和缪毒认识。 既肯和缪毒这种人相交,很难会是个好人,若他是骗凤菲而非爱凤菲,问题就更严重。” 肖月潭笑道:“这种事我们作外人的很难明白。 凤菲确是那种能使男人肯牺牲一切的女人。 少龙不妨一试,好过白白便宜韩竭。” 项少龙摇头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韩竭,我更不会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凤菲必是打算潜返咸阳,作韩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缪毒首肯,只是要瞒过吕不韦。” 项少龙叹道:“凤菲真个狡滑,当日我告诉她说张泉背后的主子是吕不韦时,她还装出震骇不已。 慌惶失措的姿态表情,骗得我死心塌地,原来我竟是给他玩弄于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还探听到另一件会使你头痛的事,你要知道吗?”项少龙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说出来亦不会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孙何忌照我的话去找仲孙龙打听消息,原来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说你自恃剑法高明,不把齐国剑手看在眼内。 唉!这人如此卑鄙。 因怕开罪李园和解子元,故此要暗里施展卑鄙手段。” 项少龙耸肩道:“早有人来找过我,还吃了暗亏。 若是明刃明枪,倒没什么可怕的,总不会是曹秋道亲来找我吧!”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闵廷章这两个人,他们最爱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乱的性子,但确有真实本领。” 话犹未已,家将费淳慌张来报:“执事不好,有群剑手凶神恶煞的来了,指名道姓的要见执事。” 两人愕然互望,暗忖又会这么巧的。 项少龙不想肖月潭卷入这种麻烦事里,更不欲暴露两人的亲密关系,坚持一个人去应付来闹事的人。 自于今早与韩闯的一席话推断出凤菲一直在骗他后,他对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对韩竭这堪与他项少龙匹敌的剑手,他虽无好感亦无恶感,但若要归类,此君应该是“好人有限”之辈。 但凤菲却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 为此,在他心中凤菲的地位不由急剧下降。 他虽对凤菲没有野心,但总希望她托付终身的是个有品格的人。 现在他心情大改,只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咸阳去与娇妻爱儿相会,再耐心等待小盘的登基和与吕缪两大集团的决斗。 肖月潭虽指出韩闯不太可靠,但他却有信心韩闯对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面。 直到此刻,他仍对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为他自己正是这么的一个人。 没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杀和斗争。 但在这时代里,这一切平常得就像呼吸的空气。 左思右想间,项少龙跨过门槛,踏入前院主厅。 五名高矮不一的齐国年青剑手,一字形的排开在大厅正中处,十道目光在他甫进来的刹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们穿的是贵族的武士服,只看他们华丽的佩剑。 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后,就是富商巨贾的儿于。 张泉的亲信昆山和家将冯亮、雷允儿等一脸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显是被这些傲慢无礼的人激怒了。 说实在的,项少龙现在心情大坏,很想找这些送上门来的人开刀。 但却知如此一来,只会把事情愈闹愈大,最终就是惹来像仲孙玄华、旦楚、麻承甲、闵廷章那种高手的挑战。 眼前这五人绝没有这类级数的高手,这从气势神态便可断定。 但也不宜太过忍让,否则对方会得寸进尺,使自己在临淄没有立足之处。 如何在中间着墨,是最考功夫之处。 其中最高壮的青年冷喝道:“来人可是自夸剑无双的狗奴才沈良。” 项少龙冷哼一声,直迫过去。 五人吓了一跳。 手都按到剑把去。 项少龙在五人身前半丈许处止步立定。 虎目一扫,霎时间把五人的反应全收入脑内,微笑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为何一言便犯下两个错误。” 那高壮青年显是五人的头领,双目一瞪,声色俱厉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快剑”年常就是本公子,我犯的是什么错?”只听他的语气,便知他给自己的气势压着,心中好笑淡淡道:“首先我从没有认为自己的剑术有什么了得,其次我更不是狗奴才。” 另一矮壮青年嘲笑道:“歌妓的下人,不是狗奴才是什么东西?”其他四人一起哄笑,更有人道:“叫你的主子来求情,我们就放过你吧!”昆山三人和随项少龙进来的费淳都露出受辱的悲愤神情,但又如这些人是惹不得的,无奈之极。 项少龙从容自若,装作恍然的“啊!”一声道:“原来替人办事的就是狗奴才,那齐国内除大王外,不都是狗奴才吗?”这五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登时语塞,说不出辩驳的话。 项少龙语气转趋温和,施礼道:“敢问五位公子,何人曾听沈某人白诩剑法无双,可否把他找出来对质,若真有此事,沈某就叩头认错。” 五人你眼望我眼,无言以对。 昆山乘机道:“小人早说必是有人中伤沈执事哩!”年常有点老羞成怒的道:“横竖我们来了。 总不能教我们白走一趟,沈执事露一手吧!”项少龙笑道:“这个容易,沈某的剑法虽不堪入五位大家之眼,但却有手小玩意,看刀!”猛喝声中,左右手同时扬起,两把早藏在袖口内的匕首滑到手里,随手掷出,左右横飞开去,准确无误的分插在东西两边的窗框处,高低位置分不差。 包括昆山苦在内,众人无不骇然色变。 最难得是左右开弓,都是那么快和准。 项少龙知已慑着这几个初生之犊,躬身施礼道:“沈某尚有要事办理,不送了!”从容转身,离开厅堂。 项少龙借肖月潭马车的掩护。 离开听松院,往找“最可靠”的李园。 肖月潭赞道:“少龙真懂齐人爱面子的心态,这么一来,这五个小子还那敢说出真话,只会扬言你向他们认错,弄到谁都再没兴趣来找你。” 项少龙摇头叹道:“仲孙龙既是爱面子的齐人,怎肯罢休。” 肖月潭道:“你今趟找得李园出马,仲孙龙怎都要忍这口气的。” 顿了顿低声道:“知否刚才凤菲和小屏儿在几个心腹家将护送下由后门离开了呢?”项少龙愕然道:“你怎知道?”肖月潭答道:“云娘见到嘛!是她告诉我的。” 项少龙皱眉道:“会否是去见韩竭?我若可跟踪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你在这里人地生疏,不给人发现才怪。” 此时蹄声骤响,数骑从后赶来。 项少龙探头出去,原来是金老大金成就和几名手下策马追来,叫道:“沈执事留步。” 肖月潭吩咐御手停车。 金老大来到车窗旁,道:“沈执事有没有空说几句话?”项少龙那能说“不”,点头答应后。 对肖月潭道:“老哥记得给我弄稷下宫的地图,我会自行到李园处。” 步下马车时,金老大甩蹬下马,领他到了附近一间酒馆,找了个幽静的角落。 坐下道:“沈兄!你今趟很麻烦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的麻烦多不胜数,何碍再多一件。” 金老大竖起拇指赞道:“沈兄果是英雄好汉。 我金老大没交错你这朋友。” 项少龙心中一热道:“金老大才真够朋友,究竟是什么事?”金老大道:“昨晚田单为吕不韦举行洗尘宴,我和素芳都有参加,我恰好与仲孙龙的一个手下同席,闲聊中他问我是否认识你,我当然不会透露我们间的真正关系。” 项少龙笑道:“不是悬赏要取我项上的人头吧!”金老大哑然失笑道:“沈兄真看得开,但尚未严重至这个地步,你听过“稷下剑会”这件事吗?”项少龙摇头表示未听过。 金老大道!“每月初一,稷下学宫都举行骑射大会,让后起者得有显露身手的机会,今天是二十七,三天后就是下月的剑会,照例他们会邀请一些宾客参加。 嘿!那只是客气的说法,不好听点就是找人来比试。” 项少龙道!“若他们要我参加?我大可托病推辞,总不能硬将我押去吧!”金老大叹道!“这些邀请信都是通过齐王发出来的,沈兄够胆不给齐王面子吗?听说仲孙龙的儿子仲孙玄华对沈兄震怒非常,决定亲身下场教训你。 他虽不敢杀人,用的亦只是木剑,但凭他的剑力,要打断沈兄的一条腿绝非难事。” 项少龙立时眉头大皴,他怕的不是打遍临淄无敌手的仲孙玄华,而是怕到时田单、吕不韦等亦为座上客,自己不暴露身分就是奇迹。 金老大低声道!“沈兄不若乘夜离开临淄。 凤小姐必不会怪你。” 项少龙大为意动,这确是最妙的办法,但董淑贞她们怎办呢?如此一走了之,日后会成一条梗心之刺,休想心中安乐。 金老大再怂恿道:“仲孙龙势力在此如日中天,连有身分地位的公卿大臣都怕他,沈兄怎都斗他不过的。”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多谢老大的提点,这事我或有应付之法。” 言罢拍了拍金老大眉头,往找李园去了。 第五章 同游牛山 项少龙来到李园客居的听竹别院,与听松别院只隔了两个街口。 由此可见凤菲的地位竟可比得上贵为相国的李园。 他在门官处报上沈良之名,那人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沈大爷,相爷早有吩咐,不过相爷刚出门,沈爷有没有口讯留下呢?”项少龙很想说着他来找我吧,但想想这似非自己目下的身分该说的话,遂道:“烦先生你告知相国我来过便成。” 此时中门大开,一辆华丽马车在前后十多名骑士簇拥下驰出大门,但因车窗被垂帘阻隔,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马车远去后,项少龙压下询问门官的冲动,踏上归途。 这日天朗气清,寒冷得来却很舒服,项少龙虽在人车争道的热闹大街信步而行,心底却感到孤单寂寞。 在逃亡途中,他所有精神时间都用在如何躲避敌人的思量上,反是到了临恼,遇上这么多新知旧友,他竟会有寂寞的感觉。 他溜目四顾,看着齐都的盛景,深切体会到“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意境滋味。 除了肖月潭外,他再无人可以信任。 最痛苦是他根本无可用之兵,否则只要派人密切监视韩闯,便可知他会否出卖自己。 例如假设他不断去见郭开,便可知道他对自己是不忠实了。 三晋关系一向密切,郭开的老板娘更是韩闯的族姊韩晶,若要对付项少龙,两人必会联合在一起。 在那种情况下,龙阳君怎敢反对。 他们唯一的阻碍可能是李园,但他肯否冒开罪三晋来维护自己,恐怕仍是末知之数。 想得头都大了时,心中忽生警兆,只见一骑迎面而至,马上骑士俯下来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项少龙愕然望向对方,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戒心大起道:“有什么事呢?”那人非常客气,微笑道:“蔽主人是清秀夫人,小人奉她之命,前来请先生往会,因夫人没有把先生的高姓大名告诉小人,才会冒昧相询。” 项少龙恍然刚才离开听竹别院的正是清秀夫人的座驾,暗忖若非李园曾告诉她自己来了临缁的事,就是自己的装扮糟透了。 于是报上沈良之名,随这骑士往见这曾受过婚姻创伤的美女。 项少龙登上清秀夫人恭候道旁的马车,这个把自己美丽的玉容藏在重纱之内的美女以她一贯冰冷的声音道:“上将军你好!请坐到清秀身旁来。” 项少龙见不着她的真面目,心中颇为失望,更知坐到她身旁的邀请,非是意欲要亲近一点,只是为要说密话,忙收摄心神,坐了下来。 一股女儿家的芳香沁入心脾时,马车开出,在繁荣的古都大道上缓缓前进。 忽然间,他再不感到寂寞,当因马车摇晃使两人的肩头碰在一起时,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大粱时,与纪嫣然共乘一舆的动人情景。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将军的装扮很奥妙,若非清秀从李相爷处得知上将军来了临淄,恐怕认不出来。” 项少龙心下稍安,苦笑道:“希望李相爷不会逢人便说我来了齐国才好。” 清秀夫人不悦道:“李相爷怎会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只因清秀乃琴太傅的至交好友,所以才不瞒人家吧!”项少龙冲口而出道:“我尚以为夫人与李相爷的关系不太好哩!”清秀夫人隔帘望往窗外,默然片晌,柔声道:“又下雪了,只不知牛山现在是何情景,上将军有兴趣陪清秀到那处一游吗?”项少龙想不到她竟突起游兴,还邀自己相陪,讶道:“牛山?”心中涌起受宠若惊的滋味。 天色暗沉下来,朵朵雪花,瓢柔无力的降下人间。 清秀夫人若有所思的凝望窗外,轻轻道:“牛山春雨乃临淄八景之首,不过近年斧斤砍伐过度,致有牛山濯濯之叹,幸好经过一番植树造林,据说又回复了佳木葱郁,绿茵遍地的美景,现在隆冬当然看不到这情况哩!”项少龙这才知道“牛山濯濯”的出处,点头道:“夫人既有此雅兴,项某敢不奉陪。” 当清秀夫人发出开赴牛山的指示后,以充满缅怀的语气道:“清秀少时曾随先父到过牛山,时值阳春三月,淄水湍湍,泉水从山隙间流泻而出,潺流跌岩,水气蒸腾,如雨似雾,望之宛若霏霏烟雨,到今天仍印象深刻。” 项少龙听她言谈高雅,婉转动人,不由一阵迷醉。 暗忖她的脸纱便等若牛山的烟雨,使她深具朦胧的迷人之美。 清秀夫人续道:“清秀很怕重游一些曾留下美好印像的购地美景,因为深怕与心中所记忆的不符。” 项少龙讶道:“那今趟为何又要重游旧地呢?”清秀夫人缓缓摇头道:“我自己都不明白,或者是因有名震天下的项少龙相陪吧!”项少龙道:“原来项某在夫人心中竟亦有点份量。” 清秀夫人朝他望来,低声道:“刚才妾身见上将军只影形单的站在府门处,比对起上将军在威阳时的前呼后拥,竟生出沧海桑田,事过境迁的感触。 最后忍不住停下车来与上将军一见,上将军会因此笑人家吗?”项少龙愕然道:“原来夫人竟对项某生出同情之意。” 清秀夫人摇头道,“非是同情,而是怜惜,上将军可知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马车此时穿过城门,朝南驰去。 项少龙苦笑道:“夫人此话必有依据,少龙洗耳恭听。” 清秀夫人淡淡道:“上将军的洒脱和不在乎己身安危的态度,乃清秀生平罕遇,就算不看在琴大姐脸上,清秀也要助你。” 项少龙压低声音问道,“你这些侍卫靠得住吗?”清秀夫人道:“上将军放心吧!他们都是随了妾身十多年的家将,况且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你是项少龙哩!”顿了顿后,凑近少许,在他耳齐吐气如兰,脸纱一颤一颤的道:“昨天李相爷入宫找我的妹子宁夫人,神情困苦,在妾身私下追问,才说出你的事来。” 项少龙一震道:“那就糟了,他还有什么话说?”清秀夫人道:“他那会真的向妾身倾吐,但妾身可肯定他确把上将军视为肝胆之交。 问题是他身为楚相,很多时都得把个人得失爱恶抛在一旁,处处以国事大局为重,否则也不须苦恼了。” 似乎有点不堪与他距离太近般,别过俏脸遥望窗外,叹了一口气。 项少龙陪她叹了一口气,一时找不到说话,暗想李园初见他时真情流露的情况过后,自会开始考虑到实际的问题。 又或因韩闯的压力而烦恼起来。 除了肖月潭外,自己还可信谁呢?清秀夫人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若非是这等天气,妾身会以趁现在到了城外,劝上将军不如一走了之,干干净净。” 项少龙想起到大梁时那场大病,兼之人生路不熟,犹有余悸的叹道:“我尚有些责任未完成,不过纵有人要对付我,我亦不会束手就擒。 唉!在夫人警告少龙之前,我已想到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清秀夫人点头道:“事实早证明项少龙是应付危险的能者,况且真正的情况如何,根本没有人知道,或者妾身只是白担心吧!”忽又欣然指着窗外远方一处山麓道:“看!那就是辅助桓公称霸的名相管仲埋骨之处了。” 项少龙自然挨贴过去,循她目光往外望去,只见山野银霜遍地,树梢披挂雪花,素净纯美得使人屏息。 这雪白的世界更似和天空连接起来,再无分彼我。 不远处屹立了一座大山,淄河、女水两河缠绕东西,岸旁数百年树龄的松树、桦树直指空际,景致美不胜收。 大山南连另一列层岩蛊蟑的山峦,景色使人叹为观止。 清秀夫人垂下头来,轻轻道:“上将军,你……”项少龙这才发觉自己胸口贴紧她一边肩背,尴尬地挪开了一点,观左右而言他道:“没有舟楫渡河,恐怕不能登山远眺!”清秀夫人淡淡道:“我们要回去了!若妾身想找上将军,该怎办呢?”项少龙见她语气变得冷淡,激起了傲气,低声道:“夫人最好不要牵涉在这件事内,生死有命,若老天爷不眷顾我项少龙,我又有什么法子,人算那及天算。” 清秀夫人轻颤道:“人算不及天算,上将军真看得开,妾身不再多事了。” 回到听松别院,项少龙心中仍填满清秀夫人的倩影,挥之不去。 他不明白为何她会对自己这么有影响,或者是因为她那种对世情冷漠不关心的态度,又或因她的酷傲矜持而使自己动心吧。 幸好这时的他充满危机感,趁着有空闲,仔细研究了听松院的形势,以备有事发生时可迅速逃命,又把钩索等东西取出来,紧在腰间,才感到慌虚的心落实了点。 处理了一些团中的日常事务后,又探问了卧榻养伤的张泉,便返回房间小息,快睡着时,董淑贞来了。 项少龙拥被坐起身来,董淑贞坐到榻沿,吃了一惊道:“沈执事不是冷病了吧!”项少龙笑道:“老虎我都可打死两头,怎会有事呢?二小姐枉顾可是有何指教。” 董淑贞惊魂甫定的拍拍酥胸道:“吓死人哩!”又横他一眼道:“定要有什么事才可来找你吗?来!让我为你推拿,包保你睡得好。” 项少龙翻转身伏在榻上,欣然道:“让我试试二小姐的高明手法。” 董淑贞脱下外衣,踢掉锦鞋,坐到他背上,伸手为他揉捏肩肌,低声道:“可找到是谁把曲谱偷龙转凤了。” 项少龙想也不想的道:“是小宁。” 小宁就是祝秀真的贴身侍婢。 董淑贞大乐道:“沈执事今回错了,偷的人是张泉自己,小宁曾见过他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入房后又见有些东西摆乱了,当时不以为意,给秀真问起才说出来。” 项少龙摇头道:“我才不信,那只是小宁诿过于人吧,噢!这处捏得真舒服,我要睡了!”董淑贞急道:“不要睡,你答应过人家的事有什么下文呢?”项少龙知她问的是凤菲肯否让她有独担一曲的事,心中叫苦,坦白道:“尚未有机会和她说,明天告诉你好吗?”董淑贞伏了下来,把他搂个结实,咬他耳朵道:“听说韩闯和你是老朋友,你会否帮他来害人家呢?”项少龙对韩闯再没有先前的把握,苦笑道:“和他只是有点交情吧!那谈得上是老朋友,二小姐放心好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都会为二小姐尽力。” 董淑贞一颤道:“沈良你为何语调悲观,以前胸有成竹的定力到哪里去了?”项少龙一个大翻身,把她压在体下,贪婪地吻她的香唇,直至她咿唔娇喘时,才放开她道:“世事每每出人意表,谁能真的胸有成竹,只能尽力而为,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真心信任。” 董淑贞媚眼如丝的瞧着他,秀目射出灼热的神色,哑声道:“原来你并不只是欢喜男人的。” 项少龙苦笑道:“谁说我欢喜男人呢?”心中同时涌起欲火。 自知道有可能被韩闯等出卖后,他的情绪陷进难以自拔的低潮里,很想找寻一些刺激,好转移自己的精神心事,而董淑贞正是送上门来的刺激。 或者只有她动人的肉体,才可使他忘掉了所有不如意的事。 董淑贞探手勾着他的脖子软声道:“空口白话有什么用?用行动来证明你是喜欢女人吧。” 项少龙的意志崩溃下来,低头要再尝她唇上的胭脂时,有人在门外叫道:“沈爷,解子元大人来了,正在大厅等你。” 项少龙生出不妥当的感觉,现在离黄昏尚有个多时辰,解子元为何这么早就来? 第六章 旧情难再 解子元的脸色颇难看,一副心事怔仲的样子,见到项少龙一把扯着他往大门走去,道:“小弟忽然有急事,怕不能在约好的时间来接沈兄,所以提早来了。” 项少龙道:“解兄既有急事,大可改作另一天。” 解子元摇头道:“那解子元就有祸了,我本想遣人来接你,但想想都是不妥当,横竖顺路,待沈兄到舍下后,请恕小弟失陪一会。” 两人步出大门,广场中三十多名家将,正和马车恭候他们大驾。 项少龙还是第一趟见到解子元这种阵仗驾势,愕然道,“解兄好威风。” 解子元摇头叹道:“我才不想这么张扬,是仲孙龙迫我这么做的,上车再谈。” 从卫拉开车门,两人登车坐好,马车开出院门,解子元叹了一口气道:“不要看临淄表面热闹繁荣,其实人人自危,都恐怕朝不保夕。” 项少龙低声问道:“解兄指的是否两位王子的王位之争?”解予元讶道:“原来沈兄亦知内情。” 项少龙道:“略知一二吧,看解兄愁眉不展,是否有什么突变,令解兄烦恼?”解子元再叹一口气,沉声道:“有些事沈兄知道了绝不会有益处。 沈兄先到舍下,与内人聊聊,小弟见过仲孙龙后,才回来会沈兄。 嘿!今晚怎都要出外逛逛,沈兄可懂怎样和内人说项哩!”项少龙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解兄忘了。” 解子元苦笑道:“小弟现在比之以往任何一刻,更须到青楼解闷。” 项少龙关心善柔,自然爱屋及乌,关心起解子元来,但却知解子元绝不会随便将王室的斗争向他这外人说出来,心念电转,已明其故,试探道:“不是吕不韦在玩手段吧?”解子元一震道:“沈兄怎会知道?”项少龙压低声音道:“我曾在咸阳住过一段日子,与秦廷的一些重量级人物非常稔熟,深悉吕不韦这奸贼的手腕,所以才能猜中。” 解子元愕了一愕,玩味道:“重量级人物,这形容词小弟还是初次听到,细想又非常贴切,沈兄认识些什么人?”项少龙随口说出了李斯、昌平君兄弟等人的名字,当然包括了自己在内。 解子元听得瞠目结舌,吁出一口气道:“这么说沈兄和赢政身边一群近臣都有交情?最厉害的当然是项少龙,吕不韦千方百计都扳不倒他,顺口一问沈兄,赢政究竟是否吕不韦和朱姬的儿子?”项少龙肯定道:“当然不是!否则他们的关系怎会闹得这么僵。 究竟吕不韦做了什么事,累得解兄如此烦恼?他是否对你们大王说了些什么话?”解子元显然心肠极好,摇头道:“这种事动辄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小弟怕累了沈兄,沈兄最好仍是不要理会。” 项少龙知不宜逼他,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把善柔的家抄了。 但一时却苦无良策,因为根本不知其中情况。 解子元岔开话题道:“看来凤菲很器重沈兄!”项少龙想起与凤菲纠缠不清的关系,随口应了一声,心中转到齐国的王位之争上。 本来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事,却因善柔的缘故而变得直接有关。 田单和吕不韦都是玩阴谋手段的专家,以仲孙龙、解子元等这一系的人,虽有各国之助,但能否成为赢家,仍属未知之数。 邹衍若在就好了,由他这以预知术名震天下的大宗师指着星星月亮说上两句话,比其他任何人的雄辩滔滔对齐王更管用。 这时马车来到解府,项少龙下车后,解子元足不着地的原车走了,到仲孙龙处与自己的党人密议。 小婢领项少龙到内府见善柔,而项少龙则在心中不住自我警惕,告诉自己善柔已作人妇,绝不可再续前缘,否则怎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善柔姑终是善柔,没有一般女子的软弱扭捏,神态如常的将下人全赶出偏厅后,劈面便道:“我嫁了人后就变成会吃人的老虎吗?一见到人后就拼命逃跑,是否这一段时光逃惯了?”接着“噗哧”一声,横了他充满少妇风情的一眼,喘气笑道:“坏家伙到那里都是坏家伙,竟敢串通子元来骗我,若不是看在致致分上,看我不打折你的狗腿。” 项少龙见善柔“凶神恶煞”的模样,反放下心来,毫不客气坐下来,微笑道:“不抱两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来给我看看吗?小弟对任何长得像柔大的小家伙,都好得要命,他们是否刚出世便懂舞拳弄脚打人踢人?”善柔笑得似花枝乱颤的倒在地席处,嗔道:“真想揍你一顿,唉!作了解夫人后,想找个敢还口或还手的人绝不容易,师傅现在又不肯再舞剑弄棒,他那班徒弟更是窝囊,累得人怪手痒的。” 项少龙骇然道:“难怪解兄要遭殃呢!”善柔狼狠瞪着他道:“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可怕,不若我们拿木剑对打玩儿好吗?”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师傅有四个最得意的弟子,我知道其中两人是韩竭和仲孙玄华,其他两人是谁呢?”善柔一脸不屑道:“什么四个得意弟子?我才不知道,只知师傅最疼我善柔,仲孙玄华这龟蛋只懂缩头缩脑,每次要他动手过招,都推三推四,真想把他的卵蛋割下来。 嘻!”项少龙听得捧腹大笑,这刁蛮美女做了母亲,仍不改一贯本色,确令他欣慰。 顺口问道:“田单知道你成了解夫人吗?”善柔冷哼道:“知道又怎样,我不去找那老贼算账,他已应拜祖酬神。 唉!真奇怪,杀了那假货后,我心中所有仇怨都消了,田老贼虽仍是活生生的,但我竟可将他当作了死人。” 项少龙正容道:“谈点正事好吗?你可悉韩竭?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品性如何?”善柔膘起可爱的小嘴道:“可以和缪毒狼狈为奸的,会有什么好人。 我一向对他都没有好感,不过手下尚算有两下子。” 忽又皱眉道:“你为何仍不滚回咸阳,致致要担心死了。” 项少笼苦笑道:“我是走投无路才溜到这里来,你当是来游山玩水吗?”善柔点头道:“听说道路河道都给这十多天的连绵大雪封了,离开了火炉便做不成人似的。 迟些我着子元使人把你送走吧!”项少龙吃了一惊道:“万万不可,千万莫要让解兄知道我的身分,否则将来事情传了出去,他便要犯上欺君之罪。” 善柔傲然道:“凭他解家的地位,最多不当官算了,官有什么好当的?”项少龙知她因父亲当官遭抄家而对此深痛恶绝,同意道:“解兄人太善良!确不大适合在官场打滚。” 善柔笑道:“他和你都不是好人,整天想到外边鬼混,你差点就成了帮凶。” 项少龙淡淡道:“愈得不到手的东西愈珍贵,你试试迫他连续出去胡混十晚,包他厌得以后都不再去。 而且他到青褛去,似乎是要找作曲的灵感,非是真的胡来。” 善柔杏目圆瞪道:“是否他央求你来向我说项求情呢?”项少龙事实上如解子元般那么惧怕善柔,举手投降道:“柔大姐该明白我是站在那一方的吧!”善柔解冻地甜甜笑道:“当然知道啦!你来了真好,这样吧,子元到外面胡混时,你就来陪我。”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善柔道:“这才公平嘛!”项少龙苦笑道:“坦白说,现在我每一天都为保全自己的小命想办法,我……”善柔嗔道:“算了!你是宝贝吗?谁要你陪,两个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项少龙听得哑口无言。 善柔却横了他一眼,“噗哧”笑道:“只是唬你吧;人家怎舍得赶你走呢?项爷是小女子的第一个情郎,这么小小面子都不给你,你还如何能在子元面前神气起来。 这样吧,今晚准你们去勾三搭四,但初更前必须回来,否则子元就要到你处去睡。” 又摸摸肚子嚷道:“不等子元!要吃东西了。” 膳罢,解子元仍未回来,项少龙乘机告辞回听松院,刚跨入院门,把门的手下道:“楚国李相爷派人来找沈爷,但沈爷不在,只好走了。 嘿,沈爷的人面真厉害,我们这班兄弟以后都要跟着你呢!”项少龙暗忖自身难保,那有能力照顾诸位兄弟,敷衍两句时,这叫池子春的年青家将压低声音道:“小人有一件事定要告欣沈爷,但沈爷心中有数就好,千万不要泄漏是我说出来的。” 项少龙讶道:“什么事?”池子春道:“今天我见谷明、房生两人鬼鬼祟祟的溜出街外,便吊着尾跟去看看,原来他们竟是去见沙立,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最怕他们是要对付沈爷你呢。” 项少龙心想自己又非三头六臂,怎能同时应付这么多方面的事。 上上之策就是立即动手做另一对滑雪板,趁城外雪深至腰的千载一时良机,立即“滑走”,保证使东方六国追兵尽起,亦拿他不到。 这想法确是诱人之极,问题是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更何况解子元那边的事仍未知情况,教他怎放心一走了之。 拍了拍池子春肩头,勉励了他几句,才朝内院走去。 池子春却追上来,拉他到一角道:“尚有一事说给沈爷你听,谷明回来后,去了见二小姐,接着二小姐和秀真小姐就出门去了。” 项少龙心中大怒,董淑贞和祝秀真竟如此不知好歹,仍与沙立勾结,枉自己还为她们冒生命之险而留下来。 回到内院,肖月潭在卧室所在那座院落的小偏厅等候他,欣然道:“你要的东西,老哥已给你办妥,看!”说着由怀里掏出一卷帛图,打开给他过目,正是项少龙要求的稷下学宫简图。 项少龙喜道:“这么快就弄来了,”肖月潭道:“费了我两个时辰才绘成呢。” 指着图上靠最右边的城门道:“这是大城西边的北首门,又叫稷门,学宫就在稷门之下,系水之侧,交通便利,且依水傍城,景色宜人,故学宫乃临淄八景之一,是游人必到之地。” 项少龙细观帛图,叹道:“稷下学宫就像个城外的小城,城墙街道应有尽有,若胡乱闯进去找一把刀,等若大海捞针。” 肖月潭指着最宏伟一组建筑道:“这是稷下学堂,乃学宫的圣殿,所有仪典均在这里举行,你的百战刀就挂在大堂的南壁上。” 项少龙猛下决心道:“我今晚就去把刀拿回来。” 肖月潭愕然道:“该尚未是时机吧,少龙何不待离开齐国前才去偷刀?”项少龙断然道:“我今晚偷刀后,明早就离开临淄,免得韩闯等人为我费尽心思,左想右想。” 肖月潭骇然道:“大雪将临淄的对外交通完全瘫痪了,你怎么走?”项少龙信心十足的道:“我有在大雪里逃走的方法,否则也来不到这里,老哥放心好了。” 肖月潭皱眉道:“能立即离开实上上之策,但你不是说过要帮助凤菲、董淑贞她们吗?”项少龙冷哼道:“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事实上我只是她们的一只棋子,现在我心灰意冷,只好只为自己打算。” 这番话确是有感而发。 目下他唯一不放心就是善柔,不过齐国的内部斗争,岂是他所能管得到,留下来亦于事无补。 下了明天即离的决定后,他整个人变得无比轻松。 吹绉一地春水,干卿何事。 既然凤菲、董淑贞等都当自己是大傻瓜,他那还有兴趣去多管闲事。 肖月潭道:“我现在去为你预备衣物干粮,明早来掩护你出城。” 忽又想起一事似的皱眉道:“今晚你怎样去偷刀?除非有特别的通行证,否则这么夜了,谁会给你开城门?”项少龙一拍额头道:“我忘记城门关闭呢。” 不由大感苦恼,想起积雪的城墙根本是无法攀爬的,但心念电转,暗忖连额菲尔士峰都被人征服,区区城墙,算是什么?心中一动道:“老兄有没有办法给我弄十来把铁凿子?”肖月潭有些明白,欣然道:“明天我到邻街那间铁铺给你买吧!是否还需要一个锤子呢?”项少龙笑道:“横竖都是偷东西,我索性今晚一并去偷锤偷凿,省得事后给人查出来。” 肖月潭同意道:“若是要走,实是宜早不宜迟。” 伸手拉起他的手道:“吕不韦塌台后,或者我会随你到塞外去,对中原我已厌倦得要命。” 肖月潭离开后,项少龙把血浪取出来,又检查了身上的攀爬装备,一切妥当后,仍不放心,在两边小腿各放了一把匕首,休息半晌,穿衣往后院门走去。 大雪仍是无休止地降下来,院内各人都避进屋内去。 院门在望时,项少龙心生警觉,忙躲到一棵大树后。 院门张开,三道人影溜进来。 项少龙借远处灯火的掩映,认出其中两人是凤菲和小屏儿,另一人则是个身形高挺的男子,但却看不到样子。 凤菲依依不舍的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人沉声道:“千万不要心软,这个沈良只是贪你的财色。” 项少龙心中一震,认出是韩竭的声音。 知道是一回事,确定又是另一回事。 忽然间,他有点恨起凤菲来,以她的智慧,竟看不穿韩竭英俊的外表下有的只是豺狼之心。 凤菲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到韩竭走后,两主婢才返楼去了。 项少龙心中一动,追了出去,在暗黑的巷道里,韩竭送凤菲回来的马车刚正开出。 由于巷窄路猾,马车行速极缓。 项少龙闪了过去,攀着后辕,无声无息的到了车顶上,伏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这么做有任何作用,纯是碰碰运气,若马车定的非是他要去的方向,他可随时下车。 在这样的天气里,偷鸡摸狗的勾当,是最方便不过。 第七章 稷下剑圣 马车转人大街,速度增加。 项少龙浏目四顾,辨认道路,心想这该不是往吕不韦所寄居相国府的方向,韩竭究竟想到什么地方去?他本意只是利用韩竭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以避过任何可能正在监视着听松院的人,但此刻好奇心大起,索性坐便宜车去看个究竟。 长夜漫漫,时间足够他进行既定的大计。 他拉上斗篷,心情舒畅轻松。 自今早得肖月潭提醒后,被好朋友出卖的恐惧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压力,使他困苦颓唐。 但猛下决心离开后,这股恐惧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担心的就只是善柔。 假若解子元在这场斗争中败阵,以田单的心狠手辣,善柔便要面对另一场抄家灭族的大祸。 但对此他却是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马车左转右折,最后竟驶入解府所在的大街去。 项少龙心中大讶,韩竭到这里要见谁?马车在仲孙龙府第的正门前停下来,接着侧门打开,一个高挺的人闪了出来,迅速登车。 马车又缓行往前。 项少龙更是奇怪。 要知韩竭是随吕不韦来临淄,该算是田单一方的人,与仲孙龙乃死对头。 为何韩竭竟会来此见仲孙龙府的人,还神秘兮兮,一副怕给人看见的情状。 想到这里,那还犹豫,移到车顶边沿,探身下去,把耳朵贴在厢壁处全神窃听。 一把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厢内道:“师兄你好,想煞玄华了。” 原来竟是有临淄第一剑美誉的仲孙玄华,仲孙龙的得力儿子。 韩竭的声音响起道:“你比以前更神气,剑术必大有进步。” 仲孙玄华谦虚几句后道:“师兄勿要笑我,咸阳的情况如何?听说师兄非常风光哩!”韩竭笑道:“毒用人之际,对我自是客气。 不过此人心胸狭窄,不能容物,难成大器。 反是吕不韦确是雄材大略,如非遇上个项少龙,秦国早是他囊中之物。” 仲孙玄华冷哼道:“项少龙的剑法真是传言中那么厉害吗?”韩竭叹道:“此人真有鬼神莫测之机,教人完全没法摸清他的底子,你该看过他的百战刀吧!谁能设计出这样利于砍劈的兵器来?”仲孙玄华同意道:“师尊收到大王送来那把刀后,把玩良久,都没说半句话,我看他是心动了。 近十年来少有看到他这种神情。” 韩竭道:“先说正事,你们要小心田健与田单达成协议。” 车顶的项少龙心中剧震,终于明白解子元为何会像世界末日的样子。 果然仲孙玄华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已知此事,想不到田单竟有此一着,师兄有什么应付的良策呢?”韩竭道:“这事全是吕不韦从中弄鬼,穿针引线,把田单和田健拉在一起。 唉!田单始终是当权大臣,若他肯牺牲田生,田健便可稳坐王位,非若以前的胜败难测,你们现在的处境确非常不利。” 仲孙玄华愤然道:“我们父子为田健做了这么多工夫,他怎能忽然投向我们的大对头?”韩竭叹道:“朝廷的斗争就是这样。 对田健来说,谁能助他登上王位,谁就是功臣,况且……唉!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吕不韦向田健保证,只要田单在位,秦国就不会攻齐,还会牵制叁晋,让他可全力对付燕人,你说这条件多么诱人。” 仲孙玄华冷哼道:“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种话。 说到底,这只是秦人远交近攻的政策。” 偷听的项少龙糊涂起来,弄不清楚韩竭究竟是那一边的人。 韩竭忽地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听不清楚的项少龙心中大恨时,仲孙玄华失声道:“这怎么成,家父和田单势成水火,怎有讲和的可能。 而且以田单的为人,迟早会拿我们来做箭靶的。” 韩竭道:“这只是将计就计,田健最信任的是解子元,若你们能向田健提出同样的条件,保证田健仍会向着你们。” 听到这里,项少龙没有兴趣听下去,小心翼翼翻下车厢,没入黑暗的街巷去。 项少龙找了西城墙一处隐蔽的角落,撕下一角衣衫包扎好锤头,把一根根銎子不断往上钉到积雪的城墙去,再学攀山者般踏着铁銎登上墙头。 巡城兵因避风雪,都躲到墙堡内去。 项少龙借勾索轻易地翻到城外,踏雪朝稷下学宫走去。 大雪纷飞和黯淡的灯火下,仍可看出高墙采院的稷下学宫位于西门外一座小山丘之上,房舍连绵,气势磅薄。 项少龙这时已不太担心解子元在这场齐国王位之争中的命运。 既然田健最信任解子元,即管田健投向转轨的田单,当亦继续重用解子元。 牺牲的只是仲孙龙和大王子田生。 拿了百战宝刀便立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的想法,实令他无比兴奋。 有滑雪板之助,顶多叁十来天便可回到咸阳温暖的家里。 世上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吗?他由稷下学宫左方的雪林潜至东墙下,施展出特种部队擅长的本领,翻入了只有临淄城墙叁分一高度的学宫外墙内去。 认定了其中的主建群后,项少龙打醒十二个精砷朝目标潜去。 接连各院的小路廊道在风灯映照下冷清清的,不闻喧哗,只远处间中传来弄箫弹琴的清音,一片祥和。 此时快到初更,大多数人早登榻酣睡,提供了项少龙很大的方便。 到了主堂的花园处,才见叁个文士装束的人走过。 项少龙忙藏在一棵树丛后,岂知那叁人忽然停下来赏雪,累得项少龙进退不得,还要被迫听他们的对答。 其中一人忽地讨论起“天”的问题,道:“治国首须知天,若不知天道的运行变化和其固有的规律,管治国家就像隔靴搔痒,申公以为然否?”那叫申公的道:“劳大夫是否因见大雪不止,望天生畏,故有此感触?”另一人笑道:“申公确是劳大夫的知己,不过我却认为他近日因钻研荀况的‘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才有此语。” 暗里的项少龙深切体会到稷下学士爱好空言的风气,只希望他们赶快离开。 劳大夫认真地道:“仇大人今趟错了,我对荀况的‘制天命而用之’,实不敢苟同。 荀况的‘不治而议论’,只管言不管行,根本是脱离现实的高谈阔论。 管仲的‘人君天地’就完全是两回事,是由实践的迫切需要方面来认识天人的关系。” 申公呵呵大笑道:“劳大夫惹出我的谈兴来哩!来吧!我们回舍再煮酒夜话。” 叁人远去后,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闪了出来,蛇行鼠伏的绕过主堂外结了冰的大水池,来到主堂西面的一扇窗下,挑开窗扇,推开一隙,朝内瞧去,只见叁开间的屋宇宽敞轩昂,是个可容百人的大空间,南壁的一端有个祭坛似的平台,上方挂有方大匾,雕镂着‘稷下学堂’四字。 最令项少龙印象深刻是堂内上端的雕花梁架、漆红大柱,使学堂看来更是庄严肃穆,使人望之生畏。 此时大堂门窗紧闭,惟只平台上有两盏油灯,由明至暗的把大堂沐浴在暗红的色光里。 虎目巡逡了几遍,才发觉百战刀高悬在东壁正中处,但若跳将起来,该可刚好碰到刀把的尾端。 项少龙心中大喜,跨过窗台,翻了进堂内,急步往百战刀走去。 大堂内似是静悄无人,但项少龙心内却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项少龙手握血浪剑柄,停下步来。 “咿哑”一声,分隔前间和大堂的门无风自动的张开来。 项少龙心叫不好,正要立即退走,但已迟了一步。 随着一阵冷森森的笑声,一个白衣人昂然步进厅来,他的脚每踏上地面,都发出一下响音,形成了一种似若催命符的节奏。 最奇怪是他走得似乎不是很快,但项少龙却感到对方必能在自己由窗门退出前,截住自己。 更使人气馁心寒的是:对方剑尚未出鞘,但已形成一股莫可抗御和非常霸道的气势,令他感到对方必胜的信心。 如此可怕的剑手,项少龙尚是初次遇上。 项少龙猛地转身,与对方正面相对。 这人来到项少龙身前丈许远处,才油然立定。 乌黑的头发散披在他宽壮的肩膊处,鼻钩如鹰,双目深陷,予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 他垂在两侧的手比一般人长了少许,面肤手肤均晶莹如白雪,无论相貌体型都是项少龙生平罕见的,比管中邪还要高猛强壮和沉狠。 他的眼神漯邃难测,专注而笃定,好像从不需眨眼睛的样子。 黑发白肤,强烈的对比,使他似是地狱里的战神,忽然破土来到人间。 项少龙倒抽一口凉气道:“曹秋道?”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头道:“正是本人,想不到曹某今午才收到风,这晚便有人来偷刀,给我报上名来,看谁竟敢到我曹秋道的地方来撒野?”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 知道他来偷东西的,只有韩闯和肖月潭两人,后者当然不会出卖他,剩下来的就是韩闯,这被自己救过多次的人,竟以的种借刀杀人的卑鄙手段来害自己,实教他伤心欲绝。 站在叁晋的立场,项少龙最好是给齐人杀了,那时秦齐交恶,对叁晋实是有利无害。 项少龙这时打消了取刀离去的念头,但求脱身,连忙排除杂念,收摄心神,“锵”的一声拔出血浪,低喝道:“请圣主赐教!”他知此事绝难善了,只好速战速决,觑准时机逃之夭夭,否则若惹得其他人赶来,他更插翼难飞。 曹秋道淡淡道:“好胆色,这十年来,已没有人敢在曹某人面前拔剑。 阁下可放手而为,因曹某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在晚上靠近这大堂。 若有违令者,将由曹某亲手处决,而阁下正是笫一个违规者。” 项少龙见对方剑未出鞘,但已有睥睨天下,挡者披靡之态,那敢掉以轻心,微俯向前,剑朝前指,登时生出一股气势,堪堪抵着对方那种只有高手才有的无形精神压力。 曹秋道剑眉一挑,露出少许讶色,道:“出剑吧!”项少龙恨不得有这句话,对这稳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剑圣级人物,他实心怀强烈的惧意,故见对方似不屑出剑的托大,那会迟疑,施出墨氏补遗叁大杀招最厉害的攻守兼资,随着前跨的步法,手中血浪往曹秋道疾射而去。 项少龙实在想不到还有那一式比这招剑法更适合在这情况下使用,任曹秋道叁头六臂,初次遇上如此精妙的剑式,怎都要采取守势,试接几剑,才可反攻,那时他就可以进为退,逃命去也。 曹秋道“咦”了一声,身前忽地爆起了一团剑芒。 项少能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只见对方手一动,剑芒立即迫体而来,不但没有丝毫采取守势的意思,还完全是一派以硬碰硬的打法。 心念电转里,他知道对方除了剑快外,剑势力道更是凌厉无匹,奥妙精奇,比之以往自己遇过的高手如管中邪之辈,至少高上两筹。 那即是说,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这想法使他气势陡地弱了一半,再不敢硬攻,改采以守为攻,一剑扫出。 “当!”项少龙施尽浑身解数,横移叁尺,又以步法配合,才勉强劈中了曹秋道溯胸而来的一剑。 只觉对方宝剑力道沉重如山,不由被震退半步。 曹秋道收剑卓立,双目神采飞扬,哈哈笑道:“竟能挡我全力一剑,确是痛快,对手难求,只要你能再挡曹某九剑,曹某就任阁下离开。” 项少龙的右手仍感麻,知对方天生神力,尤胜自己,难怪未逢敌手。 因为只要他拿剑硬砍,就没有多少人吃得消,何况他的剑法更是精妙绝伦至震人心魄的地步。 在这剑道巨人的身前,纵使双方高度所差无几,他却有矮了一截的窝囊感觉。 不要说多挡他九剑,能再挡下一剑实在相当不错。 项少龙明知若如此没有信心,今晚必要饮恨此堂,可是对方无时不在的逼人气势,却使他大有处处受克的颓丧感。 他已如此,换了次一级的剑手,恐怕不必等到剑锋及体,就会心胆尽裂而亡。 曹秋道之所以能超越了所有的剑手,正因他的剑道修养,达至形神一致的境界。 曹秋道冷喝道:“第二剑!”唰的一声,对方长剑照面削来。 项少龙正全神戒备,可是曹秋道这一剑仍使他泛起无从招梁的感觉。 这一剑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速度完全操控在曹秋道手里。 但偏偏项少龙却感到曹秋道这剑上贯足了力道。 以常理论,愈用力则速度愈快,反之则慢。 可是曹秋道这不快不慢的一剑,偏能予人用足力道的感受。 项少龙心头难过之极,更便他吃惊是这怪异莫名的一剑,因其诡奇的速度,竟使他生出把握不定,对其来势与取点无所捉摸的彷徨。 他实战无数,但还是首次感到如此的有力难施。 吃惊归吃惊,却不能不挡格。 幸好他一向信心坚凝,纵使在这等劣势里,也能迅速收拾心情,回复冷静。 直觉上他感到假若后退,对方的剑招必会如洪水缺堤般往自己攻来,直至他被杀死。 别无选择下,项少龙坐马沉腰,画出半圈剑芒,取的是曹秋道的小腹。 理论上,这一剑比之曹秋道的一剑要快上一线。 所以曹秋道除非加速,又或变招挡御,否则项少龙划中曹秋道腹部时,曹秋道的剑离他脸门该至少仍在半尺之外。 曹秋道冷然自若,哼了一声,沉腕下挫,准确无误的劈在项少龙划来的血浪剑尖处,就像项少龙配合好时间送上去给他砍劈似的。 项少龙暗叫不好,“叮”的一声,血浪锋尖处少了寸许长的一截,而他则虎口欲裂,无奈下往后退去。 曹秋道哈哈一笑,剑势转盛,喝道:“第叁剑!”当胸一剑朝项少龙胸口搠至。 项少龙此时深切领会到这名闻天下的剑术大宗师,其剑法实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似简单的招数,无不暗含玄机,教人防不胜防。 就像这似是平平无奇的一招,但却令人感到他把身体所有力量,整个人的感情和精神,全技到这一剑去,使这本是简单的一剑,拥有莫可抗衡的威慑力。 以往项少龙无论遇上什么精湛招数,都能得心应手的疾施反击,反是现在对上曹秋道大巧若拙的招式,却是缚手缚脚,无法迎架。 问题是项少龙此刻正在后退的中途间,而曹秋道的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攻来,使他进退失据,由此可见曹秋道对时间拿捏的准确。 自动手之始,项少龙处处受制,这样下去,不横地上才怪。 项少龙猛一咬牙,旋身运剑,底下同时飞出一脚,朝曹秋道跨前的右足小腿闪电踢去。 曹秋道低喝道:“好胆!”项少龙一剑劈正曹秋道刃上,却不闻兵器交击的清音,原来曹秋道在敌剑碰上己刃时,施出精奥无伦的手法,持刃绞卸,竟硬把项少龙带得朝前踉冲出半步,下面的一脚踢势立时烟消瓦解。 项少龙心知要糟时,剑风劲啸之声倏然响起,森森芒气,从四方八面涌来,使他生出陷身涛骇浪里的感觉。 际此生死关头,项少龙把一直盘算心中的逃走之念抛开,对曹秋道的凶猛剑势视若无睹般,全力一剑当头朝曹秋道劈去。 在这种形势下,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选最短的路线,迫对方不得不硬架这一招,否则即管厉害如曹秋道,亦只会落个两败俱伤。 但他仍是低估了曹秋道。 蓦地左胸胁处一寒,曹秋道的剑先一步刺中他后,才往上挑起,化解了他的杀着。 项少龙虽感到鲜血泉涌而出,对方剑尖入肉的深度只是寸许,但若如此失血下去,不用多久,他就要失去作战能力。 由于对方剑快,到这刻他仍未感到痛楚。 曹秋道大笑道:“第四剑!”项少龙心生一计,诈作不支,手中血浪颓然甩手堕地,同时往后跄踉退去。 曹秋道大感愕然时,项少龙退至百战宝刀下,急跳而起拿着刀鞘的尾端,把心爱的宝刀取下来。 曹秋道怒喝道:“找死!”手中剑幻起重重剑芒,随着冲前的步伐,往项少龙攻去。 项少能把久违的宝刀从鞘内拔出,左手持鞘,右手持刀,信心倍增。 “当!”出乎曹秋道意料之外,项少龙以刀鞘子硬挡了曹秋道一剑,接着健腕一挥,唰唰唰一连叁刀连续劈出,有若电打雷击,威势十足,凌厉至极。 曹秋道吃亏在从未应付过这种利于砍劈的刀法,更要命是对方先以刀鞘架着他的剑,才疾施反击。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慌张失措,首次改攻为守,半步不让的应付项少龙水银泻地般攻来的刀浪。 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项少龙感到对方便像一个永不会被敌人攻陷的坚城,无论自己的刀由任何角度攻去,对方都有办法化解。 这感觉对他的心志形成一股沉重压力。 但自己能使他只可固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已足可自豪。 项少龙一声长笑,再劈出凌厉无匹的一刀后,才往后退去,叫道:“第几剑了?”曹秋道愕然止步,这才记起早过了十剑之约。 项少龙顺手捡起血浪,穿窗逃逸。 第八章 生死边缘 走了十来步,项少龙双腿一软,倒在雪园里,中剑处全是斑斑血渍,渗透衣服,这时始感到剧痛攻心。 他勉力爬起来,脑际一阵晕眩,自知刚才耗力过巨,又因失血的关系,再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假若留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明天不变了僵直的冰条才怪。 远方隐有人声传来,看来是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宫内的人,只因曹秋道的严令,故没人敢过来探查吧!项少龙取出匕首,挑破衣衫,取出肖月潭为他旅途预备的治伤药敷上伤口,包扎妥当,振起精神,爬了起来。 先前的人声已然敛去,一片沉静。 项少龙把血浪弃在一处草丛内,把百战刀绑好背上,忍着锥心的痛楚,一步高一步低的往外围摸去。 经过了数重房舍,项少龙再支持不住,停下来休息。 心想这时若有一辆马车就好了,无论载自己到哪里去,他都不会拒绝。 以他目前的状态,滑雪回咸阳只是痴人作梦。 想到这里,忙往前院的广场潜去。 照一般习惯,马儿被牵走后,车厢都留在广场处,他只要钻进其中一个空车厢,捱到天明,说不定可另有办法离开。 片刻后他来到通往前广场的车道上,四周房舍大多乌灯黑火,只其中两三个窗子隐透灯光,不知是哪个学士仍在灯下不畏严寒的努力用功。 项少龙因失血耗力的关系,体温骤降,冷得直打哆嗦,举步维艰。 就在这刻,车轮声由后传来。 项少龙心中大讶,这么夜了,谁还要乘车离宫呢?忙躲到一旁。 马车由远而近。 正是韩竭的座驾,项少龙还认得那御者的装束。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趁马车过时闪了出去,奋起余力攀上车顶,任由车子将他送返临淄古城。 当夜他千辛万苦才摸近听松院,倒在席上立即不醒人事,直至日上三竿,仍卧在原处,唤醒他的是肖月潭,骇然道:“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项少龙苦笑道:“给曹秋道刺了一剑,脸色怎会好看。” 肖月潭失声道:“什么?”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出来,然后道:“现在终于证实了两件事,首先是凤菲的情郎确是韩竭,其次就是韩闯出卖了我。” 肖月潭苦恼道:“以你目前的状态,能到哪里去呢?”项少龙道:“有三天时间我就可复原,届时立即远走高飞,什么事都不管。” 肖月潭道:“让我去告诉其他人说你病了。 这三天你尽量不要离开听松院,这里总比外面安全。” 项少龙苦笑道:“希望是这样吧!”肖月潭走后,项少龙假装睡觉,免得要应付来问病的人。 午未之交时,肖月潭回来为他换伤药。 低声道:“真奇怪,稷下学宫那边没有半点消息,好像昨晚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但至少他们该传出百战刀不见了的事。” 项少龙沉吟道:“你看曹秋道会杯猜出昨晚偷刀的人是我项少龙呢?”肖月潭拍腿道:“该是如此,只有惯用百战刀者才可把该刀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亦只有项少龙方可把曹秋道杀得一时难以反击。” 旋又皱眉道:“若曹秋道把你在此地的事告诉齐人,将使事情变得更复杂。” 项少龙道:“横竖我都要走的,有什么大不了。 最精彩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来对付我,像韩闯便要假借他人之手夹杀我。” 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被好朋友出卖,最今人神伤心痛。 肖月潭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道:“李园他们有没有遣人来探听消息?”项少龙摇头道:“照道理李园知道我曾找他,怎都该来看看我有什么事。” 肖月潭沉吟片刻,道:“或者他是问心有愧,羞于面对你。 唉!曹秋道真的那么厉害吗?”项少龙犹有余悸道:“他的剑术确达到了突破体能限制、超凡入圣的境界,我对着他时完全一筹莫展,只有挨打的份儿。” 肖月潭道:“你知否一般所谓高手与他对阵,连站都站不稳,不用动手就要掷剑认输。” 项少龙感同身受道:“我也有那种感觉。” 肖月潭思索道:“假设打开始你用的是百战刀,胜负会是如何呢?”项少龙苦笑道:“结局可能是连小命都不保。” 肖月潭讶道:“你这人是真正的谦虚,且不把胜负放在心上。 照我看你落在下风的最大原因,是因知道被好友出卖,心神震荡下无法凝起斗志,又一心想溜,所以发挥不出平时一半的实力。 假若换了环境,用的又是百战宝刀,你当是曹秋道的劲敌。” 项少龙的自信早在昨晚给曹秋道打跑,叹道:“现在我只想有那么远逃那么远,以后都不再回来。 以前无论在多么凶险恶劣的情况下,我都没有想过会死,但曹秋道那把剑却似能不住撩起我对死亡的恐惧。 剑道达到这种境界,确是使人惊佩。” 肖月潭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凤菲来过没有?”项少龙答道:“所有人都来过,就只她不闻不问,我对她早心淡了。” 这时董淑贞知他“醒”过来,要来见他,肖月潭乘机离去。 这美女莲步姗姗的在榻沿坐下,仲手抚上他脸颊,秀眸射出深刻的感情,幽幽道:“好了点吗?唉!好好一个人,怎会忽然病倒呢?”项少龙很想质问她为何会搭上沙立这卑鄙小人,终还是忍下这冲动,有神没气道:“这事要问问老天爷才成。” 董淑贞忽伏在他胸膛上,悲切的哭起来。 项少龙明白她的心情,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抚上她香肩,爱怜地道:“这岂是哭泣的时候,二小姐为了自己的命运,必须坚强起来。” 董淑贞凄然道:“我的命运,只能由你们男人来决定,现在你病得不明不白,教人家怎办?”项少龙气往上涌,哂道:“又不是只得我一人帮你,二小姐何用凄惶至此?”董淑贞娇躯一颤,坐直身体,泪眼盈盈地愕然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秀真现在只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绝没有三心两意。” 项少龙不屑道:“若是如此,昨天为何仍要和沙立暗通消息?”董淑贞惶急道:“这是谁造的谣,若我或秀真仍有和沙立勾结,教我们不得好死。” 项少龙细审她的神色,知她该非做戏,心中大讶,同时省悟到池子春是沙立的人,故意说这些话,既可诬陷董祝两女,又可取得自己的信任,以进行某一阴谋。 自己竟差点中计。 不过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又来了,若两女的命运全交在自己手上,他怎还能独自一走了之。 但现在他是自身难保,那有能力保护她们。 董淑贞秀眸泪花打转,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苦涩的道:“我和秀真现在都是全心全意信任你,你……”项少龙伸手按在她丰润的红唇上,截断她的话,低声道:“你有没有法子通知龙阳君,教他来见我。” 董淑贞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淑贞可立即去办,绝不会教人知道。” 董淑贞去后,似对他不闻不问的凤菲来了。 不知如何的,项少龙感到她的神情有点异样,眼神里藏着一些他难以明白的东西。 她以惯常优美动人的风姿,坐在他旁,探出右手。 抚上他的额头,柔声道:“幸好只是有点热,有言先生为你诊治,很快该可痊愈。” 项少龙想起韩竭,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歌舞排练的情况如何了?还有五天就是齐王寿宴举行的时候呢。” 凤菲苦涩地道:“听你说话的口气,就像个陌生人般,我们的关系为何会弄成这样子的?”项少龙这时才发觉她的鬓发有点凌乱。 一副无心打理的模样,举手为她整弄秀发,顺口道:“小屏儿今天没为你理头梳妆吗?”凤菲苦笑道:“听到你好生生一个人会忽然病倒,那还有什么心情。” 说到这里,自然地举起一对纤手拨弄秀发。 项少龙的目光首先落在她因举手而强调了酥胸玲珑浮凸的线条上,接着目光上移,立时给她纤指上精致的银指环吸引了整个心神,心中剧震。 凤菲停止了理发的动作,讶道:“你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项少龙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银指环正是那只暗藏毒针的暗杀利器,当日在咸阳醉风楼,凤菲曾向他坦然承认有人教她以此环来毒杀他项少龙,她又将指环弃于地上,以示打消此意。 现在这危险的指环忽然出现在她的玉指上,不用说是韩竭逼她来杀自己,以显示她对韩竭的忠诚,难怪她的神情这么有异平常。 凤菲当然不知他看破了它的阴谋,微嗔道:“为何不答人家?”项少龙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同时大感头痛。 假若凤菲以环内的毒针来刺他,他该怎办呢?这一针他当然不能硬捱,但若揭破,等若告诉她自己就是项少龙,这情况确是两难之局。 在他呆若木头时,凤菲扑在他胸膛上,凄然道:“为何凤菲竟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你这个人?”项少龙知她是有感而发,不过他关心的却是她玉指上的杀人凶器,忙一把抓着地想搂上他脖子的“毒手”,同时分她神道:“为何大小姐会看上与缪毒同流合污人呢?”凤菲心中有鬼,娇躯猛颤,坐直身体,又把“毒手”抽回去,装出生气的样子怒道:“不要胡猜好吗?人家根本不认识韩竭。” 项少能把心神全放在毒指环上,严阵以待道:“还要骗我,大小姐想不想知道昨晚韩竭送你回来后,去了见什么人?”他这话只是顺口说出来,但话出口时,才心神一颤。 仲孙龙不是欲得凤菲而甘心的人吗?韩竭去见仲孙龙的儿子,是否有什么问题?凤菲“啊”的一声叫起来,瞪着他哑口无言。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她绝不会在未弄清楚韩竭去见的是什么人前暗算自己。 微微一笑道:“大小姐若仍否认,我们就不用谈下去。” 凤菲垂下俏脸,低声道:“他去见谁呢?”项少龙淡淡道:“是仲孙玄华。” 凤菲失声道:“什么?”项少龙伸手拍拍她的脸蛋,含糊地道:“大小姐好好的去想吧!我累得要命,须睡他一觉。 只有在梦中,我沈良方可寻找躲避这充满欺诈仇杀的人世的桃花源。” 凤菲愕然道:“什么是桃花源?”项少龙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娓娓道出,但人物和时代当然顺口改了。 凤菲忽地泪流满脸,想说话时泣不成声,再次扑入项少龙怀里,悲切道:“人家现在该怎办才好?”项少龙坦白道:“此事还有待观察,韩竭去见仲孙玄华,并不代表什么,大小姐可否给点时间小人去查看查看。” 凤菲摇头道:“但他至少该告诉我会去见仲孙玄华啊!”项少龙歉然道:“很多男人都惯了不把要做的事情说给女人听的。” 凤菲默然片晌,才幽幽道:“若换了是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会为韩竭说好话的。 唉!沈良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项少龙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明知大小姐骗我害我,仍不忍见你伤心落泪。” 凤菲坐直娇躯,任由项少龙为她拭掉泪珠,神情木然。 项少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幸好龙阳君来了,打破了这僵局。 当凤菲的位置换上龙阳君后,项少龙若无其事道:“我差点给韩闯害得没有命见君上。” 龙阳君骇然道:“这话怎说?”项少龙知道龙阳君由于对自己的“感情”,绝难作伪,判断由他真不知道此事,遂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龙阳君不断色变,沉吟片晌,断然道:“雪刚停了,待这两日天气好转后,奴家立即护你离开临淄。” 项少龙道:“此事万万不可,否则君上将难逃贵国罪责。 我现在只想知道韩闯有没有将我的事告诉郭开。” 龙阳君道:“这事可包在我身上,现在回想起来,韩闯确曾在言语上向我试探,这贼子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其教人鄙视。” 项少龙道:“我却不会怪他,他这么做实是迫于无奈,凭着大家的交情,应付他亦不困难,最怕是他通知了郭开,那就危险多了。” 龙阳君站起来道:“奴家立即去查,只要我向韩闯诈作想害你,保证他什么都说出来。” 龙阳君去后,项少龙心情转佳,伤势竟像立即好了大半。 这一着他是押对了。 以龙阳君和他的交情,很难狠下心来第二次害他。 想着想着,沉沉睡了过去,给人唤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解子元来了。 第九章 冤家路窄 解子元坐在榻旁的软垫上,搔头道:“你怎会忽然病得脸无人色似的,小弟还想找你去逛逛呢。” 项少龙愕然道:“你的事解决了吗?”解子元道:“就算解决不了,小弟都要为兰宫媛写成最后压轴那一曲,今次糟了,最怕大王怪责我。” 项少龙为他着急道:“只有五天时间了,怎办才好。 你自己去不行吗?”解子元苦笑道:“内人只信任你一个人,我若不带你回家给她过目,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项少龙献计道:“你说要去仲孙龙处商量要事不就成嘛。” 解子元叹道:“仲孙玄华那家伙怎敢瞒她,只一句就知我在说谎。” 项少龙推被而起道:“那小弟只好舍命陪君子,抱病和你去胡混吧。” 项少龙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因失血太多,故而脸色苍白。 但经过半晚一天的休息,恢复了体力,只是伤口仍隐隐作痛。 到了解府,善柔见到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支开解子元,私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苦笑道:“给你的师傅捅了一剑。” 善柔失声道:“什么?”项少龙以最快方法,扼要地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善柔尚未来得及说话,解子元回来了,两人只好改说其他事。 离开解府后,解子元有若甩绳野猴般兴奋道:“我们到兰宫媛的玉兰楼去,这妮子对我应有点意思。” 项少龙心想兰宫媛应比凤菲和石素芳更认不出自己,点头道:“今晚全听解兄的吩咐。” 解子元雀跃道:“只要我告诉这柔骨美人今晚是为了作曲而到她那里去,怎样没空她都要来向我献媚的。” 项少龙提醒道:“别忘了初更前定要回家,否则没人可救得了你。” 解子元正容道:“小弟到青楼去,只是想感受那种烟花地的气氛,用以提起心思,绝非有什么不轨企图,有这么的两个时辰尽可够乐了!”项少龙笑道:“原来如此,我就放心了。” 解子元忽地叹了一口气,瞧往车窗外雪后一片纯白的世界。 项少龙了解地通:“还在为政事心烦吗?”解子元苦笑道:“说不心烦就是违心之言,今早我见过二王子,唉!这些都是不该对你说的。” 接着精神一振道:“到了!”在从卫前呼后拥中,马车驶进临淄声名最着的玉兰楼去。 在热烈的招待下,两人被迎入楼内。 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玉兰楼宾客盈门,非常热闹。 两人被安排到二楼一个布置华丽的厢房,婢女自然是侍奉周到。 项少龙奇道:“为何楼内的人都像对解兄非常熟络和巴结的样子?”解子元自豪道:“别忘了一来小弟的作品乃这里必备的曲目,二来我昨晚特别请仲孙龙给我在这里订房,在临淄谁敢不给他面子。” 此时那叫兰夫人的青楼主持来了,未语先笑又大抛媚眼道:“嫒嫒知道解大人肯来探她。 开心得什么人都忘记了。 刻下正沐浴打扮,立即就来,解大人和沈爷要不要点多两个女儿来增添热闹?”她虽是徐娘半老,但妆扮得体,又有华丽的罗裳衬托,兼之身材保持得很好,故此仍颇为惹眼,最厉害是她纵情言笑,自有一种娇媚**的神态,最能使男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使项少龙亦不由赞一声齐女不论老嫩,都是非同凡响,善柔和赵敏正是其中表表者。 解子元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来,忙说:“不用了!我们是专程为媛小姐来的。” 兰夫人带着一股香风到了解子元身旁,在两人席间坐下,半个人挨到解子元身上,把小嘴凑到解子元旁咬着耳朵说起密话。 项少龙见解子元陶醉的样子,便知兰夫人说的必是男人最爱听和受落的说话。 接着解子元和苗夫人齐声笑起来,后者这才有闲把美目移到项少龙身上,媚笑道:“媛媛今晚是解大人的了。 沈爷要不要奴家为你挑个女好儿呢?”项少龙忙道:“在下今晚只是来作陪客。” 兰夫人也不勉强,烟视媚行的去了。 解子元却真个精神百倍,由怀中掏出一卷布帛,令侍婢给他取来笔墨,就那样即席作起曲来。 项少龙不敢扰他,半趴在软垫上,闭目假寐。 那两名善解人意的年青美婢,不用吩咐便来为两人推拿揉捏。 项少龙心中却有另一番感触,至此才深切体会到身分的重要。 自己仍是那个人,但因身分的不同,再不若以前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成了众人注意的核心人物。 像兰夫人便显然对自己不在意。 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似是听到一把柔软得像棉絮的女子歌声,从天外处传入耳内。 他虽听不清楚对方在唱什么,但却感到她吐字之间流泄出无限的甜美,仿佛飘逸得有若轻烟迷雾,使曲子似如在忧伤的水波中不住晃动,清柔得像拂过草原的微风。 项少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睁眼时才发觉兰宫媛来了,正伏在解子元背上轻轻咏唱他刚出世的曲子。 对面席上还多了个挺拔雄壮的年青男子,见他醒来,隔席向他打了招呼,又全神贯注到兰宫媛和解子元处。 一曲既罢,那年青男子鼓掌道:“曲既精彩,媛小姐又唱得好,玄华佩服佩服!”项少龙心中一震,这才知道此人就是仲孙龙之子,名震临淄的剑手仲孙玄华。 解子元倒入兰宫媛怀里,斜目往项少龙瞧来,喜道:“沈兄醒来了,我们喝一杯,今晚不醉无归。” 兰宫媛的美目落到项少龙身上,转了两转,又回到解子元处,不依道:“不准解大人提这个‘归’字,今晚让人家好好侍候你嘛!”解子元和仲孙玄华对视大笑。 项少龙坐直身体,不好意思的道:“小弟睡了多久?”仲孙玄华笑道:“我来了足有整个时辰,沈兄一直睡着。 若非媛小姐肯开金口,否则怕谁都唤不醒沈兄。” 兰宫媛亲自为三人斟酒,有这柔骨美女在,登时一室春意,整个气氛都不同了。 酒过三巡后,兰宫媛挨回解子元怀里,对他痴缠得令人心生妒意。 仲孙玄华向解子元叹道:“佳人配才子,小弟从未见过媛小姐肯这么顺从人意呢!小弟便从未试过媛小姐这种温柔滋味。” 解子元一副飘然欲仙的陶醉样儿,不知人间何世。 仲孙玄华将承继自乃父的窄长睑庞转往项少龙,双目寒芒电闪道:“家父对沈兄的飞剑绝技念念不忘,不知小弟能否有一开眼界的机会?”项少龙心叫来了,微笑道:“至少要待小弟病愈才成。” 暗道那时我早就溜了。 仲孙玄华点头,语带讽刺道:“这个当然。 哈!沈兄该正是鸿运当头,有了解大人这位好朋友。” 兰宫嫒讶道:“什么飞剑之技?仲孙公子不要打哑谜似的好吗?”解子元笑道:“只是一场误会吧!媛小姐知否沈兄是凤大小姐的团执事。” 兰宫嫒愕然朝项少龙望来,秀眸明显多了点不屑和看不起项少龙的神态,“嗯”的一声,却没有说话。 项少龙却浑身不自然起来,正打算托病脱身时,兰夫人来了,亲热地挨坐忡孙玄华身旁,呢声道:“奴家想借媛嫒片刻光景,请三位大爷给奴家少许面子,万勿介意。” 兰宫媛娇嗔道:“他们不介意,奴家可介意呢!不过兰姨这么疼媛媛,媛媛怎么介意,亦都要勉为其难!”项少龙心中叫绝,这些名姬无一不是手段厉害,这么和兰夫人一唱一和,他们有什么可以反对的。 仲孙玄华亦非易与,淡淡道:“是否齐雨兄来了?”兰夫人娇笑道:“仲孙公子一猜就中,来的尚有秦国的大人物吕大相国。” 仲孙玄华双目电芒闪动,冷哼道:“若论秦国的人物,首推项少龙,吕不韦嘛!哼!”兰宫媛忽然有感而发的叹了一口气,从解子元怀里站起来,柔声道:“妾身打个招呼,立即回来。” 解子元忙起立恭送,并向项少龙打个眼色道:“媛小姐不用介怀,在下亦到回家的时候。” 兰宫媛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不依道:“妾身怎都不会让公子走的,若是这样,人家就留在这里好了。” 转向兰夫人问道:“仲父那边来了多少人?”今趟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忙道:“嫒小姐不去招呼一下,那可不太好吧!”兰夫人笑道:“仲父闻得解大人和仲孙公子在这里,正要过来打招呼!”言罢去了。 项少龙那敢犹豫,施礼道:“小弟有点头晕脚软,想先一步告退,三位请了。” 不理三人奇怪的目光,大步朝门口走去,刚把门打开,只见兰夫人挽着神采飞扬的吕不韦,迎面而至,后面跟着齐雨、旦楚和韩竭三人。 双方打个照面,吕不韦雄躯猛颤,愕然止步,不能置信地瞪着项少龙这宿敌。 韩竭,齐雨和旦楚显然尚未认出项少龙,均讶然望着两人。 兰夫人更不知什么一回事,笑道:“真巧呢!奴家是刚好碰见仲父和位大哥走过来呢。” 项少龙心中叫苦,进退不得,硬着头皮微笑施礼道:“沈良见过仲父!”吕不韦眼中掠过复杂无比的神色,旋即恢复常态,呵呵笑道:“沈先生像极吕不韦的一位故友,真给吓了一跳。” 韩竭则闻沈良之名,眼中掠过杀机。 项少龙却知吕不韦已认出自己,只是不揭破吧!退入房去,免得拦在门口。 忽然间,他涌起滔天斗志,再没有任何顾忌。 说实在的,他已非常厌倦伪装别人的把戏。 吕不韦带头进入房内,仲孙玄华等忙起立致礼。 此子刚才还表示不把吕不韦放在眼内,但看现在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的样子,便知他给吕不韦的威名和气势震慑了。 解子元让出上座,自己移到项少龙那席去,因这一个房只有四个座席,故此解项两人共一席。 兰夫人见兰宫媛仍缠在解子元旁,遂亲自侍候吕不韦。 兰宫嫒挤在项少龙和解子元中间。 忽然挨到项少龙处,低声问道:“沈爷为何又不走?”项少龙苦笑道:“这么走太没礼貌了。” 吕不韦先举杯向各人敬酒,接着的一杯却向着项少龙道:“凤小姐有沈良兄为她打理团务,实是她的福气!”项少龙知他看穿自己暗中破坏他对凤菲的图谋,微笑举杯回敬道:“那里那里,小弟只是量力而为!”众人大讶,若论身分,两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吕不韦进来后,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去。 齐雨、韩竭和旦楚等三人与项少龙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当然无法像吕不韦那样一个照面就认出项少龙来,无不心中纳闷,为何吕不韦竟像是认识和非常重视这个小人物呢?兰夫人边为吕不韦斟酒,边讶道:“仲父和沈先生是否素识?”吕不韦眼中闪过深沉的杀机,淡淡道:“确曾有过来往,异地重逢,教人意想不到。” 众人听吕不韦语气里充满感慨,显是非常“看重”这沈良,无不对此人刮目相看。 项少龙心知肚明吕不韦现在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杀死自己,心念电转道:“今趟来临淄,那想得到会见到这么多老朋友。” 吕不韦闻言大感愕然,更且沉吟不语。 项少龙当然明白他的难题,就算给他以天作胆,亦绝不敢公然行凶杀死他这上将军。 因为只要小盘事后知道吕不韦曾在这里见过他,然后他项少龙又忽然给人杀了,他吕不韦就休想脱罪。 所以只有在谁都不知项少龙就是沈良的情况下,吕不韦方可逞凶。 他甚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事,以免日后会泄出消息。 尤其是齐人,因他们绝不想负上杀害项少龙的罪名。 仲孙玄华对顶少龙的态度完全改观,试探道:“沈兄原来相识满天下,难怪与韩侯和龙阳君都那么稔熟。” 这么一说,项少龙立知团内有仲孙龙的线眼,说不定就是沙立一系的人。 吕不韦则雄躯微颤,显然知道失去了杀害项少龙的机会,甚至还要保护他不被别人加害,否则将来可能还要蒙上嫌疑或负上罪名,情况不妙之极。 众人都呆瞪着项少龙,不明白这个凤菲歌舞团的新任执事,为何能得到各国公卿大臣的器重。 项少龙举杯道:“这都是各位给的面子,小弟敬各位一杯。” 众人弄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举杯回敬。 吕不韦却知项少龙在警告自己莫要轻举妄动,喝罢正容道:“沈兄这两天是否有空?可否找个时间再碰碰头,又或吕某亲来拜候。” 此番话一出,各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什么一回事呢?以吕不韦的身分地位和一向睥睨天下的高傲自负,怎会纡尊降贵的去见这沈良?项少龙微笑道:“相见争如不见,仲父三思才好。” 众人一听更由惊讶变成震骇,知道两人的关系大不简单。 原本以酥胸紧挨着吕不韦臂膀的兰夫人,亦忘情的坐直娇躯。 兰宫嫒则美目一瞬不瞬的在旁边凝视着项少龙。 吕不韦眼中闪过怒火,低头看看手上的空杯子,沉声道:“沈良毕竟是沈良,那天吕某听到沈先生独闯仲孙府,就该猜到沈先生是故人了。” 仲孙玄华立即不自然起来,干咳一声。 项少龙心中暗骂,知吕不韦不单要挑起仲孙家和自己的嫌隙,还想把自己真正的身分暗示出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像仲孙玄华那类剑手慕名来向他挑战。 若在公平决斗下杀死自己,小盘亦难有话说。 但当然吕不韦不可直接揭穿他就是项少龙,所以才说得这么含糊。 室内此时静至落针可闻,远方传来管弦丝竹之音,气氛奇异之极。 项少龙淡淡道:“那天全赖仲孙兄的令尊高抬贵手,又有李相爷在旁说项,否则小弟恐难在这里喝酒和听媛小姐的仙曲了。” 仲孙玄华见顶少龙给足面子,绷紧的脸容放松下来,举杯敬道:“那……那里只是一场小误会!”解子元这时才有机会说话,笑道:“真的只是小小误会,大家把这杯喝了。” 旦楚等仍是一脸狐疑,心神不属的举杯喝酒。 兰宫媛先为项少龙添酒,才再为各人斟酒。 项少龙趁兰宫媛离席,两人间少了阻隔,凑过解子元处低声道:“别忘了嫂夫人的嘱咐。” 解子元一震嚷道:“各位见谅,小弟要赶回家去!” 第十章 开心见诚 项少龙回到听松院,那居心叵测的池子春在主堂前迎上他道:“小人又有要事要向执事报告。” 项少龙虚与委蛇道:“什么事?”池子春左顾右盼后,低声道:“不若借一步到园内说话,那就不虞给人看见。” 项少龙皱眉道:“这么夜了,什么人会看到我们?”池子春煞有介事的道:“其实我是想领执事到园里看一对狗男女幽会。” 项少龙愕然半晌,暗忖难道今早还誓神劈愿的董淑贞在说谎话?压低声音道:“是二小姐吗?”池子春点头道:“还有沙立,若非我一直留意谷明等人,仍不知他们安排了沙立偷进来。” 项少龙心中无名火起,冷冷道:“带路!”池子春喜色一掠即逝,带路绕过主堂,沿着小径朝后园走去。 踏入花园时,四周寂静宁谧,明月高挂天际,却不觉有人。 项少龙心生疑惑,问道:“人呢?”池子春指着后院远方一角的储物小屋道:“就在柴房里,我们要小心点,谷明等会在附近给他们把风,执事随小人来吧!”不待他答应,迳自绕过后院小亭左方的花丛,看来是想由靠后墙的小径走去。 项少龙大感不妥,董淑贞若有和沙立勾结,私下见面绝不稀奇。 但在目前这种形势下,他今早又曾怀疑过她和沙立的关系,照理怎都不会仍要在这么局促的地方幽会。 想到这里,脑海浮现出池子春刚才的喜色,那就像因他中计而掩不住得意之情的样子。 池子春走了十多步,见他木立不动,催道:“执事快来!”项少龙招手唤他回来,把他带到一丛小树后,道:“我尚有一事末弄清楚。” 池子春道:“什么事?”项少龙指指他后方道:“那是谁?”池子春愕然转身,项少龙抽出匕首,从后一把将他箍着,匕首架到他咽喉处,冷喝道:“还想骗我,二小姐仍在她的闺房里,我亲眼看到的。” 池子春颤声道:“沈爷饶命,小人不知二小姐返回房间了。” 只这句话,便知池子春心慌意乱,根本份不清楚项少龙只是诈语。 项少能以毫无情绪的语调冷冷道:“谁在那里伏击我,只要你敢说不知道。 我立即割开你少许咽喉,任你淌血致死。” 池子春的胆子比他预估的小许多,全身打震,哆嗦道:“沈爷饶命,是沙立迫我这么做的。” 项少龙想起仲孙玄华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心中一动问道:“仲孙龙派了多少人来助沙立?”池子春完全崩溃下来,颤声道:“原来沈爷什么都知道,小人知罪了。” 项少龙终弄清楚沙立背后的指使者,整个人轻松起来,沙立若非有人在他背后撑腰,祝秀贞和董淑贞怎会将他放在眼内。 跟红顶白如谷明、富严之徒,就更不会听他的命令。 若非身上负伤,这就去狠狠教训沙立和那些剑手一顿。 可是不借这机会惩治他们,又太便宜这些卑鄙之徒。 项少龙抽出池子春的腰带。 把他扎个结实,又撕下他的衣服弄成布团塞满他的大口,才潜出去,采再一方向往柴房摸去。 潜踪匿隐本就是他特种部队的例行训练,直到迫至柴房近处,敌人仍一无所觉。 项少龙留心观察,发觉柴房两扇向着花园的门窗,都半敞开来。 屋顶处则伏了两人,都手持弓箭,假若自己冒然接近,不给人射个浑身都是箭矢才怪。 再留心细看,连树上都藏了人,确是危机四伏。 项少龙心中好笑,闪到柴房后,悄悄把后面一扇窗的窗门以匕首挑开,再将窗门推开少许,朝内望去。 很快他便习惯了柴房内的黑暗,借点月色,隐约见到每面窗前都伏有两人,正严阵以待的守候着。 沙立的声音响起道:“池子春那狗奴才怎样办事的,和那狗杂种躲在那里干什么?”再一人沉声道:“似乎有些不妥。” 项少龙没有听下去的闲情,躲到一旁打燃火熠,再窜到窗旁,采手朝其中一堆似是禾草的杂物抛下去。 惊叫声在屋内响起,一片慌乱。 木门敞开,数名大汉鼠窜而出,往后院门逃去。 项少龙后屋后扑出,大喝道:“哪里走!”认准沙立,匕首掷出。 沙立惨嚎一声,仆倒地上,小腿中招。 树上的人纷纷跳下,加入逃跑的行列,转瞬由后门逸走。 项少龙施施然走出去,来到沙立躺身处,用脚把他挑得翻转过来。 沙立惨叫道:“不要杀我!”柴房陷在熊熊烈焰中,将沙立贪生怕死的表情照得丝毫毕露,丑恶之极。 凤菲大发雷霆,将所有与沙立勾结和暗中往来者立即清洗出歌舞团。 沙立则给五花大绑,扎个结实,准备明早送上齐王,务要求个公道。 沙立被押走时,已过二更,凤菲请项少龙随她回闺楼,到了楼上的小厅时,凤菲语带讽刺道:“沈执事不是病得爬不起来吗?为何转眼又和解子元溜了出去混,更大发神威,擒凶惩恶?”项少龙疲态毕露的挨坐席上,淡淡道:“刚才我见到你的情郎。” 凤菲背着他瞧往窗外,平静答道:“由今晚开始。 凤菲再没有情郎,以后都不会有。” 项少龙感受到她语调里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态,叹道:“不是这么严重吧”凤菲摇头道:“你不明白的了。 我曾向他提及仲孙龙的事,请他凭仲孙玄华师兄弟的身分,说几句话,却给他一口回绝,并明言不会私下去见仲孙玄华。 唉!”接着幽幽道:“凤菲现在已心灰意冷,只想找个隐僻之地,静静度过下半生,什么风光,都一概与我无关。” 项少龙苦笑道:“这正是本人的梦想,我对战争和仇杀,早深切厌倦。” 凤菲别转娇躯,狠狠盯着他道:“终于肯说出真心话了吗?凤菲早知你是这样的人。” 项少龙淡然道:“什么人也好,假设大小姐肯答应让二小姐作接班人,我可保大小姐完成你这梦想。” 凤菲哂道:“你凭什么可保证能办到呢?”项少龙微笑道:“项少龙这三个字够了吗?”凤菲香躯剧震。 秀眸烈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呆瞪了他好半晌,颓然倒坐,娇呼道:“这不是真的?”项少龙苦笑道:“若不是我,今天大小姐来探病时,小弟又怎会见毒指环而色变,赶着将韩竭见仲孙玄华的事说出来。” 凤菲羞惭垂首,六神无主的道:“凤菲那样对你,为何你仍肯帮人家呢?”项少龙道:“大小姐本身绝非坏人,只是惯了与对大小姐有狼子野心的人周旋,故不敢轻易信人吧!”凤菲幽幽道:“人家现在该怎办才好。” 项少龙道:“吕不韦今晚已认出沈良就是项少龙。 我再隐瞒身分对自己实有害无益,明天我索性以项少龙的身分,晋见齐王,那时谁想动你,均须考虑后果。” 凤菲一震道:“你不怕会人加害吗?”项少龙哈哈笑道:“若我在这里有什么事。 齐人不能免祸。 我已厌倦了左遮右瞒的生活,现在归心似箭,只想尽早回家与妻儿相聚。 大小姐若要在秦国找个安居的地方。 我保证可给你办到。” 凤菲垂下热泪,低喟道:“凤菲的心早死了,一切就听上将军的安排吧!”翌晨项少龙尚未睡够,就给人唤醒过来,说仲孙玄华在大厅等候他。 项少龙记起沙立的事,心中明白,出厅见仲孙玄华,果然他客套一番,立即切入正题道:“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万望沈兄给点面子我仲孙家。” 项少龙心中明白,知他昨晚见吕不韦如此对待自己,已觉自己大不简单,又发觉解子元和他项少龙交情日深,就生出退缩之意,再不斤斤计较飞刀之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微笑道:“仲孙兄既有这话,我沈良怎敢计较,沙立就交回仲孙兄,其他话都不必说了。” 仲孙玄华那想得到他这么好相与,伸出友谊之手道:“我交了沈兄这位朋友。” 项少龙采手与他相握道:“小弟一直都当仲孙兄是朋友。” 仲孙玄华尚要说话,费淳神色慌张地来报导:“秦国的仲父吕不韦爷来找执事!”仲孙玄华想不到吕不韦真的来找项少龙,而且是在项少龙明示不想见他的情况下,大感愕然,呆瞪项少龙。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仲孙兄该猜到沈良是小弟的假名字,迟点再和仲孙兄详谈吧!”仲孙玄华一面疑惑的由后厅门溜了。 吕不韦的大驾光临,令整个歌舞团上上下下震动起来,惟只凤菲心中有数,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 这名震天下的秦国仲父甫进门便要求与项少龙单独说话,其他人退出厅外后,吕不韦喟然长叹道:“少龙真厉害,竟能化身沈良,躲到了临淄来。” 项少龙淡淡道:“仲父怕是非常失望吧?”吕不韦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少龙何由此言,储君不知多么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给老夫遇上少龙,自会全力护少龙返回咸阳。 今次来只是看少龙的意向为何。” 项少龙断然道:“此事迟一步再说,现在我再没有隐瞒身分的必要。 想请父正式向齐王提出本人在此的事,好让我能以本来身分向他请见。” 吕不韦沉吟片晌,又叹了一口气道:“为何我们间的关系会弄至如此田地?”项少龙语带讽刺道:“似乎不该由未将负责吧?”吕不韦道:“是我错了,只不知事情是否仍有挽回的地步。 只要我们同心合力辅助政储君,天下实我大秦囊中之物。” 项少龙心中大懔。 他太清楚吕不韦的性格,坚毅好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绝不会认输,更不肯认错。 现在肯这么低声下气的来说话,只代表他再有一套撒手镧,故暂时要将自己稳住。 那会是什么厉害的招数?项少龙淡淡道:“由始至终,我项少龙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只是被迫应战。 我们之间的事已非只凭空口白话可以解决的了。” 吕不韦装出诚恳的样子道:“本仲绝不会怪少龙会这样想。 当日本仲想把娘蓉许配少龙,正是表示想修好的诚意。 只因这刁蛮女儿不听话,才使事情告吹。” 顿了顿凝望他缓缓道:“现在本仲就去把少龙的事告知齐王,少龙好好想想本仲刚才的话。 但无论少龙怎样不肯原谅我,本仲决定放弃与少龙的争执,让时间来证明这事好了。” 吕不韦走后,项少龙仍呆坐席上。 他可以百份百肯定吕不韦有了对付他的杀着,才有这么矫情作态,假若不能识破他的手段,说不定又会一败涂地。 但只是杀死他项少龙,一日有小盘在,吕不韦仍末算获得全胜,想到这里,登时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猜到吕不韦的撒手镧是什么了。 那就是他项少龙和小盘唯一的致命破绽,小盘的真正身世。 若缪毒由朱姬口中得知过程,又由朱姬处得到那对养育“真嬴政”的夫妇的住址,把他们带返咸阳,抖了出来,不但小盘王位难保,他项少龙更犯了欺君大罪。 不过回心一想,若此事真的发生,历史上就该没有秦始皇。 现在就算猜到吕不韦其有这么一着撒手镧。 在时间上已来不及阻止,只好听天由命,信任历史的不能改移。 想虽这般想,但心中的焦虑,却使他烦躁得差点要捶胸大叫,以宣泄心中的不安。 此时凤菲来了,柔顺的坐到他身旁,低声道:“现在就和淑贞她们说清楚好吗?”项少龙压下波荡的情绪,点头同意。 歌舞团的事在几经波折下完满解决,但他自己的事,却是方兴未艾,刻下他已完全失去了留在临淄的心情,只希望能尽早赶返咸阳,与小盘一起应付这个“身分危机”何时才能有安乐的日子呢? 第十一章 谒见齐王 肖月潭神情肃穆的为项少龙回复原貌,后者亦心事重重,使房内的气氛相当沉重。 项少龙终觉察到肖月潭的异样,讶道:“老兄有什么心事?”肖月潭叹丁一口气道:“我太清楚吕不韦的为人了,他怎都不会让你活着回到咸阳,愈是甜言蜜语,手底下愈是狠辣厉害。” 项少龙担心的却是小盘的身分危机,暗责自己确是后知后觉,一旦吕不韦和缪毒联手,必会想到这个破绽上去,更糟是此事联想请人帮手也不行。 肖月潭续道:“在现今的情况下,我也很难帮得上忙。 假若一提是李园、韩闯、郭开等要对付你,再一边的吕不韦和田单又想要你的命。 你的形势比前更凶险百倍。 只要制造点意外,例如塌屋、大浪、大风沉船,储君便很难入任何人以罪。” 项少龙想起龙阳君,暗忖他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只不知为何他仍末有消息来,照理他去试探韩闯后,该第一时间来告知他个中情况难道又再有变数?口上却反安慰肖月潭道:“至少我在临淄应是安全的,因为谁都不敢公然对我行凶。” 肖月潭道:“这仍是很难说。 假若田单使人通过正式挑战的方式,把你杀死,政储君将很难为你报复。 你的伤势怎样了?”项少龙看看铜镜中那个亲切又陌生的原貌,活动了一下臂膀道:“最多两三天,我可完全复原过来。” 肖月潭道:“我不宜再常来找你,否则会惹起韩闯怀疑,唉。 事情的发展,真令人担心。” 此时手下来报,龙阳君来了。 项少能在东厅见龙阳君,后者知道他要揭开了自己的身分后,闪过吃惊的神色,苦恼道:“这样事情会复杂多了。” 项少龙不想再费神在此令人心烦的事上,问起他韩闯的反应。 龙阳君先垂首沉吟片刻,才抬头瞧着他道:“曹秋道会不会碰巧是在你偷刀时刚好在那里呢?”项少龙肯定的摇头道:“绝对不会,他亲口对我说得到有人盗刀的消息。 究竟韩闯怎么说?”龙阳君双目闪过不安之色,低声道:“奴家照计划向韩闯提出应否对付你的问题,却给他痛骂了一顿。 看来并不是他出卖少龙,会否是少龙忘记把把此事告诉其他人呢?”项少龙想起肖月谭,当然立即把这可能性删除,道:“韩闯会否高明至可识穿君上是在试探他呢?”龙阳君道:“看来他并非装姿作态,这么多年朋友,他很难瞒过奴家,这事真教人摸不着头脑。” 项少龙生出希望,假若有李园、韩闯、龙阳君站在他这一边,他要安抵咸阳,自是轻而易举。 龙阳君道:“少龙不用担心。 无论如何奴家也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若我们今晚就走,只要返回魏境,奴家就有方法送你回秦。” 项少龙大为心动,道:“但凤菲她们怎办呢?”龙阳君道:“只要你留下一封信交给韩闯或李园,请他代你照顾她们,那无论他们心中有什么想法,都只有照你的吩咐去行事。” 项少龙更为意动,旋又想起道路的问题,龙阳君道:“这两天天气暖了点,又没有下雪,河水该巳解冻,我随便找个借口,便可用船把你送走,担保就算事后有人想追你,亦追你不到。” 一来项少龙心切回家,二来临淄实非久留之地。 他终同意了龙阳君的提议,约定了今晚逃亡的细节。 此时韩竭和旦楚联袂而至,说入宫见齐王的时间到了。 项少龙是首次由大城进入小城,乘舆朝子城北的宫殿而去,沿途的建筑又要比以民居为主的大城建筑更有气势。 只见公卿大臣的宅第,各衙门的官署林立两旁,说不尽的富丽堂皇,豪华壮观。 旦楚和韩竭两人表面都装得必恭必敬,客气有礼,前者还负起介绍沿途景物之责。 抵达王宫时,吕不韦和田单联袂相迎,就足礼数。 寒暄过后,田单不失一代豪雄本色,呵呵笑道:“无论是上将军的朋友或敌人,无不对上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下间若非有上将军这等人物在。 会使人大感乏味。” 项少龙回复了往昔的挥洒自如,微笑道:“人生如游戏,得田相有此雅量,佩服的应属少龙才是。” 同时注意到田单已老态毕呈,无复当年之勇。 吕不韦扮出真诚亲切的模样,道:“大家都是老朋友,大王正心急要少龙有什么话,就留待田相设宴款待少龙时再说吧。” 齐襄王接见项少龙的地方是宫殿内最宏伟的桓公台,亦是三日后凤菲表演的寿宴场所。 桓公台是王殿区最宏伟的建筑组群,位于小城北部偏西处。 距小城西墙只有八十余丈,是一座宏伟的高台,这长方形的高台南北长达二十五丈,东西二十许丈,高度则是五丈有余,其磅礴之势可想而知。 登上高台,可俯瞰在桓公台和金銮殿间可容万兵操演的大广场。 桓公台本身非常有特色,似若一座平顶的金字塔,台顶有两层,东、西、北三角陡斜,南面稍缓,建了登台石阶百多级,台顶四周砌以灰砖矮花墙。 台顶中间再有一个高出五尺许的方形平台,台面铺的是花纹方砖,典雅贵气。 齐王在桓公台下层的“点将殿”接见项少龙,陪着的还有大王子田生和二王子田健。 齐襄王年在七十许间,身矮且胖,一副有神没气的样子。 使人担心他随时会撒手归西。 田生和田健两位王子都是中等身材,样貌肖似,虽五官端正,却都是颇为平凡,望之不似人君。 比较起来。 田生一副酒色过度的二世祖模样,而田健则有精神多了。 气氛却是出奇的轻松亲切。 礼仪过后,项少龙和吕不韦坐于齐王下首。 再一边则是田生。 田健和田单。 齐王以他那对昏花老眼仔细打量了项少龙后,在台阶上的王座处呵呵笑道:“昔日张仪作客楚国,宴会时传看当时楚人视为镇国之宝“和氏璧”传来传去,忽然不翼而飞,有人怀疑是张仪偷的,把他打了一顿。 张仪回家时,问妻子看看他舌头还在否,说只要舌头还在。 就什么都不用怕。 哈……”众人慌忙陪笑,但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起这故事来。 齐王欣然道:“张仪就凭这没有被人打断的三寸不烂之舌,封侯拜相;项上将军则凭手中之剑,成了上将军,一舌一剑,可谓先后互相辉映。” 项少龙初次领教到齐人荒诞的想像力,应道:“大王这比喻真妙。” 田生笑道:“不过大将军已改用自创的长匕首,弃剑不顾哩。” 齐王瞪了田生一眼,不悦道:“难道寡人不晓得吗?寡人已命人去把上将军的宝剑取回来。” 今次轮到项少龙大感尴尬,张口欲言,却不知该怎说才好。 难道说自己早把刀偷回来,还给曹秋道捅了一剑吗?同时亦明白到齐王与大王子田生的关系非常恶劣,难怪田单临时转头,改田健。 不过看田单的衰老样子,也不会比齐襄王长命多久。 齐襄王谈兴极浓。 侃侃而言道:“自先王提出“尊王攘夷”,我大齐一直抱着匡天下、和合诸侯之志。 至贵国商君变法,我们齐秦两国,隐为东西两大国,合则有利,分则有害,其形势显而易见。 今次仲父亲临,又有上将军作客,我们更加多三分亲近,实为最大的贺礼。” 殿内诸人神态各异。 田生刚给王父责怪,低头噤若寒蝉。 田健则以热切的眼神,望向项少龙。 吕不韦虽然陪笑,但神情却不太自然。 田单仍是那副胸藏城府、高深莫测的样子。 此时有一近臣,走上王台,跪地把一个信简呈上齐王,还说了几句话。 齐王听得脸露讶色。 向项少龙望来道:“曹公说已把宝器归还上将军,还有帛信一封,请寡人转交上将军。” 田单大讶道:“这是什么一回事,上将军见过曹公吗?”项少龙大感不妥,含胡点头。 齐王使那内侍臣将信简送到项少龙手上,项少龙取出帛书看后,微笑道:“承曹公看得起,约末将于寿宴后一天在稷下学宫的观星台切磋技艺,未将不胜荣幸。” 田单和吕不韦喜色一闪而没。 齐王则龙躯剧震,脸色更苍白了。 项少龙则心中好笑,三天后他该已安抵魏境,别人就算笑自己怕了曹秋道,他也不会在意。 现时他最不想遇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李牧,再一个就是这可怕的曹秋道。 项少龙甫离桓公台。 就给解子元截住,扯到一旁道:“上将军骗得小弟好苦,原来你……”项少龙先向解子元以眼色示意,再向田单、吕不韦等施礼道:“不敢再劳远送,让未将自行离去吧!”田单道:“这几天定要找个时间叙叙。” 言罢与吕不韦去了。 解子元细看了项少龙现在的尊容,叹道:“项兄果是一表人材,不同凡响。” 两人并肩朝宫门举步走去时,项少龙淡淡道:“解兄的消息真快。” 解子元傲然道:“宫中有甚风吹草动,休想可瞒得过我。” 项少龙笑道:“那你知否曹秋道刚向小弟下了挑战书,定了四日后子时在稷下的观星台比武,到时却不准任何人在旁观战?”解子元色变道:“这怎办才好?唉,你还可以笑得出来。” 项少龙暗忖若非今晚可以溜走,便绝笑不出来。 现在当然是两回事。 安慰他道:“大不了就弃刀认输:难道他可杀了我吗?”解子元愕然道:“项兄若这么做,不怕嬴政责怪吗?”项少龙这才想起自己代表的是秦人的荣耀,弃刀认输当然不行,但溜走却是再一回事。 总好过给一向剑下不留情的曹秋道一剑杀了。 压低声音道:“兄弟自有应付之法,解兄不用担心。” 解子元苦笑道:“不担心就是假的,曹公的剑道已到鬼神莫测的境界,不知多少名震一方的超卓剑手,对者他就像小孩碰着个壮汉,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项少龙深有同感,这时来到停车处,侍从拉开车门,让两人登车。 坐好后,马车开出。 项少龙问道:“到哪里去?”解子元道:“去见仲孙龙,他要亲自向项兄谢罪。”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触。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莫此为甚。 一旦回复项少龙的身分,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像歌舞团上下人等立即对自己奉若神明,纷来讨好。 反是扮作沈良时,感觉上还自然得多。 解子元又道:“仲孙龙父子得知你是项少龙后。 非常兴奋。 央我来求项兄一同对抗吕不韦,有项兄说几句话,二王子说不定会改变心意。” 项少龙道:“解兄可否安排我在今天与二王子碰碰头,但这并非为了他们父子,而是为解兄做的。” 解子元感动地道:“项兄真够朋友,就定在今晚吧!”项少龙望往窗外的街道,家家户户都在扫雪铲雪,严寒的冬天快过去了。 仲孙龙父子在府门倒屣相迎,热情如火。 项少龙现在成了他们唯一的救星。 对齐人来说,没有比与秦国维持良好的关系更重要。 如此齐国方可安心兼并宿敌燕国,扩张领土,进而一统天下。 田单之所以能从仲孙龙手上争取田健,皆因他有吕不韦这张皇牌。 假若比吕不韦对嬴政更有影响力的项少龙站到仲孙龙这边来,田健那还用改投一向支持他胞兄的田单。 在这种情况下,仲孙龙自是对项少龙情如火热。 在大厅坐好后,仲孙龙先向项少龙致歉,要说话时,项少龙先一步道:“在公在私,我项少龙亦会为解兄和龙爷尽心尽力,所以客气话不用说了。” 仲孙龙父子大喜过望。 解子元道:“现在小弟立即入宫见二王子,安排今晚的宴会,在什么地方好呢?”仲孙龙思忖片刻,道:“不若就到玉兰楼,会比较自然一点。” 解子元喜上眉梢道:“那确是好地方。” 仲孙玄华向项少龙道:“玄华精选了一批一流的剑手出来,拨给上将军使用,他们的忠诚都是无可置疑的。 上将军在临淄期间,他们只会听上将军的差遣。” 项少龙道:“仲孙兄想得真周到,不过此事可否明天才开始?”心想明天我早已走了。 仲孙玄华恭敬道:“一切全听上将军吩咐。” 接着皱眉道:“听说师尊向上将军下了约战书,这确是令人头痛的事。 待会玄华会去谒见师尊,看可否央他收回成命。” 项少龙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令师决定了的事,连你们大王都左右不了,小弟亦想见识曹公的绝世剑法。” 仲孙龙紧张的道:“曹公平时虽和蔼可亲,但剑出鞘后从不留情,假设上将军有什么损伤,那就……唉!”换了末领教过曹秋道的厉害前,假如有人像仲孙龙般以认为他必输的口气向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会大为生气。 现在当然不会,笑道:“我有自保之法,龙爷不用担心。” 仲孙玄华灵光一闪道:“不若我和师妹一起去见师尊,他最疼爱师妹,说不定肯破例只作为切磋玩玩了事。” 项少龙心中再有打算,微笑道:“真的不用你们费神,仲孙兄本身是剑手,当知剑手的心意吧!”仲孙玄华颓然点头,道:“上将军真是了得,师尊对比武这类事早心如止水,只有上将军才能令他动心,看来都是上将军那把宝刀累事。” 仲孙龙道:“项兄太出名了,我看玄华你最好去警告麻承甲和闵廷章这两个撩事斗非的人,他们若来挑战项兄,是很难拒绝的。” 仲孙玄华双目寒芒烁动,冷哼道:“他们若想挑战上将军,首先要过得我仲孙玄华这一关。” 项少龙心想今晚即走,随口道:“让我试试刀也好,仲孙兄有心了。” 仲孙玄华露出崇慕之色,肃然起敬道:“难怪上将军能威震咸阳,只看上将军这种胸襟气魄,便知上将军刀法已达何等高深的境界,玄华甘拜下风。 有机会希望上将军也能指点玄华两招。” 项少龙失笑道:“仲孙兄手痒了。 还是想秤秤小弟的斤两,看是否须向尊师求他放过我。” 仲孙玄华给他看破心事,老脸一红,尴尬道:“上将军说笑了,玄华确是诚心求教。” 仲孙龙忽道:“我仲孙龙特借此机会,向上将军表明心迹,对凤菲小本人不敢有非份之想。 若有远比言,教我仲孙龙暴尸荒野,请上将军代为转达此意,并为我仲孙龙向大小姐致歉。”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小弟可能会先大小姐一步离开临淄,麻烦龙爷给小弟照顾大小姐。” 仲孙龙拍心口保证道:“这事可包在我仲孙龙身上。 请上将军放心。” 采花者竟成了护花人,可知世事往往出人意表。 解子元一震道:“不若项兄在与曹公比武前,找个借口回秦。 那就不是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吗?”仲孙玄华首先赞成,提议道:“不若就说贵岳病重,那谁都不会怪上将军失约了。” 项少龙心中十万个同意,暗叫英雄所见略同,欣然道:“过了今晚,看看和二王子谈得怎么样才说吧。” 众人见他没有拒绝,登时轻松起来。 项少龙起立告辞,仲孙龙“依依不舍”地直送他到大门,再由仲孙玄华和解子元两人陪他返回听松院。 第十二章 左右为难 项少龙返抵听松院时,费淳迎上来道:“报告项爷,张泉、昆山两人走了。” 项少龙早忘记了两人,闻言愕然道:“有没有携带行李?”费淳垂手恭敬答道:“装满了两辆骡车。 大小姐都知道这件事。” 项少龙暗忖这倒落得干干净净,正要先回房去,费淳有点尴尬的道:“项爷,歌舞团解散后,一众兄弟可否追随项爷呢?”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歌舞团不会解散,你们该尽心尽力扶持二小姐,周游列国,好过闷在一个地方。” 说罢举步登上主堂的台阶。 费淳追在他身后道:“大小姐、二小姐都请项爷去见他,还有幸月小姐,噢,差点忘了,言先生来了,在东厢等候项爷,说有十万火急的事。” 项少龙见自己变得这么受欢迎,头都大了起来,当然是先往见肖月潭。 肖月潭立在窗前,负手呆看窗外的园景,到项少能来到他身后,才平静地道:“少龙,我有个很坏的消息。” 项少龙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坏消息?”肖月潭道:“今天我易容改装跟踪韩闯,这忘恩负义之徒竟偷偷去见郭开,商量了整个时辰才离开。” 项少龙中心涌起凄酸的感觉,我不负人,人却负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家伙愈来愈高明,连龙阳君都给他骗了。 无奈道:“什么都没有所谓哩:我今晚就走,龙阳君已安排好一切。” 肖月潭转过身来,采手抓着他两边肩头,肃容道:“怎么走?水路两路交通完全被大雪瘫痪下来。 龙阳君和韩闯是一丘之貉,都是想要你的命。” 又道:“我之所以心中动疑,皆因龙阳君来见韩闯,两人谈了片刻,韩闯便去找郭开,你说这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色变道:“什么?”肖月潭叹道:“少龙你太信任朋友了。 可是当利益涉及国家和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什么交情都会给撇在一旁。 对三晋的人来说,你项少龙三字已成了他们的催命符,只有把你除去,他们方可安心。” 项少龙头皮发麻,若不能走,他岂非要面对曹秋道的神剑和其他种种烦事。 决然道:“那我自己走好了。” 肖月潭道:“你的臂伤仍未痊好,这么走太危险哩。” 顿了顿续道:“听说曹秋道已向你下了战书,你难道不战而逃吗?”项少龙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老兄的消息真灵通。” 肖月潭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播,弄得满城皆知。 使你难以避战。 唉,你有没有想过这么的溜了,对你会造成很大的损害,吕不韦必会大肆宣扬,以影响你在秦军心中的神圣地位。” 项少龙愕然道:“明知是送死,还要打吗?”肖月潭道:“若凭你现在这种心态,必输无疑。 但只要看他亲自约战,可知他认定你是能匹配他的对手。” 项少龙苦笑道:“也可能是韩竭奉吕不韦之命,请他来对付我。” 肖月潭道:“这只是你不了解曹秋道,根本没有人能影响他。 此人毕生好剑,弱寇之年,便周游各地,找人切磋剑艺,听说二十五岁后,从未尝过败北的滋味,博得剑圣美名。” 项少龙失声道:“那你还要我接受他的挑战?”肖月潭正容道:“这只是以事论事,秦人最重武风和剑手的荣誉,你输了没话好说,但若不战而逃。 对你威望的打击却是难以估计。 或者你可用诈语诓他只过十招,那说不定可圆满收场,大家都可以和气下台。” 项少龙大为心动,点头道:“不若我正式向齐王提出,表面当然大说风光话,什么不希望见有人受伤诸如此类。” 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书给曹秋道,这老家伙对上趟留不下你,必心生不忿,故必肯应承。 假若无人知道此事的话,而你又能捱得过这十招,那人人都当你把老曹逼和,对你的声名当是有益无害。” 项少龙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战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颓然道:“这十剑可不易捱。 无论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逊于他。” 肖月潭抓着他肩头的手猛力一摇,声色俱厉道:“项少龙,你看着我,现在是你的生死关头。 假若你仍认定必输无疑,就永远都回不了咸阳去见你的妻儿。 只要三天后你有命从稷下官的观星台走下来,那晚你立即离开临淄,回秦后全力对付吕不韦。 否则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项少龙浑身冒出冷汗,惊醒过来。 虎目神光闪闪,回望肖月潭沉声道:“我明白了,项少龙绝不会有负肖兄的期望,我项少龙一定可活着回到咸阳的。” 肖月潭放开抓着他的手,道:“我现在到你房中写信,画押后就亲自给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后就看他有没有这豪情了。” 项少龙步入后院的大花园,凤菲等正在铲去了积雪的露天处排演舞乐,由董淑贞试唱压轴主曲。 他现在已颇为识货。 发觉董淑贞比之凤菲又是再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不像凤菲的放任慵懒,而是带着如诗如画的清丽情味,但在怨虑中却摇曳某种难以形容的顽皮与热情,非常动人。 众女均全神投进曲乐去,所以项少龙踏入园里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只凤菲来到他旁,低声道:“当淑贞唱罢此曲后,就由上将军宣布凤菲退隐嫁入项家,淑贞则成为凤菲的继承者,稷下宫那一台则由淑贞担任。”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凤菲“噗哧”笑道:“什么什么的?你化身沈良不是要勾引人家吗?”项少龙知她只在说顽皮话,岔开话题道:“韩竭来找过你吗?”凤菲白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人家正为此事找你,他说去见仲孙玄华,是想探听仲孙龙对我的事,还指天誓日的说不会辜负凤菲。 说得人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外人很难帮忙的。 不过仲孙龙已保证不会对你再有不轨之念,还包保护送大小姐到任何地方去。” 凤菲娇躯一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龙阳君和韩闯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我不要跟韩竭,这是什么一回事呢!”此时歌声乐声攀上最**,充盈着欢娱喜庆的气氛,炫丽灿烂,活力充沛,再在一记编钟的清响里,一切倏然而止,但余韵却缭绕不去。 董淑贞领着众姬,来到项少龙和凤菲身前,盈盈拜倒,娇声问好。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整个歌舞团的气氛都改变了,人人斗志激昂。 充满对前途的憧憬和生机。 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对她们的士气定会造成严重的打击,不由雄心奋起,像她们般斗志昂扬。 把对曹秋道的惧意全管诸脑后。 董淑贞站起来时,已是热泪盈眶,秀眸射出说不尽的感激之意。 此时下人来报,燕国大将徐夷则求见。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又要应付再一种烦恼了。 徐夷则便服来拜候他,更没有从人,论派势远及不上龙阳君等人。 不见多年,他脸上加添了不少风霜,似是生活并不好过。 客气话后,两人分宾主坐下,这燕国大将喟然道:“今日我们把盏谈心,明天可能便要对阵沙场,教人欷嘘不已。” 项少龙也颇有感触,问起太子丹的近况。 徐夷则叹道:“与虎狼为邻,谁能活得安逸,齐人对我们的土地野心,上将军不会不知道。 今次我们本不想派人来,但郭开却怂恿丹太子,说若能扶起田健,压抑田单,说不定形势有变。 所以末将才来了。 也认识到无论谁人当权,都不会息止野心。” 项少龙心中暗叹。 赵人和燕人还不是恩怨交缠,当年他乘时空机器初抵贵境时,燕人侵赵的大军刚被廉颇打败,直攻到燕人的蓟都去。 那时魏、韩、齐、楚等联手向赵人施压,逼赵人退兵,曾几何时,又轮到齐人对燕用兵,今次却轮到楚人去扯齐人后腿,皆因三晋在强秦的威胁下,无力应付齐人。 整个战国史都是大国兼并小国的历史;谁不奉行扩张政策,借蚕食别国土地来壮大国势、加强实力,谁就要给别人吞灭。 假设燕人比齐人强大,那现在苦着脸的就是齐人了。 自被赵人大败后,燕人就在亡国的边缘上挣扎,若非日后太子丹派出荆轲去刺杀小盘,恐怕没有多少后人会对燕国留有印象。 徐夷则续道:“丹太子现在驻马武阳,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较接近南方,以应付齐人的威胁,上将军若有空,丹太子会非常欢喜见到老朋友。”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对能否活着回到咸阳都欠缺信心,那还谈得上其他事。” 徐夷则正容道:“上将军是否指曹秋道约战一事,此事必是田单、吕不韦在后推波助澜,上将军必要小心应付。 我们曾派出几个一流剑手挑战曹秋道,好挫齐人威风,岂知连仲孙玄华那一关都过不了,想起也教人气馁。” 项少龙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韩闯陷害他而惹出来的,不想再谈,岔开话题道:“徐兄何时回燕?”徐夷则答道:“本打算寿宴翌晨立即离开,现在当然要等看到上将军挫败曹秋道才走。” 项少龙摇头道:“徐兄对我期望太高了。” 徐夷则微感愕然,通:“尚未交手,为何上将军却像没有什么信心似的。” 项少龙当然不能告诉他领教过曹秋道的厉害,只好含糊其词,改谈其他事。 徐夷则闲聊两句后,转入项少龙最害怕的正题道:“今次夷则来拜候,实还有一事相求。” 项少龙只好道:“徐兄请言无碍。 徐夷则正容道:“我们之所以会参加合从军攻打贵国,实非所愿,皆因为势所迫,否则在齐人威胁下,将变得孤立无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国绝不会参与合从之举。” 项少龙皱眉道:“事关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吗?”徐夷则叹道:“这并非是否可以作主的问题。 而是做主的愿望。 现在田单和吕不韦遥相勾结。 贵国军队压得三晋无力北顾,给与田单能有机会北犯我境。 只要上将军向齐人暗示不会坐看他们扩张领土,那齐人纵有天大胆子,都不敢像现在般放恣。 只是一句说话,上将军就可为贵国赢得敝国的友谊。” 项少龙尚是首次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他虽能影响小盘,皆因他一直都没存私心,事事为他着想。 要知秦国自商鞅以来,便订下了远交近攻的国策,联齐楚而凌三晋。 至于燕人,自燕昭王筑黄金台聘来乐毅等破齐名将,曾威风过一阵子后,秦人从不把僻处东北的弱燕放在眼内,故怎会为燕人开罪齐人。 再一方面,他却要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将田健争取回来,在某一程度上他势要许诺田健吕不韦答应他的事,那自然包括了燕国这块肥肉在内。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并非搞政治的人,当然他可轻易骗得徐夷则的心,佯作答应。 然后阳奉阴违,只恨他却非是这种人。 项少龙苦笑道:“我要答应此事,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却恐怕不易办得到。” 徐夷则脸色微变道:“那或者是小将误会了,还以为上将军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项少龙言道:“徐兄言重了。 朋友就是朋友,绝不会改变。 但问题现在我非是正式出使来齐,又有吕不韦在旁牵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不敢轻率答应,可否待我想想再说。” 再叹一口气道:“假若我给曹秋道一剑杀掉,那就说什么都没用。” 徐夷则容色稍缓,有点不好意思道:“是小将太急躁了,一切自该留待上将军由稷下官凯旋归来才说。” 徐夷则言罢起立告辞,刚把他送到府门,李园来了。 往日项少龙清闲得可抽空睡午觉,现在却是应接不暇,忙得差点没命。 项少龙请李园到大厅等他,先赶去为肖月潭写好的信画押,再匆匆朝大厅走去,给小屏儿截着道:“大小姐有十万火急的事,叫你立即去见她。” 这小妮子眼合怨怼,十分幽凄。 看得他的心都痛起来,却又没有办法,他已下了决心,再不纳任何姬妾,感情实是最大的负担。 自倩公主死后,唯一能使他动心的,就只有琴清和李嫣嫣两女。 项少龙苦恼道:“但李园正在大厅等我呢!”小屏儿道:“那亦要先去见小姐,因为清秀夫人偷偷到了她处。” 项少龙这才知道清秀夫人原来和凤菲亦有交情,权衡轻重后,赶了去见这美人儿。 清秀夫人仍是脸垂重纱,不肯以玉容相示,凤菲识趣避开后,清秀夫人开门见山道:“上将军可知你的处境非常险恶?”项少龙点头沉声道:“夫人有什么新的消息?”清秀夫人道:“李相当然不会将他的事告诉我,不过我已命人留心他,这两天韩闯不时来找他密谈,上将军观人于微,当知韩闯非是善类,李相一向不大欢喜韩闯,忽然变得如此亲密,自是令人起疑。” 项少龙叹道:“我明白了。 多谢大人,项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只是为嫣嫣做的,否则她定会怪我。 我们这些妇人女子,只知上将军有大恩于李相,而李相若以怨报德,就是大错特错,其他的事都不想理。 也不敢再耽阻上将军的正事,上将军请自便吧。” 项少龙早习惯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施礼告退,往见李园。 李园独坐厅内,默默喝茶,神情落漠,不知是否因要出卖项少龙而心境不安。 项少龙在他旁坐下,忽然怒气上涌,冷冷道:“麻烦李兄通知有关人等,今晚小弟决定不走了。” 李园剧震道:“项兄今晚要走吗?”项少龙细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伪,奇道:“韩闯那忘恩负义的家伙没告诉你吗?”李园叫起撞天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来找你。 就是要告诉你韩闯这家伙给郭开说服要害你,同时嫁祸给吕不韦,好惹起贵国的内乱。 咦?难道你误会我会和他们一鼻孔出气吗?若是如此,我李园还是人吗?嫣嫣也会怨我一世了。” 项少龙糊涂起来,再分不清楚谁忠谁奸,道:“那这两天为何不来找我。 若我今晚真的走了,岂非落进韩闯和郭开的陷阱吗?”李园惭愧道:“这几大韩闯频频来找我说话,我也曾想过是否对此事不闻不问,但最后都斗不过自己的良心,少龙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够坚定。” 项少龙叹道:“你们有否想过,有我一日在秦与吕不韦互相牵制,秦国都难以全力攻打你们。 否则会是怎么样的情况,你们当可想见。” 不由又想起小盘的身分危机,那会使他和小盘陷在绝对的下风,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盘,但已失去了往日合法的理据。 李园苦笑道:“其实龙阳君也不想出卖少龙,只因他一时口疏告诉了韩闯他曾在大梁见过你,事后又没有报知魏增,被他以此威胁,怕被揭了出来累及亲族,才迫得要与他合作。 他对你的感情。 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 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怒道:“韩闯这家伙可太过份了。 表面还满口仁义道德,难怪他特别怕我,因为内心有愧。 唉,既是内心有愧,那他这人仍不算太坏。” 李园苦笑道:“想不到项兄仍有心情说笑,韩闯确亦非常苦恼,这么做有一半是被郭开迫出来的。 问题是韩闯身边有人对郭开通风报讯,使事情泄漏出来,现在韩国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赵人,韩闯更怕了韩晶,怕她向韩王进谗。 那他就糟透了。” 项少龙怒火稍消,笑道:“早知如此当日一剑将郭开宰了,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 李园道:“换了谁都不会有分别,为了挣扎求存。 谁不是不择手段,只是我做不出这种事吧。 照我看,韩闯不用你吩咐都会把今晚送你离临淄布的阴谋取消,因为借曹秋道的剑,总好过用他自己的手。” 只这一句话,项少龙可断定李园应没有参与阴谋,否则就该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龙阳君负责,表面上韩闯并不知情。 心情稍佳,道:“那至少在与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了。” 李园叹道:“理该如此,不过我却得闲临淄的剑手都跃跃欲试,想先秤秤你的斤两。” 项少龙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并不太好,他们最好不要来惹我。” 李园沉吟道:“曹秋道确是旷古烁今的剑术大师,少龙有把握吗?”项少龙想起肖月潭的“十招之计”,心下稍安,点头道:“自保该没有问题。” 李园大讶,却没再作追问,还想说下去时,今次轮到解子元来找他。 李园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 项少龙把解子元迎入厅里,后者苦笑道:“约是约好了。 可小弟却有个难题,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见过你才肯信。” 项少龙心知肚明善柔只是找借口见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了。” 解子元喜道:“项兄真够朋友,二王子知道可与项兄见面,兴奋得不得了,说你的一句话,在嬴政面前此吕不韦的十句话更管用。” 项少龙暗忖齐国之亡,皆因这种心态而来。 解子元道:“今晚定要再找柔骨美人来陪酒,给她挨着都不知多么舒服。” 项少龙道:“她不是田单的人吗?让她知道我们说什么不太好吧!”解子元道:“放心好了。 她是出名不理政事的。 而且说出去亦没什么打紧,只要让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们就成。” 项少龙想起今早齐王毫不给面子的斥责大王子田生,暗道难怪人人都看涨田健的行情。 解子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据传大王会在寿宴上正式宣布继位的太子人选,肯定是二王子无疑。 所以我们才要借项兄压压田单和吕不韦的气焰。” 项少龙那想得到自己会以这种形式与吕不韦和田单进行政治斗争,可见政治手段确可杀人不见血。 自己由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不但可影响秦国政坛,还能左右别国政局,确是始料所难及。 解子元告诉他约定的时间,又匆匆赶去通知仲孙龙父子。 项少龙返房把密藏的百战刀取出,挂在腰际,心想若曹秋道不答应十招之数,便在寿宴那晚诸事停当后和凤菲溜之夭夭。 小命要紧。 什么剑手的荣耀均属次要。 想起曹秋道出神入化的剑法,早前给肖月潭激励起的斗志,此时又不翼而飞。 不过老曹若肯以十招为限,则不妨陪他玩玩,自己怎不济都可捱过他十招的。 他当然明白肖月潭是为他着想,不战而逃定会在他光荣的武士生涯里留下一个大污点,尤其在小盘会有身分危机时发生,更属不智。 但自己知自己事。 曹秋道的剑法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为了妻儿。 又觉得这样送命太不值得,所以才生出避战的主意。 到现在为止,他仍弄不清楚龙阳君是否真的出卖自己。 只要今晚看看他会否取消离开临淄的安排,就可清楚了。 他有点想到园中练习刀法,但暗忖假若老曹不肯答应十招之请,练也是白练,沉吟间,幸月带着一股香风挤人他怀襄,把他搂个结实,娇喘细细道:“上将军骗得我们很苦呢!”项少龙拥着她丰满动人的娇躯,面对着如花玉容,大感吃不消,但更不想伤害她的芳心,只好道:“幸月小姐不是须彩排歌舞吗?”乐声仍隐隐从园处传来,故项少龙会有此语。 幸月俏目生辉地凝注他,妮声道:“大小姐在指点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家惦挂上将军,所以趁机溜来看你嘛!”最难消受美人恩,项少龙一向对这美歌姬并无恶感,怎忍心硬是拒绝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会继续追随二小姐呢?”幸月道:“这个当然。 我们做周游歌姬的都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莫要嫁入豪门,要嫁就嫁布衣平民,又或独身终老。 唉,我们什么男人没见过呢?对男女之事早心淡了。” 项少龙先是愕然,旋即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不过像你们那样能为自己作主的歌姬仍不多,豪门养的歌姬都是没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幸月吻了他的嘴唇。 媚笑道:“起始人家以为你是沈良,又见歌舞团解散在即,真想从了你,现在则只想好好侍候上将军。 今晚人家到你处来好吗?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多了。” 项少龙大为意动,可是又觉有点对不起纪嫣然等,只好婉拒道:“现在我必须保留体力,以应付与曹秋道那老家伙一战,若还有命,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呢。” 幸月欣然道:“一言为定。” 献上香吻,情动非常。 幸月走后,项少龙看看天色,心想不若到街上逛逛,安步当车到解府去见善柔和接解子元,好过坐在这里胡思乱想。 打定主意后,换上武士服,外披挡风长绵袄,戴上帽子,溜了出去。 这日天色极佳。 在此日落西山的时候,街上人车往来,好不热闹。 他的剑伤已大致痊愈,加上又有百战宝刀在手,除非大批武士来围攻他,否则总能脱身,但当然不会有人敢公然来杀他。 若是单打独斗,倒可借之用来练剑。 起始时他提高警觉,用了种种方法测探是否有人跟踪他,仍一无所觉时,放下心来。 全情享受漫步古都的情趣。 齐国妇女的开放程度,仅次于秦赵两国。 秦国因蛮风余绪。 妇女仍充满游牧民族的味道;赵国则因男丁单薄,王室鼓励男女相交,所以赵秦两国的女子都不怕男人,活泼多情,至乎在街上与陌生男子打情骂俏。 齐女却似是天生多情,不知这是否临海国的特性,很少有害羞的。 项少龙独行街上,便不时遇上结伴同游的齐女秋波抛迭,眉目传情,充满浪漫旖旎的气氛。 他所到之处,要数楚女最是保守,较极端的就像清秀夫人,连粉睑都不肯让男人看,神态语气都摆明只可远观,不是可随便采摘。 不由又想起庄夫人。 她乃南方少数民族,作风又大胆多了。 在轻快的脚步里,项少龙踏入解府,不用通传,下人把他带往善柔居住的庭院。 善柔把他扯到偏厅,大嗔道:“你怎能答应师傅的挑战,这么快就忘了给他捅了一剑吗?”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是他来惹我,小弟只是受害者。” 善柔跺着脚道:“你这人呢!你项少龙有什么斤两,我善柔不清楚吗?这样去等若送死。 输便输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项少龙叹道:“我现在代表的是秦国武士的荣辱,不过话说回来,比武不是都要杀人才可了结吧!”善柔怨道:“你太不明白师傅了。 只要一剑在手,就不讲情面,谁都左右不了他。 以往对上他的,都是不死即伤,你上次只着了轻轻一剑,不知是多么走运。” 又道:“我刚去见过师傅,请他收回成命,岂知他说难得有你这样的对手,怎也不肯改变心意。 真气死人了。” 项少龙不忍她担心,先叮嘱她千万不要说向人知,才把肖月潭的十招之计说将出来。 善柔听罢吁出一口凉气道:“师傅克敌制胜,每在数招之间,你当十招易捱吗?”项少龙一拍腰间宝贝,傲然道:“若捱不过十招,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任你怨怪吗?”善柔见到他的百战宝刀,立时秀眸亮闪,毫不客气抽出来把玩,喜道:“久未与高手过招,就找你来试吧。” 项少能当然知她厉害,忙道:“现在不成,给小弟多一晚时间,让伤口全好了,才和你较量。” 善柔狠狠道:“明天本姑娘就来找你,到时若推三推四。 我就揍你一顿。” 言罢“噗哧”娇笑,神态有多么迷人就那么迷人。 项少龙心中暗叹,善柔是他诚切想留在身边的女子,却已成了人家之妇,成为人生里一件无可奈何的憾事。 像楚太后李嫣嫣,打开始便知只是一夕之缘,心中早有准备,反不觉伤心。 还留下了美丽的回忆。 善柔凑近他少许肃容道:“若能使田老贼失势。 那比杀了他还教他难过,我也算报了大仇。 所以找一直都不准子元那混账家伙投靠田单。 可笑孙玄华还以为我对他们父子再眼相看。” 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的,怎都要帮柔姐出这口气。” 着柔笑脸如花娇嗲的道:“早知你是好人来呢!”这时解子元才回来,换过衣服,善柔送他们出门时,还不忘提醒项少龙明天会找他练武。 马车开出解府,解子元警告道:“在临淄无人不给我夫人打怕了,连仲孙玄华都怕给她逼去比试,项兄小心点才好。” 项少龙叹道:“若连她那关都过不了,还凭什么去见曹秋道他老人家呢?”解子元一想也是,大笑自己糊涂。 听着蹄音轻声,项少龙闭上眼睛,心神却飞返咸阳温暧的家中去。 第一章 百战立威 抵达玉兰楼时,仲孙龙父子早在恭侯,情意殷殷,与以前当然是天渊之别。 今趟设宴的场所及气派亦大是不同,仲孙龙订的是最华丽的院落,由包括兰宫媛在内的八名美姬亲自款待,也少不了兰夫人从旁打点。 兰宫媛看到回复了原貌的项少龙,迎了上来,挽着他到上席坐下,凑到他耳旁低声道:“上趟明明刺中了你,为何竟丝毫没有事的呢?”项少龙暗叫厉害,只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问,便轻易把两人间的仇恨化成似男女间的儿嬉,微笑道:“媛小姐为何会听命于田单?是否因为齐雨的关系?”兰宫媛淡淡道:“媛媛身为齐人,自要为我大齐尽点心力。 不过对上将军奴家却是非常仰慕的。” 此时下首的仲孙玄华哈哈笑道:“媛媛今晚移情别恋,只顾与上将军说亲密话,是否该罚一杯?”兰宫媛轻吻了项少龙的脸颊,这才媚眼斜兜了正与另一美姬打得火热的解子元一眼,笑靥如花的道:“移情别恋的另有其人,罚的该是解大人而非妾身呢。” 解子元举杯笑道:“该罚该罚。 但媛媛也该罚,且须以曲代酒,哈!”项少龙心中好笑。 解子元甫进入青楼,立时兴致勃勃,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不过只要看他能对兰宫媛这种超级美女亦毫不留恋,便可知他只是逢场作兴,不会真个沉溺于酒色欢逐里。 对于三大名姬,兰宫媛一点都不能令他生出遐想,原因或者是对她的狠辣手段深存戒惧。 说到底她大批的团友伙伴都因自己而丧身成阳,若说没有心怀怨恨就是奇事。 凤菲虽对他有高度的**力,但因屡次骗他,甚至下毒手杀他,亦使他心淡了。 反是石素芳这作风特别,难以相处的美女,令他有些儿憧憬的兴趣。 嬉笑声中,众人举杯对饮。 仲孙龙坐在项少龙对席下首,正左拥右抱,向项少龙举杯敬酒后,奇道:“二王子为何竟会迟来了呢?”这间题当然没有人能回答,解子元提议道:“不若派人去催催看?”仲孙玄华立即命人去办此事,然后对项少龙道:“听解大人说,柔师妹明天会来找上将军试剑。 若上将军不介意,玄华可否忝陪末席,见识上将军的威风。” 项少龙暗怪解子元多口,欲拒无从,只好道:“雕虫小技,只怕不堪入玄华兄之目。” 仲孙龙呵呵笑道:“上将军太谦虚了!”项少龙心中明白,仲孙玄华这不情之请,是想来探探自己的斤两,看看是否能在乃师剑下保住性命。 假若自己力有不逮,他们就要另想其他办法,免得自己一命呜呼时,那就使他们的什么大计都要付诸东流。 兰宫媛又凑到他耳旁道:“上将军见过曹公吗?”项少龙当然不会告诉她事实,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时,三个人大步走进来,其中一个赫然是兰宫媛的面首齐雨,另两人年纪相若,分作武士打扮和文士装束。 那武士外型高大彪悍,肩厚颈粗,麻皮脸,目若铜铃,狮子鼻,颇为丑陋,但却非常具有男人的阳刚气概。 文士装束的男子高瘦精明,样子很像田单,使项少龙很容易猜到他是田单的儿子田邦,不禁大感惊愕。 这似乎不该是他应该来的场合。 仲孙龙等亦呆了一呆,不知怎样应付才对。 众女已盈盈跪拜。 田邦带头立定拱手致敬,向项少龙笑道:“田邦闻得上将军大驾在此,特来一亲颜色,希望上将军莫要怪我等唐突。” 项少龙起立还礼,目光落在齐雨脸上时,这小子眼中掠过深刻的恨意,嘴角更露出一丝冷笑道:“项兄别来无恙,闻说雅夫人客死咸阳,此事确令人遗憾。” 项少龙明知他是故意提起雅夫人,来勾起他曾被夺爱的旧恨,心中仍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勉强一笑,没有答他。 那武士的态度更是嚣张,抱拳道:“在下麻承甲,一向对上将军的剑法极为神往,不知可否在上将军与曹公一战前,让在下先领教绝艺呢?”仲孙龙父子和解子元同时色变,麻承甲这么公开向项少龙挑战,不但很不给他们面子,同时摆明认为项少龙必会命丧曹秋道之手,故现在要争取机会。 只恨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实在很难插口。 仲孙玄华本身亦非善男信女,暗忖只要项少龙出言婉拒,他便立即向承甲战,务要取他狗命。 仲孙龙则心想纵使有田单庇护他,也要找人打断他两条狗腿。 院内一时呈现剑拔弩张的氖氛。 置身在二十一世纪时,项少龙便是爱撩事打架的性子,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收敛了火气,又觉得争斗没有什么意义,这才不愿与人动手,却绝非怕事之辈。 现在见到田邦、齐雨和齐国著名剑手麻承甲一副欺上门来的姿态,不由火上心头,却竭力压柳,淡淡一笑道:“麻兄既然那么有兴趣,项某人陪你玩两手也无不可,不过现在却非适当时候,不如……。” 齐雨抢着截断他道:“项兄若是等二王子,就不用费精神了,仲父和韩大人刚去见二王子,怕二王子不能抽空来哩。” 仲孙龙等无不色变,这岂非田健明示已投向田单和吕不韦吗?只有项少龙推想得够透切,明白到田健是怕他会命丧于曹秋道之手,使他的注码押错了,遂暂采观望态度,避嫌不来出席。 此刻吕不韦和韩竭自是大鼓如簧之舌,极力对他煽动。 麻承甲呵呵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请上将军立即出剑,让我麻承甲领教高明吧!”项少龙早因被韩闯、龙阳君等出卖憋了一肚子闷气,又见田健势利如随风摆动的墙头草,现在更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麻承甲蓄意挑衅,怒从心起,猛地脱去外袍,露出比麻承甲更强悍的体型,喝道:“既是相迫不已,那就动手吧!”众人那想得到他如此悍勇,真个立即便要出手,都大感意外。 众女瞧着他劲装包里着肩宽胸阔、腰细腿长的出众体型,加上他那睥睨昂扬的气概,都露出迷醉的神色,连兰宫媛都不例外。 项少龙此时手握百战刀柄,大步走出场中,形成了一股慑人的逼力。 田邦和齐雨都有点慌了手脚,忙乱的往后退开,更添加了他猛龙出洞式的威势。 麻承甲亦想不到他立即便要动手,此时首当其冲,更感项少龙的威胁。 但势不能请对方暂停片刻,遂冷哼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开,藉以摆开架势。 项少龙实战经验何等丰富,知道不经意间制造出先声夺人之势,那肯容麻承甲有喘息之机,见他后退,仰天大笑,“锵!”的一声,拔出百战宝刀,直住对方迫去。 ,刀才离鞘,堂内立时寒气渗渗,教人心生冷意。 麻承甲这时始记起对方用的并不是他惯于应付的长剑,心底不由更是虚怯,往后再退两步,好看清楚对手的兵器走势。 项少龙那会放过这机会,步伐沉稳的继续前进,百战刀往头上举起,左手同时握在刀把上,暴喝道:“拔剑!”麻承甲立感宛如对着千军万马杀过来般,仓忙应声拔剑。 项少龙箭步前标,已到了上方最高点的百战刀锋,化成寒芒,如雷电击闪般全力往气势已失,进退失据的麻承甲当头劈去。 麻承甲若是聪明的话,此时唯一解法,就是再往后退,甚至奔出门外,到了院落间的空地再接战,那就可避过这惊天动地的一刀。 但偏是他身为挑战者,刚才又把话说得那么满,此刻在众目睽睽下,那肯在人家甫使出第一刀便作缩头乌龟,咬紧牙龈,挥剑横架。 项少龙见对方仓皇招架,用的又是单手,心中暗笑,全力下击。 “锵!”的一声。 麻承甲的长剑应刀中断,众人齐声惊呼时,项少龙退了开去,还剑入鞘。 麻承甲的脸色比死人更要难看,手持断剑,呆若木鸡的立在场中,由发际至眉心上呈现出一道血痕,鲜血涔涔淌下,可怖之极。 众人都知是项少龙手下留情,却更惊懔项少龙刀法的尺寸和精到。 谁猜得到只一刀就使名震临淄的麻承甲一败涂地?只怕连曹秋道都难以办到。 项少龙则暗叫侥幸,若自己用的是血浪,恐怕要费很大气力,才可收拾此子。 一时闲场内鸦雀无声。 麻承甲蓦地一声怪叫,弃下断剑,羞愧得无地自容般狂奔而去。 仲孙玄华长身而起,举杯叹道:“难怪上将军能名盖咸阳,连师尊都动了要和你比试的心,如此刀法,实世所罕见。” 田邦和齐雨仍是脸如土色,有点难以相信的瞪着项少龙,哑口无言,留既不是,退更不是,尴尬之极。 项少龙环目扫视众人,见人人尚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知道自己在机缘巧合下立了威,微微一笑道:“二王子既然不来,我们不若早点回家睡觉吧!”刚跨进门槛,就给凤菲召去。 在主楼上层的小厅里,这出色的美女正对琴发呆,见他来到,才回过神来,拉他到一角坐下,幽幽道:“韩竭来找过人家,说尽好话,奈何我已心灰意冷,怎都听不入耳。 真是奇怪,以前我只要想起他,心里便甜丝丝的,现在只觉他空得个英俊的外表,为何我对他的看法会变化得这么大呢?”项少龙暗自心惊,只望凤菲不是移情别恋爱上自己,试探道:“大小姐将作怎样打算呢?”凤菲秀眸透出凄茫神色,语气却是出奇地平静,柔声道:“现在我只想静静过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上将军可为我作出安排吗?”项少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道:“只要应付过曹秋道,我立即带你返回咸阳,在那里有我保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凤菲讶道:“我知你剑法高明,但在齐人心中,曹秋道已是天神而非凡人,为何你仍能成竹在胸的样子。 曹秋道的剑从不留情,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人家怎……怎……唉!凤菲都不想活了。” 项少龙倒没误会她的意思,明白她的不想活,指的是失去凭依,不如干脆自尽。 他当然不会逢人就和盘托出“十招之约”,微笑道:“曹秋道只是个凡人,只不过剑法比任何人都要厉害吧!我也不是要硬充好汉的人,若没有保命的把握,今晚就和你溜了。” 凤菲半信半疑道:“莫要过于自信,齐人的形容或有夸大之处,但曹秋道横扫东南六国,却是不争事实。” 目光落到他的百战宝刀处,轻轻道:“韩竭怕人家移情于你,说了你很多坏话,使我心中更鄙视他。” 项少龙早预料韩竭会如此,毫不介怀道:“谁能令全天下的人都欢喜呢?只好笑骂由人。 咦!大小姐似乎对小弟这把刀很有兴趣呢?”凤菲给他逗得露出笑颜,仰脸吻了他的睑颊,昵声道:“对你这把宝贝有兴趣的是曹秋道和齐国的剑手,我只对你这人有兴趣。 斗争仇杀有什么乐趣?偏是你们这些男人乐此不疲,把我们弱质女流都牵累其中。 韩竭临行前说你可能没命去见曹秋道,不过凤菲却没给他唬倒。” 项少龙微笑道:“你听过麻承甲吗?”凤菲带点不屑的口气道:“不但听通,还在田单的相国府见过他,除仲孙玄华和旦楚外,论剑术,就要数他和闵延章。” 旋则皱眉逍:“为何提起他呢?这人相当可厌,态度嚣张,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又以为自己很受女人欢迎,我只要看到他的模样便觉呕心。” 项少龙笑道:“原来你对男人的喜恶这么强烈。 不遇恐怕你有段时间会见不着他,他刚才寻上门来挑衅,给我一刀便在他脸上留下永远磨灭不了的回忆。” 凤菲失声道:“只是一刀?”项少龙淡淡道:“是小弟夸大了点,我还走了几步。” 凤菲倒入他怀里,娇笑道:“人家恨死你这得意洋洋的可憎样儿,你却偏是对人家不动心。” 项少龙坦然道:“我动心得要命,唉!谁能不对你动心呢?只是感情的担子太重,我家有三位贤妻,实在不敢再向别人用情。” 凤菲幽幽道:“人家早明白哩,雅夫人和倩公主都对你造成很大的打击,是吗?”项少龙讶道:“你怎会知道的?”凤菲道:“自然有人告诉我。” 项少龙心湖中浮现出清秀夫人的倩影,难道是她告诉凤菲?若是如此,那这美女的内心便非若外表般对自己的冷漠。 凤菲伸出纤手,抚上他的脸颊,爱怜地道:“上将军累了,不若今晚就留宿在凤菲处吧!”项少龙正要答话,楼梯足音响起,吓得两人忙分了开来。 小屏儿的声音传上来道:“龙阳君求见上将军。” 项少龙记起今晚和龙阳君的约会,心中冷笑,暗忖且看看这老朋友能找到什么借口,以取消逃走的计划。 凤菲代他应了后,轻轻道:“无论是多么晚才回来,记得来人家处。 凤菲求的非是什么名份责任,只是一夕之缘吧!” 第二章 信心尽复 项少龙钻入车厢,马车开出。 龙阳君情不自禁的挨了半个“娇躯”过来,“秀眸”生辉,兴奋地道:“奴家借口要夜赏淄水,取得了出城的通行证,只要坐上大船,扬帆西上,就谁都奈何不了我们。” 项少龙大感意外,皱眉道:“听说河道仍被冰雪封闭,如何可以行舟?”龙阳君道:“奴家早派人打听清楚,陆路虽是人马难行,但河道昨天刚解冻,还有船东来临淄,少龙放心好了。” 项少龙听得大感茫然,难道肖月潭说谎吗?照计若龙阳君与韩闯勾结来害自己,于获悉曹秋道挑战自己后,理应立即放弃任何阴谋诡计,先看看自己会否命丧于老曹之手,才再作其他打算。 但瞧现在龙阳君的认真样子,似乎真的要领自己逃离临淄,其热情更不似伪作,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对于朋友,他一向口直肚直,忍不住道:“君上不怕韩闯的威胁吗?”龙阳君“娇躯”剧震,睑色转白,失声道:“少龙怎会知道的?”项少龙淡淡道:“那就真有此事了。” 龙阳君默然半晌,叹道:“闯侯亦是迫不得已,皆因手下有人把消息泄漏了给郭开那个奸鬼。 不过现在少龙公开身分,顿使郭开阵脚大乱,进退失据。” 项少龙细看龙阳君的神态后,奇道:“我们今晚溜走的事,韩闯是否知道?”龙阳君答道:“当然不会让他知道。 奴家已豁了出去,怎都不让少龙丧命于曹秋道之手。 奴家曾见过这老家伙出手,他的剑确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 项少龙忍不住搂着他的“香肩”,叹道:“知道君上没有出卖我,小弟心中的快乐,真是非言语所能表达,但我却不能牵累君上,驱车回去吧!”龙阳君一震道:“少龙万勿逞强,据奴家所知,韩闯等人曾密见曹秋道,力劝他务要把你除去,否则齐国永无宁日。 所以切不要以为曹秋道肯剑下留情。” 项少龙微笑道:“听说曹秋道连齐王都左右不了他,韩闯算得是什么东西呢?”龙阳君愕然片晌,感动地道:“奴家知少龙是为我着想,但奴家自有手段应付韩闯。 说到底,他有很多事仍要倚仗奴家,不敢真的胡来。” 又叹了一口气道:“奴家不是为他说话,事实上他也很为难,他对少龙是有分真情谊的。” 项少龙此刻全无溜走的打算,断然道:“要走就待与曹秋道一战后才走。 事实上我曾和他交过手,这把百战宝刀就是在那趟交手抢回来的。 否则亦不知韩闯那家伙想杀我。” 龙阳君失声道:“你曾和他交手?”项少龙柔声道:“君上先命人把车驶回去,我才告诉君上详情吧!”项少龙醒来时,天刚微亮。 一来天寒、地冻,兼且昨晚很迟才睡,他也舍不得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 昨晚他硬着心肠没有到凤菲那里去,皆因不想因男女关系而令事情失去控制。 他的如意算盘是打算捱过老曹那十招后,就由解子元安排他溜之大吉,凤菲则可由仲孙龙父子负责她安全离去。 凭自己的威望,此处又非吕不韦地盘,众女该没有危险。 回到咸阳后,他怎都不会再领兵出征了。 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小盘的身分危机只是自己的过虑,但隐隐又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 以吕不韦的精明,兼之此事又颇有漏洞,确不能存任何侥幸。 忽然嘈吵声自前院方向传来,接着有人惨哼痛叫。 项少龙愕然拥被坐起来时,善柔旋风般冲进来,劈胸抓着他叱道:“懒小子快给我滚下床来,明知大后天就要对上师傅,还磨着不起来。” 被善柔打得脸青唇肿的费淳、雷允儿等此时狼狈万状的拥入房内,见项少龙这堂堂大秦上将军一脸无奈的给这恶女揪着胸衣,都愕然止步,不知所措。 项少能苦笑介绍道:“这是连曹秋道都要头痛的解夫人,下趟碰上,各位该知采用什么态度对待了。” 项少龙卓立院内,心与神合,百战宝刀从不同的角度劈出,每一刀都把善柔猛厉灵活的攻势完全化解,使她难以组织连续的攻势,就像挥刀断水般,每次都把水流没有可能地中断。 经过了近年转战沙场的经验,他的刀法趋于成熟,再没有任何斧凿之痕。 善柔再十多剑无功而还后,终于力竭,往后退开,横剑而立,杏目圆瞪的狠狠盯着他。 在旁观战的除了一众家将和凤菲与及诸姬婢等人,还有仲孙玄华和他的十多名侍从。 众人都压下鼓掌喝彩的冲动,皆因怕惹怒善柔这个超级恶女。 善柔玉容忽尔解冻,“噗哧”笑道:“你这小子果然大有长进,算你吧!看来怎都该可捱得师傅几招的。” 项少龙怕她将十招之约漏了出来,忙抱刀致敬礼道:“多谢解夫人指点。” 众人这才敢喝彩欢呼。 仲孙玄华拔出佩剑,来到项少龙身前笑道:“玄华手痒多时了,请上将军指点。” 项少龙面对这齐国曹秋道以下,与旦楚齐名的最出色剑手,不敢托大,横刀守中,微笑道:“玄华兄请!”旁观者慑于仲孙玄华的威名,连大气都不敢透出半口。 仲孙玄华神情静若止水,挺剑跨前两步,项少龙立感到对手生出一股凌厉的气势,那敢怠慢,双眉一轩,刀往后收。 仲孙玄华双目神光大盛,凝注项少龙,骞地大喝扬声,出剑疾刺。 项少龙心底涌起感触。 仲孙玄华的剑法比之管中邪毫不逊色,但却远及不上曹秋道。 可见曹秋道在剑道上的天份真乃老天爷所赐,连他最出色的徒儿亦只能得其形而失其神。 “锵”的一声,项少龙运刀架着。 仲孙玄华被百战宝刀的强劲力道所迫,竟使不出后续的变化招数,退了开去。 项少龙那容对方重组攻势,一挥百战宝刀,重重刀影如涛翻浪卷,往仲孙玄华攻去。 仲孙玄华吃亏在摸不清百战宝刀的路子,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力,节节后退。 项少龙打得兴起,忽而大开大阖,长击远攻;一会儿则拖展近身肉搏的招数,刀刀凶险。 看得全场人人屏息静气,连呼吸都似忘了。 只见两人刀锋剑刃过处,都是间不容发,众女更有人紧张得娇呼颤抖,尚以为他们假戏真做,要借机取对方之命。 只有高明如善柔者,才看出项少龙因控制了主动,处处留有分寸,这么似是毫不留手,只是想透过仲孙玄华的剑法,来间接测探曹秋道的造诣。 这时形势又变,项少龙每一刀都似缓慢无比,但仲孙玄华应付得更吃力了。 项少龙此时已完全回复了被曹秋道吓跑了的信心,进退攻守,浑然天成,仲孙玄华虽屡屡反攻,都给他迅速瓦解,压得有力难施。 在众人眼中,就算不懂剑法如董淑贞诸女,也感受到项少龙的刀法变化万千,可刚可柔,有种君临天下,睥睨当世的气概。 “当当当!”项少龙踏步进击,连劈三刀,每次都准确无误的劈在仲孙玄华手中剑的同一缺口上,任仲孙玄华宝剑如何变化,结果仍是一样,神乎其技得令人难以相信。 长剑中分而断。 项少龙还刀入鞘,笑道:“兄弟是占了兵刃的便宜哩!”仲孙玄华亦是英雄了得,抛下手中断剑,大笑道:“上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小弟放心了。” 鼓掌声来自远处。 凤菲和肖月潭联袂而来前者欣然道:“凤菲备有早点,款待各位嘉宾,请移驾到前厅好吗?”膳罢众人各散东西。 善柔赶回家去看儿子,有军职在身的仲孙玄华则忙他的公事去了。 凤菲诸女则为两天后的寿宴排演,剩下肖月潭和项少龙两人留在厅里密话。 肖月潭低声道:“曹秋道不愧一代宗师,一口就答应了十招之约。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有把握十招就把你放倒。” 项少龙如释重负道:“那就理想不过,杀了我都不信捱不过区区十剑。” 肖月潭眼中闪过奇异之色,有点犹豫的逍:“防人之心不可无,少龙最好不要在满十招时立即收刀,说不定曹老鬼会趁机多劈两剑。” 项少龙轻松笑道:“不会这样吧!老曹乃一代剑术大宗师,自然会守信诺,那晚他便眼睁睁任我溜走,你放心好了。” 肖月潭似略感焦急的道:“总之你要答应我小心防范,就当是百招千招之约好了。” 项少龙奇道:“老兄似乎相当肯定老曹会悔约呢?”肖月潭干咳了一声,瞧着他坦然道:“你一向信任我,就多信这一趟吧!”项少龙虽心中嘀咕,却没有真的怀疑。 改变话题,将李园和龙阳君的情况告诉了他,乘机问道:“你又说河道仍给冰雪封了,是否消息有误呢?”肖月潭有点尴尬和不自然地道:“我只是听人说罢了,或者龙阳君的消息才正确些。” 接着岔开话题道:“你昨晚一刀击败麻承甲之事,现已传遍全城。 城内很多原本赌你输的人纷纷改赌你胜,使赔率由一赔十三跌至一赔五,可见你已行情大涨哩!”项少龙想起当年与管中邪一战前的赌况,想不到又在临淄重演,失笑道:“赔五也相当不错了。 不过昨晚我胜来是靠了点机缘和侥幸。 真奇怪,摸着百战刀,我的信心立时回来了。” 肖月潭欣然道:“你刚才劈断仲孙玄华长剑那几刀确是精彩绝伦,神乎其技。 难怪临淄开赌的人以“刀君”来尊称你,与剑圣互相辉映,谁都压不了谁。” 项少龙苦笑道:“自家知自家事,我这刀君实非剑圣的对手,若非有这十招之约,我这两晚就要溜了。” 肖月潭又掠过古怪神色,正容道:“千万不要有这想法,否则恐怕十剑都捱不了。 你拟定了离开临淄的计划了吗?照我看如今反是仲孙龙比较可靠点。” 项少龙没有在意肖月潭的神情,点头道:“放心吧!我对这剑圣已有很深的认识,仲孙玄华虽逊了他几筹,终亦有个谱子,使我获益良多。” 顿了顿续道:“昨晚我已和解子元和仲孙玄华说了,比武后他们会安排我离开这里。” 肖月潭放下心事,道:“最好请仲孙龙父子着意监视郭开等人的动静,否则一下疏神,就会中了暗算。” 项少龙暗赞他老谋深算,点头答应。 此时下人来报,金老大来找他,肖月潭趁机告辞。 项少龙亲自出迎,金老大甫见面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那处忽然钻了个英雄好汉出来,原来竟是名震西北的项少龙,上将军骗得我好苦。” 项少龙歉然道:“事非得已,老大见谅。” 金老大挽着他手臂跨进厅内,低声道:“上将军昨晚一刀把麻承甲劈得名声扫地,齐人都大失面子;这两天定有不畏死的人来挑衅,上将军须小心提防。” 接着又道:“外面那批武士不似是齐人的兵员,究竟谁派来的。” 项少龙这才记起仲孙玄华要派人作他的侍从,应道:“是仲孙家的武士,我也不知他们来了。” 两人坐好后,金老大语重心长的道:“仲孙龙父子都非是善类,一旦上将军失去被他们利用的价值,他们随时会掉转枪头对付上将军的。” 项少龙苦笑道:“有吕不韦前车可鉴,对此我早有惨痛难忘的体会。 锦上添花人人乐做,像老大对小弟的雪中送炭,才是难得。” 金老大老脸一红道:“上将军莫要抬举我,我只是顺着性子做,屡吃大亏都改不了这性格。 是了!素芳闻悉你的真正身分后,很不是味儿,央我来求你去与她一叙,自上趟咸阳一会后,她对你有很深的印象哩!”项少龙心中奇怪,石素芳一向对男人不假辞色,怎会渴望见自己。 当年自己与她的会面,是通过蒲鹄的安排,现在蒲鹄已因叛乱被处死,她仍要向自己示好,实在没有道理。 正如肖月潭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不见她妥当点。 金老大又道:“我知上将军与曹公决战前,定要养精蓄锐,不宜饮宴,不若就把约会订在上将军旗开得胜后的翌日黄昏,上将军尊意如何?”项少龙暗忖那时自己早溜了,即使答应也该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只要传个口讯,谅石素芳亦不会怪他。 笑着答应了。 两人再闲聊两句,金老大识趣地告退。 项少龙送他出门时,出乎意料之外,二王子田健在解子元陪同下来了。 第三章 恩怨交缠 田健先向项少龙致歉昨晚爽约之事,借口是父王忽然身体不适。 却不知齐雨等早泄漏出原因,但项少龙当然不会揭破他。 除仲孙龙父子和解子元外,陪来的还有个态度狂傲来自稷下的大夫晏向。 众人入厅按尊卑坐下后,寒暄过几句,位于上座的田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上将军昨晚一刀败退麻承甲,今早叉以奇技劈断玄华手中宝剑,令人不得不口服心服。” 项少龙这才明白他再次转舵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显示出足可与曹秋道抗衡的实力,连忙谦让一番,仲孙龙等自然在旁为他说尽好话。 岂知稷下先生晏向斜眼兜着他插入道:“现今大秦国,究竟谁在真正掌权呢?”项少龙故作惊奇道:“当然是政储君了,难道尚有其他人吗?”晏向好整以暇道:“可是听贵国吕仲父之言,政储君一天未登基,仍是王位不稳,上将军又有什么看法?”项少龙登时整条脊骨凉浸浸的,这口不择言的稷下狂士,无意间透露出吕不韦确在怀疑小盘的真正身分,否则绝不会以此打动田健。 换言之吕不韦已派了人去邯郸找寻那对曾抚养赢政的夫妇,若他以此扳倒小盘,或作威胁小盘的筹码,会是非常难以应付的一回事。 田健见他神情有异,问道。 “上将军对此有何看法?”项少龙心念电转,回复冷静,淡淡道:“晏先生这话使项某联想到有人会叛乱作反,不过蒲鹄等的下场,该是对他们的当头棒喝。” 解子元笑道:“当头棒喝?嘻,这词语顶新鲜哩!”晏向又道:“不知上将军对我大齐印象又是如何?”项少龙大感头痛,他不惯拍人马屁,只好道:“只从晏先生能如此在二王子前侃侃而谈,便可知贵国君主制度开明,特重人才。 故稷下学宫才能应时而生,这是区区愚见,先生勿要见笑。” 晏向口若悬河道:“我大齐南有泰山,东有琅琊,西有清河,北有勃海,乃四塞之地。 不过若治之不当,即管纵横二千余里,带甲百万,堆粟如丘山,也如虎之无牙,难以争雄天下。 故自桓公管仲以还,均广开言路,对敢言之士,奉以车马裘衣,多其资币,以延纳天下贤士。 我大齐有今天之盛,确非侥幸。” 项少龙首次领教到稷下狂士脱离现实,仍陶醉在齐国桓公霸业时的美好昔日,满口狂言的滋味。 只见田健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辉,显是对晏向的一番话非常自豪。 心中暗叹,表面只好唯唯喏喏,表示同意。 田健摇头晃脑的道:“上将军观察精到,看出我大齐的兴衰,实与稷下学宫的兴旺有关。 昔日桓公曾问管仲,如何可“常有天下而不失,常得天下而不忘。” 管仲答道:“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贤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人也,尧有告善之挂,而主不蔽也。” 故此才有学宫的产生。” 项少龙心中感叹,各国王室后人,或多或少都沉溺在往昔某一段光辉的日子里,像齐人就开口闭口都离不开桓公管仲,而不知必须时刻砥励,自创局面,适应不同的时势。 他说齐国君主开明,换另一角度说就是齐国君权脆弱。 要知在这战争的世纪,强大的君主集权制实是称霸争雄的首要条件。 小盘这冒充的嬴政,便完全没有其他王室后人那种心理感情的负担,只知全力抓权,巩固自己的地位,反成了最有为的明君。 秦国之能歼灭六国,一统天下,非是无因,皆因再没有那个君主有他的出身和背景。 仲孙龙岔开请题道:“政储君倚重上将军,此事人尽皆知,际此诸国争雄的时刻,未知上将军有何匡助大计?”项少龙想起太子丹和徐夷则,心中一阵为难。 仲孙龙这么引导自己说话,自然是想自己作出类似吕不韦向田健的保证,好把田健从田单手上争取回来。 不过回心一想,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左右不了“已存在的历史”,为自己为善柔,他都不得不作出点承诺。 环目一扫,迎上众人期待的目光后,正容道:“政储君年纪尚幼,明年才正式登基,所以把精神全用于内政上,聘郑国建渠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至于对外用兵,都是处于被动之势。 今趟项某顺道来齐,正是欲与贵国修好。” 晏向尖刻地道:“自嬴政归秦后,先灭东周,又下韩地戊臬、荣阳;接善取赵太原建新郡,更取魏三十七城,似乎与上将军所视有点不符。” 项少龙正是要引他说出这番话来,从容不迫道:“谁灭东周,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些部份的土地都是蒙骜只手夺回来的,而蒙骜为何能独揽军权,不用项某点出原因吧。” 田健立时脸色微变。 项少龙这番话有真有假,说到对领土的野心,小盘这未来秦始皇比之吕不韦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因他年纪尚幼,自然可轻易把责任推在吕不韦这有摄政之名,而无辅政之实的仲父身上。 尤其近几年的军事行动,主要均由小盘自己亲自策划,但外人当然不会知道。 晏向倒坦诚得可爱,点头道:“上将军说得对,田单是临老糊涂,看不穿吕不韦的本质,二王子该知所选择了。” 这么一说,仲孙龙等喜上眉梢,田健却大感尴尬,干咳一声道:“与上将军一席话,田健茅塞顿开,嘿!待上将军与曹公比试后,田健再设宴与上将军共叙。” 大家都再没有什么话好说。 晏向走后,仲孙玄华留下来,介绍了派来那群武士中叫姚胜的头儿,道:“姚胜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上将军有什么事,尽管嘱咐他去做,绝不须经我们再出主意。” 又对姚胜嘱咐叮咛一番,这才走了。 项少龙细观姚胜,这人年在三十许间,双目精灵,长相颇佳,神情又够沉稳冷静:心中一动道:“我想姚兄多替我监视韩闯和郭开两方人马的动静,但切勿让对方觉察。” 姚胜恭敬道:“唤我作姚胜就可以,上将军折煞小人了。 此乃小事,上将军的吩咐,必可办到。” 言罢领命去了。 项少龙趁机回房休息,睡了个许时辰,醒来时原来韩闯已久候多时。 项少龙心想这个没有义气的小子找自己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又想到他是不能不来,否则只从这点已足可使自己对他起疑。 梳洗后往前厅见他。 韩闯早等得不大耐烦,来回踱着方步,见到项少龙,喜道:“少龙终于醒来了。” 项少龙见他毫无愧色,心中有气,冷然道:“无论多长的梦,总有梦醒的时刻,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韩闯色变道:“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前天龙阳君才拿言语来试探我,今天少龙又这么毫不留情的责备我,我韩闯做错了什么事呢?”项少龙来到他身前,虎目生辉盯着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到稷下宫偷刀的事就只你一个人知道……”说到这里,眼角啾到凤菲正要进厅来,挥手道:“大小姐请回避片刻,我要和这忘情负义的小子算账。” 凤菲见两人脸红耳热,吓得花容失色的急退出去。 项少龙续道:“若非你通风报信,曹秋道怎会收到风声,在那里等我自己送去给他试剑。” 韩闯焦急道:“这的而且确不关我的事。 记得我还劝你不要去吗?唉!怎会是这样的。” 。 项少龙暗忖这家伙倒是演技了得,本来他打定主意和韩闯虚与委蛇,来个尔虞我诈,怎知见曾这“老朋友”时,却气往上涌,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一步不让地喝道:“难道你该劝我去吗?且不论此事,为何你这几天频频与郭开那奸鬼密斟,又威胁龙阳君来对付我呢。” 韩闯色变道:“是龙阳君说的吗?”项少龙冷笑道:“这个你不用理会,假若你敢动龙阳君半根毫毛,我回咸阳后就把你精心策划的郑国渠阴谋揭破,翌天便领兵直捣你的老巢。” 韩闯剧震道:“原来你连这事都洞悉无遗,为何却要瞒着赢政?”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忘情负义的家伙还不明白吗?只有建渠一事,才可把秦国的大军拖住,十年八年内也无力东侵。 我正因不想我的朋友变成亡国之奴,才忍住不用此事打击吕不韦,但看你怎样待我呢?”韩闯崩溃下来,跌坐席上,热泪泉涌道:“我亦是迫不得已,不知谁把我见到你的事泄漏出去,被郭开那奸贼软硬兼施,要挟不放。 但我已尽了力,暗示龙阳君立即助你离开临淄。 少龙,相信我吧!我一直都在拖延郭开,今天来就是想警告你小心他。” 项少龙发觉自己已很难再像从前般信任韩闯,因为他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了,叹了一口气道:“那偷刀之行泄漏一事,你又有什么解释呢?”韩闯涕泪交流泣道:“若我有向人泄出此事,教我活不过明年今日,少龙于我有大恩,我韩闯怎样无良心,都做不出这种卑鄙的事。” 项少龙定了定神,心想难道是隔墙有耳,被人偷听了去。 这时他的气早过了,在韩闯旁坐下来道:“堂堂男子汉,不要哭得像个妇人家好吗?”韩闯以袖拭泪,摇首凄然道:“我道几天无时无刻不在天人交战,那种痛苦实不足为人道,现在给少龙臭骂一顿:心中倒舒服多了。” 项少龙拍拍他肩头道。 “回去吧!我们两个都该静心想想。” 韩闯道:“有件事少龙切勿轻视,郭开已勾结了吕不韦和田单,准备不择手段也要你回不了咸阳。 齐国说到底都是田单的地头,你一不小心就会为他所乘。” 项少龙淡淡道:“只要不是朋友出卖我,我便有把握应付,这件事形势微妙,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会被郭开陷害。” 又冷哼道:“好像我项少龙特别好欺负似的;郭开这老贼或者是嫌命长了。” 韩闯吁出一口凉气道:“到刚才我始真正领教到少龙的胸襟手段。 不过一天你与曹秋道生死未分,吕不韦和郭开都不会动你。 但若你胜了,形势就不同了!”项少龙把他扯了起来,推着往大门走去,道:“回去告诉郭开,说我为了秦国剑手的名誉,不得不接受曹秋道的挑战。” 韩闯吃了一惊道:“你不打算提早走吗?”项少龙笑而不答,把他直送出门外。 揭开了韩闯的假面目后,他反而心安理得,龙阳君说得不错。 韩闯虽非什么好人,但对自己仍有几分真挚的感情,这发现足使他大感安慰,感到人性总有光辉的一面。 现在他已给身边的人谁个是真谁个是假弄得糊涂了,除了善柔和肖月潭外,他绝不再会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包括李园和龙阳君在内,谁说得定他们不会忽然变心,又或一直在骗自己。 这种敌友难分的形势,他尚是首次遇上。 刚跨过门槛,凤菲迎上来道:“你和闯侯间发生了什么事?”项少龙微笑道。 “没什么,现在雨过天晴了。” 凤菲幽幽地白了他一眼,怨道:“昨晚为何不来呢?我凤菲难道不堪上将军一顾吗?”项少龙昔恼道:“恰恰相反,我是怕尝过大小姐的迷人滋味后,难以自拔,那对我们的逃亡大计就多了难测变化的因素。” 凤菲板起粉脸气道:“不要事事都牵连到那方面好吗?现在形势清楚分明,纵使恨你入骨的人,亦很难对你下手。 你不欢喜人家,干脆说出来好了!”项少龙立时头大如斗,牵着她衣袖朝内院方面举步走去,岔开话题道:“淑贞她们不是在排演吗?没有你大小姐在旁指点怎行?”凤菲“噗嘛”娇笑道。 “你这人哩,最要得就是在紧要关头左闪右避,现在人家没了情郎,说不定会忍不住钻进你的被窝里,看看你的心是否铁铸的。” 项少龙心中一荡,微笑道:“大小姐不是说自己心灰意冷吗?为何忽然又情如火热?”凤菲撇撇可爱的小嘴,媚态横生的瞅首他道:“都是你惹的,常有意无意的挑惹人家,欢喜便撞搂抱抱,爱亲嘴便亲个够的,又时时语带挑逗,凤菲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给你这般撩拨,自然想得到你的爱宠哩。” 项少龙听得心都痒起来,但却知像凤菲这种绝代尤物绝对惹不得,幸好只要想起她曾和韩竭好过,就立时意兴索然。 他已非刚抵此地时的项少龙,过了纯为肉欲也可和女人相好的年纪,凡事都考虑后果。 遂强压下心中的冲动,正容道。 “像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挺好吗?一旦有了肌肤之亲,便是另一回事,徒使你将来恨我无情。” 这时来到凤菲闰楼的石阶前,她停下步来,秀眉轻蹙的想了半晌,逸出一丝笑意道:“上将军说得不错,假设你得了人家的身体后,又不纳凤菲为妾,虽说早有明言,但凤菲心里总难释然的。” 项少龙见她这么明理,欣然道:“不若我们只限于搂抱亲嘴,噢!”凤菲已一把推开他,很狠瞪了他一眼,又报以甜笑,这才登阶入楼去了。 项少龙煞住了尾随她进屋的强烈冲动,掉头走了。 为了避免无谓的争斗,项少龙整天留在听松院中,不过却避不了诸女的纠缠,其中当然少不了董淑贞和祝秀真,其他如幸月和云娘亦都争相献媚。 幸好他立下决心,捱了曹秋道那十招后立即溜之夭夭,否则这么下去,说不定会一时失控,陷身在这温柔乡里。 黄昏时肖月潭来见他,两人到了园里漫步,项少龙把韩闯来访的事说出来,肖月潭色变道:“少龙实不应揭穿郑国渠的事,这说不定会迫韩闯下决心除掉你。”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不会吧!他当时涕泪交流,真情流露呢!”肖月潭叹道:“人就是这样,一时冲动下显露真情,但当再深思熟虑,便不得不考虑现实的利益,为了国家大事,什么私人感情都得摆在一旁的。” 项少龙点头道:“老哥的话总有道理,幸好我不用靠他。 仲孙龙现在和我有利益关系,该比较可靠吧!”肖月潭苦笑道:“这正是我今趟来找你的原因,还记得仲孙何忌吗?他告诉我今天韩竭带了吕不韦去拜会仲孙龙父子,至于他们谈的是什么,他就不知道。” 项少龙愕然道:“吕不韦不怕田单不满吗?”肖月潭冷笑道:“少龙还不认识这老贼的为人吗?田单年纪大了,已非昔日的田单,兼之功高震主,深为王室猜忌。 齐王之所以要废田生,正因他对田单唯命是从。 吕不韦一向谋事不择手段,什么事做不出来。” 项少龙笑道:“仲孙龙亦非好人。 不过现在我的利用价值对他该比吕不韦大得多,他该不会变心哩。” 肖月潭皱眉道。 “不要小视吕不韦,他若没有几分把握,绝不会贸贸然去找仲孙龙说话。 你只要看看仲孙龙会否主动把吕不韦过访的事告诉你,便可知他们是否仍倚重你了。” 项少龙心中一震,想起小盘的身分危机,假若吕不韦向仲孙龙父子透露此事,说不定仲孙龙父子会靠向吕不韦一方。 其中一个问题是韩竭身分暧昧。 有他从中穿针引线,很难说会否出现另一局面。 仲孙龙终是对凤菲野心不息,假若认为自己只是头纸老虎,这只只讲利害关系的吸血鬼,可能会把心一横,做出不可测的事来。 说到底齐人与其他东方五国都是同一心态,就是视他如头号大敌。 当年白起令他们惨痛难忘,而他项少龙则是今天的另一个白起,谁不想把他去掉?如此一来,他的如意算盘再难打响,且还不知谁人可信。 若他只是孤身一人,该还易办,问题是他不能撇下凤菲不理。 肖月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这两天我们好好想想,看看有什么方法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项少龙心知连这足智多谋的人亦一筹莫展,形势之劣,可想而知。 看来唯一可行之计,就是自己一个人先行溜掉,然后再找解子元保护凤菲。 但他有这样的能力和把握吗? 第四章 惊悉阴谋 那晚仲孙玄华来见他,闲话两句后,间项少龙道:“玄华有一事不解,自贵国储君由邯郸返回咸阳后,人人便言之凿凿盛传他实为吕不韦的私生子,贵朝的公卿大臣不会未听闻此事,为何仍肯如此拥护他呢?”项少龙心中剧震,暗叫不好。 并非因为仲孙玄华会问这问题,而是他问这问题背后的动机。 以前他只是怀疑,但现在已肯定了吕不韦把握得他和小盘这致命的弱点。 以吕不韦的势力,要到邯郸软硬兼施把抚养真嬴政那对夫妇“请”回咸阳,作为要挟小盘的人证,是轻而易举之事。 至此不由暗恨起朱姬来,但回心一想,连她都可能没在意小盘并非自己的儿子,给缪毒言语相哄,泄漏出来亦毫不稀奇,否则对她亦没有什么好处。 这确是吕不韦挽回败局的唯一机会。 若此事暴露出来,小盘和他项少龙立即成了骗子。 与他们有关的整系人马都受到最沉重的形势和心理打击。 在秦国势力已根深蒂固的吕不韦,只要迫得朱姬出面,联手公然废了小盘,再另立王室内的一个无能者,权力就全落在他吕不韦手上,那时他再一脚踢走缪毒,谁还能与其争锋。 虽说历史不能改变,但他此时身在局中,就不会作此肯定想法,那就像命运,不到事情发生时,谁敢信命运定会是这样子的安排。 此时他内心的焦忧可想而知。 吕不韦该是向仲孙龙父子透露了这件事的端倪,仲孙玄华才特地来试探自己的口风,以决定该投向吕不韦呢?还是仍依赖他项少龙。 表而上他当然仍是从容自若,不泄漏出丝毫内心的感受,讶道:“此事已有定论,当年鹿公因生疑而滴血辨亲,终证实了政储君和吕不韦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仲孙玄华神秘笑道:“听说储君的血还是上将军亲取的呢!”项少龙故作惊讶道:“竟连这等事都瞒不过玄华兄?”仲孙玄华有点不自然地应道:“是田单传出来的。 但又使人生出另一疑问,据说连贵国姬太后都不敢肯定政储君是出自吕不韦还是出自令先王异人。 为何上将军仍敢去尝试呢?若辨出来确是吕不韦的,上将军如何是好?”项少龙早猜到他会有此一问,甚至可能是吕不韦怂恿他来向自己询问,只要自己略有犹豫,仲孙玄华立知吕不韦之言不假。 又知吕不韦可借此扳倒小盘,那他当然会站到吕不韦那农来对付自己了。 在仲孙龙的立场来说,最好秦国乱成一团,由盛转衰,那齐人就有机会起而称霸。 倘再藉曹秋道宰了他项少龙,小盘顿失臂助,更斗不过吕不韦。 当下强装作没事一般,漫不经意道:“这只是太后在当时放出来的烟幕,那时吕不韦独榄大权,太后怕他对儿子不利,才把事情弄得含含糊糊,其实储君千真万确是先王的儿子。” 仲孙玄华沉吟片晌,压低声音道:“有件事,玄华不知该否说出来,如有得罪,上将军万勿怪责。” 项少龙已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更猜到是吕不韦教他说的,一方面可察探自己的反应,另一作用就是扰乱他的心神,使他精神受影响下命丧曹秋道之手。 仿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玄华兄请直言,不须任何顾忌。” 仲孙玄华欲言又止,好一会才道:“我们在田单处布有眼线,据说吕不韦告诉田单,他已掌握到证据,有一对住在邯郸平民区的夫妇,可证明令储君的真正身分。” 项少龙终于百分百地肯定了吕不韦的阴谋,心中直沉下去,表面却装出愕然之状,然后哈哈笑道:“吕不韦是愈来愈糊涂了。 他指的是暗中抚养储君的义父母吧,储君早已安排,把他们接到咸阳安居,不过此事极端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吕不韦是否患了失心疯呢?”这番话高明之极,等若告诉仲孙玄华,纵有问题,但这问题已不再存在了。 今次轮到仲孙玄华大感愕然,呆了好半晌,始陪笑道:“我亦觉得事情是理该如此才对,若我是令储君,自然要把眷育自己多年的义父母接到咸阳享清福了。” 项少龙心中暗叹,自己终非搞政治的人物,不够心狠手辣。 换了是其他人,在离开邯郸前,定会顺手将那对夫妇灭口,免留下了今天的大患。 自己当时根本没想到这问题,事后想起亦漫不经心,因为那对夫妇的姓名住处,就只他、朱姬和小盘三个人知道,怎想得到会由朱姬处泄漏出去仲孙玄华失了谈下去的兴趣,东拉西扯几句后,告辞离开。 项少龙几可肯定他是去见吕不韦,心中一动道:“玄华兄明天会否见到解大人。” 仲孙玄华点头道:“有什么事须玄华转告他呢?”项少龙胡吹道:“我有样东西想请玄华兄转交给他,玄华兄请稍待片时。” 话完匆匆回房,换上夜行攀爬装备,盖上外衣,回去对仲孙玄华歉然道:“我忘了已遣人送到解大人府上,不用劳烦玄华兄了。” 仲孙玄华倒没起疑,连说没关系,匆匆走了。 项少龙罩上斗篷,从侧门溜出去,徒步追在仲孙玄华的马车后。 小盘的身分问题,不但关乎到他与小盘的荣辱,还关系到多个家族的存亡生死。 更不由使他深切体会到龙阳君、韩闯等人为何会如此矛盾。 在二十一世纪,谁犯事就谁负责任。 在这个代若他出了问题,不但妻儿难以幸免,连整个乌氏族和滕翼、荆俊等旅人都难逃被清洗的命运。 所以愈多知一点有关这方面的悄息,愈能令他知道如何去应付这场大危机。 自古以来,收集情报乃军事第一要略。 那时既无电话可供窃听,他唯有亲自出马,去看看吕不韦对仲孙玄华会说出什么阴谋。 幸好他以前经过特种部队的训练,使他成为偷入别人居处的专家,这时代的房舍比之二十一世纪的摩天大厦,对他来说就像不设防的游乐场,除了顾忌家将和恶犬之外,可说是来去自如。 仲孙玄华轻车简从,但由于路上颇多车马往来,故车行甚缓,项少龙只加快点脚步,便超到前面等他。 照他猜估,若吕不韦约了仲孙玄华见面,该不会是在他居住的相国府。 说到底田单和仲孙龙父子乃死对头。 不论吕不韦如何狂傲,总不能当着田单眼皮子下与仲孙龙勾结。 是夜天朗气清,虽仍寒冷,但比早前大雪纷飞回暖不少,至少没有了剌骨的寒风。 由于商业的兴旺,愈来愈多像仲孙龙这种能影响朝政的大商家出现,自己的乌家、吕不韦、仲孙龙,甚至乎琴清,都是这种身分。 左思右想时,仲孙玄华的马车出乎他意料外停了下来,项少龙看清楚那宅院。 登时整条脊骨都寒浸浸的。 竟然是李园离听松院没多远的听竹院。 马车开进门内时,他早驾轻就熟,由侧墙攀了进丢。 这十多所专用来招呼外宾的院落设计划一,所以熟悉了听松院,便等若对听竹院了若指掌。 项少龙施展出特种部队的身手解数,忽快忽慢地潜过侧园,避过几起李园的巡逻手下,攀上可俯瞰前后院的主宅屋脊时,仲孙玄华刚被人迎进主宅去,可见他的攀援身手是如何迅疾快捷。 不片晌仲孙玄华从主宅后门穿出,踏上通住东厢的回廊,项少龙忙借勾索滑下去,利用花丛草树的掩护,移到微透灯光的东厢西隅一扇窗下,蹲下身子静静窃听,由于内明外暗,故不虞会给人发现他的影子。 李园的声音响起道:“玄华坐下再说。” 接善是奉茶款坐的声音。 项少龙暗责自己思虑不密,自己今趟第一吹见到李园时,他正与仲孙龙密谈,可知两人关系密切。 清秀夫人更先后两次警告自己小心李园,可是自己给他三言两语,就骗得死心塌地,深信他而不疑。 皆因自己总以己心度人,爱往好处去想。 事实上无论李园、韩闯,甚或龙阳君,都是不折不拍的政客,凡事先顾实利,什么交情感情都是放在其次。 龙阳君可能还好一点,但李园嘛,只看他当年在寿春可轻易抛开夺爱之恨,转而和他联手合作。 便该知他重视的只是权势功名,其他都是次要。 假若今趟一时偷懒没有跟来,可能被他害死了都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李园最厉害处就是把韩闯出卖他一事说出来,使他还以为这人是真的眷念旧情。 下人退出门外的足音远去后,响起品茶或喝酒的声音。 听声音该不止是李园和仲孙玄华两个人,果然仲孙龙的声音道:“项少龙有什么解释呢?”仲孙玄华叹了一日气道:“事情可能非是吕不韦这老奸巨猾所说的情况,项少龙不但没有半分惊讶,选说那对夫妇早给赢政接了回咸阳,唉!”另一人失声道:“吕不韦不是说那对夫妇落到他手上了吗?”项少龙浑身剧震,不但是因这句说话,更因说话的人正是今天刚向他痛哭涕零,誓神赌咒的韩闯。 一把阴柔熟悉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道:“玄华先把整个过程说出来,我们再下判断,看看究竟是项少龙说谎,还是吕不韦在胡言。”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困为他认出说话者是死敌郭开。 现在已肯定了清秀夫人含蓄和有保留的警告,李园、郭开和韩闯正互相勾结来对付他,只想不到还会有仲孙龙夹在其中。 想来仲孙龙父子和他们凑到一起,应是后来的事,甚或是吕不韦拜访仲孙龙后的事,如此才能合理地解释前此两父子对待他的态度。 想到这里,仲孙玄华已把事情交待出来,只听他道:“项少龙不但没有丝毫惶急之态,还似觉得极其可笑的模样,换了我是他,不立即色变才怪。” 厅来传来失望的叹息声。 郭开惋惜道:“若真是如此,我们就痛失了一个扳倒嬴政的机会。 这小子精明厉害,手段狠辣,野心又大,有他一天坐稳秦君之位,我们休想安寝。” 李园道:“项少龙最擅作伪,又有急智,说不定他心内震惊,但表面却一点都不泄露出来呢?”仲孙龙苦恼道:“若非我收买的人全给他逐走,现在就可知他事后的反应了。” 韩闯分析道:“看吕不韦向龙爷说话的语气,他该是在离咸阳前,才从缪毒处得到那对夫妇在邯郸的住址。 否则咸阳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他亦没有闲情到临淄来。 所以是否找到真的人证,连他都该不知道。” 仲孙龙颓然道:“那么说,项少龙就不是说谎了。” 郭开狠狠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项少龙活着回咸阳,没有了他,嬴政就变成没牙的老虎,说不定会栽在吕不韦和缪毒之手,那时将使奏室永无宁日,无力东侵。” 仲孙龙忙道:“此事还须斟酌,吕不韦的意思是只希望将他的双眼弄盲,好让他活着回去承受欺君骗主之罪。” 窗外的项少龙听得又惊又怒,偏是毫无办法。 韩闯微叹道:“希望他在曹公剑下一命呜呼算哩,怎忍心看他变成瞎子呢?”李园冷静地道:“国事当前,绝不能讲个人交情。 怪只能怪他成了秦国的另一个白起,若他命丧曹公之手,就一了百了,否则我们怎都要将他毁了。 我为了这件事这几天没一晚睡得好。 但想起我们东方各国的百姓子女,将以千万计的被虎狼之秦荼毒,就什么友情恩情都要摆到一旁。” 郭开阴**:“小心龙阳君那小子,我看他没能像李相和闯侯般明白大体。” 仲孙玄华道:“此事必须小心处理,假若赢政仍稳坐王位,那项少龙在临淄出事,我们齐国就脱不了责任。” 郭开笑道:“只要设法把事情弄成是吕不韦做的,就可使嬴政把仇恨集中在吕不韦身上,最好他们先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就可举杯庆祝了。” 李园提醒仲孙龙父子道:“此事切匆透露给二王子和解子元知道,否则恐有不测变数。 我已着宁夫人向二王子暗示,他父王之所以不喜大王子,皆因不喜见他依附田单,所以二王子该知所选择,项少龙再起不了什么作用。 兼且我曾对二王子说,有田单一日当权,齐楚都难以修好,二王子是聪明人,该怎都不会再考虑田单的提议。 而且大事已定,齐王刚下了命令,要大王子在寿宴前离开临淄,不用明言,也该知是什么一回事了。” 仲孙龙父子连忙应诺道谢。 李园再吩咐道:“但你们必须把项少龙骗得死心塌地,使他深信田单和吕不韦正合谋害他,又安排他与曹公一战后助他秘密溜走,再在途中使人暗袭,最好在暗袭时牺牲一些人手,又依吕不韦之言只弄瞎了他,那就可引起秦廷的一场大乱子。” 郭开道:“最好明白告知项少龙是吕不韦要让他活生生的回咸阳接受罪责,那就更使事情扑朔难辨了。” 顿了顿续道:“此事必须把龙阳君瞒着,若泄漏了点风声给项少龙知道,以这人鬼神莫测的身手,说不定能私下溜掉,放着他活在世上,龙爷那时亦不敢轻易打凤菲的主意。” 这回轮到项少龙心中冷笑,他已对韩闯和李园完全死了心,暗忖你们想动我项少龙并不是易事。 听到这里,知道不宜久留,忙悄悄溜走。 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安全带走凤菲,因为在不想牵累龙阳君、善柔和解子元的情况下,他可信托的人,就只肖月潭一个了。 第五章 意外收获 善柔娇呼道:“不打了!”收剑后退。 项少龙把刀背搁在肩头,微笑道:“想不到解夫人养了两个孩儿,身手仍这么了得。” 善柔疑惑地看他,奇道:“不要瞎捧我了。 为何你今天竟然比昨天更要利害,每一刀都能教人看不透摸不着。” 项少龙知自己是因眼前危机的激发和被朋友出卖的伤痛,涌起了为自己生命和家人的未来奋斗的强大意志,决定把自己全豁了出去,再没有以前的顾忌,在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情况下,发挥出强大的潜能。 由于他的吩咐,今天再不若昨晨般有大批观众,对着这曾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美女,项少龙份外精神。 昨夜返来后,出奇地一睡天明,在善柔来前已练了一会百战刀法,所以使得特别纯熟。 对后晚与曹秋道的比武,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对方恪守十招之数,自己就有把握过关。 而知悉了仲孙龙、李园等人的阴谋后,身边的形势较前显得明朗而使他觉得更有把握去应付。 或者是清楚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又知小盘的身分危机不可幸免,反使他澄清疑虑,不用疑神疑鬼,故睡得安稳。 那不是说他已有应付吕不韦和缪毒的方法,而是隐隐觉得历史是不会改变的,小盘终于会成了秦始皇。 后世更没有人提及他项少龙的名字,当然更没有人说及关于他偷龙转凤的事。 可想见小盘的身世定能保住,没法保证的是他项少龙的性命能否在这连场斗争中平安保住而已。 不知如何,项少龙愈想愈感心寒,幸好这时小屏儿来了,说凤菲请他们到她的闺楼进早膳。 凤菲仍弄不清楚善柔和项少龙是什么关系,两人该是初识,但又是熟络得过了分。 善柔不把项少龙当是东西的态度,尤使她大感困惑,不管怎说项少龙都是秦国权倾一时的当红大将。 没有肖月潭和仲孙玄华在,善柔更无顾忌,眯眼瞧瞧项少龙,又瞥瞥凤菲,向她道:“这小子很懂勾引女人,你有没有给他弄上手?”凤菲立时连耳根都红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项少龙对善柔的恣无忌惮大窘道:“解夫人怎可说这种话。” 善柔“噗哧”笑道:“为什么人人都怕听真话呢?只答我有或没有不就可以吗!”她“少女式”的纯真笑容,确使人很难真的恼怪她。 凤菲强忍娇羞,以她一向的老练世故回复冷静,低声道:“凤菲和上将军清清白白,绝无男女立私。 解夫人错怪上将军了,他是真正的君子。” 顿了顿反问道:“解夫人和上将军是否素识呢?据闻解夫人的剑法比得上仲孙公子,可为我们女子争光不少呢?”善柔毫不卖账道:“我就是我,为何要和男人比才有光彩,哼!我要走了,我还要到王宫打个转呢。” 举袖拭嘴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项少龙和凤非两人愣然互望,均感好笑。 凤菲低声道:“听说这位解夫人本姓善,被田单害得家破人亡。 不过现在她甚得宫中诸贵妃和王子妃所喜爱,央她传授剑法,兼之解子元又当时得令,故田单虽明知常被她数说奚落,亦奈何她不得。” 项少龙这才知道善柔在临淄的地位,难怪连仲孙玄华都那么顾忌她了。 凤菲又道:“我们是否后天晚上离开这里呢?人家对韩竭的纠缠已深感厌倦,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里。” 项少龙犹豫片晌,仍决定不了是否可信任凤菲。 女人感情的变化最难捉摸,今天她说讨厌韩竭,说不定明天又重投他怀抱。 那时泄露出他的秘密,那时他就要瞎了那对招子返回成阳了。 凤菲见他脸色数变,吃了一惊道:“事情是否有变?”项少龙点头道:“大小姐想否在稷下宫那场表演后,才离开临淄呢?”凤菲呆了一会儿,才道:“横竖要走,为何要多留五天?”项少龙故意道:“主要是为了二小姐她们,大家一起走我会安心点。” 凤菲何等细心,叹了一口气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儿,似乎有点说不出来的苦衷。” 项少龙知道若是否认,只会惹她生疑。 点点头道:“我是有点担心郭开,此人心术极坏,倘我们成功溜掉,他可能把怒气出在淑贞她们身上。” 凤菲愕然道:“有仲孙龙照观淑贞她们,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项少龙无奈之下,只好决然道:“不要再问了,我决定待稷下宫那场表演后才大家一起走,免得挂惦。 你难道不关心她们的安危吗?”凤菲没有作声,垂下头作无声抗议。 项少龙知自己语气重了,移过去搂着她香肩,柔声道:“是我不对,大小姐请原谅。” 凤菲樱肩轻吐道:“上将军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坏哩?凤菲还是第一趟见你无原无故的发脾气。” 项少龙暗忖自己怎会有好心情,现在恨不得大砍大杀一番,以出积在心头的恶气,正要说话。 凤菲愧然道:“凤菲知你是因人家昨天偷偷去见韩竭,所以再不信任人家。 但就算分手,都应作个交待吧!”项少龙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生出奇效,使凤菲把见韩竭的事自动剖白的泄露出来,这么说,她本是打算瞒着自己的。 凤菲幽幽瞧着他道:“上将军是否想知道凤菲和他说过什么话呢?”项少龙淡淡道:“他是否说你跟着我只会落得悲惨下场呢!”凤菲娇妪猛颤,骇然道:“你怎会知道的?”项少龙见她连耳根都红了,故诈她道:“我不但听到你们说话,还听到你们亲嘴的声音呢。” 凤菲无地自容道:“是他强来吧了,人家本是不愿意的。 但那是白天啊,你那时躲在哪里呢?”项少龙强撑下去道:“车底不是可藏人吗?”凤菲信以为真,凄然道:“你该知我当时为了哄他,很多话都是口不对心的。”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吕不韦昨晚去见仲孙龙,该是因韩竭由凤菲处探听到消息所引起,皱眉道:“但你怎可将我们何日离开临淄,且是由仲孙龙安排的事告诉韩竭呢?大小姐难道不知韩竭和吕不韦是蛇鼠一窝吗?”凤菲这时对他的话已深信不疑,解释道:“韩竭原是缪毒那边的人,今趟来临淄是为了我,虽说他曾瞒着我关于他与仲孙玄华来往的事,但凤菲确曾倾心于他,更与他私下有了密约,这么一下子撇开他,会令我很为难的。” 又幽幽横了他一眼道:“凤菲本想借上将军来忘记他,可是上将军却不肯赐宠。” 项少龙明白到凤菲将是他今后与敌人周旋中的一只重要棋子,决意把她争取过来,冷笑道,“你可知道让韩竭知悉了我们和仲孙龙父子的关系后,吕不韦和韩竭当晚就去游说仲孙龙父子呢?”凤菲色变道:“竟有此事?”项少龙正容道:“不知你是否相信,假若大小姐仍不住把消息泄漏给韩竭知道,不但我项少龙死无葬身之地,大小姐亦要面对悲惨的命运。 韩竭对你或有爱意,但他这种人在利字当头下,说不定会把你忍痛牺牲。 跟随吕不韦和缪毒的人,谁不是自私自利之辈。” 凤菲愧然道:“凤菲也该算是自私自利的人,现在该怎办才好?”项少龙道:“还是等稷下宫那场表演之后,我们才一块儿离开,到了咸阳,你欢喜跟谁都可以。 但在目前,决不可随便把我们的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凤菲道:“我明白了。 由现在起,凤菲只信任上将军一个人。” 项少龙暂时仍想不到如何利用凤菲这着有用的棋子。 再瞩咐了她几句后,起身离开。 这可算是意外的收获,明白了韩竭实是一条两头蛇,同时与仲孙家和吕不韦勾结。 若他估计不错,表面上他虽是缪毒的得力手下,其实暗里早给吕不韦收买了。 而他对吕不韦亦非全心全意,至少在凤菲一事上瞒着那奸贼。 韩竭究竟打算如何安置凤菲呢?恐怕连他自己都还举棋不定。 男女间一旦生情,总会纠缠不清,难以一刀切断。 他和赵雅何尝不是如此。 际此明天就是寿宴献技的日子,院内出奇地平静,多天的排演亦歇了下来。 项少龙虽心事重重,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还与费淳、雷允儿等一众比较友好的家将闲聊,才知道凤菲已亲自发放给他们每人一笔可观的遣散费,但大部份人都准备留下来,继续追随一向比凤菲更懂收买人心的董淑贞。 歌姬中只有幸月决定回乡息隐,云娘别仍未定行止,看来她是等待肖月潭的意向。 更有人探听能否能追随项少龙,但都给他一一婉拒。 现在他自身难保,不愿别人陪他冒险,更不想削弱了歌舞团的保卫力量。 因他们对上仲孙龙那种人物虽毫不起用,但对付一般小贼劫匪,却仍是卓有裕如的。 忽闻仲孙玄华来找他,项少龙心中有数,到大厅见他时,仲孙玄华果然以几句过场闲话,如说二王子怎样欣赏他后,就转入正题道:“我们已为上将军安排了一艘性能优越的风帆,后晚在稷下宫接了上将军后,立即登船。 只不知大小姐会否和上将军一道走,还是大小姐迟走一步,待稷下宫的表演后始起行呢?”项少龙装出苦恼的样子道:“这正是令人头痛的地方,她坚持要待两场表演完满结束后才走。 我怎么能放心一个人先行呢?”仲孙玄华显然已从韩竭处得到消息,知道凤菲定下比武当晚和项少龙一道离开,不禁愕然道:“你们不是说好了的吗?”项少龙正是要令他对韩竭疑神疑鬼,叹道:“本来是说好了,但不知如何今天她忽然改变主意。 哼,她怎瞒得过我,一方面和我相好,其实又与别的男人有私情。 她有眼线,难道我没有吗?”仲孙玄华显然不知道韩竭和凤菲的真正关系,闻言色变道:“谁是她的男人呢?”项少龙摇头道:“这是大小姐的私隐,恕我不能透露。 不过也差不在迟上几天,我就等稷下宫的表演后才走好了!”仲孙玄华立时乱了阵脚,急道:“吕不韦决定了在上将军与曹公决斗后的翌晨起程回国,上将军不想先一步回去吗?”项少龙知他死心不息,仍在试探自己,奇道:“早些回去干什么?何况我早遣人回咸阳,告欣储君有关我的情况,还告诉他我若在什么地方出事,就与该国有关,嘱他为我报仇。 我才不信吕不韦和田单敢亲自出面动我,他们必是煽动其他人作替死鬼。” 又冷哼道:“我乌家高手如云,谁害了我,必难逃被追杀的命运,想害我的人该有此顾忌,所以玄华兄请放心好了。” 仲孙玄华心中有鬼,怎能放心,听得脸色数变,欲语无言。 李园等何尝敢亲自下手对付项少龙。 亦只像吕不韦般煽动仲孙龙父子作替死鬼而己。 自邯郸乌家堡一战后,谁不知乌家战士的厉害。 若事后泄出是仲孙龙父子干的,不但齐国王室会怪罪,只是乌家复仇的死士,已足使他们父子寝食难安。 项少龙当然不会放过对仲孙玄华继续施压的机会,道:“若我是吕不韦,就找些像麻承甲那类的蠢人,教他来杀我。 事成后,再把消息泄露开去,那时我们秦国便会正式要贵国大王交出麻承甲的人头,你说贵国大王交还是不交呢?”仲孙玄华忍不住抖震了一下道:“这确是借刀杀人的毒计。” 项少龙心中好笑,知他终看穿了吕不韦表面像是背弃了田单,其实只是一石二鸟的先借他父子害项少龙,然后再利用此事除掉他们父子。 举一反三,他们自该想到若出了事时,李园等亦只会诿过在齐人身上。 仲孙龙本非蠢人,否则也不能挣到今时今日的财势地位,皆因以为赢政和项少龙地位不保,才致乱了主意进退失据。 怎知项少龙得到风声,又偷听了他们昨晚的密议,只于谈笑间便今仲孙玄华醒悟到被吕不韦、李园等人,甚至韩竭利用了。 仲孙玄华忙着要回去与乃父商量,那还有兴趣说话,惶惶然的溜了。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回头去找凤菲。 若他猜得不错,仲孙玄华今天会找韩竭质问,而韩竭则会追问凤菲。 吕不韦大后天清晨走,韩竭自须随行,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吕不韦,也绝不容凤菲落到仲孙龙手上。 但为此他却知道即管拿个天给仲孙龙作胆,都再不敢妄动凤菲。 就算仲孙龙仍要对付自己,也不敢留此把柄,因这等若明告诉别人他是为了凤菲来对付他项少龙的。 事情像忽然又生出转机。 李园等骗得他死心塌地,他誓要以牙还牙,好好骗回他们一趟。 凤菲好像真的对韩竭死了心,对项少龙的指示言听计从,两人出奇地融洽。 到肖月潭来找他,项少龙才离开主褛,在前院偏厅把昨天和今早的事详细向他道出。 肖月潭拍腿叹道:“项少龙毕竟是项少龙,对方稍有错失,就被你把握到漏洞。 仲孙玄华经验尚浅,被你几句话就把底子都抖了出来。” 顿了顿盯着他道:“可是少龙真不担心吕不韦找到那对养育赢政的夫妇吗?”项少龙知他也在怀疑小盘的身分。 不过此事现在除了乌廷芳、滕翼外,亲如纪嫣然亦不知晓。 故心理上实不容他再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即管肖月潭亦难例外。 遂装出坦然之状,若无其事道:“找到又怎么样,除非他们被吕不韦重金收买,捏造诬告,否则有什么要担心呢?”肖月潭讶道:“其实这问题老哥一直就想问你,图总管写给我的信中,提及你曾与秦国军方元老合作,对吕不韦和储君进行滴血辨亲,证实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后,储君和你始能得到这些军方元老全力支持,压制吕不韦。 可是少龙为何那么有把握,肯定储君非是吕贼的骨肉呢?”这是当日图先的问题,亦是项少龙最怕面对的问题,叹了一口气道:“我曾亲口问过朱姬,储君究竟是谁的孩子?她说连她都弄不清楚,那即是说有五成机会是吕贼的,但也有五成机会不是。 在那种情况下,若我拒绝鹿公的提议,岂非立即失去秦国元老之心,所以咬牙搏它一铺,岂知竟押对了。” 肖月潭点头道:“一赔一的赌率,确是博得过。 但现在你的情况却非是如此乐观,仲孙龙给你这么唬吓,可能再不敢作别人的行凶工具,但你也绝不可依靠他。” 顿了顿续道:“幸好我们的关系尚未给人察觉,人人只以为我是凤菲的知音人,目下唯一之计,仍是少龙你一个人先走为妙。 只要你可安然离开,凤菲她们就安全了!”项少龙心忖凤菲等可交由善柔和龙阳君两人联手维护。 若齐王明晚宣布田健成为新太子,解子元的地位自然大是不同,仲孙龙父子更要巴结他,而田单则更是顾忌他了。 李园等则乐得做顺水人情,免与他撕破脸皮,大家都没好处。 若郑国渠一事给抖出来,韩闯的大功立时变成大祸。 所以关键处只是他如何活着回咸阳而已。 肖月潭老谋深算,提醒他道:“韩竭这小子大不简单,本身是韩国贵族,又拜在曹秋道门下学艺,看是缪毒一党,但却与吕不韦关系亲密。 现更加上因凤菲而来的嫉忌因素,说不定会铤而走险,纠集稷下感到受辱的剑手向你偷袭,此事倒是不可不防呢。” 项少龙断然道:“与曹秋道战后,我便立即远遁,好在稷下宫是在城外,方便得很。” 想起逃生的必需工具滑雪板,压低声音道:“时间无多,肖兄可否为我张罗一块上等木材,让我制作一对在雪地逃生的工具。 你到时把它与干粮埋在稷下宫附近某处,我起出来便可迅速逃生。” 肖月潭本身就是妙手巧匠,大讶之下追问详情,到项少龙把滑板滑杆描绘出来后,他惊讶得合不拢起嘴来,愕然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是雪车的原理,这事包在我身上,老哥我立即动手找材料赶制,保证比你画出来这对更实用,时间该仍来得及。” 肖月潭前脚跨出听松院,解子元便来了,兴奋地道:“上将军若没有特别事,不若一道去趁热闹,看柔骨美人彩排小弟编作的歌舞吧!”项少龙本全无兴趣,但想起得装作充满闲情逸致,一点都不担心有任何事会给吕不韦揭穿,正是重要策略之一。 遂摆出欣然之状,陪解子元去了。 第六章 恩怨分明 坐上解子元的马车,听他哼着轻松的调子,项少龙定下神来,回想过去这几天内发生的事。 可以想像当初李园在仲孙家碰上自己时,心中是只有友倩而无歹念。 直至他忍不住向韩闯透露,才兴起应否除去他这个大患的念头。 至于以后如何搭上郭开,则无从猜估了。 他们知道龙阳君对他有特别感情,且曾后悔出卖过他,故把此事瞒着龙阳君。 龙阳君只因找凤菲才碰上他的。 到韩闯亲来找他,知道他会去曹秋道处偷刀时,可能仍未决心害他,尚在举棋不定。 可是当韩闯把这事告诉李园或郭开时,终引发了他们欲借曹秋道之手除去他的诡计。 当见曹秋道杀他不死后,韩闯知道事情已泄露出来,所以避他不见,只由李园来探他口风。 李园不愧高手,故意暴露韩闯与郭开勾结的事,好骗取他的信心。 而自己还蠢得把龙阳君安排他逃走的事泄了出来。 龙阳君则明知李园等人要害他,苦在无法说明,故准备不顾一切送他离开临淄。 只因自己反悔而拒绝了他的好意。 若不是昨天偷听到他们的密话,恐怕这一世都弄不清楚这其中的种种情况。 奇怪是他只感到痛心,却没有恨意。 因为谁都是迫于无奈的。 解子元这时道:“你和许商熟识吗?据说他是上蔡人,很有本领。” 项少龙这才记起他是吕不韦今趟来齐的随员,只因没有碰头,故差点忘记了他。 点头表示认识。 解子元道:“现在他和齐雨争兰宫媛争得很厉害,吕不韦似乎对许商非常纵容。” 项少龙想了想道:“若我猜得不错,兰官媛和许商的恋情,该是当年在咸阳开始的,嘿,你知否兰宫媛曾扮婢女行刺我?”解子元讶道:“竟有此事,不过她确曾受过训练,身手非常了得。” 项少龙遂把当时事情谈出来,解子元神色凝重道:“那个杂耍团该是边东山的‘东州杂耍团’,一向周游列国表演,难怪忽然销声匿迹,原来已全体丧身咸阳。” 项少龙问道:“边东山是谁?”解子兀叹道:“曹秋道四大弟子中,以边东山居首,接着才是仲孙玄华、韩竭和内人。 这边东山最擅腾挪跳跃之术,是个第一流的刺客,一向都在田单门下办事。” 项少龙道:“可能他也在那一役中死了。” 解子元摇头道:“上几个月我还听仲孙玄华说见过他。 据说他刚到燕都刺杀了一个燕将,燕人对他是谈虎色变。 上将军虽是厉害,但暗杀是不择手段的,不可不防。” 项少龙苦笑道:“要刺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 解子元正容道:“在这里反不用担心,边东山对大齐忠心耿耿,绝不会令大王为难,但若离开齐境就很难说。 燕人称边东山作百变刺客,可知他装龙像龙,扮鬼似鬼,谁都不知他会变成什么身分样貌见人。” 项少龙这时那有闲暇去理边东山,记起张泉偷谱的事,说与解子元知道,并说凤菲己另谱新曲,就算她演奏出来,也打击不了凤菲。 解子元愤然道:“定是齐雨指使的,此人曾追求过凤菲,却给拒绝,故此怀恨在心。 这可包在我身上,我解子元绝不容许媛媛作出这种羞人的事。” 马车开进玉兰褛去,此时青楼尚未开门营业,偌大院落宁静得像个隐士居住的世界,只后院某处隐隐传来乐声。 两人走下马车,朝后院持别宏伟的歌乐殿堂举步走去。 解子元低声道:“以前大王没那么多病时,常爱到歌乐殿堂听歌看舞,说歌姬在这里都活泼多了。 当然啦,入到王宫,谁不怕出不来,无论是一时获罪赐死好,又或给大王留下,做了只隔一夜就给忘了的宫娥妃嫔,实际上都没多大分别。” 项少龙暗忖比起上来,小盘的自制力就好多了。 解子元叹道:“大王有个愿望,就是三大名姬同时在他眼前表演,所以务要我们为他办到。 这可是他死前唯一的期待。 为此才能撑到这刻,否则可能早已……嘿!”项少龙这才明白今趟盛事的来龙去脉,由此可知齐人不但爱空言,还爱安逸。 这种苟安的心态,使堂堂大国不但成不了东方诸国的领袖,还不断在破坏唯一能真正抗秦的合从之策。 悠扬的乐韵愈是清晰,众姬同声颂咏,调子扰美,项少龙也不由听得入神。 解子元得意道:“这就是我那晚在厢房内写的一曲,应是小弟生平的代表作。” 项少龙笑道:“这是否说排演已到了尾声呢?”解子元哈哈一笑,跨进歌乐殿堂去。 殿堂中心处近六十名歌姬挥扬着各色彩带,幻出千变万化的图案,像一片片彩云般环绕中心处盛装的兰宫媛载歌载舞,使人见之而神迷陶醉。 此时兰宫媛正一人独唱。 看她柔较的娇躯作出各种高难度的曼妙舞姿,歌唱出抑扬顿挫,宛如天外仙青的乐曲,令人几疑误入仙子群居的仙山福地。 布于一隅的四十人大乐队,正起劲吹奏,殿内充满欢乐的气氛。 观者除了齐雨并有一群十多个项少龙不认识的齐人外,赫然还有许商在其中。 一曲既罢,齐雨等鼓掌喝彩。 兰宫缓舍下其他人,往解子元和项少龙迎过来,笑脸如花道:“解大人和上将军为何这么迟才来呢?”解子元不知是否记起刚才项少龙讲及“偷曲”一事,告罪后把兰宫媛拉往一角,说起话来。 齐雨等则朝项少龙走过来,其他歌姬,无不对项少龙露出注意神色,交头接耳,低眸浅笑,情意盎然。 许商依秦法向项少龙施军礼,肃容道:“尚未有机会正式向上将军请安,上将军请恕末将无礼之罪。” 项少龙笑道:“这处又非咸阳,一切从简好了。” 齐雨有点惊疑不定的偷瞥远处正板起脸孔与兰宫媛说话的解子元,心神不属的对项少龙道:“听说上将军对音律极有研究,未知对刚才一曲,有何评价?”项少龙知他是由张泉处听到消息,心叫惭愧,正容道:“齐兄说笑了。 对音律小弟乃门外汉,不过即使不懂音律如我者,也觉刚才一曲精彩绝伦,令人神驰感动。” 在齐雨旁一名体型彪悍的年青武士插入道:“在下闵廷章,见过上将军。” 项少龙暗付原来你就是与麻承甲同时在齐国剑坛崛起的人物,口说幸会,留心打量了他几眼。 闵廷章比较起来,要比麻承甲斯文秀气,亦较为顺眼。 闵廷章目光落到他的百战刀处,项少龙索性连鞘解下,递给他过目。 这著名剑手露出意外神色,接过后与其他好奇的人研玩起来,啧啧称赏。 剩下齐雨、许商和项少龙三人,都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的尴尬。 几名大胆的美歌姬拥了过来,争相向项少龙招呼施礼,眉目传情后,又笑着飘了开去。 幸好这时解子元和兰宫媛回来了,后者神态委屈,显是给解子元数说一顿,但看情况她是甘于受责的。 齐雨用眼色向她询问,兰宫缓却故意不看他,看来是把气发泄在他身上。 许商移到兰宫媛旁,奇道:“媛媛似乎不开心呢?”兰宫媛目光却落在项少龙身上,道:“媛媛尚未有机会向大小姐请安,不知上将军是否直接回听松院?”除解子元外,其他人均感愕然。 项少龙想不到解子元对兰宫缓这么有影响力,微笑点头。 兰宫缓问道:“可否立即起行呢?”齐雨等无不错愕,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闵廷章闻言将百战刀双手递回给项少龙,赞叹道:“闻说这奇兵乃上将军亲自设计,确是巧夺天工,令我等大开眼界。” 项少龙知道自己一刀败走麻承甲,已赢得这个本来目空一切的剑手尊敬,谦虚几句,待要和解子元、兰宫媛一道回听松院时,闵廷章却遨请道:“明天是稷下宫每月一趟的剑会,上将军可肯拨尊莅临,指点一下我们这些小辈?”项少龙露出为难之色,诚恳地道:“说实在的,这么与曹公见面,是有点尴尬的。” 另一人兴奋地道:“曹公近十年都没有出席剑会,上将军可以放心。” 项少龙暗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道:“明天再说吧!”又顿觉奇怪道:“剑会不是在初一举行吗?为何推迟了?”齐雨道:“皆因大王寿辰,故延期举行,还会比平时隆重,上将军记紧要来!”当下有人向他说出了时间地点。 项少龙不置可否,在齐雨和许商嫉忌的目光下,偕兰宫缓和解子元离开。 到了正院时,解子元表示要返官署,故不能随行,让出马车,自行骑马离去。 项少龙想不到会和这柔骨美人单独相处,生出戒心,道:“媛小姐坐车吧,我骑马好了。” 兰宫媛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妾身也久未骑马,不若就一起借马儿的脚力吧。” 姚胜等忙让出两匹健马,兰宫媛虽盛装在身,但翻上马背却灵巧得像狸猫,惹来一阵采声。 项少龙跨上马背,与兰宫媛并骑驰出玉兰褛,登时吸引了街上所有行人的目光。 姚胜派出四骑为他们开路,其他人则分布两侧和后方,令人颇有阵仗不凡的感觉。 兰官媛策马凑近他身旁道:“上将军是否很不安呢?最后仍是要和妾身同行说话。” 项少龙心想这该叫恶人先告状,微笑道:“我尚没忘记媛小姐曾想取项某人的小命呢!”兰宫媛默然片晌,轻轻道:“在这世上,有三个人是媛媛欠了人情的,上将军有兴趣听听吗?”项少龙道:“第一个该不难猜,是否解大人呢?”兰宫媛欣然道:“和你这人说话真的可以少费很多精神。 试试猜第二个吧,他是丧命在上将军手上的。” 项少龙芳笑道:“难怪你要来杀我。” 兰宫媛若无其事道:“上将军都是猜不到的了!那人就是嚣魏牟,媛媛所以有今天,全赖他把人家交给一个姓边的人栽培训练,否则说不定早饿死街头。” 嚣魏牟其实是给滕翼活生生打死的,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恍然道:“是边东山吗?难怪你的身手如此了得,他该是你第三个感激的人吧!”兰宫缓出乎他意料地咬牙切齿道:“恰恰相反,他是妾身最痛恨的人,他对我做的恶事媛媛却不想再要提呢。” 项少龙大讶道:“可是咸阳之行,你不是奉他之命行事吗?”兰宫媛淡淡道:“那只是一场交易,只要奴家依计行事,不论成败,以后都再和边东山没有任何关系。 而妾身肯答应,亦当是报了嚣魏牟的恩惠,以后再不欠他什么。”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确是每个人都有个曲折离奇的故事,不过你这个险冒得太大了,嘿:想不到嚣魏牟也会做过好事的。” 兰宫媛不屑道:“他和边东山只是看上妾身的容貌吧,有什么好心肠可言。 不要说他们了!上将军来猜猜看那第三个人是谁好吗?”项少龙摇头道:“嚣魏牟我已猜不到,第三个更难猜,不过该不是我认识的人吧?难道是田单,又或是吕不韦?”兰宫媛不断摇头,喜孜孜的像个小女孩般道:“都不对。” 项少龙心想这柔骨女都相当有趣,认输道:“不猜啦!”兰宫媛抿嘴浅笑道:“是项少龙i”项少龙失声叫道:“什么?”他们一直的声调都压低至仅两人可耳闻,到这失声一叫,姚胜等才听见,均讶然往他们瞧来。 兰宫媛欣然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真是你呢,自刺杀不遂后,到漏夜离开咸阳,我都预备会给你拿去杀头,岂知你竟放过人家,你说兰宫媛怎能不感激你?当时吕不韦也说城防全是你的人,他也很难庇护我。” 项少龙愣然半晌,道:“你不用感激我,说到底你只是一颗棋子,被人利用来对付我,杀了你于我没好处。” 兰宫媛正容道:“项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田相、旦将军等虽视你为敌人,但对上将军的品格却相当敬重,反而对吕不韦颇为不屑。” 项少龙有感而发道,“品格有个屁用,现在谁不是利字当头,凡于我有所畏忌者,均不择手段要除之而后快。” 兰宫媛“噗哧”失笑道:“上将军很少有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可见你对媛媛有点改变了。 人家今趟只是借见凤菲为掩饰,目的却是希望有单独与你说话的机会。 上将军要小心身边这群仲孙家的武士,他们原是土匪流氓,专替仲孙龙收烂账,我一些好赌的姊妹给他们害得不知多么惨。 不信就留心看看,谁不在竖起耳朵来偷听我们的密语?”最后两句她故意提高声浪,吓得姚验等下意识地离开少许。 项少龙顿感领教到她的辣处。 三大名姬确是各有特色,其中以兰宫媛的行事最不检点。 不知是否因少女时的不幸遭遇,颇有点自暴自弃,对男人亦抱着游戏的态度,但其实心底里却是恩怨分明,今人敬服。 兰宫媛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引得路人侧目时,又向他凑近点低声道:“上将军见媛媛肯和齐雨这些卑鄙小人在一起,是否心存鄙视呢?唉,这世上有多少个好人,齐雨至少生得好看,又懂哄人。 不过偷曲一事人家却是无辜的,齐雨还骗人说是他撰作的呢。” 项少龙笑道:“这才像兰宫媛嘛!”听松院己然在望,兰吉媛轻轻道:“上将军要小心石素芳,她一向和蒲鹄关系密切,说不定会视你如仇人!”项少龙苦笑道:“不差在多她一个吧!” 第七章 稷下剑会 兰宫媛离开后,凤菲不屑道:“听说她只要是男人就行,上将军对这种女人有兴趣吗?”项少龙正与她步返主楼,闻言失笑道:“我何时表现过对她有兴趣了?淑贞的状态如何?”凤菲傲然道:“凤菲**出来的,会差到哪里去?不要岔开话题,你是怎样搭上她的?”项少龙苦笑道:“不要用‘搭上’这么难听的字眼好吗!小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人家说要来向你赔罪,难道我说不行吗。 看你刚才的样子,对她比亲姊妹还亲热,掉转头就批贬得她体无完肤。” 凤菲掩嘴娇笑道:“女人妒忌起来就是这个样子,你不理睬人家,人家也不准你理睬其他女人,否则就和你没完没了。” 这时刚抵主楼台阶下,项少龙欲要离去,凤菲扯着他衣袖,把他拉进楼内,转身投入他怀襄,低声道:“上将军是否想弃下风菲不顾,自行离去呢?”项少龙满怀软玉温香,心情却是苦不堪言,他确是计划先行独自借滑板溜掉,然后再央人照顾凤菲她们。 岂知竟给这兰质慧心的美女识破,眼下骗她不是,说出来又必会掀起轩然大波,他可以怎样选择呢?凤菲仰起绝世玉容,凄然道:“不用说出来,你的反应已告诉人家那使人伤心的答案。”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知否只要我安全,就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 凤菲哂道:“你不是说仲孙龙会照顾我们吗?”项少龙道:“问题是你的旧情人和仲孙家关系太密切,我刚收到消息。 在韩竭穿针引线下,昨天吕不韦与仲孙龙密谈了整个时辰,你说会有什么好事?”凤菲呆了半晌,幽幽道:“既是如此,你仍要将人家撇下吗?”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不若你先我一晚走,迟些我再来和你会合,龙阳君该可作得安排。” 凤菲紧搂他道:“未知你的生死,凤菲怎能离开临淄,好吧!你爱怎样处置人家就怎样处置吧。 凤菲认命了。” 项少龙深切体会得她所感到的“孤苦无依”和失落,凭她的色艺,天下男人谁不拜倒裙下。 可是天妒红颜,先是遇人不淑,又碰上个对她没“动情”的自己,那教她不芳心破碎。 百般安慰,待凤菲“回复正常”,他才溜回房去,只休息得片晌。 仲孙玄华又来找他。 在东厢坐下,仲孙玄华道:“上将军可知吕不韦来找过我们?”项少龙知他回去与乃父和手下谋臣商议后,推断出自己再不信任他,故来作补救。 可是他当然仍不会说出与郭开、李园等人的关系。 微微一笑道:“就算眼睛看不到,但亦可以想见。 吕不韦什么手段我项少龙未见过,加上韩竭是你师兄弟。 是了!他现在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仲孙玄华给他奇兵突出的问题戳在要害处,登时阵脚大乱,支吾道:“玄华也说不上来,说到底仍算有点交情。” 项少龙淡淡道:“韩竭该比吕不韦更想杀我,因为吕不韦还以为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以害得我身败名裂,韩竭则是对我嫉忌得疯了,疯子做事自然没有分寸。” 仲孙玄华亦非蠢人,早已想到凤菲的真正情人是韩竭,否则为何常会知悉关于凤菲的消息。 一时脸色立变,垂首以掩饰,眼望地下沉声道:“上将军决定了什么时候走呢?”项少龙心中好笑,知自己巧施手段,弄得他两父子彷徨无主,正容道:“我细想之后,还是正式向你们大王和二王子辞行,再请他们派出兵员保护,大大方方的回秦,胜过鬼鬼祟崇的,徒然惹人话柄。” 仲孙玄华点头道:“玄华绝对同意,上将军可以托解大人传话,包保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这几句话,便知仲孙龙父子权衡利害后,再不敢涉入害他的阴谋里。 假若他是由齐王室派人护送离开,那李园或吕不韦两方人马,都难再指使他们动手。 不过这却非解决善法,齐王总不能派千军万马保护他,且其中又说不定兼有卧底,防不胜防下,他那有命越过三晋或楚人的国境。 名为保护他的齐人更不会为他拼命,有起事来不落荒而散才怪。 但对凤菲来说这却是很好的安排。 项少龙心想真要找田健研究这个问题!好了却这桩心事。 仲孙玄华又皱眉道:“刚才闵廷章来见我,说上将军答应了参加明天举行的大会,我已一力把这种无聊的事压着,为何上将军反会答应他。” 项少龙失笑道:“谁答应过他,我只是敷衍说到时再看看吧!”仲孙玄华愤然道:“这小子真可恶,连我都不怕了,定要给点颜色他看。” 项少龙道:“放心吧!我怎会去呢?”仲孙玄华道:“去亦无妨,谁敢惹上将军,首先要过得我这一关。 玄华会警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个令上将军不高兴,就等若令我仲孙玄华不高兴。” 项少龙知他因先前失策,所以现在故意讨好自己。 随口道:“明天再说吧!”仲孙玄华道:“今晚……”项少龙截断他道:“这两晚都不宜夜游,否则那有精神应付曹公的圣剑。” 仲孙玄华清楚感到项少龙再不若以前般对他亲切信任,知道吕不韦一事在他们间投下了阴影。 无奈下怏怏去了。 项少龙细心思量后,遣人去把解子元请来,开门见山道:“小弟有一事请解兄帮忙。” 解子元欣然道:“什么事都包在我身上,项兄请直言。” 项少龙坦然将情况说出来,以免因不清楚而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只瞒了仲孙龙父子暗中与李园等勾结一事,只暗示三晋和楚人都不可靠,密谋令秦齐交恶。 解子元听得吁出一口凉气道:“仲孙龙难道不知大王和二王子心意吗?谁都该知吕不韦将来没什么好结果的。” 项少龙提醒他道:“你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暗中通知二王子我或会不告而别,请他照顾凤菲和董淑贞她们。” 解子元拍胸膛答应道:“这事包在小弟身上。 项兄去后,我就请二王子把她们接进王宫暂住,稍后再派人送她们到咸阳。” 接着露出依依惜别之情叹道:“没有了项兄,日于过得就不能似刻下那么多姿多采了。” 项少龙笑道:“是怕不可以去胡混吗?”解子元老脸微红道:“内人对小弟的管束已松了很多,希望项兄走后都是那样就谢天谢地。” 两人谈笑一会,解子元才离去。 项少龙又找来董淑贞说话,交待后,董淑贞两眼红起来,惶然道:“现在我们都担心你后晚与曹秋道的比剑呢。” 项少龙明白她感到自己像在吩咐后事般,对她们的将来作出安排,故生出不祥之感,幸好自己从没感到会命丧于曹秋道之手。 笑着安慰她道:“人总是要面对不同的挑战,现在你只须专心练好歌舞,将来再到咸阳表演给我看好了。” 董淑贞感激的扑入他怀里。 抱着她动人的肉体,项少龙首次感受到两人间没有男女的私欲在作怪,有的只是一种超越了男女爱欲的高尚情操。 若非自己把持得定,现下就休想享受到这种曼妙的感觉。 心中不由涌起强烈的斗志,为人为己,他亦要奋战到底,绝不能放弃或屈服。 这晚歌舞团上下聚在大厅举行预祝宴,人人表现得意气昂扬,非像以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 席间项少龙宣布正式邀请由董淑贞继承的歌舞团到咸阳表演,所有费用自然由他乌家负责,众人更是雀跃。 凤菲亦像个没事人的与众同乐。 有了项少龙的支持,等若多了个可信赖的大靠山。 对歌舞团的发展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唯一的阴影就是项少龙后天与曹秋道的比武,不过当然没有人敢提起此事。 很多人都醉倒了,包括凤菲在内。 项少龙却滴酒不沾唇,将凤菲送回房后,独自一人到了后园练刀。 他感到自己在刀道上的修养进步了。 这应是被曹秋道迫出来的。 和这威震天下的一代剑术大宗师交过手后,使他窥见了武道上以前难以想像的境界,精神和剑术浑成一体所营造出来的气势,予人的压力比靠凶悍或拚死力之辈不知高强了多少倍。 项少龙以往之能胜过一般剑手,除了体魄和气力外,主要是因懂了墨氏剑的心法,故能在对阵时保持绝对的冷静,发挥出剑法的精华。 曹秋道却进一步启发了他从斗志、信心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精神力量合营出来的气势,这正是胜败的关键因素。 是晚他静坐了大半个时辰才入睡,一觉睡至天光,醒来时精足神满,只感连老虎都可赤手应付,起来使到园里热身练功。 他想起日前一刀克敌,杀得麻承甲弃刃而逃,除了时间拿捏得准确外,主要是因用两手握刀,学足东洋刀的运剑方式,使力度倍增。 心中一动,暗忖这或会是应付神力惊人的曹秋道的唯一妙法。 但何时运用,怎样运用,却是关键所在。 区区十剑,他才不信自己捱不过。 任曹秋道三头六臂,但自己刀和鞘配合使用,该可支持过十剑的短暂时间。 想起当日落败时,连挡十剑都欠缺信心,不禁好笑。 亦暗暗感激肖月潭这良师益友。 早前的消沉、逃避心态,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均安排妥当,明晚无牵无挂的和曹秋道玩完那游戏后,他就乘夜远走高飞,返咸阳与妻儿相会。 在强敌的压迫下,项少龙在练功中感到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每劈出一刀,生命都似攀上某一个高峰,这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他忽似陷身在万军冲杀的战阵中,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周良惨死眼前,鹰王扑敌为主报仇,心中充满惨烈愤怒之气。 又忆起好朋友因立埸不同,一一将他出卖背弃。 只感人事变迁,惟有手中百战刀始是永远良伴。 再虚劈一刀。 天地似若静止不前。 善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今天不比了!好小子愈来愈厉害呢。” 项少龙回刀入鞘,来到善柔身旁,笑道:“柔大姐也会害怕吗?”善柔一肘打在他腰胁处,痛得他惨哼一声,哂道:“去见你的大头鬼,外面闵廷章等正在恭候大驾,要送你这小子到稷下官参加剑会,否则看本姑娘怎样把你打回咸阳去。” 项少龙抚着痛处皱眉道:“麻烦你告诉他们,我今天要闭门在家,养精蓄锐……”善柔截断他道:“不准退缩,本姑娘刚在兴头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趁热闹好了。” 项少龙呆了一呆时,早给她扯得跄踉去了。 五百多名稷下剑手表演开场的“礼剑”仪式。 他们的动作划一整齐,漂亮好看。 项少龙坐在学宫正广场的上宾席处,右面是吕不韦,左边则是田单,他身旁是田健,善柔则不知钻到哪里去。 临淄的达官贵人、公卿大臣全体出席,情况非常隆重。 来趁热闹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则密密麻麻围在广场四周,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礼剑完毕,鼓乐声中,田健意气飞扬的代表齐襄王宣读了训勉的话,身为稷下导师的仲孙玄华在十多名导师级剑手簇拥下,落场考较剑手骑射各方面的技艺,闵廷章亦是导师之一,颇为神气。 田单旁边的是解子元,隔着田单向他打个眼色,表示所托之事经已办妥。 正和田健说话的吕不韦凑过来道:“明天黄昏时,我来送少龙到稷下官吧!事关我大秦的荣耀,是必须隆重其事的。” 项少龙暗忖你由前门来,我就由后门走,看你到时怎下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岂知田健听到,插入道:“该由我和仲父一起接上将军以壮行色才对。” 项少龙心中叫苦,无奈下只好答应。 另一边的田单笑道:“大小姐该到了宫里,为今晚的盛典预备哩!”项少龙心中好笑,知他是找话来说,应了一声,目光落到埸中,刚巧一名武士射出的箭命中二百步外箭把的红心,惹起一阵采声。 比起秦国田猎的气氛,稷下剑会逊色多了,可见齐人武风及不上秦国。 这时有人走到田单身旁。 低声向他说了几句话。 那人去后,田单笑向吕不韦道:“有人对仲父的上蔡第一剑手的剑法很感兴趣,不知仲父有没有意思让许商下场玩玩?”项少龙心中一动,猜到是齐雨弄鬼,希望挫折情敌的威风。 接触过柔骨美人后,他感到无论是齐雨或许商,若以为能令这美女爱上他们,恐怕都要失望。 不过许商乃管中邪级的高手,即管仲孙玄华或闵廷章下场,怕亦不能讨得好去。 吕不韦呆了一呆,道:“放着上将军这大行家在这里,稷下诸君们怎会退而求其次呢?”田健正容道:“父王刚下严令,无论在上将军与曹公比试切磋的前后,均不准有任何人挑战上将军,麻承甲已因此被责。” 吕不韦“呵呵”一笑,以掩饰心中的尴尬和不安。 田单的脸色亦不好看,因为麻承甲的事他要负上点责任。 项少龙心想这才像样,更猜到有田健在其中出力。 故意道:“定是齐雨兄想和许统领玩玩哩!”吕不韦和田单心知是项少龙闻得两人争风呷醋的事,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吕不韦待要发言时,埸上忽然爆起一阵热烈的采声。 众人目光投往场心时,项少龙、田单和解子元同时变色。 善柔昂然出现场中处,娇叱道:“较技的时间到了,善柔请田邦指教。” 田单剧震一下,知道善柔恃着夫君解子元声势日增,欺上门来,要拿自己的宝贝儿子作报仇对象。 田邦的剑术虽不错,但比起善柔这曹秋道的关门得意弟子,则只有待宰的分儿。 但若田邦怯战不出,那他以后都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 尤其对方说到底只是女流之辈,情况就更严竣。 仲孙玄华等负责主持剑会的大弟子,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场面。 坐在高台后排的田邦立即脸如死灰。 换了挑战的是普通稷下剑士,他大可派人出场,但对方是堂堂解夫人,又是指名挑战,他只能亲自上场。 田健“呵呵”笑道:“柔夫人确是豪勇更胜男儿呢。” 他这么开腔一说,更没人敢反对。 田邦正要站起来,旁边的旦楚扯着他,自己长身而起,冷然道:“柔夫人既然这么有兴致,不若让旦楚先陪柔夫人玩一场吧!”今趟轮到解子元和项少龙一起色变。 善柔终是生过两个孩子,体力及不上以前,对着旦楚这第一流的高手,说不定会吃大亏。 项少龙别无选择,在善柔答应前,大笑道:“我也手痒了,柔夫人就把这场让给小弟吧!”全场立时爆起震耳欲聋的采声,把善柔不依的抗议声音全盖过去。 第八章 告别香吻 旦楚在原位肃立不动,没有半点下场的意思,项少龙亦安坐席位里,众人叫得声嘶力竭,见到这奇怪情况,终逐渐收止喝彩叫好的嚷声,以至完全静止下来。 项少龙与场中气鼓鼓的善柔对视,露出微笑。 他在扬声之初,便猜到旦楚不会应战。 旦楚是犯不着冒这个险,没有盖世神兵百战宝刀前的项少龙,已是那么厉害;现在的项少龙,更使旦楚没有把握。 放着明天就有曹秋道亲手对付项少龙,他这个险怎冒得过?果然旦楚致礼道:“大王颁下严旨,除曹公外,不准任何人与上将军比武,未将怎敢造次?”旁观群众立时传来一阵失望的嘘声。 坐在田健另一边的仲孙龙站起来大喝道:“大王之旨,谁敢不从!”群众立即静下来,令人对仲孙龙的“权威”生出异样的感觉。 善柔得意地道:“那旦将军就落场施展身手吧!”旦楚求援地望向田健。 田健明白他的进退两难,笑道:“柔夫人剑法厉害,临淄无人不晓,旦将军刚才是一时情急下吧了。 现在得上将军提供了缓冲之机,怎可再下场,此战作罢好了。” 这番话总算得体,暗示田邦非是善柔对手,给足善柔面子。 善柔知这未来齐主开了金口,怎都打不成的了。 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失望回座。 项少龙心知善柔不会放过他,却一点不担心,给善柔打打骂骂,正是人生乐事。 解子元向他投来感激的眼色。 剑会继续进行,虽有比武,但众人总觉不是味儿,在午时前,匆匆收场,挑战许商一事亦不了了之。 项少龙与田健、田单、吕不韦等在稷下官共晋午膳,项少龙忍不住觑隙问仲孙玄华道:“为何其他各国使节一个不见,玄华兄没邀请他们吗?”仲孙玄华扮作老友状,神秘兮兮的答他道:“前两天大王和各国使臣晤面,大家各持己见,闹得很不愉快。 所以今天他们都避不出席,否则会更热闹一点。” 这么说,项少龙醒悟到谈的必是有关合从抗秦的事,而齐国仍坚持过往策略,跟东方诸国当然谈不拢了。 想起自己是击溃两趟合从大军的人,第一次是暗施横手,放魏增回国,惹起魏王封信陵君的疑忌,强行把他从战场调回来,弄至群龙无首。 第二趟则是亲自领军大败合从军于进军咸阳的途中,使合从军功败垂成。 在东方五国的人眼中,自己可算是罪大恶极。 难怪李园等老朋友要反戈来对付他项少龙。 席间,项少龙乘机向田健说出凤菲今晚乃她归隐前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希望他能当众宣布此事。 田健道:“父王最欣赏大小姐的演出,不若由他宣布更佳。” 项少龙道:“这就更好哩!今晚未将道贺后,便要回去休息,以应付明晚之战,谓二王子给我先向大王代致谢忱。” 田健表示明白,答应他的请求。 项少龙趁机告退溜了。 回到听松院,歌舞团已全体移师王宫,只剩下几个看门的婢仆,静悄冷清。 项少龙正要登上主堂的台阶,姚胜从后面赶上来道:“上将军,小人有要事向你报告。” 项少龙这才醒起曾嘱他监视郭开和韩闯,后来因发觉仲孙龙父子暗里与这些人勾结,而姚胜却是仲孙家派来的人,遂不将此放在心上。 两人在一角坐下后,姚胜神情凝重的道:“这两天,三晋和楚燕五国的使节都不断碰头,其中最频密是赵燕两国,经我发散人手侦查下,两国均有剑手混在各地前来观赏贺寿盛况的人潮里,进入淄城。” 项少龙首先问道:“你有把这事告诉龙爷和玄华兄吗?”姚胜摇头道:“少爷早有吩咐,在跟上将军这段日子,什么事都不用对他说,所以这事他们全不知情。” 项少龙赞道:“只有你们这些谙熟淄城情况的人,才可察觉出燕赵剑手的真正身分。” 姚胜压低声音道:“燕国的徐夷则和赵国的郭开昨天黄昏时曾联袂到稷下官游览,据跟踪的人观察,他们似在勘察地形。” 项少龙心中懔然,难道郭开等高明得猜到自己会在明天溜走,所以准备伏击而己。 当然这只会在他过了与曹秋道比试的一关后才会发生。 为了国家利益,人人都变得不择手段。 徐夷则亦是如此,假若能在齐境混充齐人干掉他项少龙,秦齐不交恶才怪呢。 姚胜道:“上将军不知是否知道,曹公已请大王颁下王命,在他与上将军决战时,不准有任何人在远近骚扰观望。 所以在比武有结果前,所有人都要留在城里,连我们都不得踏入学宫的范围。” 项少龙心想这虽有利于逃走,却对想暗杀自己的人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皱眉道:“有没有看到他们在什么地方特别停留过呢?”姚胜取出一卷画上稷下官形势的帛图,详细指出郭开和徐夷乱所到之处,连在某处停留多久,都清楚指出。 项少龙讶道:“跟踪他们的人心思相当仔细哩!”姚胜喜道:“小人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亲身去观察他们的行止。” 项少龙衷心赞了他几句,并吩咐他不可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知晓。 姚胜愤然道:“我早知燕人没多少个是好人,今趟摆明是阴谋不轨,想破坏我们和贵国的邦交,上将军不若直接向大王说出这件事,由他安排人手保护上将军,又或特别批准我们到观星台下等候上将军荣归回城。” 项少龙另有打算,当然不会听他的提议,笑着拍他肩头道:“他们怎都不敢在学宫附近动手,照我看该是埋伏在回城的路上,那里沿途雪林密布,最利偷袭,你可否给我准备些烟花火箭,我要回城时,就施放烟花,召唤你们来接应我呢?”姚胜同意这是最佳方法,仍忍不住道:“上将军难道对此事不感愤慨吗?”项少龙叹道:“徐夷则和郭开都是与我有过交情的朋友,这回要在战场上见个生死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若可避免正面冲突,将就点算了。” 姚胜露出敬佩神色,退了出去。 项少龙独坐厅内,思潮起伏,呆坐片时,才返回后院去。 沿途清冷寂寥,颇有人去楼空的凄凉感觉。 但想起明晚就可起程回咸阳,项少龙整个心又灼热起来。 回去后,定要好好慰藉娇妻爱婢们。 想起当年由赵返秦时,婷芳氏已暝然长逝,不禁又焦虑不安,百感丛生。 “好小子!终于找到你了!”项少龙愕然转身,只见善柔如飞赶来,找他晦气。 项少龙愁怀尽去,摊手道:“柔大姐想拿小弟怎样呢?”善柔劈手抓着他襟口,杏目圆瞪道:“竟敢破坏本姑娘的好事,谁要你出头,你真比我厉害吗?”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娇笑起来。 项少龙忍不住拍拍她嫩滑的脸蛋,笑道:“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仍是这么喜爱打打杀杀,柔大姐好该为解兄想想,不要再随便找人厮拚了。” 两人在临淄,尚是首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善柔俏脸微红,嗔道:“信不信我把你碰我的手砍掉。” 项少龙颓然道:“明晚我就要走了,占多少便宜该可以吧!”善柔一震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项少龙低声道:“我才决定不久,此事万勿告诉其他人,捱过你师傅十招后,我立即就走。” 善柔透露出对项少龙的关怀,问道:“除了河道外,离开临淄的道路仍被大雪封闭,明晚你是万人注目的对象,怎能悄悄乘船逃走呢?是谁给你布置安排的?”项少龙拉她到了园里,道:“我自有万全之策,否则亦不能避过三晋人的千里围搜,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给两个好姊妹呢?”善柔“噗哧”笑道:“告诉她们我绝不会比田单早死,且每天都在欣赏他的没落和受苦。” 忽地俏脸微红,垂头咬着下唇道:“横竖无人,不若我们到房里去亲热一番吧!”项少龙大吃一惊,骇然道:“这怎么行,解兄是我的好朋友。” 善柔项道:“我故意放他出去胡混,正因我要和你胡混,两下扯平,最是公平不过。” 项少龙苦笑道:“你误会解兄了,他只是在青楼那种环境里,才能灵思泉涌的谱出新曲,非真是有什么胡混举动的。” 善柔呆了半晌,凑过香唇深情地道:“那就只亲个嘴儿吧!算是为你明晚的比武壮行色,亦当是向你道别送行吧!”善柔刚走,解子元便到。 项少龙暗呼“好险”。 解子元仔细看了他一会,松了一口气道:“小弟还以为她会揍你一顿呢!玄华告诉我她知你回府后,便气冲冲的离开。” 项少龙昧着良心道:“嫂夫人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只是有时脾气大点吧!”解子元坐下道:“此时没有其他人,反落得清静,正可以谈点心事。” 项少龙坐在他旁,讶道:“解兄有什么心事要说?”解子元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你不相信,我想辞官不干哩!只怕二王不肯。” 项少龙奇道:“解兄官场得意,为何忽生退隐之心?”解子元苦笑道:“做官的没多少个有好下场。 官愈大,树敌愈多。 你位高权重时,没有人奈何得你。 一旦势子弱了点,其他人就来争你的位置。 不单要应付下面的人,还终日惶恐,不知上面怎么想你,这样过日子有啥意思。 内人便常说我不是当官的料子,不够心狠手辣。 像仲孙龙父子就令我很失望,竟私下和吕不韦碰头,却没有告诉我。” 项少龙陪他叹了一口气道:“要辞官不是没有办法,诈病就可以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解子元两眼登时放光,拍案道:“项兄果是智计过人,就这么办。 说不定迟些我可到咸阳探望项兄,还有纪才女。 嘿!有项兄从中引介,说不定连寡妇清都可见到。” 项少龙知他并不清楚自己和琴清的关系,拍胸保证道:“这包在小弟身上。” 同时记起小盘的身分危机,心中不由抽搐一下。 解子元看着厅外的天色,道:“我要早点入宫,待会让我再差人来接项兄吧!”项少龙婉言拒绝,送他出门,才返房躺在卧榻上研究姚胜留下给他的帛图。 若自己是徐夷则和郭开,必在稷下宫和城廓间那段约里许长的官道旁中布下伏兵,倘从两旁雪林密集放箭,猝不及防下,自己必死无疑。 假若自己装作返回临淄城,接着忽然往雪野远处逸去,负责放哨监视自己的敌人会怎办呢?敲门声响,进来的是肖月潭。 项少龙跳了起来,把地势图递给他,转迷姚胜的报告。 肖月潭指着稷下宫外西南方一处道:“明天我会将远行装备和雪板放在小山丘上,就在这道向西的斜坡顶,方便你滑下来。” 项少龙喜道:“制造好了吗?”肖月潭道:“还差一晚工夫,今晚我不赴寿宴,免得给吕不韦认出来。” 项少龙不好意思道:“岂不可惜?”肖月潭微喟道:“风花雪月的事算得什么,只有少龙安返咸阳,才可对付吕老贼。 明天你可能见不到我,老哥此刻是特别来向你道别的。” 项少龙伸手握紧他的手,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谢,我不知说什么才能表示心中的感受。” 肖月潭微笑道:“迟些时或者你不会这么想。 总言之我是为了你的利益。 给老哥传话与嫣然她们知晓,说老哥心中常惦挂她们。” 项少龙不解道:“老兄为何有此奇怪言语,无论如何,我项少龙都不会怪你的。” 肖月潭深深凝视着他道:“人心难测,不要真的只打十招就当算数,虽防他老羞成怒,忽然反悔。” 项少龙点头道:“经过李园、韩闯的教训,我还会轻易信人吗?”肖月潭闻言整个人轻松下来,叮咛道:“只要你能渡此难关,安然返抵咸阳,你便全胜了,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废。” 项少龙心道还有小盘的身分危机,却苦于说不出来。 肃容应道:“我绝不会输的。” 肖月潭欣然道:“少龙终回复信心了!”项少龙沉吟道:“真奇怪,百战宝刀失而复得后,我感觉上截然不同,就像从没有给李牧打败过那样,有一段时间我确是很消沉的。” 肖月潭站起来道:“不用送我,珍重了。 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同赴塞外,面对大草原的挑战。” 目送肖月潭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处,项少龙想起在邯郸初见肖月潭的情景,这多才多艺的人刚谈完正事,便要求乌家送他歌姬陪夜,使他留下不良印象。 想不到却是个豪情侠慨的人物,大家更成了生死之交。 人生的道路确是曲折离奇。 唉!今晚早点过去就好了。 自逃亡以来,没有一天他不想回家去,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寻到睽违已久的幸福和安逸。 第九章 齐宫盛宴 当项少龙看到往宫城的路上塞满赴会的车马,彼此挤得缓若蜗牛时,不禁庆幸自己策轻骑的选择。 与姚胜等时而越上行人道,时则在马车间穿插,灵活迅快的朝王宫驰去。 他所到处,人人瞩目,贵女宦妇纷纷揭帘来争睹他的风采,看看能令纪才女倾心的男子究竟生就怎样一副长相。 项少龙当然不会使她们失望,头扎武士巾,劲装外面潇洒的披上长大的风氅,挺直的躯干,俊伟的仪容,挂在唇角似有若无不经意的笑容,加上腰间佩著名闻天下的百战宝刀,确有令天下美女着迷的魅力。 姚胜等亦感与有荣焉,人人份外挺胸拔背,好不威风。 他们逢车过车,进入内城时,守城门的御卫均肃然致敬。 项少龙却是心如止水,无忧无喜。 来前他曾再静坐了整个时辰,沐浴更衣,感到自己的精气神都攀上前所未有的巅峰,对未来充满渴望和信心,对眼前一切更感是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生命的大忌是永无休止的重覆。 可是他自出咸阳踏进战场后,每一刻都活在巨大的压力和危机中,而逃亡之后,每天更无时无刻不面对生与死的选择,到现下则是即将与剑道巨匠决胜于稷下官观星台的一战,接着就是返回干山万水外的温暧家中,生命攀上最浓烈的境界。 他感到以后都永不会忘掉这赴宴的一刻,人声车马声似乎近在耳旁,又像是从九天云外的遥不可及。 所有景象都有种似非实质的感觉,只有他和马儿的运动,才拥有真正的血肉交融。 他正深陷在这奇异的时空之梦的至深处,无能自省,无能自拔,更不愿苏醒过来。 蓦地一声“上将军”,惊碎了他这清醒的梦。 项少龙减缓马速,朝声音来处回头瞥去,见到后方第三辆马车的车窗有人探出头来向他招手,赫然是郭开。 护在郭开前后左右的赵国骑士,均向他施礼致敬。 项少龙策马停定,马车好不容易才从后方赶上来,郭开叹道:“终于能与少龙见面,在寿春我是面对面都不认识,现在终能相对言欢,晶太后很挂念你哩!”郭开这奸鬼老了不少,兼且胖得脸孔都变圆了,无复当年的潇洒。 项少龙虽不欢喜他,又知他正密谋对付自己,但仍装出老相识的亲切感,笑道:“郭相养尊处优,心广体胖,若在街上碰上,可能认不出你来哩!”郭开目光落在他的百战宝刀处,感触良深的道:“当年先王一念之差,误信赵穆,否则今天我和少龙不但该是好友,还是同心合力共抗外敌的伙伴呢。” 项少龙策马与他的马车同速缓行,时进时停,姚胜等伴侍前后,更惹得路人围观指点。 到了内城,越感受到普城同庆的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响鸣。 项少龙苦笑道:“可惜命运并没有‘如果’这回事,就像人死了,就永不能复生。 就算你能重活在过去的某一刻,人事仍不会从头改变。” 郭开怎想得到这是他的切身体会,有点意犹未尽的道:“缅怀旧事,总令人不胜感慨。 不过杰出的人才,到那里都会出人头地,少龙就是最好的例子。” 项少龙心中一动,感到郭开由于以为明天若自己不死于曹秋道之手,亦会死在他的安排底下。 所以现在特别多感触和表现出罕有出现在他身上的坦诚。 他为何那么有把握呢?是否真的猜到自己准备明晚会溜走?除非歌舞团内有人走泄消息,说出自己像吩咐后事般安排好各人的将来,否则外人绝没法作出这样的猜测。 想到这里,登时心中一懔,记起祝秀真的侍婢小宁,自己曾怀疑歌谱是由她偷给张泉的,但始终未能证实。 假设郭开搭上张泉,便可轻易掌握得自己的动静。 郭开一向是智计过人,见微知着,又清楚自己的性格,自可制定出对付他的天罗地网。 若是如此,自己明晚的危险性将会大幅增加,燕赵的伏兵将不止限于布置在回城的路上。 而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人能帮他的忙,只能靠自己孤军作战。 郭开讶道:“少龙在想什么呢?”项少龙淡淡道:“我在想假设郭相要派人杀我,我也绝不会心生怨恨。” 郭开剧震道:“可是在我心里却会很不舒服,当年在邯郸质子府时若少龙手下留人,我郭开那有今天的风光。 这种发展确令人心有憾然。” 项少龙想不到他仍记得此事,对他添了几分好感,但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郭开忽道:“当年妮夫人身故后,遗有一子,是否跟从少龙到了咸阳呢?为何从未听过他的消息?妮夫人是个令人怀念的好女子,可惜天妒红颜。 唉!”项少龙压下心中翻起的滔天巨浪,知道吕不韦泄出小盘的身分问题后,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引发了其他联想,例如郭开便在怀疑小盘就是嬴政。 此事非同小可,若让吕不韦知道,配合从邯郸抓回来那对夫妇,他们更难有辩白机会。 口上却应道:“那孩子痛母之逝,途中茶饭不思,兼之旅途劳碌,早病死了。” 郭开“哦”的一声,表情像是早猜到你会这么说的模样。 项少龙再没兴趣和他缠下去,一声告罪,驱马加速,连越数十辆马车,进入王宫。 齐宫内盛况空前。 王席和主宾席设于桓公台上,筵开近百席,桓公台下的广场则更设了过千席,供较下级的文武官员和各地缙绅人士列席。 表演歌舞的地方是桓公台中的大平台,乐队则布于平台下朝向王座处。 宫内到处人头涌涌,人人盛装出席,女士自免不了争妍斗丽。 齐王拥被卧在桓公台下的点将殿内,神情兴奋的接受众人祝贺。 比他更兴奋的是田健,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众人都对他争相巴结和奉承,就算不知情的人都可清楚瞧他是盛会中的得意人物。 项少龙向齐王行过朝贺之礼后,目睹仲孙龙争着向田健献媚,反是田单不屑的卓立一旁,与吕不韦和郭开闲聊,难免想起了小盘。 谁当上君主,谁就会因权力和臣子的谀媚而腐化,愈难招言纳谏,这种效应似乎已成了定律。 小盘显也变了许多,他对自己的感情尚可维持多久?李园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少龙!我们且到静处谈谈。” 项少龙笑道:“还有清静的地方吗?不用走几里路吧?”李园笑起来,扯着他朝殿门走去,经过聚在一例的妃嫔群时,众女无不深深地盯着他两人。 项少龙想起清秀夫人和善柔,虎目一扫,却找不到两女踪影。 挤出了拥迫的殿堂后,两人登上桓公台,内侍宫娥正忙碌地预备陈设寿筵的美酒菜点,好不热闹。 他们来到桓公合远离王席可远眺城墙外原野的边缘处,在辉煌的灯火映照下,李园倚栏道:“少龙打算何时回咸阳,愿和小弟同行吗?”项少龙发觉自己心中真的没有恼恨他,淡淡道:“不必劳烦了,我还是取道魏境快捷得多,坐船又舒服。” 李园同意道:“确可快上一半时间,但安全上有问题吗?”项少龙道:“我会正式要求齐人护送,再加上仲孙龙在旁护翼打点,该没有什么问题。” 李园紧跟不舍地追问道:“准备何时起程呢?”项少龙道:“怎都要待稷下官那场歌舞结束后才可起行,否则我总难放心。” 李园压低声音道:“明晚你要小心点。 我有信心少龙能安然过得曹公一关,但齐人是输不起的,听说暗里已有稷下狂徒准备若你真赢了,就在你归程时偷袭你,不若我亲来接应你好吗?你可用灯号和我联络。” 项少龙暗叫厉害,假若自己不知他与郭开是同谋,不落进陷阱才怪。 不过他这么说,也可能是试探自己会否乘夜逃走。 这样的好意,不答应就是不合情理,遂与他约定灯号的方式。 项少龙故意道:“回寿春后,请代向令夫人和太后问好。” 李园眼中闪过沉痛的神色,一把抓着他肩头,叫道:“少龙……”项少龙心头一阵激动,平静地道:“什么事?”李园如梦初醒的松开手,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不久又要各处一方,异日还可能在沙场上决战生死,一时激动吧了!真没什么。” 项少龙心中暗叹!韩闯的笑声传来道:“原来李相和上将军躲到这里,少龙确是不同凡响,三大名姬轮流问我你这美男子在哪里,累得小侯嫉忌得差点要自尽呢。” 若非是处于敌对的立场,韩闯会是位征歌逐色月的好伙伴。 心想也该去激励一下歌舞团的士气,特别是初挑大梁的董淑贞,问道:“她们在哪里?”韩闯来到两人面前,答道:“在最下层的慈怀殿,须小侯领路吗?”项少龙道:“我去见过她们,之后觑得机会,就要先一步离开。” 李园谅解道:“该是这样的,好好休息,我们陪你一道去吧!”项少龙和他们并肩而行时,趁机道:“无论将来国与国间发展如何,请两位看在小弟面上,好好照顾淑贞。” 韩闯叹道:“放心吧!若连这点都办不到,我们还算人吗?”项少龙这点倒相信他。 步入慈怀殿时,项少龙不由一呆,原来大殿以布幔分隔开三区,里面人影幢幢,不断传出女子娇笑闹玩的声音。 项少龙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想单独和她们见面。” 李园和韩闯有点心情沉重的和他拉手道别,前者道:“明天我们会送你出城。” 项少龙苦笑道:“不必了!我早跟吕不韦和二王子订好了约。” 凤菲独坐铜镜前,云娘和小屏儿则为她作最后的补妆。 项少龙动容道:“难怪大小姐能高居三大名姬之首,只是这装扮,已使人疑为天人下凡。” 凤菲甜甜一笑,却怨道:“没你在旁欣赏,什么天人都没意思哩!别忘了这是人家最后一场表演啊!”旋又笑道:“不要理人家怨言多多,还是上将军明晚一战重要,乖乖的早点登榻睡觉吧!明日凤菲会整天陪你。” 项少龙眼角瞥处,见祝秀真的小婢小宁儿此时借故走过来,更肯定自己的怀疑,知地想偷听自己和凤菲的对话,故意道:“待小弟得胜回来,便陪大小姐四处逛逛。” 凤菲欣然答应。 项少龙又过去董淑贞处,问道:“心情紧张吗?”旁边的祝秀真笑道:“二小姐整天不说话,怕影响了声线,上将军说她紧张不?”董淑贞暗里抓紧他的手,凑到他耳边道:“后晚我来陪你。” 项少龙苦笑离开,绕场一周,见团中诸人个个士气昂扬,那用他去激励,满心欢喜揭幔而出,刚好撞着金老大,给他硬拖了去见石素芳。 石素芳披着斗篷,幽灵般站在一角,默默的看着她的团友在进行各种活动,似乎她与其他人全无半点关系,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她的宁静。 金老大在项少龙耳旁道:“这女儿自少就性格孤僻,但她的天份,却不作第二人想。 她什么都不看在眼内,却什么都一学就会,而且比任何人好。 生平只佩服凤菲一个人。” 项少龙暗忖看来她连纪才女都不放在眼内,否则为何不见她去拜访嫣然。 金老大领着项少龙来到石素芳侧,低唤道:“素芳!素芳!上将军来探望你哩!”听到上将军一词,石素芳娇躯微颤,空洞的秀眸回复了平时的神采,别转俏脸,往项少龙瞧来。 这时团内诸女与上下人等均停止原先的活动,好奇地盯着项少龙,要金老大挥手作势,才不情愿地继续补妆的补妆,调理乐器的调理乐器。 金老大拍拍项少龙道:“你们谈谈吧!”石素芳显然厌恶人人都不断偷偷朝他们张望,轻轻道:“上将军请随素芳来!”揭开身后布幔,原来是特别区分开来的一个小空间,地上铺了地席,还有坐垫,铜镜和挂满戏服的架子。 两人席地坐下。 四周虽是闹哄哄一片,还不时响起乐器调试的音符,但这里却是个封闭和宁洽的小天地。 石素芳凄迷的美目缓缓扫过项少龙,然后落在布幔处,淡淡道:“上将军欢喜孤独吗?”项少龙细心想想,小心冀翼的回答道:“有时我也需一个人静静独处,好去想点东西。” 石素芳幽幽道:“想什么呢?”项少龙愕然道:“道倒没有一定,看看那时为了什么事情烦恼吧!”石素芳点头道:“你很坦白,事实上将军是素芳生平所见的男人中,最坦诚而不伪饰的人。 其他人总爱吹嘘自己的了得,惟恐素芳不觉得他们伟大,真要令人呕心。” 目光回到他脸上,以令他心颤的眼神瞧着他道:“咸阳之会,上将军在素芳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时素芳就想,上将军是否可倾吐心事的人呢?”项少龙忍不住道:“听说蒲鹄先生和小姐关系非常密切哩!”石素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垂下目光,平静地道:“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况且人总是要死的,死后就可重归天上的星宿,那有什么须用上心神的。” 项少龙默默咀嚼她话内的含意,悲灰的语调,一时说不出话来。 石素芳像陷在为自己编造却无能自拔的梦境中般,柔声道:“素芳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安排得简单一些,不会牵涉那么多的人和事。 唉!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像浮光掠影,既流于浮面又没有意义。 真希望可以变成一棵树,独自在原野里默默生长,需要的只是阳光、雨水和泥土。” 项少龙叹道:“难怪小姐欢喜庄周。” 石素芳道:“还有李耳,无为而无不为,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 多么透彻的人生见地。 繁荣财富只会带来社会的不公平,君臣上下,只是永无休止的纷争,上将军以为然否。” 项少龙尚是首次在这时代遇到一个持全面否定人类进步文明的人,且又是一个女儿家,点头道:“现在的情况仍未算严重,到了人口大量繁衍,草原变成城市,大地的资源被无休止地消耗至匮乏,野兽变得无处栖身时,那情境才教人害怕。” 石素芳剧震道:“上将军比素芳想得更远哩。”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必然的发展,打开始人类的文明就处在与大自然对立的那一边上,与草木禽兽截然不同。” 石素芳默然片刻,意兴索然道:“上将军何时回秦呢?”项少龙道:“该是这几天的事,嘿!我也要走了。” 石素芳微微点头,没再说话,陷进沉思中。 项少龙长身而起,悄悄离开。 第十章 修书话别 当晚凤菲等过了三更才回来,人人兴高采烈,显是表演非常成功。 诸女均悄悄进房来看项少龙。 他忍着起来的冲动,假寐应付过去。 等到后院大致静下来时,他改为盘膝静坐,依墨子教下的养生之法吐呐呼吸,临天明时,提着百战刀到园内操练。 他庆幸自己昨晚没有等寿宴终席方始离开,故仍能把精神体力保持在最顶峰的状态。 他反覆练习双手持刀的动作,尽量简化。 以速度为主,假想敌自是曹秋道。 对着这个圣剑,连墨子大巧若拙的招式都无用武之地。 他只能依道科学化的现代技击。 提取最精华的部份,融入刀法里。 众人这时不是仍醉得不醒人事,就是酣睡未醒,他乐得专心一意,作战前的热身准备。 接着到澡房冲了个冷水浴,精神翼翼的回房静坐一会,小屏儿来找他。 众姬全体出席,还有云娘这首席乐师和其他几位较有地位的乐手。 凤菲先代表众人向项少龙表示感激,眼中射出回忆的神情道:“当淑贞一唱罢,健太子宣布凤菲退隐的消息后,场中盛况。 教人毕生难忘。” 云娘笑道:“人人都以能目睹大小姐表演的最后一场歌舞为荣呢。” 祝秀贞兴奋道:“昨晚大小姐的表演确是精彩绝伦,听得我们也如痴如醉。 完全被大小姐的歌声迷倒了。 我们还担心二小姐会给压得抬不起头来,幸好二小姐亦有超凡的演出,使整合歌舞能完满结束。” 项少龙苦恼道:“你们是想我后悔吗?。” 众女一阵哄笑。 董淑贞感激道:“楚国的李园、韩国的闯侯、魏国的龙阳君。 都纷纷邀约我们去表演……”幸月截入道:“就只上将军方面没发出正式的邀请。” 众女又笑起来,气氛轻松融洽,皆因以为歌舞团会解散的忧虑,已千真万确的成了过去,项少龙笑道:“大家是自己人嘛?你们到咸阳来就当回到家中好了,瞧,我不是已发出邀请了吗?”众女又娇笑连连。 董淑贞道:“大小姐和上将军觉得费淳这人怎样呢?”两人知她在挑选执事的人选,都叫好赞成。 膳后项少龙和凤菲到园内漫步。 双方都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感慨。 凤菲平静地道:“暂时我都不会到咸阳去!”项少龙愕然道:“大小姐打算到哪里去?”凤菲仰望天上飘浮着一朵特别大团的白云:道:“凤菲想随清秀夫人回楚小住一段时间。 奴家已厌倦了严寒的天气,想享受一下秀丽的南方景色。” 项少龙想到她是要避开韩竭。 点头道:“换换环境也好,咸阳的冬天很不易过的。” 凤菲横他一眼道:“不要以为已撇开了我,说不定人家有一天会摸上你项家的门。 然后赖着不肯离开。” 项少龙知她在说笑,哈哈笑道:“这是没有男人可以拒绝的事情,还是大小姐记着莫忘了来采访小弟。” 凤菲幽幽道:“上将军是否今晚就走?”项少龙沉声道:“若能不死,我确是不宜久留。” 凤菲喜道:“上将军终于真正的信任凤菲了│。 只要想起此事,奴家以后再无遗憾。” 接着轻声道:“凤菲宁死也会为项少龙守秘的。” 项少龙想起两人由互不信任,互相欺骗,发展到这刻的把对方为知己。 心中大感欣慰。 生命动人的地方。 或者正因美好和丑恶同时存在。 人性是凹凸不平的立体,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会得出不同的印像。 例如他很难把李园、韩闯归类为坏人。 每个人自有他们的立场。 但遇到他因利益关系来损你时,你自然会对他深痛恶绝。 凤菲忽道:“快到落日的时候哩,唉,想起不知和上将军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就使人神伤不已。” 这时肖月潭来找项少龙。 中断两人的离情别话,到了东厢时,肖月潭掏了一叠帛书出来,笑道:“这是我今早给你拟好的,分别给吕不韦、齐王、新封太子的田健、解子元,当然还有李园、龙阳君、韩闯和仲孙龙,其中给李园和韩闯的比较精彩。 你看过没问题就画押。 待你成功离开后,我会交由凤菲代你送出。” 项少龙担心道:“你不怕给吕不韦认出你的笔迹吗?”肖月潭道:“我精擅不同书体,包保他认不出来。” 项少龙赞叹道:“吕不韦有你这等人才而不懂用,实是愚蠢之极。” 肖月潭狠狠道:“他是故意牺牲我,使别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同时借机削弱旧人的势力。” 肖月潭是最重情义的人,故份外痛恨吕不韦的忘情负义。 像今趟他义无反顾的来助项少龙,正因他是这么一个人。 项少龙随意抽出其中一书,摊开细看,只见上面写道:“字奉闯侯足下,侯爷赐读此书之时,少龙早在百里之外,今趟不告而别,实情非得已,侯爷当心中有数,不会责少龙无礼。 人生不外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此别之后,不知后会何期,愿侯爷诸事顺遂,长命百岁。 少龙拜上”项少龙捧书哈哈笑道:“韩闯看此书时,必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有苦难言。” 肖月潭得意地抽出另一纸书信,递给他道:“这是给李园的。” 项少龙捧起读道:“李相国园兄大鉴:世事峰回路转,离合无常。 想与兄当年并肩作战,肝胆照应,义无反顾,至今记忆犹新。 可惜时移世易,此情不再,实令人扼腕叹息。 如今小弟已在归家途上,并诚心祝福相国官场得意纵横不倒。” 项少龙拍案道:“可否再加两句。 但怎么个写法却要由老哥这支笔来斟酌,我喜欢那种冷嘲热讽的语调。” 按着把李园昨晚说要接应他的事说出来。 肖月潭备有笔墨,忍着笑在尾后加上“相国接应之举。 恕小弟敬谢不敏,更不敢有须臾忘记。” 项少龙再拍案叫绝。 其他给齐王、仲孙龙等的书信都很一般,没什么特别刻书,对龙阳君则最是客气,情词并茂,显示出肖月潭的才华。 项少龙细看肖月潭的眼睛道:“老哥昨晚定是一夜没睡,早上还要写这几封信。” 肖月潭笑道:“不睡一晚半晚,有什么大问题。 最紧要是能使你无后顾之忧,这些信会比任何说话更能激励你的斗志,因为若你今晚败了,这些信只好都烧掉了。” 项少龙拍案而起,仰天长笑道:“放心吧,我现在战意昂扬,管他什么剑圣剑魔,也会跟他全力奋战,绝不会让他得逞。” 肖月潭拈须微笑道:“我这就改装出城,到那地方安放你今晚逃生的工具。 明天再为少龙发信好了!”肖月潭走后,刚升任执事的费淳来向他道谢,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找人偷偷监视小宁,假若她今天在我起程前,借外出去见其他人。 就告诉秀贞小姐把她辞掉。 亦不必惩罚她。” 照他估计,小宁若是内奸,今天怎都要向收买他的人汇报他最后的情况,故再加上一句道:“若无此事,就当我没有说过这番话。” 费淳醒悟过来,领命去了。 项少龙伸个懒腰,感到无比轻松。 一些本来难以解决的事,最后都得到圆满解决。 只要今晚过了曹秋道这关,避过燕赵高手的伏击,凭着滑雪板。 就可趁溶雪前赶回中牟,与滕翼诸兄弟会合后,打道回秦,苦难将成为过去。 当然仍有小盘的身分危机要解决,但现在他只能坚信历史是不能改动分毫的。 至少在历史上,从没有人提过秦始皇既非异人之子,亦非吕不韦之子。 令他一直不解的是也没提及他这名动天下的人物。 苦思难解时。 龙阳君两眼通红的来了,不用他说项少龙也知他昨晚睡不好。 两人到了园内的小亭,龙阳君叹了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儿。 项少龙反过来安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若老大爷没注定我死,十个曹秋道都奈何我不了。” 龙阳君苦笑道:“少龙或者以为曹秋道会剑下留情,但昨晚我听到消息,田单曾和曹秋道谈了整个时辰,你说他会说什么呢?”项少龙心中笃定。 心想他既亲口应承了肖月潭,自然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一拍百战刀把,淡淡道:“他想要我的命。 先要问过我的好拍档。” 龙阳君勉力振起精神道:“奴家不是想挫少龙的锐气,只是来提醒少龙不要轻敌,可战则战。 反之则退。 他终是上了年纪,怎都该跑不过你。” 项少龙失笑道:“说到底,你仍是怕他杀死我。” 龙阳君端详他片晌,大讶道:“少龙确是非常人,换了别人,面对如此强敌,谁能像你这般从自若?”项少龙坦然道:“担心也是白担心,不若把精神留在比武时使用才最是上算。” 龙阳君倚在围拦处,垂首道:“李园和韩闯……”项少龙截断他决然道:“君上不要再说下去了,由现在到见曹秋道前,我都不想听到关于他们的任何事。” 龙阳君剧震道:“少龙……”项少龙微笑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君上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我再和你说吧!”龙阳君缓缓移到他身前,轻拥他一下道:“少龙强大的信心,已使奴家感到你可应付任何困难,珍重了。” 看着龙阳君逐渐还没在林木掩映的背影,项少龙涌起无限的歉意。 歌舞团上下人等,在凤菲和董淑贞的率领下,全体在广场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道别,目送项少龙登上新太子田健和吕不韦的马车。 旗帜飘扬下,齐兵队形整齐的驰出听松院,为三人的舆驾开路,声势浩荡。 由百骑御卫护翼的队伍驰出大街时,人民夹道相送,也不知是为曹秋道打气,还是因项少龙的“勇气可嘉”而叫好。 包括项少龙在内,从没有人想过曹秋道会输。 问题只是项少龙能否侥幸不死。 这辆马车特别宽敞,座位设在这车厢尾的位置,可容四人并坐,而项少龙这位主角,拒绝不得下,自然就坐到田健和吕不韦中间去。 近年来,他罕有与吕不韦这大仇人那么亲热。 感觉上很不自在,只望马车快些出城。 他先向田健这新太子道贺,田健笑得合不拢嘴。 吕不韦插入道:“刚才老夫才和太子讨论治国之策,太子提出管仲在《牧民》篇中所说的“仓廪实知礼节。 衣食足则知荣耻”,确是真知灼见,有健太子登位,大齐之盛,可以预期。” 田健喜不自胜的道:“治国常富,乱国必贫。 可知善为国者。 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太子有什么富民之策呢?”田健呆了片晌,沉吟道:“强兵和富国是分不开的,不强兵,国家就没有保障,不富国,兵就强不起来,此乃千古不移之理。”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他根本没有治国良方,只是因循管子之论,尚于空言。 他来临淄虽时日不长,但只从仲孙龙的存在,已知齐国表面繁荣,却是贫富悬殊。 这是君主纵容贵族与商贾图谋资财、争相开设赌馆青楼和放高利贷的后果。 当然民智不齐,教育不够普遍亦是重要原因。 可是田健无视这种情况,空言强兵富民,令人可笑。 小盘之所以远胜他国君主,正因他能真的体察民情,又有李斯这等智士之助。 凡事都从实际出发,不是空谈理论。 吕不韦大拍马屁道:“太子之见,可上比管仲齐桓呢!”田健连声谦虚,其实心却喜之,已照单全收了。 此时快到城门,聚集道旁的人更多,有人大叫道:“曹公必胜,曹公必胜!”转瞬便生出连锁效应,千百齐民同声喊叫,令人心神震荡。 田健露出不自然神色,没再说话。 吕不韦偷偷观察项少龙的神情,见他容色波平如镜,笑道:“少龙你的镇定功夫非常到家。” 项少龙心中好笑。 这就像一队球队在客场踢球的情况,主队占尽地利人和,若自己受不住喝倒采的声音,这场球就不用踢也输了。 微微一笑道:“一个剑手若受外事影响他的斗志,怎还有资格出战?”吕不韦两眼一转,装出忘记了某件事般道:“差点忘了告诉少龙一事。 老夫与太后和小毒商量过后。 已派人到邯郸把抚育储君成人那对张氏夫妇请回咸阳,好让他们能安享晚年,照时间计,他们该已抵达咸阳!”项少龙心中大恨,知他是故意于此时提出此事,好扰乱他的心神,使他因担忧而不能集中精神应付曹秋道的圣剑,用心歹毒之极。 幸好仲孙玄华因要试探此事,已先一步说给他听。 否则骤然证实心中所想,说不定真会乱了方寸。 田健露出注意神色,可知早有人曾向他提及这事。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仲父定是没有先向储君请示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和太后的用意是要给储君一个惊喜嘛,怎可事先说明?”项少龙叹道:“若仲父问过储君,就不用多此一举:政储君早差人把张氏夫妇接回咸阳,只不过连太后都瞒着,没有张扬吧了!”今趟轮到吕不韦脸色大变,惊疑不定。 鞭炮声中,车队驰出城门。 李园、韩闯、郭开、徐夷则、龙阳君、仲孙龙父子、闵廷章等和一众齐臣,早聚集在城门外的旷地上,组成了送行团。 马车停下。 项少龙首先下车,接受众人的祝颂,齐臣当然不会祝他什么“旗开得胜”“一战成功”诸如此类的话。 扰攘一番后,在仲孙玄华和闵廷章的陪同下,由八名剑士穿上礼服,持灯笼前后映照,再往稷下宫驰去。 仲孙玄华肃容道:“送上将军入宫后。 我们须立即回城,此乃大王应师尊而下之严令,要待师尊放出火箭,我们方可到稷下宫一看究竟。” 项少龙讶道:“难道稷下宫现在除曹公外再无其他人吗?”另一边的闵廷章答道:“正是如此,据师尊所言,他这不情之请,皆因怕有其他人在场,会为他欢呼喝彩,影响上将军的心情,看刚才的情况,不知师尊所虑。 不无道理。” 此时正驰上地势较高处。 只见稷下学宫除正门挂有灯笼外,整个地区乌黑一片,唯东南角透出灯光。 仲孙玄华以马鞭遥指灯火通明处道:“那就是观星台所在,位于东门空地里,楼高三层,最上是个宽达二十丈的大平台,师尊就在那里恭候上将军的大驾。” 项少龙目光落在灯火映照处。 心中忽地想起龙阳君的话。 打不过时,就要逃了。 第十一章 浑身解数 项少龙甩蹬下马,举步踏进雪林小径。 想到曹秋道天生异禀,虽年过四十,但健步如飞,想打不过就逃,纯非易事。 而且在高台上,逃起来亦很不方便,只要曹秋道拦着下台的去路,他就成困兽之斗。 想念到此,心中一动。 暗忖这刻离约定时间尚有小半个时辰,曹秋道身为前辈,自重身分,该不会如仲孙玄华所说,早到一步恭候他,那他该还有时间作点布置。 忙加快脚步,穿林过径,一座“桓公台式”用白灰粉刷的台基,赫然巍峨屹立眼前。 项少龙既有图谋,那敢迟疑,一口气由北面长阶奔上白顶,只见平台三面围以百栏,每隔丈许,就树了一支铁柱。 一些挂上旗帜,一些挂上风灯,照得台上明如白昼。 他见不到曹秋道,松了一口气。 走到对着登上石阶另一端的石栏尽处,解下腰索,垂了下去,虽仍差丈许才触及地面,但凭他特种部队的身手。 又有腰囊的帮助,要滑下去实是易如反掌。 遂把另一端扣紧在其中一条石柱上,布置妥当后,盘膝坐下,一番吐纳。 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带着奇异节奏的足音把他惊醒过来,首先入目的是密布晴空的星斗。 项少龙心中讶然。 刚才自己来时。 一点都感不到星空的壮观。 为何现在却心神澄明,为夜空的美丽所感动。 想到人事虽有变迁,宇宙却是永远不灭,若人人都可想到这点。 人世间很多不必要的斗争,将会大幅减少。 此时曹秋道雄伟的身形逐渐在台阶处现出来。 项少龙长身而起,拱手敬礼。 曹秋道仍是长发披肩。 身上换了灰色的武士袍,还加上一对宽翼袖,使他本已雄伟的身型更为高猛。 曹秋道回礼道:“上趟拜领上将军绝艺,曹某回味无穷,今晚务请上将军不吝赐教。” 项少龙哈哈笑道:“本人乃曹公剑下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请曹公手下留情。” 曹秋道脸容冷若冰雪。 不透露出丝毫心中的感受,平静地道:“败的是曹某才对,当晚上将军用的非是趁手兵器,曹某能挫上将军,只是侥幸。” 项少龙略感愕然。 听他口气,似乎自认十招内会收拾不了自己。 那是否准备和自己玩玩就算呢?曹秋道从容道:“曹某剑出鞘后,从不留手,只有以生死相搏,才能表达剑手对剑的敬意。 上将军这把刀有名字吗?”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奋起雄心,解下百战宝刀,左手持鞘,右手持刀,微笑道:“刀名百战,请曹公赐教。” 曹秋道凝望他手中宝刀,连连点头。 淡淡道:“十多年来,除了一个人外,再无其他人能在曹某面前站得如此稳当。 对手难求,上将军可知曹某的欣悦。” “锵!”长剑到了手上。 项少龙心想那人定是管中邪的师傅那个叫什么斋的大剑客,自己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一时忘了,只不知他们是否亦是挑灯夜战呢?想起挑灯夜战,心中猛动,往刀鞘瞧去。 曹秋道伸指轻抹剑缘,低吟道:“这把剑乃曹某亲自冶炼,剑名“斩将”,上将军小心了。” 项少龙心有定计,卓立不动,淡淡道:“曹公请先出手。” 曹秋道仰天大笑道:“总有一人须先出手的,看剑!”“看剑!”之声才起,台上立时弥漫着森森杀气,战云密布。 皆因曹秋道已举步往他迫来,配合出长靴触地发出的“沙沙”之音,气势沉凝慑人之极。 项少龙收摄心神,贯注在对手身上。 他知曹秋道决胜只在几式之间,这十招并不易挡。 上趟他是占了奇兵之利,但对方乃武学大行家。 经过上次接触,该摸清他刀路,故再难以此欺他。 他让曹秋道主动攻击,非是托大,而是另有妙计。 对他这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战略实是无比重要,若能智取。 自不宜纯凭死力厮拚。 曹秋道的步法深含着某种奥妙,令他很难把握他迫近的速度和时间。 项少龙心神进入止水不波的清明境界,无忧无喜,四大皆空。 蓦地曹秋道加速迫至,“斩将”幻出大片剑影时,倏然现出剑体,闪电横削而来。 凌厉无比。 项少龙感到对方“斩将”剑隐隐封死了自己百战宝刀和刀端的所有进攻。 教他只可运刀封架。 他早领教过曹秋这惊人的神力,如若硬架对方这全力一剑,不虎口痛裂才怪。 紧接下来也不用打了。 不过他却丝毫不惧,略摆刀鞘朝向的角度,刀鞘反映着灯火之光,立时晃入曹秋道的双目。 正如曹秋道刚才洒出一片剑光,是要扰他眼目;项少龙这下借刀鞘反映火光,却是同样作用。 但难易却有天壤云泥之别。 项少龙只是摆摆手,已达到了目的。 无论曹秋道剑法如何出神入化,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只不过天份比别人高,潜能发挥得更淋漓尽致吧了。 火光人入他双目时,他习惯了台上明暗的眼睛不由稍眯了起来,至少有刹那的时间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弹指即过的时间不足以让项少龙克敌取胜,却尽够他避过这雷霆万钧,无可抗御的一剑,同时疾施反击,争取主动,克破曹秋道决胜于数式之内的稳妥安排,又重重打击他满溢的信心。 项少龙闪往斩将剑不及的死角,先以剑鞘卸开敌剑,右手百战宝刀不教对方有任何喘息之机,迅疾劈出。 “当!”的大响一声。 曹秋道绞得项少龙差点刀鞘脱手,还能及时回剑,挡开他的百战宝刀。 曹秋道虽成功挡开项少龙这重逾泰山的一刀,但也心知不妙,想错身开去,争取刹那的间隙,以掌握主动时,项少龙的百战宝刀已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势。 项少龙每一刀劈出,步法都天衣无缝的配合着。 每一刀的角度和力道都不同,忽轻忽重,虽以砍削为主,其中却包含了卸绞黏缓等奥妙的手法,把刀的独有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最惊人就是刀刀均是舍命抢攻,着着进攻,完全无视生死。 这正是项少龙早就定下的策略,仗的是自己比曹秋道年轻,故一上场就迫他打消耗战,更希望在十招之内令对方无法像上趟般完全控制大局。 上次项少龙因慑于曹秋道的气势,故落在下风,今次却是用计减弱他的气势,反客为主。 以曹秋道之能,一下失着下,亦被项少龙连续三刀劈得左闪右避,到第四刀时,才找到机会,反守为攻,欺入刀影内,眼看要把项少龙斩于剑下,又给项少龙以刀鞘解围,且刀削下盘,迫他回剑挡卸,形成平分秋色之局。 曹秋道双目掠过寒芒,显是首次动了气。 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荡开刀鞘,望空虚一剑劈下。 项少龙正奇怪时,曹秋道的斩将剑已中途变招,由上劈改为前拂,斩将剑像有生命的活物般,疾取项少龙咽喉,剑招之巧,令人由衷惊叹。 项少龙刀鞘一摆,让在刀鞘上宝石反映的火光再次映入曹秋道的厉目。 曹秋道发觉刺在空虚时。 项少龙已移到他左侧,反手劈出另三刀。 曹秋道错身开去,劈出一圈剑芒。 外圈处刚好迎上项少龙第一刀。 项少龙虎口剧震,知对方学乖了,应付起来比上次高明。 “当当”两刀。 项少龙两刀都劈在对方剑上,他想重施故技,希望能三刀都劈在对方宝剑同一处,但却事与愿违,不能办到。 但八招已过。 尚只余两招。 纵是落在少许下风,可是曹秋道的气势仍是坚强无匹,使项少龙完全找不到可乘之隙。 曹秋道忽然旋动起来,浑身像刺猥般射出无数剑芒,龙卷风般往项少龙转过去。 项少龙知道绝不可退让,否则兵败如山倒,绝挡不过余下两招。 此时他把什么刀法战略全忘了,且由于对方正急转着,藉火光映照扰目之策亦无法派上用场,故只能凭本能的直觉反应,以应付对方这出神入化的剑术。 兔起鹤落间,两人错身而过,刹那间又交换了两招。 项少龙左臂血光迸现,被斩将剑划出一道两寸许长的血痕,不过只是皮肉之伤。 他的百战刀锋却切下了曹秋道转动时随着旋舞的长发,在两人间随风飞散,缓缓落下。 曹秋道大为错愕,停了下来,哈哈笑道:“好刀,曹某从未试过如此痛快的宝刀。” 项少龙以为他就此罢手,松了一口气,道:“项某实非是前辈对手,现在十招之数已足,大家可止息干戈了!”曹秋道双目厉芒激闪,冷喝道:“笑话,什么十招之数?上将军乃我东方诸国头号大敌,你以为我曹秋道会让你活着回去吗?”项少龙呆了一呆,原本对他的尊敬立时烟消云散,心想你原来只是个没有信誉的卑鄙小人,凭什么唤作剑圣。 不过这时已无暇多想,人影一闪,曹秋道的攻势已怒涛狂飙的疾击而至。 项少龙百战刀上下翻飞,寒芒电射,堪堪挡了曹秋道三剑,到第四剑时,已因给对方震得手臂酸麻,缓了一线。 正要以左手刀鞘争取喘一口气的时光,岂知正中曹秋道下怀,立即运剑绞击,又借旋身之力,项少龙受伤的左臂再拿不住刀鞘,脱手飞出,掉往后方,危急下也不知掉到哪里去。 项少龙际此生死关头,发挥出生命的潜能,刀把下挫,硬撞在曹秋道顺势横削他左臂空门大开处的一剑。 “当!”的一声,曹秋道想不到项少龙有此临危怪招,无可奈何往后退。 曹秋道哈哈笑道:“失了刀鞘,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项少龙知这是生死关头,若让曹秋道再组攻势,主动进击,不出十剑,自己必血溅当场。 那敢犹豫,如影附形地往曹秋道迫去,同时由单手改为双手握刀。 高举过头,随着以能蹈敌之虚的步法,当头疾往曹秋道劈去。 曹秋道疾止退势,冷喝一声“找死!”运剑微往前俯时,项少龙出乎他意料外的跃空而起,且更奋全力的一刀往他劈至。 借跃空之势,又是双手运刀,其气势之盛。 力道再非先前任何一刀能够比拟。 百战刀破空而下,发出尖锐破空的刀啸声。 以曹秋道之能,当然可后退避开,不过这不但有失身分,还会使项少龙气势更盛,再要把他压伏,就会大费功夫。 曹秋道猛一咬牙,连剑跃起接刀。 两下清响,山鸣谷应,传遍稷下宫的每一角落。 连在城墙上远处观战的吕不韦等都清楚可闻。 事实上自两人交手后,刀剑交击之音便隐隐传来,及不上这一击嘹亮。 两人交换了位置。 曹秋道喘气之声,传入项少龙其内。 项少龙的消耗战终于奏效,一个旋身,双手紧握百战刀把,用的却是旋转的离心力和运腰生出的劲道,从左肩斜劈刚正面朝向他的曹秋道。 曹秋道仍是从容自若。 至少表面如此,挥剑硬挡他一刀,才错身开去,好重整阵脚。 不料项少龙却如影附形地再反手一刀。 砍向他的背脊。 曹秋道那想得到项少龙竟能变招迅疾至此,首次露出少许慌乱,勉强回剑把百战刀荡开。 项少龙得势不饶人,狂喝声中,双手不住运刀,每刀都高举过顶,时而直劈,时而斜削,不求伤人,只求迫得对方以剑恪守。 “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曹秋道气力虽胜项少龙,却是相差不太远。 可是现在项少龙是以双手运刀,用的除了腕力臂力外,最主要是腰劲,且是由上而下,着着似泰山压顶,又若狂涛卷体,曹秋道登时给他劈得连连后退。 最妙是项少龙故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十刀下来,至少有六刀劈在他剑锋运力难及之处。 这正是项少龙聪明处。 若论招式精奥细腻,他实非曹秋道对手。 但这等大开大阖的砍劈,却最能发挥刀的优点,显现出剑的弱点。 此消彼长下。 曹秋道便只能处在守势里。 不过这优势并不能保持长久。 初时每一刀都能把曹秋道逼退一步,但惭惭曹秋道凭着种种手法,终扳回劣势,项少龙要很吃力方可把他迫退一步。 项少龙却心中有数,到曹秋道一步不退,准备反攻时,便不再保留,全力急劈三刀。 “叮!”的一声。 斩将剑不堪砍击,终断去了两寸许长的一截剑锋。 曹秋道被他劈得雄躯剧震,暴地一声狂吼,连剑猛刺,却忘了断去小截剑锋,当只触及项少龙胸衣时,去势已尽,使项少龙凭毫厘之差逃过大难。 项少龙已然力歇,往后急退。 迅速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至三丈有余,亦使他离后方“逃命索”只有五丈许的距离。 曹秋道低头细审手中宝剑,摇头叹道:“纵是断剑,也是可取君之命。” 项少龙心中明白,刚才那轮狂攻,已使自己成了疲兵,再无复先前之勇。 不过当然不会从神情上表现出来,深吸一口气道:“曹公请三思,刚才若项某要求个两败俱伤,非是没有可能的事。” 曹秋道淡淡道:“以曹某之命,换上将军之命,亦是非常化算。” 项少龙话中有话道:“但这是由我来决定。 而非由曹公决定。” 曹秋道怒哼一声。 冷笑道:“你以为可激怒曹某吗?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领。” 提起斩去锋尖的宝刀,一边运腕左右挥转,同时举步往项少龙迫去。 项少龙挥刀前指,调整呼吸,同时往后退开。 两人一进一退,转眼项少龙已到了石栏边缘处。 项少龙大喝道:“且慢!”曹秋道愕然道:“还有什么话好说的?”项少龙挽刀施礼道:“多谢曹公赐教,小弟要走了。” 曹秋道醒悟过来,运剑冲前。 项少龙一个翻身,没在石栏之外。 第十二章 安返咸阳 项少龙触地后,立即贴着墙角的暗黑处,听着曹秋道远去的足音,如他在盛怒下,要循石阶奔下来追杀自己。 目光一扫,只见百战刀的刀鞘就在脚下不远处,忙捡抬起来,把刀挂在背上,再奋力一跃,循着索爬回台上去。 台上当然不见曹秋道。 项少龙偷伏而行,偷往下望,只见曹秋道在下方飞奔而过,同时看到左右两方枝动叶摇,显是有敌人伏在暗处。 因摸不清他的藏身所在而彷徨失措。 他暗叫好险,假若贸然逸走。 说不定会落在伏兵手上。 这重回观星台之计,确是高招,既可观察敌势,亦可藉机休息片刻,包扎伤口。 片刻后,他由东南角滑下观里台,取回勾索后,藉着林叶掩映,到了稷下宫南墙之下。 他对稷下官附近的形势已有深刻的认识,知道墙外是茂密的树丛,对逃走极为有利。 他气力回复了小半,动手虽必吃亏,逃走仍胜任有余。 翻过高墙后,他抖手射出李园给他的火箭。 接着全速往肖月潭放置滑雪板的方向奔去。 这疑兵之计,是要把敌人引来火箭发射之处,最好是以为他因伤无法逃走,不得不召援兵来救。 一口气奔出十多丈,项少龙膝头发软,扑倒地上。 原来地上仍是积雪盈尺,走起来非常吃力。 项少龙体质虽胜常人,但力战之后,又曾受伤失血,一口气转不过来,登时眼冒金星,差点脱力昏厥。 贴脸的冰雪令他清醒过来,只见四周黑茫茫一片。 幸好后方远处观星台的灯光,若迷航人的灯塔,指示他正确的方向。 项少龙勉力爬起身来,踉跄踏雪移到附近一处草丛,钻了进去。 跌坐休息。 星夜仍是那么美丽,但他心中一片着急紊乱,身体则疲惫欲死,再无欣赏的闲情。 他闭上眼睛,忍受阵阵因缺氧而引致能令他昏去的冲动,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好不容易呼吸才平复下来,睁目一看,立时叫糟。 只见星光月照下,他踉跄走来时留在雪地上的足印,触目惊心的一直延展过来,清楚告诉敌人他正确的位置。 这时他只能勉强支持不让自己昏迷过去,要站起来真是提也不用提。 虽仍是深冬,他却浑身冒汗。 足音由远而近。 十多道人影出现在数丈外的密林处,正一步高一步低的踏雪前来。 他们沿着足迹,笔直往他藏身处迫近。 项少龙暗叫我命休矣,看着敌人愈来愈近,却是毫无办法。 本来只差三十多丈,潜过另一座疏林,他便可抵达放置滑板的小丘。 功亏一篑,是多么令人不值。 这时他就算勉强举步。 亦比不过敌人的脚力,不若留气给先发现自己的敌人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泄点怨气。 遂拔出绑在腿上的两把飞刀,藏在手里。 若非敌人不敢举火。 这时该可看到他。 蹄音忽起。 众敌同时愕然。 一骑横里驰出,大喝道:“尔等何人?”项少龙认得是曹秋道的声音。 收好飞刀,大喜下爬起身来。 “嗤嗤”声响,那批人手上弩箭齐发,竟是往曹秋道射去。 曹秋道怒喝一声,舞出一片剑光,弩箭纷被拨落,竟奈何他不得。 项少龙这时勉力站起来,朝他的目标奔去。 后方惨叫连声,显是盛怒下的曹秋道大开杀戒。 项少龙不知哪里来的神力,转眼钻入疏林去,才再跌倒。 脚步声与蹄声来回响起,可见“敌人”正四散奔逃。 项少龙心中稍安,心想敌人逃走弄得足印处处,再非前此般只有自己的“处女印痕”,项少龙俯伏半晌,才爬起来,缓缓前行,蹄声响起。 从后赶至。 项少龙大骇,蹲在一棵树后。 疏林内幽黑,不比外面空旷,故不虞对方能看到足印。 看来曹秋道匆忙下没带火种在身,否则此时好应拿出来点起火把或树枝作照明。 他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因为曹秋道这时正策马来到他藏身大树的另一边,正急促喘息。 若非这剑圣懂得找马儿代步,这时他该也倒在项少龙另一边。 “擦!”项少龙暗叫不妙,知自己估计落空,这正是点着火折子的可怕声音。 项少龙那敢迟疑,拔出飞刀,抬身朝曹秋道的坐骑颈侧掷去。 健马狂嘶爆跳,登时把曹秋道翻下马来,火折子脱手而飞,掉到远处,林内回复暗黑。 项少龙大笑道:“你中计了,看刀!”滚动声音传来,曹秋道一时不知急躲到何处去。 项少龙见计得授,忙奋起余力,往目标小丘悄无声色的爬去。 说到潜踩匿迹,十个曹秋道都非他的手脚。 他的气力逐渐回复过来,离开疏林,登上小丘东面的斜坡,快到坡顶时,后面传来曹秋道的怒喝声。 项少龙怒火狂升,随手找到一块重约数十斤的石头,勉力往追上来的曹秋道掷去。 石头横过了五尺许的空间,便无力地堕在坡上,朝下滚去。 曹道秋往旁一闪,雪坡湿滑,虽避过石头,却立足不稳,失去平衡,直滚至坡底,狼狈之极。 项少龙心道你也应尝尝灰头土脸的滋味了,忙往丘顶攀去。 刚抵丘顶,一对精巧的滑雪板和滑雪杖,正静静躺在一个包扎整齐的小包袱旁。 项少龙心中同时向肖月潭和老天爷道谢,竭尽全力奔了过去,迅速把脚套入肖月潭以粗索织成的脚套里,像穿靴子般扎紧。 背上包袱时,曹秋道出现后方,大喝道:“今趟看你能走到哪里去?”项少龙长身而起,大笑道:“当然是回咸阳去,秋道小老儿我们后会无期了!”曹秋道这时离他不足一丈,项少龙弓身猛撑雪杖,滑下丘顶,一阵风般冲下斜坡,回头看时,曹秋道雄壮的身形,在坡顶呆若木头,完全失去了追赶的意图。 项少龙不住运杖,耳际风生下。 刹那间把曹秋道抛在远方的黑暗中。 他心怀大畅,虽仍浑身疼痛,心中却在唱看也不知是解子元还是凤菲所作的曲子。 这时他只想起咸阳,其他的人和事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晨光熹微下,项少龙俯身小溪,鞠水连喝几日,稍觉舒服了些,才坐在溪旁一块大石上,把肖月潭为他预备的包袱打开,想取出食物整治空虚的肚子。 入目是一张帛图,绘画了到中牟的路线,还有足够的盘川,其余就是食物。 衣服和刀伤药,火种等物,安排得非常周到。 摊开地图时,内中卷了一张帛信,写满文字,却没有署名,上书道:“少龙看到这书信时,该已安然离开临淄,并击败了曹秋道。 老哥有一事只可在此刻才告知你,少能与曹秋道十招之约,只是老哥虚张之事,那封信并没有送到曹秋道手上。 若非如此,少龙根本不敢应战。 若不战而逃,对你声誉的损害,比死在曹秋道手上更严重。 少龙亦失去与吕不韦斗争中赖为最大凭藉的信心,在储君心中亦再非那宁死不屈的英雄。 假如少龙看到此信,当然不会怪我。 假若看不到此信。 则亦是万事无须再提。 老哥情愿看到你命丧曹秋道剑下,亦不想你被人讥为懦夫和胆小鬼,后会有期。” 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既吃惊又好笑。 其实此事早有蛛丝马迹可寻,否则肖月潭每次提到十招之约时,不会都要提醒自己小心曹秋道爽约,又神态古怪。 肖月潭虽说是拿自己的心命去赌博,幸好他赌赢了。 自己虽没有胜,但亦没有败。 至少曹秋道亦要承认自己有令他两败俱伤的能力。 填饱肚子后,他小睡片刻,沿河如飞朝西南方滑去。 到了黄昏时找个小洞穴生火取暖,大睡一觉。 醒来继续行程,如此五天之后,项少龙进入了魏境,朝中牟潜去。 当他抵达黄河北岸,河水已是冰消解冻。 心想只要见到河水,便可乘船沿河北去,至多一天时间,将可到达中牟。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滕翼等已撤出中牟。 那他便要再费工夫撑到咸阳去,粮食方面亦可能出现问题。 际此溶雪季节,大气寒冷得教人无论穿多少衣物都有消受不起的感觉,换了体质较差的人早冷病了。 正忧心时,二艘大船在夕照下顺流驶来。 项少龙心中一动,伏在一块大石后用神远眺。 看清楚来舶的旗帜后,项少龙大喜扑了出来,站在最突出一块大石上,点起火种,向来船打出秦军惯用的讯号。 船上的秦人立时惊觉,不断有人拥上甲板,同他嚷叫。 三艘船缓缓往岸旁平坦的泥阜处靠近。 项少龙欣喜若狂,就像终生离乡的浪子见到了最亲近的家人,甩掉滑雪板。 抛下滑杖,沿岸狂奔迎去。 前头的巨舟首先靠岸,十多枝长杆传过来,撑着岸边,以免碰撞。 一把雄亮的声音隔远传下来道:“少龙,少龙,是我们啊!”项少龙剧震下伏跌地上,认得正是滕翼亲切的声音。 按着更难令他难以置信是听到纪嫣然、赵致的娇呼和泣叫,还有昌平君的呼唤声。 项少龙乏力地把脸埋在泥土里,他终于回到家了。 巨舟掉头逆流而上,船舱的大厅里,项少龙换上新衣,众星拱月般被众人围在正中处。 纪嫣然和赵致都因思念他而消瘦,此时还在又哭又笑,悲喜交集。 项少龙喝着两女奉上的热茶,对滕翼和昌平君道:“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恍如隔世,我曾想过永远都再见不到你们了。” 赵致又伏入他怀里饮泣,吓得他连忙好言抚慰。 纪嫣然的自制力比赵致好多了,平复过来,幽幽道:“我们曾想过自尽殉节,幸好接到消息。 知你到了临淄,大家欢喜得要发狂。 嫣然和清姊遂不顾一切晋见储君,请他派人去齐国接你回来……”昌平君激动的插入道:“储君比任何人都紧张。 立即要小弟抛下一切,赶往临淄。 只恨河水都结了冰。 不过幸好如此。 否则可能会互相错过,我们成了白走一趟。” 滕翼道:“荆家村虽有人来报讯。 可是我们怎么等都不见到三弟回来,还以为三弟出事了。” 项少龙问道:“其他人好吗?”昌平君道:“我们与赵人达成和议,自中牟退兵,现在荆俊和桓奇仍在屯留。 少龙此战既平定了蒲鹄之乱,又大挫赵人锐气。 功业盖世呢。” 项少龙叹道:“功业若真能盖世,周良和这么多兄弟就不用客死异乡。” 滕翼沉声道:“战争就是这样,无论是胜是败,难免会有伤亡,三弟不必自责。 唉,李牧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昌平君道:“吕不韦不是到了临淄吗?他当然不知你在那里吧。” 项少龙苦笑道:“恰恰相反,我不单止曾和他同席喝酒,还由他亲送我与曹秋道决战呢。” 众人齐齐失声道:“什么?”项少龙把临淄的事娓娓道出,听得各人心惊胆跳,瞠目结舌。 其中关于小盘的身分危机,他当然仍瞒着不说。 赵致被引出兴趣,忘了哭泣,本仍缠在他怀里不肯离开,直至听到善柔已作人妇,坐起来大发娇嗔道:“柔姐怎会这样许身别人又不告知我们的?”项少龙忙解释解子元乃理想夫婿。 善柔是做了很好的选择,可是赵致总难释然。 纪嫣然奇道:“你没见到干爹吗?难道……”项少龙继续说他那曲折离奇的故事,到结束时,伸个懒腰道:“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更希望醒来时已身在咸阳。” 项少龙换上戎装,卓立船头,身旁除昌平君、滕翼还有领大军在途中与他会合的荆俊。 近百战船,在河道形成壮观的队伍。 咸阳在一个时辰的船程内。 白雪铺盖大地的景色已换上了初春的美景。 白云冉冉,江水涛涛,两岸翠柳簇拥,绿树幽深。 项少龙凝望岸旁因船队经过惊起的一支长尾蓝鸟,想起过去数月的逃亡生涯,这刻不禁有像马儿们般海阔天空,任我翻腾的兴奋感觉。 唯一搁在他心头的问题,就是小盘那尚未知吉凶的身分危机。 项少龙随口问道:“近日有什么大事发生呢?”昌平君道:“韩王刚过世。 由安太子继位,遣使向我们求和。 储君着韩王安派韩非入秦。 不知韩王安肯答应否?”项少龙点头道:“储君一向欣赏韩非兄的治国理论,若韩非兄能在秦一展抱负。 该是好事。” 纪嫣然却叹了一口气。 但没有说话。 项少龙欲问其故时,昌平君压低声音道:“缪毒更得太后宠幸,作了长信侯后,俸禄与吕不韦相同,嚣张得令人难以忍受。” 项少龙暗忖今年就是小盘举行加冕礼的时候,缪毒和吕不韦大限亦至。 只足他们不知道吧了。 静心一想,朱姬和缪毒的关系更加密切,可能是由两个原因促成。 首先就是朱姬开始怀疑小盘非是他的儿子,其次就是以为自己死了。 朱姬无论在心理和生理上,都需要有一个男人作倚仗。 荆俊笑道:“今趟三哥无恙归来。 必教一些人非常失望。” 赵致兴奋地道:“夫君离家快两年:你会绝想不到宝儿竟长得这么般高大的。” 纪嫣然欣然道:“若不是为了宝儿,乌妹定会和我们同行,还累得小贞和小凤都不能来,她们都为此哭了好几天。” 项少龙又问起王翦。 昌平君低声道:“这事见到储君再说吧!”项少龙愕然望向昌平君,后者向他打个眼色。 项少龙只好把疑问闷在心里。 项少龙悠然神往道:“终于回家了!”小盘早得消息,亲自出城迎接。 这未来的秦始皇终于长大成人,留了一脸短髭,胸背厚实,举手投足,均具倪天下的帝皇威势,骤看下项少龙感到似乎在看着个陌不相识的人。 昌文君、李斯、管中邪、乌廷芳、琴清和众多公卿大臣倾巢而来,热闹隆重,却不见缪毒。 鼓乐鞭炮齐鸣中,项少龙在众人簇拥下,弃船登岸。 小盘率众而出,扶起下跪施礼的项少龙,细审他消瘦了的容颜,叹道:“上将军辛苦了!”项少龙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似乎两人间再没有以往那种亲切的关系。 这不但因小盘没有预期中的激动,更因小盘的眼神内藏蕴某种令他难以索解的神色。 其他人纷纷拥上来道贺。 乌廷芳则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琴清当然不能当众这么做,但眼内射出情火,却把项少龙的心都烧熔了。 小盘与项少龙并排骑马入城,接受夹道欢迎的人民的欢呼,微笑道:“上将军失踪的消息传回来后,家家户户为上将军求神许愿,希望上将军能早日安全回来,现在终给他们盼到了。” 项少龙很想对他说及吕不韦的阴谋,但却知此时此地均不宜谈这大大的秘密,只好把说话忍在心里,道:“吕不韦尚未回来吗?”小盘冷笑道:“他当然要赶在上将军之前回来,上将军在临淄的一战确是精彩绝伦。 为我大秦争得最大的光荣。 你走后曹秋道亲向齐王请罪,承认无能把你留下。 上将军知否齐王听到此事后,当日就气得病倒呢。” 项少龙讶道:“吕不韦回来了,那……唉,到宫内再说吧!”小盘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一面挥手向群众示意,淡淡道:“一切都在寡人掌握之内,回去才说吧!”项少龙心中再泛起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 阔别两年,小盘威严大增,城府更深,再非昔日会说“师傅救我”的孩子。 在王宫的正广场上举行了阅兵仪式后。 项少龙和小盘避到书斋密话。 当说出有关邯郸张氏夫妇的事时,小盘龙目生寒道:“好胆,这奸贼竟敢向外人泄出此事,实万死不足辞其咎。” 项少龙大讶道:“储君好像早知会有此事似的。” 小盘微笑道:“别忘了寡人在缪贼处布了茅焦这着棋子。 缪贼的一举一动。 怎瞒得过我。” 项少龙放下心头大石,道:“储君自该早有对策了。” 小盘得意道:“若在知情之后,才派人去邯郸,便赶不及了。 幸好多年前寡人早想到此点,已解决了这件事。” 项少龙自心底生出寒意。 沉声问道:“储君为何没告诉我呢?”小盘避开他的目光,淡然道:“上将军当时远征外地,所以寡人一时忘了。” 项少龙穷追不舍道:“储君怎样处置他们呢?”小盘有点不耐烦的道:“当然是予他们足够的报酬,再把他们安置别地,教人找不到他们。” 项少龙直觉感到小盘在说谎,但若追问下去,大家会闹得很不愉快,只好默默不语。 两人间一阵难堪的沉默。 好一会小盘打破僵局,叹了一口气道:“师傅不高兴吗?”这句“久违了”的“师傅”,令项少龙心中一软,有感而发道:“你变了很多。” 小盘虎虎生威的锐目往他瞧来,与他对视半晌后,点头道:“我是不能不变,要坐稳这个位子,更是不能不变,但对上将军我则仍是那个小孩子。” 顿了顿后,有点难以启齿的道:“除了上将军外,还有谁知道寡人这事呢?”项少龙知他一直想问这句话。 但到这刻才趁机问出来。 略一沉吟道:“除了廷芳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他自然不肯将滕翼说出来。 小盘呼出一口气,挨在王座处,仰首凝视上方的梁柱,轻轻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现在外面必是谣言满天飞,若让寡人知道有任何人提及此事,不理是谁,必杀无赦,还要抄家灭族,看谁再敢多言。 哼,吕不韦、缪毒!”项少龙心中大惊,这句话虽非针对他,但却像小盘作的暗示,警告自己勿要再告诉第三个人,心中登时很不舒服。 小盘没有再解释,俯前低声道:“寡人已秘密把王翦调回来,两个月内就会返抵咸阳。” 项少龙皱眉道:“此事储君没请示太后吗?”小盘双目寒芒闪闪,不屑道:“她既不把我当作儿子,我为何仍要看她的脸色做人。 她住雍都更是肆无忌惮,与缪毒的事弄到街知巷闻,天下谁不以此为笑柄,使我大秦蒙羞。” 项少龙知他痛恨朱姬泄出张氏夫妇的事,叹了一口气道:“储君该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他指的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小盘都不得伤害朱姬一事。 小盘愤然往他瞧来,怒道:“到现在上将军仍要维护她吗?”项少龙亦虎目生寒,盯着他道:“是的:她总曾全心全意爱护你,扶持你。 亦曾把她视为生母。 你若肯设身处地为她想想,该知她做这事对她没有半分好处,她仍然去做亦只是人之常情。” 小盘不知是否仍有点怕他,移开了目光,看着堆满案上的卷宗文件,道:“这里大部份报告都或多或少与郑国渠有关,最近寡人收到消息,郑国可能是韩王派来的人,上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项少龙见小盘故意岔到别的事上,不肯续谈朱姬的事,强忍住怒气,沉声道:“臣下很累了,想回家休息。” 小盘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太傅动气了。 很多事我都不想这么做的,但却知不这么做却是不成的。 太傅亦应设身处地为寡人想想。” 他以另一官衔称呼项少龙,立时又把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项少龙消了点气,正容道:“储君今年七月就正式加冕为王,那时大权集于一身,太后还于储君有何影响力呢?”小盘沉下脸去,一字一字缓缓道:“上将军可知那贱人将印玺交给了缪毒随意使用,使寡人每晚睡难安寝吗?”小盘真的变了。 和朱姬的关系亦到了不可缝补的恶劣地步。 否则怎会直呼其为“贱人”,项少龙为之谔然无语。 “砰!”小盘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咬牙切齿道:“这贱人为缪毒生了两个贱种出来,一个叫缪政,一个叫缪龙,上将军说这是什么意思?若非缪贼与吕不韦勾结在一起,牵连太大,寡人忍不到七月就要将他碎尸万段。” 顿了顿,小盘怒容敛去,哑然失笑道:“上将军可知缪毒以“假父”自居,还说我这“假子”时日无多,他日就是由他这假父加冕。 哈,这蠢材瞪大眼睛都可做梦,寡人倒要看他怎样收场。” 这番话他笑吟吟的说出来,比咬牙切齿更令项少龙心寒。 忽然问他真的觉得很累,应付小盘竟比应付吕不韦还要吃力和辛苦,这怎是他把小盘带来咸阳时能想像得到的呢? 第一章 天威难测 项少龙在一众好友如李斯等前呼后拥下返回乌府,见到田氏姊妹各人时,自有一番深感激动的狂喜。 项宝儿刚满六岁,长得比一般小孩粗壮。 缠着项少龙问这问那,说个不停,逗得他父怀大慰。 乌应元旋领家人拜祭祖先,当晚更大排筵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酒酣耳热时,对座的昌文君笑道:“无敌的曹秋道终非无敌了,稷下学宫观星台一战后,剑圣之外多了少龙这个刀君,看看东方六国还有什么可拿来压我大秦的?”纪嫣然、琴清等这时带同众女眷向项少龙、滕翼、荆俊等远征回来的诸将敬酒,项少龙等忙还礼回敬。 项少龙见到其中有与乌果结成夫妇的周薇,勾起乃兄周良与鹰王殉职的心事,惨然道:“可惜周良兄……”周薇神色一黯,垂下头去,轻轻道:“先兄一生人最大的抱负就是训练一头鹰王出来,能在战场上助大军争雄斗胜,现在心愿达成,死应无憾。 上将军不用介怀,他是不会抱憾泉下的。” 说到最后,秀目已红了起来。 众人知项少龙最重感情,忙设法岔开话题。 已成了荆俊夫人并育有一女的鹿丹儿问道:“上将军会否留在咸阳,还是要返回牧场去呢?”李斯打趣道:“荆夫人足否太善忘了?别人或可称少龙作上将军,可是你却要唤三哥或是三伯才对。” 众人哄笑声中,鹿丹儿却把气出在荆俊身上,狠狠瞪他一眼,低骂道:“都是你不好!”这话自是惹来满堂哄笑,大大冲淡了伤感的气氛。 宴后。 众人告辞离去,乌家的一众领袖则聚在密室商议。 纪嫣然于项少龙不在时,乌家一切对外事务实际全由她这智囊负责。 故成了唯一参加的女眷。 陶方首先发话道:“少龙回来我们就安心了。 我曾见过图先多次,证实吕不韦确与缪毒是表面装作不和,其实却在暗中勾结,加上太后在背后支持,势力膨胀得极快,而在吕不韦挑拨下,缪毒长期留在雍都,所住宫苑与日用衣物、出门车马,处处比照国君;凡须太后盖玺的诏令,均先经他那对贼眼看过才成。” 纪嫣然点头道:“由于太后的关系,雍都事实上已落在缪毒手里。 在吕不韦的默许下,他秘密组织死党,从各国招来大批死士,准备在七月储君举行加冕礼时举事,此事确令人头痛。” 项少龙道:“储君早在缪毒的阵营内布了茅焦这着厉害棋子,故对缪毒奸党所有举动了若指掌,现已秘密召王翦回京,准备与缪毒展开决战。” 滕翼剧震道:“如今既有少龙在,何用召王翦回来呢?”项少龙呆了一呆,首次想到这个问题,心中涌起寒意。 众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荆俊道:“储君既肯亲口告诉三哥此事,该没有问题吧?”纪嫣然秀目掠过复杂的神色,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每逢牵涉到王位权力,父子兄弟都没有人情道理可言。 夫君最大的问题是得人心,看看夫君今趟回来,人民夹道相迎的盛况,便可见一斑。” 乌果怒道:“储君这天下可说是姑爷给他挣来及保住的,怎可……”乌应元干咳一声,将他打断道:“不要再说这种废话了。 乌果你真不长进,经历了赵人忘本的事后,仍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少龙现在就等同另一个白起,想想白起是怎样收场的!”顿了顿续道:“幸好多年前我们已有决定,要远奔塞外,建立自己的王国,现在终到了最后阶段,杀了吕不韦后我们立即离开秦国,此事可由少龙全权处理。” 陶方也干咳一声道:“近来不知是谁造的谣,说储君实非先王之子,亦非吕不韦之子,而是少龙秘密弄回来的,嘿,这些话太荒唐了。” 纪嫣然奇怪的瞥了项少龙一眼,垂下螓首,神情奇特。 滕翼是知道内情的人,一震道:“听到这谣言的人是否相信呢?”陶方正容道:“现在秦国上下,除了别有用心者,人人深信储君乃承天命受水德的真命君主。 区区谣言,能起什么作用,问题是怕储君听到后心中不舒服吧了!”项少龙断然道:“就如岳丈刚才所言,我们乌家的命运再不能随别人的好恶喜怒而决定,一切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接着研究了全面撤走的细节后,众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纪嫣然却将项少龙拉了到园里去散步,这兰质慧心的美女道:“夫君是否感到储君这两年改变很大呢?”项少龙正欣赏天上的明月,叹道:“当上君主的,谁能不变?”纪嫣然道:“说得好!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这不是你的警世明句吗?储君威权日增,性格愈趋阴沉难测。 唉!李斯也变了很多,再不像以前般和我们乌家亲近,少龙你若像以前般坦诚待人,很容易会吃上大亏的。” 项少龙呆了一呆时,纪嫣然垂首道:“是廷芳告诉我的!”项少龙愕然往她瞧去。 纪嫣然委屈地标了他一眼道:“当日听到你兵败失踪的消息,廷芳情急下把储君的身分说了出来,说储君定会因此关系全力救你,所以你是不可为此怪责她的。 唉!想不到你竟连我这作妻子的都瞒着。” 项少龙色变道:“还有谁知道此事?”纪嫣然道:“当然还有致致知道。 不过我已吩咐了她严守秘密。 少龙啊!若没有此一事实。 任他谣言满天飞,仍不能影响你和储君的关系,但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了,少龙不可不防。” 项少龙点头道:“多谢嫣然提点,这事我早心里有数。 夜了!我们回房休息吧!”翌日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三人天未光便起来赶赴早朝,到了议政殿时,赫然发觉不但吕不韦来了,缪毒亦从雍都赶来,登时大感不妥。 群臣见到项少龙,纷纷过来问好,不过都有点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缪毒挤到项少龙旁,把他拉到一角说话道:“听得少龙遇险,我和太后都担心得要命呢。” 项少龙当然知他口不对心,却不揭破,装作感激道:“有劳缪兄和太后关心。” 缪毒忽地凑到他耳边,还要压低声音道:“不知是谁造的谣,这几个月来,不断流传储君非是先王所出,而是少龙弄来的把戏。 于是我向太后求证此事,经商议后,决定把在邯郸曾收养储君的穷家夫妇请回咸阳。 以去天下之惑。” 项少龙装作若无其事的答道:“结果如何呢?”缪毒双目寒光一闪,盯着他道:“结果是发觉在年半前。 张力夫妇和左邻右里数十户人家,全部丧身在一场突然而来的大火中,四百多人不论男女老幼,无一生还,此事在邯郸非常哄动,成为令人不解的悬案。” 项少龙立时手足冰冷,脑内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缪毒的声音似在天外远方般传来道:“刚才我和仲父谈起此事,仲父说少龙曾告诉他储君早把张力夫妇接回咸阳享福,但为何事实竟会是如此呢?”以项少龙的急智,一时亦无词以对,幸好这时钟声响起,各大臣忙于归班,项少龙答了句“此事确非常奇怪!”便乘机脱身。 到小盘高踞龙座,接受了文武百宫朝拜,项少龙仍是心神不属,想着缪毒刚才透露的可怕消息。 他也猜到小盘会杀了张力夫妇灭口,但做梦都想不到连左邻右里都无一幸免,可见小盘为了保密而不择手段,说不定去为他办此灭口之事的人亦早给处死。 现在小盘心中,只有他项少龙和乌廷芳知道他身世的秘密,他会否不顾恩情,把他也干脆灭口,好得后顾无忧呢?经历了临淄被众好友出卖的经验后,他对人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小盘确是不同了。 只看他在龙座上以藐视天下的姿态向群臣盛赞他项少龙平定蒲鹄之乱。 以作为早朝的开场白,便知他完全把握了作为君主以威德服人的手段。 接着是吕不韦作他临淄之行的冗长报告,说到一半时,小盘挥手打断他的报告,皱起龙眉道:“田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上台后,田单仍可保持他的权势吗?”吕不韦的长篇大论被小盘硬生生打断,脸上闪过不悦之色。 沉声道:“田健和田单均不足虑,唯一可虑者,就是齐楚的结盟,今趟田健能稳坐王位,楚人在背后出了很多力,所以老臣……”小盘有点不耐烦地截断他道:“田健此人究竟是野心勃勃之辈,还是只属贪图苟安的懦夫?”项少龙心中大为凛然。 小盘确是变了,变得更实事求事,不尚空言。 只看他问这几句话,都予人一矢中的之感。 吕不韦楞了半晌,皱眉道:“此事还有待观察。” 小盘的目光落到项少龙处,声调转作温和恭敬,柔声道:“上将军可否为寡人解此疑难?”项少龙心中暗叹,只要自己几句说话,即可决定齐人的命运,其中还可能包括自己深爱的善柔和好朋友解子元在内。 不过却不能不答,尤其他现在和小盘的关系如此微妙。 深吸一口气后,从容道:“田健现时实际上已是齐国的君主,一切事务由他主理,自然是希望能有一番作为。 可惜却受齐国一贯崇尚空谈的影响,对国内种种迫切的问题视而不见,更力图与我修好,再无以前‘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志了。” 小盘大力一拍龙座的扶手,叹道:“有上将军此言足矣,太尉何在?李斯应声踏前一步,捧笏叩首道:“储君赐示!”小盘道:“立即给寡人选个说话得体的人,再挑选一团声色艺俱佳的歌舞姬,送往临淄给田健,贺他荣登太子,并赠之以寡人恭贺之词。” 李斯领命回位。 小盘长笑道:“自桓公以来,齐人便和我大秦争一日之短长,而三晋、楚、燕等不是联我抗齐,就是联齐攻我。 这事迟早要作一个了断,却该是我们平定了三晋和楚人后的事了。” 众臣在王绾领导下纷纷出言道贺。 吕不韦和缪毒则是脸寒如冰。 不言不语。 项少龙心中明白。 小盘是在向群臣显示谁才是真正当权的人,同时故意落吕不韦的面子。 暗中亦有迫他们加速造反之意。 这时吕不韦忽向旁边的缪毒打了个眼色。 而后者则向隔了十多个人的另一位大夫钱直暗施手势。 那钱直犹豫了片刻,才踏前叩首道:“微臣有一事禀上储君。” 殿内立时静了下来。 位于项少龙上首的昌平君凑到项少龙耳旁低声道:“他是缪毒的人,由太后下诏一手从低层提拔上来当大夫的。” 小盘不动声息地平静道:“钱卿有话请说!”钱直口唇微颤两下,才诚惶诚恐地道:“近日咸阳有很多蜚短流长、风言风语,中伤储君。 微臣经调查后,发觉这些谣言蛊惑民心,影响很大……为此!微臣奏请储君,可否任命微臣对此事作出调……”小盘冷冷地打断他道:“钱大夫究竟听到什么风言风话,寡人并不明白。” 钱直脸上血色立时退尽,跌跪地上,重重叩头道:“微臣不敢说。” 小盘怒喝道:“连几句话都不敢说出来,如何助寡人处理国家大事。” 缪毒见势不对,推了吕不韦一记。 吕不韦既迫于无奈,又恨钱直的不管用,干咳一声,正要说话,小盘已喝道:“任何人等,均不得代蠢材求情,快把谣言给寡人从实道来。” 钱直早叩得头咬血流,颤声道:“外面传储君非是先王所……微臣罪该万死。” 小盘哈哈笑道:“原来是此事。” 接着龙颜一沉道:“谣言止于智者,东方六国心怯了,故意散播流言,诬蔑寡人,而钱直你竟将谣言当作事实,还说什么影响人心?”钱直吓得屁滚尿流,叩首悲叫道:“微臣并没有误信谣言,微臣……”小盘暴喝道:“给寡人立即把这奴材推出宫门斩首,族中男的全发往边疆充军,女的充作官妓。” 在众臣噤若寒蝉下,频呼储君开恩的钱直就那样给昌文君如狼似虎的禁卫拖了出去,只余下殿心的一滩因叩破头颅留下的血迹。 吕不韦和缪毒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就有多么难看。 殿内落针可闻,无人不因小盘难测的天威而惊颤。 还有几个月小盘就正式加冕为秦国一国之君了,谁还敢在这等时刻出言冒犯。 项少龙整条脊骨郁凉沁沁的。 小盘变得太可怕了。 小盘回复平静,淡淡道:“现在这无稽的谣言终于传至殿上,仲父认为该怎样处理呢?”吕不韦亦恢复冷静,沉声道:“储君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只要我们不作理会,自会止息。” 小盘微微摇头,表示了他的不同意,再向众人问道:“众卿可有什么良策。” 昌平君在项少龙耳旁道:“到我出场了。” 这才踏前凛告道:“臣下以为此事必须从速处理,请储君降下圣谕,赐示万民,以后不准有人私下谈论此事。 凡有违论者,罪及全族,告发者重重有赏,如此谣言自然平息。”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小盘早和李斯、昌平君等几个近巨有了默契,要以雷霆万钧的高压手段,平息这个风波。 小盘欣然道:“卿家此言甚合吾之心,寡人登基在既,凡有人再淡此事者,无论官职大小,均是居心叵测之徒,立斩无赦。” 接着大喝一声道:“退廷!”众臣跪倒地上,恭送这威权日盛的储君。 小盘去后,项少龙待要离开,给昌平君扯着道:“储君要见你。” 第二章 未雨绸缪 小盘负手立在书房前御园的大窗前。 背着门口淡淡道:“寡人想单独和上将军说几句话,其他人在门外等候。” 李斯和昌平君领命退出,侍卫把房门在项少龙身后关上。 项少龙没有施礼,气定神闲地来到小盘身后,低声道:“邯郸那场烧死几百人的大火,是否储君遣人干的。” 小盘叹了一口气道:“寡人是别无选择,否则现在就不是寡人杀人,而是你我两个被人杀了。” 项少龙立时无言以对。 若从实际的角度去看,小盘这狠辣的手段是必要且是有效的,连他项少龙亦想不到再有其他更干脆的方法。 那数百条人命,他项少龙亦要直接负起责任。 若不是他以小盘冒充赢政,这场灾祸就不会发生。 此时已是后悔莫及!又或者这就是命运。 自捧出这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后,他尚是首趟感到后悔。 小盘柔声道:“师傅现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请千万不要恼我,没有上将军的支持,寡人会感到很孤独的。” 他的称谓由“师傅”和”我”,最后转变回“上将军”和“寡人”,有种非常戏剧性的变化味道。 刹那间,项少龙似是经历了小盘由一个顽劣的小孩,转变成威凌天下的秦始皇整个过程,心中感到无与伦比的冲击。 项少龙强压下翻腾不休的激动情绪,淡然道:“今天微臣是来向储君辞行的,待会微臣就返回牧场,静侯大典的来临。” 小盘剧震道:“上将军仍不肯谅解寡人的苦衷吗?”项少龙摇头笑道:“我怎会怪你,事实上你在政治的舞台上,做得比以前所有君主更出色,天下谁能胜得过你呢?”小盘重重舒出一口气,转过身来,龙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异采,急促地道:“还有四个月,我就可以正式登位,师傅若不怪我,就助我清除吕、缪两党。” 项少龙心中一软,叹道:“既有王翦,那还须我项少龙呢?”小盘嘴角逸出一丝充满慑人魅力的微笑,摇头道:“师傅误会了,我把王翦召回来,是因为他刚好应该回来了,且一旦师傅在齐有什么三长两短,寡人就有王翦可为上将军报仇。” 项少龙沉吟片响,道:“微臣回牧场,实是想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也可以多点时间陪伴妻儿,储君切勿想歪了。” 小盘哑然失笑道:“只有上将军敢叫寡人不要想歪,换了别人怎还敢说。” 接着正容道:“上将军是否仍打算在寡人冠礼后,要退往北塞呢?”项少龙疑望着小盘威凌四射的龙目,沉声道:“这是微臣最大的心愿,储君切莫阻挠。” 小盘苦笑道:“上将军是寡人唯一不敢开罪的人,教寡人可以说什么呢?现在寡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你替寡人除去吕不韦和缪毒。” 项少龙断然道:“好吧!一个月后臣子会重返咸阳,与他们的决战亦将会展开。” 项少龙与荆俊、滕翼策马驰上牧场内最高的山丘,俯瞰远近暮春的美景。 四周的景色犹如画卷,驼马牛羊自由自在的在广阔的草原头荡,享受着肥沃土地提供的肥美水草。 在清晨缥缈的薄雾下,起伏的丘陵谷地墨绿葱苍,远山则隐约猛胧,层次无限,间有瀑布从某处飞泻而下,更平添生趣。 滕翼仰望天际飞过的一群小鸟,叹道:“终于回来了。” 项少龙却注目正在策马追逐为乐的纪嫣然、鹿丹儿、善兰诸女和项宝儿等孩儿,油然道:“这次出征最大的收获非是立下什么功业,而是学懂两件事。” 荆俊大感兴趣地追问。 顶少龙道:“首先是学懂接受失败,那可以是在你自己以为胜券在握,万无一失时发生的。” 滕翼心有余悸道:“李牧确是用兵如神,一日有此人在,我军休想在赵境逞雄。” 项少龙叹道:“李牧在战场上是下会输于任何人的,即管王翦亦难奈何他,可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终有一天他要败于自己国中昏君奸臣之手,这是所有功高震主的名将的下场。” 滕翼愕然道:“少龙似乎很有感触,可否说清楚点呢?”项少龙道:“这正是我临淄之行学到的第二件事,政治从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为了个人和国家的利益,最好的兄弟朋友也可将你出卖。” 滕翼和荆俊露出深思神色。 项少龙道:“所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否则一旦大祸临头,就会在措手不及下把辛苦得来的东西全赔了去。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到时后悔就迟了。” 纪嫣然此时独自驰在山丘,刚巧听到项少龙最后两句话,赞赏道:“夫君大人这两句话发人深省,隐含至理,嫣然听到就放心了!”项少龙心中涌起无限柔情,看着来到身旁的纪嫣然,豪情奋起道:“这最后一场仗我们必须打得漂漂亮亮,既干掉吕贼,又可功成身退,到塞外安享我们的下半辈子。” 滕翼道:“不过假若储君蓄意要对付我们,他将不须有任何顾忌,这可不容易应付。” 荆俊剧震道:“不会这样吧?”纪嫣然向项少龙道:“我看夫君大人还是坦白告诉小俊为何会有这可能的情况吧!否则小俊或会把握不到形势的险恶而觉出问题。” 荆俊色变道:“这么说,谣言并非谣言了。” 项少龙缓缓点头,把小盘的身世说了,然后道:“此事必须严守秘密,小俊更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丹儿在内。” 荆俊吁了一口凉气道:“只要看看那天储君怒斩钱直,便知他为了保住王位,是会不惜一切的。” 项少龙沉声道:“我被人骗得多了,很怀疑储君亦在骗我,你们听过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吗?”纪嫣然虽博览众书,却当然未听过此事,一呆道:“是什么来的?”项少龙暗骂自己又说了多余话,解释过:“当兔子全被宰掉,主人无猎可狩时,就把猎犬用来果腹。 现在我们的情况就是那样,当吕、缪两党伏诛后,我们便变成那猎犬、最要命的是我们乃知悉储君真正身世的人,还会威胁他王位的安稳。” 滕翼点头道:“三弟有此想法,二哥我就放心了。 我们应否及早离开呢?没有我们,吕不韦亦不会有好日子过。” 项少龙道:“若我们现在便走,保证没有半个人可活着见大哥。” 三人同时动容。 项少龙极目远眺,苦笑道:“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意志。 当年他尚是一个孩子时,就用诈骗亲手把赵穆刺毙,事后谈起还得意洋洋。 照我猜测,我们乌家的人中,定有人因受不起引诱,做了他的卧底,所以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绝逃不过他的耳目。” 荆俊双目寒光烁闪,道:“如给我找出这叛徒来,立杀无赦。” 纪嫣然道:“兵不厌诈,若我们可寻出这入来,该好好利用才对。” 项少龙道:“我们唯一逃走的机会,就是趁储君去了雍都对付叛党的天大良机,否则便再难走得了。” 滕翼哈哈笑道:“此言正合我意。” 项少龙道:“储君忌的是我,所以只要一天我仍在这里,其他人要离开他都不会干涉。 我们就利用这形势,将包括廷芳、宝儿等大部份人均撤往塞外,储君亦很难不同意,因为至少在表面上,他已许诺让我离开。” 纪嫣然皱眉道:“但当我们要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项少龙问荆俊道:“现在我们乌家可有之兵有多少人?”荆俊道:“加上我新来依附的族人,去除出征阵亡者,共有二千一百多人,不过由于要护送妇孺往塞外去,能留下者就会很少了!”项少龙满意地道:“人多反不便逃走,只要留下三百人就足够了,但这三百人必须是最精锐的好手和在忠诚上绝对没有问题的人。 此事由二哥和五弟去办吧!我们人少一点,储君更不会着意提防。” 纪嫣然沉吟道:“但夫君大人有否想过,剿叛党时,储君定会调动大军,将雍都和咸阳重重包围,那时我们人力单薄,有起意外变故来,如何逃走呢?”项少龙淡淡道:“储君若要杀我,绝不会借他人之手,难道他可命四弟、昌平君、桓奇等来对付我吗?试问他有什么借口呢?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责任归于吕、缪两党身上,例如通过像茅焦那种缪党内鬼,布下陷阱让我自己踩进去。 只有到迫不得已之时,才会亲自领兵来对付我,事后再砌词掩饰。” 滕翼道:“三弟这番话极有见地,但假若储君全心对付我们,而我们中又有内奸,确是令人非常头痛的事。” 项少龙忽地岔开话题道:“我们怎样可秘密在这里作点安排,倘有起猝变,亦可躲回收场,再从容离开呢?那既可避过大军袭击,又可使储君以为可以秘密在这里来处决我们。” 纪嫣然叹道:“逃走的最佳方法,当然是挖掘地道,问题是如何能够保密?”忽又娇躯轻颤道:“嫣然想到了。” 三人大喜往她瞧来。 纪嫣然指着东南角近郊处妮夫人诸女的衣冠坟道:“若我们表面重建这座衣冠坟,内里则暗建地道,用的是小俊新来的兄弟和嫣然的人,保证除了神之外谁都能瞒过。” 项少龙苦恼道:“问题是储君知道我擅于用计,只要在攻打前派人守着各处山头,我们能逃得多远,由现在到加冕只余四个多月,绝不能建一道长达数里的地道出来。” 荆俊献计道:“这个易办,以前尚是小孩时,我们敌不过邻村的孩子,就躲进山洞里。 所以只要能从地道逸走,就要找个隐秘处躲上他娘的几天,待大军走后,才悄悄溜走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项少龙大喜道:“这些事立即着手进行。” 当天下午,在乌应元主持下,开了个乌族的最高层会议,商讨了进行撤退计划的所有细节后,项少龙抛开一切,投进欢娱的家庭生活中。 想起过去两年的遭遇,就像发了一场大梦。 不过梦仍未醒,只是记起二十一世纪时的自己,便难以不生浮生如梦的奇妙感觉。 三天后,琴清来了。 项少龙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以慰相思之苦。 琴清脸嫩,更因为有乌廷芳、赵致、田氏姐妹和纪嫣然在旁偷看,挣又挣不脱,羞得耳根都红了。 纪嫣然等识趣离开内厅,好让两人有单独相谈的机会。 项少龙放开这千娇百媚的美女,拉她到一角坐下,爱怜地道:“清姐消瘦了!”琴清垂首道:“人家今趟来找人是有要事来奉告呢?”项少龙一呆道,“什么要事?”琴清白了他一眼,接着萧容道:“最近政储君使人在歌姬中挑了个人,又命专人训练她宫廷的礼仪,此事非常秘密,人家亦是在偶然的一个机会下,见到廷匠为她缝制新衣,才知道此事的。” 项少龙皱眉道:“这事有什么特别?”琴清脸上现出害怕的表情,颤声道:“这歌姬无论外貌体型,均有七、八分酷象太后。 啊!少龙,我很心寒呢!”项少龙张臂抱着扑入怀里的琴清,只觉整条中枢神经都凉沁沁了。 他立时的把握到琴清所猜想到的是什么。 小盘决定了要杀朱姬,但朱姬终是他名义上的亲母,杀她乃不孝和不义的事,故以此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之法,禁之于宫苑之内,确能轻易瞒过秦国的臣民。 琴清之所以害怕,因她并不知道朱姬实非小盘的生母。 小盘再非昔日的小盘了,他已变得狠辣无情的赢政,举凡挡在他前路的障碍,他都要一手去掉。 当年他曾答应放过朱姬,现在他显然并不守诺。 自己该怎么办?对朱姬他仍有很深的内疚和感情。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干什么呢?琴清幽幽道:“储君变了很多。” 项少龙沉声道:“他对你怎样?”琴清道:“他对我仍是很好,常找人家谈东谈西,下过我却感到他对你不同了。 从前他最爱谈你的事,但自你从临淄回来后,从没在我面前说你的事。 唉!他不说话时,我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项少龙再一阵心寒,问道:“他知道你来牧场找我吗?”琴清道:“这种事怎能瞒他,他还嘱我带了一批糕点来给你们。” 项少龙苦笑道:“杀了我都不敢吃他送来的东西。” 琴清猛地坐直娇躯,色变道:“他敢害你吗?”项少龙抓着她香肩柔声道:“不要紧张,这些糕点该没有问题,告诉我,若我到塞外去,你随我去吗?”琴清伏入他怀里、抱看他的腰道:“你项少龙就算到大地的尽头去,琴清也会随伴在旁,永不言悔。” 紧拥着她动人的香躯,项少龙的心神飞越万水千山,到远方那壮丽迷人的大草原去。 只有在那里,他才可过苦盼了足有十年的安乐日子。 第三章 咸阳风云 琴清小住三天,才返回咸阳。 现在项少龙已完全清楚小盘的心意,为了保持王位,他对杀人是绝对不去手软的。 虽然很难说他敢否对付自己,但经过临淄的教训,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 他保持每天天亮前起床练刀的习惯,更勤习射。 从乌家和荆族的子弟兵中,他们挑了三百人出来,当然包括了乌言着、荆善这类一级好手,配备清叔改良后铸制的钢刀强弩,又由项少龙传他们钢针之技,日夜操练。 乌应元等则开始分批撤走,今天是轮到乌廷芳、赵致、周薇、善兰、田氏姐妹、鹿丹儿、项宝儿等人,临别依依,自有一番离情别绪。 项少龙、滕翼、荆俊和纪嫣然陪大队走了三天,才折返牧场,只觉牧场登时变得冷清清的,感觉很不自在。 晚膳时,腾翼沉声道:“乌应恩可能就是那个叛徒。” 众人均感愕然。 乌应恩乃乌应元的三弟,一向不同意舍弃咸阳的荣华富贵,但仍没有人想到他会作小盘的内奸。 纪嫣然道:“我一向也很留意这个人,但二哥怎能如此肯定呢?”滕翼道:“因他坚持要留下来管理牧场,待到最后一刻才撤走。 这与他贪生怕死的性格大相径庭,所以我特别派人秘密监视他和手下家将的动静,发觉他曾多次遣人秘密到咸阳去。 于是我通告陶公,着他差人在咸阳跟踪其家将,果然是潜到王宫去作密报。” 荆俊狼狠骂道:“这个家伙我从来就不欢喜他。” 项少龙道:“幸好我们早有防备,不过有他在这里,做起事来终是碍手碍脚。 有什么法子可把他和他的人迫走呢?”纪嫣然道:“他只是受人蛊惑,又贪图富贵安逸,才会作此蠢事罢了!只要我们针对他贪生怕死的性格,加以恫吓,并让他明白储君绝不会让人晓得他在暗算你的秘密,保证他会醒悟过来。” 滕翼皱眉道:“不要弄巧反拙,假若他反向储君报告此事,储君便知我们对他有提防了。” 纪嫣然秀眸芒闪闪,娇哼道:“只要我们将他的妻妾儿女立即全部送走,他还敢有什么作为呢?这事交由嫣然去处理好了。” 项少龙见纪嫣然亲自出马,放下心来,道:“明天我们就要回咸阳去,谁留在牧场看顾一切。” 纪嫣然苦笑道:“纪嫣然留下吧!否则乌果恐难制得住三爷。” 项少龙见虽然不舍得,也别无他法,时间愈来愈紧迫了,尚有三个月就是小盘登基的大日子,一切都是会在那几天内解决。 项少龙回到咸阳,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见小盘。 小盘如常地在书房接见他,还有李斯陪在一旁。 行过君臣之礼后,小盘道:“李卿先报告目下的形势。” 李斯像有点怕接触项少龙的眼神,垂头翻看几上的文卷,沉声道:“吕不韦大部份时间都不在咸阳,名之为监督郑国渠最后阶段的工程,事实上却是联系地方势力,好能在朝廷有变时,得到地方的支持。” 项少龙故意试探他道:“管中邪呢?”李斯仍没有朝他瞧来,垂头道:“管中邪刚被储君调往韩境向韩人施压,除非他违令回来,否则储君加冕之日,他理该仍在远方。” 小盘淡淡道:“这人的箭术太厉害了,有他在此,寡人会寝食难安。 他身旁的人中,有寡人布下的眼线,只要他略有异举,就会有人持寡人的圣旨立即将他处决。” 李斯迅快的瞥了项少龙一眼,又垂下头去,道:“现在雍都实际上已落入缪毒手上,他的部下数增至三万,尽占了雍都所有官职。” 小盘微笑道:“寡人是故意让他坐大,使他不生防范之心,然后再一举将他和奸党彻底清剿。 哼!就让他风流快活多一会吧!”李斯首次正眼瞧着项少龙道:“照储君的估计,吕不韦会趁储君往雍都加冕的机会,与缪毒同时发动,控制咸阳。 由于都卫军仍控制在许商的手上,而昌文君的禁卫军又随储君到雍都去。 变起突然下,吕贼确有能力办到此事。” 小盘接口道:“吕贼和缪贼手上有太后的印玺,其他人在不明情况下,很易会被他们的愚弄,作了帮凶都不晓得。” 项少龙谈谈道:“咸阳就交由我负责,保证吕不韦难以得逞。” 小盘和李斯愕然互望。 好半晌小盘才沉声道:“没有上将军在寡人身旁,寡人怎能心安,咸阳该交由滕荆两位将军处理,上将军定要陪寡人到雍都去。” 项少龙早知他会有这样反应,心中暗叹,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道:“储君有令,微臣怎敢不从。” 小盘皱眉瞧了他好半晌,转向李斯道:“寡人要和上将军说几句话。” 李斯看也下敢看项少龙一眼,退出了房外。 书房内一片令人难堪的静默。 小盘叹了一口气道:“上将军是否不满意寡人呢?很多事寡人亦是别无选择,在迫于无奈下才采取非常手段的。” 项少龙深深地凝视着他,感觉却像看着个完全陌生的人,轻描淡写的道:“储君打算怎样处置太后呢?”小盘一点不畏缩地与他对视着,闻言时龙目寒光大盛,冷哼一声道:“到了今时今日,上将军仍要为那**宫帏,坏我大秦室清名的女人说话吗?”项少龙亦是虎目生寒,盯着他冷然道:“这是臣下对储君的唯一要求,你要杀谁我都不管,但却请你念在昔日恩情,放过太后。” 小盘龙目杀机一闪即逝,却不知是针对朱姬抑或是他项少龙而发。 旋即回复冷静,沉吟道:“只要她以后不再理会朝政,留在宫中,寡人绝不会薄待她,这样上将军可满意了。” 若没有琴清透露出来的消息,说不定项少龙真会相信他的说话,但现在只感一阵心寒。 假如项少龙是子然一身,心无牵挂,这一刻就索性豁了出去,直斥其口是心非。 但想起滕翼、荆俊、纪嫣然等数百条人命,甚至乌族和荆族的人命都在自己身上,只能忍下眼前这口恶气。 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立要召来杀身灭族之祸。 这未来的秦始皇可不是易与的。 小盘语调转柔,轻轻道:“师傅不相信我吗?”项少龙满怀感触地叹了一口气道,沉声道:“储君对应付吕、缪两党的事早胸有成竹,那还需要我效力呢?不若我今晚就走吧!”小盘剧震道:“不!”项少龙亦是心中剧震。 他这几句话纯是试探小盘的反应,现在得出的推论自然是最可怕的那一种。 小盘深吸一口气道:“师傅曾答应我目睹我登基后才离开的。 师傅怎样不守信诺。” 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想手刃吕贼吗?”项少龙心知如再坚持,可能连宫门都走不出去。 装出个心力交瘁的表情,苦笑道:“若守信诺,储君也肯守信诺吗?”小盘不悦道:“寡人曾在什么事上不守信诺呢?”项少龙暗忖两年的时间变化真大,使自己和小盘间再没有往昔的互相信任,还要尔虞我诈,口是心非。 他当然不会笨得去揭破小盘对付朱姬的阴谋,微笑道:“储君若没有别的事,微臣想返家休息了。” 离开书房,李斯正肃立门外,见到项少龙,低声道:“让我送上将军一程好吗?”项少龙知他有话要说,遂与他并肩举步,那知李斯却直至到广场,长长的整段路都没有说话。 荆善等见到项少龙,牵马走了过来。 李斯忽地低声道:“走吧!少龙!”接着神色黯然的掉头回去。 项少龙心中立时涌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李斯乃小盘现在最亲近的宠臣,凭他的才智,自能清楚把握小盘的心境。 甚至从种种蛛丝马迹猜出小盘的身份,至乎他两人的真正关系,亦推断出小盘不会放过他项少龙。 没有了朱姬,没有了项少龙,小盘便能永远保持他赢政的身份。 其他人怎么说都不能生出影响力。 驰出宫门,有人从后呼唤。 项少龙回头望去,只见昌文君由宫门直追上来,道:“我们边走边说吧!”项少龙奇道:“什么事呢?你不用在宫内当值吗?”昌文君神色凝重道:“少龙是否真要到塞外去呢?”项少龙淡淡道:“我是个不适合留在这里的人,因我最怕见到战争杀戮之事,你认识我这么久,该知我是个怎样的人。” 昌文君默然半晌,欲止又言的道:“储君对这事似乎不太高兴,说这样会动摇军心。” 项少龙心中一痛,低声道:“不要劝我了,我现在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两年前走,那我对大秦的记忆,便将会是我在大草原上驰骋时,最值回味的。” 言罢一夹马腹,加速驰走,把愕然勒马停下的昌文君远远抛在后方。 一行十多骑,逢马过马,遇车过车,旋风般在日落西斜下的咸阳大道全速奔驰。 项少龙到这刻才真的对小盘死了心。 现在他心底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助朱姬逃过杀身之祸。 自来到这古战国的世界里,他每天面对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斗争,锻炼心志,任何人都要坚强,纵使对于是秦始皇,他也丝毫不惧。 但他绝不会低估小盘,因为他是这时代里最能明白他可怕处的人。 在历史上,秦始皇是个高压的统治者,所有人最后都要向他俯首称臣。 最讽刺的是这历史巨人,却是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项少龙很想仰天大叫,以宣泄出心头的怨恨。 但他当然不能这样做。 只有这样,他才有希望活着到塞外去过他幸福的新生活。 假设朱姬肯跟他走,他定会带她一起离开,以补偿骗了她多年的罪疚。 项少龙前脚才踏入乌府,已给陶方扯着往内厅走去,不由大奇道:“什么事?”陶方神秘兮兮地微笑道:“老朋友来了!”这时刚步入内厅,滕翼正陪着两位客人说话,赫然竟是图先和肖月潭。 项少龙大喜奔了过去,拉着两人的手,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图先双目激动得红了起来,道:“我事先也不知道。 “众人一阵哄笑。 图先叹道:“说得真好,走为上着,我们刚才正是研究如何离开这风雨是非之地。” 陶方笑道:“坐下再说吧!”到各人坐好,肖月潭道:“今趟我到咸阳,是要亲眼目睹吕贼如何塌台,不过刚才与滕兄一席话后,始知少龙处境相当不妙。” 项少龙见到肖月潭,心中的愁苦一扫而空,代之是奋起的豪情,哈哈笑道:“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好汉子,现在有肖兄来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图先欣然道:“见到少龙信心十足,我们当然高兴,纵使形势如何险恶,我们亦是斗志高昂,现在吕贼败势已成,问题只是如何能安抵塞外,好过我们的安乐日子罢了!”陶方接口道:“刚才图管家详细分析了吕贼的处境,他现在仅余的筹码,就只有仍握在手上的都卫军、管中邪的部队、一万五千名家将和与同流合污的缪党,至于其他一向与他勾结的内外官员,有起事都派不上用场,所以只要我们能作好部署,定可将他迫上绝路,报却我们的深仇。” 肖月潭肃容道:“问题只是我们如何在手刃吕贼后,再安然离开。” 项少龙微笑道:“本来我还没有什么把握,但现在老哥来了,就是另一回事哩!”肖月潭苦笑道:“不要那么依赖我,说不定我会教你们失望。” 项少龙低声音道:“老哥有没有把握变出另一个项少龙来呢?”众人齐感愕然。 项少龙欣然道:“乌果此人扮神像神,装鬼似鬼,身型又与我最为相近,只要老哥有方法将他的脸孔扮成我的模样,我就有把握骗倒所有人。 以暗算明的去对付敌人了。” 肖月潭在众人期待下沉吟举响,最后断然道:“这乃对我肖月潭的最大挑战,虽然难度极高,我仍可保证不会让少龙失望。” 项少龙一掌拍在几上,哈哈笑道:“有老哥这句话,整个形势就不同了。 我们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管中邪,只要此人一去,吕不韦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再不能作恶。” 滕翼点头同意道:“对!若让此人拿起弓矢,真不知有多少人仍能活命。” 陶方道:“但现在我们担心的,却非吕不韦而是赢政。” 项少龙谈淡道:“这正是我需要有另一个项少龙的原因。” 肖月潭嘴角飘出一丝微笑,与图先交换了眼色后,笑叹道:“少龙确是了得,骗得我们那么苦。” 就在这一刻,项少龙晓得肖月潭和图先已猜到了小盘非是真的赢政。 而这正是小盘要杀自己的原因。 凡是深悉内情者,均知空穴来风,非是无因。 只有当项少龙不在人世,小盘才能根绝这害得他早晚不安的祸患。 他和小盘的决裂,是命运早注定了的,谁都不能改变。 第四章 真假难分 接着的十来天,项少龙如常上朝,但却谢绝了一切应酬,全力训练由三百人组成堪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部队。 他们的装备都是这时代最超卓的,原先的设计是来自他这二十一世纪的装备专家;再经过清叔为首的越国巧匠多番改良,使他们变成了类似武侠小说描写的高手,精擅使用诸般厉害暗器武器以及翻墙越壁,潜踪匿迹之术。 这天黄昏时分,纪嫣然偕乌时机从牧场来了,更带来了好消息。 这美丽的才女道:“乌应恩在嫣然软硬兼施下,终承认了暗中向储君提供消息,但却辩称全是为乌家着想,因为储君只是要求他设法令我们打消退往塞外的念头罢了!”滕翼冷笑道:“叛徒自有叛徒的籍口而已!”纪嫣然道:“嫣然倒相信他的活,因当嫣然指出储君可能因夫君的功高震主,动了杀机,他骇得脸青唇白,还把与他接触的人都供了出来。” 项少龙沉声道:“是谁?”纪嫣然道:“那人叫姚贾,夫君认识这个人吗?”项少龙点头道:“此人是李斯的副手,专责联络各国责任,最近刚由齐国出使回来,是个很有才智的人。” 纪嫣然道:“恩三爷现在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答应了全面与我们合作,为了安全计,嫣然把他原本的家将和手下全体送往塞外,免得其中有人再私下被姚贾收买了。” 项少龙道:“乌应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令储君以为我们待诸事已完成后,才会撤往塞外。” 滕翼沉声道:“若我是这忘恩负义的小子,便会在雍都借缪毒之手把你除掉。 那时他还可借为你复仇为名,对缪党大事讨伐,一举两得。” 项少龙笑道:“总言之我们可让他们知道我们杀了吕不韦后立即就走便达到了惑敌的目的。” 转向纪嫣然道:“嫣然的思虑比我两兄弟缜密得多,可否编造一些消息,逐分逐分在冠礼前这段时间内,慢慢漏给姚贾知道,最好是要他一番推敲后,才猜得出我们须他转告储君的故事。”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道:“不要猛捧嫣然了,人家尽力而为吧!”滕翼道:“尚有两个月,便要到雍都去,三弟究竟有何杀吕不韦后从容脱身的妙计。”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我先要见朱姬一面,才能决定细节。” 纪滕两人大吃一惊。 滕翼劝道:“现在缪毒视你如眼中钉,假设你到雍都去,说不定会出事。 且若被储君知道,可能便会激起他的凶念。” 纪嫣然亦道:“太后也非是以前那个太后了,甚至误会你杀了她的真正儿子来偷龙转凤,故你实不宜去见她。” 项少龙倒没想过这一点,心中一阵不舒服,说不出话来。 滕翼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那管别人怎样看我们呢!”项少龙苦笑道:“我正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才想去见朱姬一趟,希望能使她得免大祸。” 转向纪嫣然道:“可否把清姐请来,我希望能透过她秘密约见朱姬。” 纪嫣然玉脸一寒,气道:“你这人想定了的事,总是一意孤行。 朱姬为缪毒生了两个野种,难道她肯舍弃两个儿子陪你走吗?现在我们自顾不暇,你仍要节外生枝?廷芳和致致走时,曾着我千万不可让你去作危险的事,若你真要去见那女人,先将纪嫣然休了吧!”项少龙自认识纪嫣然那天开始,尚是首次见她如此疾言厉色,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辩驳。 滕翼点头道:“今天二哥也帮不了你,尤其此事关系到家族的存亡,三弟怎都要听嫣然的话。” 项少龙无奈下只好答应了。 纪嫣然这才消了气。 接着的一段日子内,项少龙一面全力训练手上那支三百人的劲旅,另一方面指导乌果如何扮作自己,务求要连小盘、李斯等熟人也可瞒过。 唯一的破绽就是声音,幸好纪嫣然想出一计,就是由项少龙在适当时候装病,那就算声音沉哑一点都不会启人疑窦,更可不用说那么多活,一举两得。 这晚肖月潭由牧场回来了,借了一套项少龙的官服后,把乌果关在房里,众人则在外面静心侍候,看看乌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众人到现在仍不大清楚项少龙为何要找乌果乔扮自己,荆俊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问。 项少龙答道:“我第一个要骗的人是吕不韦,储君已打定主意要吕不韦留守咸阳,以吕不韦的作风,定趁这时机设法除去二哥和五弟,只要我……咦!”纪嫣然、滕翼和荆俊都吃了一惊,瞪着脸色微变的他。 项少龙神色凝重地道:“你们说会否管中邪也用同一方法潜回咸阳来呢?否则在此离加冕只有一个月的关键时刻,他怎肯仍留在外地?”滕翼道:“没有肖兄的妙手,凭什么变出另一个管中邪来?”纪嫣然道:“若吕不韦有此计,要找个与管中邪相似的人,再由旁人加以掩饰,当可鱼目混珠,所以夫君大人所猜的,该有极大的可能性。” 项少龙向刚过来的陶方说出他的猜测后,道:“通知图总管,请他留意此事,只要我们把握管中邪的行踪,行事时第一个杀的就是他,然后才轮到韩竭等人。” 荆俊道:“刚才三哥的意思,是否想让吕不韦以为二哥是陪储君到了雍都,其实你却是留在咸阳对付他呢?”项少龙点头道:“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就是我可以不在储君的监视下放手而为。” 滕翼道:“但我们必须作出周详的部署,设法把乌果从雍都接走,否则恐怕这小子性命难保。” 肖月潭的声音响起道:“这正是精彩的地方,只要假少龙变回真乌果,要逃起来就方便多了。” 众人心大心小的朝敞开的房门瞧过去,只见肖月潭和另一个“项少龙”缓步而出,无不拍案叫绝。 乌果扮的项少龙向各人唱了一个喏,作状摸往并不存在的百战宝刀刀柄,喝道:“吕贼你给我跪下,我项少龙斩你这个臭头,已等了七年哩!”竟连声音语调都装得有七、八分相似。 众人轰然大笑,陶方更辛苦得捧腹弯腰。 纪嫣然娇笑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怎可会肖似成那样呢?”乌果朝纪嫣然诧道:“娘子你竟连夫君大人都不认得糊涂至此,小心为夫休了你。” 当然又是逗得哄堂大笑。 纪嫣然喘着气道:“你敢休我,我就一剑宰了你。” 项少龙看得感动,乌府两年多还是首次这么洋溢着好眼欢乐的笑声。 乌果摆了个吃惊状,失声道:“娘子那么凶,为夫迁就点认错好了。” 纪嫣然再没好气和他缠下去,对肖月潭道:“肖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妙手,怎能弄得这般神奇的呢?”肖月潭爱不释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轻描淡写的道:“我费了五天工夫,以木材雕出了少龙的头像,再以秘方配制膜料复制出这张假脸,上色的施了一番手脚后,另一个项少龙就面世了。” 荆俊赞叹道:“以后我若未验对方的正身,再也不敢相信对方是否真的是那个人。” 肖月潭笑道:“若没有乌果,任我三头六臂,都无计可施,这家伙的体型大致和少龙相若,只是肩头窄了点,于是我在他衣服内加了垫子,便掩饰了这破绽。” 乌果他抑天打个哈哈,大步踏出,学着项少龙的姿态来回走动,果然惟妙惟肖。 项少龙和肖月潭两人坐在厅内,一同欣赏天上美丽的星空,无限感触。 肖月潭叹道:“生命真奇怪,上一刻我们仍在临淄,忙于应付各式各样的人物和危机;这一刻我们似乎却已置身咸阳,同样是想着如何溜走,但这一趟却有一了百了的感觉,心情好多了。” 项少龙点头道:“有老哥在旁指点,我更是信心十足,有把握安然抵达塞外,去过我们渴望已久的生活。” 肖月潭沉吟片响,正容道:“我们都知道嬴政绝不会让吕不韦如何黯然收场,可是那多多少少要冒上风险,那我们是否该早一步离开呢?那岂非可省去很多烦脑吗?”项少龙道:“我亦曾想过这问题,却因两个原因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家族的撤退仍须一段时间才可彻底完成,其次是我怕嬴政暗中另有布置,只要我露出离开的动静,会在途中拦截我们,那时即管杀了我,也可对外宣称我已走了。 所以我们必须等待最佳时机才离开,那该是嬴政行加冕礼的那一天,而为了自保,我们必须对吕不韦主动出击,否则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肖月潭点头同意道:“都是少龙想得周详。” 顶少龙苦笑道:“我的思考怎及得上老兄,只不过没人比我更明白嬴政的厉害和狠辣,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舟覆人亡之险。” 肖月潭道:“你准备怎样对付吕不韦?”项少龙正容道:“正要向先生请教。” 肖月潭捂须微笑道:“该说向图公请教才对,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明白吕不韦的虚实和手段,他静候了这么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顶少龙欣然道:“那这事全交由两位筹谋策划,我们就当整装候命的兵将好哩。” 仰头望往灿烂的夜空,心想以图先的老到,肖月潭的智谋,该很快就能瞧见屋外的星空了。 翌晨天未亮乌府各人早已起来,聚在圆中练武。 项少龙耐心指导乌果使用式样与百战刀相同,由清叔特别打制的另一柄宝刀。 此刀钢质虽仍与百战刀有一段距离,但已胜于清叔的其他制品。 乌果于本身亦是特级高手,无论姿态气势,都似模似样。 滕翼拿着墨子剑和他对打,这家伙到百多招后,始露出败象。 乌言着、乌舒、荆善等铁卫,都拍手叫好。 项少龙把乌言着召到身旁,道:“众铁卫以你最沉着多智,今趟你们陪乌果到雍都去,记得保命要紧,若见势色不对,就要借勾索之便,立即逃回来。 乌言着道:“项爷放心,陶公在两年前已派人潜住雍都,不但摸清了形势,还作了种种布置,可以在危急时接应我们。” 旁边的纪嫣然道:“乌果这家伙诡计多端,从来只有他占人的便宜,想暗算他真是难比登天,少龙放心吧。” 项少龙对乌果亦是信心十足,否则绝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却特别提醒对面乌言着道:“储君必会等到最好时机,才会对我施展暗算的手段,那当是在与缪党正面冲突时发生,否则怎样把责任推到缪党身上。” 纪嫣然插入道:“若有方法把那面具安到另一身形酷肖夫君大人的尸首处,那就可暂时把储君骗过了。” 乌言着精神一振道:“这事我们看着办吧!不一定是没有可能的。” 这时乌果气喘喘的来到三人身前,得意洋洋道:“我的百战刀法如何呢?”纪嫣然笑道:“你项爷那有如你般喘得像快要断气的样子呢?”乌果嘻嘻笑道:“别忘了我的病仍来痊愈,喘些气才正常嘛!”纪嫣然点头道:“还是你了得,我差点忘了。” 转向项少龙道:“夫君大人最好让肖先生弄点病容出来,让储君看到,到要装病倒时就更有说服力了。” 乌果道:“初时只须装出疲累的样子,然后逐分加重病容,就更万无一失。” 项少龙暗忖这就叫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正要答活,陶方领着一人急地急步走来,众人愕然瞧去,无不喜出望外。 来的竟是久违了的王翦,秦国纵横无故的绝代神将。 第五章 久别重逢 王翦比以前黑了又结实了,整个人变得更有气势和沉着,顾盼间双目神光电射,不怒而威,不愧绝代名将的风范。 这时他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先把项少龙拥个结实,长叹道:“三哥可知小弟是如何挂念你们呢?”滕翼和荆俊都扑了过去。 四个义兄弟搂作一团,使人感动得生出想哭的冲动。 王翦哈哈一笑,分别与滕荆拥抱为礼,道:“少龙瘦了点,但神采却更胜昔我离开咸阳之时。” 转向纪嫣然道:“三嫂也漂亮了。” 众人转拢过来,纷纷与这纵横无故的神将拉手致意。 项少龙道:“四弟何时回来的,见过储君吗?”王翦道:“看看这身便服,就知我是秘密回来的,不知如何,我总觉先来和你们打个招呼,才去见储君会妥当一点?”众人大诧,纪嫣然道:“四叔为何会有这个想法?”王翦沉声道:“事实上三天前我早回来了,却苦忍着留在城外秘处,只遣人回来打听消息,为的是怕吕缪两党假传旨意召我回来,岂知听到的却是别的消息,三哥和储君近来似乎不大融洽。” 滕翼问道:“四弟听得什么消息呢?”王翦道:“首先是储君似是赞成三哥与族人往塞外去,其次是储君和三哥疏远了,不像从前般事事都找三哥商量。” 荆俊叹道:“四哥的耳目真厉害。” 项少龙心内下了个决定,道:“我们进内再谈吧!”在内厅坐好后,王翦冷哼了一声道:“今趟我带了三万精兵回来,都是十中挑一的精选,且无人不为我王翦效死力,区区贼党,只要我动个指头,包保他们全军覆灭。” 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我却担心储君,更担心他会对三哥不利,储君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愈来位厉害了。” 众人心知肚明,王翦必是听到有关赢政身世的消息,始会有此推论。 只不过怕项少龙尴尬,同时也为了表白对项少龙的信任,所以不直接说出来。 赢政斩杀钱直的事,已是轰动全国的大事,王翦没有理由不知道。 陶方、纪嫣然、荆俊、滕翼、乌果五个人十双眼睛,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由他决定怎样对王翦说这件事。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四弟不愧大秦头号猛将,甫回咸阳就把情报做得这么好。” 这等若肯定了王翦的推测。 王翦双目寒芒烈闪道:“我对付的只是懒用脑筋的匈奴,三哥面对的却是东方五国的联军,怎到我王翦当头号名将。” 顿了顿斩钉截铁的道:“三哥想要我这四弟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放心说吧?”项少龙哈哈大笑,探手抓着他宽厚的肩头,欣然道:“我要四弟扫平吕缪两党,助赢政统一天下,建立秦朝大业,而四弟则成旷古烁今的不世名将。” 要知现在秦国的两位上将军,就是项少龙和王翦,而两人在秦国朝内朝外都有崇高的声望,这情况在军中尤甚。 如若两人联手起来,肯定有对抗赢政的力量。 但项少龙却一口气的回绝了王翦的提议,使秦国免了内战的危机。 他们却下知项少龙早从历史已发生的事实认识到,根本没有人可斗得过秦始皇的,所以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如此地赢得王翦的赞美,项少龙汗颜道:“四弟勿要捧我,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倚仗你呢。” 王翦肃容道:“储君可能是我大秦历来的最具手段谋略的君主,李斯更可比得上商鞅。 但决胜沙场,我王翦除三哥和李牧外,谁都不怕。 可是玩阴谋手段,却是防不胜防,三哥有什么打算?”项少龙道:“四弟知否储君的军力布置?”王翦爽快道:“储君的主力仍是禁卫军和都骑军,近年禁卫军不断招纳新人,兵力已达五万之众,无论训练、装备和俸禄。 都远胜他人,且对储君忠心耿耿,三哥要防的就是他们。” 项少龙想起那天昌文君由皇宫追出来,劝自己勿要离开,却给自己断然拒绝的情景。 想到昌平君和昌文君终是王族,血浓于水,有起事来只会站在小盘的一方。 王翦续道:“储君今趟对付叛党,本应把恒奇调回来方是正理,但他却反把安谷奚从楚边境召回,只从这点,我便推知他确有对付三哥的念头。 滕翼愕然道:“安谷奚回来了,为何我们全不晓得?”王翦沉声道:“此乃储君的一者暗棋,但我却不清楚安谷奚兵力的多寡,只知他离开边疆,驻扎在咸阳和雍都间某处,只要接到王令,在一天时间内,就可到达咸阳和雍都。” 安谷奚像昌平君和昌文君般,都是王族身份,有起事来,只会站在赢政的一边。 难怪王翦看出赢政有对付项少龙的心意了。 项少龙从容道:“管他有什么布置,只要四弟可保着假的项少龙能从雍都溜走,其他一切我们都有应付的能力。” 乌果笑道:“那却是要翦爷好好照顾小子脆弱的小命。” 王翦看着乌果瞪目舌结时,纪嫣然迅快地用她悦耳的声音解释了一遍。 王翦苦笑道:“若给人看破,三哥岂非犯了欺君之罪吗?”滕翼苦笑道:“这个险是不能不冒的,若四弟看过乌果的扮相,必然信心倍增。” 纪嫣然笑道:“何况你三哥还会装病,那就是更易掩饰。” 王翦道:“那最好在中途才调包,就更万无一失!”项少龙欣然道:“有四弟之助,我们更是信心十足,四弟也不宜久留了。” 双方研究了如何保持紧密联系的方法后,王翦悄悄离开。 项少龙往去肖月潭,后者正坐在铜镜前把自己扮成个老头儿,遂把王翦的情况向他报上。 肖月潭点头道:“只看他的气度相貌,便知此人着重义气,不畏强权。 有他暗中出力,我们逃走的成算将以倍数增加。” 旋又奇道:“你不用上早朝吗?”项少龙道:“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麻烦老哥给我涂点什么,好让我看来似是病了的样子。” 肖月潭哑然失笑道:“少龙太低估赢政了。 若闻知你病倒,派个御医来表面为你治病,实则却是查探你有没有弄虚作假时,少龙就要无所遁形。” 项少龙大吃一惊道:“那怎办才好!”肖月潭瞧瞧天色,道:“幸好尚有一点时间,因为嬴政怎都要早朝后,才能命御医来此,我立即去弄一些草药回来,服后包你的脉搏不妥,却不用伤身,如此就可愚弄赢政,教他不起疑心。” 对肖月潭的知识和手段,项少龙早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庆幸若非吕不韦害得他生出异心,今日势将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当日下午,果然不出肖月潭所料,小盘派来两名御医来为项少龙诊病,陪同的还有昌平君。 两名御医轮流为他把过脉后,一致判定他是过于劳累,患上风寒。 项少龙心中一动,又在细心诱导下,更使他们深信病根是在兵败逃走,亡命雪地时种下的。 御医退出房外后,昌平君坐到榻沿,叹了一口气,愁容满脸,欲言又止。 项少龙装作有气无力的道:“君上有什么心事呢?”昌平君叹道:“唉!现在我心情矛盾得很,即想少龙继续卧病在塌,但又希望少龙能即时回复健康,唉!”项少龙心中一热,握紧他的手。 压低声音道:“一切我都明白,君上不用说出来。” 昌平君剧震道:“你……”项少龙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沉声道:“伴君如伴虎,此事自古以然。 我们不要再谈这方面的事了,赢盈开心吗?端和待她如何呢?”昌平君热泪盈眶,毅然道:“我们之有今日,全赖少龙的提携,若我兄弟在少龙有难时袖手旁观,仍算是人吗?这事根本是储君不对。” 项少龙心中感动,柔声道:“这种事根本没有对错的问题,也不该因此对储君生出愤怒之心,小弟自有保命之计。” 昌平君以袖拭去泪渍,沉吟片刻后道:“少龙要小心一个叫尉僚的人,他是魏国大梁人,入秦后成了储君的客卿,现在尚未有任何官职,但却极得储君看重,很多不让我们知道的事,都与他商量。 此人智计过人,更精于用兵,曾着有《尉僚子》的兵书,主张‘并兼广大,以一其制度’甚合我大秦一统天下的主张。 储君或者是受到他的影响,故把统一放在大前提,一切妨碍统一大业的人事都要无情铲除。” 项少龙明白过来。 昌平君是在暗示小盘为了保持王权,才会不择手段的把自己除去,正如他希望自己卧病下去,正是点出自己如若随同小盘往雍都去,必然性命不保。 项少龙又听出尉僚没有官职,但却是小盘钦定了下手处理自己的人,因为小盘其他得力手下,无不与自己有过命的交情。 所以要对付自己,必须借助“外人”之力。 昌平君又道:“少龙是否觉得李斯变得很厉害呢?我们现在都不喜欢他。 他太过热衷权势了。 “项少龙再一阵感动,明白昌平君是要自己提防李斯。 但只有他才真正明白李斯。 李斯其实是更热衷于统一天下的理想,那是他最重视的事,所以不得不对小盘曲意逢迎。 不过只要看他冒死劝自己逃走,就可知他内心仍对自己有着真挚的感情。 项少龙拍拍昌平君的手背,微笑道:“回去向储君报告吧!告诉他无论如何我都会随他到雍都去的。” 昌平君目定口呆时,见项少龙向他连眨眼睛,虽仍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总知道项少龙胸有成竹,会意过来,茫然去了。 接着三天,小盘每日都派御医来瞧他。 这时离出发雍都只有十天时间,项少龙装作渐有起色,带着少许病容入宫谒见小盘。 小盘知他到来,亲自在宫门迎接,演足了戏。 一番嘘寒问暖后,小盘把他接到书房,闭门密议。 这未来的秦始皇松了一口气道:“幸好上将军身体复元,否则没有了上将军在寡人身边运筹帷幄,对付奸党,那就糟了。” 项少龙深深地瞧了自己一手带大的秦君一眼,心中百感丛生,一时都不知是爱是恨,纠缠难分,依肖月潭的指点哑着声音问道:“一切预备好了吗?”小盘点头道:“万事俱备,王翦回来了,手上共有三万精兵,人人骁勇善战,寡人已着他先潜往雍都附近,好依计行事。” 项少龙皱眉道:“你有什么计呢?”小盘有点尴尬的道:“据茅焦的消息,缪毒准备在加冕礼的当晚,趁举城欢腾,人人酒酣耳热之际,尽起党羽,发动叛变,那时王翦将会把雍都围困,教缪党没有半个人能逃出去。” 项少龙故作不满道:“王翦回来了,他为什么竟不来见我呢?”小盘忙道:“是寡人吩咐他不得入城,上将军勿要错怪他。” 项少龙道:“吕不韦那方面又有什么动静呢?”小盘龙目一寒,冷笑道:“他敢有什么动静呢?不过当寡人率文武百官到了雍都后,情况将会是另一个局面。” 又有点不敢接触项少龙的眼光般垂下头去,沉声道:“寡人和上将军去后,中大夫尉僚会留在咸阳主持大局,对付吕不韦,他将持有寡人虎符,守城三军尽归他调度。 明天寡人会在早朝时宣布此事。” 项少龙立时无名火起,他虽然说来好听,但实际上等若同时削掉了滕翼和荆俊的兵权。 要知秦军一向效忠王室,如若滕荆没权调动都骑兵,那时他项少龙凭什么去对付吕不韦?而且对谁要杀要宰,一切都操纵在尉僚手上了。 项少龙摇头道:“此事于理不合,现在都卫军的将领,均是吕缪两党的人,新人登场,又无战功威望,何能服众,更会动摇都骑兵的军心,故此事万万不可,储君请收回此意。” 小盘显然仍有点害怕项少龙,兼之心中有鬼,沉吟片刻才解释道:“其实寡人此举,只是针对吕不韦而发,如若他试图调动都卫军,便等若叛变,尉僚便可在里应外合下,一举把吕党歼灭。 嘿!这当然要滕荆两位将军配合。” 项少龙虎目寒芒烁闪,语调却是出奇地平静,淡淡道:“那就干脆让尉僚任都卫统领吧!”小盘苦恼道:“但这摆明针对吕不韦,那贱人怎肯同意?”项少龙好整以暇道:“既是如此,储君索性把虎符交给滕翼,只要冠礼吉时之后,储君便成秦国之君,那时再不须太后同意,亦可操控咸阳诸军,岂非胜于现在般打草惊蛇。” 他明白小盘为了哄他到雍都去,绝不会在此时与他正面冲突,在心理上他亦乏此勇气,所以乘机漫天索价。 看小盘怎样落地还钱。 事实上小盘想控制的只是都骑兵,都卫兵怎会放在他眼内,偏是无法说出口来。 好半晌后,小盘让步道:“即是如此,我一切依旧,我会使尉僚领兵驻在咸阳城外,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增援滕荆两位将军。” 项少龙心中暗笑,任尉僚三头六臂,由于不知是自己在暗中主事,必会吃个大亏。 他这时再没有和小盘闲聊的心情,借病休息未愈为托词,返家去了。 第六章 战云密布 回到乌府,才知琴清来了,正和纪嫣然在厅喁喁细语,两女均是神色疑重,见项少龙回来,勉强露出笑容。 项少龙坐下诧道:“什么事这么神色紧张。” 纪嫣然道:“储君正式下了谕旨,着清姐随驾到雍都去处理冠礼的大小事宜,清姐正为此事烦恼,去又不是,不去又不行。” 项少龙剧震道:“知我者莫若嬴政,这一招命中我的死穴要害。” 琴清愁容满面地幽幽道:“不用理我不就成了吗?谅他尚未有迁怒于我的胆量,以后看情况奴家才到塞外会你们好哩!”项少龙回复冷静,决然摇头道:“不!要走我们必须一起走,否则只是那牵肠挂肚的感觉,已足可把我折磨个半死。” 听到项少龙这么深情的话,琴清感动得秀眸都红了。 纪嫣然:“嫣然可扮作清姐的贴身侍婢,有起变故,亦可应付。” 项少龙呆了半晌,才作出反应道:“这确是个可行的办法,且教别人想像不到。 必要时我还可使荆俊亲到雍都接应你们。 讲到飞檐走壁之术,有谁比得上他呢?”琴清赧然道:“我也想学项郎攀墙越壁的方法,你们肯教人家吗?”项少龙和纪嫣然听得面面相觑,琴清这么娇滴滴的斯文美人儿,若学精兵团攀高爬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到了晚上,肖月潭才施施然回来。 众人忙聚到密室商议。 肖月潭道:“若非有图公在旁默默监察吕贼,我们可能到了黄泉之上,仍是一个个的糊涂鬼。” 众人同时色变,追问其故。 肖月潭道:“吕不韦愈来愈欠缺可用之人,所以不得不再次重用以图公为首的旧人,亦使图公得以清楚把握到吕贼的阴谋。” 纪嫣然道:“近来吕不韦非常低调,一副无力挽狂澜的样子,原来竟是装出来的。” 荆俊狠狠咒骂道:“今趟我们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肖月潭笑道:“我们都忽略了吕不韦最后一招杀手就是东方六国的助力;现在六国的君臣谁不视赢政为洪水猛兽,只要能扳倒赢政,他们什么都乐去做,最好是由缪毒登位,就更合他们之意。” 项少龙色变道:“难道他竟敢开放边防,任联军入关吗?”肖月潭笑道:“他有这个胆量也没有用,秦军人人忠心爱国,岂肯遵行。 况且三晋和楚、燕五国给少龙杀得元气大伤,打开关门谅他们仍未有那挥军深入的豪气,不过六国却分别派出四批死士,人人都是以一挡百的高手,准备在适当的时机,进行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已定的四个目标就是赢政、少龙、昌平君和李斯。” 赢政和项少龙成为六国必杀的对象,当然不在话下。 昌平君和李斯都是陪着嬴政出身的文武两大臣,若有不测,会令文武百官在无人统领下,让吕不韦有可乘之机。 项少龙暗忖最要杀的人当是王翦,不过可能吕不韦到现在仍未知王翦已潜回咸阳。 秦国正在大时代转变的关键时刻中,只要小盘登上宝座,吕缪两党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陶方沉声问道:“这批人现在是否已身在咸阳呢?”肖月潭道:“他们为了隐蔽行踪,目下都藏身在附近的山头密林处,饮食均由图公负责供应,各位该明白这点对我们多少有利吧。” 纪嫣然道:“图总管知否他们行动的细则?”肖月谭道:“这事由许商这都卫统领负责,只要能生擒此人,肖某自有手段教他乖乖招供。” 滕翼道:“只要许商肯走出城门,我们便有把握将他生擒,再交由先生迫供。 可是若他留在需内,我们除非和他正面冲突,否则难奈他何。” 许商本身是第一流的剑客,寄居仲父府,出入都有大批亲卫,需内又是他都卫的势力范围。 要杀他可能仍有点机会,但若要将他生擒,自是难比登天。 肖月潭由怀掏出一轴图卷,摊在几面,道:“这是仲父府的全图,包括所有防御设施和密室,但若只以智取,不以力敌,并非全无生擒许商以至于刺杀吕不韦的可能。” 顿了顿又道:“图公已准备了一种烈性麻醉药,只要下在仲父府的几口水井里,喝下者三天内都休想醒过来了。” 荆俊喜道:“果是妙着!”项少龙问道:“图老既有参加与吕不韦的密议,是否探悉得他的全盘计划呢?”肖月潭冷笑道:“就算图公没与闻其事,但吕贼的动静怎瞒得过图公。 吕贼的计划要双管齐下,当醪党在雍都举事时,他就会在咸阳起兵,尽杀反对他的人。” 顿了顿续道:“关键处是能否杀死赢政,只要赢政身死,他便可以讨缪为名,将大秦军权握在手里。” 陶方皱眉道:“假设缪毒失败,吕贼岂不是要好梦成空?还落得背上作反的臭名。” 肖月潭道:“所以吕贼特命管中邪潜往雍都,配合六国的高手,主持刺杀的行动,凭此人高超的箭术,这并非全无可能的事。 说到底雍都非是嬴政的地头。” 众人心下颤然,若不先一步除掉此人,确是最可怕的威胁。 项少龙叹道:“此事不幸给我们猜中,有没有办法可以知道他的行踪?”肖月潭摇头道:“这可说是老贼最后一着厉害棋子,故恐怕除他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吕贼的成败,全系在能否刺杀赢政这关键上,而他却不是没有成功的机会。” 纪嫣然道:“那乌果岂不是险上加险?”乌果脸色转白,不过只要想想管中邪的盖世箭术,谁都不会怪他胆怯了。 肖月潭抚须笑道:“诸位这叫关心则乱,其实管中邪亦非没有可寻之迹,首先,他第一个要刺杀的必是嬴政,又或四项刺杀同时进行。 否则打草惊蛇下,刺杀行动就不灵光。” 乌果登时松了一口气。 纪嫣然道:“那么刺杀行动该集中在雍都才对,只有那样,才可把责任全推到缪毒身上。” 接着微笑道:“善战者,斗智不斗力,吕缪两党最大的问题是互不信任,互相暗算。 照嫣然猜估,吕不韦定把刺杀行动瞒住缪毒,而储君身边的近卫里,亦该有吕贼的内奸,只要我们将消息泄漏给缪毒知道,说不定可收奇效。” 项少龙绝不担心小盘的龙命,否则历史上就没有秦始皇其人,亦不担心昌平君和李斯,其理是相同。 滕翼这时道:“最可靠的还是先一步杀死管中邪,而我们亦要顾及自身的安危,因为着我和小俊有什么不测,吕贼就可公然把都骑军接收过去了。” 管中邪乃智勇双全的人物,有他暗中主持六国的刺客联军,谁敢掉以轻心。 肖月潭忽然道:“乌果扮成少龙,那少龙可扮成乌果,如此就更万无一失。” 众人齐声叫绝。 陶方怀疑道:“时间赶得及吗?”肖月潭欣然笑道:“早在制作假面时,肖某心中已有此念,故而两张脸皮一起制作,否则怎会须那么多天工夫呢?”众人纷纷赞叹,都对肖月潭的智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着商量行事的细节,决定把追查管中邪行踪列为首要之务,并定下种种应变计划。 当夜项少龙好好睡了一觉,翌晨故意在早朝现身,让吕不韦等看到他的病容,并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那天的讨论集中到即将来临的冠礼上去。 吕不韦主动提出留守咸阳,小盘装作拗他不过,勉强接受了。 早朝后,小盘与项少龙、昌平君、昌文君和李斯四人在书房商议。 昌平君和李斯先后作出报告,都是关于往雍都和冠礼的程序。 小盘听毕后道:“众卿均知道这是吕缪两党最后一个推翻寡人的机会,在这方面众卿有什么对策呢?”昌文君道:“这事微臣已有周佯计划,首先今次赴雍都的船队,不但式样如一,且全部挂上王旗,教敌人难以认识那一艘是储君的驾座,再配以轻便的小型战船开路,沿岸更在战略点驻扎精兵,可保旅途的安全。” 小盘点头赞好,然后道:“不过最危险的却是抵达雍都之后,缪贼布置多年,等待的便是这一刻,绝不能粗心大意。” 昌平君道:“谷奚会先领一万精兵进驻雍都,把关防完全接收过来,微臣才不相信缪毒敢于此时抗命。” 项少龙皱眉道:“安大将军何时回来的?”小盘干咳一声道:“由于上将军卧病在家,寡人不敢惊扰,所以才没将此事告诉上将军。” 李斯等三人都垂下头去,噤若寒蝉。 项少龙火气道:“储君已胸有成竹,那还须臣下筹划,不若臣下留在咸阳养病好了。” 李斯三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小盘不慌不忙的道:“上将军万勿误会,现在寡人就是要向上将军请教。” 项少龙断然道:“若不早一步给臣下知悉所有布置和手上可用之兵,此仗必败无疑。” 小盘四人同时愕然。 项少龙心想这叫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有了从图先来的珍贵情报后,他就更有把握应付这场前门有吕醪两党,后方有小盘这寡情薄义的小子的两面战争。 小盘肃容道:“上将军何出此言呢?”项少龙心知肚明小盘重视自己说话的原因,皆因从小到大,小盘都视自己为天人,方能纵横不倒。 而自己屡次助他渡过难关,更在他心中建立了无可比拟的形像。 换了其他人,即管是王翦、李斯等,亦休想可把这未来的秦始皇吓倒。 项少龙不答反问,淡淡道:“安大将军今趟从楚境调了多少人回来?”小盘犹豫片刻,无奈道:“调了五万人回来。” 项少龙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便知小盘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悠然道:“其他的四万兵员驻在哪里?由何人统率?”他怎不明白这批大军要对付的除了吕不韦外,尚有滕、荆和乌族的战士,却故意迫小盘说出来。 小盘有点不敢看项少龙似的,诈作翻看几上文件,若无其事道:“这是应付紧急情况的后备部队,由尉僚指挥,可从河道迅速增援雍都或咸阳。” 接着有点不耐烦的道:“上将军仍未答寡人刚才的提问呢?”天下间怕只有项少龙一人胆敢这样和小盘对话。 李斯等都不敢插口。 项少龙淡淡道:“任吕缪两党如何猖狂,亦不敢以卵击石的公然作反,所以他们定是先采暗杀的手段,只要行刺储君成功,天下大乱,奸党才能混水摸鱼,得到最大利益。” 昌文君忍不住道:“这点我们早想到,且有对付的方法。” 项少龙沉声道:“假设刺杀行动由管中邪暗中主持,参与行动者乃六国派来千中挑一兼经过严密训练的第一流刺客,而且在冠礼时储君又不得不亮相,更而禁卫内侍内又有内应,君上是否仍那么有把握呢?”包括小盘在内,各人无不色变。 当年小盘赴德水春祭途中被外来刺客袭击,幸好误中副车一事,仍是记忆犹新。 现在多了个箭法惊人的管中邪,谁敢拍胸保证不会出事。 昌平君愕然道:“但据消息传来,管中邪该仍在韩境与韩人僵持不下。” 项少龙道:“那只是障眼法,际此紧要关头,吕不韦怎会不把爱婿召回来,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了。” 他的话有庞大的说服力,不怕众人不信。 小盘龙目寒光烁闪,盯着项少龙道:“上将军这消息从何而来?”项少龙早知小盘必有此问,微笑道:“吕不韦在六国有朋友,微臣何尝不是。” 小盆呆瞧他半晌后,点头道:“上将军可有什么应付之策?”项少龙打蛇随棍上道:“储君首先要将虎符赐给微臣让微臣有调兵遣将的能力,微臣才有办法处理此事。” 这正是项少龙最厉害的一着,且不由小盘不答应。 不同级数的将领,持着一是反映身份的虎符,规限了带兵人数的多寡。 在大将军级数以上的将帅,不但没有兵员数目的限制,还可在各地调动和招募新兵。 一旦征战回朝,另一半虎符重归朝廷,兵员亦回到各地,各将领只能依官阶大小拥有自己的亲兵,兵权重新回到君主手上。 项少龙乃仅有的两位上将军之一,如若持的是完整的虎符,便等若军方的最高统帅,那时除了小盘外,谁也不能收回他的虎符。 所以假若项少龙手握完整的虎符,便等若将军权握在手里,那时小盘若要对付他,绝不能派出像尉僚那种低级的新将领。 唯一之法就是小盘亲来处理他。 由此可见虎符之事关重大处。 但项少龙却不怕小盘不答应,是基于三个原因。 首先,小盘会想到项少龙陪侍在侧,到了雍都后,便可从容算计他,不怕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况出现。 其次就是项少龙蓄意制造出一种形势,令小盘不得以此来诓骗他和安抚他。 最后的原因更微妙,因为小盘对他才干的信心已是根深蒂固,确信他这样做会对他有利无害。 所以项少龙才不愁他不容应,还不可以查根究底,显示出对项少龙的不信任。 果然小盘呆了刹那光景,即微点龙首答应道:“就如上将军所请吧!”项少龙压下心中的狂喜,淡淡道:“储君冠礼之日,就是微臣献上管中邪首级之时,否则储君可以军法治我以罪。” 小盘眼中掠过复杂之极的神色。 项少龙心中暗叹,乘机辞退。 第七章 奇刑迫供 昌文君从后追上来,与项少龙并排在街上缓骑而行,众铁卫和昌文君的亲随都全神贯注远近的动静,一些持长身革盾护持左右,一些弩弓在手,以防刺客,气氛紧张。 项少龙轻松地道:“你不用侍侯储君吗?”昌文君摇摇头,问道:“少龙打算怎样对付奸党,可否透露一二,让我可以配合你的行动。” 项少龙淡然自若道:“是否储君瞩你追上来问我的呢?”昌文君现出愕然之色,答不上来。 项少龙微笑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为难处。” 昌文君神色一黯,羞愧地道:“少龙可否帮我这个忙?”项少龙道:“那就告诉储君,我已掌握到一些线索,可望将管中邪和六国来的刺客一网打尽,但这些事必须绝对保密才能灵光,所以愈少人知道愈好。” 昌文君忙道:“少龙求得虎符,究竟是作何用途呢?”项少龙暗忖怀内的虎符当然是作保命之用,口上却答道:“因我须调动三万都骑,以清剿入境的敌人。” 顿了顿反问道:“尉僚现在的身分是什么?”昌文君露出为难神色,垂首道:“我不大清楚。” 项少龙心中一叹,昌文君始终不似乃兄般那么有义气。 共富贵容易,共患难却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那还有兴趣和他磨下去。 一句“请回吧!”迳自和众铁卫加速走了。 返抵官署,立即召来滕翼、荆俊和乌果三人,说了虎符的事后,道:“现在我们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除非嬴政亲率大军来杀我,否则其他人都不敢动手。” 滕翼皱眉道:“但嬴政亦可颁下敕旨,以剥夺三弟的兵权。” 项少龙微笑道:“这正是最精彩的地方,为了借我对付管中邪,在冠礼之前嬴政绝不敢收回虎符。 到他要对我不利时,才忽然发觉我根本不在雍都,那时我们至少有三至两天的时间为所欲为,全力对付吕不韦。” 乌果点头道:“那是说我必须在冠礼完成前走。” 荆俊道:“我们是真的要去剿灭管中邪呢?”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当是我们临别前赠给嬴政的最后一份大礼吧!”滕翼同意道:“我们是不得不这样做,否则若让吕贼奸谋得逞,我们的日子亦不好过。” 项少龙道:“只要我们能将隐伏其中一处山野间的外来刺客一网成擒,再由图先瞒着吕不韦,便可通过用刑迫供。 掌握到管中邪行踪。” 乌果不解道:“我真是不明白这几批刺客为何不趁机先往雍都去,却要在咸阳外勾溜。” 荆俊道:“还有三天就是嬴政赴雍都的大日子,三哥准备何时行动呢?”项少龙露出一丝自满自信的笑意,淡淡道:“就今晚吧!让这些人尝尝我们乌家千锤百练培养出来的特种部队滋味好了。” 三人愕然道:“特种部队?”项少龙欣然点头。 只有来自二十一世纪科学化的特种部队和所具有的高超战术,方可使他完成很多本来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忽然间,胸中涌起强大无伦的斗志。 明月照耀下,扮成乌果的项少龙与纪嫣然两人伏在咸阳城外南面六里许处的一个山坡间,静心等候。 他们都穿上轻便的野行衣,配备能折叠的弩弓,穿上背心式护甲,那有点像二十一世纪的避弹衣。 项少龙轻轻地卧在草坡上,探手拍了拍坐在他身旁的纪才女大腿。 轻声道:“希望乌果不会出岔子就好了。” 今晚是乌果首次装扮成他的身分公开亮相,在滕翼的陪同下去见许商,与他研究都骑和都卫在赢政离开咸阳后怎样配合的问题。 这一着的作用,当然要使许商不起疑心。 否则若知道项少龙出城,不提防才怪。 纪嫣然微嗔的拨开了他的怪手,皱起黛眉道:“不要碰我,你扮成乌果后不准再与人家亲热。”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外表的美丑是假的,内心的美丑才是真的,连我们的才女也不能免俗吗?”纪嫣然轻叹道:“说这么说,但有多少人能办到呢?若可选择,谁会拣丑陋的外表。” 这时荆俊潜到两人身前来,低声道:“敌方约有十二至十五个人,在林内营,只有两人放哨。 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包保没有一个人可逃掉。” 今趟名副其实用的是天罗地网。 荆俊及出色的猎手,特制了数十张大网,可布在地上和由树顶上撒下来。 这次来秦的刺客都是六国精选出来的死士,若没有特别手段,要杀他们容易想生擒他们却是难比登天。 项少龙跳将起来,道:“动手吧!”荆俊又潜了回去。 项少龙纪嫣然两人登上坡顶,伏在草丛里,俯视坡底开始延绵数里的密林。 若非有图先的准确情报,即管派了千军万马来搜查,亦休想可像现在般将目标重重围困。 忽然蹄声在里许处轰然响起,自远而近,直追密林而来。 项少龙等毫不惊异,因为这正是他们的安排,以迫使敌朝相反方向逃走,步进罗网去。 果然敌人立时作出反应,只看宿鸟惊起的位置,便知他们正朝东南方逃走,步进罗网去。 连串的闷哼惊呼在林中响起,不片刻重归沉寂。 项少龙和纪嫣然对视微笑,知道智取之计已大功告成,余下的就是要看肖月潭的迫供手段了。 被擒者共十三人,形相各异,都是身型骠悍之辈,若是正面交锋,已方难免必有死伤,但在有心算无心下,却是毫发无损,手到擒来。 这些人显是早有默契,人人不发一言,摆明视死如归的决心。 将他们秘密押返乌府后,肖月潭吩咐把他们分开囚禁,逐一观察后,下令以其中一个刺客为迫供目标,并对众人道:“这人长相英俊,生活自较其他人多姿多采,至少会较受娘儿的欢迎。 这样的人,肯来冒生命之险,自然是想事成后得到封赏和获得美人青睐,当然亦会特别爱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 纪嫣然赞道:“先生果然是用刑的专家,难怪成为图总管最得力的助手了。” 肖月潭笑道:“我只是比一般人较爱动脑筋吧了!算得了什么?”接着低声道:“嫣然可否避开一会呢?”纪嫣然醒悟到定是有些情况不宜女儿家旁观,虽不情愿,亦只好乖乖离开。 等到室内只剩下项少龙、荆俊和肖月潭三人时,两名乌家战士把那精挑出来的刺客押进来。 此人长得高大俊俏,正值盛年,这时脸若死灰,垂头丧气,满身泥污,衣衫勾破多处,双手反绑背后,脚系铁链。 三人的锐目全盯在他脸上,不放过他表情的任何细节变化。 肖月潭微微一笑道:“我身旁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项少龙,兄台既有胆量来此,当不会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那人抬头瞥了项少龙一眼,初则微表诧异,继而微微点头。 项少龙和荆俊都心中佩服肖月潭的选俘之道,因为其他人都不会作任何反应,此人肯点头,已是大有可乘之机。 肖月潭柔声道:“兄台怎样称呼,是何处人士?”那人脸上现出内心挣扎的痛苦表情,最后仍是猛一摇头,表示不会说。 肖月潭哈哈一笑道:“让本人先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再决定是否该与我们合作,先脱掉他的衣服。” 两名战士领命一齐动手,不片晌那人已变得一丝不挂脸现惊惶。 这时连项荆两人都不知肖月潭跟着下来的手段。 肖月潭再下命令,门外传来车辆转动的声音,还有吱吱的怪叫声,听得项荆两人毛发悚然。 只见两名铁卫推着一个六尺见方的大铁笼进来,数百头大小老鼠,正在笼中争逐窜动,吱吱乱叫。 荆俊怪叫这:“好家伙!”项少龙却看得汗毛直竖,差点想立即逃出去。 那人脸上血色退尽,双腿一软,跪倒地上,全身发抖,显是想到即将来临的命运。 肖月潭好整以暇道:“不用本人说出来,台兄也该知道这笼耗子是作什么用途的,听说耗子最会打洞,哈!”那人呻吟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那人垂下头去,颤声道:“这话是真的吗?”项少龙没好气道:“你听过有人说我言而无信吗?但当然要待证实兄台所说的确没有撒慌,才可放你回去。” 那人颓然点头道:“我说了。” 得到了珍贵的资料后,乌果、滕翼和众铁卫亦然兴高采烈的回来,显是为成功骗倒许商而得意。 乌言着赞叹道:“果大哥真绝,每逢不懂答的,便咳嗽起来,一时棒头,一时苦脸,确是扮相了得。” 刚退出大厅的纪才女皱眉道:“不要扮得大过火了。” 滕翼道:“放心好了,连我听着都把他当作了是三弟,只是眼神还差一点,幸好别人以为他病体未愈,故不会看出破绽。” 转向项少龙道:“审问的结果如何呢?”项少龙欣然打出大功告成的手号。 众铁卫和乌果齐声欢呼,声动屋瓦。 荆俊道:“幸得肖先生出马,吓得那小子贴贴服服的,连不须说的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批死士那是什么六国联合刺杀团,根本就只是田单在弄鬼,全是齐国派来的人,但人人均顶冒着其他五国的身分,带头的是个叫边东山的人,他是最得曹秋道真传的弟子,兰宫媛就是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人现在已到了雍都。” 肖月潭补充道:“这人是刺杀的大行家,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 滕翼奇道:“管中邪的师门不是和稷下剑派是宿仇吗,为何竟能和曹秋道的徒弟合作?”项少龙道:“这事当然有缪毒的手下大将韩竭从中穿针引线,此人该已被吕不韦收买,成了吕贼在缪党中的卧底。” 纪嫣然道:“夫君大人现在打算怎样对付管中邪呢?”项少龙想起吕娘蓉,心中暗叹一口气,沉声道:“在眼前的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在管中邪拿起他的大铁弓前,把他宰杀于百战刀下。” 肖月潭道:“少龙准备何时动手?”项少龙肃容道:“有没有办法弄两艘普通的渔船来?但绝不可让人知晓。” 陶方答道:“这可包在我身上,少龙何时要船。” 项少龙道:“明天吧!愈早愈好!我要在管中邪接到消息前,取下他颈上的人头,作为我献给赢政的临别大礼。” 众人轰然答应,士气如虹。 第八章 攻其不备 化身为乌果的项少龙与荆俊领着特别挑选出来的五十名乌家战士,在翌日清晨,秘密登上渔舟,逆流往雍都开去。 众铁卫因要随乌果乔扮的项少龙与小盘赴雍,当然不能参与这次行动。 纪嫣然则要陪琴清,亦不能来。 滕翼负责指挥都骑去清剿余下的三批刺客,并须座镇咸阳。 这天层云密布,细雨绵绵。 穿上蓑衣的项少龙和荆俊两人,坐在船头商量行动的细节。 项少尤道:“我们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若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杀死管中邪,便不会有第二个机会。” 荆俊充满信心道:“潜入雍都后,我们立即把管中邪藏身之处置于严密监视下,待入黑才动手杀他。” 项少龙皱眉道:“但我现仍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否该借助安谷奚的力量呢?那样或会惊动缪毒。” 荆俊道:“不若我们找四哥设法吧!”项少龙摇头道:“我不想事后为赢政知道,那会用响四弟的前途。” 荆俊奋然道:“那就让我们自己独力进行,只要用心策划这次突袭,功成身退,那时管中邪死了,缪毒却仍未知发生了什么事。” 项少龙摇头道:“但韩竭必会很快晓得,而由于这是韩竭的地头,若想把他一起刺杀,风险会很大,故使我犹豫难决。” 荆俊道:“知道就让他知道吧!难道他敢告诉缪毒吗?且就算他立即派人通知吕不韦,已是两天后的事,何况他还可能过不了二哥这一关。” 依照计划,小盘率文武百官赴雍都后,滕翼的都骑会在来往雍都和咸阳的水陆要隘处,设置关卡,检查往来的行旅。 项少龙同意道:“只好这样了。” 当天黄昏,项少龙在离开雍都两里许处弃船登岸,避过关防,由陆路往雍郁。 凭着正式的身份文件,他们扮作外县来的各式样人,分批进城。 与陶方派往雍都长驻达两年的乌家战士联络后,他们藏在城南的一所普通居家,准备一切。 雍都是秦人在关中的第一个都城,位于渭河与支河交汇处,乃关中文化、巴蜀文化和氏羌文化的连接点。 陆路交通上更有栈道通住陇南、汉中、巴蜀等地。 一百五十年前,秦公定都城,就是要以其为据点,镇守关中,饮马黄河。 后来赢政能统一华夏,亦是因凭雍以据关中之策,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所以后来虽迁咸阳,秦室祖庙仍留在雍都,凡有大事,必到雍都祖庙举行。 作为咸阳的后防守塞,雍都直至此时,仍有无比重要的地位。 雍都有多座宏伟的宫殿,其中以大郑宫和祈年宫最具规模。 前者现在是朱姬的鸾殿,祈年宫则是小盘今趟来行冠札暂居作驻此扎的行宫。 到了雍都,项少龙才真正感觉到缪毒的威风。 这里的驻军,军服襟领处都捆上金边,透出一豪华的气派,与一向外表朴素的秦军迥然有别,且人人一副不可一世,横行霸道的样子。 安谷奚的驻军明显仍未取得全城的控制权,只控制了最接近渭水的南城门,以及通往祈年宫的大道与祈年宫。 由于有朱姬在背后撑腰,在正式反目前,连小盘都奈何不了缪毒这个“假父”。 当然,只要王翦的无敌雄师进入城里,形势会立时逆转,醪毒的三万“死士”无论改了多么威风的称呼,到时亦只有侍宰的分儿。 唯一最具威胁的就只有管中邪秘密主持的暗杀团。 而项少龙今次来此就是要先一步把这刺客团瓦解歼灭。 这还要在缪毒不知不觉中进行,否则谁都会没命离开。 酉时未,报告回来,扮成平民的管中邪刚刚独自离开了藏身处,这时天仍下着细雨。 管中邪的问题和项少龙相同,无论他扮作什么样子,有心人一眼就可以从身型气概把他认出来。 项少龙当机立断,下了行动的指令。 项荆和五十战士抵达目标建筑物附近的一道僻静横巷,才脱去遮盖身上夜行装备的外袍。 五十人迅速分作十队,五人一组,借着檐墙和夜雨的掩护,间中见有人往来廊道间,都是些面目陌生的大汉。 此宅共分五进,中间以天井廊道相连。 待所有人进入战略性的位置后,项少龙和荆俊及两组战士潜到主堂旁的花丛处。 里面透出灯火人声。 一名战士潜到窗外窥视过后,回来报告道:“厅内有五名汉子,只两人随身带着兵器,集中在东面靠窗的地席处。” 项少龙沉声道:“有没有女人?”另一名刚回来的战士答道:“内堂见到两名女婢。” 项少龙大感头痛,他本是决定将宅内的人全体格杀,在这你死我亡的情况下,再没有仁慈这一念的容身之所。” 但他怎可以下令杀死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呢?叹了一口气道:“男的一个不留,女的生擒下来,稍后再作处理,教他们等待我的暗号。” 四名战士领命去了。 待了片刻,项少龙下达进入攻击位置的命令,由荆俊连续发出三声约定好的鸟啼声。 项荆和众战士从花丛与隐僻处迅速跃出,扼守进入大堂的第一道门窗。 鸟啼再起。 门破窗碎的声音纷纷响起。 大堂处荆俊首先破窗而入,落地前射出第一束弩箭,揭开了肉搏战的序幕。 靠窗一个男子咽喉中箭,倒跌地上,其他人惶然从地上跃起时,每人身上最少中了三支弩箭当场惨死,只不知其中是否有边东山在内。 后院亦惨叫惊响起,但转瞬归于沉寂。 一会后,十名战士押着一个手抱婴儿的女子和四名惊得脸青唇白的女婢来到站在厅心的项少龙和荆俊身前。 项少龙和荆俊脸脸相嘘,竟是吕家三小姐吕娘蓉。 吕娘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但眼神坚定,射出深刻的仇恨,怀中的孩儿安详地玩弄他的衣襟,一点都不知眼前正大祸临头。 她咬牙切齿的道:“杀了我们吧!爹定会给我们报仇的。” 他曾答应小盘,会在他冠礼献上管中邪的人头,但现在面对着吕娘蓉母子,他怎狠得下这个心?时间已不容许他多想,下令道:“请吕小姐安坐。” 又向吕娘蓉道:“三小姐切勿呼叫示警,否则管兄必死无疑,唉!你信任我项少龙吗?”吕娘蓉闻语愕然,荆俊却露出不同意的神色,欲言又止,终没有说话。 阴风细雨下,管中邪全无防备的跨进院门,等发觉不妥时,项少龙和荆俊已由左右掩出,把他制服。 众人知他厉害,取了他的随身武器后,正要绑他双手,却给项少龙阻住了,道:“管兄为何回来了都不通告小弟一声。” 管中邪已从声音认出他是项少龙,沉声道:“娘蓉呢?”项少龙叹了一口道:“嫂子和令郎都安然无恙,进去再说吧!”吕娘蓉见到管中邪被擒,情绪立时崩溃下来,泣不成声。 管中邪苦涩地看了她们母子一眼,依项少龙指示在远处另一角坐下,颓然道:“我管中邪虽不服气,但仍不得不承认不如你项少龙。” 接着垂头道:“可否放过她母子呢?我只要求一个体面的痛快。” 项少龙心中感动,首次感到这坚强的宿敌对吕娘蓉母子用情真挚,所以才肯低声下气开口求情。 而且只看在这绝不适合的情况下,吕娘蓉仍要来会管中邪,便可知他们是多恩爱。 项少龙沉吟片刻,荆俊道:“三哥!我想和你说两句活。” 项少龙摇头道:“迟些再说吧!我明白你的心意。” 转向虎落平阳的管中邪道:“管兄该知贵岳的末日已至,缪毒更难成大事,管兄有什么打算?”管中邪剧震一下,抬头望见项少龙,眼中射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荆俊急道:“但我们怎样向储君交待呢?”项少龙回复了冷静,淡淡道:“我自有办法,管兄且说意下如何?”管中邪吁出一口气道:“项兄不怕我通知仲父,又或缪毒吗?”项少龙道:“所以我才要管兄的承诺,而且我会分开两起把嫂子和管兄送离雍都,安排船只让你们到楚国去。 那里就算管兄知会别人,时间亦来不及。 没有其他人有配合。 管兄孤掌难鸣,能做出什么事来呢?”管中邪瞧往另一角的妻儿,眼中露出无比温柔的神色,然后才望向项少龙,伸出大手。 项少龙伸手和他紧握,诚恳地道:“管兄一路顺风。” 管中邪双目微红,轻轻道:“即管我们一直处敌对的关系,但项兄乃我管中邪一生里最佩服的人,谢谢你!”这晚管中邪寄身的那些宅舍发生一场大火,扑灭后在现场内发现了三十多具男尸,醪毒的人仍不明所以。 唯有韩竭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吓得连夜舍缪毒逃之夭夭,从此不知所踪。 翌日清晨,荆俊和顶着乌果身份的项少龙才与安谷奚接触,一同恭候于黄抵达,于三天后举行加冕札的秦国储君。 第九章 残酷现实 过百艘三桅大船,组成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地逆流驶至雍都南面的码头处。 两艘战船放下数百禁卫,列成护驾队伍,予人一处威武和紧张的气氛。 醪毒率领雍都的大小官员,在码头前排列迎驾。 项少龙扮的乌果和荆俊则在安谷奚之旁,遥观壮大的船队。 荆俊凑近项少龙,低声道:“你看缪毒的样子,昨晚定是没有睡过。” 他们仍未知道韩竭漏夜溜了,都有点不明白缪毒的精神为何这么坏?小盘的龙驾船在隆隆响声中靠岸。 荆俊担心道:“假若乌果那小子给识穿了身份,五花大绑的给抬下来,我们怎办才好。” 项少龙苦笑道:“惟有告诉赢政这是惑敌之计,不过我们的计划就要宣告完蛋了。” 安谷奚这时向荆俊道:“久未见过我三哥了,心中很记挂着他,来吧!”拍马而出。 两人慌忙跟随。 跳板由船面探了下来,岸上的缪毒命人奏起欢迎的乐曲。 先下船的三百名禁卫筑起左右各三重的人墙,中间留下阔约十尺的空间,行动一致,整齐而好看。 安谷奚等甩蹬下马,跪在马旁。 昌文君大步领头由跳板走下来,后面是二十名开路的禁卫精锐,头两人分持王旗族旗。 接着是十名捧奉各式礼器祭皿的内侍臣,然后再二十名禁卫,才见未来的秦始皇小盘和储妃在昌平君、王倌、李斯、蔡泽、戴上头纱的琴清,扮作项少龙的乌果等文武大臣簇拥下,步下船来。 外围处以万计的雍都城民,立时爆起震天采声,高呼万岁,纷纷下跪,气氛炽烈之极。 项荆见乌果“安然无恙”都放下心头大石。 项少龙瞥了远处的缪毒一眼,见他听得群众欢迎的喊叫,脸色阴沉下来。 心中暗叹“凭你这靠裙带关系封爵的小白脸,无论在军力、民心和形像几方面,怎抵得过秦始皇呢?”小盘从容自若地接受醪毒的祝贺后,与储妃登上龙舆,在昌文君的禁卫前后护驾下,驶往城门。 安谷奚的军队同时沿途把守,保安上无懈可击。 项少龙和荆俊找个机会,登上乌果的座驾,项少龙和乌果脱下面膜和衣服,勿勿交换穿戴。 乌果得意洋洋道:“幸好我懂得装病,否则都不知怎样应付那些人才好。” 项少龙道:“储君没找过你吗?”乌果道:“他只派御医来看过我,又说登岸后要陪他到大郑宫谒见太后。”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这时安谷奚才抽空策马驰至他们的车旁,项少龙忙坐上乌果刚才的位置,微笑道:“上将军你好。” 安谷奚显是茫然不知他和小盘间的矛盾发展,笑道:“少龙像平常般唤我作谷奚吧!少龙真是威风八面,乃我秦国的支柱。” 项少龙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了一会,车队进入城门,安谷奚一声告罪,忙其他事情去了。 项少龙挨到椅背处,松了一口气。 计划的第一阶段大功告成,剩下的就是怎样逃过小盘的暗算,潜返咸阳了。 小盘偕储妃领着一众臣子在大郑宫主殿前下车。 项少龙见到有这么多人陪同,舒了一口气,暗忖若只是他和小盘去见朱姬,那就惨了。 经纪嫣然提醒后,他已痛苦地认识到在目前的情况下,朱姬已是泥足深陷,再没可能离开缪毒来跟随他。 但怎样才能保她一命呢?这或者仍非全无办法。 但失去了缪毒和儿子,更清楚小盘非是自己亲子,她活着亦等似走肉行尸,做人还有何意义?此时茅焦由殿内迎出来跪奏道:“太后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见那么多人,只请储君和上将军入内相见。” 众人愕然。 小盘和项少龙则是脸脸相觑,假若殿内布有伏兵,两人岂非给剁成肉酱。 昌文君奏道:“末将必须随侍在旁。” 一旁的醪毒赔笑道:“太后只是不想一下子见那么多人,禁卫大臣当然要侍奉随行!”小盘忽道:“不用了!就上将军陪寡人进殿问安好了。” 项少龙瞥见茅焦向小盘暗打手势,这才明白小盘为何忽然如此豪气。 小盘向项少龙打下手势,昂然登阶,项少龙忙追随其后。 小盆头也不回的低声道:“那女人在怎样想呢?”项少龙低声应道:“因为她想把事情弄清楚,看看是否该全力支持缪毒。” 小盘毫不惊诧地冷冷道:“这叫一错再错。” 项少龙很想尽最后努力提醒他要谨守诺言,但知等同废话,遂把这股冲动强压下去。 朱姬高坐太后的鸾座上,殿内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人,靴子踏到大殿的地台上,发出使人心颤的足音回响。 空旷的大殿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生气。 朱姬胖了少许,但仍是艳光照人,不见半分老态。 只是玉容有些儿憔悴,冷冷看着二人对她行孔,朱姬淡淡道:“王儿、上将军请就坐。” 两人坐到她右下首处,小盘公式化地道:“王儿见到母后风采胜昔,心中非常欣慰。” 朱姬叹了一口道:“哀家多久未见过王儿呢?怕有三、四年吧!有时哀家真的以为从没有生过你这儿子。” 小盘龙目杀机一闪,迅装出恭谨之色道:“母后过责了,王儿只是国务繁重,又怕惊扰了母后的静养,但王儿仍像从前那么关心和爱戴母后的。” 项少龙呆望前方,心中希望现在只是做梦,因为现实太残酷了。 回想起当年初抵邯郸时,朱姬和小盘是如何相亲相爱,但现在却是尔虞我诈,互相在算计对方。 朱姬的目光落到项少龙身上,声音转柔道:“哀家尚未有机会祝贺上将军凯旋归来呢!”项少龙深深望了她一眼,胸臆间充满真挚深刻的感情和内疚,叹道:“只是幸保小命罢!怎当得起大后赞赏。” 朱姬凤目一寒道:“最近有关储君身世的谣言嚣尘上,上将军有什么对付良策?可说出来安哀家的心呢?”小盘冷然截入道:“王儿已传令全国,不准任何人再谈此事,望太后明鉴,毋用多疑。” 朱姬勃然大怒道:“是否连我作娘亲的也不准说?”小盘好整以暇道:“王儿怎敢,但上将军却有不能违令之苦。” 朱姬发出一阵有点失常的娇笑,凄然道:“哀家差点忘了,三天后王儿就正式登基,自然不用再把我这太后放在眼内了。” 小盘淡道:“母后过责王儿了。 总之母后听到的闲言闲语,全是有心者故意离间我们母子感情的。” 接着长身而起道:“母后身体欠佳,不宜激动,王儿告退了,迟些再来向母后请安吧!”项少龙直至此刻仍没有说话的机会。 心中暗叹,纵使以前小盘没有杀她之心,只朱姬这一番话,现在已为她招来杀身之祸了。 偏是他却毫无办法救她。 因为朱姬对他再没有爱,代之而与的只有咬牙切齿的痛恨。 因为她已可肯定是他骗了她,甚至认为是他杀了她真正的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做上些什么呢?祈年宫。 御书房内,小盘接过项少龙递上来的管中邪大铁弓,哈哈笑道:“管卿家,你现在若不成了一个糊涂鬼,就该知昔年投靠吕老贼,乃是你一生中最错误的一着。” 恭立两旁的李斯、昌平君、昌文君、安谷奚、王倌等纷纷因项少龙立此头功而向他道贺。 小盘如释重负的把铁弓放在几上,着众臣坐下,笑问项少龙道:“可惜见不着中邪的人头,不过寡人亦完全赞成荆卿的做法,只毁尸灭迹才不致惊动阉党。” 顿了顿续道:“这几天我们在饮食上必须小心在意,不要着了缪贼的毒手。” 昌平君欣然道:“储君放心,微臣们会加倍在意的了。” 小盘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项少龙处,柔声道:“上将军身体好点了吗?”项少龙摇头苦笑道:“都是在韩魏边境地上逃亡时累的,当时还可强撑着,岂知回来后便不时发作,只是吃药都怕了。” 小盘道:“那上将军这几天勿要操劳,好好休息吧!”接着龙目寒茫大盛,冷哼道:“缪党已确定在登基当晚的国宴时作乱,上将军有何应付妙策?”项少龙淡淡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小盘一掌拍在龙席前的长几上,叹道:“就是这句话,我们可稳操胜券了。” 王倌皱眉道:“请恕微臣糊涂,我们不是拟好等醪党作乱时,才治之以罪吗?”小盘从容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胜利都是最重要的,那管用什么手段。 我们就在国宴前动手,攻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斯道:“缪毒那恶贼,可能连死了都不知错漏是出在什么地方。” 李斯指的当然是茅焦这个大内奸,正因小盘对缪毒的虚实与布置时间了若指掌,所以才以从容应付。 小盘显是成竹在胸,好整惟暇的道:“在国宴前一个时辰,安大将军寡人有令,夺去城守兵权,控制所有出入要道,不准任何人离开。 如此必可迫缪毒提早发动。 而禁卫则负责封锁祈年宫,一方面可保护各公卿大臣,亦可依名单逮捕宫内奸党。” 顿了顿续道:“同一时间王上将军的大军会开进城内,把乱党杀个片甲不留。 而项上将军则和寡人攻打大郑宫。 哼!让寡人看缪毒如何收场。” 众人纷纷称善。 只有项少龙心知肚明,假若自己没有应付之法,大郑宫就是自己葬身之所了。 项少龙回到祈年宫后宫一座分配给他的四合院时,隔邻的琴清和扮作婢女的纪嫣然溜了过来。 正和荆俊、乌果两人聊天。 见到项少龙,两女自是喜上眉梢。 项少龙坐下问道:“联络上四弟了吗?”荆俊点头道:“刚才趁三哥到大郑宫,我和他碰过头。” 纪嫣然问道:“朱姬有什么话说?”项少龙叹道:“情况很恶劣,储君和她的关系终于彻底破裂。” 答后转向荆俊道:“四弟有什么活说?”荆俊道:“四哥说储君向他下达命令,由现在开始。 把雍都封锁,严禁任何人出入,除非持有特别通行的文件。” 项少龙一震道:“储君又在骗我,刚才他只说在加冕礼后和国宴之前才会围城。” 琴清吃了一惊道:“那怎办才好呢?”项少龙思索道:“我要离去是易如反掌,只要扮回乌果,正式向储君表示须率人回去咸阳加强二哥的实力,就可溜掉,乌果回去也没有问题,他只要变回自己,再有四弟之助,就可顺利脱身。 问题只是清姐,赢政会派人名为保护,实则都是严密监视,那该怎办才好?”纪嫣然道:“夫君大人可曾定了何时回去呢?”项少龙道:“我应该明天和荆俊动程回去。 唉!可是我怎能就这样丢下你们?储君太清楚我了。” 纪嫣然微笑道:“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众人愕然蹬着这美丽的才女。 琴清喜道:“嫣然不要卖关子了,你究竟想到什么好计谋呢?”纪嫣然欣然道:“我是刚给夫君大人的说话所触发。 就是利用太后和储君间的暧昧形势。 试想假若太后派人来请我们的琴太傅到大郑宫陪她解闷,储君会怎样反应?”众人连忙叫绝。 琴清喜道:“这个可由我来用点手段安排,储君亦难拒绝。” 众人知道她最熟悉宫廷之事,故这方面不用为她操心。 纪嫣然道:“这一着还可使储君以为夫君大人全无溜走之心呢。 岂知我们的琴太傅尚未到达大郑宫,已在中途溜掉了。 乌果问道:“那我这个上将军该何进逃命去也?”项少龙道:“基本上是随机应变,以保命为第一要务。 但切勿待到加冕礼之时,那时赢政怎都不会让你溜出视线之外。” 纪嫣然道:“就在加冕之前一晚走吧!有两天时间的缓冲,我们足可收拾吕不韦。” 荆俊提醒道:“记着莫要在咸阳多留,而是尽速返回牧场去,集合后再依计划逃去,就大功告成。” 项少龙叹道:“辛苦了这么多年,老天爷该好好让我过些安逸悠闲的日子吧!”众人眼中都射出憧憬的神色,耳内似乎响起了健马塞外的大草原上忘情飞马的蹄音。 第十章 接收咸阳 当晚项少龙谒见小盘,表示要派荆俊率人赶回咸阳协助滕翼应付吕不韦。 小盘欲拒无从,一口答应。 使项少龙可正式安排船只等事宜,更不怕有人会起疑检查。 到翌日上午,琴清往见小盘,说是收到太后的通知要到大郑宫小住两天。 小盆不虞有诈,在琴清的坚持下,只好答应。 腾翼笑道:“一切安排妥当,只待上将军回来主持大局。” 项少尤笑着打了滕翼的粗臂一拳,道:“二哥也来耍我,可见心情多么开朗,今自我们只得两天时间,所以必须立刻行动。” 纪嫣然问肖月潭道:“图总管那边有什么消息?”肖月潭答道:“图公和家小以及心腹手下三百余人已准备妥当,只要我们通知一声,他会立即下毒。” 滕翼道:“时间的配合最成关键,图总管下毒时,我们必须同时夺到许商的都卫兵权,如此才既可使图总管和他的家人亲信能安然离城,又不虞吕老贼可逃出我们掌心之外。” 肖月潭叹道:“这正是麻药之计不尽完美的地方,此药药性很强,服后不到一刻就会发作。 为了能使更多人被毒倒,只好在晚膳时下毒,但至于有多少会中招,却难以肯定。” 荆俊道:“只要我们暗中把仲父府重重包围,便不怕吕不韦逃掉。” 项少龙道:“图总管知否仲父地下秘道的出入口呢?”肖月潭道:“老贼建仲父府时,是图公最不得意的一段时间,只负责办材料的事,所以半点都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项少龙道:“既是如此,我们只好另外派人在城外设置哨站。 唉!除非我们有储君的王令在手,否则就不能禁止他离城。 都骑的将领更会因此生出疑心,所以只好自我们自己去追杀他了。” 转向琴清道:“清姐现在可由陶公陪伴回府,看看该带那些人随行,其他人则妥予遣散,然后立即赶赴牧场,静候我们的佳音。” 琴清受到那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项少龙心中一片怜惜时,纪嫣然问滕翼道:“附近可有见到敌踪。” 众人明白她说的“敌人”指的是尉僚的四万大军,目光都集中到滕翼身上。 滕翼疑惑地道:“我也为此事奇怪,因为一点都见不到他们的踪影。” 肖月潭道:“现在我们是与时间比赛,照我看尉僚的大军该驻扎在上游某处,正等候赢政的指示,随时可在短时间内开抵咸阳,只要我们行动迅快,就可在尉僚抵达之时远离。” 项少龙抛开一切,奋然道:“行动的时间到了。” 众人轰然应诺。 众将领对吕缪两党勾结一事早有所闻,兼之项少龙一向为储君的心腹大将,本身声望又高,加上出示虎符。 那疑有他,无不表示誓死效命。 这时刚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城内一片升平,一点不觉有异平时。 项少龙先命禁卫和都骑军把官署重重包围,这才率亲随与滕翼、荆俊、纪嫣然、肖月潭等直入官署。 大门的守卫未及通传,已给他们制服。 此时许商正和一众都领在主堂议事,骤然看见项少龙硬闯过来,来不及反应,已给数十把弩弓威胁得动弹不得。 许商和手下一齐色变。 这有上蔡第一剑手之称的高手,腰际佩剑连出鞘的机会都欠奉。 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尤其项少龙理该仍在雍都。 许商仍难保持冷静,沉声道:“上将军这算什么意思?”项少龙待手下缴去了各人武器后,才出示虎符道:“本帅奉有王令,都卫军由此刻开始,由本帅全权接管,谁敢不服。” 许商见到虎符,立知大势已去,回天乏术。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项少龙见已控制全局,下令道:“其他人给本帅押人牢房,只留许统领一人在此。 当只剩下许商时,项少龙登上主座,命许商在一旁坐下。 滕翼和荆俊则在取得许商的统领军符后,赶去接收都卫军。 许商苦笑道:“你赢了!”项少龙语带双关地淡淡道:“这是注定了的历史,我项少龙只是执行吧!由吕不韦毒杀先王一刻开始,吕贼就注定了要悲惨收场。 问题是许兄是否关心自己的结局。” 许商眼中掠过希望,沉声道:“上将军肯放过我吗?”项少龙微笑道:“许兄该知我不是残忍好杀的人。 连管中邪和三小姐我都放了他们走。 现在他们该已抵楚境,故眼下我只想知道许兄的心意。” 闻得管中邪都失败得被释放逃走了,许商崩溃下来,叹道:“上将军果是无敌神将,你究竟想我怎样做?”项少龙道:“只要许兄告诉我吕不韦紧急时的逃生路向,我便可立时送许兄和家小离城。” 许商仍在沉吟犹豫时,项少龙道:“许兄若想再听得兰宫媛的仙曲,就要立下决定。” 纪嫣然柔声道:“吕不韦纵能逃出城外,最后仍是不得不死,许兄莫要失去时机。” 肖月潭淡淡道:“本人肖月潭,许兄该听过我的名字吧!”许商骇然瞧往肖月潭道:“你不是早死了吗?”肖月潭狠狠道:“若不诈死,吕不韦焉肯放过我?你以为吕不韦真的器重你吗?谁当上吕不韦的手下,都只是他的棋子,随时可弃之杀之,你明白吗?”许商终于屈服,道:“仲父在卧房中有条秘道入口,可通在城南‘百通街’一所大宅,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 项少龙奋然起立,斩杀吕不韦这大仇人的时机,在苦候了近十年后,终于来临。 项少龙等围绕秘道出口处,无不大惑不解。 图先两个时辰前领着荆俊、滕翼等入仲父府时,中了麻醉药的人倒满府内,独是找不到吕下韦,自然是从秘道逃走了。 问题是到现在仍未接到有关吕不韦离城的任何报告,难道他仍敢躲在城内?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荆俊道:“我们就搜查全城,看他能躲到哪里去?”图先道:“我们不如先搜查此空宅,若我所料不差,此宅必是另有秘道,可通往城墙附近的住宅或仓库,在那处该再有出城的秘道。” 滕翼挥手示意,众手下忙展开行动。 纪嫣然叹道:“若是如此,今趟我们可说棋差一着,皆因布在城外的哨岗,只留心几个城门的出入要道。” 肖月潭道:“吕贼必舍不得珠宝财物,走地道更远比不上走在路面上快,不如我们就赌他一铺,赌他是已离开地道,从陆路逃往边境去,因为咸阳的水路交通已被我们控制在手心处。” 项少龙断然下令道:“不用搜了,我们立即出城。” 项少龙一众人等,偕同乌家二百多铁士,轻骑全速离城。 望赵境方向驰去,不片响在离城里许外,发现了脚印遗痕,其中一些痕印特别深刻,显是负了重物。 众人大为兴奋。 荆俊却皱眉道:“只看脚印,对方人数超过二千,实力远胜过我们。” 滕翼笑道:“逃走之人何足言勇,且其中必有妇人孺子,何须惧怕。” 项少龙正容道:“吕府家将,不乏高手,假若我们衔尾追去,他们可闻蹄声而测知我们虚实,必会回头一拼。 我们虽未必会败,但伤亡难免,故非上策。” 纪嫣然道:“假设我们能预估吕贼逃走的路线,凭轻骑马快先一步在前头埋伏,便可予吕贼来个迎头痛击,又不虞被对方知道我们人少,那就有把握多了。” 图先最清楚吕不韦的情况,道:“照足印的方向,他们该是逃往下游的大镇梧昌,那处的镇守是他的心腹,到了那里就可乘船顺水东去,否则凭脚力能逃得多远呢?”滕翼大喜道:“到梧昌途中有个叫狂风峡的地方,乃往该处的必经之路,凭马力就算绕道而行,顶多两个时辰可抵该地,我们不若就在那里恭候仲父的大驾吧!”项少龙哈哈大笑道:“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今趟若非有图爷照拂吕老贼,我等势将功亏一篑。” 图先笑道:“那里那里,滕将军请领军先行。” 士气昂扬下,二百多骑旋风般去了。 第十一章 得报大仇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队长长的约三千人的队伍。 静静进入狂风峡,只凭几个火把照明开路。 单看队形,便知道这大批亡命的人个个心慌意乱,不但七零八落的断成多截,首尾不相顾,妇孺更远远附在大后方,跌倒者亦无人理会。 众人虽痛恨吕不韦,目睹此情此景,亦无不感到恻然。 项少龙道:“我只想要吕老贼的命,有没有办法把吕不韦从这许多人中辨认出来呢?”肖月潭冷笑道:“以吕老贼自私自利的性格,必会走在最前头。” 又指着队头道:“那是有的几辆手推车,其中之一坐的必是吕老贼。” 项少龙道:“那就待前队那百多人过去后,便以木石把出口截断,我们再从容动手擒人吧!除吕老贼外,其他人要走便任他们走好了!”吕不韦的逃亡队伍前一组约百多人,刚出了峡口,上方崖顶忽地滚下数十条树干和无数大石块,一时尘屑漫天,轰轰震耳,声势惊人之极。 推下的木石立时把队伍无情地截断,两边的人都乱成一团,哭喊震天下,分别往相反方向逃命。 跌倒的跌倒,互相践踏的互相践踏,那情景仿如世界末日。 出了峡谷的人四散奔逃时,蓦地火把光四处亮起,二百名乌家战士策马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放过其他背负重物的人,只向给十多个亲卫护卫着亡命奔跑的吕不韦围拢过去。 霎时间,吕不韦给重重包围,陷进绝境里。 吕不韦在家将圆形阵势的核心处,脸色苍白如死人,不住大口喘息。 项少龙偕图先、肖月潭、滕翼、荆俊、纪嫣然等排众而出,高坐以上,大喝道:“吕不韦,当年派人偷袭我们,杀我妻婢手下,可曾想到有今天一日。” 吕不韦看到图先和肖月潭、怒恨交迸,气得浑身剧震,戳指两人道:“好!枉我吕不韦如此厚待尔等,竟敢联同外人来对付我。” 图先呸的吐了一口涎沫,咬牙切齿道:“闭上你的臭嘴,这句话该由我对你说才对。 枉我如此忠心对你,你却只为了洗脱嫌疑,就把随我多年出生人死的兄弟随便牺牲。 你还算人么?”肖月潭亦不屑道:“死到临头,仍是满口不知羞耻的胡言乱说,我今天在这里目睹你的收场,就是要看到老天爷的公正与严明,你竟还敢颠倒黑白,含血喷人?”吕不韦顿时语塞,瞧着百多把以他为中心瞄准待发的弩箭,说不出活来。 嫣然娇叱道:“先王待你不薄,你竟仍要狠心将他毒害,吕不韦你比这豺狼禽兽更不如。” 滕翼暴喝道:“徐先和鹿公都是因你而死,给你多活这几年,已是老天爷盲了眼睛哩。” 荆俊却厉叫道:“你们这群蠢才想陪他死吗?立即抛下兵器,给我有多远就滚多远。” 那十名家将你眼望我眼,不知谁先抛下手上兵器,转眼间逃个一干二净。 只剩下众叛亲离下的吕不韦孤零零一个人呆立在重围中心处。 项少龙等甩蹬下马,向吕不韦围拢过去。 “将!”项少龙拔出百战宝刀。 刹那时,他脑海同时掠过无数毕生难忘的伤心往事,而这些都是吕不韦一手造成的。 春盈等诸婢和许多忠心手下们逐一溅血倒地;青春正盛的赵国三公主变成了他拥在怀内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庄襄王临死前的悲愤眼神;鹿公的死不瞑目;一一掠过他的心头。 他的心湖像给投下巨石,激起令他神伤翻滚的悲情。 忽然间,他发觉手中的百战刀没入了吕不韦的小腹内去。 吕不韦身子忽向前扑来,迎上他的百战宝刀,原来给滕翼背后以墨子剑劈了一记。 耳中还听到滕翼道:“献给倩公主在天之灵的。” 吕不韦倒在他身上时,已变成一具尸体,什么功名富贵,都与他再没有半点关系。 项少龙虽手刃仇人,可是心中却是虚虚荡荡,一片空白,毫无得报大仇的欢欣。 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残杀,他已打心底生出极大厌倦。 天终于亮了。 经过三天两夜的兼程赴路,众人终于支持不住,扎营休息。 这时离牧场只有一天的路程。 项少龙一路上都非常沉默。 此夜天色极佳,满天星座,伴着一弯新月,疏密有致广布天穹之上。 项少龙与纪嫣然离开营地,来到一个山丘之上,背靠背悠然安坐在高可及膝的长草中,感受着夫妻间真挚深厚的感情。 项少龙的心神放松下来,在这一刻,吕不韦的事似在遥不可及的距离之外,小盘对他的威胁也似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样。 他忽然记起了在二十一世纪看的那出电影《秦始皇》里,吕不韦并不是这样死的。 他是因受到举荐缪毒牵连,被赢政免相国之职,发配他到食邑河南。 但因吕不韦仍与六国权贵暗中互相勾结,图谋不轨,再被赢政遣往琢郡,更发信谴责他。 吕不韦自知难逃一死,就喝下毒酒自尽。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完全是两回事,难道自己竞改变了历史?胡思乱想间,纪嫣然的呖呖娇声在耳旁响起道:“夫君大人在想什么呢?”项少龙心中一阵冲动,差点要把自己的“出身来历”向爱妻尽情倾吐。 但最后还是强压下去,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纪嫣然道:“嫣然明白夫君大人的心情。 人是很奇怪的,有时千辛万苦的想完成某一个目标,可是当大功告成时,反有空虚失落的感觉。 但幸好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那样了,像人与人间的感情交流就可与时并进,日趋深刻。 当然呢!也免不了会有反目成仇人的情况出现。” 项少龙点头道:“只是听嫣然说话,已是我人生的一大享受,能与嫣然终老塞外,夫复何求?”纪嫣然钻入他怀里去,枕在他肩头上,美目深情地凝注天上闪闪的星儿,轻轻道:“自昨天开始,赢政就是正式的秦君了。 不知缪毒和太后是否……唉……嫣然实不该提起此事。” 项少龙苦笑道:“贤妻不必介怀,事实上我早想通了。 人力有时而终,总不能事事称心顺意。 对太后我是完全无能为力。 现在只希望回到牧场时,乌果等已安然回来。” 纪嫣然叹道:“嫣然也希望快点离开这地方,永远都不用再回来。” 次日清晨,众人拔营起行。 依照原定的秘密路线往牧场潜去。 到黄昏时光,牧场出现在前方远处。 作为先头部队的荆俊忽地回转头来,脸色是难看之极。 众人都心中骇然,知道情况不妙。 荆俊沉声道:“牧场被人重重地围起来了。” 在星月之下,大地一片迷茫,众人伏身高处,俯察情况。 只见在牧场城堡箭矢不及的远下外营垒处,数万秦军把城堡围个水泄不通。 不过城堡仍是完整无缺,敌人显然没有发动过任何攻击。 乌家城堡暗无灯火,像头熟睡了的猛兽。 秦军不时传来伐木劈树的声音,显然正赶制攻城的工具。 滕翼狠狠道:“照理他们怎都该先作佯攻,以消耗我们的箭矢和精神体力,为何竟如此按兵不动呢?”纪嫣然想起城堡中的琴清和不足百人的兵力,咬得下唇都渗出血来,沉声道:“尉僚是在等我们回来,幸好他们不熟地形,想不到我们会由这条路线潜返。”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赢政要亲来秘密处置我们,以保证消息不会外泄。” 肖月潭细察下方秘道的入口是远在敌人的营帐和防御工事之外,松了一口气道:“那么须趁赢政抵达前的宝贵时光,由秘道返回城堡,再立即率众赶快离开。” 众人当然不会反对,忙付诸行动。 半个时辰后,他们神不知鬼不觉下潜返城堡内,当项少龙把琴清的娇躯拥入怀内时,真有仿如隔世的感觉。 由于战马们都曾受过进出地道的训练,故并无发出任何声息,仍把敌人蒙在鼓里。 滕翼忽然失声道:“怎么?乌果他们仍未回来?”项少龙心头剧震,轻轻推开琴清,骇然道:“这是没有理由的。” 正和滕翼说话的陶方黯然道:“看来乌果出事了。” 顿了顿续道:“敌人昨晚突然在城外出现,且是由四面八方涌来。 幸好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否则我们都不知该死地还是逃命才好。” 肖月潭脸色凝重道:“我们现在便得立即撤走,因地道一事只能瞒过一段时间,早晚会给他们发觉那时就想逃都逃不了。” 项少龙断然道:“我们分批逃走,我怎都要待至敌人发动攻势那一刻才走。 周薇已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兄长,我再不想她连心爱的丈夫都没有了。” 图先哈哈笑道:“要走就一起走,就让我们一同试探老天爷的心意吧!”项少尤等登上城墙,遥望像漫山萤火的敌阵。 双方的实力太悬殊了,连妄图一拼之力都说不上来。 尤其项少龙等日夜赶路,早成疲兵,这场仗不用打都知必败无疑。 腾翼道:“只看敌阵的布置,就知尉僚这人精于兵法。” 肖月潭叹道:“赢政想得真周到,调来这批与少龙毫无关系的外戊兵,恐怕他们连攻打谁的城堡都糊里糊涂呢。” 荆俊这时奔上来道:“已预备一切,是否该先把马儿带往预定的秘谷,使得逃起来时方便一点。” 纪嫣然道:“不若把马儿都放在秘道口处,尽最后人事等待乌果他们,这胜过置身重围,来不及逃走。” 众人都默然不语,瞧着项少龙。 项少龙自知娇妻之言有理。 近六百的人和马,加上干粮食水,若要全体无声无息,安然从地道离开,没有个把两个时辰休想办到。 遂勉强点头道:“好吧!”荆俊领命去了。 滕翼忽地剧震道:“赢政来了,乌果他们也完了。” 众人骇然大震,循他目光望去,只见一条火龙由远而近,源源进入敌军帅帐的宫地内。 项少龙当机立断,喝道:“立即撤走。” “咚!咚!咚!”战鼓响起。 众人脸脸相觑,赢政连夜赶来,尚未有机会坐下喝一口水,稍事歇息,就立即下令进攻,可见他要杀项少龙的心是多么坚决。 项少龙惨然道:“小盘!你太狠心了!”纪嫣然道:“弃马!我们只能凭双腿逃命,否则就来不及。” 各人领命去了。 眼看敌人压倒性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向城迫来,他们的心直往下沉。 第十二章 生死一发 城门被撞破时,项少龙的人仍有一半人未能进入地道。 无奈下,项少龙下令这些人全避进新建成的衣冠坟内,作为掩护,并把特厚的大铁门关起,希望能多争取一点撤走的时间。 最好是小盘以为他们早走了,放弃搜索,就更是理想。 不过人人都知道这只是妄想。 整个城堡的人忽然消失,当然是有通往城堡外的秘道。 尉僚若不能把地道找出来,如何向新登基的秦王交待。 坟堂内众人你眼望我眼,想着正鱼贯进入秘道的战士,听着外面隐约传来,但越趋喧腾的喊杀蹄音,都是心急如焚,但又只能听天由命。 “隆隆”响声不断传来,显示敌人正在破门人屋。 逐一展开搜索。 “砰!”眼前的铁门终于传来撞击的声音,显示敌人的魔爪终伸展到这里来了。 一轮碰撞无功后,又沉寂下去。 众人的心都是提到了咽喉处,呼吸困难。 大家都预料得到敌人下趟会出动扎上擂木的撞车来破门。 一刻钟的时间,像世纪般漫长。 殿后的项少龙、纪嫣然、滕翼、荆俊、图先和十多名乌家战士,都是掷出弩弓,准备拼死守着大门,好让其他人能有多些时间安然离去。 众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意欲。 这时除他们外,仍有三十多人尚未能进入地道。 幸好当日设计地道时,特别注重地道的通气装置,否则恐怕未离地道,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早给闷死了。 项少龙不由望往高置墓堂正中小盘母亲妮夫人的灵牌,心中苦笑,暗忖妮儿你有否想到,我项少龙会有一天被你的爱儿亲手杀死呢?“轰!”整座坟庙晃动了一下,不过大铁门仍是纹风不动。 “轰!”封着铁门的三支铁闩同时往内弯曲,门隙扩大,透入外面火把的光芒,喊叫声立时变得真切,潮水般从外涌进坟堂里。 幸好这时除他们外,其他人均进入了地道里。 项少龙喝道:“快退进去!”谁还敢于此时怠慢,都向地道蜂拥而入。 尚未有机会把地道上方铁盖合上时,□然巨响,两扇大铁门加着部份砖石颓然倒下,扬起一片灰尘。 项少龙、滕翼、荆俊和纪嫣然四人守在地道入口处,准备对来人都可格杀勿论。 他们是不得不这么做。 此时整个地道部塞满了人,若让敌人衔尾追来,他们休想有人能走脱。 愈能延迟敌人知道地道口方向的时间,他们活命的机会愈大。 火光从地道口映下来。 项少龙等移后少许,避到火光不及的暗处。 只听有人喜叫道:“入口在这里!他们连铁盖子也没时间合上。” 项少龙等心中叫苦时,地道入口外的坟堂攸地鸦雀无声。 接着是跪倒礼拜的声音。 项少龙等听得牙痒痒的,又是心中惶恐万分,偏是一筹莫展。 此人该是那尉僚了。 赢政出奇的默不作声。 “噗!”是有人跪地的声音。 李斯的声音在地道口外响起,颤声道:“大王开恩!”尉僚奇道:“廷尉大人?”然后是奇异的沉默。 尉僚的声音又道:“大王请立即颁令,否则时机一去不返。” 接着干咳一声道:“大王为何只看着这里供奉的灵牌呢?”项少龙等心中升起难以形容的感觉,悄然小盘正呆瞧着他至爱的母亲妮夫人的灵位。 这时除他们外,其他人已过了地道的中段,尚有两刻许的时间,就可撤离地道。 不过若小盘接受尉僚的提议,他们仍是死路一条。 小盆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道:“尉卿和其他人全给寡人退出去,只李卿一人留下。” 尉僚愕然道:“大王……”小盘大喝道:“退下!”足音响起。 到所有人均远去后,小盘沉声道:“如何可教天下人都不谈论这件事呢?”只听李斯答道:“只要大王征阻六国,统一天下,那时大王令适行大,严禁谁敢提到项少龙三个字,谁提就杀头,必然人人噤口,此事自然亦不了了之。” 小盘冷冷道:“若他们嘴巴不说,却写成史书。 又有何法应付?”李斯道:“那时大王就坑那些人,烧他们写的书。” 下面的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焚书坑懦竟是因自己而起的。 同时被烧的巫卜之书,可能只是掩人耳目的陪葬品。 小盘又道:“但吕不韦为项少龙所杀之事又该如何处理。” 李斯朗声道:“这个更容易,就说他畏罪逃回食邑,最后饮毒酒自尽好了。” 足音时响起,有人来至入口旁。 一阵静默后,小盘的声音轻轻传下来道:“师傅!愿你一路平安!”接着是小盘的断喝道:“立即撤军!”足音远去。 项少龙强忍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心中深切感受到那种创造历史的动人滋昧。 当小盘步出乃母衣冠坟的一刻,他再非那来自邯郸的赵小盘。 因为他已完全割断了和过去的关系,真正成为了赢政。 以后他的心神会用在统一天下的大业上。 他跨过倒下的铁门那一刻,六国已注定了逐一被歼的命运。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没有人能击到的超级霸主──创建中国,被誉为千古一帝——秦始皇赢政。 项少龙等收拾情怀,追着大队由隧道口逸出,赫然发觉乌果竟和众铁卫杂在队中。 原来他们因昌文君控制了水路,被迫改从陆路赶来,故比赢政要迟上几个时辰,却刚好在地道口附近与他们会合。 乌果同时带来了缪毒被车裂于市的消息,朱姬替他生的两个儿子则给活生生烧死,这都是王翦告诉他们的。 至于朱姬,则传被押返成阳。 当然众人都知道朱姬已完了,被押返咸阳软禁的只是赢政安排的替身。 待赢政大军撤走后,众人再返回牧场,乘马从容离开。 项少龙还带走了赵倩诸女包括妮夫人的灵脾。 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安抵塞外,完成了渴求以久的梦想。 --------------- 第十三章 统一六国 由于今次叛乱的吕不韦和醪毒均是六国的人,加上郑国渠一事暴露了韩人的“破秦计”,而更为赢政担心的是怕六国来的人继续散播“谣言”,竟一意孤行,颁下了“逐客令”,使从东方来的客卿人人自危。 李斯知道自己实在知道太多不该知的事,但却更清楚赢政要统一天下的渴望,遂冒死进谏。 其词曰:臣闻吏议遂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 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瞩西戎。”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 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牧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邵、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昭王得范唯,为镶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 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 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 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下纳,疏士而下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名也。” 词中又道:“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 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 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之术也。” 李斯慷慨陈词的上书,不但表达了对赢政的绝对忠诚,还阐述了铁铮铮的历史事实。 终使赢政收回成命,撤销了“逐客令”。 项少龙和纪嫣然的老朋友韩非就在此时被赢政慕其名强索入秦。 然因他始终心怀故国,处处为韩说话,兼之口齿不伶俐。 故不为赢政所喜。 最后更因开罪了姚贾和李斯,加上两人忌他才华,被毒死狱中。 赢政扫除了吕不韦和缪毒后,收揽了秦国的大权,遂展开征服六国的大业。 六国这时早失去了独力抗秦的力量。 但他们联合起来,仍能在赢政即位后的第六年使秦人吃了三晋和楚人的一个亏,但韩闯却于是役不幸战死沙场。 田单由于失去了吕不韦的支持,失势下台,齐国从此再无杰出人才。 赢政亦学乖了,改采用李斯和尉僚的献计,巧妙地运用贿赂、间离、分化等三个手段,把六国逐一击破。 秦王政十四年,韩王安首先对秦屈服称臣。 翌年秦军杀人新郑,灭韩。 被项少龙一手提拔的恒奇,此时积功至上将军,不幸遇上可使项少龙惨吃败将的李牧,被其大破于合肥,无面目再见赢政,避隐燕国。 终于到了王翦和李牧两大名将对垒的时刻。 秦军在王翦和杨端和的率领下大举攻赵,李牧迎之邯郸城外,彼此僵持不下时,岂知郭开受李斯反间计所惑,竟怂恿赵王换将,李牧拒不受命,结果被赵王赐死。 大树既倒,赵国再无可抗王翦之将,遂被秦军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扫入历史往昔的回忆里。 秦王政十九年,太子丹派荆轲入秦国刺赢政,事败后当场惨死。 赢政便出师有名,派王翦攻燕,大破燕人于易水之西,翌年攻入燕人的蓟都,杀太子丹。 王翦之子王贲,亦攻占楚人十余城,次年他再大展神威,决水灌大梁,破之,魏亡。 二十三年,王翦攻楚,在平舆大破楚军,次年蒙武破寿春,楚王和李园同被俘,李嫣嫣服毒自杀,楚亡。 秦王政二十六年,王贲攻入临淄,齐王田健投降。 六国至此云散烟消,尽归于秦。 赢政仍记着项少龙所说的“始皇帝”三字,于是命群臣研究是否适合他统一六国后的身份。 众人自是大声叫好。 于是赢政自号始皇帝。 废分封诸侯之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收天下兵器,铸金人十二;统一度量衡;定币制;使车同轨、书同文;徙天下富豪十二万户到咸阳。 确立了日后中国的规模。 当赢政登上始皇帝的宝座时,宏伟的怀清台亦同时建成。 子民都以为是因他们的帝君为怀念寡妇清而建成。 只有像李斯、王翦等有限几个知情者,才知赢政实是因念着已远离中土的项少龙而筑的。 后记 大地在马蹄下飞快地往后方泻去。 项少龙和三位兄弟乌卓、滕翼、荆俊三人忘情地在绿草如茵,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全速策骑飞驰。 蓝天白云下,前方半里许处一群近千头的野马群受惊下住北逃去。 四人口中发出喝叫声,夹马转向、追将上去。 项少龙等分作两组。 一组绕往前方,迫得带头的马领袖改变方向,另一组则在后方追上去。 赶逐了一会后,马群被鞭子迫得逃到河里,游往对岸。 项少龙等勒马站定,大叫道:“孩儿们!看你们的本领了。” 对岸募地出现乌果、乌言着、赵大、刘巢等一众百多人,人人手持绳索,兴高采烈地等待马儿送上门来。 项少龙大感兴趣地看着兄弟手下们捉野马,赞叹道:“大哥真懂得拣地方,这里处处均得大小河流灌溉,水源充沛,土壤肥沃,牧草茂盛,确是人间胜境。” 乌卓环目扫视无边无际的草浪,嗅着青草传来的香气,笑道:“当初我抵此处时,心中颇有点我们是被迫自我放逐的味儿。 但现在长居下来。 杀了我都再不肯离开这里。” 荆俊忽地向隔岸大叫道:“那头纯白的!我要那头纯白的!”滕翼见状莞尔道:“这小子,丹儿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仍然像个长下大的孩子。” 黄昏时分,众人满载而归,驰返今趟出猎的营地。 纪嫣然、琴清、乌廷芳、赵致、田贞、田凤、周薇、善兰、鹿丹儿等正坐在一道斜坡上,看着坡下草地三十多个介乎十至十五岁的男孩女孩策马追逐马球为乐。 欢笑声直冲霄汉。 其中一个是项宝儿。 他长得比任何一个孩子更粗壮,头戴鹰羽造的美丽帽子,浓眉大眼,极有个性。 这时的他正从马身上俯下来以棍子控球,谁都不能从他手下把球子夺去。 在他们脚下,无垠的草原延伸天际,仿如一片碧绿的大地毡。 百多个营帐竖立一齐,炊烟缓起,十多个妇女正生火造饭,待丈夫儿子回来享用。 图先、肖月潭两人正席地闲聊,目光不时往这边巡视过来。 众女看到精彩处,不断拍手欢叫。 其中以乌廷芳和鹿丹儿叫得最厉害。 琴清忽地推了身旁的纪嫣然一下,欣然道:“夫君大人回来了。” 众女远眺平原尽处,百多个黑点正逐渐扩大,蹄音隐隐传来。 纪嫣然豪兴忽起,站起来娇呼道:“谁愿意和我去迎接我们凯旋回来的战士呢?”众孩子早放下球戏,前呼后拥的策骑朝归来者迎去。 一时蹄声震天。 纪嫣然的号召立即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全体翻上马背,下一会已在草原上与她们的男人会合。 一起返营地。 小孩们则得意洋洋在前领头。 项少龙与纪嫣然、琴清等缓骑而行,有感而发道:“老天爷待我们确非常优厚,以前那想过可过得这种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 琴清叹道:“要有我们那种经历的,才会明白这种草原生活的珍贵,像宝儿那小家伙,就常嚷着要回中原去见识世面。” 乌廷芳怨道:“以后你最好不要再给他说中原的事了,尤其是有关楚国,宝儿最欢喜就是那里,真令人费解。” 项少龙笑道:“每个人总有他的梦想,因为我们的梦想已成了事实,所以才乐于安享梦想。 宝儿只是追寻他的梦想罢了!我们即不该阻止,更不应强要他亦安于我们的梦想。” 纪嫣然欣然道:“夫君说得真动听,宝儿的梦想就是变成天上的飞鹰,可随意翱翔,飞到大地任何一角去。” 赵致笑道:“人人都宠得他要命,我说呢!小贞和小凤宠得他太过份了。” 田贞和田凤被说得掩嘴娇笑,一脸幸福快乐之色。 纪嫣然像记起某事般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做人爹的。 宝儿嫌自己的名字太过孩子气,要改过另一个名字。” 项少龙毫不介怀地欣然道:“改什么名字也可以,只要是姓项就成。” 乌廷芳佯作生气道:“宝儿可是我起的,是他的乳名嘛!”纪嫣然续道:“我见他这么爱鹰。 便提议给他起个鹰的别字。” 项少龙哈哈笑道:“项鹰!倒很不错啊!”琴清道:“你这做父亲的真不知孩儿的想法,他嫌鹰字太过像禽兽,怕人笑他,自己改个‘羽’字”。 项少龙剧震勒马停下,失声叫道:“什么?”众女和身边的滕翼等人莫不愕然停下,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 项少龙此时心中掀起了滔天浪潮。 项羽?岂非是与刘邦争天下,最后偕美人虞姬自刎于乌江的楚霸王项羽吗?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难道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不过若计算时间,此事确大有可能。 在历史上,秦朝历二世而覆亡。 由赢政登上储君之位,三十七年后南巡病死沙丘。 接着秦二世即位,三年而亡。 那时自己的儿子“项羽”应是三十多岁,正值壮年。 众人的呼叫声把他惊醒过来。 纪嫣然疑惑的道:“夫君大人不欢喜这名字吗?但宝儿却非常欢喜,若你要他改别的名字。 我们可不会和他说,你自己去跟他谈好了。” 项少龙回过神来,正思忖应否向宝贝儿子预作警告。 例如遇上一个叫刘邦的人时,立即挥刀杀了他。 他回心一想,纵是自己知道历史的发展。 最后还不是改变不了丝毫历史的发展。 命运从不因人的努力或意志有分毫改移。 人们以为自己在创造命运,皆因他们根本不知命运朝那个方向走,是什么一回事。 惟有自己才能深深体会到个中滋味。 自己的一个“儿子”小盘建立了在秦帝国,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项羽则一手把大秦帝国毁掉。 琴清皱眉道:“夫君大人在想什么呢!”项少龙忽地哈哈大笑道:“我想通了。” 腺翼的声音传过来道:“三弟想通了什么呢?”项少龙奋然道:“项宝儿以后就是项羽。” 众人齐声失笑。 纪嫣然一脸惑道,“这也须想通或不想通的吗?”项少龙从以背后凑前香了她的粉脸一口,笑道:“我想通的是成又如何,败又如何。 成功失败根本无关重要,只要能轰轰烈烈的活过,在历史上留下千古不灭的美名。 便不负此生了!”众人更是一脸茫然,怎想得到他指的是自己儿子将来成了名传千古的楚霸王项羽一事。 项少龙豪情万丈的哈哈大笑,策马而出,放蹄朝早去了的”项羽”诸孩赶去。 众人纷纷大喝催马,追着去了。 人马与整个大地合成一体,在落日壮丽的霞彩,合营出一副充满幸福和欢笑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