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大杂院,我八岁二十年工龄?》 第1章 新的选择 1960年1月10日,腊月十二,星期天。 此刻全国绝大部分区域都处于霜天白地之中,可此时的湘南全省却是一片青绿。 元县采煤厂职工宿舍。 好几个三号井的职工顾不得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早早的起来穿上补丁最少的衣裳、把裤腰带狠狠的勒紧了些,纷纷往某处赶去。 冬日里气温反常的升到了24度,虽然身上暖和但所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一片冰凉。 今冬又没雪,开春后怕是又麻烦了。 简单到寒酸的单人宿舍里。 灯绳的影子昏黄的灯光在摇晃。 张宝根晃晃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摆脱这种看不清听不明的状态。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小的单间里站满了人,众人看着张宝根小小的身躯,眼中无不露出忧心和怜悯的情绪。 这孩子才八岁,如今没了相依为命的父亲,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站在孩子身边的三个人。 左边这对长相敦厚的夫妻是孩子邻居范家夫妇,他们一直在担忧的看着张宝根,尤其是其中的女同志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大宝啊,你脑袋好些没?让珍姨给你看看……。” 声落泪坠,让周围的人都纷纷为之动容。 当这哭声与张宝根记忆深处的一个声音重合起来,他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的温馨,一股下意识的抗拒感瞬间出现在他的心底。 尤其是当“珍姨”两字入耳,他甚至浑身抖了抖,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身体的抗拒让张宝根躲开了女人抓来的手,做出动作的同时他也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周围所有人的个头都要比他大很多。 “这孩子才八岁啊。” “哎,张组长走的太早了......。” 零星的议论让张宝根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自己八岁那年,即将被领养前的那一刻么? 他居然......重生了! 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三人他都认识。 左边这对夫妻是他家的邻居范家夫妻,也是上辈子收养他的家庭。 而右边这位站的笔挺的高大汉子则是自己父亲曾经的战友,在燕京工作的一位煤炭工人。 两方都希望能收养自己。 只不过张宝根上辈子选的是更加熟悉的范家夫妻。 想到这里,八岁的张宝根嘴角闪过一丝冷厉。 呵呵,珍姨! 在范家生活了十年,衣服自己洗、饭自己做、菜都是剩的,父亲的抚恤金和每个月发给自己的伙食费全进了范家的口袋,父亲留下的单间也成了范家大儿子的房间,他只配睡阳台。 范家小儿子几门功课加起来的分数都没他一门高,结果就他没高中读。 他在十八岁顶替范家小儿子去下乡,范家后脚就安排小儿子顶了单位留给他的岗。 等到八十年代末办房产证的时候两边彻底闹翻,张宝根和范家小儿子扭打之际,就是这位珍姨,狠狠几棍子打断了自己的脚踝。 他养了整整一年的伤,范家就赔了一百二十块。 互不理会十多年之后,拥有两个亲儿子的范家夫妻却把自己告上法庭索要天价赡养费。 最操蛋的是,他居然败诉了! 好不容易凑齐的三万块彩礼被“抢”的一分不剩。 三十六岁的光棍张宝根被逼着离开了家乡......。 但也是这次出走才真正让他开拓了眼界,他混过江湖,还进了体制,可惜那时的范家已经出事,压根轮不到他报复了。 万万没想到,许是老天可怜他上一世怨念太深,竟让他再一次回到了八岁时做出选择前的那一刻。 根本没有理会范家夫妻殷勤的眼神,八岁小孩扭头看向了一直板着脸的父亲战友——林靖远。 二十八岁的林靖远大概是不太喜欢笑,这也是上辈子才八岁的宝根下意识拒绝他的原因之一。 在八岁孩童眼中,和气爱笑的邻居夫妻才是值得信赖的人。 而他当年放弃去林家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林靖远的坦诚。 这年头大家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有几个补丁,连爱体面的范家夫妻也不例外,但林靖远身上的补丁却是全场最多的。 林靖远也直言不讳的告诉年幼的张宝根,林家不富裕,离异的他还带着四个孩子,所以过去后要吃得了苦。 这可是1960年,全国自然灾害不断,粮食供应吃紧,很多人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仅仅凭着林家孩子太多这一点,在场就没人觉得张宝根会选择跟着林靖远走。 可重活一世的张宝根,这一回却决定跟着林靖远走! “我爸爸说过,要是他出事了就让我跟着林叔叔。” 幼稚童音撒下的谎,落在众人的耳中无人质疑。 其中也包括范家夫妻。 但他们如何能甘心? 这几天他们故意在张家忙里忙外,不就是觊觎那笔抚恤金和张家单间宿舍的居住权么? 林靖远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张宝根父亲居然会留下这样的话,他本来也以为张宝根是不会选择他的。 但既然是这样,性子耿直的他也不再啰嗦,根本不管范家夫妻的种种小手段,自顾自的去办收养手续,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个流程还很熟悉。 范大山不甘心的挤到八岁的宝根跟前,脸上带着满满的不舍。 “大宝啊,北方冷,人生地不熟的......。” 宝根也对着他“憨傻”的笑了笑。 这有些陌生的笑容让范大山的脸微微僵硬了一下。 “范叔,我爹走之前跟我说,让我不要跟明哥(范家大儿子)玩。” 范大山老婆刘珍的笑容顿时一敛,她可不愿意听外人说自己儿子。 “大宝啊,你别瞎说.......。” 想到自己前辈子与范家的恩恩怨怨,张宝根心里呵呵冷笑。 八岁的小屁孩藏住真实的情绪,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天真”且洪亮。 “我爸爸说明哥最近学坏了,他亲眼看到是明哥几个人偷了厂里的那一大捆电线......。” 正在议论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刘珍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张宝根~!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 张宝根默默的吐槽——这可是自己去插队前,范家老大自己得意告诉他的。 宝根有些“惊慌”的低下头,声音弱弱的:“我爸说范叔你家前段时间换的电线就是那一批,我还听范小树(范家小儿子)说他在他哥铺盖下发现了二十多张大黑十(65年前用的十块钱),他就偷偷抽了一张......。” 看着四周惊疑不定的目光,范家夫妻终于彻底慌了。 因为这件事八成可能是真的! 没有工作的大儿子最近手头确实比较阔绰。 “大宝这孩子伤心得都糊涂了,我家老大可是穷得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刘珍话没落音,门外便响了一个愤怒的童音。 “张宝根,你瞎说,我根本没偷我哥的钱!!” 范小树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指着张宝根的鼻子大骂。 “那两块钱是我哥主动给我的!” “我哥床铺下头根本没藏钱,他都是藏床头砖缝里的!” “你胡编乱造,你就是嫉妒我!!!” 八岁的张宝根默默的摸摸自己鼻子,他早就透过人群看到了范小树,他也知道以这小子的性格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六零年代的人们嫉恶如仇,邻居们当即发了一声喊,将范家几口子一个不落的全给扭送去了单位保卫科。 范家完了! 张宝根也没料到,与范家几十年的恩怨,竟然会在重生后的一个小时里就报得干干净净。 趁着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张宝根飞快的溜下床来到墙边。 哪里还有一点刚才胆小惊慌的样子? 墙上有个钉子,挂着一面小小的镜子。 【这种带铁丝架子的小镜子可放在台上,也可以挂墙上,是这年月很多人家的标配】 踮着脚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浑身上下最显眼的是五六个绣工马虎的各色补丁,小小年纪就是五袋弟子,不错! 小脸果然唇红齿白.....个屁,分明是小瘦猴子一只。 通过镜子的反射,让张宝根发现床边瘸了一条腿的凳子上,摆着本很老气的大笔记本。 ——刚才邻居们说,自己就是被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给砸晕的? ——可上辈子应该没有这一出啊?! 转身从床头拿起厚厚的笔记本,张宝根随手翻了翻——笔记本所有的页面全是空白无字的。 张宝根正琢磨着找根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好将其据为己有,哪知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却突兀的发生了变化。 大量儿童涂鸦似的图案凭空浮现在第一页的空白处。 唬得张宝根一个哆嗦,下一秒就用力想把这笔记本给扔了出去。 可谁知这笔记本却如同沾在了他手上一般,根本没能扔出去,反而借着他的力道砸在了床沿上。 嗖~~,眼前铺着大块补丁床单的床......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元县煤矿工会办公室里传来了林靖远惊疑不定的声音。 “人都已经走了十天,怎么还没定下性来?” 第2章 爹,你得保佑我 元县煤矿工会办公室面积不大。 原本应该是雪白的墙壁上满是黑灰的痕迹。 东边两扇窗户被打开透气,其中两扇玻璃碎了又没全碎,全靠两张发黄的报纸糊着。 满屋都是已经发硬的报纸在风里抖动的声音。 林靖远的面前放着一个搪瓷水杯,隐隐可见白色搪瓷杯身上有大红色的标语,同时杯子上残留着好几处黑灰色的疤痕。 杯子里的水微微有点发黄,办公室的人难得给他倒的是红糖水,不,应该是在开水里放了点红糖。 这说明工会这边对于接待林靖远还是蛮重视的。 而负责接待林靖远的是工会主任老娄。 娄主任五十岁不到的年纪,看着却像六十岁的人,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健康的浮肿。 老娄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缠着眼镜一条断腿的白胶布早已经发黑。 “小林啊,感谢你千里迢迢过来尽战友情。” “张新国同志的事,矿上和大家也都看着难过。” “小张呢,是个好同志,上过战场负过伤,这些年在坑道安全组长的岗位上也是兢兢业业的。” “按说小张管的是三号井,但他出事的地带却是属于二号井管理的,而且他还是下班时间去的二号井。” “矿上对于工亡的认定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可是......。” 带着一脸苦笑,觉得浑身有些发热的老娄解开了中山装,露出了里头满是补丁的衬衣。 “放往年这事根本没得议论,但这两年的年景你也知道,如果按矿上的规矩,二号井那边好些人怕是要被降工资......。” 眼见得林靖远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娄主任只好压低了声音。 “他们那边想自己勒紧裤腰带给张家孩子些东西,钱也行,但这个事......。” 林靖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大家这两年饿肚子不假,可他也是在京城煤矿工作的,知道这意外和工亡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娄主任,这事我答应不了。” “如果矿上工亡无法认定,那我只能联系老部队的领导来帮帮忙。” “张新国同志是在半岛负的伤,总不能一条命当年没扔在雪地里,反倒不明不白的给意外了。” 娄主任急忙拉住他。 “小林,别激动别激动,这不是在商量么......。” ...... 张宝根举着个大本子好奇的看来看去,宝贝的不得了。 他也没成想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居然还是个宝贝! 笔记本的封底上画着个古朴的箱子图案。 他只要拿着书用封底去拍东西,就能把东西收入一个空间里。 手里握着笔记本的时候,他能感应到空间里的东西。 如今在他的感应里,大约一个教室大小的空间中悬浮着一张床、一把瘸腿凳子、一个补了好几次的搪瓷脸盆.....。 张宝根在封底上一摸,一把白色的石灰瞬间出现在他的小手里。 “可惜壁虎收不进去,看来里头不能放活物。” 宝根无奈的放过了那条惊慌失措的壁虎,接着又研究起了那些涂鸦。 不像文字、不像符号,完全就是小屁孩随手的涂鸦。 宝根翻来覆去的好半天都看不出个头绪来。 只是他相信这些突兀出现的涂鸦,必定有着出现的规律和特定的含义。 宝根抬头笑着看了墙上老爹的黑白照片一眼。 “爹,不是你老人家还念着我吧?” 童音里带着沧桑,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思念和久别重逢却又偏偏无奈错过的悲欢交织。 “您老放心,这辈子儿子指定活出个人样来!” 当林靖远回到张家,刚进门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刚刚在工会受的一肚子气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张新国两父子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好歹还是有几件东西的,可怎么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剩下一张床和墙上的一个相框了? 装模作样在看笔记本的张宝根对着林靖远哈哈一笑。 “叔,多余的东西我刚才都送我爹朋友了,反正我也带不走。” 林靖远点点头,那些是宝根的东西,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环视了一下狭小的单间,林靖远把墙上的小镜子取了下来递向宝根。 “这个物件不大,燕京那头家里的镜子也就一小块,所以你要不要自己带着?” “还有一件事,叔叔要问你。” “宝根,出事那天你爹回来后,为啥要突然回井下去?” 宝根接过镜子的手抖了下。 他能不记得么? 今年是三年自然灾害中间那年,八岁的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荤腥。 那天父亲兴冲冲的下班取了家里藏着的半包茶叶,说是要赶回井底去找二号井的技术员龚叔,去给他换两只烤麻雀回来。 父亲让自己等着吃肉,结果这一去就是永别......。 这事他一辈子都记得! 见宝根低着头,林靖远也没继续追问,而是拍拍他的小肩膀。 “放心孩子,你爸的抚恤金肯定是跑不了的,信叔!” “那些人的东西,咱不要!” 宝根心头一颤,他可不是真的只有八岁,他从林靖远的话里听出了太多的东西。 前世父亲抚恤金是范家夫妻处理的,他一直都没过问。 如今看来里头怕是还藏着事! “饿了吧?叔出去买点吃的来。” 林靖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小心的打开,里头是些散碎的钱票。 先取了两张两分的纸币和一张当地一斤粮票,但在看了一眼仍旧低着头的宝根后,老林放回了一张两分的,改取了一张一毛的票子。 元县位于湘北,本就是产粮地,所以情况比旁的地方要好一点。 矿上食堂里一个二两的馒头只要2分带二两粮票,他吃一个垫吧就行。 至于宝根这孩子......一个素包子要1毛和一两粮票。 林靖远出门之前交代了什么,宝根根本没听进去。 他一直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但眼睛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因为在他手中的小镜子里,刚好把笔记本第一页的那些涂鸦倒映了出来。 涂鸦线条在镜子倒影里游走不定,最终结合成一个个钢笔字呈现在宝根的眼前。 【1960年2月5日,晴。今天真是万幸,我看到在二号井区域作业的职工们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三号梁断了,坑道被埋了一半。 好在断的时间点很巧,二队刚刚上井,而代班的那队人又因事耽误了两分钟。 偏偏就在这幸运的两分钟里,三号梁断了! 这么大的事故却一个受伤的都没有,大家都说这是奇迹。 今天在二号井值班的安全员小刘全身都是冷汗,矿里组织抢险队在半夜重新挖通了那里。 听说二号井的技术员龚利民也下去看了一圈。 那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光是三号梁东边七分之三的位置有陈旧性裂痕,四号梁和七号梁的背面也早就出现了问题。 估计今天矿里领导们足以用冷汗来洗澡的。 回家的时候听人私下乱传:有人说是1月份在那里【走】的老张师傅在保佑大家。 真是乱来,封建迷信啊,要是被查到了是谁说的,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宝根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自己老爹的黑白照。 张新国同志在墙上一脸笑得很灿烂......。 ——把这篇大半月之后某人写的日记给我看,真是老爹你的杰作? 该不该信呢? 宝根很快有了决断——重生这么奇葩的事都有,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他抬头对着黑白照笑了笑。 “爹,你可得保佑我,儿子我啊,这就去给你混个表彰回来!” 第3章 新的涂鸦 在回张家的路上起了一阵风,头顶的太阳很快消失不见。 林靖远不得不将刚刚从食堂里买到的包子和馒头藏在夹衣里,免得让宝根吃不到一口热乎的。 老林有些遗憾,元县的光景虽然比别处好些,但也好的有限。 哪怕是矿上的食堂也在限购,每个人只能买三个粗粮馒头或者一个包子加一个馒头。 自从去年大灾害开始,他的肚子就没饱过一回。 一毛钱的素包子是宝根的,身高一米八的老林自己吃一个粗粮馒头就“够”了。 毕竟没了爹的孩子可怜,被打击得连脑子都变迟钝了。 宝根呼啦呼啦几口就把素包子吞下肚,肚子不是那么叫了这才“想起”之前林叔提到的问题。 “叔,我爹那天走之前说了几句话。” 一个粗粮馒头只够老林两口吃的,他看着宝根吃包子的样子强忍住自己晚上也去买一个吃的念头。 “宝根,你爹都说了些嘛?” 八岁的小屁孩歪歪脑袋。 “我爹说,二号井的安全虽然不是他管的,可他总觉得那里有些问题,所以才想着过去看看。” 老林自己就是在京郊煤矿上班的,听到宝根的话他顿时上了心。 如果宝根说的是真的,那张新国的工亡结论怕是还要提上一提。 “你爹有没有具体说是嘛问题?” 小屁孩戏精立即上线,装作努力在回忆。 “好像说是二号井的三号梁东边七分之三的位置很不对劲,还有四号和七号梁都有些问题......。” ...... 二号井段长钱玉刚和安全员刘建设慢慢的对视了一眼。 井里的气温很高,可两人此刻的额头却全是冷汗。 在看到三号梁背面的情况后,两人别说是额头,就连脊椎骨末端都被一股凉气给笼罩着。 三号梁的背面两条极其隐秘的裂缝足以插进去一个手指头。 前来检测的人们没一个敢大口喘气的,都不约而同的缓缓往后退去。 正在检查四号梁和七号梁的人也在拼命的给钱玉刚打着手势。 那边也发现了险情!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紧了紧藤盔上的带子,眼珠子死死盯着头顶的坑道,生怕下一秒坑道就会坍塌。 无声的撤离持续了十多分钟,每个走出来的人脚肚子一直在抽搐。 有人在走出井后,两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们无法想象,不久之前自己还在这处井下作业。 也许那时动静稍微大一点,自己和家人便从此天人两隔。 钱玉刚扯着失魂落魄的刘建设一路直奔矿上的小灵堂。 这里前几天才办完张新国的追悼会,老张的照片还没撤下来。 “跪、跪下~!” 随着钱玉刚的怒吼,浑身发软的刘建设捂着脸跪倒在灵堂前,对着那张照片嚎啕大哭起来——他是在发泄自己劫后余生的情绪。 要不是老张留下的线索,他刘建设的整个人生、甚至是精神世界怕是会被毁得一干二净。 天空里云层翻滚,酝酿了多时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那一夜的雨里,矿上小灵堂前陆陆续续跪倒了不知多少条身影。 重重的磕头声一直在雨里没间断过。 第二天一早,林靖远刚差点没能推开房门。 门口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二号井职工的家属们连夜送来的。 其中送的最多是六成新、大约能拿的出手的衣服和自己做的鞋袜,把宝根从八岁到十五岁能穿的衣服都给备齐了。 吃的也有,但不多,毕竟这年月人人家里都少这个。 但能被送来的都是各家压箱底的。 两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和一口袋约五斤左右的玉米面。 大概是继承了老爹安全员的性子,宝根比林靖远要细心很多。 他发现有些旧衣服的口袋里还塞了点东西。 零零散散加起来合计二十二块钱、二十五斤全国通用粮票和两张即将过期的本地肉票。 全被宝根偷偷塞进了笔记本空间里。 这回没等林靖远再次前往工会,娄主任自己先带着人上了门。 “矿上准备给张新国同志申报烈士。” 娄主任的玳瑁眼镜一直是歪的,不知怎么的他的眼镜腿又断开了。 “不管结果如何,抚恤金矿上先给垫付。” “就按五百五十块的标准给。” “至于宝根,每月固定的十五块补助也不会少,我们会计会直接汇到你家的居委会。” “等他满十八,矿上指定有宝根一个编制!” 以上这些待遇都是条例里规定的,最后娄主任还背来了一袋玉米面,大约六十多斤——这是矿上挤出来的。 矿上的文件开的很快,大意是就算上头不认这个烈士但矿里自己认死了。 只不过林靖远领着宝根在财会领钱的时候,出纳递给林靖远的是二十张大团结和一张矿上领导开出的三百五十块欠条。 宝根本以为林靖远会发火,可谁知林叔却很习以为常的收了下来。 林靖远知道出纳说的是实话,哪怕是一向被优先照顾的煤矿单位,从去年年末开始,职工实发的工资越来越少。 1月13日,林靖远带着张宝根和两个巨大的包裹坐上矿上运煤的车,直奔市区的火车站。 坐在车斗里摇晃的张宝根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矿区,忽然有了一种与前世彻底割离的错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大笔记本子。 从矿里对他爹有了新结论开始,那些涂鸦便慢慢消失不见,最后化做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出现在笔记本的扉页上。 宝根这两天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老爹已经瞑目了? 在矿区的出口,二号井的技术员龚利民一直怔怔的看着消失不见的卡车。 老张那天去二号井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其实他是最清楚的,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德市火车站候车室里。 老林和宝根各自坐着一个大包裹。 长木条拼成的候车凳子上挤满了旅客。 几个小时过去,旅客们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长椅上依旧是满满当当。 两人都在就着开水吃粗粮馒头。 临行之前,林靖远拿着娄主任开的介绍信在食堂里买了七八斤馒头当干粮。 不是林靖远舍不得给宝根买素包子吃,而是这年月在路上吃得太好,是祸不是福。 “宝根,又在本子上画嘛呢?” 林靖远闲着没事好奇的看了一眼宝根抱着的本子。 在时隔三天之后,笔记本上的第二页浮现出了新的涂鸦。 “叔,我去下厕所!” 看着宝根顶着笔记本跑了,林靖远摇摇头。 ——这孩子莫非以后还想当画家? 至于让八岁的孩子自己在火车站上厕所这种事,在六十年代是无所谓的。 该杀的早杀绝了,漏网的也不会在这时候做“买卖”。 大人都吃不饱,谁家还买孩子啊? 在火车站厕所那臭不可闻的木质隔间里,宝根被熏得两眼发黑,但依旧坚持用镜子看着新出现涂鸦的内容。 【2000年3月16日,阵雨。 如今的德市火车站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全新的装饰和电子设备正让这里无限的向沿海水准靠拢。 我每次走进这里的候车厅,总会想起四十年前的那一天。 1960年1月13日,腊月十五,我们一家人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那一天。 如果给我一次后悔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那天去阻止我那莽撞的尝试。 正是那次莽撞,让家里在后来遭遇了太多的磨难,大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最终没能保住。 那年我十七岁,冲动而自信。 因为怀孕的大姐每每因为营养不良而抽筋,家里和大姐婆家凑了些玉米面准备去粮站换钱和票,好托人搞些猪大腿来给大姐熬汤补钙。 单纯的我信了那些同龄人的话,认为按照长辈们的方法又费力又划不来,还换不了几根骨头。 所以我冲动的偷拿了那袋玉米面去了火车站隔壁的黑市。 其实我的胆子很小,不敢深入那条巷子,就傻傻的蹲在小巷入口靠火车站的第二个窗户下。 故而当公安突然出现时,我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投机倒把让父亲和姐夫都丢了工作,大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孩子也没了......哎,悔不当初啊......。】 盯着这段文字形成的时间,宝根惊讶的张大了嘴。 ——爹,您这是在德市火车站卡bug了还是迷路了?而且一卡就是整整四十年! 厕所里浓郁到了极点的味道,趁机欣喜若狂的猛灌入小屁孩不自觉张大的嘴里。 “咳咳咳咳~~~,臭死大爷,咳咳,小爷我了~!” 回到候车大厅,宝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林叔却似乎有话想对他说。 “宝根,马上就要真的离开德市了,叔给你介绍下家里的情况。” 林叔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不规则的烟圈,抬头看向候车大厅的窗户,眼神迷离。 宝根默默的在旁边插了一句旁白:镜头感来了,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叔我二十一岁退伍,街道上给介绍了个姑娘,给叔生了弟弟妹妹后,那个阿姨就没个叔在一起生活了。” “家里老大姓解,马上就十八了,叫解卫军。” “老二姓柳,你得叫二姐,名字好听,柳茹茵,今年十四……。” 听到这里,宝根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柳如烟?啊,不!是柳茹茵。 大杂院单身父亲,家里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收养的,老大姓解,老二叫柳茹茵,书里的悲催万年女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叔,这书……我……看过的。 您住的那个大杂院,整个被书里女主给灰飞烟灭了……。 宝根忽然有一种想退票回家的冲动。 直到他低头看到了怀里的本子。 宝根微微沉吟。 女主重生还得四年,没空间也没金手指,除了一手好茶艺外,不外乎多了十多年的记忆做依仗。 柳茹茵这个万年女配也是女主重生后才认识针对上的,所以女主对林家人也应该不熟。 自己提前四年做局,怎么都不应该输的。 怕个屁! 第4章 姐,别忘了我叔 从1959年年末开始,因为连续的自然灾害,黑市交易已经成为全国绝大部分家庭无法拒绝的日常。 公安机关一直在严厉打击任何的黑市交易行为。 而做黑市交易的人往往会把交易地点选择人流量巨大的火车站、汽车站附近,而交易的时间也通常是在凌晨或者天黑之后。 宝根抱着笔记本满候车室乱转,两人去省城的火车还有一会才检票,估计还有得等,故而老林也根本不去管他。 老林唯一搞不懂的是这个小子怎么就不愿意听自己的话,用老张留下的帆布挎包装着本子不是方便得多么? 挎着包还能把双手给解放出来不是? 可那小子却死活不愿意。 对于这点宝根有着不能对人说的理由——这年月人贩子绝迹,但因为口粮问题铤而走险的人也不少。 用包背着? 万一人家以为他包里有吃的或者贵重物品怎么办? 小屁孩一目了然的抱着个旧本子,外加一身五袋弟子标配,谁都懒得理会他不是么? 一月里到底是属于冬天,虽然白天气温反常,但只要太阳一落山气温就断崖似的往下降。 李玉娟抱着肩膀在火车站候车室边上的巷子口左顾右盼着。 她身上穿着一件她父亲旧衣服改小的绿上衣,不过已经被洗得发白。 为了尽快完成交易,她选择蹲在墙边的路灯下,好让自己容易被顾客发现。 火车站的老式路灯 李玉娟一边跺脚让自己不那么冷,一边后悔自己不该逞能过来。 入夜之后,不少打扮成旅客模样的人拎着看似行李的“货物”低着头从远方走来。 只是他们在路过李玉娟身边的时候,几乎没人停下脚步。 在外头路灯下头明火执仗的交易,这丫头疯了吧? 黑布隆冬的巷子里才是方便交易的场合。 巷口的路灯根本照不进黝黑的巷子。 趴在候车室窗口的宝根,只能隐隐看到巷子深处沿着墙根稀稀拉拉的站着一些黑影。 每当有客人走过他们跟前,靠着墙根的黑影会按下手电筒电门,手电筒光照亮自己带来的货物。 最多几秒后,手电会谨慎的熄灭。 接着两个黑影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交谈的过程中,手电还会不时亮起几回。 这次的交易明显很成功,卖家跟前的口袋被买家拿走,卖家低着头飞快的从小巷的尽头离开。 宝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也学“废”了。 接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全场最醒目的仔——李玉娟同学身上。 就这个姐姐明晃晃的站在路灯下、还是巷子口,辣么多旅客同志经过,公安同志不抓你都没法交差啊! 看看自己笔记本扉页上的那一小颗五角星,宝根最终决定拿这个姐姐做的实验。 伸手在笔记本封底一摸,一个小石子出现在宝根的手里。 瞄准窗户下头左侧五米处的大姐姐。 走(揍)你~! 嗖~歪了,但吓了李玉娟一跳。 本来就浑身紧绷的李玉娟差点没被吓死,她惊恐的一抬头,旋即火气上涌。 本来她就又冷又怕,这孩子居然还戏弄她? “小孩,你干嘛呢?!你家大人呢?” 候车室的窗户棱子都是铁的,锈迹斑斑,格子大小刚好够宝根把头伸出去。 “大姐你卖啥?要是卖粮食,我叔叔要!” 李玉娟闻言一喜,她就想快点卖掉东西离开这里。 “三十斤玉米面!上好的,没沙子没灰尘,家里给孕妇准备的东西,大可放心。” 宝根一乐,这还真是好东西。 上午工会娄主任给的那袋子玉米面里,有七分之一都是不明物质,什么麦麸、谷壳和少许砂砾什么的。 林叔说就这品相,还是人娄主任精选过的。 “多少钱?” 李玉娟想了想干脆报了个实在价。 “人家掺了东西的要一块一斤,我这个什么都没掺,也要你一块一毛一斤吧。你叔叔如果全要,那就给一块一斤。” 宝根知道李玉娟最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故意露出一点为难,回头对着空气张合了几下嘴巴,装作与人交谈。 “我叔叔都要,但我们钱不够,肉票你要不要?” 本来蹲着的李玉娟惊喜的猛站了起来。 “肉票?!本地的吗?你叔叔有多少?” 宝根伸出两个手指。 “两斤!” 李玉娟立即掐着手指头一算。 她之前偷偷打听过,如今德市黑市里粮票价格是2.5元换一张本地一斤粮票,肉票则是粮票是4倍左右,约等于十块钱。 她很快给出了报价:“两斤肉票加十块钱,怎么样?” 宝根没还价,直接将两张本来以为会浪费掉的本地肉票加一张大团结扔了下去。 李玉娟赶紧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笑容满面。 她也不磨叽,吃力的举起玉米面的袋子递向窗口。 “你让让,让你叔来接。” 就在袋子刚好遮住她视线的时候,忽然宝根咦了一声。 “大姐,你快看左边!” 李玉娟下意识的一扭头,手上顿时一轻,玉米面袋子不翼而飞。 好家伙,这小孩的叔叔好大力气! 可当她抬头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小孩的脸。 李玉娟随即调侃了一句。 “呵,你叔叔可真谨慎!” 小屁孩笑嘻嘻的。 “那必须的,大姐,你贵姓啊?” 李玉娟正准备走,根本不想多待,便随口忽悠这孩子。 “我啊,姓胡。” 宝根乐了,好嘛,这回你倒是机灵起来了。 “胡大姐,你咋不问我叔姓啥呢?” 李玉娟觉得这孩子的叔叔怕是有病。 “你叔姓啥关我......。” 但孩子已经抢着点头“回答”:“我叔姓刘,大名叫刘海!” 李玉娟忽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难道是熟人? 窗户里小孩摇头晃脑的。 “胡大姐,你千万要记得我叔刘海哥啊!” 呸~! 十七岁的李玉娟红了脸。 卖个玉米面而已,你家叔叔还砍上樵了~? 臭不要脸! 李玉娟拔脚就走,可刚走几步又听到那孩子在喊。 “不好,东边有公安来了!” 李玉娟立即掉头。 “不好,西边也有~!” 她马上转弯往另一条巷子里钻。 “胡大姐,那是死胡同!” 李玉娟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咦,胡大姐,你两手空空的,在怕啥啊?” 李玉娟一愣。 ——对啊,我东西都卖完了,我可不怕公安检查! 可等她大着胆子离开了上百米,却没看到任何公安的身影。 李玉娟咬牙切齿。 ——这刘家的孩子真是欠打! 下一刻,一辆警用吉普车和一辆卡车风驰电掣而来,猛的冲向黑市小巷,与李玉娟刚好擦肩而过。 她的小腿当即哆嗦个不停。 忽然,她隐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头大声响起。 “有内鬼~~~终止交易~~!!!公安来了~!” 黑市巷子里的黑影们顿时一哄而散。 第5章 叔,出事了! 林靖远和宝根去省城的火车最终晚点了两个小时,林叔和其他旅客都觉得很是欣慰。 才迟到两小时,已经算运气好了! 候车室的检票员很热心,笑容满脸的提醒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检票时间足够,同志们不要担心赶不上车的,来,票给我。” 她拿着个小卡子给每张验过的车票打印出一个小缺口。 林叔对此场景习以为常,但宝根却觉得很新鲜。 这可是检票员啊,也就六十年代提倡服务业树新风立模范,好多全国劳模都是商场、车站的工作人员。 似乎京城百货公司有个张一把的全国劳模,堪称燕京第九景。 搁二十年后你再过来看,能看到人检票员同志的鼻孔,那都算人家对你客气的——一般只给你后脑勺。 林叔只买了一张票,本该半票的宝根因为矿上开的证明给免了车票。 一根扁担挑着两个巨大的包裹,让人群里的林叔显得相当显眼。 检票点后的通道里。 林靖远挑着担子,让抱着笔记本的宝根走在自己前面,但凡宝根走歪了或者走慢点,他都会用脚熟练的扒拉一下孩子。 看来京城新家里的球类生物不少,不然林叔练不出这轻松惬意的脚法来。 扒拉就扒拉吧,宝根压根不在意。 他此刻满眼都是笔记本扉页上再次多出来的一个小小五角星。 两个星星了。 ——可有什么用? ——集齐七个召唤神龙,原地飞升? ——算了,建国后不准成精的。 两人顺着人流来到站台,发现检票员一点慌都没撒,上车的时间果然很宽裕——火车又又又晚点了那么一点点。 林靖远觉得这趟出门带着宝根很省心,例如这孩子有一点就比别家的孩子强太多了。 火车刚刚停稳,很多机灵的家长直接把孩子往车窗里塞,这是让孩子去占座。 被举起来的孩子里有的哭,有的咬牙爬。 唯独宝根这孩子,拿着林靖远的扁担竖起来,对着车窗来了个撑杆跳,第一个冲进了车厢。 宝根看准一个两人单排,躺在上头死活不起来了。 林叔是这节车厢最后一个上来的,两个大包裹还是靠着两个列车员帮忙用力挤才塞进了车厢连接处。 等他赶到车厢里头,发现车厢里站着的旅客同志不少,可大家伙都离占座的宝根远远的。 “你小子干嘛了?” 林靖远舒心的坐下来,又悄悄的问了宝根一句。 宝根没回答,只是两眼一翻,嘴巴里冒出一堆白泡来,这是他提前准备的牙膏泡沫。 吓得林叔差点蹦起来。 要不是宝根偷偷把牙膏塞给他,他还真以为宝根得了羊癫疯。 怪不得同志们都离宝根远远的。 从德市到省城是条火车支线,临时停车那是家常便饭,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六个小时两人才到省城。 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两人随意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林叔就去排队买去京城的火车票,拜托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给照看一下行李。 至于宝根,这年代孩子都八岁了还要人操啥心? 服务员女同志倒是很热心,拉着八岁的宝根聊天。 只是话里话外都是在旁敲侧击的打听林靖远的情况。 “我叔二十八了,还离过婚的。” 宝根很不看好服务员阿姨,直接拿大实话把这点苗子给摁灭了。 “加上我,家里五个孩子了!” 年轻的阿姨叹了口气,也不再管宝根,只看着门外发呆去了。 这个浓眉大眼的林同志怎么就是离婚还有小孩的.....? 招待所对门是个国营饭店,店门口人头攒动中,忽然冒起一阵白烟,这是什么出锅了? 早餐就吃了一个粗粮馒头,宝根的胃袋在蛊惑他过去看看。 不一会,他便奢侈的买了一个雪白热乎的娃儿糕回来。 这是湘南和西南地带的一种小吃,价格不低,家里一般只舍得买给娃儿吃所以叫做娃儿糕。 服务员阿姨看着他吃得香甜,忽然觉得有些饿,急忙喝了一口水。 “你叔叔对你倒是挺好的,居然舍得花一毛给你买这个吃!” “换成粗粮馒头能买三四个,我省着点能吃一天半呢。” 宝根眨巴眨巴眼睛。 ——好么,我还以为你是贪图我叔的美色,弄半天是想和我嘴里夺食? 几口把娃儿糕吞下,还当着阿姨的面挨个舔巴下手指,宝根又一溜烟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举着一个竹签子,串着四五个红彤彤的东西,一边啃着一边在柜台前溜达。 阿姨看着都呆了。 这林同志看着很朴素,怎么能这样惯着孩子? 五个糖油粑粑! 这是她过节都吃不上的东西。 一眨眼这孩子又花了两毛五和二两粮票! 糖油粑粑是湘南特色小吃,深受当地人喜爱。 只不过后世卖的糖油粑粑有两种。 一种是湘南人自己吃的,软糯滑口,裹着一层糖油热浆,比汤圆黏软,比青团瓷实。 八十年代之前,乡下人家里请客,有些家庭条件好些的人家就会拿这个东西或者红糖煮鸡蛋来待客。 而另一种糖油粑粑是卖给外地游客的,直接炸成硬壳粑粑,简单、方便、经济,卖点是宣称焦脆——湘南上了年纪的人根本不认识这东西。 林靖远买完票回来,却发现宝根和两个大包裹都在招待所门外——把人家阿姨给馋破防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宝根发现此刻的林靖远有些焦急。 林靖远没能买到明天回燕京的票,只抢到了后天的。 老林之前没想到宝根会跟自己回来,而这回他的假期很可能要超了。 车票是凌晨一点多的,花了老林七块五,宝根依然是免费。 两人也没再找招待所,直接扛着行李去火车站候车厅休息。 候车室的空气相当浑浊,宝根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和林叔都已经上了火车。 两人就一张票,他坐着睡得香甜,而林叔则站在自己身边。 火车过了长江,气温便迅速降低。 全车人都在不停的加衣服。 林叔松了一口气——零下的气候让他总算不用担心随身带的馒头会坏了。 火车足足跑了一整天才进入豫省。 果然如同宝根猜测的那样,刚过零点,笔记本的第三页真的刷新了。 这是一片全新的涂鸦。 “叔,我去上厕所!” 林靖远先嗯了一声:“把本子放下,仔细弄脏了?诶,这孩子,哎,算了!” 可没过几分钟,昏暗的车厢里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林靖远一睁眼,正好看到张宝根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叔,出事了!” “你这孩子,小声点,没看见大家伙都睡了。” “叔,我刚才上厕所发现路边有人拿着马灯一个劲的对着火车晃,还追着火车跑了一段距离......。” 听到宝根的话,林靖远的睡意瞬间飞走,猛的站了起来。 第6章 大杂院新人张老三 【处分通报:1960年1月16日凌晨1点15分,豫省xx铁路支线沿途发生落石险情,与此同时北上列车xxx次在一小时前进入支线行驶。 由于发生事故的路段为新开辟的山区,交通通讯不便,沿途护路员先后三次警示都与列车错过。 1时37分,列车与正在处理落石的护路队遭遇。 在紧急制刹的情况下,车头依然脱轨,同时造成后续三节车厢轻微脱轨、位于正中的七号、八号两节车厢严重侧翻的事故。 事故一共造成四人死亡,四十八人受伤。 经调查,现对相关责任人处理如下......。】 在笔记本上看到这条最新出现的提示,宝根的冷汗顿时遍布全身。 亲爹啊,他和林叔坐的就是这趟倒霉的火车! 而且他们俩都在八号车厢,两个大包裹就塞在七号和八号车厢的连接处! 亡魂大冒。 八岁小孩的话估计只会让列车员将信将疑,但林靖远的话却把列车员给吓了个半死。 半夜的火车内部灯光昏暗,疾驰的火车上几个影子正疯狂向车头部分狂奔。 林靖远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身后跟着几个被叫醒的列车员。 大冬天的,几个人全是一头的冷汗。 别看列车员这个岗位好,但在这几年也一样饿肚子,所以到了夜间多少有些轻微的夜盲症和困倦。 没有看到沿途的示警信号灯,鬼知道前面等着全车人的是什么情况?! 列车长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愣逼,但在林靖远提到追着火车跑的人和红色马灯后,他也瞬间被吓醒了。 鞋子、衣服都顾不上,一阵风的冲向车头。 他路过电讯室时还对着里头吼了一声。 “车载无线电怎么回事?!调度那边怎么回应?” 电讯员也是一身冷汗。 “这片山区起伏太大,vhf\/uhf频段进入了信号盲区。已经断链半个小时了!” 驾驶室的门被列车长打开,正在值班的副车长奇怪的回头。 “诶,你怎么来了?!” 列车长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下令给驾驶员。 “降低车速~!” “注意两侧山体上有没有信号灯~!” 正处于下坡路段的列车缓缓的发出了制动刹车的摩擦声,一个超级大弯刚好出现在他们眼前。 就在列车制刹启动的那一刻,眼尖的驾驶员发现了前方的情况。 几个拼命挥舞的手电和马灯的影子正沿着铁路向他们跑来! “嗞~~~~~!”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了所有车厢,巨大的动能晃醒了所有的旅客。 为了防止旅客惊慌拥挤,所有车厢的灯光全部亮起。 火车巨大的惯性依然让其在快速前进,很快与前来示警的人们擦肩而过。 想要让火车完全停下,起码也要完全滑过这条弯道! 驾驶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片苍白。 鬼知道拐过这个弯后,危机距离他们还有多远? 超级大弯道后两百米左右的位置。 十多个护路员正在拼命。 路基上的小石头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现在唯一麻烦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刚好耸立在铁轨边,探出半个身子横在了铁轨中间。 巨大的木杆断裂声响起,刚刚被撬动的巨石再次往回落下。 “顶住~!!” 领队的护路队长嗓子都喊哑了,手里的钢筋毫不犹豫的支撑在了落下的巨石与路基之间,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也大概率是螳臂当车,甚至还会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好在七八根钢筋都义无反顾的塞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后退,哪怕满手都是鲜血淋漓。 当巨大的制刹声从弯道的那头传来,所有人都急红了眼。 “一二三,推!” “一二三,推~!” 巨石在晃动,但距离排除危险还很远。 火车的巨大身影已经彻底绕过了弯道,紧急制刹的火星在黑夜里显然分外耀眼。 火车的哀鸣声刺耳到了极点。 “加油~!!!” “小心,钢筋要断了~!” 断裂的钢筋碎片击飞了队长的藤盔,巨石再次稳稳的落回了原位。 所有护路队员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队长,快下来~!” 但脸色惨然的队长却苦笑着摇摇头,站在铁轨上一动不动,只是轻轻的将沾满了鲜血的手套扔掉,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火车带来的气流将队长的头发高高吹起,刺耳的刹车声几乎震破他的耳膜。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等了五秒后,队长诧异的睁开眼睛。 眼前的视野已经完全被钢铁所覆盖,停下的车头最前方距离他的鼻子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火车最终还是停下了! 护路队员互相抱着大声欢呼。 火车驾驶室里,一帮人也在劫后余生的互相抱着庆祝。 真是太惊险了! ...... 人多力量大,当上百名乘客加入到排险的队伍里,那块巨石的重量立即被忽略掉。 乖巧的被大家拉走,离开了铁轨几十米。 只是在火车再次出发的时候,列车员们反复的想确认下去帮忙的同志们有没有都回来。 哪怕乘客们都互相再三确认没有人没上来,但仍然有列车员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丢了一个旅客在外头。 火车抵达京城是在下午。 列车长和站长当着林靖远叔侄的面,热情洋溢的给林靖远工作的煤矿打去了表扬电话。 煤矿那边的领导接电话的时候客气无比,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把对林靖远请假超时的处理决定撕了个粉碎。 “小林是我木城矿上的好同志,如果有做的不足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啊。诶,都是兄弟单位,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哈哈哈哈~~~。” 煤矿领导的嘴巴都笑歪了。 ...... 随着人力车停下,宝根从车上蹦下来,好好的看了眼前有些破旧四合院一眼。 城东区小苏州胡同67号院。 跟在车子边的林靖远跟车夫算了钱,挑起两个大包裹对着宝根晃晃下巴。 “进去啊,宝根,咱们到家了!” 门口靠墙站着一排小孩,左脚靠在墙上蹬着,右脚转来转去,互相说着悄悄话,都在拿眼偷偷看新来的宝根。 女孩大多是花棉袄,男孩们全是黑色或者蓝色的棉衣,都是一水的满身补丁。 宝根跟在林叔的身后,迈上缺了几块砖头的台阶。 进了四合院就是一个老式的照壁,看得出来这里以前住的人身份还不低。 照壁上的图案被凿得面目全非,而且照壁上空还能看到一个简陋的屋顶——有人把照壁当后墙修了个小房间! 宝根心中感慨,这位敢背对着大门住的爷,命格不知道有多硬。 进了门,空间立即变得狭窄起来。 左右两边东西厢房的格局早被住户们改得亲妈都不认识。 映入宝根眼帘的是满眼的电线、杂物、低矮的瓦顶和砖木混合的夹墙。 但是千万别说人家脏乱,因为还有人在这缝隙里头养着盆栽,天井里的地面那是干干净净的。 听到两人过路的动静,家家都有人出来看。 “是远子回来了?” “哟,林同志辛苦了,这回南方去的可有日子了啊。” “茵子,茵子~!你叔家了啊~!” 林靖远还没走几步,担子上的两个大包裹就被邻居叫自己孩子给帮着抱了过去——地方实在是太窄。 街坊邻居们都笑着看了宝根一眼,也没多问,似乎是......习惯了。 一位大爷出门先看了林靖远一眼,结果在看到跟在其身后的宝根后,没忍住呸了林靖远一口。 “你一个月能赚几个子?怎么不上天啊,你!” 林靖远当着宝根的面不好解释,笑着拉着宝根继续往里头走。 七弯八绕的,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前头。 小房间是顺着原来的屋檐加盖出来的。 门口站着一个满脸平静的十四岁女孩,眼角都没看宝根一下,只是冷冷的和林靖远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收拾两人带回来的东西。 倒是她身后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欢呼着冲进了林叔的怀里。 “爹,你可回来了!” 宝根一眼看懂,家里管事的是这个二姐柳茹茵,怕是有些不太欢迎自己。 这有啥难办的? 他也不打招呼,吃力的扛起林叔帮自己带回来的那袋六十斤的“粗质”玉米面,一口气全倒进了门边空荡荡的米缸里。 抱着亲生儿子女儿的林靖远笑了,而柳茹茵先是一愣,又看着宝根故意露出来的惶恐样子,心里马上软了下来。 ——都是没爹没妈的,不就是多一张嘴么,哎......。 “大哥在外头还没回来,家里你以后排老三,对了,你姓什么?” 二姐发问,宝根装作赔小心。 “我姓张。” “嗯,那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张老三了。” 宝根偏偏头,这名号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啊? 林靖远饭都没吃,只是在家里略待了下便急忙赶回矿上。 煮饭是柳茹茵的事,宝根只能和七岁的林爱红、五岁的林拥军面面相觑。 想到自己现在到底才八岁,于是他试着向家里老幺提议。 “要不,咱们出去玩?” 林爱红摇摇头。 “不去,玩了会饿。” 林拥军急忙点头。 “那,你们平时干什么?” 林爱红想了想:“睡觉,捡野菜,等吃饭。” 林拥军急忙又点头。 宝根觉得这两小的有点可怜,大白天睡觉估计是为了减少消耗。 就在这时,门口帘子一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大哥~!” 两个小的立即丢下张老三,熟练的各自抱住了来人的一条腿。 解卫军一看家里情况,便知道自己没赶上干爹回家。 对于家里多了个老三,他不是很在意,略略和宝根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和在做饭的柳茹茵商议起了事情。 “明儿一早你早点叫下我,我赶去福祥胡同那边的粮站看看。” “我朋友说那边可能有粮。” 柳茹茵想了想回了他一句:“那你把家里的本子都带上,能买多少就是多少。” “但千万就一点,再也别跟人打仗了。” 解卫军笑了笑,拍拍宝根的肩膀。 “今晚,你跟我睡!” “来,叫一声老大。” “老大!” “小子不错嘛~!” 八岁小屁孩想了想,扭头对着柳茹茵喊了一声:“那个......老二,我每月有十五块补助会寄在居委会,到时候别忘记了领。” 柳茹茵果然秀眉倒竖的冲了过来,拿着东西给解卫军一顿打。 宝根点点头,嗯,试探出来了。 ——这家老大的话不太好使,也在让着柳老二。 直到晚饭摆上桌,宝根才算彻底傻了眼。 一桌子野菜糊糊! 第7章 煤渣 1960年的京城,几乎所有人家都在头疼的问题就是吃。 柳茹茵才十四岁已经替家里管了两年多的钱,在开饭前她就刻意盯着宝根的脸看。 果然宝根脸上那一丝错愕被她收入了眼底。 新来的宝根才八岁,柳茹茵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头里。 不管宝根听不听得懂,但也得让这小孩知道京城的日子也不是外地人想象中的那么好过。 “咱们现在五口人,嗯,加上新来的宝根就是六口人。” 柳茹茵放下筷子环视了桌子边的大小男人们一眼。 “但吃公家粮的就叔一人。” “叔在矿上干的是最苦的井下活,五级工,加上井下补贴3块钱,一月也就56块。” “听着是不是很多?” 看柳老二看着自己说话,宝根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因为他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咱们家要养活六张嘴。” 柳茹茵伸出指头一样一样的算。 “按规定,叔这样的煤工每个月定量是30斤左右,叔在矿上是劳模,能拿顶头的35斤。” “可从去年中开始,矿上发钱和票就磨磨唧唧的,总是发不全。” “最多二十七八斤的样子,不足的给到食堂用双蒸饭凑数,可他还是要省下十几斤票给咱们。” “不是叔不愿意多给,其实就叔现在给自己留的量连半饱都算不上,井下活累,算了,这个你不用管。” “叔的工资标准是56块,但他的d员得带头做表率,所以实际到手的也就四十五六块的样子。” “好在矿上和钢铁厂一样在搞公社试点,双蒸饭的量也能哄哄肚子,所以叔一般只给自己留个零头,剩下的四十块都给家里用。” “京城人家的定量按岁数给的,我和大哥都是22斤票,但从十二月开始实际发下来的也就十三四斤,有时候更少。” “我们胡同还算好的,欠的部分用麦麸皮抵了大半。” “爱红刚满7岁,本来该到18斤标准了,但街道上给的还是12斤的标准,和拥军一个数,到手最多也就十斤出头左右。” “上个月欠的数给了两把椅子……。” 说到这里,柳茹茵那极富特色的浓眉皱到了一起。 “而且现在京城这一片,可不是有钱有票就能买到粮食。” “最便宜的玉米茬粉也算粗粮,公家定价9分一斤,可大哥天天各处粮店泡着也排不到份额。” “最后都得高价去买......一斤玉米面贵了十倍不止,最近已经涨到了一块一斤。” “你的户口和粮本还都在南方,虽然你带了些粮食,但过了这个月就是春上,家里也得紧着吃。” 柳茹茵笑了笑,浑然不似一个才十四岁的姑娘。 “今天这顿糊糊可比平时稠,还得感谢你带着那些玉米面来搭伙。” “都看着我干嘛?说完了,吃吧。” 解卫军第一个动筷子,柳茹茵第二个,几个小的吃的那叫一个飞快。 宝根虽然也是苦孩子出身,但上辈子在这几年却没过得这么苦过。 在跟着老爹的时候,老爹是技术员工资,单位也好,两人最多没有肉吃。 后来跟了范家人,头几个月经常来看他的父亲同事、邻居、领导都不少,范家人面子上做的也还过得去。 饿肯定是饿着的,但矿上的孩子有主意,江南水多鱼虾也多,下水摸鱼抓虾多少也能混点营养。 湘南到了61年北部农产区除了少数洪水之外已经基本恢复生产,矿上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了不少。 野菜糊糊那味道,宝根喝了一口后就不太想喝第二口,但身体传来的饥饿感还是驱使着他闭着眼大口大口的喝了下来。 这年月有口吃的比什么强。 吃过晚饭,解卫军便到外头将自己带回来的一个背篓踢倒,满满的煤渣撒了一地。 他又从廊下取了一个小一点的篓子,从这一堆背回来的煤渣里挑选起可用的煤块来。 两个小的也各自找了双满是煤灰的旧筷子,蹲在那里帮他们老大一起挑。 宝根看了一眼柳老二,发现她在洗碗烧水、打扫房间,自己一个人在边上待着也不好,于是捡了两根树枝当筷子也帮着挑了起来。 四个人埋头干了一会儿,解卫军看着宝根笑了起来。 新来的老三别看才八岁,但眼里确实有活,跟着他学了几分钟就有模有样的能挑到能用的煤了。 解卫军去捡煤渣的时候,已经先细挑了一遍,能被他背回来的几乎五成都能用。 二十分钟过去,四个人总算把这一堆煤渣给挑了一个干净。 解卫军接着又拿出一个小锤来,把一些烧的半废得焦煤敲碎,留下还没完全燃烧的那一部分。 “老大,这是电厂烧炉子剩下的煤渣?” 宝根到底是矿上子弟,自然认得出这是电厂烧炉没完全燃烧的焦煤。 解卫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你家里原来是干嘛的?” 宝根擦擦被冻红的鼻子。 “也是矿上的。” “难怪!” 解卫军点点头。 “这是西边电厂新出的煤渣,去捡的人实在是太多,但凡手脚稍微慢一点,那就别想捡几个。” “今天的炉煤刚出来,火气都还没消,一帮人狗脑子都要抢出来了。” 说到这里解卫军有点小得意。 “得亏咱叔是矿上的职工,电厂用的就是咱们矿上的煤,电厂那帮子弟也高看我们几个一眼,拉着我们抢的煤堆都是倒煤的指点过的。” “但我现场不好细挑,只能大概检一遍,带回来再挑。” 他笑着指的那些挑出来的煤块。 “你可别小看这些煤,早几年没入冬的时候能卖一分一斤,天气冷了,送到门儿得一分五一斤!” “我这一筐六七十斤煤,能出五十多斤可以卖的。” “现如今这行情又涨了,”解卫军得意的伸出两根手指,“两分一斤,没二价!” “这一篓子煤,哥哥我就要赚一块啊!” “可惜老三你没学过加减乘除,要不然你就能知道这一个月下来老大我能赚多少钱?” “不比上班差太多啊!” 解老大开始满嘴跑火车,宝根张大了嘴,故意露出一副景仰和惊讶的小模样。 老四林爱红不乐意了。 “大哥你又吹牛,前儿才被人打了回来,还每天捡这么多?” “一个星期能有一回这样的,我都能乐死了。” 解卫军脾气很好,笑笑点了点老四的眉心,留下一个黑色的指印。 “二姐~!” 林爱红气愤的把捡煤的筷子一扔,嚷了起来。 “二姐,大哥又把我脸给弄脏了!!!” “扣他一斤煤烧水给我洗脸。” 林拥军急忙跟着嚷。 “姐,扣两斤!” 可柳茹茵正忙着,根本懒得理会这几个。 “今儿有老三的帮忙,干的可真快!” 解卫军笑着把破棉袄解开一半,又取了把铲子把旁边的一个雪堆铲开,露出了一大堆煤渣来。 “正好前几天背回来的,今天一起捡了吧。” 七岁的林爱红有些不服气,大哥这是在说她和小弟平时根本帮不上忙,比不上刚来的这个老三! 不过是才大她一岁罢了,不光把自己老三的位置给抢了,还……哼! 第8章 我怕你哭 林爱红不服输的加快了速度,结果反倒把一些用不上的给挑进了好煤里,弄得解卫军哭笑不得。 小吃醋精! 林家一天只吃两顿,所以下午饭吃的时候才四点。 四个人花了一个多小时,赶在天色全黑之前把解卫军积攒下来的煤渣都给挑了一遍。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去洗手,准备玩翻绳。 宝根则跟着老大一起处理现场——解卫军负责装筐,他负责喊加油。 挑出来的煤才装到一半,有人从院子外头拐了进来。 这人穿着蓝色的补丁袄子,见了挑出来的那些煤块脸上顿时笑出了褶子。 “哟,军子,这是又准备出去送煤?” “啊,是罗二伯来了,”解卫军笑了笑,“您今天来得刚好,挑几斤回去?都是刚挑出来的。” 罗二伯呵呵摆手。 “我就是顺道路过......,出门遛个弯。” “行吧,既然你这孩子都开口了,那二伯就......挑几斤?” 宝根躲在大佬身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神特么顺道路过,谁出门遛弯还在身后背着那么个明晃晃的煤篓子! 挑几斤......结果这位罗二伯精挑细选了一整筐。 “哟,哈哈哈,一不留神挑多了,”罗二伯干笑一声,“得,军子,你给称称,二伯不占你便宜,该多少是多少。” 解卫军无所谓的挥挥手。 “你这篓子估计也就能装六十多斤,算你六十斤整数。” 罗二伯眨眨眼。 “军子,二伯最近手头不太凑合,要不你照顾照顾二伯,一分五一斤成不成?” 解卫军微微苦笑。 都是街坊邻居,而且煤都装好了,也没个叫人再倒地上的事。 “成、成吧。” 罗二伯掏出毛票来数了三遍,这才把九毛钱放到解卫军的手里。 交易完毕,罗二伯敲敲自己的膝盖。 “哎,天气越来越冷,我这老寒腿啊,估计走到半道又得歇半天。” 躲在解卫军身后的宝根都听傻了。 一分五可是不送上门的价格,这罗二伯摆明了想让老大白帮他送回去。 还没等解卫军开口,就听见对面西厢那边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 “黑了心的东西,一分五的钱当成两分来花,合着以为这样自己就是老爷了?” “要不要去街道给您雇个长工去!” “每次都来占便宜,合着欺负人家里大人不在?” “我们一院子邻居还没死干净呢!” 罗二伯刚想回怼回去,可身后偏房那边也有人阴阳怪气的搭上了腔。 “卢秀英你这叫说的什么话?” “骂人也要看对象不是,不是个人模样的东西,你骂他他也听不懂啊。” “我说你们这院子里的人......。” 罗二伯有点气急败坏,可话没说完,隔壁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将一盆热水直接倒在了罗二伯的跟前。 “哟,这有个人啊,不好意思,天黑,没看清。” 罗二伯这回实在是待不住,也顾不得什么老寒腿不老寒腿了,背起煤飞也似的走了,这速度估计梁山戴宗来了也得自认不如。 解卫军乐呵呵的对着四周拱拱手,活像个街头卖艺的。 “卢二婶子~、马婶子~,还有贺二姐,军子这里谢了!” 第一个出声的卢二婶子笑声传来。 “你小子机灵点,别总是拉不下脸来,省得那些没羞没臊的想来占你便宜!” 而马婶子的回答依旧是阴阳怪气的。 “得了吧,你婶子我可不稀罕傻子的谢......。” 至于隔壁的贺二姐,只是笑了笑摸摸宝根的脑袋就回了屋,压根看都没看解老大一眼。 宝根眼睛一亮。 不会吧,看着贺二姐大了自家老大能有五六岁啊?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名堂来,隔壁小厨房的窗子忽然开了。 一张与贺二姐有六分相像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位和解卫军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她低声娇笑着对解卫军吐吐舌头。 “嘻嘻,你就是个二傻子!” 解卫军涎着脸扬起眉头,声音跟当贼似的:“苗苗,明儿有空?我明儿下午回来的早......老地方?” 贺红苗顿时红了脸,指着躲在解卫军腿后头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孩。 “你要死了,你新弟弟还在呢!” 宝根急忙举手。 “你们聊,大人的事我不懂,加减乘除我都没学呢。” 麻溜的进屋找柳老二洗手去了。 林家虽然房间不大,但晚上的照明却比其他几家要好——用的是煤油灯。 里屋和外间的隔断上也悬着个小灯泡,只是没人去开。 两个小的在里屋床上玩翻绳,柳茹茵在灯下改衣服。 用温水洗了把手,柳茹茵便把他拉过去,拿着手里的衣服对着比划了几下。 “你身上的衣服不行,随身带的衣服虽然多,但没一件适合在京里冬天用的。” “这件是大哥十五六岁穿过的,我改改你拿着穿吧。” “谢谢二姐。” “哟,”柳茹茵眨眨眼,“这回不喊柳老二了?” “大哥叫我叫他老大,喊你二姐。” 柳茹茵闻言失望的摇摇头。 得,果然家里男孩就没一个聪明的! 房里很冷,所以两个小的都在床上盖着被子玩翻绳。 看见宝根爬上来,林爱红立即抛弃了亲弟弟。 “拥军太笨了,我老是赢着没意思。” “咱俩来玩?” 宝根立即摇头拒绝。 “你怕了?!” 小丫头瘦归瘦,得意起来依旧很欠揍。 宝根有些憨厚的摸摸自己后脑勺。 “我怕我玩不好,你会哭。” 林爱红彻底放心了。 “你玩不好,我哭什么?来,试试!” 十分钟后,林爱红看着被宝根打成死结的绳子,放声大哭起来。 “张老三,你太、呜呜呜、太损了~!!!呜呜呜呜~~!” 刚好解老大端着一个煤炭盆子进来,小屋里的温度自己暖和了不少。 解老大笑着捏捏哭包的脸。 “烟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把屋子里热乎热乎,一会儿我搁外头去。” 柳茹茵也把改的差不多的衣服扔给宝根。 “你试试,不行我明天回来再继续改。” 这年月,家里都不大理会孩子间的矛盾。 当晚宝根跟解老大挤在外间的小床上,十八岁的解卫军正是气血最盛的年纪,宝根倒也不觉得太冷。 第9章 五角星的正确用法 第二天早上宝根是被冻醒的。 睡旁边的解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就早早的出了门。 宝根想到解卫军昨天和柳茹茵的商量,猜测老大估计是到福祥胡同那边抢购口粮去了。 今天是1月18日星期一,腊月十八,再过几天就是小年。 柳茹茵和林爱红都得去学校领成绩单。 五岁的林拥军不用,他就读的幼儿园刚刚因为城市-公社-化失败而倒闭,可把这孩子给乐坏了。 柳茹茵一早起来就在忙,至于两个小的根本不用她操心,自己起床穿衣服、叠被子、洗漱。 早餐是柳茹茵用野菜、麸皮配上点玉米面做的饼子,今天可能是顾及新来宝根的口味,还特意多放了点盐巴。 每人一个饼子加一碗清汤。 连宝根在内都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只是在离开家的时候,柳茹茵总是磨磨蹭蹭的不出门。 宝根恍然。 “二姐,你该不会是怕我把房子给燎了吧?” 柳茹茵她居然点头了!!! 西八~~~。 要不是小爷我初来乍到,要不是小爷才八岁打不过你,好歹也......。 最终宝根被逼着发了好几个誓,柳茹茵这才牵着林爱红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学校。 怕我燎了房子? 正好宝根也不乐意总是待在家里。 这家里家徒四壁的,他一点都不留恋,领着五岁的拥军七弯八拐的来到了67号院门口。 门口积雪被人扫开,但昨天在门口聚会的孩子一个也没见。 估计都去学校领成绩单,然后想着怎么过完整的童年了。 宝根怀里揣着本子领着拥军围着大院转了一圈,虽然有点小累,但身上却彻底热乎起来。 诶?! 在院子后头,宝根发现了眼熟的一堆东西。 他们昨晚挑完煤块后剩下的废煤渣。 比划了一下大小,嗯,以他现在手掌的大小,这些煤渣正合适给他当暗器。 “拥军,你对着墙蒙住眼,我们躲迷藏。” 五岁的男人乐了,他就爱这个调调! 玩呗。 看着新弟弟规规矩矩的蒙上眼,宝根拿出本子一拍。 一堆煤渣立即消失不见。 拥军还在那里认真的倒数着:“9、8、7......。” 宝根摸着本子,隐隐“看”到漂浮在空间里的那一堆煤渣,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的触碰到了扉页上的第二个小五角星。 触觉瞬间发生变化,小五角星消失不见,而被他正在感应的那堆煤渣忽然也发生了变化。 一部分煤渣自行分开,单独成堆,颜色和形状也慢慢的变了。 “哈哈,三哥你真笨!抓住你了~!” 五岁的拥军乐呵到没边——五年以来,玩捉迷藏他就从来没赢过。 但此刻的宝根哪里有心思去理会拥军的快乐。 因为他惊喜的发现,那自动分出来且发生变化的一堆废煤渣,居然变成了昨晚解卫军背回来的那种煤渣——还没挑拣过的那种! 解卫军垂头丧气的拎着口袋回到院子里。 朋友给的消息没错,但他还是去晚了。 比他更早去的人更多! 甚至还有连夜从西城那边过来排队的。 卖到他前方还有三个人的时候,偏偏粮店又没了定量。 但更让他忧心的是,他今天在排队的人群里听到了一个传言。 市里为了防止跨区域倒卖粮食,正打算出台政策进行区域限购——粮票上要盖区域章。 忧心忡忡的解卫军还没进门,就被门边那堆东西给吸引了目光。 咦? 我昨晚居然还漏了一堆没处理?! 就在解卫军处理这堆煤渣的时候,柳茹茵领着林爱红也回到了家。 读一年级的林爱红特高兴,胸口的小红花把林拥军羡慕的一个劲叫好姐姐。 至于柳茹茵没提自己的成绩,她也被解卫军带回来的坏消息弄得心急。 宝根跟着老大忙前忙后,直到挑出来的煤块又卖了出去,宝根心里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那堆自动分离出来的废煤渣应该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斤! 初步推测的结果——一颗小五角星能让一百斤重量的东西发生类似进化的变化。 算算日子,似乎明天就会有新的涂鸦出现......。 张宝根偷偷咧嘴笑了。 “二姐,你看老三,他居然还在笑!?” 柳茹茵和解卫军根本没反应,两人在商量明天雪再化一些就带着几个小的去郊外挖野菜。 柳茹茵提议:“必须再往外走一点,城墙附近的早被挖干净了。” 解卫军点点头:“这次咱们不走东直,改北上出安定门,我听人说那边雪厚,找菜的人相对少一些。” 林爱红的告状只喊了一声就住了嘴。 因为宝根想起自己还带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于是“掏”出来一个剥开糖纸塞进了老实安静的林拥军嘴里。 林爱红立即安静下来,看着小弟满脸幸福的样子羡慕极了。 ——张老三,你快给我一个啊! ——我今天指定不和你作对了! 宝根只熬了林爱红几分钟,最后还是给了她一块,差点没把林爱红给美死。 ...... 宝根很佩服这个年代的孩子。 例如他、林爱红和林拥军,三个人都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背篓,跟着大哥二姐一大早起来先坐公交往北走了二十多分钟,下车后过了地坛公园又走了几公里的路,居然还不是很累,就是饿的厉害。 早上吃的饼子所带来的能量,一路上都消耗没了。 连续几天没下雪,加上今早万里无云,所以67号院出来找野菜的人不止他们一家。 卢二婶子和他儿子、以及住照壁那间的狠人杨大爷都跟他们走在一处。 “如今挖个野菜也有吵架的,”卢二婶子一路子就没住过嘴,“怕是过不了几天连架都会打起来。” 杨大爷披着个破大衣,随手拎起拥军的领子,把孩子塞进自己背的大篓子里。 “雪地里找菜,本来就是看运气,一堆人出来你有我没有,能没纠纷么?” 大爷又看了一眼宝根。 “军子,你们家新来这个怎么出来找菜还带着个本子?” “呵呵,你家这是要养大学生了?” 解卫军笑着摇摇头。 “哎,劝不住,他其他都随意,就是这点倔。” 说话间解卫军指着前方散布着成千上百人的原野。 “已经出了兴化了!” 杨大爷点点头。 “中午三点,咱们还在这里汇合,走吧!” 三家人当即分开,可还没等解卫军和柳茹茵商量好往哪个方向找过去,宝根却先插了嘴。 他指着西边的路牌。 “老大、二姐,咱们要不往小黄庄方向寻一寻?” 提前私下收了大白兔贿赂的林爱红和林拥军立即随声附和。 “成吧。” 解卫军点头答应下来,其实他是想继续往北去的,但三个小的都想到一处了,他也不想弟弟妹妹们失望。 四比一,柳茹茵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她觉得大哥这太随性的性格得改。 “喂,同志,别往那边去了,那边沿途好几里路早八百年就被搜刮干净了!” 有人好心的提醒了这家人一句。 那人的同伴嘿嘿一笑。 “你管他们呢,说不准人家就是运气比咱们好,土里也能挖出金子来。” 解卫军的脸色一变,柳茹茵急忙拉住大哥的胳膊带着一家人往西边走。 她可知道别看解卫军在家里和气,但在外头可是个极其火爆的。 宝根躲在解卫军身后,认认真真的把这个说风凉话小眼睛家伙的相貌给记了下来。 他这人两辈子都不记仇,因为记仇容易伤神,所以得尽快的报了。 小眼睛还穿着带文字的工作服。 【京城第一轧钢厂原料车间。】 行,我记住了! 不过他得先领着大家赶紧往小黄庄走。 今早本子上更新的涂鸦是一段悼念文字。 文字作者的母亲独自来到这里挖野菜,结果饿晕在雪地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找到。 事发的时间正是今天! 一颗五角星,啊,不,一条人命,宝根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理不是。 第10章 谁说文化人没用? 上辈子宝根在三十六岁的时候被迫离开家乡出去闯荡。 那个年月正逢国内江湖上群魔乱舞的时期。 为了生计,宝根给大师当过陪练、给道长当过道具,还与某科长混成了师兄弟,堂而皇之的进了单位,最后熬到副科退休……。 由此可见宝根在语言艺术的修养上还是有些根底的。 宝根总会在最合适的时候提出看似不经意的选择题,让老大和老二来“决定”。 例如:“老大,我们是慢慢找过去,还是直接越过这些人,到前头人少的地方去找?” “二姐,你觉得是背阴的地方还是向阳的地方可能有野菜?” “那一片小林子外头好厚的雪,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寻找过?” 解卫军和柳茹茵觉得今天出门自己的思路格外清晰,决定也相当果断。 直到一家人站在一片厚雪林子外头,两人还以为都是他们作出的决定,与刚才问了几个问题的老三毫无关系。 可等他们真的站在这片雪地面前,看着这厚厚的积雪,柳茹茵心里泛起了嘀咕。 从上次下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眼前这片偏僻的地方雪层这么厚,下头哪里还会有幸存下来的野菜? 旁人不过来这一片,怕才是真正的脑筋正常。 自己和大哥刚才是中了邪不成? 出太阳融雪的时候,也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宝根和两个小的不停的哆嗦着跺着脚。 他眼见柳老二马上就要回过神来,急忙指着林子深处大喊一声。 “二姐,我怎么看着好像林子里倒了个人?” 解卫军和柳茹茵闻言仔细的把林子所能见的地方都打量了一遍。 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哎,难道是我眼花了?” 宝根装模作样的摸摸头又踮了垫脚。 “不过要真是有人搁这地方躺上半天,怕是命都没了吧?” 就是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解卫军和柳茹茵决定去林子里转一圈,反正花不了几分钟。 五个人踩着厚雪往里面进两百多米,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柳茹茵没好气的想说张老三几句的时候,眼角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有新脚印?” 解卫军好奇的看了看脚印延伸的方向。 “这俩人一前一后的,来林子里干嘛啊?” 一前一后?! 宝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可本子上的记载里,分明说的是只有那位笔者的母亲一个人来到这里找野菜! “老大、二姐,你们说后头这个脚印,是不是偷偷的跟着前面的脚印的啊?” 解卫军好笑的揉了揉宝根的头,可柳茹茵脸上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两个脚印一前一后,前面那个分明是一个女性! 而且后面跟着的那个男性脚印,还多次出现在几棵大树的背后!!! 这个人在躲着前面那个人跟踪对方! “老三,你带着爱红和拥军到林子外头去,”柳茹茵抓紧了手里的小锄头,看向解卫军,“大哥情况有些不对劲,你看那几棵树的后头!” 铲子从肩头来到了解卫军的手里,他舔舔舌头,回头看着宝根带着两个小的已经跑出了一百多米,这才猫着腰带着妹妹摸了上去。 宝根带着爱红和拥军躲在林子外路边堆起的一个雪堆后面。 没过几分钟,忽然林子里传来了解卫军的大喝声,还夹杂着柳茹茵尖利的嘶喊声。 “狗东西别跑!” “快来抓杀人犯了~~!” 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的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弄的雪粉漫天飞舞。 只有老大解卫军挥舞的铲子追在这人身后十米处,柳老二的声音还停留在林子深处。 “同志同志,你醒醒!你醒醒!” 中年男人眼看就要跑上林边马路,忽然从一个雪堆后面窜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来,对着他傻呵呵的笑了。 “叔,打雪仗不?” 说完还笑嘻嘻的扔出了一把雪粉。 中年男人根本没把这个傻小孩放在眼里,更没在意对方扔出的那把雪粉。 他刚要加速绕过小孩,忽然只觉两眼刺疼灼烧的厉害,嘴里像是含了热碳。 尼玛,谁家小孩大冬天的出来身上还带着石灰粉打雪仗?! “啊~!!!” 男人惨叫着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惊慌失措的他抓起地上的雪就往眼睛和面部去擦。 宝根“惊恐”的后退了几步,等了三秒之后才小心的提醒。 “叔,石灰粉进了眼睛是不能用水的,老师说雪也是水来着?” 男人一顿,下一秒惨叫翻倍。 可他的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气势汹汹冲上来的解卫军一脚把这人踹了个跟头,正好把这人的脑袋种进了雪堆里。 宝根无奈的一拍手。 好吧,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被几兄妹救下的女人大约四十多岁,姓胡叫胡秋燕,是某农校的女教师。 从小黄庄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胡老师哪怕极度虚弱,依然坚持要带着几兄妹重新回到事发的小树林里去。 胡老师的目的地是小树林西侧的一片麦田。 一眼看去这片麦片比较偏僻,而且积雪比林子里还厚。 借着柳茹茵手才能站立住的胡秋燕看着眼前的这片麦田,眼里终于有了笑。 “不瞒你们说,我是教生物的。” “去年秋末的时候,我带学生来过这里,”她指了指田埂的边上,“我记得那里生长着一片麦瓶草。” 胡老师的眼睛里露出了智慧的光。 “大家都知道成年的麦瓶草是不能食用的,但嫩苗却是例外!” “我也是前几天偶尔间才想起来,以这里麦瓶草的长势,应该应该在雪前孕育了不少嫩苗。” 胡老师笑着捏了捏听着入迷的柳茹茵的手。 “我做过这方面的研究,麦瓶草的幼苗一定程度上可以防霜冻,但一般也熬不过这七八天的雪天。” “除非雪层极厚的地方,会导致雪层最下方维持在零度左右的环境。” “所以我判断这一片麦田的雪层下应该有不少麦瓶草的嫩芽存活!” 几兄妹互相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谁说文化人在这年月屁用都没有的? 还等什么? 挖啊! 田埂边上厚厚的雪层被解卫军一溜的挖开,几个小的跟在后头撅着屁股寻找麦瓶草的嫩苗。 别说,还真多! 虽然这些嫩苗看着殃了吧唧的,明显没几天好活了,但依然让肚子里没货的几兄妹嘴里渗出了唾沫来。 胡秋燕之前吃了柳茹茵身上带的半块豆麸饼,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她把几兄妹收回来的麦瓶草嫩芽又挑了一些出来扔掉。 胡老师指着其中一株被她扔出来的麦瓶草嫩苗慎重的告诫柳茹茵。 “小柳你要看仔细了!” “民间叫麦瓶草的其实有两种植物。” “对于不熟悉植物的人来说,两者长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生长环境和地域也类似。” “咱们留下嫩苗来吃的叫王不留行,是一种中药。” “至于边上我扔掉的这种麦瓶草,其实叫做麦仙草,有剧毒!” 柳茹茵忽然打了个哆嗦。 跟踪伤害胡秋燕的那个人其实是在药店里就跟踪上了胡老师的,因为他偷听到胡老师请教药铺老中医,王不留行的嫩苗该怎么吃? 所以他才猜到胡老师怕是发现了一处没人知道的野菜地,于是偷偷跟了过来。 只是是在林子里被胡老师发现呵斥,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要是胡老师没发现那个人,又被那个人学着把两种麦瓶草都挖回去家里吃……。 被挖出来的麦瓶草嫩苗很多,但被胡老师抛弃了其中三分之一还多。 除了胡老师的背篓被装满之外,解卫军的大背篓也被塞满,柳茹茵的背篓也被塞满了一多半。 三个小的依然轻轻松松的背着个空篓子。 大获丰收! 柳茹茵现场决定今天晚上回去不喝菜糊糊,而是做野菜饼子! 胡老师也偷偷的把怎么处理王不留行嫩芽的方法告诉了她。 第11章 同学,这个是战争! 柳茹茵认为自己是家里唯一有脑子的人。 所以她决定让大哥解卫军带着老三送胡老师回去,而自己则带着两个小的去与杨大爷几个汇合。 邻里关系虽好,但太让人眼红也是不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要让老三去送人,面子上的理由是胡老师篓子太沉。 八岁的男孩子可以帮胡老师分担大约四分之一的重量。 但宝根却认为,这怕不是柳茹茵对自己撒的那把石灰粉做出的另类惩处。 胡老师住的挺远,竟然在崇文。 虽然她对于两人送她回去不太好意思,但想到自己带着这一筐子野菜坐车回去,自己也不太放心。 好在京城居民们的素质还是可以的,虽然沿途盯着他们三人看或者干脆上前问的人不少,但也没发生意外的事情。 送胡老师到家,兄弟俩沿着老城墙往公交站走。 解卫军对京城的见识不少,一路给宝根讲解沿途的各种新闻和典故。 “宝根,你别以为这老城墙全是石头和砖块,上头其实还铺着一层厚土。” 宝根有些不解。 “铺土干什么?防守的时候用来迷敌人眼睛?” 解卫军呵呵一乐。 “这是去年才铺的,新开路缝纫厂和南宫房皮件厂的工人在城墙上头铺土开垦了不少菜田。” “家常菜和野菜什么都种了些。” “这事还上过报纸和广播,只不过这大雪一落,啧啧啧啧。” 正好两人路过城墙下头的一块木牌子。 【城头积雪肥田,请勿清扫!】 宝根的脚步一顿,指着那牌子若有所思。 “老大,你说他们田里的雪是不是......应该很厚?” 解卫军一抬头,正好,天色快黑了。 于是两人偷偷上了城头......。 荠菜是一种很常见的野菜,而有一种越冬型的荠菜在秋后发芽,冬季以莲座状贴地生长,哪怕是被雪覆盖也能存活。 哥俩很庆幸,那些个工人大概没去过农村生活,对于极端条件下的荠菜顽强认识不足,最后白白便宜了哥俩一小背篓荠菜。 解卫军看着这东西就有些想流口水——他有很久没吃过荠菜饺子了。 回到小苏州胡同67号院,已经到了六点多。 宝根觉得院子各家各户今天有点怪,全都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 等进了家门才知道,原来这是麦瓶草的味道——柳茹茵把她那大半篓子给大家伙都分了点,辨认和炮制麦瓶草的方法也自然传了出去。 不过好在家里做的是野菜饼子,柳茹茵放了一些盐,味道虽然还是有些冲,但却比前几天的野菜糊糊好吃。 67号这晚的炊烟和中药味,让附近几个院子的人家看着闻着,都忍不住的羡慕。 还有两天就是小年,各街道粮食点在第二天一直营业到下午才关门。 这天的粮食点里不光有玉米面、挂面、鸡蛋,甚至还有白面和食用油供应。 当然都是按量限额购买。 解卫军排了小半天的队,总算把家里定额的白面都买了回来,当然里头没有宝根的——他户口还在南方。 说是一人一斤半白面的定量,但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前段时间卫x放太多......。 小苏州胡同这边还算好的,八两白面加一斤粗粮,不用算到个人配额里。 别说67号大杂院,整个胡同的人见面都是笑盈盈的,打招呼的声音都比往日要高几分。 家家户户趁着高兴打扫卫生。 好些个家庭主妇拿着扫把在门口扫来扫去,一边扫一边还跟隔壁的女人闲白话,直到门口的土被扫掉了一层起码没了两斤多,几个人的话题还在继续。 宝根背着手转了一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得亏街道没有放开了卖白面,不然小苏州胡同迟早被她们扫成一串海子,怪不得以后日子好了要修水泥路面......。 胡同里的孩子们也在这天总算混了个半饱。 肚子里有了货,自然也就活泛了起来。 几个孩子看到溜达过来的宝根,当即就叫上了外号。 “新来的,你是不是叫张老三?” 宝根今天没带本子,袖着手随意的点点头。 胡同里的孩子们都乐了,咧嘴就开始唱。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故乡在哪里?” 宝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出,所以准备的很充分,立即接了一句歌词。 “我的家,在湘南,往南得走两千里。” 一听地名,孩子们的眼光都变了。 原本自得的小眼神都变得敬仰了起来。 来自湘南的张宝根,那必须的要团结的对象啊。 胡同里到处都是没有融化的雪堆,所以孩子们就商量着打雪仗。 胡同西边的和东边的分两拨开干。 67号院在西边,宝根和卢二婶子的儿子大春分在一处。 大春是西边孩子里领头的,但是手有点背,和人东边的代表划拳输了。 于是宝根这帮人只能出演白匪军,东边的十多个孩子个个都是杨子荣! 宝根身边的小伙伴当场气哭了好几个。 两边互相间隔二十米,靠着几个雪堆做掩护准备开干。 但对方却喊了一声“等会儿”。 只见对方领头的小孩一口气爬上雪堆,对着宝根这边来了一个舞台亮相的姿势。 东边阵营孩子们都大声叫好。 “好”字还没落音,一团雪球直接糊了对方领头小孩一面。 东边小孩们都炸了,大春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宝根。 “你怎么不给人亮相的机会?” 宝根耸耸肩。 “春哥,咱们现在是白匪军!坏就对了!” “人家是主角,咱们是配角!” 大春一琢磨,诶,好像......有道理! 被一雪球砸倒的小孩哇哇叫着跳了起来。 “同学们,和敌人们拼了~!” 一个小孩热血上头,冲上雪堆对着宝根这边开启了嘲讽模式。 “同学们,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不要顾及......哎呀。” 十多个不讲武德的雪球对他进行了集火。 胡同里顿时满天都是雪球在飞.....。 一边在喊“同学们,跟我来~!” 一边在叫“兄弟们,给我顶住~!” 来往几个回合之后,按照孩子们不成文的约定,白狗子一方土崩瓦解溃退,东边的孩子们哈哈大笑追杀而去。 只是胡同东边的孩子们万万没想到大春身边如今多了一个狗头军师。 西边的溃军从一条只有一尺宽的夹道里穿过,后头追兵也一头追了进去。 大春手脚很快,领着人用雪把一尺宽的口子堵上,东边小孩们哈哈笑着去撞。 可没过一分钟,宝根和两个小孩绕道了他们的后路,用雪开始堵......。 东边的小孩们都是哭着回家的。 大春他们玩赖......。 西边新上位的领头人还拿大道理来压人。 “同学,这个就是战争!” 自打这天起,小苏州胡同孩子们之间的雪仗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样板戏的桥段几乎绝迹,反而是三十六计轮流上演。 其中最阴的就是67号院的那个张老三,狗东西敢叫人在雪上撒尿,用来阻挡追兵......。 “你们这么闹,人家还要不要学习了?!” “放假前老师不是说过不要在胡同里追赶打闹?” 68号院的大门口气呼呼的冲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指着大春和几个人就是一顿数落。 红领巾加两道杠,这起码是班长啊。 大春不服气反驳:“我们在外头玩,碍着你什么呢?宝根,你说是不是?” 可谁知宝根却看着那小姑娘直点头。 “大春,我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啊。” 大春一懵。 “啊,啥道理?” 宝根一脸的严肃。 “人家颜值有理!” 这小姑娘太漂亮了,素颜就长成这个样子,那长大了估计可了不得。 小姑娘闻言看了宝根一眼,哼了一声。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 大春急忙很义气的把宝根拦在身后。 “伊白梅,你有事冲我来,我们可不是在玩,这个,我们......,”大春开始狡辩,“是在研究孙子兵法和孙那啥兵法!” 伊白梅同学没好气的问他。 “还孙那啥兵法,你知道这书是谁写的么?” 大春一愣,救助式的看向了自己的狗头军师。 宝根当即用脚尖在雪地里写了两字——孙膑。 大春眉毛一飞。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叫孙腚的么?” 宝根无语捂额,伊白梅同学也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第12章 单独一小碗 张宝根和伊白梅的第一次见面因为大春同学的“腚”显得格外特别。 同样八岁的伊白梅干净的皮肤、明亮的眼睛给了宝根非常深刻的印象。 至于伊白梅对宝根一开始的印象嘛,这个~~~,因为接下来的几个误会所以不是并不是那么的美妙。 六零年代两条杆不是那么好带的,在街道这边有空了也要承担一定的任务,例如定期给各个院子里的孩子讲故事之类。 宝根第二次见到小梅同学就是在小年的前一天。 这天是大太阳天,68号院的小梅来到67号院,给院子里比她小的孩子们讲故事。 为了与众不同,她讲的是《伊索寓言》里的故事,只不过很巧妙的换成了国内的元素。 “这个故事呢,叫《大爷和蛇》。” “附近院子里有个王大爷,这天下大雪的时候,他在大树下头看到一条冻僵的小蛇。” “王大爷心善,于是把冻僵的小蛇放怀里焐着。” “那么大家知道王大爷第二天怎么样了嘛?” 伊白梅让孩子们先讨论,然后她再揭晓答案和其中寓意。 五六岁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商量个不停,其中五岁的林拥军眼珠子转了转,偷偷一溜烟的直奔院子后头。 大哥二姐不在家捡煤渣去了,只有三哥在后头跟大春哥一起玩,三哥肯定知道答案! 过了几分钟,伊白梅见小孩们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先整了整肩膀上的两条杆小白卡,然后拍拍手。 “好了,谁先说?” “我~~~~!!!” 林拥军一脸得意的飞跑了回来。 “那成吧,小军先说,把冻僵小蛇放怀里的王大爷第二天怎么样了呢?” 小军背着手昂着头。 “我三哥说了啊,这题简单,王大爷第二天回来就在树下立了一个牌子。” 伊白梅和小孩们都愣了。 王大爷立牌子干嘛啊? “牌子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咳咳咳。” “树下禁止大便!” 八岁小姑娘的脸当即就绿了。 张宝根~!!!!! 小白牙磨得咔咔直响。 第二个误会出现在小年夜那天。 1月22日,今天对于宝根来说是个不错的日子。 先是一早上起来笔记本上又浮现了一页新的涂鸦。 接着街道那边通知元县煤矿那边寄来了钱和信,还有点物资。 矿上汇来的钱是四十五块,其中十五块是宝根的烈士子女补助,另外三十块是矿上还的第一笔欠款。 钱是柳茹茵领的,她拿出个小本子把这笔钱记得明明白白的,自己和宝根都要按手指印。 十五块纳入宝根下个月的生活费,至于剩下的三十块是宝根爹的抚恤金,是要累积起来一起给宝根的。 矿上来的信也是柳茹茵念给宝根听的,毕竟才八岁的宝根是不可能认识这么多字的。 信里主要说了两件事,一是宝根爹的烈士申请已经到了省里,年后应该就能批下来。 第二件事则略有些麻烦,宝根的户口转出元县是没问题的,但木城煤矿那边肯不肯接受还是个问题。 和信一起进来的还有两样东西。 一把木头雕的小手枪和一罐娄主任家里自己做的辣椒酱。 小年这天全家是吃三顿饭。 早上喝的是玉米糊糊,中午则是奢侈的馒头蘸酱。 还有一盘清炒荠菜和一碗蒸鸡蛋。 甚至还用一个小碗给宝根装了一份荠菜。 这对于总是精打细算的柳茹茵来说,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只不过林爱红因此更加吃醋,又开始不喜欢起宝根来了。 林靖远是在午饭前赶回来的,提了些单位上发的物资,大多都是用品,吃的东西极少。 另外林靖远还把刚发的工资大部分都给了柳茹茵。 柳茹茵反复算了算,心里悬着的心总算略微放下。 元宵之前家里的吃喝应该是不成问题。 林靖远难得回来一趟,吃饭没待几分钟,便带着解卫军要出去一趟----两人准备换些粮食回来。 老林和解卫军出了大院门,解卫军先看了一眼院里的方向,这才小声的问老林:“叔,为啥要瞒着小茵?” 老林摇摇头:“这孩子心思重,我这件事还说不准,等有了下文再说吧。” 解卫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继续问了两句。 “给您介绍的对象真是厅司小学的老师?” “您该不是为了宝根借读的事吧?” 老林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今天小年夜,那边收市也早,咱们早去早回。” 宝根今天忙着去办笔记本上记载的那件事比老林还先出门“逛荡”,一小碗荠菜只吃了上面一层,剩下的准备留着晚饭吃。 伊白梅刚好到67号院贺红苗家来玩,林爱红立即抱着作业本要去请教她几个问题。 临出门的时候林爱红眼珠子一转,趁着柳茹茵不注意,偷拿了那个小碗荠菜准备和伊白梅分了吃。 伊白梅才吃了一口,舌头马上失去了知觉。 贺二姐好奇的拿筷子挑开上头的荠菜,这才看到下头碗底一片红色,全是辣油。 伊白梅眼泪鼻涕流了半小时才好一点,罪魁祸首林爱红想都没想就把锅栽赃给了张老三。 这回小梅同学算是彻底恨上宝根了! 宝根擦擦鼻涕,呸了一口。 “谁tm在背后念叨我?” 他此刻正蹲在胡同口的一个角落里,静静的守株待兔。 【1960的小年夜让人很是难忘,因为那天我下班的时候居然好运捡到了一袋米! 那可是1960年,粗粮都吃不饱的时候。 整整一大袋南方稻米就那么随意丢在路边阴影里。 后来我回家秤过,足足一百二十斤! 可惜,打开后才发现整袋米都发霉发黑生虫了。 把我妈气的连小年都没过好。 后来处理这些废米的时候被人看见,还被街道朱家彩那个老太婆拿到广播里批了三天,真是倒霉透了!】 根据宝根所知,1960年小苏州胡同的居委会主任就叫朱家彩。 所以这件事大概率就发生在胡同口,时段应是下班前的一段时间。 宝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那种小五角星能不能把霉米给变回好米? 第13章 芝麻变西瓜 宝根在胡同口的墙根一蹲就是一下午,冷了就在地安门大街上溜达会儿,然后接着回来盯着。 一百斤发霉的稻米,说不定就能转化成他想要的稻米。 直到林叔和解卫军两人扛着些东西回来,他都没看到有人在胡同口扔下那一麻袋霉米。 林叔两人没发现蹲在墙角树后头的宝根,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解卫军似乎在愤愤不平。 “要不是叔你拦着我,我非揍死他们不可!” 林叔训了他一句。 “别逞能,那个市以后你也不要去了。” 但解卫军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 “不劳而获的家伙,他是吃定了那一条巷子里换货的,鬼知道他那些东西来路正不正?” “当我不知道他家和粮店的关系?” “你就少说几句,回去后不准跟你妹妹提。” 宝根探头看了一眼两人肩膀上的东西,发现林叔两人去换的都是粮食。 继续蹲了会儿,就在宝根的身上再次冒寒气脚又开始发麻的时候,几个人推着一辆破旧的板车从附近的小巷里走了过来。 人人都戴着帽子,围巾还把脸遮挡得死死的。 几个人聊天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到了树后宝根的耳朵里。 “岭子哥,咱们刚才为啥不动手教训那两个家伙?” “要不是那小子横插一手,我都要逼着那几个人把咱们这袋米给买下来了!” 领头的看了看四周,拉开围巾对着地上呸了一口。 “走着瞧!” “要不是今天收了这么多东西,咱们行动不方便,你看我削不削他?” “真打起来,把公安给引来,他们是跑得掉,咱们这一车东西跑得掉?” 有个矮个的嘴皮子很溜。 “我就说么,咱们岭哥头脑最活了,几个黑市一转悠,连哄带吓的,那些家伙都怂得跟孙子似的,白白被咱们拿了这么多东西。” “今儿个算是发了。” 岭哥嘿嘿一笑。 “都别张狂,稳着点,除了我舅舅给咱们那些东西换的货,其他白拿的孝敬都算哥几个的,到我家去好好分分。” 他又拍了一下先前抱怨那人的肩膀。 “你不是记住那小子的脸了么?下回遇到别声张,缀着到他家,咱们吃定他了!” 几个浑身都是补丁的家伙走路全是外八字,就差没在脸上写字——我很不好惹。 可是这几位身体也有些虚,推着车子路过一小段缓坡一下子没能过去。 领头的四下看了看,发现四下没人,便撩起衣服直奔墙角,他要放水。 跟着他的四个人也笑嘻嘻的跟了过去,在墙角排成一排,一边解裤腰带还一边笑着说看谁嗞得久。 宝根抱着本子蹑手蹑脚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才林叔和老大在黑市就是和这几个市霸起了冲突。 这几人不但欺行霸市还有路子通粮店倒卖公家物资,搁这年月属于最不待人见的家伙。 那他宝哥还客气个啥? 板车上堆了四五个麻袋,看不出来都是什么东西,他轻轻的拿本子在车上一拍。 整个板车便消失不见。 嘿嘿,本来准备出来捡个芝麻的,结果捡了一个西瓜。 宝根又蹑手蹑脚的退回胡同里,顺着另一条路绕着跑了。 外头岭子哥还在和几个人比嗞水持久性。 一边嗞一边对其中一人吩咐。 “高子,那袋霉米丢了算了,反正我舅舅那边已经销了账。” “一文不值还让咱们推来推去的,白累。” 高子个子不高,估计是姓高,他点点头。 “可惜了,要是今天我再凶点,那几人保不齐就当场买了。” 岭子摇摇头。 “我舅说了,那东西能吃死人,要真出了人命,怕是会查到我舅那边,毕竟这年头有这种霉米的单位可不多。” 高子忽然贼笑起来。 “嘿嘿,诶,我一会儿把那袋子霉米扔咱们嗞尿的地方,嘿嘿嘿嘿。”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高子还回头看了一眼板车,呵呵~~~嗯!!!? “喂,高子,你嗞我鞋上了~!” “岭子哥,快看车~!” 岭子一回头,眼珠子顿时差点掉下来。 我那么大一辆板车呢?! “岭子哥,你别转身啊,啊,嗞我裤子上了!”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发现了身后的不对劲。 他们的板车带着不劳而获弄来的物资居然悄无声息的没了! 更让人惊悚的是,板车原来停的地方还掉了一地米虫之类的东西爬来爬去。 几个惊怒交加的人一时都忘了自己在干啥,手足失措之下造成了大量的友军误伤。 尤其是嗞尿都喜欢站在c位的岭子哥,被惊慌失措兄弟们的小水枪左右夹击,半身黄汤,浑身都在哆嗦。 那是又惊又气又害怕! 那破板车他可太清楚了,稍微动一下,那快要散架的哀嚎声能传过一里路,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没了? 正好一阵冬天里的风吹过,所有人都浑身打了个寒颤。 太、太邪门了! 高子的牙齿在上下打架。 “咋、咋回事儿?” “岭子哥,咱们不该是遇上什么那个东西了吧?” “冷飕飕的......。” 岭子哥恍惚了一下,是啊,怎么忽然间这地方就变冷了这么多?! 就在这个时候,两位胡同里的大妈提着篮子刚出巷口,一眼就看到了生平最辣眼睛的场景......。 “天杀的,快来人,有人集体耍流氓~~!!!” 岭子哥几人这才回过神来。 哦,忘了没提裤子......难怪冷飕飕的。 随着两个大妈的大喊,胡同里家家户户都跑出来了人。 岭子几人立即提着裤子一路狂奔。 他们可不敢被抓住,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当街耍流氓都是最轻的罪名。 宝根不知道胡同口还出了这档子事。 他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67号院。 院子里到处都是孩子在跑,家家户户都在小年夜晚上的吃食——其实都没多少吃的,但这顿忙碌是必须要的。 回到家里,林叔和解卫军都在里间和柳茹茵说话,帘子还放了下来,也不知在聊什么。 两个小的在院子里疯跑。 外间就宝根一个人在。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外间墙角的几个陌生口袋上。 这应该是林叔两人今天换回来的东西。 隔着袋子摸了几把。 两个大袋子里,摸着软和的那个应该是少部分玉米面配着大部分麦麸磨成的粉,另外一个摸着颗粒感分明的应该是打碎后的玉米茬子。 都是这年月最常见的“粗粮”。 而旁边的两个小口袋,则让宝根惊讶了一回。 一个袋子重一点,大约二十斤左右,这手感分明是几乎没有沙子和麦麸的玉米面。 而另一个更小的袋子大约十斤左右,这匀称的颗粒感,高粱米?! 莫非这就是家里过年用的? 虽然家里有六口人,但也不可能按这水准连吃好几天吧? 宝根的心细,他发现这几个袋子口打结的手法根本不是林叔、老大或者柳茹茵惯用的。 也就是说交易过后,林叔两人没有再次打开过口袋。 宝根决定先清点一下自己刚刚的收获……。 第14章 八岁钻狗洞,正常! 两大袋没有加工过的玉米茬子、大约五六十斤的粗糙版玉米面、小半袋子猪骨头、半斤板油和两斤左右的猪肉、蘑菇干菜十多斤的样子、最多的是三大麻袋晒干的野菜。 最出彩的是整整一袋子约六十斤左右的白面! 然后是一大袋一百多斤发黑发霉的稻米,当然还有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 宝根把注意力放在那一袋发霉的稻米上,手指抚摸上了笔记本扉页上的一个小五星。 只见空间里的稻米口袋自动解开,绝大部分发霉发黑的稻米自动飞出来堆成一堆。 随着触摸中的小五星慢慢消失,这一堆发霉发黑的稻米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霉斑和黑色消失不见,竟然变成了一堆略微发黄的稻米。 …… 里间。 柳茹茵紧紧的抿着嘴唇,她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在意,死死的控制了自己的语气和身体的多余动作。 但她情不自禁绷直的脚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叔,长辈的决定不该和我们小辈商量。” “除了爱红和拥军,我、大哥,还有老三都是你好心收来的。” “您能有个伴,我们几个打心眼里也高兴。” “我就是担心人家当老师的看不上咱们家……。” “还有要是您是因为老三借读的事才和人老师相看,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老林笑了笑。 “你这丫头就是心事重。” “和陈老师这件事啊,早几个月我们领导就跟我提过。” “本来呢这事儿,以咱们家的条件确实配不上人家。” “所以叔我推了好几次。” “可这回却有些不一样了,”老林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热烈一些,“我带宝根回来的路上办了点事儿,结果受了个表彰。” “大约下个月,我可能就要当我们组的组长。” “工资会涨五块钱,矿上工会又催了我一回这个事。” “刚好铁道局那边也愿意行个方便,把他们在隔壁火药局胡同的一个单间儿借出来给小学。” 柳茹茵听懂了林叔没有说完的意思。 铁路局在隔壁胡同的那个单间说是借给小学,其实就是让小学分配给那位陈老师当婚房的。 如此看来,林叔谈对象这件事所有的条件已经具备了七成。 现在对于女方来说,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一屋子的孩子! 这也是柳茹茵最担心的。 当年爱红和拥军的娘为什么要离开林叔,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林叔在收养了大哥之后又要收养自己。 解卫军在旁边帮着说了几句。 “叔又不是不会管我们。” “这边的房子前几年社改之前就是叔自家的,如今虽然归了街道,但街道那边也承诺不会收咱们一分钱。” …… 柳茹茵对这件事心里确实是有些抵触,但她明白这样对林叔的未来才是最好。 强忍着心里的翻滚,她笑着点点头。 “那我就先祝叔马到成功了!” 当天小年夜的晚饭,宝根没想到柳茹茵又额外做了两个菜。 每人碗里多了一个野菜窝窝头,桌子上还多了一碟子咸菜和花生米! 宝根和两个小的一直在抢花生米,这东西有油啊! 林靖远回来,家里的住宿条件更挤了。 这怕不也是林靖远同意相看的原因之一。 林家正经的床其实只有一张,就是摆在外间西头宝根和解卫军睡的那张小床。 里间地方不大,摆着几个高低一样的大木箱子。 三个大木箱子贴着墙挨在一起,垫上被褥就是一张小床。 一般到了睡觉的时候,柳茹茵会把外间吃饭的桌面搬进去,和塞在墙角的一张木板子拼接在一起,搁在两个长条凳上与箱子床挨在一起,然后铺上被褥。 这个时候的里间会挤的连一张板凳都摆不下。 两个小的就睡在箱子床上,她则睡在桌面床上。 这回林靖远回来,从大院儿各家各户借来了两个长条凳子和一块木板,最后还多借了一条褥子,在外间的炉子边架了一张床。 外间也被挤得满满的,要是柳茹茵从里头出来起夜,得完全侧着身子才能过。 宝根倒觉得这样睡着也不错,屋里人一多温度也就上来了。 反正他个子小,嗯? 不行啊,明天得想个办法让柳老二弄点肉吃。 现在自己八岁了,可是身高、体重包括身体状况全部不合格。 最主要的就是缺油水。 胡思乱想了一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沉沉睡去。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两个小的吵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看来全家就他一个赖了床。 林叔和大哥不知道去了哪里,柳茹茵正背对着他在炉子边做事。 “早饭是昨天吃剩的加了点玉米面做的糊糊,自己起床了热乎一下吃。” 柳茹茵似乎听到了背后床上传来的动静,随口交代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继续忙着。 林叔和大哥今早走的早,带着东西跟着媒人去了陈家。 她一边想着下午自己和三个小的吃点什么,一边抱起林叔两个昨天带回来的口袋,准备把大部分是麦麸粉的玉米面倒进一个空着的缸里。 “啊!!!” 随着柳茹茵的一声惊呼,接着是玉米面袋子半个落地的声音。 宝根的睡意彻底消失。 他猜到柳茹茵为什么会惊呼出声。 因为林叔买回来的是六十斤粗粮,居然不是大部分都是麦麸粉的玉米面,而是整整一袋子的白面!!! 白面啊! 在这两年,好多干部家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大哥前几天才告诉她,黑市上白面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斤四块!!! 而这一袋子足有六十斤。 柳茹茵瞬间呆了。 正好身后宝根摸摸索索穿衣服起床的肚动静吓到了她。 她急忙把口袋系紧,回头狠狠瞪了宝根一眼。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出去!” “看看两个小的都在干什么,别……让他们跑远了。” 宝根心里呵呵一乐。 柳老二此刻欲盖弥彰的神态真是骗不了任何人。 怪不得以后当炮灰都是最惨的那个,心理素质严重不过关。 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完毕,又热了糊糊吃了几口,宝根偷偷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糖,拉着不情不愿的林爱红和兴高采烈的林拥军直接出了院门。 今天他和大春几个约好了要去办一件孩子间的大事。 把整个小苏州胡同所有的狗洞都钻一遍! 也算是他张老三彻底完成小苏州胡同孩子认证的最后一步。 当然,宝根的目的不会这样简单。 他想看看能不能靠着钻狗洞靠近胡同西边的那处黑市巷子。 最好是能隔着一个狗洞和人进行交易----就算人家想黑他也钻不过来的那种。 哪怕以后在黑市周边被人看到了他在钻狗洞,旁人也不会在意。 八岁孩子钻狗洞,这不很正常吗? 第15章 林家底子不错 火药局胡同在小苏州胡同的西边,两个胡同都位于地安门大街的南边。 刚好与北边的南锣鼓巷隔街相对。 火药局胡同二条中间的陈家院里。 媒人正带着老林和解卫军坐在堂屋里喝茶。 在他们的对面坐着女方的父亲和一位一直低着头的女人。 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大概是职业是小学老师的因素,所以显得很是清秀。 按说以陈玉华这样的条件和长相是不应该缺追求者的。 可坏就坏在这姑娘在十一年前还在读女中的时候,十四五岁的她身上就多了一纸婚约。 听说未婚夫当年十九岁,在旧z府里上班,还灵活的在大军围城之前跑去了南方……。 虽然之后官面上没有歧视陈玉华这类人,考公上学依然自由,否则陈玉华也当不上小学老师,但周围知根知底的邻居街坊却没有人愿意娶这么个儿媳妇。 也有不怕这方面的愣头青一直在追陈玉华,就在男方家里即将松口的时候,五九年到了。 灾年的年景,让缺衣少食的男方父母终于松口想让陈玉华嫁过去,但人家看中的是陈玉华的那份工资。 陈玉华也不是傻的,自己父母也没个正式工作,自己要是带着工资嫁过去,那父母岂不是会被饿死? 所以两边不欢而散。 当初给陈玉华介绍林靖远的是小学的一位领导。 领导的丈夫和林靖远是一个部队出来的,算是林靖远的上级。 所以就想撮合一下林靖远和自己老婆看好的陈玉华。 陈玉华的父亲陈保全已在看着林靖远,对于女儿领导介绍的这个对象,他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外头的人在听说这件事后都私下劝他千万不要答应,概因林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而房子又那么小。 陈玉华这样的姑娘嫁过去当后妈,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好在人家校领导的爱人私下给陈家透过底。 就拿如今坐在林靖远身边的解卫军来说,今年已经虚岁十八,又没个单位接纳,看似林家最大的包袱。 可背不住解卫军的出身好啊。 虽然三代单传全家剩他一个,可解卫军的爷爷当年是码头工人,老爹是纺织工人——旧社会参加游行被人群踩断腿死的,养父林靖远更是退伍军人加工人,妥妥的根正苗红。 人领导说了,小解和领导家孩子玩得好,只不过领导家孩子才十六,等到明年满了十七虚岁十八,就安排这俩孩子回老部队去当兵。 而林家老二柳茹茵虽然是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可人家成绩相当好,马上就要初中毕业。 玉华的领导说这个闺女是一准能上中专的,住学校拿助学金根本不用家里养。 所以真正需要照顾的是林靖远亲生的那两个。 但这算什么? 哥哥退伍、姐姐毕业后都是包分配的铁饭碗,过几年林家的日子怕是比谁都要强。 老陈笑眯眯的想着,要是他女儿规划得好,头胎孩子大概一岁左右,大哥和二姐都有工作了。 一家四个职工啊! 隔壁厨下,陈母一边忙活着午饭一边和媒人低声嘀咕。 “这个小林是怎么回事?” “才一个月不到又养了一个!” “依照我的脾气,两边就不用继续了。” 媒人笑着劝她。 “看你说的,人家小林以后家里铁定是三个铁饭碗,哦,不对,新来的这个老三是烈士子弟,也是退伍兵的后代,那边矿上是留了名额的。” “每个月十五块,养个孩子足够了,以后也不用家里操心,无论是当兵还是入厂都是没问题的。” “等以后他们俩生的孩子大了点,哟,三个吃铁饭碗的哥哥姐姐宠着,那还不跟掉蜜罐子里似的?” 陈母听着心里确实熨帖,可她恼火的不是这个,而是小林做这决定也不知会女方这边。 媒人懂她的意思,又劝了一句。 “你在意这个干嘛,两边还没正式谈,他要是巴巴的上门说这个事,臊也把你家玉华给臊死了!” “再说如今小林和铁路局那边扯上了关系,人家铁路局肯借出一个房子来,他最近又有了要提干的苗头,你要是还犹豫,以后可别后悔!” 陈母拍了拍手上的灰,终于笑了起来。 “你别说,外头人都看他小林不起,但谁也不知道人家底子根本不差。” “我最满意的还是这个房子。” “铁路局的这个房子距离我家就三百米不到。是当初社改的时候一个铁路局职工交上去的,可后来人一家都调城西铁路去了,这里才空了下来。” “独门独户,虽然只是一室一厅,可也带着一个小院子。” “我和老陈合计过,虽然现在不准私自把民房扩建,但在院子里隔断一间出来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妥妥的两室一厅,三个小的住一间,他们俩住一间。” “他们去上班,小的我们俩照顾就是了。” 媒人笑着好奇问。 “那小苏州胡同那边?” 陈母声音又低了一分。 “刚才小林说,等大军真正满了十八,就单独立户,那边房子租人的名字也改成他。” “街道明白他的意思,不会要房租。” “要是大军去当兵,就让二丫头经常从学校里回来照看照看。” 陈母说的眉飞色舞,又提了提林家送来的两个小口袋。 “之前就说好的,二十斤纯玉米面,十斤陈高粱米,”媒人笑着拍了陈母一下,“小林可是个实在人。” 三十斤好粮食啊! 陈母有些不舍,但当着媒人的面也只能出出血。 “多亏了你在中间走动撮合,今天中午玉米面饼子管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媒人笑得更真诚了些。 “算了算了,一张饼就好,你家难道以后不过日子了。” 陈母手脚麻利的把其中一个大概是装着玉米面的口袋打开,才看了一眼,脚下顿时晃了晃。 她还来不及把口袋合拢,但已经被媒人看了清清楚楚。 “啊~,白、白、白面!” 陈母急忙捂住媒人的嘴。 “嘘~~~,小声啊,不能让外头听见!” 媒人的手指头有些哆嗦。 “二、二十斤白面!” “小林这孩子对你家玉华也太上心了吧?!” 陈母眉开眼笑的想把白面收起来——这年月正经人家谁吃白面啊,等去黑市上换成几倍的粗粮才是正确的过日子方式。 可她发现媒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这口袋。 “要不,中午.......吃白面馍馍?” 陈母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似被刀剜了一下。 “那怎么好意思,.......我先谢谢了。” 陈母一咬牙。 得了,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干脆把人情做到底。 中午再来点高粱米小粥,虽然是陈高粱碎米,但现在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喝得上的。 于是她打开了那十斤装的“陈年高粱米”。 “诶,这高粱米怎么看着不对劲啊?” 陈母和媒人对视了一眼。 ——怎么这东西看着像南方的稻米? ...... 陈玉华低着头不说话,对于这个对象她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她都二十六了,人家也只大她二三岁,虽然有两个孩子。 可人家是半岛上拼过命的,又是工人,自己要是嫁给他,那自己身上最大的污点也不是问题了。 而且林靖远确实长得很不错,浓眉毛加斯文脸,偏又一身腱子肉。 他还是自己领导爱人的老部下。 她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他家里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五个孩子的后妈......。 头疼。 ...... 头疼! 宝根龇牙咧嘴的揉揉头。 谁知道这狗洞后头居然那么窄? 隔着一尺多就是另外一堵墙。 他还以为钻过去就到了黑市小巷了。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对面墙后头传来的对话声。 第16章 世上本没有路 林爱红和林拥军不太爱钻狗洞这个活动,因为昨儿是小年,今天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净的。 只有大春带着宝根好好认了一圈小苏州胡同的各处狗洞,然后被卢二婶子拧着耳朵走了。 大春前脚刚走,宝根就来到了自己看好的狗洞前。 钻过这个一堆柴火后头的狗洞,经过一户没人居住的院子,就来到了另一处不大的狗洞前。 宝根正是在这里撞到了额头。 狗洞对面的墙也太近了些。 小心翼翼的钻过去,宝根先四下看了看。 这个地方依稀是胡同杂物仓库后面的封闭小空间,人迹罕至。 他顺着人声悄摸的走过去,把耳朵贴在墙缝上。 在宝根看不到的对面巷子里,两个穿着藏蓝色冬季警服的公安正在聊天。 “巷子两头和岔路都看了吗?” “师傅,我做事您放心,这条巷子的两头出口和两条岔路我都看过了。” “还有,沿途能够翻墙逃走的地方我都做了记号,大概有三处。” 可谁知当师傅的却没有表扬徒弟的意思,反而压低了声音。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旁的事努力认真也就算了,这件事意思意思就得了,懂不懂?” 徒弟笑嘻嘻的也压低了声音。 “我能不懂吗?” “但是对师父您,我还是得汇报清楚是不是?” “怎么做师傅您拿主意,但我绝对不能给您骂我的借口……。” “呵呵,越来越滑头了。” “对了师傅,上头不是说了吗,过年这段时间让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天突然又来这么一出?” “谁说不是呢?” 年纪大一些的公安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好笑加生气的意味。 “昨儿所里一连接到五封匿名举报信,说这一片巷子不安静。” “不光是黑市交易的问题,似乎还控诉有人半道偷东西。” “一连五封举报信,又是年关口子上,所里自然要紧张起来。” “今晚的主要目标是那些半道打主意的人,至于那些违反规定买卖东西的,你和另外几个先通个气。” 年纪大的公安顿了顿。 “就以人手不足为借口,只盯着那些背大袋子,明显不是为了给家里弄点糊口东西过来的人。” “得,师傅,我心里明白了。” 两人站在巷子最中央聊的这些话,两头几十米距离都一览无余,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听到他们的低声谈话。 其实就在他们脚边,一个半大的老鼠洞对门,一个小脑袋正贴在那里听得一直点头。 宝根听得摇头晃脑,直到这两人跺跺脚离开了原地,他这才若有所思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所得思乐~~!” 待到来巷子里勘探的几个公安同志都离开,宝根盯着老鼠洞上下有些松动的砖块摸了摸下巴。 当初从元县出发的时候,他爹的那些常用的物件都被他收到了本子的空间里,宝根在封底上摸了摸,于是手里多了把八角羊角锤。 “大锤八十,大锤八十~~~。” 八岁小孩欢乐的砸起老鼠洞来。 一直躲在附近杂物下偷看这只两脚兽举动的某只老鼠一时欲哭无泪,特么小孩你是怕我家的专用道进不了猫是吧? 真是歇歇你。 二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宝根满意的试了试这个新洞口。 不错,以他羸瘦的身子可以进出自如。 工程完工,发表一下感想。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便有了洞。” 接着他把敲掉的砖块一点点的垒在洞口,把这里又还原成了一个老鼠洞——危房性质。 带着一身灰回到家里,正好看见两个小的被柳茹茵堵在墙角罚站训话。 宝根刚一现身,两个小的毫不犹豫的、不约而同的指向了他。 “是宝根带我们钻的!” 柳茹茵一回头,人差点气晕过去。 早上刚给这小子换的过年衣裳,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抹布。 自己和大哥从电厂煤山捡煤渣回来都没他埋汰。 “老三,你给我过来!!” 宝根看着有些傻,笑呵呵的自己主动跑了过来。 “来了,二姐~!” 林爱红嘟嘟嘴,心道:这个傻子,还乐?!换做他,早跑出二百米了。 柳茹茵看宝根傻乎乎的凑过来,那她也不客气了,俯身从柴堆里抽了一根趁手的树枝。 ——今天非叫这小子屁股见红! 宝根一阵风的刮过来,从三人面前一晃而过,他进屋了! “哐当,啪嚓。” 傻乎乎的宝根随手关上门,还扣上了搭扣......。 手里拿着树枝的柳茹茵傻了,用手捂着眼睛但露出老大指缝来的两个小的也傻了。 什么情况?! 宝根乐呵呵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二姐,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会换衣服,我男孩子,你就不要看了啊!” “我、我害臊。” 柳茹茵去拉门。 里头的宝根也急了。 “二姐,我已经脱了,你要进来要闭着眼啊。” 柳茹茵没好气的踢了一下门。 “你快点换吧,靠着炉边换,别着凉!” 宝根在换衣服的时候,林叔两人刚好从外头回来,算是给他解除了警报。 柳茹茵明显更在意林叔相亲的结果,根本顾不得去收拾张老三。 林靖远和解卫军都笑意盈盈,显然事情进行得很不错。 “茵子,你今天是没去陈家,”解卫军刚坐下就开始吹牛,“陈家可大方了,知道我们中午吃的是什么好东西么?” “白面馍馍和南方的稻米粥!” “啧啧啧啧,那味道,真的......。” 解卫军的话馋的两个小的口水直流。 可柳茹茵的脸色却变得愈发古怪了起来。 “叔,有件事,怕是要和您确定一下。” “昨儿您和大哥出去换东西,到底花了多少钱,换的到底是啥啊?” 不用林靖远回答,解卫军立即抢过话头。 “粗粮玉米面、玉米茬子末,还有今天送去陈家的精细玉米面和陈高粱米,怎么啦,难不成那几个人少了我们的秤?” 柳茹茵也不解释,直接拉着林靖远和解卫军去了米缸边。 不多时,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白面~!” “稻米~!!” 解卫军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那里急得直蹦跶。 “怎么回事这是?” “我亲手买的那么一大袋子玉米碴沫,怎么就变成......。” 最后林靖远和解卫军惊愕的对视了一眼。 昨儿的私市是白天办的,不应该拿错......这么多......的吧? 林靖远有些犹豫的看向解卫军。 “卫军,你还记得昨儿和咱们交易的那几个人长相么?” 解卫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都用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又几乎不说话,谁知道是谁啊?” ——知道我也不想说啊。 柳茹茵怕林靖远纠结,干脆把灶上的锅盖一取。 “您也别想着还不还的,谁敢出来认?出来认的就是真的?” “反正啊,这些白面我都已经下锅了。” “今儿晚饭,就是荠菜白面饺子!” 锅里木头搁子上摆满了肥肥胖胖的白面饺子,看得大家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17章 标准一字马 一顿白面荠菜饺子被一家人一扫而空,连饺子汤都没剩下一滴。 就连平时最谨慎的柳茹茵也没忍住吃了个肚圆。 她立即把一家人赶出去遛弯消食——骤然饱腹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靖远干脆拎了二十斤白面去了一趟陈玉华的领导家,他得去拜谢自己的老领导——两人当初在一个团,只是一个是一营一个是三营,一个是副班长,一个是营副。 解卫军则拉着一个院的发小杨兴民出去溜达。 柳茹茵带着两个小的去胡同东边转转,那里人少,至于张老三......刚吃完饭就跑得不见了影子。 日落黄昏,黑市巷子里慢慢的有了人。 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站着,围巾和帽子一样不缺,把脸就露出个缝隙。 当然也有例外。 高子和他老大岭子哥也混在巷子里,而且今天他们还换了更加破烂的衣服帽子,故意佝偻着身子站在巷子中段的某个角落里。 天色昏暗里,加上来这里的人都不愿意抬头多看旁人,倒也没人认出这是喜欢欺行霸市的岭子一伙。 岭子带着高子蹲在角落里,贼眼四下打量着四周的人,他和高子的眼里带着十足的贪婪。 两人用最低的声音在咬着耳朵。 “高子,今天人可真不少。” “当然了,马上不要过年了么?公安这些天不常出动,他们这些人胆子自然也大了些。” 岭子哥袖着手嘿嘿低笑。 “你看看这些人,还盼着旁人来和他们换东西呢?” “过一会儿公安来了,我看他们哪里哭去?” 高子挪了挪腿。 “这也怪不得咱们,谁要昨儿有人黑了咱们的东西,咱们的损失只能从他们身上找补回来。” 岭子又仔细看了看四周,声音更加低了些。 “记住了,一会儿只能往东边那两条岔道跑,负责带队堵那头的是我舅舅的朋友。” “只要手里没拿东西的往外跑,基本不会管我们。” 高子兴奋的搓搓手,抬头看了看天色。 “哥,黑得差不多了,你说的那地方在哪啊?” 岭子不动声色的用脚跺跺脚下的地面,那是一块与地面差不多颜色的区域。 高子打开手电对着地面照了照。 “嘿,哥,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个井盖。” 岭子得意的笑藏着围巾后头。 “我爹当年带队在这里开竖井结果开错了地方,施工队只堵了下头半截。” 他拍了拍怀里的那根撬棍。 “所以只要撬开这个盖子,里头其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到时候只要我们和外头的人配合喊几声【只抓带着东西的人】,这帮人都得乖乖的听咱们的话,把带来的东西塞井里去。” “公安不会待多久,到时候咱们派两个人戴着红袖章守住两头,再来把东西都运走,嘿嘿嘿......。” 高子小心的伸出一根大拇指。 “岭子哥,您可真高!” 他们俩脚下井盖边那个不太好看的老鼠洞后头,一个小屁孩也无声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然后倒过来向下。 这些人真的缺德他娘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时针指向七点半,忽然巷子口有了动静。 巷子里的人们立即慌乱起来。 “不好,有公安!” “完蛋了,几条道上都有~!” “翻墙啊~,不好,这边墙后头有手电光!” 高子急忙打开手电照向井盖。 岭子哥见状毫不犹豫的用力把撬棍插进井盖眼里,猛的用力。 井盖丁零当啷的滚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只抓手里拿着物资的人~!” “没拿东西的不用管他~!” 高子和藏在巷子外的人几乎同时大声喊了起来。 正带队围过来的中年公安脸色一变。 谁带来的积极分子这么傻? 还有这私下吩咐的话是能明面上喊出去的么? 巷子里头岭子压低了嗓子在招呼所有人。 “快,我发现一个封闭的井口,下头是水泥不是水,都把东西先扔进去,人先跑出去再说,回头再来拿!” 有人慌乱的拿手电过来一照,下头还真是水泥封着的。 所有人都一咬牙,忍着心疼把东西往里头一扔,转身按住脸上的围巾就往外冲。 岭子和高子故意落在了最后。 两人抬着井盖重新装回去,岭子随手一摸自己放撬棍的地方。 嗯? 我撬棍呢?! “谁特么这么缺德,肯定是把劳资撬棍也当货物给扔井里了。” “哥,不能待了,快走啊!” 岭子笑着点头。 “高子你往西边跑,我往东边跑,一会儿来我家汇合。” 高子想到井下的那些物资,嘴巴都差点笑歪。 “得嘞!” 兴高采烈的两人浑然不觉他们脚边的老鼠洞里伸出来一双小手,轻巧的扯开两人的胶鞋鞋带,然后把他们各一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跑~!” 两条影子猛的往相反的方向冲去,那份潇洒和决然在月夜下异常的有镜头感。 只是下一秒,两条黑影的后腿不由自主的被相互间的“牵绊”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水平线。 “呃?” “呦吼?” 两人都来了一个标准而迅猛的一字马。 高子的脸瞬间拉长,嘴巴哦成了上下椭圆形,眼珠子瞪到了最大,剧烈的疼痛声死死的卡在喉咙里根本“嗷”不出来,宛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岭子则死死的捂住了最脆弱的部位,浑身都在颤抖,好在“淡淡”没有忧伤,但好像自己的屁股被生生拉开了一条缝.....疼!!!! 黑夜里手电筒乱照,公安们带着一帮积极分子“姗姗来迟”。 本以为所有人都跑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刚好可以收队,可谁知巷子中间还躺着两个没走! 而且那躺着的姿势甚是奇异,啧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中年公安摇摇头。 这可怪不得我不放生,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旁人。 “都带走,带走!” “哟,是鞋带绑一块了,嗞~~~,这一字马可比剧团的还标准,下头不该是废了吧?” 两人哀嚎着流泪被抬走。 巷子里刚安静下来,墙角的老鼠洞周围的砖块被人小心的抽开,一个小小的黑影嘿嘿笑着提着根撬棍钻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 67号院里传来了柳茹茵近乎崩溃的咬牙切齿声。 “张宝根~!!!一天两套衣裳了啊~!你给我滚过来~!” 宝根惶恐的声音跟着响起:“二姐~~~,你先把火钳放下~!柴堆里还有树枝的~!” “你别跑,今天非给你几火钳不可~!” “可二姐,你手里的火钳头.....还是红的啊~!!!哎哟,嗷嗷嗷~~~。” 第18章 充满了期待 当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在天亮后才停下。 宝根一大早就带着本子和一群院里的孩子在附近的大槐树地下溜达。 有的在溜冰,有的在打雪仗,还有几个拿着杆子敲屋檐下冰凌准备当冰棍添的。 大部分孩子都已经被家里换上了过年的衣裳——补丁最少、式样最新的。 但林家的孩子从宝根开始都换回了前几天穿的那套。 宝根是因为他爱钻狗洞,所以柳茹茵索性让他过年那天再穿好衣裳,又为了公平起见,让两个小的也跟着宝根一起保持“艰苦朴素”。 五岁的拥军无所谓,只有七岁的爱红恨死了宝根——周边的女孩子都有新衣服和新头绳!!! 宝根找了个借口单独跑到一边,很快他又钻回黑市巷子里,把昨晚的那些东西全部塞回了井里。 直到巷子两头又响起了忐忑而纷乱的脚步声,他这才抽身离去。 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又不是救世主,谁多拿谁少拿甚至全部损失,他可管不了。 宝根认为自己体格太小,承担不起太大的责任,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看看这天本子上更新的涂鸦吧。 小镜子一照,镜子里出现的居然是一串写得很小的文字——小到这些字哪怕写在一张指头长的纸条上也略显空旷。 【昨晚公安对我这里西边的小巷进行了突袭,看着是抓倒卖物资,但明显是在虚张声势,而且被抓走的两人有些可疑。我这疑似被监控,暂时停止联系。鼹鼠,同时马上清查小组是否有人员失联或者断联超时的情况。另,新的联系方式在南月牙胡同西边第三棵大李子树朝南树根下头——猫头鹰。】 宝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 ——我上一秒还说自己的体格小,承担不起太大责任来着,本子你就给我来这一出?! ..... 柳茹茵小心翼翼在揉面。 里屋的棉被帘子和门都被关得死死的。 她担心院里的邻居们来串门子看见。 不是大院里大家关系不好。 而是在这年月,人人野菜都吃不够的时候,你家却能吃白面,那也太遭人恨了。 柳茹茵之所以奢侈的连续两天用白面,是因为林叔明天就要赶回矿上去加班,直到正月十三才能回来。 她是想让干重体力活的林叔在这几天吃好一点。 柳茹茵一边和面一边注意着外间的动静。 两个小的都被大哥带去隔壁贺家玩去了,就剩下一个宝根在外间安静的待着。 这小子上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安静了很多。 拿着几张老报纸在那里裁裁剪剪的,说是要剪出个花来。 大春前前后后来喊了他三回都没喊走。 真的难得这小子还爱这个。 ——嗯?外头怎么有烟味? 柳茹茵拍拍手上的白面,掀开棉被帘子一看,宝根不知在炉子里烧了什么,弄了一屋子的烟。 “你小子又皮痒了?搁着燎屋子呢!!” 宝根嘻嘻一笑。 “二姐,我刚才发现我还是不太适合剪东西,剪出来的东西见不得人,只能毁尸灭迹了。” 也不等柳茹茵继续追问,他举着本子又冲了出去,下一秒又冲了回来——忘记戴帽子了。 “二姐,我去看看大春什么事找我啊~~~。” 啊字拖得很长,很快就到了大院门口,可见这小子跑得有多快。 宝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大春,而是一溜烟的跑去了地安门大街北边的南锣鼓巷。 过去之前还找了个地方把衣服帽子换了下。 他在南锣鼓巷找了个人少地方的邮箱,隔着手套把一封信塞进了邮筒里。 信封、信纸和邮票是当初送胡老师回去的时候在路边商店买的,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 信上的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而且他剪的报纸是最常见的那种。 至于收信人的地址很简单,因为很多标语上都有。 干完这一票,他才一溜烟的跑回小苏州胡同,换好了衣服去找大春。 “腊月二十六,咱们都要上街去扫雪!” 这是大春带来的消息,当然他和孩子们在意的不是这个。 “大人们是铲雪的主力,中学生们负责打树枝上的雪,”大春一脸严肃的看向了四周的小伙伴,“咱们还是同去年那样,咱们司厅小学和他们芝麻胡同小学的势不两立!” “今年的雪仗咱们再也不能输了!” 当即有人献策。 “大春,隔壁火药局胡同的怎么说?他们也是咱们司厅小学的。” “大家放心,都已经联系好了。” 大春今年显得信心十足。 “以往咱们干不过南锣鼓巷,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这回咱们和火药局胡同的联合起来同他们打雪仗!” “只不过,有个事吧,需要大家表决。” 大春挺了挺胸膛,故意解开的狗皮帽子的一边在他头顶晃来晃去,让他今天显得更为高大了些。 “火药局那边有两个人要同我争指挥权,一个是和我一样六年级的王曦,还有一个是五年级的李红星。” “咱们能答应么?!” “不能~~~!!!” 看着还没开始联合就要分裂的孩子们,八岁的宝根忽然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从臆想中回过神来,耳朵忽然一疼。 不知何时出现的柳茹茵捏着他的耳朵就往回走。 “大院门口喊了半天不回答,聋啦?!” 被拎回家后,柳茹茵立即又给宝根换上了过年的衣服,好好的擦了把脸和手。 一边忙活还一边叮嘱他。 “咱叔和陈老师一会儿会带你去小学办借读的手续,你到了地方记得嘴甜点,不该说话的时候就给我闭嘴,听到了没有!?” 说完还趁着林爱红没看到,偷偷塞了几颗水果糖给他。 “要是遇上同学别小气......。” 陈玉华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下,这年头没有情侣装,但她今天选的围巾颜色和林靖远的很相近。 两人走在一起,旁人看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玉华想到今天要办的事略略有些脸红,因为宝根是用她未来养子——本校教工子弟的名义要到的借读机会......。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趟,也是对学校里同事们宣告自己未来有了伴。 还是轻易不好结束的那种。 “宝根啊,”趁着路上林靖远去路边买东西,陈玉华忽然小声的叮嘱了宝根几句,“到了学校后入学考试会很简单,安心去做,尽量做满就是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愁容:“如果有旁的男老师问你叔的情况,你就装害怕。” “要是他一直不停的骚扰你,你一定要记得喊我,不要去喊你叔,知道了么?” 诶?! ——未来婶子这是在学校里有追求者啊! 宝根看着陈玉华满脸的忧色,忽然对今天的小学之行充满了期待。 第19章 我喜欢这套卷子 1960年的小学与我们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灰扑扑的且狭小的入口,土质的操场、木制的旗杆、教室是低矮的平房,唯一的两层水泥楼看着像是活动室。 学校门口没有斑马线、铁拒马和摄像头,学校大门就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栅栏,一位老大爷往那一站,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大爷~!” 陈玉华笑着给对方打招呼,还红着脸给大爷介绍了林靖远和宝根。 周大爷仔细看了看林靖远,笑着点点头,拉开了木栅栏。 看着三人往校内走去,周大爷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小王啊小王,你可真是白瞎了三年,可谁叫你家里人咋就那么作呢?” 大爷惋惜的对象是校内的某个男老师,明明是可以和陈玉华修成正果的,可偏偏家里父母嫌弃陈玉华有过之前的那个未婚夫,这两年又盯上了陈玉华的工资。 说什么成为了王家的媳妇后,工资要全部交给公婆,这不是旧社会的那一套么? 如果只是到这种程度男女双方也还有点谈下去的余地。 可为了勘磨未来儿媳,王家父母居然故意安排儿子跟别人相亲,还在外头散布女方的谣言,甚至被女方家里抓了个正着。 那还谈个屁,两边直接成了冤家。 “小王老师啊,小王老师,”大爷摇头晃脑的回到传达室,“你怎么就那么耳根子软,竟也认为去相个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给小陈老师施压压力,啧啧啧啧。” “这回好,人家真的重新找了一个,养子都直接带学校来了。” 寒假期间,学校里的人不多。 绝大部分的老师都需要每天抽出时间去找野菜——毕竟寒假空闲时间太长,学校里便每日组织老师们出门。 当然学校里多少还是留了几个老师在,例如刘建明。 刘建明是教导处的助理,他抖了抖身上披着半旧棉衣,看向楼下远远走过来的两大一小,眸光微沉。 陈玉华老师介绍自己未来爱人的养子过来借读的事,学校里已经予以了通过。 这说明陈玉华老师和她对象的婚事应该就在开学之前完成,那时候这个孩子就是她正儿八经的养子。 教职工子弟借读是政策允许的。 但昨天这个消息传到学校的时候,却急坏了一个人。 王灿。 全校人都以为去年这个时候要和陈玉华老师修成正果的人。 可谁知两人闹掰分手后,短短半年过去陈老师竟真的要嫁人了。 两人间的是非恩怨刘建明不想掺和。 可......。 刘建明手指有些哆嗦的把烟头放在唇边狠狠的吸了一口。 他从小骨子弱,导致婚后得了唯一的儿子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往日这点弱势还看不出来,但从去年灾荒开始,儿子的身体就一直差的厉害。 刘建明一身本事都在教学上,挖野菜这种事有时还不如学校里某些六年级的学生。 浓浓的烟雾从鼻子里喷出,刘建明看了看天花板,心里却愈发鄙夷起自己来。 昨晚王灿带来了十斤粗制的玉米面和三斤野菜。 王灿想要拼命阻止陈玉华现在对象的养子来借读的事。 在有些疯癫的王灿看来,只要那个孩子没以陈玉华未来养子的名义入学,那陈玉华和她现在对象的事就还有可操作的地方。 王灿想让他在这孩子今天的考试上动动手脚。 校方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有了定论——这个孩子先参加水平测试,等开学前陈老师结婚了,再正式以教工子弟的身份来借读。 相关文件已经上交给了区教委。 考试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要考的语文和算数两门题目都很简单,只要及格就好。 而刘建明就是负责出卷的人。 看着儿子蜷缩在妻子怀里强忍着不去看那袋粗粮的样子,刘建明最终还是点了头。 在他手上如今有两套试卷。 一套是极其简单的二年级期末练习卷,而另一套则是六年级毕业考试前复习二年级、三年级所学内容的综合卷。 两者的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今天负责监考的小孔老师走了进来。 “老刘,我是来拿试卷的,哪儿?” 刘建明强忍着羞辱,不自然的对着桌子那边指了指。 此时的桌子上放的是那套六年级复习试卷,而那套本该给陈玉华养子考的试卷被他故意“失手”扔在了办公桌下头。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最后出了事,他也可以用一时不慎搪塞过去。 小孔老师拿起封好的试卷,对着刘建明点点头转身离开。 刘建明忽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亏心事,让他焦虑异常。 ...... 宝根一个人坐在某个空闲的教师办公室里,开始埋头做题。 林靖远和陈玉华不能留在考场附近,而是去了陈玉华的办公室等消息。 六十年代是制度执行力极高的时期,各部门的运作效率和严谨度都相当的高。 所以别看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借读考试事件,但司厅小学只有出题权和监考权,区教委派了人下来负责阅卷和陪同监考。 王灿之所以敢插手这件事,就是听说这回区里教委下来的洪老师是出了名的“懒”和“不爱管事”。 可他并不知道这回他打听到的消息里漏了一点——区里派来的其实是老洪老师的儿子,小洪老师。 此刻小洪老师正站在宝根的身后,满脸惊讶的看着宝根在做的题目。 不对劲! 这张卷子上题目的思路和复杂程度根本不是二年级学生的水平。 尤其是算数卷子,其中很多解法都需要利用到四五年级才会学的东西。 “等等,宝根同学!” 小洪老师上前准备拿走试卷。 “这张卷子怕是有些问题,我给你换一......。” 可谁知宝根却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的卷子。 他哪里记得六零年二年级小学生该是什么水平,他只觉得眼前的卷子简单到爆炸。 上辈子他可是读过初中,上过知青夜校,退休后还参加过老年大学的人! 明明自己有十足把握的卷子,怎么可能被一个陌生的家伙给临时换走? “老师,我觉得这套卷子很好,麻烦您松松手......。” 第20章 我教教你 小学二年级语文和数学合起来的考试时间是一百二十分钟。 在小洪老师提出换卷子的要求被这个小孩拒绝后,小洪老师迅速的陷入了一种魔幻的认知里。 这个八岁的孩子在拒绝换卷子后,马上在卷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凭着兴趣和爱好主动去学习的群体往往不是在校的学生,更有可能是那些退休后的老头和老太太。 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精力和经济条件去学习、钻研、探讨自己想学的东西。 例如广场舞、钓鱼、象棋、书法等等等等。 上辈子退休后的张宝根可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书法多少也有几年的功底在。 尤其是全国开始推广庞氏宋楷后,他在体制内上班的那些年也是十年如一日下过苦工的。 如今的宝根虽然只有八岁,笔力还严重不足,但他写出的字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格局。 洪老师在看到宝根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精神骤然恍惚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家老爹在认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见证了一出奇迹的诞生。 宝根在做的是语文试卷。 八岁的孩子根本不要草稿纸,在飞快审题的同时,铅笔尖几乎从没离开过卷子,笔到题解。 至于答案的对错......。 千万不要小看1960年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试卷难度。 洪老师知道有很多老师甚至都拿不到满分甚至是九十分! 看数学题他或许不要司厅小学方面提供答案,但语文卷子的答案却说不好。 不是说二年级的语文有大量的阅读理解等主观题,而是因为汉语拼音方案是前年才正式推行的,很多老师自己都在克服和熟悉中。 而这份卷子里有一半以上是在考学生的汉语拼音能力。 【l】和【n】的区别,元音后边到底有没有【h】......,看得洪老师自己都头皮发麻。 可宝根的做题速度......,诶,怎么才一眨眼他就开始写作文了? 作文的题目是《首都,我爱你》。 洪老师心中明白,以小学生二年级的水平,只要造句语病少一点,有七八句通顺的句子就能拿高分。 嗯,先看看这个孩子的写的。 这宋楷字还真不错......。 “大雁南飞,故都寒秋,一切绿色繁华都在枫叶红遍的幕布下宣告终结......。” “白雪皑皑,一城白头,唯有城楼上的旗帜和我的内心依旧鲜红如火......。” 嗞~~~,这特么是二年级小学生?!!! 二百字作文足足能愁死八成的二年级小学生,可宝根发现自己才开笔,诶,字数超了......。 交卷! 洪老师拿着这份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这孩子做完语文试卷一共才用了十一分钟......。 看到宝根开始做数学,洪老师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掏出正确答案现在改起卷子来。 作文不用说,先给满分,然后看看这孩子的汉语拼音能力。 五分钟过去,洪老师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开。 要是没有看到正确答案,他刚才自己都错了两道同音字题目,可宝根却是......全对! 对于这个结果,洪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自然无法想象其中的原因——他才接触汉语拼音两年多而已,而这个八岁的小孩其实已经用了几十年,尤其是后世的宝根大爷在上网冲浪的时候,用的全是拼音输入一指禅。 二年级的拼音难度甚至敌不过宝根大爷的手指身体记忆。 100分! 当洪老师反复检查了三遍后,这才有些手抖的写下了这个分数。 这扎实的拼音功底、这有了自己味道的字体、还有这远超同龄人的文笔......。 洪老师怅然一笑,心中块垒顿时消散一空。 ——好你个司厅小学,害得我洪某人差点出丑! ——难怪卷子这么难?原来是应试卷的这个孩子不似常人啊! 他略带不满的把这张满分试卷递给了一旁的小孔老师。 “你们学校很不错,呵呵呵呵。” 天地良心,他这是真心的祝贺,就是语气里有那么一点嫉妒。 可小孔在看到第一道题时,头皮瞬间就炸了。 ——完蛋,我拿错卷子了! ——这特么不是六年级冲刺复习二三年级知识的试卷么? 他记得六年级全体学生在这张试卷上考出来的成绩,让几位校长的脸比锅底还黑。 ——不对,等会儿......这卷子上鲜红的100分是怎么回事? 小孔的眼睛越瞪越大。 ——刘建明,你、你、你,居然敢泄题?! ——还有这作文,八岁孩子,你们逗我玩呢? ——我~~,诶,这字怎么看着比我还强......,嗯,笔力弱了些。 小孔的心理活动还没停止,宝根这边已经搁了笔。 二年级的算数题,压根不用草稿纸,十分钟才做完,他已经觉得很是羞耻了。 就是最基础的九九乘法表和简单应用。 洪老师拿着宝根的算数卷子一路扫下去,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因为宝根怕自己算错,所以有好几道“难题”都用了好几种方式来计算。 他在最后一题就用了三种方式来计算,甚至还残忍的动用了二元一次方程。 大炮轰死了一只蚊子......。 “宝根同学,你去隔壁活动室休息一下,我跟小孔老师商量点事啊,乖,去吧......。” 宝根听话的离开,小孔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洪老师父子不光在区里任职,同时也是区办小学的老师!!! “洪老师,你想干什么?!” “小孔啊,哈哈哈,不要这么紧张啊,我就跟你商量个事。” “洪老师您等会儿,我先把这两张卷子记个档先。” “诶诶诶,小孔,慢着慢着,别先记档,我这边想先和他的家长谈谈,诶,你抱着卷子跑什么?” ...... 对于考场里两位老师之间发生的事,宝根一无所知。 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隔壁活动室里,把玩着一只乒乓球拍。 “怎么没有海绵底?” 宝根挥舞了几下拍子,觉得手里轻飘飘的。 乒乓球是国球,也是他们一帮退休老头喜爱的运动之一。 一旦玩上几年后就跟玩钓鱼似的,老大爷们会热衷于改造升级自己的设备,宝根大爷当年就自己动手学着升级过自己球拍的海绵、胶面和药水。 好久没玩过了,有些手痒的他拿着这面单薄的球拍对着墙壁开始练起了接球。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走进来的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在看到宝根的时候他也有些诧异。 ——不是说楼上的活动室里没人么? 不过这孩子也挺有礼貌的。 “你好,我是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的乐咏。” 介绍完自己的乐咏原本也想问下,对方是不是司厅小学乒乓球队的成员。 可一见对方练球的手法,他就知道不用问了,肯定是! 乐咏拿出自己的拍子,对着宝根挥了挥。 “刚好跟你们小学的友谊赛还有点时间才开始,我来指点指点你,顺便热热身。” 乐咏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太自大。 他可是乐咏! 东城小学生乒乓球选手里已经杀入十六强的选手! 他们府学胡同小学的乒乓球实力高出于司厅小学好几筹,而他则是府学胡同小学的最强主力! 乐咏用的是直拍,他模仿的是容大国手的技术。 容大国手刚刚才拿下世界单打冠军,国内模仿研究他的人很多,乐咏就曾好几次近距离观摩过容大国手的比赛。 由他出手教教司厅小学的这个小选手,那是人的福分。 宝根也看出了对方的不好惹,于是他认真的发了个球过去。 乐咏伸出拍子一接,嗖,乒乓球直接绕开了他的球拍......。 第21章 我八岁,什么都不懂 乐咏摇摇头,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再来!” 宝根又发了一个后世很常见的弧旋球。 认真起来的乐咏这回倒是让球上了拍,但乒乓球回弹的时候却直接飞上了天花板。 后世管这个情况叫做吃旋。 球桌两边都愣了。 乐咏看看自己的拍子,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盯着球桌看,反正打死他都不认为这是对方那个小孩的实力。 而宝根则一拍脑袋,他终于想起一件事来了。 弧旋球啊! 他们这群老头每次聊乒乓球,最喜欢的的就是拿六十年代和后世比较,对于后世那是哪哪都看不上,对于六十年代的人和物那是如数家珍。 弧旋球这个技巧是鬼子在今年琢磨出来的,为的就是想给龙国队一个好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匈牙队和南斯队会联合去鬼子那里拜访比赛,结果在面对弧旋球的时候输得一塌糊涂。 好在这两队回程路过龙国,把这个消息捅给了龙队。 下一届世乒赛正好在燕京举办,鬼子主力选手还是靠着这一招连败龙队容大国手等两人。 直到决赛时,京城庄小将横空出世,将鬼子选手斩落马下。 宝根大爷打乒乓,最厉害的就是弧旋球加近台快打,标准的龙队专利。 “再来!” ...... 一楼简易的会议厅里。 各种各样的板凳、桌子都被搬开,会议厅中间被摆上了一个乒乓球桌。 两个老师正站在凳子上挂横幅。 【热烈欢迎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来我校交流比赛。】 随着容大国手拿下上一届世乒赛单打冠军开始,国内打乒乓球的氛围越发浓烈起来。 尤其是下一届世乒赛将在首都举办。 京城各部门从1959年开始筹办了一个“京城20万人乒乓球竞赛”的活动。 其中小学生比赛已经到了各区决赛阶段,东城这边府学胡同小学队就是其中一支实力很强的队伍。 府学胡同小学和司厅小学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府学胡同小学队把年前的最后一场热身赛放在了这里。 府学胡同小学队的教练正和司厅小学的体育老师在闲谈。 “你就别夸我们府学胡同小学队了,你们司厅小学去年也打得不错啊,差点就把体育路小学给击败了,还真吓了我一跳。” 司厅小学的体育老师谦虚的摇摇头。 “不行啊,我们偷偷练的是欧洲打法加极限削球,体育路小学的老杜只是输了一局就反应了过来,哎,可惜。” 府学胡同小学队的教练用肩膀顶了对方一下。 “得了吧,你可差点没把老杜吓死,说到底,就属你小子最阴。” “诶,咱们可先说好,你小子有没有没藏着掖着什么?不会也想着给我一个惊喜吧?” “那您可就太高看我了,诶,对了,你们队里的乐咏呢?” “我让他上去你们的活动室休息休息,顺便热热身,这小子喜欢安静。” 府学胡同小学队的教练笑了笑。 “你放心,咱们说好了五局三胜,第三局我一准叫他下来打一场教学赛。” “感激不尽。” “客气。” ...... 林靖远两人坐在陈玉华的办公室里等着宝根考完出结果。 只是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气氛很是尴尬。 按说一个是结过婚的,一个也是谈过恋爱的,两人都不应该是太过害羞的人。 可两人每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个家伙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进入这间办公室。 林靖远明白,这个说话总是皮笑肉不笑的王灿老师应该就是陈老师的前任。 陈玉华咬着牙想骂人,可又当着林靖远的面骂不出来。 而林靖远更没资格在小学办公室去指责一个老师进进去去的。 好在当王灿再一次用借开水的名义准备进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小孔老师一阵风的刮了过来。 区里来协助监考的洪老师也随即赶到。 小孔当头一句话立即让王灿黑了脸。 “陈老师,你们两个可是宝根同学的家长,为了安排宝根同学借读,校里领导可是费了不少力,你们的立场可不能因为旁的事而动摇啊!” “宝根同学的家长!” 这句话直接命中了王灿同志的内心,伤口持续撕裂......。 “哎呀呀,小孔老师真是大惊小怪的,”洪老师呵呵乐着握住了林靖远的手,“我听说两位好事将近,又是大过年的,恭喜恭喜!” “我一看啊,你们就有夫妻相!” 在“借水”的王灿手里一抖,差点烫着自己,差点被洪老师的这两句话给气得七窍流血。 他刚想回头硬生生的插一句“不见得”,可小孔没给他机会,而是罕见的飞速接上了腔,同时给洪老师上眼药。 “人家本来就算夫妻了,不然怎么会带着孩子来参加考试?” 王灿晃了晃,手里再也拿不住水杯。 “啊哈哈哈哈,”洪老师笑得很开朗,“对、对是我口误了。” “你们培养的孩子很不错啊,”他指了指被小孔老师死死抱住的卷子,“就是不知道等二位开花结果得来的结晶,又不知会是何等的出色?!” “哐当~。” 小孔老师一回头,大惊失色。 “诶,王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脸都白成这样了!” 可小孔没料到一直笑呵呵的老洪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下眼药。 洪老师惋惜的指着一脸苍白的王灿说。 “两位也看看吧,司厅小学虽然不错,但底子到底还是差了些,你们看,连这位老师都饿成这个样子了,更别说学校里的孩子......。” 孔老师一边扶着有些不对劲的王灿,一边急切的扭头辩解了一句。 “人家两口子都是职工,我还听说林同志就要提干了?孩子的营养用得着咱们担心什么?” 顿时小孔只觉得手里一空,这王灿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灿,你咋了?!” ...... “乐咏,你咋啦?” 教练忍不住在失魂落魄的得意弟子前晃了晃手。 这小子,不过是上楼热个身,怎么下楼的时候整个人都魔怔了? “回神了,马上就是第三局。” “你上去的时候手下留点情,多少让人司厅小学的同学赢一局。” “三比零虽然避免不了,但总要给人留点余地的。” 可谁知回过神来的乐咏却委屈的流出了眼泪。 “教练~~~!” 十二岁的少年悲愤的指着正一脸热情看着他们的司厅小学体育老师。 “他们骗人!” “他们根本就是在敷衍我们,呜呜呜呜呜,他们敷衍我们......。” 教练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瞎说什么呢?” “呜呜呜呜,他们把最厉害的那个藏楼上了!” “呜呜呜,那家伙才八岁,才八岁啊~!” “打了我一个三比零,呜呜呜呜,太凶残了!!” 自己的弟子教练自己当然清楚,教练顿时惊愕的看向了司厅小学的体育老师。 “不是吧?你小子还真的给我藏了个惊喜?!” “什么啊,你听我解释......。” “停!我对你的话从现在开始是一句不信,你给我老实交代......。” “把你那个才八岁的宝贝拉出来我看看!” ...... 而此刻被小孔老师和洪老师分别拉住一只手的宝根,一脸的天真无邪。 “那个老师,我才八岁~~~我什么都不懂,我听我叔的!” 乖巧得惊人。 第22章 最大的可能 司厅小学其实是附近街区最好的小学,林靖远哪里会让宝根离开家太远去别的小学读书。 洪老师和小孔老师的行为都属于瞎子点灯白费蜡。 只是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上头对各方面的人才一直都是求贤若渴,这也让教育行业仿照苏模式掀起了一阵另类的天才风。 成绩好的苗子成为各个单位优先抢夺的对象,无论男女老幼。 林靖远从来没有想过宝根能有如此天赋,在他眼里家里最聪明的当属柳茹茵,又懂事又低调又管着家里和弟妹,成绩还一直在学校前十名。 可如今看来宝根这孩子可不得了,只听洪老师和小孔老师的争吵就知道,宝根这孩子被老张小小年纪就养成了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在回家的路上,林靖远忍不住第三次询问陈玉华。 “就是洪老师用来形容宝根的。” 宝根的出色也让陈玉华和林靖远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原本陈玉华对于刚来的宝根心里多少还有点抗拒,可如今也变了态度。 她笑着回答。 “叫璞玉~!” “对!”林靖远再次一拍手,“就叫璞~~~玉!” “听着就是个贵重好看的物件!” 林靖远哈哈大笑,再次揉了揉宝根的鸡窝头。 “宝根就是咱家的小物件,啊,不, 小璞玉!” 宝根无语的抬头看向长相斯文性子实则粗放的林靖远。 “叔,您也不差,都要提干了,妥妥的大璞玉(物件)~!” “你在孩子,当着你陈姨的面瞎说啥呢?” 林靖远有些害羞,手上也没个轻重,随手笑着一巴掌把孩子扇了出去,要不是陈玉华一直牵着宝根,估计这小屁孩已经一头扎进路边雪堆里了。 陈玉华没送两人到家,而是半路就告别回了火药局胡同。 看到这个情况,宝根很想踢这个憨叔叔一脚。 这都已经到了两个胡同的分界线了,他完全可以回家,这个憨叔咋就不知道殷勤一点送陈姨回去? “林同志再见,宝根再见!” 陈玉华笑着同两人打了个招呼刚准备离开,谁知后头那小孩大喊了一句。 “婶子,有空家来啊~!” 陈玉华脚下一个踉跄,脖子全红了,低着头甩着麻花辫一路飞也似的钻进了火药局胡同,胸口跳的厉害。 林靖远恍然大悟,笑着一拍宝根的头。 “小子不错,不枉叔疼你一回!诶,人呢?” 一头扎雪堆里的宝根,满嘴都在mmb。 两人回到家,林叔当即开始大吹特吹,宝根如何如何。 解卫军一边笑着一边在廊下敲煤渣,而林爱红则一脸不满的蹲在柳茹茵身边嘀咕。 “你看看我爹,又人来疯了!” “老三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柳茹茵在处理着手里的野菜,偏头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宝根,嘴角就带了笑。 她压低了声音。 “你忘了,叔当初送你去学校读一年级的时候,就因为你自己认识去班级的路,他满院子夸了足足三四天。” “拥军用蜡笔图墙,他还说拥军以后铁定是画家来着。” 柳茹茵摸摸林爱红的头发。 “就他那爱钻狗洞的样子,你觉得这事靠谱么?” 林爱红当即得意的抽抽鼻子。 “对,我看张老三以后就是第二个大春哥。” 柳茹茵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大你一岁也是哥,别整天老三老三的叫!” 林爱红不服气。 “那他还叫你柳老二呢!” 看到柳茹茵开始私下找趁手的东西,林爱红急忙一溜烟的跑隔壁红苗姐姐家去了。 有出息的孩子待遇自然得上涨。 第二天一早林靖远回矿上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柳茹茵多拿家里的那些白面给宝根补补。 柳茹茵笑着应了,心里却闷笑。 林叔为人大气却缺点细心,自己把他肩膀上那袋子玉米面给换成了白面,他到现在也没发觉出来。 所以家里的白面虽然还有,但也不多了。 但叔的话她也不能不听,所以柳茹茵决定在过年前,每顿多给宝根一个馒头——玉米面的。 小苏州胡同口的大树下头,孩子们在追赶打闹。 八岁的宝根和十二岁的大春躲在一边。 大春正两眼放光的捧着一个玉米面馒头在狂啃。 “宝根你放心,只要过年前这几天每天一个馒头,我一准推举你当领头的!”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春正的抽条的年纪,每天最馋的就是一口吃的。 一个玉米面馒头下肚,大春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吧唧了几下嘴巴,忽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诶?宝根,我怎么觉得今天馒头这味道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我觉着吧,今天这馒头没有昨儿的好吃啊。” 宝根撇撇嘴一脸鄙视。 “绝对不可能!” 大春好奇追问。 “为啥?” 宝根指了指他的嘴。 “因为刚才给你吃的就是昨儿的馒头啊。” 大春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宝根不给他回神的机会,当即岔开话题。 “对了,大春哥,那边两个人怎么个说法?” 大春得意的飞眉毛。 “两个都是没见识的小屁孩,只要一天得半个馒头就答应让你上位,妥妥的!” ...... 南月牙胡同。 虽然是快到年上的时节,但胡同里年前的气氛并不浓郁。 有班上的都早走的去上班了,没班都在家闲着。 自从第二场雪下来,整个京城再出门去找野菜的就没了几个。 这个时候在雪下还能活下来的只有野菜的种子。 胡同里除了东头有孩子们打闹,西边胡同过道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偏在这时一个扛着草把子的男人吆喝着走进了胡同,草把上还挂着国营商店的小旗。 “冰糖葫芦~!” “又酸又甜的脆葫芦了喂~!” 这是附近国营商店的冰糖葫芦营业员,最近来店里买冰糖葫芦的人几乎绝迹,所以每到店里的冰糖葫芦快到期之前,领导就会让营业员扛着在附近胡同里转几圈,好便宜点给卖了。 当叫卖声传进附近的人家,好几家人都急忙把棉被帘子后的门也拉上,哄着家里小的:“风大了,屋里聚聚暖再开门啊。” 叫卖声一路延续到胡同里第三棵李子树下时略略停顿了一下。 营业员似乎嘟囔了几声倒霉,扛着草把子就往东头走去。 正巧遇到胡同垃圾车在处理一处垃圾池子,营业员捂住鼻子有些嫌弃的绕开......。 “砰~!” 大铁铲准确的击中这人的后脑勺,营业员白眼一翻就往地上倒。 还没等他倒下,几个清洁工人中的一个一脚把他准确的踹进了垃圾拖车里,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把子也被扔了进去,然后是几筐垃圾倒下。 短短几秒后,清洁工和垃圾拖车消失在胡同口......。 ...... 绿灯的台灯照亮了几张疲惫的面孔。 “审得怎么样?” “已经交代了,基本资料都在这,他是四九年潜伏下来的,在国营商店干了十多年,代号猫耳朵,是这个猫头鹰小组的交通员。” “咱们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几个死信箱和一个安全屋,但对于小组里其他的成员,他也不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是,那个猫头鹰应该就住在地安门那条黑市巷子附近,可以具体到南锣鼓巷、火药局胡同和小苏州胡同这一小片。” “一小片?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光南锣鼓巷就有多少人么?火药局胡同里面岔道可是多到吓人。” “好了,接下来说说这封举报信的事。” “这个z代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坚持我之前的看法,最大的可能——要么他是我们以前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要么是更高级别的特务故意在混淆视听!” 第23章 猪骨头 一个喜欢整天钻狗洞的八岁小孩能聪明到哪里去? 柳茹茵依旧认定了这个家,除了她之外的男人们脑子都缺根筋。 要是她真的去了中专寄宿,不超过十天,这个家就会变成猪窝。 想想爱干净的林爱红拖着两条鼻涕跟在宝根身后钻狗洞的场景,柳茹茵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寒颤。 可偏偏她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被学校推荐去报考那几所最好的中专。 物资、邮政、铁路......。 柳茹茵笑着晃晃脑袋,把自己的美好梦想先放到一边。 洗衣服的手渐渐停顿——愁啊,要是自己真的住校,那家里怎么办? ...... 赵航紧张的看着脚下的老鼠洞,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这个巷子里的黑市早几天已经被彻底端了,听说那几个极讲义气的道上人居然一点物资都没拿他们的。 在里头生熬了三天才说出了井下的秘密。 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当然多少有些出入是有的,但大体却不能算亏。 赵航本就是个知识分子,有点后世说的社恐毛病,导致他认识的黑市也就这个一个地方。 他今天傍晚带着一丝侥幸过来看看能不能换点东西。 但巷子里空无一人。 就在他准备失望离去之际,一个细长的纸板从他脚下过大的老鼠洞里塞了过来。 栓着一根铅笔的纸板上用笔写着几个正楷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写的。 “别出声,你想换什么?” 哎呀我的个天! 赵航先是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后头又欣喜若狂的蹲下身子用铅笔也写了几个字。 宅男赵航提前几十年和人互相盖起了帖子楼,他觉得这种交流方式太符合他的性格了! “我要一罐麦乳精,或者五斤大米、小米也行,实在不行,细点的玉米面有没有?” 细长直板很快又伸了出来,上头的字被橡皮擦擦掉,换成了另外一行字。 “稻米行么?大概五年陈,十斤你要不要?” 赵航马上回帖。 “当然可以,按行价吗?” 当细长直板再次伸出来,上头的字变成了这样。 “可以,把钱和袋子塞进来!” 对于这个要求,赵航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咬牙决定铤而走险。 妻子的奶水不够,单位上给孕妇的奶粉配合是有额无货,但大人小孩都需要补充营养,最不济这些稻米买回去熬出的米汤也能养活儿子! 黑市米价是四块钱一斤,十斤就是四十块,这几乎等于赵航一个月的工资。 可只要能买到米,就算是砸锅卖铁赵航也认了。 把钱和米袋子哆哆嗦嗦的塞进了老鼠洞,赵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洞口。 忽然间洞口周围的砖块开始松动,一块块的被人抽掉,在洞口扩大了一倍之后,装的满满的袋子被人缓缓的推了出来。 赵航急忙取过袋子打开在里面抓了一把,微黄的米粒从他指缝里撒下。 这一刻,泪花都在赵航的眼眶里打转。 总算是买到了! 他信手一提口袋,哎,这重量有些不对,似乎不止十斤。 墙对面的人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细长纸板再次伸出来。 “大约估算的,应该比十斤多,多的算送的。” 赵航急忙谢过,把米袋藏在大衣怀里,低着头匆匆离去。 老鼠洞对面,连续爬了三个狗洞才到这里的宝根又开始小心翼翼的把砖块塞回去。 赵航快步地走出巷子,低着头往回家的路上走,满心欢喜的他没发现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 “赵航、赵航!” “我说你小子怎么越喊越跑得快?” 回过神来的赵航,一回头看到来人顿时松了口气。 这是他发小耿磊。 “老耿你咋咋呼呼的,差点吓死我了!” 耿磊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赵航鼓隆隆的大衣,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你这个书呆子今天怎么这么愣,大白天的都出来换东西?” “换到了?” 赵航笑着点点头。 耿磊顿时眼睛一亮,他也从破大衣里掏出一个小口袋来偷偷塞给赵航。 “这是我从店里弄的一点不要的猪骨头,你回去给你老婆炖一炖。” “让你拿就拿着,饿到你们两口子我不在乎,但饿着我未来干儿子可不行!” 于是乎,赵航的大衣又臃肿了一点。 “老耿,我跟你说个事儿,看见后面那条胡同没,靠中间第二个井盖旁边有个怪模怪样的老鼠洞……。” 宝根的老鼠洞换货生涯才开始,他也没打算一开始能换多少东西。 完成第一笔交易后又等了半小时,冻得不行的他准备回头钻狗洞离开,结果就在这时候老鼠洞对面又有了动静。 “喂,对面的人还在吗?” “还有大米饭没?” 耿磊紧张的看着四周,小声的对着老鼠洞里喊着。 这个时候他真怕赵航这个书呆子是对自己开玩笑。 但当细长的纸板子伸出来,耿磊的心也落了地。 你说黑市这帮人这脑袋到底是咋长的? 套路是层出不穷啊。 纸板上只有一行字。 “你拿什么换?” 耿磊拿起纸板上拴着的铅笔写下三个字----猪骨头。 他是屠宰场的学徒,从大师傅到他们学徒每天多少都能落下一点骨头和肉沫来。 拿私自落下的猪骨头在黑市上换东西,他们厂里几乎人人都在这么干。 耿磊的胆子很大,他伙同几个同伴在近两个月一点一点的往外挪猪骨头,在他家地窖里裹着冰雪的猪骨头少说也有八九十斤。 这东西拿的时候很爽,因为有一点油的缘故在黑市上能卖到粗粮的价格,但却不太好大肆出手。 一旦市面上出现几十斤猪骨头,谁都知道肯定是附近的屠宰场出了问题。 所以耿磊和自己的同伴商量了好多回,觉得这些骨头只能一次性卖给一个人。 而且最好还不是中间商。 所以耿磊又在猪骨头三字的后面加了一句。 “我可以便宜点给你,但这些骨头不能拿去换东西,可以不可以?” 耿磊本以为对方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可当纸板再次伸出来时对方却直接问他:“我们自己用,不换出去,五斤猪骨头换一斤陈米,你有多少斤?” …… 今天早上起床后,宝根就发现笔记本扉页上的小五星变成了三颗。 这说明那个猫头鹰或者他的同伙很大可能被逮了。 之前他从岭子一伙手里弄到了二十多斤猪骨头,加上今天收到的八十多斤,他空间里的猪骨头已经超过了一百斤的大关。 这让宝根有些蠢蠢欲动。 他很想知道在用掉一颗小五星之后,这一百斤猪骨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三个小五星慢慢的消失在宝根的感触中,笔记本空间里自动分出来了整整一百斤猪骨头……。 闭着眼睛感受着空间里动静的宝根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光亮到吓人。 因为在他的笔记本空间里静静的漂浮着老大一块扇排肉。 第24章 大战之前 “二姐~~!” 宝根扯着嗓子,如同火车拉汽笛一般从院子门口一路冲到了家里。 刚刚写完作业的柳茹茵诧异的看了一眼宝根。 这小子今天叫的这么亲热,十成里有八成是有鬼! 她先打量了一下宝根的衣服,嗯,还算过得去,大概只爬了两三个狗洞的样子。 再看这小子的脸和手,应该也没和人打架。 不好的感觉在柳茹茵的心头萦绕。 难不成这小子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 “说吧,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冷冷的声音丢过来,唬的宝根缩了下头。 ----给我点时间,让我再长点个子,姓柳的你给我等着!非给你介绍个花心大萝卜不可……。 宝根脸上挤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谄媚笑容。 从自己的破衣烂衣下头掏出了一块黑黢黢的东西来。 “二姐,我刚才在胡同外一个人玩,看见一个叫岭子哥的人掉了一块东西。” “黑黢黢的灰扑扑的,摸着还硬邦邦的,也不知是个啥,我们要不要还给人家?” 柳茹茵本来一听是宝根捡到了旁人的东西,下意识的就想让宝根给人还回去。 可“岭子哥”三个字一入耳,她的柳叶眉几乎竖了起来。 大哥私下跟她说过,家里和这个人在黑市上起过冲突,让她防着这个人点。 这个人是黑市一霸,最是欺行霸市、黑心烂肺的一个人。 宝根居然捡到了他的东西? 那哪怕宝根捡到的是个没人要的垃圾,她也不准备还回去。 随手接过宝根手里的东西,柳茹茵不过是一摸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她急忙压低声音逼问宝根。 “你真的一个人在那里,没有旁人看到你捡到这东西?” “那当然,我都四下看了,就那个叫岭子的人和几个人走在前面大声说话根本不回头。” 宝根得意的用大拇指掰了掰自己的鼻子。 “我没看出这是个什么来,但我把它藏在衣服下头带回来的。” “二姐,这是个什么啊?” 一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孩子,不认识冻的硬邦邦、满是灰尘和泥土的的排骨,这不很正常吗? 柳茹茵笑着给宝根身上弹了弹灰土,开始哄小孩。 “这个事你乖乖的给我烂在肚子里,二姐一会给你们做点好吃的,旁人的东西咱们不能要,但这个人可不是个好东西!” 老三虽然傻了点,但这运气却真是不差。 这一块排骨可有小两斤啊! 柳茹茵从来没有对宝根如此和颜悦色过,这让宝根一时大开眼界,原来这个二姐笑起来还真的挺好看! 怪不得当女配的时候还能让男主念念不忘了几十章。 晚饭每人的碗里多了一小块排骨,只有每天要跑远路去挑煤渣解卫军碗里是两块。 被刷洗的干干净净的排骨泛着油光和漂亮的花纹,林爱红和林拥军把这块排骨几乎嚼成了渣才吐掉。 解卫军的肠胃好,嚼成渣的排骨都被他吞了进去,半锅排骨汤也被他一个人干了一半。 同在六十七号院的发小杨兴民约他明天去崇文那边挑沙子,今天多吃点,明天刚好能多赚点回来! 一家人吃完饭,柳茹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大哥。 “崇文那边的工地管事的是杨大爷的战友,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你和兴民哥过去就能上工。” “但千万记得和气一些,不要和那些正式工起冲突,他们要是酸言酸语的,你们俩也就忍忍。” “千万别弄得人家杨大爷的战友不好下台。” 解卫军和气的笑了。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我和小杨把他们的活也多少帮着干一点,不会让他们找到发作的理由。” 说完他起身拿起柳茹茵准备好的一个饭盒出了门,直奔院里杨大爷家。 饭盒里有三块排骨,是柳茹茵专门做给杨大爷和杨兴民的。 明天刚好是接到通知扫大雪的日子,解卫军和杨兴民要去崇文那边挑沙子,那分到这两人身上的活,大部分就要杨大爷和她揽下来。 一两块排骨,多少给杨大爷和杨兴民肚子里添一点油水。 …… 猪油渣子的焦油甜味和油香味在嘴里弥漫。 陶进军死死的抿住嘴唇、屏住呼吸,不肯让任何一丝多余的油味溢出自己的嘴巴或者鼻子。 直到猪油渣子的最后一丝残留在他嘴里完全消失足足五六秒之后,他才满足的张开嘴巴又舔了舔嘴唇四周。 十三岁的少年身子比同龄人都要高大的多,如果只是看背影,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中学生。 陶进军留过一级,所以他现在是芝麻胡同小学六年级学生。 在学校里,说成绩和号召力他可能比不上全校最优秀的尖子生,但在南锣鼓巷这一片的小学生群里,他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旁的功绩不说,这两年光在他的带领下和地安门南边的那群孩子打雪仗就从来没输过。 以陶进军为首的几个退伍老兵子弟在雪仗现场冲杀起来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别看他们小,但扔雪球一扔一个准,手劲又大。 坐在陶进军身边的双子吞了口唾沫,再次数了数碗里剩下的那三个猪肉渣子。 “进军,要不,你再吃一个,剩下的两个我们三分了?” 陶进军强忍住自己的口水,想起老爹教自己带兵的套路,只能咬牙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要了,你们仨一人一个。” “谢谢进哥!” 双子三人立即一人抢了一个美美的舔起来,把陶进军给馋的......。 “对了,进军,明天就是街道通知打扫大街的日子。” 双子吞下猪油渣子后露出一副万事皆足的表情,同时还不忘了转移陶进军的注意力。 “咱们芝麻胡同小学在南锣鼓巷的小学生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雪仗一开始,大家都听你的指挥。” 十三岁的少年学着自己老爹的痞样子,大手一挥。 “今年不比去年,咱们体力有限,所以首战就是决战,要速战速决!” 陶进军指了指双子。 “到时候我带头,你和猛娃跟着我冲,带足了雪球,咱们先突破大春这个点!” “只要小苏州胡同的散了,火药局的就好收拾多了。” “你去跟街对面的说好,中了雪球的就必须退下,别跟去年似的玩赖。” “得嘞,”双子拍着胸脯应下,“他们要是赖皮,我们以后就说他们司厅小学的都是癞皮狗。” 几个少年议论不休,却不妨屋里炕上几个中年人正听得起劲。 “老陶,你家老四听着很有一套啊,你教的?” 老陶摇摇头。 “兔崽子懂个屁的带兵,再说我都下到基层七八年了,那些东西早忘记了。” 身为街道副主任的老陶先骂了几句自己儿子,但接着又笑了一笑。 “孩子们玩的东西,你们也要讨论?” “不过对付街对面那些毫无章法的小孩,他会的这点已经足够了。” 几个中年人笑着又聊起明天各个院子分配扫雪地段的事.......。 第25章 一触即发 (经过考证,阳春胡同在1965年之前叫做小苏州胡同,特此全文订正。) 1960年1月24日,周日。 整个京城从一大早就喧闹了起来。 各区、各街道纷纷组织群众上街打扫街道上的积雪,为将在30日举办的环城赛跑清扫场地。 这项赛事已经举办了多届,参与者来自各个行业、单位、街道,男女老少都有,起点是纪念碑广场,其中地安门大街是必经之地。 负责清扫地安门大街东段的是大街北边的南锣鼓巷、岔子胡同、福祥胡同、蓑衣胡同、雨儿胡同加上南边的火药局胡同、北河胡同、东吉祥胡同、小苏州胡同和安乐堂胡同群众。 早上六点多,浓雾未散,寒意逼人,茫茫雪景中无数黑压压的人群如涓流一般汇入地安门大街,整条雪道大街上到处都是红旗在飘扬。 人们通力合作,先从街道中间的雪铲起,铲出来的雪用木板、篓子装了,用绳子拖着往街道两边拉。 其中表现最抢眼的是女同志们,有男同志们在的地方就有她们的身影出现,咬着牙不愿意被男同志们比下去。 从前年开始湘南农村俗话“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就上了公民日报,妇女同志们可不愿意弱了自己的风头。 小苏州胡同这边是景山街道办主任魏公平和胡同居委会主任朱家彩出面组织。 朱大娘大约四点多就起来带着几个妇女积极分子在街道门口架起两口大锅。 其中一口锅用来熬粥,下锅的米大部分是野菜、麦麸,还有魏主任家贡献出来的五斤玉米面。 按照之前宣传的,各家各户出的劳力要在家先垫吧肚子了再到街道这边喝一小碗热肚子。 如果没在家里吃过的,光靠街道这一小碗根本抵不住。 另外一口大锅是用来煮开水的,不光是本胡同的居民,哪怕是大街对面交通口街道的居民也可以来喝几口。 当然人家交通口街道下属各胡同居委会也是这么想的。 67号大杂院参与劳动的一帮人是由杨大爷带头。 与旁的大杂院出门前先鼓动几句不同,杨大爷只是挥了下手。 “干活去!” 妥妥的朴实无华。 各家各院都提前知道居委会提供的那一小碗“粥”其实就是糊弄肚子的,所以今早都给自家参加劳动的主力准备了些能瓷实肚子的东西。 平时舍不得的玉米面熬成一小块稠锅巴、野菜和糊糊加些盐巴干煎成饼子、花样繁多的各式“馒头”......。 柳茹茵知道今天大哥不在,自己要干的活不少,所以也没吝啬自己的肚子。 家里的玉米面都是最精细的那种,全用口袋装了藏在里屋,外头缸里的是那种兑了麦麸的。 今早的玉米面她揉得很筋道,擀出来的面皮粘性十足,用这个包出来的饺子看着就饱满精神。 老三“捡”回来的排骨又用了二两,把最后一点荠菜都剁了做馅料,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焖在锅底汤里。 一大早被叫起床帮忙干活的宝根和林爱红都没有任何怨言,听话的忙前忙后。 直到荠菜肉馅饺子和骨头清汤下了肚,一家人都舒坦的不想动弹。 出门前柳茹茵先叮嘱了几个小的一番。 “爱红带着拥军,不准往人少的地方钻!” “宝根你跟着大春,不准和人拌嘴打架!” 接着又把三个小的里里外外给搜了一遍,宝根身上除了一个不离身的笔记本之外自然是什么都搜不到,但她从爱红身上搜到了用手帕包着的两个玉米面饺子! “你要拿这个出去显摆,我回来把你屁股打稀碎!” 柳茹茵柳眉倒竖的样子把爱红给吓到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家里吃的什么一丁点都不准外头说去!?” “你和燕子几个玩的好,把你藏的糖果给人一颗就是了,这个东西打死都不能拿出去、对外说!” “记住没?!” 小手掌被柳茹茵拿筷子抽得通红,林爱红哭红了眼睛直点头。 五岁的拥军也怕了起来,偷偷把袖子里藏着的骨头往宝根身上塞。 宝根无语,这汤底里的骨头五岁的小孩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手里的? 宝根假装弯腰系鞋带,于是偷偷在塞骨头的小屁孩把骨头塞过了头——直接塞到了柳老二的跟前。 气氛瞬间凝固了。 宝根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暴躁的柳茹茵,小筷子啪啪的抽在拥军的小屁股上,看着就疼。 五岁的拥军一边哭一边对着宝根控诉。 “宝根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啊,你那棉鞋根本没鞋带的,哇哇哇~~~。” 真是屁股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弄得宝根一阵尴尬和后悔。 可他明白这顿打,老四和老五必须挨一回,要知道三年艰苦连一半时间都还没过呢。 ...... 地安门大街上红旗招展,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很多人只戴着棉帽子,大衣都脱了只剩一件毛衣,浑身热气蒸腾。 大人们负责把雪弄到街道两边,中学生们则负责把这些雪给垒起来——免得阻碍行人出入,也免得融化的时候雪水到处都是。 至于小学生们则在一边摩拳擦掌,就等着大人们把战场清理干净,哥哥姐姐们把“碉堡”、“战壕”、“弹药库”给修好。 按照往年不成文的俗约,地安门这段大街的西边是街南街北中学生们“友好冰雪文化交流”的场地,至于东边这段则属于两边的小学生们。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这段大街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得差不多。 同时大街南北的雪堆堡垒也林立成型。 大人们呵呵笑着刚撤离,大小孩子们立即蜂拥而出。 宝根和大春这帮人一开始就在攒雪球,按照宝根的安排,所有愿意帮忙的女孩子都是弹药供给员。 大街南边的雪堆后头,密密麻麻的雪球弹药已经堆成了小山。 “宝根,快看!陶进军他们冲过来了!” 有孩子站在雪堆上当了望手,他连蹦带跳的,不一会整个脚脖子都陷入了雪里——成活靶子了! 十三岁的陶进军目标很明确,他哈哈大笑着带着二十多个南锣鼓巷的小孩,每人抱着七八个雪球,猛的冲了过来。 “先攻陷他们的指挥部!” 陶进军和双子大呼小叫的冲锋在前,热血在沸腾,让他有一种当年老爹在战场上冲杀的既视感。 “啊哈哈哈哈,南边的人真是笨,人手分太散了!” 双子头上的小狗屁帽子的带子一翘一翘的,他还没忘了嘲讽对方。 “我早就打听到了,今天南边领头的小孩就是小苏州胡同的,同学们,冲啊!给他埋雪里去~!” 老陶几个在后头袖着手看着直乐。 “有点意思啊,这小子居然还在对面小孩里发展出了眼线?” 但没过多久,老陶几个老兵的脸色就变了。 第26章 真像啊 因为南边街边的雪堆立得有些奇怪,所以导致陶进军这边的视线受阻,只看了不到十个小孩跟大春站在一起。 而距离大春这些人最近的“援兵”也在五十米开外。 带头冲在最前面灵活躲避着飞来雪球的小陶同学,在这一刻想到了长坂坡的赵子龙、小商河的杨再兴......。 他们冲击的速度很快,中途才五六个同伴被雪球击中,然后被旁人大喊名字后不得不悻悻离开。 很快,陶进军已经能看清楚大春面上的表情的细节。 一定是惊恐......诶?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好怪? “不对!” 正看着孩子们打雪仗的几个中年人来,一个叫老金的忽然发现了问题。 “你们几个快看看,对面的那些个雪堆的位置?” “咋了?” “我看着怎么像倒三角防御战壕......。” “哈哈哈哈,老金你也太逗了,这就是一群孩子......。” 老陶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从他儿子进攻路线上的两侧雪堆后面出现了七八个抱着雪球的“伏兵”,同时正面底部那个雪堆后也钻出来一堆孩子。 刚刚冲到大春跟前十多米的陶进军一伙遭到了三面夹击。 一分钟不到,除了灵活的陶进军和双子外,南锣鼓巷的小孩兵“全军覆没”。 “他们特么太阴了啊~!” 暴跳如雷的陶进军一边逃走一边愤怒的大叫。 老陶没好气的一把摔掉了帽子。 “这个兔崽子也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问题,不过,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对面街上还有懂这个的?” 他朋友老姚拍了拍他肩膀。 “得了吧,几个孩子玩把戏,你还当真了?” 老金呵呵直乐。 “看吧,对面的小孩开始反攻了。” 几个中年人一看,果然,小苏州胡同的孩子和火药局胡同的孩子迅速汇集在一起,各自抱着一臂弯的雪球,乌拉拉的冲了过来。 陶进军这边又叫来了四十多个孩子躲在雪堆后头准备防御。 可他们先前太自大,准备工作不充分,导致他们不得不临时飞快的搓雪球——弹药不足! 好在南锣鼓巷的孩子们都不怂,看着对面的人冲过来都嗷嗷叫着站起来扔雪球,who怕who啊? 可对面的孩子看似乌泱泱一片,可实际上站的很散。 尤其是小苏州胡同的孩子们冲的很有章法。 三个小孩一组,每个小组隔着五六米,一冲全部冲,当前一个中了雪球后面的立即补上,从“阵亡”的孩子手里接过雪球继续冲,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老陶几个已经看呆了。 我的那个神哩~! 老陶忽然破口大骂:“我c,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哪家大人这么不讲究,三三制冲锋都交给孩子们打雪仗,太、太特么不要脸了吧!!!” 一头热血的大春带着人冲在最前头。 而小苏州胡同这边最高的雪堆上,宝根看着自己的“部队”胜利在即,也是豪情大涨。 八岁小孩叉着腰,痞气十足的对后头喊了一声。 “二营长~,啊,不,豆子,把劳资的意呆利炮拉上来~!” “轰他n的!” 几个小屁孩推着一辆运雪的独轮车冲了出来。 车上用四五根晾衣杆做了个弹射装置,一个破篓子就是放弹药的地方。 绳子一松,五六个雪球呼的就飞了过来,砸进了在一边看热闹的大人群里,惹来笑骂一片。 宝根脸一黑,丢人啊。 “来人,把豆子给我拖下去毙了,换个人来。” 九岁的豆子哇哇大叫。 “司令饶命~!” “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可他还是被他弟弟和妹妹“凶狠”的拖了下去,一雪球给闷了。 ——叫你在家里抢我吃的! 陶进军的防线在小苏州胡同和火药局胡同孩子们三三制的攻击下迅速崩溃。 主要是人家火力猛,攻击点集中,中了雪球退赛的比例比他这边小了太多。 大春是阵亡了,可他却顶着一头雪指着同样一头雪的陶进军哈哈大笑。 把十三岁少年的脸给气的通红。 1960年1月末,南锣鼓巷小学生们在与小苏州胡同、火药局胡同的小学生们之间的雪地大战中惨败! 按照小屁孩之间不成文的约定,在1960年的地安门大街上,南锣鼓巷的小学生但凡碰到到对面的人后,都得说一句“算你厉害”! 陶进军回家后躲在被子里哭,他母亲哭笑不得的在一边哄着。 外屋,老陶和几个中年人都默默的坐在那里。 良久之后,老金忽然说了一句话。 “像,真特么像!” 老姚也露出了缅怀的样子。 “是啊,尤其是那痞德性,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毙了俺的样子......。” 老陶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老营长应该刚好走了八九年了吧?” 老金和老姚悚然一惊。 “老陶你疯了,封建迷信这套也是能说的?!” 老陶眼圈通红,笑着抹了抹眼角。 “我有时候总是做梦,梦见老营长骂我,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半岛上,尸骨都没给他带回来......。” 老金也笑了,就是眼角湿漉漉的。 “我啊,就等着退休那天,说什么也要再去半岛一趟,带着铲子和锄头。我答应过我们班的那几个牲口,死活要带他们一根骨头回来的......。” 玩得尽兴的宝根不知道自己的“闹腾”惹哭了几个铁汉子。 别看他两世为人,但被一大帮孩子围着叫司令的感觉还是蛮上头的。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不过是......。” (沙家浜是71年的。) 摇头晃脑的回到67号大杂院,进门刚好遇到卢二婶子。 她笑着摸了一把宝根的头。 “哟,这谁啊?原来是我们院的司令回来了?!咯咯咯咯咯咯。” “什么司令?” 正好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袖着手走进院子,听见这动静的解卫军好奇问了一句。 “诶,你们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卢二婶子没回答解卫军的话,而是不解的看着这俩大小子。 “你们去工地上扛沙子,这才扛了几包?” 杨兴民一脸的晦气样子。 “婶,您就别提了,本来我们俩干的好好的,可谁知上头来了个人,说那工地和周围一片已经换给别的单位用了。” “他们啊,还不用外人,神秘兮兮的。” 第27章 运势 周日扫雪的这天是腊月二十六。 过了这天,距离除夕只剩下了两天(这年没有腊月三十)。 哪怕日子再难过,胡同里和大街上也热闹了起来。 市政府组织了年节集市,市面上的物资比平时也多了不少。 柳茹茵让大哥在家帮忙看着几个小的,自己和卢二婶子几人直奔最近的商场。 在67号院的小一辈里,就属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最大。 孩子们都爱跟着两个大哥哥玩。 杨兴民有个宝贝,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皮桶子。 宝根听自家老大说过,这个桶子是杨兴民的心头爱,平时藏得死严,前几年大炼钢铁的时候都没能给他收了去。 铁皮桶里塞满了从院子里各处收集来的废物和几根烂木头,铁皮桶子里的火焰摇摆不定。 院子里各家的孩子都围着桶子向火,满脸向往的在听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个大的在吹牛打屁。 临近新年,两个小伙说着自己的人生理想。 解卫军的理想还是和他去年一样——先参军然后回来去当公安。 轮到杨兴民说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希翼的表情。 “我嘛,就想开一饭店,专卖我爷做的那种芝麻饼,哟哟,这好几年没吃那个,我觉得这人生都没多大意思了。” 大春急忙举报。 “兴民哥,你撒谎,我听大爷说你还得给他生曾孙子呢!怎么就人生没意思了?” “去去去,”杨兴民白了大春一眼,“小屁孩你懂个屁?” 他又和好友解卫军低笑了一声。 “我嘛,最想的还是那一口芝麻饼,到时候我饭店的生意一准好,”杨兴民看着院子天井上的天空,露出遐想的表情,“生意好了手里有了钱,我就找咱们胡同,不,咱们街道最漂亮的姑娘当媳妇。” 杨兴民又瞟了解卫军一眼。 “大军你嘛,那是我兄弟,马马虎虎选第二漂亮的。当公安的要是媳妇太漂亮,体力跟不上的,嘿嘿嘿嘿。” 解卫军笑着没理会他,鬼都知道这家伙在做梦。 一帮小孩在旁边听得跟着哄笑,尤其是几个小女孩对着杨兴民直刮脸皮——兴民哥真不害臊。 十二岁的大春听得眉飞色舞,他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宝根。 “宝根,你看兴民哥真有志气,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这样?” 宝根则摇摇头。 “得了吧,你娶最漂亮的我不反对,但我是不可能去当公安的。” “为什么啊?三哥,”五岁的拥军一脸的懵懂,“当公安可威风了!大哥当了公安,我看到时候谁敢欺负我?!” 杨兴民也瞪了宝根一眼。 “宝根,你敢反对你大哥当公安?” 八岁的小屁孩立即对着杨兴民露出一脸童真版的惊愕。 “兴民哥,你看啊,你开一卖饼的店,媳妇还贼漂亮,兄弟又是当公安的,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么?” 杨兴民一脸懵,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宝根一拍手:“话匣子里说的评书你忘了?那不是武大郎么?!” “小子~~~!!!你别跑~!!!” 院子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被气到的杨兴民非要抓住宝根好好收拾一顿不可,可谁知他身上挂着个大春,左右腿分别被爱红和拥军抱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根熟练的钻了狗洞,逃之夭夭。 在柳茹茵得知自己家老三现在成了周围一片孩子头后,出门前特意吩咐解卫军要好好盯着宝根,最近不许他随意出门。 但这没能难住宝根,稍微刺激一下兴民哥就轻松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解卫军笑着没去拦宝根,总不能看着自己老三被杨兴民收拾吧? 连续经过四个狗洞后,宝根再次来到了黑市小巷的老鼠洞前。 老鼠洞前有人影在晃荡,显然有人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 “我说耿磊,你不是骗我吧?” “咱们前后来了两次,这洞里别说人,就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耿磊的声音也有些不耐烦。 “不信拉倒,我乐意天天陪你过来冒险?” “你别生气,来,抽支烟,你也是知道我家情况的,”说话的人语气低沉,“店里买来的这种粗粮我吃着还成,可我奶奶的肠胃根本受不住。” “这入冬后因为肠胃问题,我奶已经病了好几回。” “要是真能换到稻米,磊子你就是我家的大福星!” 这人忽然觉得脚下有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脚脖子,当即吓了一跳。 老鼠! 一低头,嗬,原来是个长长的纸板子从老鼠洞里伸了出来。 纸板上还真的有字。 “我有稻米,你用什么换?” 这人和耿磊对视了一眼,立即回答。 “粗粮可以吗?我是说红薯......。四换一,不,五也行。” 其实在看到塞进老鼠洞的所谓“红薯”样品后,宝根已经大概猜到这人的红薯来源是什么。 切得很小块的红薯边角料,这是从搅拌机口子上生偷的。 宝根听人说过,有的粗粮粉子其实就是用红薯边角料、麦麸、榆树皮再加点玉米面混成的。 纸板子再次伸出去。 “这种东西太少没用,你现在就有一百斤的话,那可以考虑交易。” 宝根不过是试探,可谁知对方竟然让他等一小时......。 ...... 随着又一颗小五星的消失,笔记本空间里整整一百斤的红薯边角料碎块并没有变成他预料中的大红薯,而是变成了一大捆半透明的条状物——红薯粉条! 这东西在1960年的南方属于精粮。 ...... 明天就是除夕。 陈玉华提着口袋低着头进了胡同。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脸嫩,生怕小苏州胡同里的人打趣自己。 林靖远不在家,她带了点玉米面过来看看孩子们。 按照父母的说法,上次林家送来的那些白面和大米,肯定是花大价钱从黑市上换来的,所以林家的孩子最近指定吃的不咋地。 她既然日后要当后妈,那现在就要多和孩子们接触接触。 进大院的时候幸好没人看见,陈玉华刚松了一口气,却不防身后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玉华婶子,你是来看我叔的么?” 抱着笔记本的宝根一脸的天真无邪,只是声音大得如同大号喇叭。 陈玉华的脸当即彻底红了。 “老三!瞎说些什么呢?” 听到动静的柳茹茵急忙杀了出来,她先笑着跟陈玉华打了个招呼。 “陈姨来了,快,家里坐。” 接着转头对宝根一瞪眼,隐隐作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宝根立即上前主动帮陈玉华提着口袋,免得被柳老二趁机扇一巴掌。 陈玉华和柳茹茵笑着聊了几句,便脱了外套和柳茹茵一起忙——洗碗、洗衣服什么的,只是她忽然一愣神,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怎么她感觉林家的碗里有那么一点油......? 他们家最近吃过肉! 陈玉华晃晃头,暗自好笑——自己大概是太馋肉了,看看这环境,家里两个大的和三个小的,要不是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好,放谁来当家都是不乐意的。 可谁知到了晚饭的时候,陈玉华彻底愣住了。 她的碗里居然真的多出了一小块排骨来。 “姨,你吃啊,这是老三运气好,在外头捡的!小二斤呢,我叔都没吃上。” “捡、捡的?” 就在这时林拥军一阵风跑了回来。 “二姐,那头黑市好像又出事了,说是有人来抓。” 柳茹茵笑着给他拿了个玉米面馒头。 “吃饭吧你,你三哥呢?” “黑市那边抓到人了?” 林拥军先是对着陈玉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回答他二姐的问题。 “三哥钻狗洞去了!黑市那边好像又没抓到人,派出所的只是缴了些东西就走了。哦,这是我听隔壁院看热闹的曹家婶子说的。” 说曹操曹操到。 脸上带着“泪痕”的宝根挤开门进了屋,他怀里明显藏着东西。 林爱红好奇的凑上去。 “衣服里藏了啥?” 一大把灰色且亮晶晶的东西长条状东西被宝根拿了出来。 宝根话里带着哭音。 “二姐,你要帮我讨个公道啊!” “我在那边好好的钻狗洞,忽然有人喊蜀黍来了,接着这个东西就飞过来砸了我脑袋一下。” “二姐,呜呜呜,我们报派出所吧,有人欺负小孩~!!!” “报个屁,你给我把这事藏心里!” 柳茹茵两眼放光的抢过粉条,随手用一个玉米面馒头塞住了宝根的嘴。 陈玉华的手抖了一下,筷子差点没拿住。 她们一家当初连续出去四天就挖回来几根野菜,可宝根这孩子呢? 钻个狗洞都有人把东西往他头上扔......。 她忽然想到自己母亲私下议论的迷信话——早慧的孩子都是有大运势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陈玉华,并没有发现正在啃馒头的宝根其实也在偷偷的打量她。 宝根在琢磨一件事——也不知这位未来的婶子老师,懂不懂英文。 因为他今早笔记本上刷新出来居然是一篇英文文字,他就认识几个简单的单词......。 第28章 除夕 宝根到底没敢去试探陈玉华懂不懂英语。 这年头虽然没有后面几年那样忌讳,但一个八岁的孩子忽然问这类问题,容易给家里人惹事。 转眼就是除夕这天,一大早解卫军就带着一帮弟妹前往居委会排队。 居委会的电话今天是敞开供应居民们用的,当然长途有限制。 几兄妹从早上七点半一直排到九点多才轮到。 倒不是今天来居委会打电话的人太多,或者前头的人聊得太久,而是线路有限、加上占线断线的因素,往往十多分钟才能打通一个。 打通电话后,接电话的人也紧着说话,基本都在一分钟之内搞定。 到了林家五兄妹,时间就略长了一点。 矿上那头林靖远怕是也在寒风里等了半天,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干哑。 五兄妹每人都给林靖远说了句吉祥话。 解卫军:“祝叔工作顺利!” 柳茹茵:“祝叔身体健康!” 张宝根:“祝叔宝刀未老!” 林爱红:“祝爸万事如意!” 林拥军:“祝爸天天开心!”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混了进去。 可解卫军和柳茹茵都没发现其中的问题,最多柳茹茵感喟一声:老三越看越觉着傻了。 除夕这天很忙,五个人都闲不下来。 柳茹茵今天把红薯粉拿了一半泡着,又狠心用了足足一斤白面混着玉米面发酵在那里。 剩下的那点肉排全用上了,肉干干净净的剔下来剁碎了混着野菜做饺子馅,骨头焖在锅底。 指肚大的小瓷瓶里最后十滴菜油全部滴进汤里。 秋天腌制的咸菜剁了两颗,用了点辣子,看着就爽口。 稻米锅里水只放了平时了四分之一,今天吃干米饭! 当然事情不能她一个人干。 老大解卫军负责劈柴烧火,宝根负责掰和拌咸菜。 林爱红和林拥军负责贴窗花。 窗花是院子里贺家姐妹剪的,手很巧,宝根特意去看了看,全是五谷丰登的内容。 今年整个67号大杂院贴的窗花不是五谷丰登就是麦穗的图案,甚至整个胡同、街道......都是。 忙到一半,让全家人都没料到的是陈玉华又来了。 看来陈姨也应该完全放下了顾虑。 林家与街坊们的关系很好,上次来就没一个看她笑话的。 她除夕过来看看林靖远的孩子们也是情理中的事。 院子里最不好说话的马婶子见了陈玉华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家父母也是会做人的,让陈玉华还带了些干海带来,这是陈家几年前存的。 柳茹茵笑着接过干海带,又取了一个盆泡着。 她偏头笑着对陈玉华说:“姨,正好我觉得汤里还差点东西呢。” 陈玉华本就是个不太爱说话的性子,笑了笑就接过了揉面的活。 就在两人说说笑笑中,林爱红和林拥军在小心翼翼的贴窗花,解卫军和杨兴民在院子里比赛劈柴火。 城市居民捡来的多数是枯枝,能让他们两人劈的木头是杨大爷从郊外“捡”来的一根木头——就是略微粗了点、长了些的那种。 宝根一个人在角落里搅拌柳茹茵才切好的咸菜。 一边搅拌他还一边掰点尝尝味道,咸味差了点,看来是柳老二腌制的时候舍不得放盐。 看着没人注意他,宝根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想到了在元县家门口左右挂着的哼哈二将。 一大把干艾叶和一大串红辣椒。 那两挂东西都被他提早收在了笔记本空间里。 小手在笔记本封底图案上一摸,从老家带来的一把红彤彤的干“果子”被宝根捏碎揉进了咸菜里。 用力搅拌,再尝一口。 宝根眉头都要舒服的飞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爽快! ...... 咕隆、咕隆的声音在林家此起彼伏,大家都在喝水。 眼圈红了的林爱红甚至干脆把自己的舌头泡在了一碗温热的海带汤里。 柳茹茵骂人都因为舌头不听使唤只能无奈放弃,拧了根柴在后面追宝根。 本来午饭被柳茹茵规划得好好的,先是每人一小份饺子,然后是馒头就咸菜,最后是一碗海带骨头汤。 结果在馒头就咸菜这个环节却出现了问题。 咸菜太辣了! 但配着馒头吃却根本停不下来。 这种辣与他们平时遇到的辣不一样,香辣中带着一丝甜,吃下嘴那叫一个辣不欲生、欲罢不能。 等大家回过神来,手里的馒头和盆里的咸菜都已经被消灭一空。 于是后遗症出现了! 全家唯一一个还能正常说话的是宝根,他捞出汤底那根光溜溜个骨头,先客气的问了一圈“你还要吗,要就出声”。 结果大家都辣得出不了声,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用筷子戳起骨头眼来——排骨骨头不粗但多少还是带点钙的。 看在大过年的份子上,柳茹茵只追打了半分钟就放过了宝根。 下午胡同里还准备了活动,全家都得去参加。 别看1960年粮食短缺,家家户户都愁口吃食,但在平时举办的各种文艺活动却异常丰富。 例如小苏州胡同和东边的利薄营胡同就约好了除夕日来个比赛。 两边各出二十个大小伙,一条码头借来的粗缆绳,拔河! 参与活动并被选中的人,胡同里每人先投喂一个杂粮饼子和一碗野菜汤。 林家的解卫军和大院照壁违建房里的杨兴民都成功入选拔河队员名单。 解卫军在家早吃饱了,居委会发的汤和饼子都便宜了杨兴民一个人。 除了拔河比赛,居委会还在发动居民参加元宵节游行——踩高跷、扮大头娃娃和媒婆之类的。 不爱太热闹场合的老人都聚到了这边,尤其是几个踩高跷出彩的老头获得了老太太们一阵夸耀。 两头都是红旗飞扬,锣鼓喧天。 位于小苏州胡同和利薄营胡同中间的过道上,一条缆绳被拉得笔直,中间的红带子颤颤巍巍抖的。 随着一声锣响,缆绳瞬间发出了哀鸣声。 两个胡同的姑娘小伙都大声加起油来。 孩子们一边叫一边捂着耳朵。 两边各二十个小伙都铆足了劲拼命的拉着缆绳。 两分钟过去,红带子在中点线上来来回回好几次,真是势均力敌。 也不知哪个家伙出的主意,利薄营胡同那边忽然窜出来两个小孩,拿着一串点燃的鞭炮扔到了小苏州胡同拔河队的脚下。 噼里啪啦一声烟雾和火光过后,红带子成功的被利薄营胡同这边拉过去了一米多! 可小苏州胡同这边还没来得及骂,几个家长立即冲出来揪着孩子耳朵走了。 宝根心里大怒,玩阴的是吧?! 他拉着同样一脸愤怒的大春冲向了身后的院门,里头都是在玩高跷和大头娃娃的老头老太太。 解卫军他们虽然被那串鞭炮搅乱了阵脚,但实力依旧不弱于对方,红带子一直僵持在距离对方胜利差半米的位置。 这一坚持就是足足三分钟之久,直到宝根拉着满脸五颜六色、一头雾水的大春冲了回来。 十二岁的“大春媒婆”站在杨兴民的身后,对着利薄营胡同的大哥哥们抛了个去年的隔夜媚眼,还拿着一块破布对着那边挥了挥。 周围顿时一片作呕声响起,利薄营胡同的拔河队也瞬间泄了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解卫军这帮人发了一声喊,直接给人整队都拉过了线。 宝根正得意的时候,林爱红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大哥快去帮忙,陈姨被男人拦住了~!” 第29章 狠人 陈玉华觉得自己前几年真是瞎了眼。 怎么就没看出来王灿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自己的婚事都已经在学校领导跟前过了明路,他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甚至还故意在除夕这天找到男方家门口来堵自己! 太恶心了! 要知道当初背着人去跟旁人相亲的可不是她。 怎么回过头来一脸委屈愤怒质问人的却是他王灿! 在与人争辩方面有些弱势的陈玉华一时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此刻的王灿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反正在他看来陈玉华与自己已经彻底没了可能,所以得不到的,他就必将狠心毁掉。 还没嫁过小苏州胡同,便被旁的男人拦住拉扯不清,就此产生的流言蜚语足以让陈玉华无法这一片立足。 看到此刻陈玉华脸上泪和惶然,王灿的心头无比舒畅。 他今天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京城的居民虽然爱八卦,但明白人也不少。 有个大爷就看出了端倪,一句话就戳中了王灿的要害。 “小伙子,你别说话总是不清不楚、弯弯绕绕的让人瞎猜,我看都去派出所吧,走着?” 王灿顿时语塞。 他赌的就是陈玉华不善于辩论、面子薄,不敢把事闹大,但要是真去了派出所,这事肯定会被通知到学校。 单位领导绝对只会收拾他一个! 而且那样他在学校里的名声也全完了。 “去什么派出所啊,我们是同事加朋友,除夕过来看看她的新家而已,呵呵,没什么旁的,大爷您别乱猜。” 大爷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 就你这话,放解放前那不是把人姑娘往死里逼? 王灿堵住陈玉华的地方正好是67号大杂院门口,院子里没去东边看拔河的就马婶子一个人。 她出来听了几句就猜到了大概,尖利的嗓子立即把王灿后面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呸~,臭小子,你才几根毛就敢来我们这装猢狲?” “合着以为我们不明白你这话里藏着的坏心思?” “人模狗样的不做人事,全家都是脚底流脓、头上生疮的坏种~!” “靖远对象,你别怕,告诉婶子他姓甚名谁,是哪个单位的?又住在哪?” “赶明儿初一,婶子带着人上他们家理论拜年去!” “年后上班那天,咱们再去他单位议论议论,你怕他干什么?” 王灿顿时脸色一白。 生平爱耍小聪明的他这才晓得居民大爷大妈们的眼睛不是那么好蒙蔽的。 说话尖利看着就刻薄的女人直接命中了他怕的那一点。 闹到他家门口和单位去,他以后还怎么找对象、怎么升职? 就在这时,忽然胡同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十个怒气勃发的小伙子冲了过来,解卫军手持板砖冲在最前头。 “我r你xx,姓王的你别跑~!!!” 面对这阵仗,王灿不跑才怪。 就他除夕闹上门这种事,哪怕揍了他公安都不带管的。 他扭头就跑,直奔自己停在墙角的单车。 ——幸亏今天借了姐夫的单车来,否则光凭他自己怕是跑不出胡同。 其实有人比解卫军更早一步抵达现场。 解卫军他们要绕一个大圈子跑过来,但宝根却靠着钻狗洞的绝活走了一个直线。 当他从最后一个狗洞里钻出来时,却被一辆破单车给挡住了去路。 ——谁把单车停这了? ——诶,陈姨跟前那个男人回头冲过来了! 王灿很聪明,他的单车没有锁,所以他冲过来推着单车就跑,只要绕过墙壁拐角就能脱离对方的视线。 刚脱离对方视线,他猛的踩踏板坐了上去。 刚好一个抱着本子“路过”的小孩从他身边经过,手里的本子无意的触碰了一下单车的座包.....。 原本有些得意的王灿忽然觉得身体里天地一片通透,如同被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天地元气在他的身体上找到了钻入口。 一股凉气从尾巴骨一路蔓延到后脑勺。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酸爽与痛楚。 穿透感、撕裂感交织起来,让他的五官当即就散了伙。 眼睛瞪得溜圆,还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对对眼。 鼻子猛的隆起,鼻孔颤抖着想要翻过来。 嘴巴张到最大,如同一个竖立的椭圆形,脸庞被无限拉长,下巴都快掉到领子里。 舌头直接瘫软出来,伸得老长的同时舌尖还在不停的上下颤抖。 眼泪鼻涕慢了一步才涌了出来,糊了一片。 “诶,叔叔,你的单车座包咋掉了?” 稚嫩的童音好心的提醒着他。 “哇,叔叔,你好厉害!” 听到身后拐弯处那边逼近的脚步声,王灿顾不得寻找自己离体的灵魂,颤抖着生拔了一下,眉歪眼斜的踩着车打着晃继续逃走。 解卫军一帮人气喘吁吁的绕过拐角,正好遇到满脸都是“佩服”两字的张老三。 “老大,你看那个叔叔骑车好厉害,都不用座包的,直接插杆子......。” 解卫军几个一看地上的座包,还有正弯弯扭扭逃走的那辆单车,都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特么是狠人啊! “大军,这货......,”杨兴民指了指那个左摇右晃的背影,语气里有些不敢置信,“如果我没眼花的话,他那里应该是.....进去了吧?” “咦~~~。” 几十个大小伙子顿时都觉得屁股后头发凉。 王灿靠着自己的“狠劲”成功震住了小苏州胡同的小伙子们,终于逃出生天。 ...... 当宝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外头已经大亮了。 八岁的身体看来还是熬不住守夜的苦。 初一到了。 都说初一不出门,可很快有人在宝根面前打破了这个说法。 “我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十七岁的贺红苗最是一生中最敢爱敢恨的年纪,大年初一就敢和她姐姐拌嘴,赖在隔壁林家外间就是不肯动弹。 她在帮柳茹茵收拾旧年的衣服,尤其是解卫军的。 柳茹茵笑了笑,也不说话只埋头处理手里的针线活。 解卫军在一边烧火,时不时的还要和贺红苗偷偷打眉眼官司。 林爱红忍无可忍,推了她大哥一把。 “哥,你别往炉子里塞柴火了,都要挤灭了!” 听到四姐的话,一个劲给大哥帮忙搬柴的拥军这才愣逼停了下来。 宝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满眼震惊。 写满英文的那页居然变得空白一片,笔记本的页面无风自动,居然自动翻回了第一页! 一行行涂鸦般的线条再次出现在了笔记本的第一页上。 ——这是过了年,自动刷新了?! 宝根急忙看向扉页。 ——那我的小五星呢? 还好,剩下没用的那颗还在。 第30章 赵家楼的那个人 【京城里的人千奇百怪,几乎总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来。 今儿说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前清遗民的。 这哥们姓金,家里人在前清没了之后就跟着洋人混,当翻译。 妥妥的买办洋奴才世家,专门从美丽卡亲爹那头拿零花的。 这后来得亏上头不计前嫌,让这货走后门进了铁路局。 可这人在美爹给的钱越来越少的时候,就觉得日子真没意思了,人生也没有了价值。 哥么真不是贪财,就是想让美金衡量一下自己的真实价值。 1958年,半岛战争纪念馆开放,来参观的京城居民不少,刚好就有这哥么。 他看中了一把缴获自美丽卡传奇飞行员的左轮手枪。 哥么就想啊,要是把这个给人送回去,那美爹不得夸他再给他多发点狗粮啊? 他还真干了! 当天来了四五千观众,公安搜了留下来的一千多人毫无所获。 坊间传闻,这案子的专案组构成很牛逼,但三年过去一直没找到案犯。 姓金的哥么见风声太紧也没敢与美爹联系,熬了几年又熬不住了,开始在赵家楼贴传单。 好,这回终于被抓了! 手枪被找回,子弹送了他一颗。】 “这事啊,不能在外头传。” 下午过来串门的杨兴民笑着压低了声音,引得想听故事的爱红和拥军都把小脑袋凑了过去。 宝根也跟着老四老五学,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我也是听我大爷说的,这事不光是公安在查,队伍上也在查。” “只不过都是半公开进行的,你们也别在外头瞎咧咧,东西到现在都没找到,人家指不定心里正揣着火呢?” 初一这天剩下的时间都在杨兴民的各种吹牛里流逝。 第二天是初二,按说有些亲戚也该上门拜年了。 可其实从去年开始,亲戚朋友之间都很有默契的不再互相拜年。 人家真是没多余的东西拿出来招待。 真要上门的,八成是因为揭不开锅,来借点......。 67号大杂院在初二这天一早就迎来了客人——居委会朱大妈。 朱家彩上门是为了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个小伙子。 眼瞅着就要到了京城环城赛跑的日子,小苏州胡同这边最终选出来的选手就是解卫军和杨兴民这哥俩。 主要是解卫军最近相对于胡同里其他年轻人吃得比较好,所以看着脸色还红润。 杨兴民家里就他和他大爷,杨大爷的津贴不少,故而杨兴民的体格也还行。 代表胡同出赛的选手决定权不在居委会,而在胡同医务室的老中医。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老头就知道该派谁去跑这个比赛。 “明儿就是比赛的正式日子,”朱大妈还带了些糖果来,“你们俩今天就开始吃糖,跑的时候也带几颗路上吃。” “路线都熟了吧?” 朱大妈絮絮叨叨的。 “可别万一跑错了道,那可就太可惜了。” 杨兴民嘿嘿笑着给自己剥了颗水果糖含着。 “婶子,你就放一万二千个心吧!” “不就是从纪念碑开始跑,先走地坛公园,然后直奔咱们这......。” 朱家彩急忙叫停。 “兴民,你听谁说的走地坛公园那边?” 杨兴民吧唧一下把嘴里的水果糖嚼碎。 “去年不就这么跑的么?” 解卫军也在一边点头。 朱家彩一拍大腿。 “今儿幸亏我来了,不然你们两个指不定跑天边去了!” “今年不走地坛那边,走的是赵家楼!” “哪儿?” 追问朱大妈的不是旁人,正是在一边听热闹的宝根。 也不等朱大妈回答,宝根当即抱住了解卫军的大腿。 “老大,我来京城还没好好转过呢,要不今天你带着我转转?” “正好你和兴民哥也能熟悉一下新路线!” 朱大妈笑着摸了摸宝根的头。 “看你说的可怜,大妈疼你,让你哥借了居委会的三轮载你去转一圈。” 居委会的三轮是整条胡同大小男孩们的最爱,就是刚刚才被清扫过的大街上太滑,解卫军几乎是一路摁住车刹走的。 尤其是三轮车每每打滑的时候,宝根会下意识的抱住头做好翻车的准备。 好在大街上够宽,哪怕三轮车滑出几十米都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在杨兴民的怂恿下,三轮车走的是机动车道! 六零年的冬天,京城的大街上汽车少的可怜。 “同志!遵守交通规则,走自行车道!” 穿着棉马甲的交通警察同志挥舞着红白棍子无奈的指着自行车道, 正在骑车的解卫军急忙笑着腾出一只手来给交警同志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车龙头一转,把自行车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交警同志无语的捂住额头,真的好怀念可以罚款的日子。 要不是这两年大家都不好过,要不是这几天刚好过年,要不是上头才反复交代过,今天这辆三轮车上的两大一小,他非得留下来好好教育三个小时不可! 明天环城赛跑的路标都是新绑上去的,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轮流蹬的三轮车走出了七八里路,终于到了赵家楼地带。 “宝根啊,可记好了这个名字,以后要考的,信哥!” 杨兴民大冬天的头发上冒着热气,指着路边的路牌吓唬宝根。 可宝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正仔细打量着路边的各种招牌和路标,希望看到笔记本上记载的那个门牌号。 三轮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宝根忽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看向了解卫军。 “老大,我要拉屎!” “憋着!” “憋不住,要不你和兴民哥把鼻子塞一下?” 解卫军和杨兴民没有办法,只能把车停在路边带着小屁孩去找厕所。 公共厕所很好找,就是味道太过销魂,所以在外头等着的两人距离厕所大门足足二十米。 蹲厕所不是宝根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打听地址。 宝根在问过左右蹲坑的厕友大叔后,轻松的得到了那个门牌号具体的位置。 小孩很狡猾,他打听的是那个门牌号+1隔壁的位置。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老大两个引过去。 今天才初二,明天又是环城比赛,所以大概率这个姓金的应该休息在家。 宝根觉得与其让这个家伙一年之后再次自己作死被抓,还不如把这个功劳让给自己老大和兴民哥。 宝根捂着鼻子晕醺醺的走出公共厕所,满身都是味道的他脑子里还在乐呵呵的想着。 赵家楼的这个家伙,最起码也值两个招工指标吧?! 第31章 寒假班来了 宝根小看了解卫军和杨兴民对于明天比赛的重视程度。 任凭他舌灿莲花还是被迫与这两个人把整个东城区转赛跑路线先走了一遍。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找姓金的事只能放在以后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整个大杂院都提前起了床。 都来送解卫军和杨兴民去纪念碑广场参加环城赛跑,弄得跟参加世界杯似的。 不光是67号院,周围几个院也来了不少人给他们送行。 居委会还让几个人举着一根横幅。 “预祝解卫军、杨兴民同志在比赛中赛出小苏州胡同的风格。” 根本没提让他们拿名次的事,解卫军自己在家也解释过,一共15公里的路程他们两个能跑完三分之一就算胜利(1964年改为10.5公里)。 两人穿上居委会新发的解放胶鞋,很有派头的对着大家拱拱手,被拥簇着出了胡同。 柳茹茵带着宝根三个一路跟到登车的地方,用家里的旧胶鞋把新发的那双给换了下来——旧的穿着跑起来更合脚。 1960年京城环城跑 今天大街两边人山人海,宝根挤了半天依然满眼都是屁股——他太矮了。 到了中午,解卫军和杨兴民被胡同里的小伙子们举着回到了胡同,那场面跟拿了世界冠军没什么区别。 到了家一问才知道,杨兴民跑了两公里就废了,而解卫军好一点,二点五公里! 就这成绩已经让朱大妈满意到了不行,还一个劲叮嘱两人好生在家休息。 中午过后,陈玉华又来了林家,这回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一位同事。 “这位是我同事刘建明老师,你们叫刘老师好了。” 陈玉华向林家几兄妹介绍的时候,刘建明还相当不好意思。 为了那点粮食而做的亏心事让刘建明这个年都没过好。 好在差点被他坑了的孩子是个“天才”,拿着高年级的卷子依然考出了惊人的高度。 “我们学校是周围几所小学里各方面师资都比较强的单位,甚至还有初中部,”坐在小马扎上,刘建明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所以啊,一般来说到了假期里,周围几个小学的各方面尖子生都集中在我们学校进行培训。” “连府学胡同小学也不例外。” “我呢,刚好负责这个事情,宝根同学的考试成绩嘛......,”刘建明有些尴尬的含糊了一下,“我觉得还有些可以提升的地方,所以呢,就和陈老师商议了一下,安排他在寒假剩下的时间去学校加强加强。” 这自然是刘建明的好意,意图弥补自己暗中对这个孩子的“伤害”,而陈玉华更知道但凡能参加集中培训的孩子都会被老师们高看一筹,所以她也是赞同的。 解卫军和柳茹茵对视了一眼。 解卫军觉得不管怎么样,这样子安排总比让宝根天天在胡同里钻狗洞要好一些,而柳茹茵则想得更多。 她认为这定是陈姨费力争取来的。 以老三那个傻子的能力,考试肯定不理想(她以为那次考试题目超级简单+监考不严),为了能让老三在开学后跟上班,所以陈姨才费了这么大的力安排宝根去“补习”。 “多谢陈姨,”柳茹茵语气诚恳,“我们宝根会去的。” 陈玉华满脸问号:谢谢我干什么,这事分明是刘老师安排的。 好在柳茹茵挺会做人,又笑着也谢谢了刘建明。 对于柳茹茵的误会刘建明不在意,他到现在才算松了口气。 “当然这样一来,也是为了让宝根尽快熟悉我们京城的教学风格和氛围。” “我们学校活动楼有两层,我给宝根报的是算数和语文,都在二楼最东边的教室,每天的时间不长,多余的时间在学校里玩玩也好。” “活动楼二楼西侧是图书室,宝根喜欢的话可以去多转转。” 宝根自己对这个提议也没意见,正好他在为难怎么给家里拿更多东西的事,外出多接触些人可能会对此有所帮助。 ...... 解卫军第二天要和杨兴民去郊外办事,所以只能是柳茹茵这个十四岁的“二家长”带着宝根去学校寒假班报名。 至于林爱红和林拥军则被老大直接扔隔壁贺家了。 这天是1月31日,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宝根有些心不在焉。 一来是因为教室靠后的位置很冷,二来是因为老师讲的东西他都知道。 《滕王阁序》对于小学生来说确实是太难了,虽然教室里的小学生们是附近几所小学在语文上很有天赋的群体。 可宝根大爷可是挑战过好几次免门票闯关的——不是在乎免门票的那点钱,他当时就是想在旅行团老太太们跟前显摆显摆。 报团前他花了半个月功夫专门去背去理解。 又冷又无聊再加上心情不太美妙,宝根自然就走了神。 为什么心情不太美妙? 只因今天早上笔记本上刷新的内容居然发生在琼岛,他根本无法进行任何干预,白费他巴巴的等了三天。 “新来的那个,叫,叫张宝根的,你站起来!” 负责语文提升班的老师姓郝,她不是司厅小学的老师而是府学胡同小学的语文老师,向来以擅长语文教学和教学严厉而闻名。 哪个小兔崽子敢在她的课上、还是提升班的课上走神? 看到宝根满脸傻愣愣的站起来,郝老师心脏都停了一拍。 语文提升班一共二十四个尖子生,本来忽然要增加一个她就不乐意。 只不过是那个刘建明太过坚持,她才松的口。 可如今一看这憨傻的模样,郝老师的心里就凉了半截——她也奢望过走后门进来的宝根也许是个遗珠来着。 以她十多年的教学经验来看,眼前这位宝根同学十有八九是那种不到运动会、大扫除就不会被老师想起来的学生。 宝根知道自己是因为走神被抓了,所以才故意让自己看着傻愣愣的,可谁知这位郝老师居然依然不肯放过自己。 “你到讲台上来,把我刚才讲的这段背一遍!” “在我的课上走神,看来你应该是已经背熟了的。” “还有大家都认真的看着这几句,尤其是句子里不认识的字和不懂的词。” 宝根乖乖的站上讲台一言不发,他可没那么傻,背出来又如何——摆明了和老师作对,当他真傻啊? 郝老师见他背不出来,也不在意,就让他在讲台边上站着听课。 无视了台下那些同学幸灾乐祸、鄙夷蔑视或者怒其不争的眼神,宝根站了会儿,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老师讲桌下放了个炭盆,挨着讲台罚站的他刚好能趁着点......。 他又开始走神——咦,刚才台下同学们的眼神里有人不对劲啊。 幸灾乐祸和鄙夷没事都没问题,但那个怒其不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回头往那个方向仔细一打量。 哟,这么白皙的小脸和凶狠的眼神,还有那两条杆,不是咱们胡同的伊白梅同学么? ——瞪什么瞪,有种你上台来咬我? “来,同学们跟着念下一句。” “都督阎~~~~帷暂驻。” “句子有些长,有生字和拗口的词,慢点读,预备开始......。” 等学生们跟着读完,郝老师摇摇头,因为几乎没人一次能够读准。 诶? 她忽然看向身边站着的宝根。 刚才好像也不是完全没人跟着读对啊。 第32章 蒙尘的明珠 郝老师觉得自己可能是听岔了,但她教学向来严谨,所以她直接让宝根再读一次。 “张宝根同学,你把这句再读一次给老师听。” 宝根保持着憨傻的样子又读了一次。 这让郝老师的眼睛一亮。 诶! 这孩子虽然傻了点,但模仿能力不错啊! 滕王阁序的这句话当年她都费了不少功夫才读顺。 “大家都听听,张宝根同学这句发音完全没有问题,难道是想让我多找几个同学一起站上来听?” 同学们都缩了缩脖子。 “来,继续读!” ...... “我刚才已经把每个词和字的意思都解释了一遍,那么谁来把整段话解释一遍?” 台下不愧全是尖子生,举起的手如同树林一般。 可惜郝老师一连点了几个人起身回答,但他们的解释还是太过肤浅和直白。 郝老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规规矩矩站着听课(烤火)的宝根,决定给宝根一个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的机会。 只要宝根的回答不是太差,她都会让宝根就坡下驴。 “张宝根,你距离黑板和老师最近,来,说说你会怎么解释这一段?” 宝根眨眨眼,他忽然知道该如何让这位郝老师喜欢上自己这个小孩了。 “正是九月间的气候,秋高气爽的时分,恰逢各处积水消失殆尽,只有清潭里的水面无比清澈。” “天空里的云淡然如烟,暮色里的山峰反射出奇异的紫色......。” 郝老师瞬间愣住了。 “张宝根同学,你这是听谁说的?” 宝根一脸敦厚的看着老师。 “这些话不都是刚才老师您说的么?” 忽然间有些心喜的郝老师急忙指向了上一句。 “那你来说说老师教的上一句该怎么翻?” 片刻之后,郝老师再看宝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这孩子、这孩子,傻是傻,不,不是傻,是憨厚了些,但这领悟力,绝了啊! 试问一个醉心教学的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学生? 天资聪颖的那种? 并不完全是。 为人师者最爱的学生是那种明珠蒙尘、石中璞玉的类型。 每次雕琢都会有惊喜的反馈,这才是老师最喜欢的感觉。 民间俗称“挖到宝”。 宝根此刻玩的正是“底子差,性格还有些不足,但悟性惊人”的人设。 在接下来的课程中,郝老师惊喜的发现往往自己一句不经意的“提点”都能让宝根这个孩子瞬间“开窍”。 其他同学都听得云里雾里,但偏偏看似最傻的那个却“懂”了。 下课后,郝老师心满意足的离去。 而全班同学则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对着今天的翻译作业头大如斗。 后半节课他们都没跟上老师和宝根的进度。 而某人则轻松愉快的收拾了自己破书包——叫你们鄙视小爷! ——嘿嘿,这年月可没有教辅,对着作业哭去吧! 今天没有算术课,他准备去其他教室转转。 伊白梅恨恨的拿铅笔戳着纸上的小人,她都快被气死了——自己语文那么好,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傻子! 活动楼里宝根最熟悉的自然是乒乓球活动室。 在东城小学乒乓球圈子里,众所周知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黄平教练和司厅小学体育老师文向远是一对欢喜冤家。 两人大学是室友,工作上是对手。 例如此刻黄平教练就在调侃刚刚打赌输给自己的文向远。 “不好意思,老文,今天打赌又是我赢了!” “同学们,”他笑着对跟前几个来寒假集训的学生说,“接下来的接发球练习就全权拜托给文老师了。” “大家记住,按照刚才的约定,你们几个只负责进行接球练习,谁也不准替文老师发球!” “至于教练我嘛,呵呵,刚好家里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黄平嘿嘿笑着把一大箩筐乒乓球放在了桌球旁边,接着拍了拍文向远的肩膀扬长而去。 文老师发球发到手酸。 球桌对面是来自好几个小学的乒乓球队员,可惜里头没有王咏在。 “那谁!” “就是你,同学你过来!” 宝根刚刚在乒乓球活动室窗外露了下头,便被眼尖的文老师一眼发现。 他如获至宝的对宝根招的招手。 “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因为周边学校来这里上寒假班的基本都是尖子生,无一例外的都戴着红领巾。 那窗外这个没戴着红领巾的孩子自然是本校的学生,寒假跑回学校来玩的。 “来,替老师发下球,老师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不给宝根任何拒绝的机会,文向远把宝根摁在了球桌边,自己则溜之大吉。 他和黄平打赌,只说过不让这几个参加练球的选手替自己发球,可没说过不让自己学校的孩子帮忙。 宝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球拍,又看了看脚边还剩一多半筐的乒乓球,还有对面那七八个满脸不屑或带着嘲讽的小孩,略带犹豫。 上次那个大男孩就差点被自己打哭……,毕竟自己掌握的乒乓球技战术超前太多了。 “同学你才几年级啊?拍子拿得动吗?” 穿着芝麻胡同小学乒乓球队队服的男生很不耐烦的看着宝根。 “要不然你发什么呆呀,快点发球!” “打完这一筐,我们的训练才宣告结束,你给我快点吧!” 另有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孩还故意吓宝根。 “小孩你可听清楚了,要是你发的球十个里有九个被我们成功打回去,那么这一屋子散落的训练球都归你来捡!”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决定就这样离开的宝根笑了。 一个球轻飘飘的发了过来,站在队伍第一个准备接球的正是芝麻胡同小学的那个男孩。 他见宝根的球发的颇高,便嘿嘿一笑,准备大力抽杀一个。 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一球回过去能重重的反弹在宝根的身上。 跨步、侧身、挥拍、抽杀! 动作一气呵成。 站在他后面的几个还准备大叫一声好来着。 可惜男孩的拍子挥了个空,宝根发的看着很慢的球,在半途居然转了个弯,往左边去了……。 “再来!” 慢吞吞的球打过来,这回男孩集中注意力来了个更迅猛的抽杀。 旋转着的乒乓球撞上了男孩的球拍,但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反弹回宝根那边的球桌,而是直接嗖的一声飞上了天花板。 弧旋球再现……。 弧旋球这东西本来就是鬼子为了应付龙国对而研究出来的秘密战术。 相当克制60年前后国内的选手技战法。 容大国手在第一次遭遇弧旋球的时候都吃了大亏。 八岁的小孩连发五个,一个漏掉四个天花板,芝麻胡同小学的队员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来!” 之前威胁要宝根捡球的小队员挤开芝麻胡同小学的队员,他是横拍选手,自信不会吃这小孩的球,除非......。 五比零。 这人倒是接住了其中一个,可惜如果接弧旋球不得要领,回过去的球也相当高,宝根抽杀的相当利落舒服。 宝根拿着球拍敲敲桌子:“下一个!” 文向远上完厕所后故意在外头又溜达了一圈才回到乒乓球活动室。 那个学生看着长相就憨厚,估计是脑子一根筋的那种,怕是已经把那剩下的大半筐乒乓球给打得差不多了。 推开门,果然一地球。 文向远笑着看向室内,嘴里带着一丝调侃。 “怎么样?我们学校的小同学发球的难度应该不算高吧?” “诶?你们几个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某个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的小队员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乐咏没有骗人!” “我们教练早说过这个文老师最狡猾,果然他手下有个八岁的怪物!” “总是等教练不在的时候叫出来欺负人......。” 语气委屈极了。 宝根只发了不到一百个球就离开了乒乓球活动室,他才没那么笨。 距离柳老二来接自己的时间还早,他准备去其他的教室转转。 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伊白梅拿着一张纸走进一间无人的教室。 她一边看着纸上的内容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字。 “今天朗诵班需要熟背以下诗句,放学前老师抽查。” 宝根嘿嘿点头。 别说小姑娘的粉笔字写得真不错。 小丫头也很养眼,虽然肘部和膝盖也有补丁,但看着就有些与众不同。 伊白梅直到离开教室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偷偷看自己写字。 过了一会儿,宝根偷偷溜进了教室。 他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伊白梅在黑板上写的是一首唐诗,《春江花月夜》的头四句。 但让他若有所思的却是最后的几个字。 “王灿老师布置。” 原来朗诵班的辅导老师竟然是他。 宝根搓搓手,他手痒了。 ...... 柳茹茵趁着今天有空赶了不少寒假作业,等她来接宝根的时候,整个司厅小学活动楼的寒假班都已经放了学。 只有因为辅导老师在医院没来的朗诵班还在挨个过关背诵。 替王灿过来验收今天朗诵班背诵情况的是小孔老师。 他坐在教室门口,朗诵班的学生每背诵完成一个就放学一个。 只不过今天王老师布置在黑板上的诗词小孔老师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听学生们背着这诗,只觉满纸碧绿一片,韵脚倒是挺上头的。 柳茹茵拉着笑得浑身发颤的宝根往外走,她搞不懂这小屁孩在闷笑些什么。 只听朗诵班门口又一个学生上前背诵。 “诗《卧春》,宋,陆游。”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绿。” 随着小孔老师赞许点头,下一个小学生又大方上前。 宝根直接笑不活了。 而此刻的牵着家长的手往外走的伊白梅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朗诵班的方向。 “莫非是孔老师临时改了背诵内容?什么诗啊,全是驴驴驴的啊!” ...... 就因为张老三莫名其妙的笑,柳茹茵没好气的训了他一路。 当两人回到67号大杂院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两鬓有些风霜的中年人,那一身的补丁起码也是九袋长老的风范。 宝根只觉得抓住自己手的柳茹茵微微一僵。 那男人在看到柳茹茵之后也尴尬的笑了下。 “小茵回来了?” 柳茹茵挤出一丝笑来。 “大伯,您怎么坐这?家里去啊。” 男人笑着摇摇头。 “不用了,我是瞒着你大爷来的,说话的功夫就要走,不然赶不上回去的火车。” 他将屁股下头一直坐着的麻袋递给柳茹茵。 “大伯和你婶子没多大能力,就这么点高粱面,你给弟妹凑活几顿稀巴的。” 接着男人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包来。 “茵子,这是拥军他奶偷偷给他的。几颗麦芽糖,你和爱红也分一颗。” 宝根揉揉头发。 ——林叔居然还有爹娘和老哥在,怎么大杂院里的人都没提过? 第33章 人人有份 林大伯背着老爷子过来探望的情柳茹茵领了,但她死活都不肯接林大伯送来的粮食。 别小看这小小一袋才五斤重的高粱米,柳茹茵知道这是大伯家不知攒了多久才能换来这么一点。 自从去年京郊各县、各工厂开始进行公社化,淮柔那边已经成立了公社,吃饭都是大食堂,赚到手的是工分。 听着很美好,但其实连三蒸饭都只能糊弄几口。 换言之,林家所在的村落去年的收成都归了集体,就算家里存的有粮也应该是前年之前的陈粮,而且就这两年的光景也根本不可能存到现在。 所以这五斤高粱肯定是大伯在黑市上用东西换的。 林大伯不善拉扯,索性扭头就走。 一个没留神,塞在鞋里的稻草散了出来,不合脚的破胶鞋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差点没砸刚刚回来的解卫军的脸上。 “大伯,来了家去啊,”解卫军是知道林大伯性子的,索性直接上手嬉皮笑脸的去拉,“刚好我还有东西要捎给两个妹妹。” 听到外头的动静,林爱红和林拥军也冲出了院子,各自笑嘻嘻的抱住了林大伯的两条腿。 “别抱、别抱,大伯身上脏啊!” “小军你别爬,哟哟,仔细摔着。” 宝根很懂事,乖乖的在一边没多问。 直到老大和柳茹茵几个把林大伯拉到了家里,林大伯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老二咋又收养了一个? 柳茹茵嘴巴利索,笑着几句话便说明了原委。 “宝根原来是张同志的儿子?!” 林大伯明显是认识张新国的,吃惊之余也露出了一些悲伤。 “当年要不是老二聪明晓得拉着张同志一起回家探亲,老二当年就差点被你大爷锁家里没回成部队。” 林大伯摸了摸宝根的头。 “好在,半岛虽然危险,但两个人都回来了,可惜啊,张同志年岁也不算大.......。” 柳茹茵有些担心的看了宝根一眼,急忙笑着递给大伯一杯水。 “大伯要赶的是四点多火车,让大哥借了居委会的三轮送您就是了,午饭就在家里吃。” 大伯看着笑嘻嘻死抱着自己腿的两个小的,只能点点头,心想着待会少吃点,走前把身上那两块钱偷偷塞床铺缝里。 午饭端上来,林大伯一看自己碗里的东西,再看了一眼林爱红和林拥军的碗,紧接着又挨个看了剩下三个的。 揉揉眼,再揉揉。 要不是林大伯晓得这饭是柳茹茵之前就煮好的,他还会以为这女娃能掐会算,猜到自己要来。 天爷,这一家子一天吃三餐先不说,下午又不用出工,碗里居然还是半干的玉米面糊糊。 而且他这碗明显是几个孩子各自分了一点出来的。 但就那最小的林拥军在喝的糊糊来说,那份量顶得上他大伯娘两天的口粮。 “茵子,你家现在天天吃这个?” 柳茹茵可不敢吹牛,她也是实话实说。 “您啊,也是赶着了,也就最近家里多了点粮食,日后还不知怎么的呢?” “您没看到我家吃午饭还偷偷关着门嘛,快喝吧,大伯,一会儿味道飘出去给邻居闻到了可就不太好。” 林大伯一开始还想推辞,可茵子这话说的在理,可不敢让邻居闻到,要不然老二家怕不是会惹上麻烦。 他只能苦笑着贪婪着呼啦呼啦把碗里的糊糊吃了个干干净净——反正宝根觉得这碗再去洗纯属浪费水。 其实大半个月前林家和院里的别家一样,都一天两顿。 顿顿稀如水,碗里多几片野菜叶子都能让人高兴一整天。 可自打某天开始,变化在一点一点的发生。 自认为是家里唯一聪明人的柳茹茵心里有一本账。 别看家里有白面、精细的玉米面,但家里人也多,到了开春后日子还不知该怎么熬。 当年林老爷子和二儿子闹别扭互不往来,说到底还是有叔收养自己和大哥的缘故在里头,所以就算春上可能再难,柳茹茵还是咬着牙拿了五斤精细的玉米面和五斤粗粮给大伯。 林大伯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哪里肯从五个孩子嘴里抢吃食。 柳茹茵便只说粮食是孝敬给大爷和奶奶的,是他们五个小的心意,二十四纯孝的林大伯这才红着脸收下——在林大伯这里,要是能让自己爹看到几个被老二收养儿子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林大伯私下也想好了,走的时候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和票都塞床缝里。 午间的大院里,各家各户都关着门,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大家都不在院子里走动,一来为了降低消耗,二来免得闻到别家的味道弄得大家都尴尬。 只有杨兴民才不管那些,掐着点过来林家,把柳茹茵还没来得洗的锅用开水一冲,就着解卫军早上给他留的半个玉米面馒头简单对付了一顿。 吃完一抹嘴,杨兴民便笑着对林大伯说。 “大伯,你坐着,我和大军去居委会借三轮,咱们送送您,一准耽误不了赶车。” 居委会的三轮借出来很方便,居民们也都爱惜。 解卫军屁股离开座包,用力蹬着车,他身后的三轮车斗里一口气塞了六个人。 除了林大伯和柳茹茵四个外,杨兴民作为备用车夫也跟来了。 京承铁路已经重修得七七八八,每天去淮柔的火车有两趟。 林大伯赶的这趟人不是太多,得亏解卫军和杨兴民来了,帮着忙把大伯从窗户塞了进去。 火车开出老远,站台上几个人还依稀能看到大伯半个身子在窗户外头挥手,似乎在大喊什么“床缝”之类的词语。 直到彻底看不到那几个孩子了,林大伯这才若有所失的坐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衣服口袋的位置。 ——钱和票都用光了,一会儿该咋跟爹交代......咦?! 觉着触感不对的林大伯急忙把自己的口袋翻过来,愕然发现自己之前塞在林家床铺缝里的钱和票居然一分不少的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哎呦,这些孩子!” 林大伯哭笑不得的一拍大腿......嗯?!裤子口袋有点不对劲......。 而此刻的站台上。 解卫军对柳茹茵笑着点点头:“就大伯那身手哪里能瞒过我的眼睛?他塞我床缝里那些钱,都被我刚趁着塞他进去车窗的机会给塞了回去。” 柳茹茵看着远去的火车也松了一口气。 “大伯娘是个精细的,我藏在米袋里那五块钱应该漏不掉。” “也就大伯粗了些,要是换大伯娘来,估计咱们别想把东西给人塞回去。” 宝根顶着自己的笔记本没出声——老二给人米里塞钱完后,是自己负责给袋子系的口。 他从岭子哥那边弄来的半斤板油用油纸装了二两,又弄了一根小肉排塞里头,甭管林家那个老头对二儿子有多大意见,估计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也能消停不少。 林爱红不甘示弱的举起手。 “我偷偷给大伯裤子口袋里放了几颗麦芽糖!他肯定喜欢~!” 柳茹茵的笑容微微一僵,那黏糊糊的东西,就大伯那破破烂烂的裤子用力洗的话还有用么? 最小的林拥军也眉飞色舞起来。 “大哥,你漏了一个地方,大伯在床头下面鞋盒子里也塞了钱,有七八块呢,好在我机灵,都给他塞回去了......啊啊啊。” 解卫军两眼通红的晃荡着小家伙的脑袋。 “你个笨蛋,那是我的私房钱啊~!!!!!!!!” 第34章 定位加透视 京城火车站门外广场。 杨兴民坐在三轮车驾驶位上不停的抖着腿,脑袋上的狗屁帽子一边翘起,帽绳在空中荡来荡去。 柳茹茵带着爱红去卫生间,其他几个人都等在这里,顺便吹牛打屁。 “话说现在这火车站啊,还是去年新建的。” 杨兴民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浓郁的津门大书鼓味道。 “搁前边,咱们京城的火车站在正阳门那边,叫前门车站。” “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火车站,可是十周年十大建筑之一。” “大家觉得漂亮不漂亮,气派不气派?” “苏俄专家都伸大拇指要说一声哈啦少。” 问路的人急忙点头表示赞同。 “我当然也这么觉得,但同志那我要去的地方到底该坐哪路车啊?” 杨兴民呵呵一乐。 “同志,我知道您急,可我不也给您解释了么?” “啥?” “这车站是去年九月投入使用的,如今才1月末,拢共也就三四月时间,我......也没来过几回啊。” 路人哭笑不得。 “哦,合着你也不知道?” 杨兴民挑挑眉头笑着。 “那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我下次再来一准是门清。” “当时候甭管您是要去哪个胡同,或者是要去哪个单位,问我都是没错的!” “我小杨有个特长,那就是去过二回的地方就没有不熟的。” 急着赶车的路人摇头走了——原来这个贫嘴的也是第一次来火车站。 见人走了解卫军才踢了发小一脚。 “你咋这么能贫呢?” “做事能不能直接了当,执行力高一点行不行?” 杨兴民抱着肩膀跳下车来跺跺脚。 “我说大军,执行力这东西太强了也不行。” “瞎说。” “怎么能是瞎说呢?” 杨兴民挤眉弄眼的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解卫军。 “我啊,就听我大爷说过这么一个事。” 解卫军无所谓的看向了别处,但宝根和拥军的小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你们知道周瑜和孔明不?” 三人先后点头。 “知道周瑜是怎么死的不?” 宝根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回答:演义里是被孔明给气死的。 “他啊,就是因为有个执行力太强的朋友,那人叫鲁肃,鲁莽的鲁,速度的速!”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人办事那叫一个快啊。” 解卫军听到这里摇摇头,他知道发小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话说周瑜和孔明谈事,被气得睡不着,就把鲁肃叫来了。” “他说,老鲁啊,我知道你做事最果断,今儿我把一件事交给你,你务必天亮之前给我办了!” “鲁肃一拍胸脯,哥,你说!我,办!” “周瑜就阴笑着说:孔明小瞧我!然后狰狞的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兴民说到兴头上,脸上也带出了周瑜式的表情。 “鲁肃还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哥,你确定?” “周瑜一跺脚:确定,你快点去办,我怕我后悔!” “鲁肃也没说说啥,当晚就把孔明、小乔和周瑜都干了。” “好嘛,就是因为周瑜说话大喘气,让人鲁肃把【孔明小瞧我】听成【孔明、小乔、我】了!” 拥军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宝根则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他怕自己笑出来——这个笑话八岁的孩子能听懂还是有点过分的。 但解卫军已经绷不住,大笑着一脚踢了出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传来了女同志没忍住的笑声。 杨兴民偏头一看。 哟,俄式圆边帽下是一条乌光水灵的大麻花辫子、半旧的羊绒大衣和小皮靴,好洋气的妞......女同志! 那女同志见杨兴民似乎看傻了眼,便咬咬嘴唇偏头过去收敛了笑容。 杨兴民舔舔舌头,脑子嗡嗡的,小心脏跳得跟兔子似的。 只不过他没敢过去搭讪,因为这位女同志身边那圈人里居然还有好几个老外,估计是苏俄专家之类的。 “别盯着人看,多不礼貌。” 解卫军拿鞋后跟在杨兴民的脚尖布置“碾”了一回,疼痛感终于把这人的魂给收了回来。 宝根好奇的问解卫军。 “老大,杨大爷家是哪里的?难不成是津门的?我看兴民哥也太能胡咧咧了。” 杨兴民又看了那边一眼后这才回头笑着说。 “你小子算是猜对了,我大爷啊,当年给攻天津的部队带过路,后来当伙夫来了京城,一直在部队干到55年才下到街道。” “津门那边听说还有好几门亲戚呢。” “你们聊什么呢?” 柳茹茵带着爱红扶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火车站制服的男人。 “这位是车站里的刘同志,这位是他母亲,周大娘。” “周大娘要回他们单位宿舍,可大娘闻不得一点汽油味坐不了公交,所以刘同志想问问能不能让他母亲搭咱们的三轮车回去,地方在北边的金宝街,我给答应了。” 杨兴民率先拍拍胸脯。 “那正好顺路,没事!” 火车站的刘同志立即客气的递了两根烟过来。 这个人情他记住了。 顺路自然是假话,最多就绕得不是太远。 周大妈在坐上三轮后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坐公交,吃多少东西都得吐,个人体质问题,无解。 来的时候一车六个人,回的时候也是六个。 只是骑着骑着,宝根便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起来,直到他看到了赵家楼的路牌。 在旁敲侧击询问过后,他从周大妈嘴里得知她儿子刘同志不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而是铁路设计院的。 宝根听到这里一时呆了。 他只看着自家的柳老二。 不是说这个女配倒霉透顶么? 怎么他忽然觉得柳老二居然有点锦鲤的属性。 随便帮个老太太就能把全家送到那股泼天富贵的大门口! 那个偷枪贼可不就是铁路设计院的么?! 不要小看那个失q案,专案组里可是有两位带金星的坐镇的。 三轮车停下,柳茹茵扶着有点晕车意思的周大妈下了车。 “大妈,我看着您似乎不太舒服,您家还有多远,家里还有热水不?” 大妈摆摆手:“我在我儿子那边待了好几天,估计家里水壶里的水都凉透了,姑娘,麻烦你帮我找邻居借碗温水来。” “我喝一口热乎的就好了。” 周大妈勉强用力抓住了柳茹茵的手,指了指一排房子中的一个说。 “旁的人家都好说话,讨口水都不在乎的,但那户人家就不要去了。” “为啥啊?” 问话的是好奇心最重的杨兴民。 周大妈摇摇头,露出一丝鄙夷。 “这户住了个姓金的,祖上是满人,走后门进的设计院,又孤僻又偏激,还喜欢小偷小摸的。” “你绕着点就是了。” 宝根闻言抹了把垂涎欲滴的口水。 ——周大妈,您真是我亲奶奶啊! 这把cs,周大妈已经帮自己把透视和定位都给开了,要是自己这帮人还是抓不住这个机会,那还是迟早散伙了事,不用等女主日后来搞事。 第35章 你跟我出来 整理好的文件被再次在桌子上顿了顿,人到中年的老秦默然无声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专案组已经成立了一年多,包括他在内的刑侦专家、反谍-专家不在少数。 亲自坐镇的两位领导肩膀上扛的可不是一颗星。 几乎所有在场的游客都被筛查了好几遍,反复圈定的嫌疑人最后都被证实不是。 今年因为供给不足导致各方面的窘迫都到了极点,但专案组的一粒米都没有少过。 憋闷、颓然、愤怒依次在中年人的心头淌过,最后只剩下了浓浓的不甘。 他们推断这起案件的嫌疑人是临时起意作案,所以才导致侦破的难度几乎是难于登天。 茫茫人海,鬼知道是谁忽然起了这个心思? 展览馆管理方面的问题早就追究完毕,可最后的这个闭环却始终无法达成。 东西虽小,但意义却不同凡响。 专案组的所有人成员在今天被正式通知,因为经费物资供应上实在是太过紧张,所以专案组的全部工作暂时停止,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至于案子什么时候重新启动侦破,那就要另等通知了。 专案组小院里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尤其是来自公安系统的老秦,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来自专案组两位领导那极度失望的眼神。 手里拿着最后一份报告,背着行囊的秦松山鼓起勇气敲响了专案组小院最里面那间休息室的大门。 “谁啊?” 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在里头响起,接着是人慢慢起身的声音,可就在这时,休息室的电话铃忽然响了......。 ...... 今天宝根的运道确实不错,就连老天都在帮他。 柳茹茵隔着两户人的门找人借水,但还是惊动了那个姓金的出来查看。 自从偷了那把枪后,金鲜荧的日子就发生了改变——他整天请病假在家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自己宿舍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金鲜荧如同惊弓之鸟。 哪怕柳茹茵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但金鲜荧依旧不敢小觑。 他找了借口故意堵住柳茹茵,反复盘问了好几句。 实在是没发现问题这才放人离开。 而当柳茹茵端着一碗热水回来,却不防张老三拿着他那个宝贝笔记本“不小心”在她口袋上碰了一下。 “二姐,你刚才和那个家伙聊什么呢?” 宝根开始贼喊捉贼。 “大妈不是说了不让你理会那个人的,而且那个人还病了一年多,说不准还有传染病。” “可千万别少了什么东西......。” 柳茹茵给大妈灌了口水,笑着回答宝根。 “他能有这么神?我的东西也是好偷的......。” 下意识的一摸口袋,柳茹茵顿时脸色变了。 刚刚还在她口袋里的学生证,没了! ...... 听到周大妈不客气的叫门声,金鲜荧很不耐烦的打开门,却惊愕的发现周大妈身后站着两个黑着脸的小伙子。 金鲜荧的脸色狂变,可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只听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这两人身后响起。 “金鲜荧,你看着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手脚很灵活啊。你是前年年底开始请病假的吧?” “还不快点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八岁的孩子嘴里含着东西,几句话虽然关联性不强,但也勉强联系的起来,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除了有心病的金鲜荧。 “前年年底开始请病假”、“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两句话彻底击溃了他的心防。 他下意识的从腰间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尖刀,准备做困兽之斗。 诶? 不对,这声音怎么像小孩的? 可惜晚了,宝根的手脚很快,他从解卫军和杨兴民的中间飞快钻过,一把石灰粉全怼在了金鲜荧的眼睛上。 “啊~~!!!” 柳茹茵的学生证是事后在走廊外头找到的,但解卫军和杨兴民当时冲进金鲜荧家里还是找到了不少赃物——都是金鲜荧偷邻居家的,甚至还有周大妈家的一个腌菜坛子。 最后,他们还在金鲜荧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被拆开的左轮手枪。 两眼流泪不止的金某人被解卫军和杨兴民扭送到了派出所。 手枪的美制款式、编号都对得上,一年多以来毫无头绪的案件瞬间告破! ...... 秦松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这么多人忙了一年多依旧毫无头绪,结果被两个小伙子误打误撞给破了? 刚才领导哈哈大笑说是姓金的自作孽不可活,可秦松山却觉得这事太巧合了。 “巧合不巧合的先不说,反正由你去审问那个姓金的,还有他背后的那几个人。” 专案组领导让老秦接着去忙,临了又叫住了他。 “有功不酬不是咱们的工作方法,那两个小伙子我觉得很不错,你们分局不是才调了些人去南方么,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上那两个热血青年啊?” “哈哈哈哈,我就是随意说说,你别在意啊。” 老秦苦笑。 您这肩膀上扛着几颗星的都说话了,我还能真当玩笑对待?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领导今天是真高兴。 ...... 林靖远提前赶了回来。 没办法,解卫军虚岁才满十八,有些手续需要他亲自帮着办。 67号大杂院或者说整条胡同新年里的第一件喜事,飞快在周边传得沸沸扬扬。 偷博物馆枪的那人竟然被小苏州胡同的解卫军和杨兴民给摁了。 组织上觉得两人的葛明热情值得大力肯定,家庭出身也相当优良,拟录用为街道派出所的普通民警。 虽然用词是“拟”,但大家都知道等手续一办完,这两个小子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公家人。 杨大爷当晚就喝高了。 第二天一早,连65号大杂院的人都开玩笑说昨晚听到了杨大爷唱戏的动静。 而柳茹茵则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 她太怕自己和大哥混不出个名堂来,让人指着林叔说他收养他们就是个错误。 林靖远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除了帮解卫军办手续外,只和陈玉华简单的又见了一面。 在陈玉华的嘴里,宝根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王灿因为不明原因被调走,听说是去了非教育单位; 第二个消息是宝根开学后的正式就读的班级已经定了下来。 二年级28班,班主任老师是刘建明。 呃,听陈姨讲,似乎那个班的班长也是这条胡同里的。 这让宝根立即想到了胡同里唯一的两条杆——伊白梅同学。 他的猜测果然很准,陈姨前脚走,二条杆同学后脚便杀到了67号院。 “张宝根同学!你跟我出来~!” 小姑娘淡定的勾勾手指头。 第36章 胡同三结义 要是旁的小女生,宝根估计懒得理会。 但这位嘛......。 看在人家肩膀上两条杆的份上,宝根笑嘻嘻的跟了出去。 正巧柳茹茵出来泼水,看到宝根傻乎乎的跟着人小姑娘走了,不禁摇摇头。 愁啊,从大哥开始往下数,家里的男孩都是这德行。 伊白梅走路很有特色,一板一眼的,不像其他的孩子走路浑身都在动,颇有小领导风范。 她也不知道后头的宝根在研究她的走路姿势,一路领着宝根来到了胡同南边的一条巷子里。 这里人很少......只有两个小孩正无聊的站在这里。 刚好一男一女。 伊白梅站在c位,淡淡的指着短头发的男孩给宝根介绍。 “他们两个都是胡同里和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她叫刘思敏,八岁,八月份的,比你大两个月。” 宝根眨眨眼,小姑娘行啊,连哥哥几月份生日都偷偷记住了。 诶? 不对,短头发的这个是女孩?! 伊白梅又指向剩下那个满面腼腆的“女孩”。 “他叫关泰山,也比你大一个月,你别看人家头发,他从来都是三个月才理一次的,省钱。” 也不等伊白梅介绍自己,宝根大咧咧的伸出手。 “刘思敏、关泰山,你们好,我叫张宝根,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原本还有些小紧张的刘思敏和关泰山看到宝根的笑容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思敏握住了宝根的左手,关泰山握住了宝根的右手,一个挺好的三角形——把伊白梅同学隔离在了外头。 伊白梅有点不高兴,不是该自己给张宝根介绍的么,他怎么这么厚脸皮直接自己介绍,还拉上手了? 小女生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过不要紧,反正自己是班长,同一条胡同的同学向来都是以自己马首是瞻。 “你们仨先聊,我回去取个东西就来。” 伊大班长决定今天就要把张宝根成功纳入麾下,所以她也是豁出去了。 伊白梅前脚刚离开,宝根后脚就乐了。 这么好的挖墙脚机会,他会放过? “刘思敏同学,关泰山同学,你们不觉得咱们仨的姓放一块很有意思么、” 关泰山一脸懵,反倒是假小子刘思敏兴奋的蹦了起来。 “对对对,话匣子里的三国我都偷听好几遍了!” “我姓刘我月份最大,关泰山姓关刚好排第二,哈哈,张宝根最小。” “刘关张啊!” 刘思敏果然是个小子性格,八成是投错了胎的那种,当即拉着两人就要“当兄弟”。 雪堆一个,插上树枝三根,贡品是石头、砖块和稻草......。 宝根看着刘思敏熟练的动作,深刻怀疑这丫头等这一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八岁的孩子,玩呗。 可惜腼腆的关泰山却有些犹豫。 “结拜当兄弟?” “可我们家没粮食了,养不起你们的......。” 刘思敏立即踢了他一脚。 “傻啊,就是平时一起玩,谁上你家吃东西去?” “我爷爷说了,人是有缘分的。” 关泰山还挺倔。 “咱们仨,啥缘分啊?” 刘思敏一时语塞,她就是心血来潮,听到刘关张聚集想玩这么一出而已。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的宝根笑了笑。 “刘思敏,你上衣几个补丁啊?” “三个,怎么啦?” “那关泰山你呢?” “三、三个?” “你们猜我上衣有几个补丁?” 刘思敏眼睛一亮,立即拉着宝根转了一圈。 “啊,你也是三个!” 宝根又指了指三人的脚。 “我们好像穿的都是胶鞋。” “对诶!” “刘思敏,你早上吃的啥?” “糊糊!” 关泰山也跟着回答:“我也是糊糊!” 早上吃饼子的宝根撒起谎来都不带喘气的。 “巧了,我也是!” 刘思敏一拍手。 “这不就是缘分么!?” 当伊籍......啊,不对,是伊白梅气喘吁吁的拿着一颗珍藏的水果糖回到这里,并没有发现三个同学额前头发都沾了些雪沫子。 关泰山看伊白梅的眼神有些躲闪,刘思敏眼珠溜溜转,声音也小了很多,好在伊白梅没有发现自己的跟班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就被宝根挖了墙脚。 “只有一颗糖,咱们今天就便宜了新来的张宝根吧?” 八岁的女孩觉得自己很有领导风范,很会照顾新来的同志......学,估计对刘思敏和关泰山的启发意义很大......。 可谁知宝根却不按套路出牌。 他把没有剥开糖纸的糖果放在一块鹅卵石上,开始四处找碎砖头。 “我隔着糖纸一砸,能把糖果分好几块,这样大家都有的吃!” 早就馋这糖果的刘思敏眉飞色舞的拍了宝根一下。 “老三,真有你的,都快比上诸葛亮了!” 她这是太兴奋说秃噜嘴了。 好在伊白梅以为她喊的是宝根在自己家的排行。 关泰山倒是细心些,偷偷拉了刘思敏一下,可惜刘思敏根本没反应过来。 宝根找到了一小块碎砖,掂了掂,用平整的一片用力砸了下去。 刘思敏、关泰山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啪叽~。” 砖碎了.......。 四双小眼睛都瞪圆了。 宝根颤抖的看向伊白梅同学。 ——班长,咱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啊。 伊白梅急忙上前拿起糖果,剥开糖纸,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里头居然是一颗玻璃弹子! “伊红兵~!!!!” 伊白梅咬牙切齿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关泰山在宝根耳边做低声旁白。 “那是他弟弟,胡同幼儿园里最......欢快的那个。” 刘思敏一把拉住了想要回去“大义灭亲”的伊白梅。 “现在回去干嘛,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咱们玩会儿再回去。” 宝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来,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用剩下的碎砖残骸砸了几下。 很快,几个小屁孩就沉浸在了奶糖带来的美妙感觉中。 刘思敏吸了吸鼻子,一边跺脚一边品尝着嘴里的糖块,还和宝根勾肩搭背。 “宝根,你放心,以后在学校姐姐罩着你!” 关泰山小心的吞咽着融化在嘴里的糖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刘思敏的说法。 伊白梅把分给自己的两小块奶糖拿了最小的那块放嘴里含着,另一块则用糖纸包住准备带回去给弟弟吃。 同时她还不忘记了告诫刘思敏。 “刘思敏,你可不准在学校胡来了,也不准带坏张宝根。” 假小子一愣。 “张宝根不和我一样没红领巾么?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 伊白梅哼哼了一声。 “他啊,也是寒假班的成员。” 寒假班三字一出,刘大姐和关二哥看张老三的眼神瞬间就不同了。 感情老三还是个文化人......啊,成绩好的! 宝根羞愧出声:“别这么看我,哎~,我都是被逼的。” 要不是孩子们心思单纯,就他这句能酸倒人大牙的话,胡同三结义怕是要立即变成秋风五丈原。 第37章 二元一次方程 宝根觉的胡同大人们的心都有些大。 虽然这是六十年代连自己都差点养不活的时期,所以没人拐小孩玩,可有些道理他实在是弄不懂。 就好比他一个人去学校,柳茹茵不放心非要接送他;伊白梅也一样,一个人往来学校非得由她父亲伊老师接送。 可如今同行的变成两个孩子,两边的家里人居然都放开了手,让两个豆丁自己结伴去学校。 伊白梅觉得很兴奋,张宝根则觉得很无语。 要真有人贩子过来,他和伊白梅可不是八加八等于十六岁,而是八十加八十等于一百六十块。 对于漂亮小姑娘,宝根大爷向来是很大方的。 这才脱离了家长的视线,他就掏出小半块烤红薯分了一半投喂给了伊同学。 伊同学吃的眉眼舒展,哼哼,今天给新跟班加一分! 不过经常吃烤红薯的同学们都知道,吃完这个后脸部估计也跟丐帮弟子差不多了。 宝根掏出二姐给自己新做的手帕,都没舍得给自己擦脸,先给伊白梅好好的擦了几遍嘴巴和脸庞。 “张宝根,你怎么不擦脸?” 宝根无所谓的一摆手。 “我嘛,随意了。” 看着伊白梅被擦得干干净净、白里透红的小脸,宝根这才放了心。 要是万一真的有人贩子过来,一个白里透红的小姑娘和一个邋里邋遢的臭小子,该选谁不是明明白白的么? 不急,还有一件事得先弄明白先。 “伊白梅,你跑步快不快?” 白皙小姑娘白了他一眼。 “哼,我学习成绩全班第一的。” 宝根秒懂,那就是体育很废,他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要真有坏人来了,只要他跑得过队友就行……。 见宝根走路磨磨蹭蹭,伊白梅不乐意了,干脆直接拉着宝根的手加紧往前走。 “快点吧你,别迟到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宝根那破狗屁帽子下头的那张脸——露出八颗大牙在笑,嘴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今天不光有郝老师的语文加强课,还有刘建明教的算术课。 语文课一开始自然是抽查对《滕王阁序》的段落背诵情况,宝根大爷的实力根本隐藏不住。 抑扬顿挫的背诵完一段后,宝根还觉得意犹未尽。 可在他看到伊白梅目瞪口呆的样子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了不对劲的地方——昨儿没学的那段也被他顺口给背了出来。 郝老师老怀大慰,看向宝根的眼神越发欣赏起来。 “昨儿我布置的功课,除了要背诵学过的那段外,也说要好好预习下一段的,看来全班就张宝根同学一个人做到了!” “那么今天学的这一段,除了张宝根同学外每人多抄写三遍!” 满场崇敬的小眼神瞬间变成了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幽怨......。 课后休息,走廊“偶遇”,伊同学“怒其不争”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哼~!就你显摆~!” 接着是刘建明老师的算术提升课。 刘建明见宝根是第一次来,他略微考虑了一下便安排宝根和伊白梅当同桌。 伊白梅是刘建明班上的班长,和宝根马上就是同班同学,又是一个胡同的。 为了让宝根尽快融入提升班的学习氛围,刘建明这么做的理由极其充分。 只不过有人很不高兴。 第一个是伊白梅原来的同桌男生,第二个是另一个今天刚来报到的插班生。 宝根之所以能插班是因为刘建明的愧疚感和爱才之心,至于另外一个叫曹玉柱的同学,那就纯纯的是属于“不可抗力”的因素。 满屋子瘦不拉几的孩子里,就曹玉柱一个人显得黑胖,可人家老爹厉害啊——附近粮店的经理,是这年头谁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曹玉柱刚来就看到了全班最漂亮的小姑娘,他也想和伊白梅当同桌。 可惜刘老师直接无视了他的想法,把他安排在了后排。 二十六个二年级的孩子在这里学的都是三四年级的应用题。 在宝根和这个曹小胖子插班之前,大家都能跟得上刘老师的进度。 宝根本来不想第一天来就表现得太过显眼的,可惜刘建明不干啊。 但凡提问的时候,他总是对那些把手都举直了孩子都视而不见,总选低着头的宝根来回答。 宝根哪里记得1960年小学二年级的水平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加上他重生后脑子确实很好用,被刘老师三言两语的就给套出了太多的东西。 宝根也是在看到同桌的伊白梅同学张大嘴巴、大眼睛里满是蚊香圈(形容词),这才发觉自己回答了刘老师这么一大通的东西,其实早就超出了这个班级的上限。 勾股定理也就算了,平面角度横移肯定不是小学生该学的东西。 坏事了! 只看刘老师那越来越亮的眼睛,宝根就知道自己怕是跑不掉某些事了。 得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刘老师问什么他都回答,但凡自己知道的解题方法,他都一股脑的往外说。 得亏后世的老年大学不教高中数学......。 新来的插班生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事情立即不胫而走。 宝根是回答问题“口若悬河”,而同样是新来插班生的曹玉柱同学也同样整节课都在“口若悬河”——桌面都是口水,书本都湿了。 “宝根啊,”下课后满脸振奋的刘老师精准的堵住了想逃跑的宝根,“从今儿开始,你下课后去二楼中间精算小班听课。” “放心,都是小学部的提升内容,不会太难的。” 全班小学生看着宝根的眼神愈发敬仰起来。 “精算班啊!” “那是四年级老生才能进的地方吧?” “四年级的都少,几乎都是五年级和六年级的。” “咱班的张宝根才八岁,二年级!”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宝根,还有宝根同桌小女生眼睛里冒小星星的样子,睡足后精神焕发的曹小胖子怒了。 “妈,我也要读精算班!!!” 曹玉柱老娘没什么文化,但却对儿子千依百顺,尤其是这几年求着家里办事的人太多,也将这位女同志的姿态给养了起来。 “行行行,精算班就精算班,再精妈妈也给你办。” 曹妈妈拉着儿子大咧咧的往精算小班门口就这么一站,正在讲台上讲课的刘建明顿时就苦了脸。 “刘老师,咱也不让你难办,”曹妈妈大咧咧的指着空着大半的教室,“怎么样才能让我们家玉柱进这个班?” “你说个条件,我看我家老曹能不能拼上这个面子?” 刘建明无语,想进这个班可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 “武同志,这个班真不适合曹玉柱同学,跨度有些太高了些。” 曹妈妈呵呵一乐。 “高?你说个我听听,我家孩子我是知道的,又聪明又伶俐。” 刘老师耐着性子解释。 “之前那个班教的是四五年级的东西,而这个班起步就是二元一次方程啊。” 曹妈妈一愣。 “你说真的?” 刘老师看对方有了退意,微微松了口气。 “千真万确,要不让您爱人问我们校长去,就是这么高。” 曹妈妈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满脸的不忿,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从口袋里掏出两元来。 “两元一次就两元一次,我们玉柱先听一次!” “你们这价格也太黑了,我跟你说,我家老曹跟商业局的余科长是朋友,刘老师你可不能骗我!” 刘老师看着那轻飘飘的两块钱欲哭无泪,精算小班里七八个学生都笑得前俯后仰。 方程和方成,刘建明忽然好后悔自己不是个语文老师。 第38章 陈姨有个青梅? 四所小学优秀小学生组建的精算小班,真正的主管单位是区里,压根不甩所谓曹经理的面子。 所以曹小胖子只能哭闹着继续去提升班睡大觉。 而且那个曹经理再也不敢让自己爱人过来学校——二元一次方程这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自然灾害的侵袭,并没有让新生的国度停下自己的脚步。 筚路褴缕的国度咬着牙继续奋进。 刚刚进入2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全国扩散——东北巨庆油田项目从本月开始兴建! “甩掉贫油国的帽子!” “会战!会战!” 从各地油田、矿务部门挑选骨干会战东北大荒原! 请战书雪片一般的往京城飞。 吃不饱又怎么了? 十年前这个国度是个什么样子,大家依然记忆犹新。 从辛亥年开始,五六千万性命的付出,终于换来了如今民族的新生。 哪家哪姓没有少了家族分支? 谁心中没有永远磨灭不了的旧日面孔? 饿肚子苦,但更苦的是世世代代都苦下去。 东北无人区、雪海荒原,算个逑! 林靖远呆呆的看着眼前被驳回的申请书,与周围欢欣鼓舞的气氛格格不入。 木城矿职工的成分好、觉悟好是出了名的。 林靖远是全矿最有资格被选派过去的人,没有之一。 他是老矿务,又是援朝战士,d员,对于如何在冰天雪地里“战斗”无比熟悉。 凭什么......偏偏让他留下! “段长!” 林靖远再次拦住自己的上级。 “我家的事我都解释过了,卫军马上去派出所上班,茵子半年后去中专,我去参加油田会战根本耽误不了什么的!” 段长无语的绕开他继续闷头走。 直到林靖远再次缠了上来。 “滚!” 段长忍无可忍的骂了起来。 “一屋子小崽子喝西北风?大军还是学徒工,一个月才几个枣?” “还有你的对象,马上要扯证了吧?” “人家好好的京城不待,跟着你去东北吃冰卧雪?” 看着林靖远还要啰嗦,他索性一巴掌把人推出了门。 “劳资都没去成,你小子算个啥?!” “滚!” ...... 与此同时。 陈家,气氛凝重。 陈玉华有些坐立不安。 “爸,您这是怎么一说啊?” “说好了出了十五就去扯证,怎么又要推迟?” 陈父磕了磕烟杆,轻轻的摇头。 “巨庆开工了,全国各地都在征调精兵强将过去。” “小林的成分经历和业务能力都是一流,说不好就给调过去。” “这可是闯关东啊~~~。” 陈父感慨出声。 陈玉华有些着急。 “可,不是说他的申请已经被驳回了么?” 陈母拉住了女儿的手。 “你啊,还是那么不知外头的事。”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那么大的项目,怎么可能才调一批人过去?” 陈父终于把烟杆里的灰磕完。 “京城是首善之所,全国榜样,这抽调的人估计会排在全国前几名。” “我和你娘是担心,小林怕是迟早会被选中......。” 见陈玉华一时失声,陈母急忙劝慰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一直不选他,毕竟他家孩子多嘛。” “可万一选调了,你是留京还是跟着去东北?” “你这丫头本来就是一副江南体格,京里的冬天都熬不住,怎么可能去荒野雪海?” 陈父有些脸红。 “这事其实是小林先给我递的话,这事先缓缓,等开春后看看上头的动静再说。” 他低着头。 “你呢,在学校里,好好帮着照应下他家的几个孩子......。” 林靖远想去东北的事没跟家里任何人提起,反倒是和发誓不往来的老家淮柔那边联系了几次。 林老爷子知道向来管不住这个老二,索性回信给林靖远,到时候要是他真走了,就把林爱红、林拥军和张宝根送老家去。 林靖远自以为自己瞒住了家里几个小的,却不知宝根这小子是看过书的——女配柳茹茵的养父参加过巨庆油田会战,为此还丢了一条腿。 在书里柳茹茵的养父甚至不配有正式的姓名,只知他姓林,外号林老头、林瘸子,性格古怪孤僻又护短。 总之在宝根看来,现实中的柳茹茵和林靖远与书里的形象相去甚远,而家里的老大解卫军也不是书中那个懦弱无能的形象。 宝根觉得如果说真的有变化,那么肯定与林靖远这一次前去参加巨庆会战有一定的关联。 所以,他得先让林叔留下来。 语文课堂上,宝根又在走神——他在研究新出现的一篇涂鸦内容。 【现已查明“斗笠”已在三日前叛变,为保密局北平站所用。所传“独活”同志叛变为假,这是敌人的障眼法,“独活”同志已于五日前牺牲在刑讯室内。 大楼里所有人都不准回家,敌人正在按“斗笠”提供的线索清查内部,估计我的暴露是迟早的事。 斗笠投敌后的新代号叫“山石”,希望这封情报能送出去。 ——刘淑玉于民国三十七年六月十二日绝笔。 不好,他们在撞门,永别了......。】 最后一行字看着显得极为凌乱。 自从早上看到这段文字后,宝根的心情便有些沉重。 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消息传递上去,因为这是笔记本第一次出现过去的记载。 也许叛徒已经被惩处......。 可就在课堂上,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 紧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面无表情的军官夹着一个密封的公文包在快步前行,在他的前后各两名士兵在护卫。 当然士兵们护卫的不是这位军官,而是他公文包。 在经过三次搜身检查后,军官换了第二批护卫来到一个密封的办公室里。 这里除了一盏吊灯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电子设备。 负责签收公文包的是个中年人。 而公文包里是一个很普通的信封和一张信纸。 “和上次一样,都是旧报纸上的字拼凑出来的句子。” “信封内缝里的印刷厂家和地址都被提前去掉,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指纹。” “不过这次的投递点改在了帽儿合同。” “依然没有任何人看到投递者是谁。” “信件内容甄别了没有?” “据查,符合信件描述的人叫李锦,是当年京城一条线上的通讯员。他的小组因为组长叛变而损失惨重。” “如今在京郊某单位上班。” “他当年的组长代号就叫独活,刘淑玉同志的档案也找到了,在特务破门时与对方发生枪战,当场牺牲。” “现在这个【z】指出李锦早已叛变,相关部门已经展开了行动。” “嗯,无论这个情报是真是假,甚至是诱饵,都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根据这份情报最后的内容,对京郊各煤矿进行暗中排查。” “那些即将调往巨庆方向的,都找借口暂缓!” “是!” “领导,这个z到底是谁啊?我看这个人八成是在京城。” “不清楚啊,先静观其变。” ...... 干完大事的宝根在第二天上学去的路上,他和伊白梅被两个穿着深蓝色冬季制服的公安给拦住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要检查他的书包,一个还掐他脸。 “解卫军、杨兴民,我要举报你们俩欺负小孩~!!!” 幸亏刘建明老师路过,这才将宝根“救下”。 语文课刚结束,宝根跑去刘建明老师办公室混口热茶喝,结果从两个老师的聊天里听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新闻。 “这个小于老师听说是陈玉华介绍来的?” “得了吧,人家小于老师可是正儿八经的俄语专业大学生,人家是看陈老师面子才愿意调过来我们初中部的。” “诶,听你这意思,这里头还有故事?” “呵呵,人家两人是高中同学,听说啊,要不是陈家的那点事,估计,啧啧啧啧。” 宝根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初中部那头。 第39章 家里不能少了我茵子 宝根上辈子就不笨,不然也不能给人道长当徒弟,最后道长翻车跑路他却和人科长混上了师兄弟。 六十年代的人刚刚从最为底层的环境里脱离出来。 绝大部分人的精力和经验都用在了解决吃穿上,很少有人会在男女之间的事上投入过多的心神,情情爱爱、撕心裂肺之类的情绪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太过于奢侈。 就算有,饿她两顿也就自然醒悟了。 故而两位老师只是随口说的几句闲话,却让宝根品出了不少味道来。 寒假期间学校人员稀少,尤其是老师,初中和小学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 可这位于老师刚来,他和陈姨的过往就精准的传到了小学这边老师的耳朵里,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其次陈玉华是一个很闷的人,要是他林叔不开口,两人能静静的低头坐一下午。 所以让陈玉华介绍一个高中同学来司厅初中上班,还不如让她去开飞机......。 最重要的是,司厅初中和小学领导是一个班子。 左副校长和她爱人就是林叔和陈玉华的介绍人,哪怕她再惜才也不可能任由这样的流言如此明目张胆的传到小学这边来。 宝根抱着刘建明的茶杯灌了几口热的,轻蔑的对两位老师撇撇嘴。 合着这两位怕不就是被某人给忽悠的传话npc。 以宝根后世陪老太太们刷肥皂剧的充实经验来判断,这事里八成有姓于的“不怀好意”在里头。 为什么不是旁人故意针对这个姓于的呢? 宝根的理由很充分:饭都吃不饱,谁有这个精力来干这种事。 再说了,以他宝根小爷的逻辑,面对这种事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 宝根把水杯一撂:小子,你完了~~,滋滋滋,烫手~~。 “你们说什么呢?!” 陈玉华又惊又怒,也不顾同事诧异的眼神,捂着脸就跑出了办公室。 ——这种传言太可怕了,要是真传开了,她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 陈家。 气氛凝重。 陈玉华躲在里间床上一个劲的哭,枕头都哭湿了。 外间,陈父和陈母都是愁眉不展。 陈母踌躇了半天,最后小声嘀咕了一声。 “她爸,我看也不见得是坏事。” “小于当年追我们玉华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人家是大学生,工作落地就是干部。” “小林那边提干的事,也一直没个下文,再说家里的孩子也实在太......。” 陈父没好气的抬头白了她一眼。 “你就得了吧你!” “你是真想咱们玉华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啊?” “再说了,那个姓于的,他当年上了大学不要我们玉华去追的那个领导闺女呢?” “哦,合着人家不要了才回头找我们女儿?” “这风声我看就这个小子故意放出来的!” 陈父指了指外头。 “小林和他家的孩子已经和咱们来来往往有些日子了,外头谁没看见?” “哦,我陈家的孩子都是贱皮子?上赶着送给他姓于的!” 陈母红了脸。 “我就说说罢了,看把你急得。” 陈父想了想,对着里间的方向加大了音量。 “依我看,寒假剩下的日子能不去学校就不去学校。” “到时候开了学,初中小学那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她左校长能不管?” 陈家这边的处置其实就是被动防御,见招拆招。 但放到林家这边,那就热闹了。 宝根虽然喜欢在柳老二跟前装傻,但这件事他还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解卫军和柳茹茵。 就连他自己的分析也推给了那两位八卦老师。 这几天解卫军和杨兴民在街道派出所认了个师傅,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但在听说这件事后还是抽空赶了回来。 换做没穿这身衣服之前,解卫军第一个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板砖伺候。 “哥,你可不能犯浑,你和兴民哥可都还在考察期。” 别看柳茹茵才十四岁,但她却知道其中轻重。 “那咋办?” 解卫军苦恼的挠挠脑袋。 在他眼里,虽然林叔的形象很高大,可在谈对象这方面比一个大学生还真差了太多。 除了人高马大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优势。 宝根有些不认同解卫军的观点。 “可咱叔帅啊!” 浓眉大眼的,脱掉外衣一身腱子肉,蜂腰青蛙腿说的就是林靖远这类人。 柳茹茵也觉得张老三说的有一点道理,但她也知道“大学生”三个字的含金量。 只要是对方真的硬追陈姨,这事八成会出问题。 可她有一点想不通:“以前都快成仇人了,那他咋还看上陈姨的?” 解卫军和柳茹茵都觉得有些费解,虽然陈玉华性子和气,但也不是倾城倾城的小姐模样啊? 值得姓于的一个大学生干部回头倒追? 宝根一碗糊糊磨磨蹭蹭的吸了半天,连碗都舔了两遍,可解老大和柳老二还是愁眉不展,想不到应对的法子。 他们是晚辈不好上陈家去问,再说现在只是流言而已也不想让林叔知道这事。 就很愁。 得,宝根没办法,只能试着“提醒”,要不然碗都快被他舔掉釉了。 “二姐,大学生很厉害吗?” 柳眉紧皱的柳茹茵随口敷衍他。 “嗯,厉害,人家上班就是干部。” “那我以后也要当大学生!” “呵呵,”柳茹茵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老三,“二姐支持你。” “二姐,我是不是我考上大学就是干部了?” 解卫军没好气的揉了揉总在打岔小孩的头。 “别想多了,你得先去单位报到,正式提干也得和哥哥我去派出所一样,乖乖的熬过一到两个月的观察期。” 宝根打破砂锅问到底。 “观察期是啥?” 解卫军没好气的想给这小子一下,可柳茹茵却忽然眼睛一亮。 “哈哈,我想到办法了!” 柳茹茵笑着看了一圈家里的几个“傻子”,一股在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个家要是少了她茵子,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新来的俄文老师是吧? 干部转正期敢有这样的传闻,那我就给你加把火! 她可是知道初中部哪些女孩子最喜欢传新闻......。 宝根拍拍屁股端着碗带着一身萧瑟离开。 ——为了解决问题又照顾老二的情绪,我才八岁,我容易吗我? 第40章 我姓范 司厅学校老师宿舍。 一间刚刚清理出来的单间内。 于振行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不甘和愤怒被死死的摁在平静的面孔之下。 脑子里反复回想的是前些日子自己经历的那屈辱一幕。 他和一楠相逢在大学,自己是真的对她一见倾心。 凭着自己比旁人更成熟的稳重感和细心体贴,两人这才慢慢走到一起。 可谁知毕业实习期间,风云突变。 一楠毫无征兆的与另外一个男子在相看后订婚。 他愤怒、他激动,他想质问! 可谁知一楠家里早把他查了个透彻,其中就包括他背弃高中女友的事情。 当初他考了四次才考上大学,期间的费用和生活家里管的很少,几乎都是陈玉华在单方面付出。 如果只是品德上的瑕疵,他可能不会如此轻易的被人拿捏。 但他的毕业论文也被对方发现了“问题”,事关他的一生,慌乱无比的他只能屈服。 同时为了顾忌一楠的名声,他还被要求尽快找个新的对象——好证实是他于振行先背弃的感情。 一楠的婚期紧,所以对方给他的时间也短。 于振行这才又想到了陈玉华。 如果有可能,他根本不想来当什么老师......。 “小于老师,休息了么?” 门外有人在敲门。 “左副校长让你立即过去一趟。” 在听到左副校长的名字时,正准备起身开门的于振行脸色顿时一变。 左副校长是小学部的,也不管人事,管的是学校的思想品德工作。 她找自己谈话? 一个小时之后,满脸颓废的于振行回到宿舍,一身无力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边有了个苗头就被左副校长发现,甚至还提到了他的“观察期评语”。 可除了陈玉华之外,剩下这点时间里他哪里去找一个自己看得上的对象? 真的要找人相看么? ...... 自从过年之后,宝根就一直在攒着本子上的小五星,如今已经攒到了三个。 也许是在小学寒假班待久了的原因,新的一篇涂鸦文字居然是篇小学生日记。 【1960年2月7日,星期日。 今天是少年宫的活动日,寒假在家里待了一个假期的我们兴高采烈的来到了这里参加活动。 因为是新年后的第一个活动日,少年宫的叔叔阿姨们为我们准备了好多的奖品。 有小蛋糕、有糖果,还有果丹皮和沙琪玛,甚至我还看到了来自国外的巧克力。 只不过老师们说必须在竞赛中获胜或者过关才能取得奖品。 我们班的何春勇敢的参加了象棋破局的竞赛,可惜没能成功。 体育路小学的一个女同学很厉害,居然在世界知识问答中连对三个,获得了几颗水果糖。 好羡慕,但我会努力加强学习......。】 孩童气满满、同时也是口水满满的日记。 宝根的目光在小蛋糕、糖果、果丹皮、沙琪玛和巧克力几个词上来回晃动,嘴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唾液。 ——2月7日不就是明天么?刚好寒假班不上课。 ——可怎么都没听人说过这件事? ——体育路小学的学生也参加了? ——那举办地点就是东城少年宫。 宝根决定找刘老师问问。 “你小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教算术的刘建明非常喜欢宝根,所以宝根找他打听消息他一点也不觉得烦。 “刚才有同学在课间嘀咕的,我就好奇过来一问,您也知道我才来京城不久嘛。” 刘建明放下手里在批改的作业,笑着跟他解释。 “听说吃的是有一些,但不是每个学校都参加,大家都是轮流去的。” “例如体育路小学和东交民巷小学他们就是这次开春去,咱们周围几个学校是五一劳动节去。” “一年下来大家都能轮到一回的。” 宝根听得一愣。 “开春?老师,这才二月啊。” 刘建明苦笑一声,带着重重愁绪看向窗外已经不见踪影的积雪。 “今日的气温已经到了十五度,这不是开春是什么?” 他摇摇头,知道今年的收成怕是又要麻烦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宝根顾不得与刘老师一起去发愁春耕的事,他放学后就一溜烟的回到家,哪怕伊白梅一路追着叫他慢点都没顾着。 他急着回家把作业先写完,免得明天抽不出空来。 在1960年,再漂亮的小姑娘也得给小蛋糕、沙琪玛、果丹皮和巧克力让路。 第二天一早,吃过糊糊的宝根把嘴一抹,认认真真的洗把脸,顶着笔记本冲出大杂院。 “二姐,午饭我不吃了,我兜里还有半个红薯,我去隔壁胡同玩了!” 柳茹茵一把没能拉住,只能看着张老三一阵风的跑掉了。 “早点回来,不然仔细你的腿!” 上公交车的时候,车上的售票员认认真真的看了宝根一路。 生怕这一个人出来坐车的小孩下错了站。 少年宫就是一个站牌名,宝根哪里能下错地方。 下了车,正好看到好几百小学生正排着队往少年宫里走。 宝根抱着本子趁着人多眼杂,随意钻进了一个小学生的队伍里。 也不等周围的同学发出疑问,他倒先开了口。 “你们是哪个小学的?” “我们是东交民巷小学的。” “哦,我是体育路小学的,刚才去小便没跟上班,老师让我跟着后面的班级一起进去。你们都是红领巾,应该不会拒绝帮助我吧?” 小学生们表示,你这个嘲讽我受不了。 几个小学生主动拉着宝根往里走。 进门的时候他们班老师还好奇问了一句,结果自己学生都作证这个小孩是体育路小学的。 今天的少年宫被装扮得很花哨,少年宫的老师和工作人员一共设置了十多个竞赛项目,还为此申请了一些很珍贵的零食和玩具当奖励。 宝根很快出现在了象棋对战的教室里。 老年人三宝之一的象棋,他可是下了一辈子的。 这里有两种闯关模式,一种是破解象棋杀局,而另一种是直接挑战现场的工作人员。 宝根只是略略看了看破局的棋局,心里便有了数。 这些棋局对于小学生来说确实有些难......。 八岁的宝根觉得这些人很可恶,分明就是在欺负小朋友不想给奖励嘛! 此风不可涨,老夫,咳咳,小爷来帮大家品尝,啊,纠正一下这个风气。 第一个残局棋盘边挤着很多小学生,都在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负责摆擂的工作人员端着热茶呵呵笑着,还很恶趣味的翻动着手边一叠剪纸小红旗。 “有了这个就可以去兑奖处换零食和玩具哦。” 这让小学生们总是不由自主的走神。 “老师,我来!” 一个抱着笔记本的八岁小孩站了出来。 “可以啊,”工作人员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哪个学校的,先登记一下,不过老师先提醒你一下,之前可是有人在这里哭过鼻子的哦!” 小孩嘿嘿一笑:“我体育路的。” “行,我记一下,规则是我走黑棋,你走红棋,你要......诶,好吧,你怎么就开始下了?” 啪啪啪啪,十步走完,工作人员忽然揉了揉眼睛。 不对啊,我怎么死棋了?! “谢谢老师!” 小孩笑着取了一面剪纸小红旗嗖的钻进了人群。 隔壁棋盘前,一个小学生刚刚垂头丧气的输下场,宝根便迫不及待的坐下。 “老师,我赶时间,咱们快点摆棋。” “哟吼,小朋友你还赶时间,哪个学校的?” “我附小的。” ...... 不到半小时,八个残局都被宝根一一杀穿。 没办法,今天守擂的工作人员不过是普通象棋爱好者的程度,哪里是几十年老象棋痞子的对手。 八面小红旗到手,不过想要换难得一见的巧克力得用大红旗换。 这个就需要挑战这里最难的关卡——和老师全局对战。 守擂的三位老师是各学校象棋比较厉害的年轻教师,并不是少年宫象棋班的指导老师。 搞清楚敌情,宝根顿时信心大增。 第一局的战略叫示敌以弱,故意走得乱七八糟,却靠一记偷袭跳马背将取胜。 第二局的战术叫做以快取胜,发现对方习惯走慢棋后,他便下得飞快,最后以双炮将军获胜。 至于最后一局,这个老师棋力不弱,八岁的小孩精神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可宝根却用了一招偷梁换柱。 这个小学生习惯用笔记本在棋盘上指来划去,结果当老师得意准备跳马绝杀时,却赫然发现自己马位上......怎么是个炮? 棋差一招,反被小孩将车杀到了帅口上,绝杀! 臭不要脸的小屁孩,三面剪纸大红旗到手! 老师惊讶的看着宝根。 “孩子,你哪个学校的?” “我东交民巷的。” “叫什么?” “我姓范,叫范佩西。” 第41章 见信如晤 “世界第一高峰是什么峰?” “珠穆朗玛峰。” “那世界第二高峰是什么峰?” “乔戈里峰。” “不错不错,那那世界第三高峰是什么峰?这个问题就有些难度了......。” “干城章嘉峰!” ...... 女老师忽然觉得有些热,她擦了擦额头上可疑的水迹。 “同学,地理题你已经拿到五个勾了,还要继续么?” 宝根两眼放光的点头,连对六题就有一个大红旗,这么好的事哪里找去。 再说这些问题都是他们社区老年活动室里玩剩下的,每次上头领导下来视察老年活动室,他和几个老伙计都要上台背一遍。 忒熟了。 “那世界第六高峰是......?” “卓奥友峰。” 嘿嘿,又是一张大红旗到手。 ......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打一成语。” “缺衣少食。” “动也卧、睡也卧、行也卧......。” “蛇。” “这个是对对子,同学你.....。” “略懂。” 十分钟后老师崩溃,你略懂个毛,三面大红旗都给我薅没了。 宝根今天玩的真是上头。 横扫小学生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手里抓着一大把大红旗小红旗,比后世抓着一叠美刀还要开心。 继续找下一个场地。 谁知这时周边的小学生们都在惊呼并争论。 “快去看最新的排行榜!” “东交民巷小学的范佩西积分掉到第二了!” “哪个升到第一了?” “哈哈哈哈,是我们体育路小学的齐达内。”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附小的欧文已经到第三了,差第一名也就四小红旗。” “得了吧,我们学校齐同学肯定保持第一到最后的!” “我看好范同学!” “欧同学加油~!!!” 乱糟糟的争吵声中,宝根蹑手蹑脚的去了兑奖处。 好遗憾,看来不能继续玩下去了......。 片刻之后,有个好不容易拿到一枚剪纸大红旗的小学生在朋友们的拥簇下来到了兑奖处。 可下一秒这孩子的哭声便响了起来。 “呜呜呜呜,是谁啊,怎么把巧克力都领光了,老师,呜呜呜,我不要玩具~~~。” ...... 柳老二放学回家刚进门就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林老四和林老五两人都吃得一嘴“泥”,还在意犹未尽的舔手指头。 “吐,快点给我吐出来~!” 柳茹茵都差点哭了。 她对着慢悠悠走过来的张老三柳眉倒竖。 “你在家怎么不看着他们?” 宝根很想吐槽:姐,俺也才八岁好不好?你平时还觉得我傻......。 柳茹茵嘴巴还没合拢,就被老三塞了一块粑粑颜色的东西进了嘴里。 “呕~。” 爱红和拥军立即上前用小手捂住二姐的嘴巴。 “不要吐,别浪费啊。” “姐,给我吃!” ...... “嗯,味道怪怪的,但挺好吃的。” 解卫军意犹未尽的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小块巧克力,最后还是一咬牙给了一边眼巴巴看着他的老四和老五。 林爱红和林拥军顿时欢呼起来。 柳茹茵则有些心有余悸。 “也不知是张叔的哪个战友路过咱家,咱们连口茶都没给人,叔回来了肯定会埋怨。那叔叔给了宝根足足四大块巧克力和一小包小蛋糕,我听说巧克力这东西可贵了!” 解卫军不以为意的笑了。 “叔的那些战友,你还不了解,过咱们门口的时候恨不得爬墙摸哨似的给咱扔东西。” “就是让你猜不着他才开心。” “再说了,宝根说在南方见过这个叔,那就别想多,让咱叔自己猜去吧。” 柳茹茵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剩下的三块半巧克力,她已经纠结上了。 “我刚出去偷偷打听过,这东西不能久放、不能捂着,挺精贵的一东西,就是没人知道具体价格。” “哥,你说黑市上会有人要么?” 解卫军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我在所里听说过这东西,不好卖,估计也没人买得起。” “而且这东西分配都是有数的,来历不是很难查,还是别卖黑市了,免得给那位叔伯找麻烦。” 柳茹茵觉得心在微微的疼。 “那就一直藏着?要不,给陈姨送一块过去?” 宝根躲在被子里偷乐。 他本子上现在有四个小星星了,距离招呼神龙......,啊,算了,那是封建迷信。 ...... 杨兴民打着哈欠出了门,眼睛还没睁开就被解卫军在他嘴里塞了一小块东西。 “嗯~!” 杨兴民的眼睛顿时瞪大如牛。 “大军哥,您吉祥!” “滚,别说出去。” 两人出了大杂院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一路往所里赶去,就是路上看谁都觉得有问题,想盘问盘问。 “这东西是外国的?” 陈父看着巧克力的包装很是稀罕。 陈母在一边打毛衣,她笑着接话。 “茵子说是国内特供的,应该是小林队伍上的朋友送的。” 陈父撇撇嘴。 “黑不溜秋的,我怎么看着跟屎一个色?” 陈玉华掀帘子出来白了她爹一眼,把巧克力抱怀里进了屋。 ——就不爱搭理自己爹这张嘴。 回到里屋,陈玉华把巧克力一连藏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合意,最后打开自己的挎包。 嗯? 谁在自己包里塞了一封信?! 只看那封面的字迹,陈玉华一口牙齿就磨得滋滋响。 ...... “这是啥意思?” 解卫军看着眼前这张空无一字的信纸,觉得那人有些莫名其妙。 “昨儿师傅教过我一个法子,指不定是用淀粉水写的字,我一会儿拿碘酒试试。” 宝根对这个空无一字的信不感兴趣,他倒是好奇二姐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还不是陈家那边在摆明态度呗。” 柳茹茵脸上带着笑。 “那块巧克力怕是让陈家下了决心,这是催着咱叔呢。” “嗨,大哥,你就别研究这个空白信了,人家玩的的文化人的那一套,叫尽在不言中。” 柳茹茵摸着下巴想了想。 “得把叔叫回来一趟。” “还有老三,你别一天到晚傻乎乎的,在小学那边机灵点。看到有人缠着陈姨一定要帮着陈姨些。” 宝根不满吐槽。 “那姓于的还是你们班俄文老师呢,你咋不自己盯着?” “哼!” 十四岁的少女杀气腾腾。 “你们几个就瞧好吧!” ...... 第二天,柳茹茵刚到家就听见提前一步到家的宝根在喊。 “二姐,你又来晚一步,那叔又来给东西了,东西扔门口就跑!” “院里人都去居委会听课去了,也没人帮我招呼叔。” 柳茹茵叹了口气,可旋即她那双丹凤眼瞪得溜圆。 一大袋稻米和一大片肉排! “老三,快拖进去啊,你是真傻啊~!” “宝根怎么就傻了?” 林靖远风尘仆仆的走进院子,笑着问茵子,下一秒他的下巴也差点掉地上。 “我去,这是哪家地主来过了?” 急忙把东西全搬进去,林靖远愁眉苦脸、掰着手指头的想了半天。 这是谁啊? 自己和老张一个锅里吃饭的老伙计,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穷......。 宝根立即上前打岔。 “叔,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说要家长抄写一篇文章,字迹要工整的,好让我们学生练字有个努力的目标。” 林靖远呵呵一乐。 “叔的字一般,行吧,一会儿就抄给你。” 当晚,林靖远三人一直在讨论到底是谁来过家里,却没发现在煤油灯下“练字”的宝根,其实是在用一张信纸盖在林靖远刚抄的文章上,一个字一个字挑选着临摹某人的字迹。 “玉华同志,见信如晤.....。” 宝根一边临摹一边摇头。 我才八岁啊,真够操心的,哎~! 第42章 你脏死了,才不要 林靖远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他提干的事已经上了日程,回来居委会拿评语资料。 匆匆与陈玉华再次见了一面,他又赶回了矿上。 不过这一回林靖远离开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这说明两人聊的不错,起码没有被姓于的搞的手段影响到。 林靖远刚走,他“留下”的一封信便被送到了陈玉华的手里。 至于信里写了什么除了陈玉华之外没人知道。 反倒是她在面对残存的那么一点流言蜚语时淡定了很多。 初中部提前开学,柳茹茵家里学校两头忙的不可开交。 好在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爱红和拥军都很懂事,所以她也习惯了。 大哥和杨兴民天天泡在所里跟着师傅学东西,压根不落家。 至于才来了一个月的老三,得了,天天跟着伊家小姑娘屁股后头,估计也出不了事。 提前“开春”导致很多这几年特有的事情在发生,让宝根看得津津有味。 例如柳茹茵这帮初中生被组织起来出城“春游”——挖野菜,这是一门需要考核的功课。 刚刚冒头的各种无毒植物被京城居民们一扫而空。 而他和伊白梅几个也跟在胡同大人的身后往郊外跑,小篓子、小口袋、小铲子、小锄头工具异常齐全。 尤其是伊白梅,小姑娘还挺讲究,戴了个改小的袖套,硬要当这帮小孩的队长。 和宝根一个院里的大春和栓子都看了一眼宝根,宝根举手他们也举手,剩下的刘思敏和关泰山索性也随了大流。 于是伊小队长成功当选。 其实队伍里有宝根在,所谓的队长不过是充当孩子们的门面罢了。 谁叫她小脸最白。 京城春天里的野菜有好几种。 在今年二月最主要的采摘品种还是荠菜。 这东西其实是三月后最多,但生命力顽强,几乎每个季节都能生长。 哪怕是经过冬天里居民们地毯式的挖掘,依然有不少顽强的存留了下来,并在提前到来的温暖气候里探出头来。 前几日京城报纸上专家也说了,荠菜这东西含的钙是牛奶的三倍。 所以田边地头在挖野菜的人们最想挖到的就是荠菜。 这东西很好辨认,跟绿色的海星似的,除了极少部位不能食用,其大部分都可以入口,尤其是根茎。 “哈哈,我挖到一株白蒿!” 伊白梅直起身来,带着一点小得意看向宝根。 白蒿这东西虽然不能包饺子(估计没几家能吃得上),但却可以拌豆腐,西山那边还有用这个泡酒的习俗。 这东西正是一二月出的野菜。 她拿给宝根看自然是有道理的,其他小伙伴都在努力找野菜,可宝根却总是四处乱跑和人说话。 得意的小丫头站在春风里,头发丝都带着金光,宝根傻笑了一下,也乖乖的低头找起野菜来。 他总不能告诉这丫头,自己刚才东奔西走的,就是为了把旁人不要的野菜部位收集起来。 小半天的功夫,他笔记本空间里已经收了一大堆。 “诶?宝根,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大春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一群人都跟着宝根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河边,已经偏离了他们预定的找寻方向。 “走偏了点,无所谓啦,既来之则安之。” 宝根摇头晃脑的掉书袋,又辨认了下方向。 应该没错。 今天早上笔记本上刷新的涂鸦里说的很清楚。 附近工厂的工人在去年在河边挖沙子留下一个直径十多米的深坑,后来被大雪填满。 前些天河面冰雪融化导致水位上涨,让坑里和河里的水一时连接,期间一些鱼虾纷纷进入了这个小水塘里。 可惜工人们并不知道。 直到三月份再次挖沙的时候,挖土机不小心挖开了小水塘和河里的连接处,水塘里的大小鱼儿立即逃进了河里。 挖机师傅因为视线原因没有看到水塘水面上的动静,但在河对面的人却看到了,急得直跳脚大喊。 可六十年代的工程机械那个噪音......。 “你们喊啥?” “听不见~!” “挥手这么热情,哈哈,你们也辛苦了~!” 等有人一口气绕道跑过来这里,挖机师傅后悔得差点把自己大腿都拍青。 一群人走入只剩齐膝深的水里捞了半天,也就抓到一条鱼和几只小螃蟹。 宝根觉得这个故事确实应该得到“救赎”,所以他才故意把小伙伴们引到了这边来。 “你们几个先挖着,我去树林后边转转。” 宝根抱着笔记本就准备离开,却被伊小队长给拦住了。 “张宝根,你又偷懒!” “你家拥军篓子里的都比你多,你害臊不害臊啊?” 宝根无辜的眨眨眼。 “报告小队长,我去尿尿,要不要一起?” “呸,不害臊,赶紧走!” 走之前宝根伸手把林拥军篓子里大部分绿色植物给扔了出来。 五岁小屁孩很努力,他一篓子里就几棵小荠菜能吃,其他的都是有毒的......。 “拥军你慢慢学,先歇息下,别这么努力!” 宝根拍拍老五的头——你小子要是继续努力,咱家整个户口薄都扛不住。 小树林后头是一片凌乱的河边沙地,挖野菜的人根本不会来这边。 河边有好几个挖出来的大沙坑,但里头有水而且距离河岸最近的只有一个。 就是你了! 仔细观察过四周确实无人后,宝根拿着笔记本轻轻对坑里的水面一拍。 嗖~~! 沙坑水塘里正在优哉游哉的鱼虾们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全身一轻,争先恐后的落入坑底。 整个坑的水都不见了! 宝根惊喜的揉揉眼睛,看着坑底那些蹦蹦跳跳的鱼虾,幸福的流出了口水。 他把本子放在自己的篓子里,在坑边找了块合手的砖块嗷嗷叫着杀下坑去。 湿润的泥沙只能没过他的脚背,宝根挥舞着砖头杀红了眼。 “力劈华山~!” 跳的最欢的大鱼僵直落地。 “泰山压顶~!” 一条小虾米死成了调料状态。 “横扫千军~!” 一只王八四只短腿胡乱动弹着飞上了坑顶。 “张宝根,你在哪里啊?” “你可别吓人啊!!!” 玩得正起劲的宝根从坑下头冒出头来,脸上还带着几条黑印,笑嘻嘻的对有些惊慌失措的伊白梅同学喊道。 “这儿呢,一起来玩啊!” “你脏死了,才不要。” 第43章 笑不活了 六年级的大春和四年级的栓子不愧是一起用尿和过泥巴的铁杆朋友。 之前差点因为一株荠菜打起来的两人如今互相谦让的厉害。 非要把自己篓子里的野菜塞给对方。 这风格事迹编的好的话,能上小学宣传栏的小黑板。 就是两人话里有些不太对劲。 “荠菜不是你要的么?” “这条鱼归我!” “谁稀罕你荠菜了,没看见我都扔了?大春,你放下我的小王八~!” 八个泥猴在坑底捡鱼抓虾,手上不停嘴里也没歇过——太兴奋了。 就连看着最斯文的伊白梅小朋友此刻也变成了伊黑梅。 除了两只一直在放光的大眼睛,整个人和头发上都是泥沙和黑色的痕迹。 宝根与他们不一样,喜欢把抓到的鱼虾先弄死再扔上去——那样笔记本空间才能装。 鬼知道整个冬天有多少鱼虾进了这个大坑,反正到了最后几个小家伙都捡不动了。 别说荠菜、白蒿什么的,就连虾子螃蟹都狠心扔了不少。 实在是装不下了啊! 这还是在宝根偷偷用本子装了大半的情况下。 伊白梅的小篓子已经冒了尖,一条小鱼不甘心的还想蹦出来。 这丫头背着篓子起身的时候,分明小腿都在发抖。 这个小队长不合格,宝根只能拉过还能动弹的大春嘀咕起来。 “大春~你偷偷的过去,把咱院和附近几个院的大人都叫来。” “得嘞。” 一脸泥的大春飞跑走了,不一会儿就把将信将疑的卢二婶子几人给叫了过来。 “哟,你们这帮小子也太贪了!” 马婶子一看这坑里还剩这么多小鱼、虾,笑着骂了一声,当即把自己挖的野菜倒地下,三两步就下了坑。 卢二婶子捂住嘴里的惊呼,她让其他人先捡,自己快步回去通知胡同里的邻居们过来。 很快,来自小苏州胡同的十几个大人赶到了现场。 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小鱼小虾们终于迎来了灭顶之灾。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在行。 在沙坑底部周边的泥沙里一摸,一条大泥鳅被抠了出来。 才过了半小时,越来越多不认识的人也赶了过来。 卢二婶子和马婶子发觉不对,立即招呼大家马上走。 大鱼可都在孩子们的篓子里。 十几个大人和八九个小孩在路上根本没歇过气,一口气生生走回了胡同才停下。 “刚才好悬!” 一身泥的杨大爷偷偷擦了把冷汗。 “有几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到了安国门,幸亏有几个公安同志在巡逻,他们才没继续跟下来。”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虽然多,可几乎都是老弱妇幼。 一身脏兮兮的林爱红把嘴巴凑到张老三耳朵边。 “三哥,我刚才也看到那几个人了,有个人我记得,就是上次笑话咱们往小黄庄走的家伙。” 宝根若有所思点点头。 有印象,轧钢厂的? 诶,不对? “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爱红小声的:“三哥啊。” 宝根脸一黑。 “别,叫哥可以,三字就免了,” “那我叫你小哥吧?” 林爱红眼巴巴的。 “这个好听,以后就这么叫。” ...... 满院子都是在浆洗衣服的声音。 柳茹茵上课还没放学,宝根三兄妹是在卢二婶子家洗的澡,衣服马婶子帮着洗了。 当天晚上晚饭的档口,胡同里好几个院子都关着门。 院子里泥炉子一架,柴火烧起来,陶罐子架上头。 一条鱼、一点调料下到锅里。 各家各户男女老少都端着代食馒头和咸菜坐在一起,细嚼慢咽。 代食馒头里的成分主要是红薯皮、榆树皮和玉米茬子,那东西等于就是哄肚子。 但就着咸菜和鱼汤,大家也吃得极香。 67号大杂院是这次收获最丰的院子。 院里只有一户需要上班的单身汉没去人,但凡去了的最少也弄到了三条鱼、一斤螃蟹什么的。 十二户人家一共架了三口锅,奢侈的用了四条鱼和半斤虾子当锅底。 各家拿出来的咸菜有六种,荠菜、白蒿剁碎了下汤锅里。 左边厢房住的单身汉高大升摆明了是不想过日子了,把冬天剩下的碳都拿了出来塞泥炉子肚子里。 炭火熊熊,几十号大小人吃的满头是汗。 尤其是杨大爷。 他老人家觉得坐炉子外边不过瘾,搬了个小马扎直接坐在了三个炉子中间,热的都穿背心了,还在那哈哈大笑。 宝根在研究手里的代食馒头。 这东西是用解卫军昨儿领回来的“粗粮”做的,只不过林家的代食馒头与别人有些区别。 玉米面的成分要多一些。 ——就是不知道小五星能把这代食进化成什么? 今儿回来后,笔记本上的小五星已经有了五颗,这让宝根有些蠢蠢欲动。 他的目标是笔记本空间的那堆野菜残余和剩下的一些猪骨头。 两项加起来大概一百多斤的样子。 随着小五星消失一刻,空间里那堆野菜残余和猪骨头居然飞到了一起。 这已经超过一百斤了! 而且空间里的变化还没停止,他从岭子几人手里弄到的几袋玉米茬子中的一袋也飞了过来。 整整二百斤! 片刻之后,野菜残余变成了新鲜的野菜,猪骨头变成了猪排,而那袋玉米茬子则变成了颗粒饱满的玉米棒。 这是宝根年后第一次使用小五星,他万万没想到过年之后,不光笔记本上的内容全刷新了,就连可以进化的重量也翻了倍。 真是意外之喜。 第三天整个67号大杂院臭了起来。 除了高大升家,家家都在晒鱼,当家的女人们又不太舍得抹盐——能不臭么? 宝根鼻子里塞着草纸卷,领着弟弟妹妹从院子里冲出来。 太臭了,院子里他是一刻都待不住。 司厅小学马上就要开学,可偏偏白梅同学却病了。 他准备过去看看。 班长可是他预定的新同桌,要是感冒发烧的话,自己——得换一个同桌。 好在伊白梅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她对虾子过敏。 白皙的脸上有几颗小小的红豆豆,躺在床上的伊白梅有气无力的看着宝根:“你笑什么啊?” 宝根压低了嗓子:“呦呦呦~~!” “你不准看~!” 这边正闹着,伊白梅的母亲刘阿姨走了进来。 她笑着对宝根说:“还是宝根有办法,她弟弟闹她都懒得动弹一下。” “你弟弟妹妹在院子里和红兵在玩,中午就在阿姨这里吃啊。” “不用了,刘阿姨。” “咱们家都吃不了螃蟹,梅梅带回来的那几只小螃蟹阿姨都给你煮了?” “谢谢阿姨。” “行,那你等着。” 伊白梅有气无力的躺着,看着宝根在逗桶子里的几只螃蟹。 “你拿我家生姜逗螃蟹?钱多了?” 宝根把一片生姜递到张牙舞爪的小螃蟹跟前,立即被螃蟹钳子夹紧。 他又递过去一片,螃蟹又夹。 伊白梅气不过。 “你糟践东西!” “你懂个啥?”宝根回头白了她一眼,“这是人家螃蟹同学的准烤证......。” 伊白梅拿被子盖了脑袋一个劲抽抽。 哎呀,笑不活了。 第44章 我认识他! 随着寒假的结束,宝根觉得自己又成熟了一些。 最起码他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新出现的涂鸦内容与京城无关,非他力所能及的情况出现。 小苏州胡同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一个孩子在外头嬉闹,只有宝根一个人萧瑟的坐在大杂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空发呆。 寒假结束的这天,全国各地的学生几乎都有一个烂尾工程需要赶进度。 比如他新买的铅笔就被同院的大春借了去,三根铅笔用橡皮筋捆在一起写字----这货的小字作业愣是一篇没动。 1960年京城春天里的天空很蓝,宛如一面倒悬的湖泊。 天与地之间是色彩明艳的红旗在招展。 红旗下便是人间。 把从少年宫赢来的大白兔扔进嘴里,宝根眯着眼用力一咬。 啪叽~~。 门牙掉了~~。 宝根悚然方觉,最近营养有所增加,八岁的他要换牙了。 漏了风的门牙很不美观,惹的林爱红和林拥军一阵哄笑。 第一天去上学的路上,伊白梅笑得如同春风里的石榴花,颤巍巍的笑得毫无形象。 刘思敏觉得自己作为胡同三结义的老大,不应该笑话张老三,其实她的槽牙也是才换的。 可张老三这人太逗了,别人掉了门牙恨不得时时刻刻闭着嘴,可这货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天到晚露着个大嘴,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缺了门户的牙齿。 关泰山倒是忍住了,他觉得自己比刘老大聪明。 有什么好笑的? 老三换牙是好事——最起码他藏的那些糖果是不能继续吃了,作为好二哥完全有理由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对吧?!” 面对这个关老二,宝根无言以对。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因为俺换牙而觊觎我的糖果。 ——呵呵,就算给伊白梅吃也不给你,得让你知道辜负兄弟情义的代价。 一路上三人追赶打闹,伊白梅最忙,不是跺脚就是喝令,生怕他们三个掉路边沟里去。 沟里他们三个没进去,只是追赶打闹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把骑车来上班的教导主任邢老师给逼到沟里去。 幸亏单车轮子比沟宽,邢老师连人带车卡沟上了。 邢老师又好笑又好气。 “你们仨,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报告主任,我叫刘思敏,他叫关泰山,这个叫张宝根,我们是二年级28班的。” “哟呵,”邢老师调侃了一句,“得亏你是女娃啊,要不然我还以为自己是吕布呢?” “都给我站校门边上去!” “一会儿开学典礼的时候再进来!” 刘关张三人乖乖的站在校门口,站得规规矩矩的。 在一边急得不行的伊白梅被气得眼泪打转。 三个都不靠谱的! 自己可是班长,还不定主任会不会在开学典礼上点他们28班的名字。 羞死人了! 小姑娘跺了七八下脚,最后无可奈何的一个人进了校门。 爱听评书的刘思敏觉得这种经历也挺有意思。 宝根是人老成精脸皮厚,根本无所谓。 关泰山观察了一下左右大姐三弟都是左边斜跨书包,就自己是右边斜跨,急忙也调整了过来。 这回整齐了。 三人都是改小的半旧绿衣服、蓝裤子,连补丁的位置都差不多。 往大门口这么一站,尤其是宝根还昂着头,仔细打量着走进校门的小学生们,这气势就差一个红袖箍了。 反正没人敢多看他们几眼。 刘建明看着欲哭无泪的伊白梅,他也很无语。 开学第一天啊,宝根这孩子真倒霉,怎么会遇上邢大黑脸? 他就完全没想过宝根追赶打闹对不对。 “白梅同学你擦擦眼睛,等会你还要上台演讲呢。” “今天的开学典礼可是大场面,咱们学校邀请了东城十所小学的优秀学生代表过来观礼。” “你是我们学校朗诵小高手,可别被他们给比下去。” 得到老师的鼓励,伊白梅点点头开始收拾心情,顺便想想放学后怎么收拾那三个家伙。 刘关张三人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直到左副校长领着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外校同学走了过来。 原本脸上带着笑的左副校长,在看到大门口那三人后脸色微微一沉。 “门口这仨是怎么回事?” “他们啊,追赶打闹,差点把邢老师连人带车给逼沟里去。” 门卫大爷乐呵呵的解释。 “邢主任说了,开学典礼前才准他们进去。” 左副校长点点头,当着外校师生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转圜。 “我们学校啊总有一些不踏实的孩子,让你们见笑了!” 领着外校小学生代表来的是区里的老师,他立即给左副校长台阶下。 “左校长言重了,都一个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十多个学生代表看着仨人的目光里,有好奇的、也有鄙夷的。 他们都是各校的佼佼者,与这仨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别盯着人看,”有老师暗戳戳的叮嘱自家学生,“这类学生有什么好看的?” “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老师压低了声音,“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最好别认识这种学生!” 老师说完偷偷看了一眼继续领路的左校长,又低声吩咐。 “待会儿,你们会见到司厅小学真正优秀的学生代表,好好跟那些人交流才是正经事。” 被老师暗中激起傲气的一位男生觉得老师言之有理,他用眼角扫了那三人一眼,准备继续前进。 等等! 他猛的回头一看。 这仨门卫中最矮的那个似乎有些眼熟啊? 男生的记忆力不错,他立即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不对啊,他、他、他不是你们体育路小学那个齐同学吗?一口气背出世界十二高峰的那个!” 他这一嘀咕,身边体育路小学的学生代表也看了过去。 “什么范同学?......诶!我认得他!”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记得他在象棋室杀了个七进七出,是东交民巷小学的那个什么范同学!” “你们说谁呢?呲~~~,他不是欧文吗?猜谜对对子把老师都吓住的那个。王咏,你快看,那个小个子就是我跟你说的附小的欧同学。” “奇怪,他怎么在这里读书?” 乐咏愣愣的盯着低着头罚站的宝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就说有这个人吧,教练你还不信! “什么齐、范、欧的?” 府学胡同小学的学生代表也认出了宝根。 “他是司厅小学的借读生,参加过假期里的提升班,才二年级吧。” “你们别看人家年纪小,照样被选进了奥数小班。” 沉默之后,一个女生大惊失色。 “不是吧,司厅小学连差生都这么恐怖的吗?” “那他们的优秀学生代表该有多强啊?” 一帮子在互相嘀咕的学生代表们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看着司厅小学普普通通的校门竟然隐隐有了惧意。 第45章 三倍作业量 司厅小学和初中隔着一截矮墙篱笆,篱笆旁边是老师们开垦的菜地。 因为没有足够大的空间,所以小学和初中的开学典礼都是各自举行。 小学部整整三十个班级在主席台下列成方队,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左副校长带着几位区里和旁校的老师,身后带着十多个其他学校的优秀小学生代表走上台。 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胡同三结义也被刘老师叫伊白梅给带进了校门。 刷,全场目光也随即投射了过来。 刘思敏和关泰山脸一红,飞跑着冲进操场找到了28班的队伍。 但宝根却舔了舔嘴角,心里有些犹豫。 刚才那几个外校优秀生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他都收入了眼底。 八成是自己的马甲出了问题! 抬头看台上,果然那几个家伙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和自己打过球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烈。 “班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先去教室休息一下,反正我是新生,没有经过正式介绍不太好直接插到队列里去吧?” 伊白梅眨眨眼,似乎在判断这家伙说话的可信性。 “你确定?” “开学典礼请假,我需要报告给刘老师,还有......。” 伊同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主席台。 “去教室是要从主席台边上过去的,你真的确定了么?” “校长和主任可都在上头呢!” 宝根心里吐槽,他才不怕校长和主任,他是怕那几个小屁孩现场剥自己马甲。 “好了,你不选择,我来帮你选!” 班长同学揪着宝根的袖子就往队列里拖。 众目睽睽之下,宝根只能配合,呵呵笑着迎接四下里好奇的目光。 最后被伊白梅拉到了28班全班的最前排站好。 台上一直关注着宝根的几个小学生代表忽然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个女生好厉害!” “他那么怕这个女生,那这个女生肯定各方面都相当优秀!” “司厅小学现在这么厉害了?” 其实在司厅小学,伊白梅只是在二年级出色,与高年级的优秀生还是有所差距的。 开学典礼第一项。 教导主任邢老师致开场白,主要是宣讲会场纪律。 “新学期新气象,我呢先代表教导处,这个简单讲两句......。” “简单讲两句”一入耳,让宝根马上回忆起了后世传播甚广的社会三大谎言:重金求子、旺铺出租和简单讲讲。 果不其然,邢老师的“简单”是以小时计算的。 一口气从八点讲到九点,就在所有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校领导开始讲话。 “既然邢老师讲了这么多纪律方面的事,那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只是补充几点。” 左副校长的“补充”和正式发言一共花了多久,宝根不是很清楚,反正他被伊白梅给掐醒的——这个场合站着打瞌睡是一项基础技能。 例如站在全班最后面的另一位插班生——曹玉柱同学,竟然能站着打鼾,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睡饱了之后,小学生们的精力又旺盛了起来,因为接下来轮到各年级优秀代表发言了。 首先发言的是六年级的代表,然后是五年级代表......伊白梅是倒数第二个。 台上那么多的领导和老师,还有外校的优秀代表,伊白梅上台前心中忐忑得厉害。 所以她没有发现自己上台的时候,那些外校学生代表都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而当她一口气把发言稿讲的时候,一直漫不经心敷衍着鼓掌的外校优秀学生代表这次居然给予了相当热烈的掌声。 这让台上和台下的人都微微吃了一惊。 伊白梅没有察觉——她太紧张了。 枯燥的开学典礼终于在11点出头的时候结束。 ...... 残兵败将般的三十二个小学生东倒西歪的回到28班教室,班主任刘建明最后一个回到这里。 “先介绍一下我们班新来的两位同学。” “这个是张宝根,这个是曹玉柱。” “侯平,从你开始都往后挪一个位置......。” 伊白梅的同桌位置立即空了出来。 曹小胖子眼睛马上亮了。 一半的概率啊! “张宝根同学坐伊白梅同学旁边,曹玉柱同学坐最后一排那个空位置。” 曹玉柱不大乐意。 “刘老师,我想和班长坐......。” 闻言刘建明心里呵呵一乐。 “不行,你太高了,坐前面会挡住后面同学的视线。” 能不高么? 都连续留级两次了,要不是眼看第三次也悬,曹家人也不会费力把孩子弄到司厅小学这边来。 28班教室里用的课桌是长条的,两个人共用,而座位则是长条凳。 分好桌位,刘老师让大家休息十分钟。 宝根刚刚放下蓝布书包,发现伊白梅正在桌子中间划三八线.......她多了半个巴掌。 开玩笑! 正好是课间,必须进行友好谈判。 伊白梅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 “哼,你想怎么谈?” 宝根一拍桌子,做须发皆张状。 “今日割五城,明日就要割十城,索性小爷和你做个了断!” 伊白梅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点。 “你、你要干嘛?” 宝根把书包一挎,直接站边上了。 “干脆都直接送你了,我站着听课,嘿嘿。” “呸~!” 伊白梅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只能愤愤的把三八线重新划了一遍。 上课钟声响起,整个校园迅速安静下来。 刘建明对着台下的学生们呵呵一乐。 “各科代表和组长把收寒假作业收上来!” 台下好几个学生顿时心如死灰——为什么老师就不能忘记一次收假期作业呢? 宝根这组的组长叫袁莉,梳着两根蝴蝶辫子,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如同机关枪一样,很快她就在组员们的哀鸣中来到了宝根的跟前。 “你的寒假作业呢?” 这是来自小组长同学的下马威。 袁莉以为宝根会哀求或者解释他是插班生可以不用交,可谁知宝根根本不按套路来。 “我早交给我在湘南的老师了,不信,你可以去问。” 小姑娘直接傻了。 我咋.....去问? 宝根还蔑视的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作业。 “你们京城里的孩子真幸福,寒假作业才这么点。” “我们的作业起码是你们的三倍!” 三倍的作业量?! 小姑娘彻底傻了,湘南的孩子这么苦的吗? 要不是有人在座位下踢了宝根一下,他还准备继续逗人玩的。 第46章 被玩坏的自然课 (根据不具名书友的纠正,70年代前还没有奥数班,改为精算班。) 林爱红一边做作业一边哭。 在她身边,柳茹茵闭着眼牙齿在发颤。 这是被气的。 今天刚开学,林爱红就被老师连续点名好几次批评。 如果说确实是林爱红错了也就算了。 可柳茹茵可没那么单纯,加上她最近听到的消息,她几乎可以断定确实是那位自然老师在故意刁难林爱红。 付安娟是小学一到三年级的自然课老师。 还是今年小学劳模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平时她在学校向来都不爱批评人,可今天却一连破例了好几次。 什么坐姿不端正,什么看黑板发呆,最后到罚站还哭。 柳茹茵问了胡同和林爱红一个班的学生,也都觉得付老师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个屁!” 柳茹茵眼里在冒火。 “不就是被介绍给姓于的当对象了么?” “姓于的却一再惦记着陈姨,她倒好,反而拿我们家的孩子做筏子!” “不要脸~!” 林拥军站在四姐身边,手里拿着个帕子殷勤无比。 宝根手里拿着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 第二天上学路上。 “这个我知道!” 刘思敏抢先回答宝根的问题。 “付老师么,最近学校挺看重她的。” “毕竟都要评劳模了,这几天她的自然公开课连区里的领导都来看。” 一边的伊白梅不解的看向宝根。 “你问她干什么?” “没啥,我就想知道为啥二年级的自然公开课她不选咱们班?” 宝根顾左右而言他。 “这可是能在区领导面前露面的机会,多可惜啊。” “再说了,梅梅,你不是说我们28班不是一直都是二年级第一的班级么?” 伊白梅的班级荣誉感立即被激活。 “说的也是,以前的公开课几乎都会落在我们班,这回倒是奇了怪了。” “对了,不要叫我小名!” “好的,梅梅。那你知道是哪个班被选中了么?” 小姑娘语气带着一点点不甘心。 “付老师明天给我们年级的29班上公开课,听说明天来的是区教委的主要领导呢。” 宝根嘿嘿笑了笑,不再提这个事了。 课间他跑了一趟六年级和四年级,和大春、栓子商量了半天。 曹玉柱习惯中午放学后去蹲大号。 他正捏着鼻子蹲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两个高年级的学生进来撒尿。 这两人一边聊天还一边聊天。 “诶,你听说了没?” “啥?” “就是明天二年级自然公开课的事。” “怎么啦?你又听到什么新闻?” “我听说啊,这个付老师明天的公开课上可是有区里教委的重要领导来。” “得了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管是哪个年级,这种好事都是排名第一班级的差事,轮不上咱们的。” “所以我才觉得有意思啊,这回二年级的自然公开课居然选的不是排名第一的28班,而是29班。” “这是为什么啊?” “嗨,还不是因为28班上来了个拖后腿的曹......,付老师怕这人影响她上课的质量。” “就因为他一个?那刘老师会不高兴吧?” “不高兴怎么了,谁叫人29班马韬爸爸比28班所有同学家长更有面子!” “诶,我怎么听说这个曹玉柱的爸爸也很吃得开的?” “得了吧,人家付老师为了给马韬爸爸面子,都已经私下安排马韬在明天的课上好好表现了!” “马韬,就他?留过级的......。” “我听他们班的人讲,付老师连示范的答案都给马韬了,就等着马韬现场表演。” 曹玉柱一泡屎拉完,哭着去校门口找妈妈去了。 马韬? 比他还差好不好?! 他爸爸前阵子还求过自己家......。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上课,刘老师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这个啊,今天付老师的自然公开课临时改到我们班来上。” “大家要好好表现,要知道可是有领导在场的。” 伊白梅兴奋的一拍桌子。 哼! 28班就是28班,哪里是29班能取代的? 刘老师又看了一眼坐在班级最安静的角落的曹玉柱,果然曹玉柱今天一脸的信心满满。 “那个,曹玉柱同学,等下好好表现。”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宝根。 “班长,给我好好看着某人。” 伊白梅得意的看向某人,无声的张了张嘴巴。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吧。 幕后导演宝根回了她一记白眼。 走着瞧......。 自然公开课被付安娟别出心裁的安排在了操场上。 主要的教学内容有两个。 一个是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另一个则是如今最重要的技能之一——辨别各种野菜。 所有师生都在太阳下头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圆圈。 观摩的领导和老师坐在外围。 付安娟一个人笑意盈盈的站在圆圈中央,给这些二年级的孩子们讲解着野外的知识。 28班的同学们都觉得大开眼界。 不是因为新获得的知识,而是——付老师居然也是会笑的?!! “那么接下来,我将告诉大家如何在野外辨别风向,我会先随机选一位同学来回答我的问题。” “伊白梅,你上来讲解演示一下你的办法,好不好?” 班长起身上前,不过她临了还看了某人一眼。 ——这个家伙一直以来都抢着坐在她身边的,怎么这次公开课居然坐到曹玉柱的身边去了? 疑惑归疑惑,伊白梅还是很配合的给所有人演示了一遍她的办法。 只见她捡起一片落叶在空中一抛,树叶飘飘然随风飞向西北。 “报告老师,树叶从东南飞向西北,所以现在刮的是东南风。” “非常好!这说明伊白梅同学上课是真正认真听了的。” 付安娟满脸高兴的样子。 “那么下面谁来再次展示一下这个方法的正确性呢?” 小手臂纷纷举起来,可她安排好的那个人却没有第一时间举手。 曹玉柱在走神。 他在偷听宝根和关泰山的谈话。 “刚才老师不是说了么,有东南西北风,又有上风口和下风口,所以肯定有......。” “女孩子就是娇气,拿片树叶子当工具。” “换做是你,你拿什么当道具?” “嘿嘿,我的手劲全班前排,必须拿个像样的做演示,你看付老师脚边就有......。” “老师,我来示范~!” 玉柱同学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让付安娟总算放下了心。 “最近曹玉柱同学上课相当认真,老师我是看在眼里的,那好,就让他上来再次验证一下这个方法!” 只见曹同学兴冲冲的跑过来,捡起付安娟脚边的半块砖头,嗖的一声给扔上了天空。 “啪叽~!” 砖头在付安娟的目瞪口呆中重重落地。 曹胖子眉飞色舞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报告老师,现在刮的是上下风~!!!” 付安娟只觉得眼前一黑。 因为她惊恐的看到外围的几个领导都在摇头......。 第47章 同一个治疗手段 “班长伊白梅同学在带头追赶打闹!” 宝根一阵风的从刘建明的跟前刮过,后头是咬牙切齿的小姑娘在追杀。 刘建明默默的转身看向走廊上的窗户,似乎想研究一下那岁月的斑驳。 28班的公开课成了全校的笑话。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小屁孩的嫌疑最大,让伊白梅收拾一下也是好的。 伊白梅也是气极了。 她可是班长,现在全校都在笑话28班的“上下风”,可把她给气得不行。 虽然事后曹玉柱红着脸啥都没说,但伊白梅觉得这事肯定是宝根撺掇的。 她先问了关泰山,那厮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张老三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堪称义气深重之楷模。 “哎呀~!” 小姑娘哪里追得上八岁的皮猴子,只能使诈。 她故意装作摔倒,然后捂着脚踝叫了起来。 “我的脚好疼。” 宝根小心翼翼的走回来,语气很诚恳。 “班长,你要镜子么?” 伊白梅在估量着两人之间剩下的距离。 “没看到我摔着了嘛?要什么镜子啊,送我去医务室。” 宝根语重心长。 “可你要是不看镜子,怎么能看到你现在的演技有多浮夸?” “呸,张宝根!我跟你讲,我是真摔了~!来,扶我一下。” 小姑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演技顿时进步不少,还会装作瘸着一只腿。 “班长,你刚才捂的不是这只脚......。” “哦,我都疼忘了。” 伊白梅从谏如流,马上换了一只腿瘸着。 “那个班长,刚才是我记错了,你没瘸错......。” “去死吧你~!” 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可惜她忘记了自己还在装瘸了一只腿,底盘不稳中来了个左脚绊右脚。 啪叽,这回是真摔了! ...... “呜呜呜呜,都怪你~!” 满脸无奈的宝根扶着一瘸一拐的伊白梅往学校医务室走。 “马上都要放学了,这回好,到家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医务室的医生是个女的,大约不到三十。 两个小学生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悠闲的打毛衣。 “哟,来了一个!” “我看看,我看看,别哭嘛。” “没骨折,一点点软组织挫伤,膝盖上破了一条口子,看你乖的份上,红药水咱升级成紫药水。” “还有那些不舒服?” 伊白梅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腰。 “行,老师用药酒给你揉揉,明天就好了。” 女医生把伊白梅扶上病床,拉上了帘子。 宝根坐在凳子上正无聊,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 “毛大夫在吗?” “谁啊?” “我初中部新来的小于。” 女医生给伊白梅脱了上衣在揉药酒,不方便停下便对着外头大声说。 “我这里有女学生在检查,不方便开门,你什么事?” 于振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等了半天才清清嗓子说道。 “我这几天总觉得上大号不舒服,那个地方上好像长了个小豆豆。” 女医生一皱眉。 “那你怎么才来?” 于振行一愣,心里有点慌。 “不是,这个毛病很严重吗?” “不是,我是说我都要下班了,你才来。” 于振行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小心脏。 “今天来不及了,我给你开个病历,你去药店拿药。” “学校西边的那家应该还开着。” “这个毛病治疗起来简单,药店里随便给你一支药膏,涂抹几回就好了。” 女医生腾出一只手来扯开半边帘子,抓起旁边的笔刷刷写了一张鬼画符。 上头除了于振行的名字外,其余的全是波浪纹路。 “同学,你帮老师从门缝里递出去。” 宝根乖巧起身接过单子,垂下的眼睛里却在冒着精光。 门外原来是小于同志啊......。 医生用的这种字符旁人不认得,可行走过江湖的宝根却不同,他不但认得还会写! 趁着女医生再次拉上帘子,宝根立即拿起笔给那波浪上加了点东西。 于振行心急火燎的拿着单子走了,要不赶着点,药店怕是会关门。 当他赶到地头的时候,正好药店在上门板,就差一点没赶上。 医师看了一眼单子,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支膏药来。 “一毛二分,哪个单位的?工作证登记下。” 买了膏药回家,于振行迫不及待的用上了。 别说,还挺清凉的。 可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于振行觉得自己的屁股有些别扭——全肿了! 他气急败坏的来到药店讨要说法。 “你说什么?!” 医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居然拿这个去涂那里?!!” “不对吗?我本来就是屁股口子上不舒服。” “开什么玩笑?” 医师指着单子上的某段波浪说。 “你这明明确诊的是口腔溃疡!” 于振行愣住了。 神特么口腔溃疡,学校里那是什么庸医?! 合着只要是口子上长痘痘你都是一路法子来治? 于振行咬牙了半天,最后还是求着医师给他改了方子——学校里那个女医生的老公他惹不起。 后来根据柳茹茵说,他们班新来的俄语老师整个星期都是站着上课,脸色虚浮的厉害。 而小学这边的付老师没能赶上五一那批劳模,只能等下半年国庆的优秀教师评选。 ...... “得,又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 宝根淡然的收起笔记本,对新浮现涂鸦里那段发生在西北的故事无动于衷。 最近放学后他没敢继续去老鼠洞,因为从几天之前开始,这一片负责抓投机倒把的差事落在了大杂院两个大哥头上。 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天天早出晚归,蹲守在巷子两头,熬得眼睛跟兔子似的。 专家已经确定今年的气候形势不容乐观,所以对于倒卖粮食等物资的行为抓得越发严厉起来。 派出所给各个胡同派去的公安都是胡同里的熟面孔,为的就是警示大家不要去那里。 好在到了正月二十这天,解卫军总算请假休息了一天。 这天林叔和陈玉华领证结婚。 在领导帮忙协调的那间房子里过了两晚,林靖远又风风火火的回了矿上。 陈玉华也从这天开始正式成了宝根的家长。 “陈老师,有府学胡同小学的老师找你。” “谁啊?” 陈玉华出了办公室,却发现不认识来人。 “陈玉华同志你好,我是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的教练,我是为了张宝根同学来的!” 第48章 这是传统 “我不去。” 宝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体育生的那点口粮补助他根本看不上。 再说龙国乒乓球的未来实在是太挤,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毫无分别。 “也行,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 陈玉华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老师,其实她更看好的是宝根在文化成绩上的表现。 宝根的语文和算术能力已经在她们小学老师们中间传开。 只是她的性子使然,夫唱妇随,林靖远在家里如何夸孩子,她也跟着一个不落的夸过去。 导致她对宝根的真实评价在柳老二这里打了一百八十个折扣。 “婶子说你在语文和算术上有前途,”柳茹茵语重心长的教训张老三,“那是委婉的说法,意思是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你最近给我少钻狗洞,要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仔细你的皮!” 宝根眨眨眼。 哟吼,柳老二,你这是真飘了啊! 真当根哥我是人畜无害的哈基米? 八岁小孩接下来的反应超出了柳茹茵大脑cpu运作的极限。 正好陈玉华端着洗好的野菜进来,就被小屁孩一把抱住了大腿。 “婶子,你看看你看看。” “柳老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口口声声要教训我,真不知这家里谁是大小王了?” “你是我婶子,她是我姐,教训我的事轮得到她么?” “婶子,我举报,柳老二这是想篡位!嘿嘿,打不着~!” 柳茹茵眼珠子都被气红了,她本来就是被收养的,哪里听得了这个话。 但她却不知宝根是故意的。 陈玉华迟早要接手这个家,这事早挑明了比晚挑明的好。 不过柳茹茵是真敢下死手啊,拿着带着火星子的柴火追着宝根的屁股揍。 乒乓球队的事过去两天,宝根本来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可没想到几天后自己笔记本上浮现的新内容,居然是那个乐咏在两个月后写的日记。 【我们输了! 但我们输的很不甘心,最后一个赛点是我输了,导致我们的队伍止步东城小学乒乓球赛亚军。 最让人气愤的是体育路小学的包明居然私下嘲笑我,说我们学校的打法落后了! 真的好想把这家伙拖到司厅小学二楼去。 好可惜,东城体委和教委这次拿出来的冠军奖励券居然可以换香肠。 团体冠军换六十斤,个人冠军换十五斤。 我下次一定要努力!!!!】 咕隆~。 宝根嘴里忽然发出了不明的动静,口水有点泛滥的趋势。 红白相间、肥瘦合宜、圆润香脆,一口下去全是肉质的芬芳和油脂......。 宝根放下笔记本开始吐槽。 “这个武教练也真是,满嘴什么前途、什么荣誉,你直接说最后有香肠可以换啊!” 宝根想了半天,最终从空间里取出了王灿“丢”掉的那个自行车座包。 “还好,这家伙的单车不错,居然还有点海绵......。” ...... 武教练一头雾水的看着手里的这张清单。 刚才司厅小学的陈老师来了一趟。 那个八岁的小孩提出可以帮他们队里改变下打法,只不过他需要自己提供这张纸上的某些化学药水。 “家里孩子贪玩,您或许别当真。” 陈玉华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估计宝根这孩子是想一出是一出,人家教练就是客气客气,可你居然还当真了。 但宝根这孩子嘴甜,也不知怎么就弄得她满口答应过来试试。 武教练想到自己那些小弟子一提起那个八岁小孩就露出心悸的表情,最终还是咬着牙去了学校附近中专的化学实验室。 那个张宝根也不知道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 宝根挥舞了一下手里改造好的球拍,觉得还是差了太多的意思。 国际乒联在去年也就是1959年规定了海绵球拍胶面和海绵的贴法,胶面和海绵必须是连在一起的。 他用的是很古老的作弊手法----三层薄海绵贴法,第一层装样子的薄海绵与胶面相连,完全符合规定。 但真正起到作弊加持作用的是第二层和第三层薄海绵。 这种玩法在几年之后才会被禁掉。 这个球拍其实改造的很粗糙,没办法材料只有这么点。 三层海绵材质太勉强,找老武配的胶水少了不少配料。 不过“狠活”海绵拍+作弊胶水+近台快攻+弧旋球,要是这样府学胡同小学还拿不下东城冠军,那宝根也无能为力了。 只能说明那些香肠,啊,不,那些可敬的荣誉与他无缘。 第一次用海绵拍的武教练虽然连续接球出界,但眼里的光变得越来越亮。 这球拍! 用力省了一半不止,而且几乎不吃对方的旋。 反弹抽拉的力度也是直线上升! 再加上小屁孩弄来的黏糊糊的球拍胶水,控球能力直接飞跃! “宝根啊,你真的确定不来我们队?” “或者你可以加入你们校队的。” 武教练脸上的惋惜极为真挚。 八岁的小孩不光弄出了海绵球拍和胶水,还“发明”了全新的综合式打法。 这要不弄自己手里,做梦都不安稳! 武教练怕自己愧对未来的龙国乒坛。 宝根说你想太多了,就龙国未来乒坛那魔王体量,你只会庆幸自己生活在六十年代。 无法体会那些世界乒坛名将们的心酸和憋屈。 “武老师,咱们可说好了,我也不多要。” 宝根笑嘻嘻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团体冠军的兑换奖励我要四分之一,个人冠军的奖励我要三分之一。” 武教练狞笑一声。 手里有了这三板斧加上一个月的赛前时间,他要的可不只是东城冠军! “小孩子家家的,一点野心都没有。” 没理会热血上头的武教练,宝根离开府学胡同小学训练馆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找到了在专心练新战法的乐咏。 “乐哥,你是队里最强的吧?” 乐咏闻言脸一红,微微点头。 “那体育路小学那边是不是有个叫包明的?” 乐咏一愣。 “对啊,他们队里最强的那个就是包明,教练估计是我跟他争夺区里的冠军。” 宝根语重心长的提议。 “这次下手不要太重,记得如果到赛点了,对方还是零分的话最好放水一个,21:0也太难看了些。” 乐咏很是不解。 “为什么?” “呵呵,传统,我这个流派的传统。” “那、行吧?不过我真能打包明21:0?” 看着乐咏乐滋滋的样子,宝根觉得就这心态怕是很难打出21:0来,他是白担心了。 第49章 喂的是啥? 在进入2月之后,京城的粮食供应越发紧张起来。 东城几个核心街道在去年改造成了城市公社,如今这几个街道的大锅饭已经全部改成供应代食和葛明馒头。 而景山街道这边供应的粮食里就连粗茬的玉米面也很少见了。 粮食商店门口日日都排着长队,但都只开小半天就关门,很多人一连几天都买不到配额的粮食。 67号大杂院里,已经有两三户出现了需要去医院的情况。 他们是去看营养不良症的,都想着能混到一瓶葡萄糖,再不济也能从医生手里拿到营养不良症的证明,好领病号口粮。 街头巷尾的总在传,今天又是谁谁谁饿晕倒在了哪里。 随着形势的加剧,学校里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劳动课和体育课被暂停,任何追赶打闹都被严令禁止,同时听陈玉华说学校也私下通知禁止老师采用罚站等手段来治理纪律。 小学部这边的大蒸笼是学生热午饭的地方,原本是青年教师外出捡树枝回来办的一项福利,但现在每热一次也要收一分钱了。 看着偌大的蒸笼里只有两三个铝制饭盒,宝根忍不住吐槽,就这点业务量,蒸笼怕是维持不了几天。 绝大部分小学生每日的食量都改成了两餐。 他们一堆一堆的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蒸笼周围的几个人,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柳茹茵做事很谨慎,给宝根、林爱红几个带的馒头外头全部是一层代食粉,里面掺杂了一些玉米面。 不仔细比较的话,和普通的代食馒头没有区别。 温热的铝制饭盒拿到手里,里头是两个不大的“代食”馒头。 宝根微微皱眉,因为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在蒸笼里看到伊白梅的那个饭盒了。 那丫头的铝制饭盒比旁人的都要好认,一向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宝根是在教室走廊里找到的她。 伊白梅把两人共用的长条凳搬到了走廊上,她坐在上面背靠护栏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小脸依旧是那么的白。 宝根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绿色的铁皮水壶,显然刚才一直是在用喝水来缓解自己的饥饿。 看来已经维持了好几天。 “喂。” 宝根拿出一个小馒头递了过去。 “不要。” 伊白梅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 老师和家长都教育过她,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千万不要被坏分子腐蚀拉拢。 今天要是真吃了他的馒头,欠了他的人情,怕是以后自己这个班长在他面前说话都不作数了。 “算我借你的。” 宝根有些不自在,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舔”,好在彼此都只有八岁,应该没人会想歪(书友你在想什么?) “还不起。” 伊白梅站起身,有气无力的走向了水房——壶里的水不多了。 “不吃拉倒。” 宝根从本子下头摸出一块咸菜疙瘩来,就着两个馒头一扫而空。 舒坦! “宝根~,你快过来。” 一脸大惊失色的关泰山飞奔而来。 “伊白梅晕倒在水房门口了。” ...... 曹玉柱有些慌张。 他不过是在班长面前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玉米面饼子,怎么就把人给生生气晕了? “不、不是我干的。” “与我没关系!” 小曹同学当即溜之大吉,任由伊白梅一个人斜靠在水房的门框上。 好在宝根和关泰山来的及时。 “老二,你去把大姐(刘思敏)叫来,让她来背伊白梅。” 关泰山立即一阵风的去了。 支开关泰山,宝根先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 在确定没人看到后,他才从笔记本空间里摸出了一块黑色巧克力来。 伊白梅觉得自己在做梦,恍恍惚惚的。 直到一些有些发黏的东西进入她的嘴巴,糖分慢慢扩散开来,她才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味道好好吃。 闭着眼睛的小姑娘啪叽啪叽的啃着巧克力,心疼得宝根不要不要。 这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啊。 他原本就准备喂半块的,如今整块都没剩下多少了。 直到粉色的小舌头失望的在空气里舔了个空,伊白梅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刚才是什么东西? 呃,刚睁眼就看到宝根的伊白梅立即戒备了起来。 这家伙没趁机在自己脸上画乌龟吧? 心里正在默默祭奠那一大块巧克力的宝根白了她一眼。 “你什么表情啊?” “你是不是在我脸上画乌龟了?!” “哪有,我......诶!”宝根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问,“伊白梅,前天午睡的时候我脸上多出来的乌龟是你画的?!” 伊白梅还没来得及狡辩,刘思敏和关泰山已经联袂杀到。 刘思敏依然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我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她画的。” “不对,不是说伊白梅晕了么?” “我用了一点小技巧,”宝根笑了笑,“分分钟就让她醒了。” 关泰山闻言观察了一下伊白梅,立即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一脸惊恐的指着伊白梅的嘴角。 “不是吧,宝根!” “不过是画个乌龟而已,你居然给班长喂那个!” 刘思敏一脸懵逼。 “他给班长喂啥了?” 关泰山半是钦佩半是哀悼的看了宝根最后一眼,把手指向了水房边的茅厕。 伊白梅立即在嘴角一抹。 黏糊糊的,屎黑色......。 “张~~宝~~根~~!!!!!” “诶诶诶诶,班长,不准追赶打闹啊~!” “你还虚着呢。” “我闪~,”宝根一边躲闪伊白梅的九阴白骨爪,一边低声解释,“误会、误会,班长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宝根立即把之前那一整块巧克力里被自己收起来的最后一点拿了出来。 “嗷~~~。” 可伊白梅根本就是在耍诈,趁着他拿东西一脚踢出,正中要害。 宝根捂着裤裆在走廊里鬼哭狼嚎的蹦来蹦去。 伊白梅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大概、也许、真的是巧克力?! 一口吃下,嗯,真甜~! 阳光下侧,走廊里金黄一片,明媚的春风里小姑娘舒展开了眉眼。 “嗷嗷嗷啊~。” 宝根画外音:伊白梅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第50章 有意思啊! “别拉着脸啊,都说了对不起。” 伊白梅今天主动拉着宝根的手往回走。 可惜宝根死活都不答应。 画面是这样的。 伊白梅双手扯着宝根的衣服在往后拖,宝根死活抱着一根电线杆子不撒手。 地点:伊白梅家大院的门口。 宝根是理直气壮的来找未来丈......刘阿姨告状的,可惜伊白梅就是不准他进去,非要赶宝根回自己院子。 路过的胡同街坊看见都在笑。 “梅儿啊,搁这拔萝卜呢?” “就是啊,小梅,你到底是想把宝根拖家去,还是赶他走?” 伊白梅一脸困惑,宝根面露“茫然”。 婶子你说啥,我咋听不懂? 总之那天最后的结果吧,咳咳咳咳,只要不告家长,伊同学除了长大后如何如何外几乎答应了宝根所有的条件。 例如重新划三八线、不准打他小报告等等等。 (呃,你们这些看官怎么都是一脸的失望?八岁的孩子能承诺什么,想多的都自己去面壁!俺是正经作者来着。) 刚溜达回到67号大杂院的大门台阶上,就看到高叔骑着车一路飞来。 宝根疑惑的往大杂院里一看。 诶?也没起火啊。 高叔跳下车,脚步不停的推车上了台阶。 “都来院里,大家伙都来院里!” 听到高山南的招呼,杨大爷带头走了出来,不会儿院里天井就站满了人。 “小高,你是不是在单位听到啥了?” 卢二婶子昨儿才去过医院看营养不良,所以今天有些心急。 高山南工作的单位与民政靠边,他还是一个小领导,所以院里就属他的消息最是灵通。 高叔一边就着水缸里的瓢喝水一边大声说话:“都准备好口袋,过了半夜咱们去帽儿胡同那边的粮店排队去。” “我朋友说了,今晚那边粮店有新米到,五点就开始出售。” “咱们街坊都早点去。” 杨大爷笑了,拍拍高山南的肩膀。 “还得多亏你,不然咱们院里的人家每次买米都要扑空。” 高山南坐在花坛沿子上,有些无奈的摇头。 “有一次算一次吧,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 “还有三天,”高叔竖起三根手指头,“还有三天,正式开始实施禁止跨区买粮。” “咱们手上的粮票必须去街道和胡同盖了公章才能用。” 贺二姐一听,心里头越发慌了。 “这、这可怎么是好?” 高山南看了贺红芳一眼,笑笑安慰。 “得过且过吧,先紧着今晚去把份额都抢回来。” 五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后世这般大的孩子还躲在父母的怀里要天上的星星月亮。 但在1960年,五岁大的林拥军经常被他二姐踢屁股。 “去街口打酱油去。” “得嘞~!” 五岁的孩子拎着酱油瓶飞一般的跑了。 五岁的孩子都能派上用场,那更何况是八岁大的宝根? 半夜三点被大哥二姐悄悄的叫起来,拿着家里的口袋和粮食本出了门。 半夜院子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都带着口袋和粮食本。 杨大爷一招手。 “得了,人齐了,大家出发!” 从小苏州胡同到帽儿胡同,要经过地安门大街和南锣鼓巷。 他们一行人摸着黑走着走着,人居然越来越多。 “看来收到消息的不止咱们,大家抓紧点,跟上。” 随着杨大爷的一声低低的吆喝,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帽儿胡同粮店门口,都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这里居然已经排起了四条长龙! “宝根,你拿爱红和拥军的粮食本去东边那条队伍排着,钱和票都拿好,千万别掉了!” “有事就大叫!” 解卫军急忙把好几个粮食本分到柳茹茵和宝根手里。 “茵子去中间那条队伍排,我去最边上那条。” 三兄妹各自排到自己的队伍后面,还没过多久,后头排队的人已经看不到尾巴。 宝根踮起脚尖数了数自己前头的人。 十七个,还好。 高叔说是五点开始开门,可实际上人家四点就开始了。 宝根只等了半个小时,粮店门面上的木板都一一下了下来。 粮店的工作人员拿着个铁皮喇叭在喊。 “今天只有代食粉子和少量粗粮,后头的同志别着急,都别挤。” “不要和我说什么配额是多少,今天一人最多买份额的一半。” “开始吧。” 粮店门口的秩序一开始还是好的, 但随着队伍前头的人带着部分粮食离开,后头的人越来越不安稳。 正好快轮到宝根的时候,第一个试图插队的人出现了。 工作人员立即呵斥着把人推开,但跟这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想投机取巧的。 先是求情,接着是争吵。 宝根有些心慌,这眼看是要出麻烦啊。 人流万一践踏起来,个子矮的他肯定最倒霉。 好在排队的人们也在指责那几个准备插队的,让这几个人一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小孩,本子给我?一半配额是吧?” 也不等宝根回答,售粮员干净利落的接过本子和钱票,抖了抖宝根的口袋开始装代食粉子。 至于边上那种混着玉米茬子、草根的玉米面粗粮,别想多了,那是有“营养不良”证明的病人才能买的。 说是只给配额的一半,但这位大叔还是给宝根装了十七斤代食粉子。 爱红和拥军的配额加起来是三十二斤左右,一半应该是十六斤。 宝根根本不敢停留,吃力扛着口袋就往外走。 他刚刚离开人群没一会儿,果然现场乱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每次都只卖一个小时,我们这些后来的怎么办?!” 眼见得人群开始汹涌,忽然宝根听到解卫军洪亮的声音。 “谁在说话?!” 解卫军把外套一脱,白色的公安服一亮,现场的动静迅速变小。 “刚才说话的是谁?” 解卫军才喊出第二句,只见一个身影急匆匆的从队伍里跑了出去,匆忙远遁。 躲在墙角下的宝根眯着眼看着从自己身边跑过的男人。 ——咦,这么晚来排队买粮,居然还有人没带口袋?! 有意思啊! 第51章 不是东西 “哥,你还在研究啥呢?” 正在煤油灯下缝衣服的柳茹茵小声叫了一声解卫军。 她偏头看了一眼外间,那边已经黑了灯显然是已经睡了。 “老三本就是不让人省心的,他的话你最多信个一半。” “说不好就是他看走了眼,没看见人家的米袋子,又或者是人家同伴拿着的。” 正在思索的解卫军摇摇头。 “那声音本来就不太对劲,加上老三这么无心一说,我和兴民越发觉得里头有问题。” “刚才兴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说后天西扬威胡同那边可能有新粮,我们两个到时候会去现场看看。” 柳茹茵笑了一声:“真要是坏分子,还能那么傻,让你们守株待兔?” 解卫军白了自己妹妹一眼。 乌鸦嘴。 柳茹茵在给宝根的裤子换新补丁,缝好最后一针仔细看了看,接着又摇头。 “我就不该给他换,指不定明天又去钻狗洞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家老三虽然傻是傻了点,可这运气是真不错。” “那个售粮员看在他是烈士子女的份上,居然给他的全是粗粮。” “我偷偷打听过,昨儿晚上能买到粗粮的不是有关系就是运气特好。” “我算过,全家的粮食加起来,熬野菜糊糊撑到月底没问题。” 管家的事解卫军不是很伤心,但他有些不解。 老三傻? 胡同里傻小子不少,可都说伊家的小丫头聪明,但也没见她和旁的傻子一起玩啊? 从这天开始,人们逐渐发觉粮店里发代食粉子的概率越来越大。 大杂院里被确诊营养不良症的卢二婶子在医院里再也排不到葡萄糖,而是改发一种“康复粉票”,去指定地点可以买到一种康复粉。 有懂行的老人看过这种粉子,其实就是麦麸、豆粉和一些砂糖的混合物,听卢二婶子说疗效还算行。 居委会那边又出了通知,本来供应就不足的蔬菜也成为了二类商品,也要凭票购买。 胡同里的芸芸众生里也就几个婴儿的待遇好些,凭着奶证每天能领两小瓶奶,超过一周岁的每天只有一瓶混着代乳粉吃。 代乳粉是黄豆粉、大米粉加少许奶粉的混合物。 拥有京城户口的人在去年每月有三张肉票,面值1-3两不等,但今年变成了每月两张。 待在学校里的宝根也从日常的改变中看出了情势的越发不妙。 从某天起,上课后老师基本不再提问,也不要孩子们跟着朗读,都变成了老师一个人坐着念,学生们只用耳朵听。 每天的作业也开始变得更少。 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学生们的体力和脑力支出。 而且甚至学生在课堂上直接睡着老师也不去理会了,只不过时不时的会让其同桌试探下呼吸。 往日吵吵闹闹的学校渐渐变得极度安静起来。 “安静得让人发怵。” 伊白梅偷偷跟同桌交流着。 “我以前觉得他们太吵,可现在我听不到那些声音,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生怕出点什么事。” 如今全班里还有力气说小白话的只剩下了宝根、伊白梅和曹玉柱三个。 曹玉柱是因为家里粮食够,宝根是笔记本空间里能吃的东西不少,所以柳茹茵给他准备的午饭他一般都分伊白梅一半。 这才几天,伊白梅也索性不纠结了,该吃就吃......。 见宝根没有搭理自己,伊同学便伸头过来看宝根在干什么。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又在本子上画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宝根笑了笑收起笔记本——等没人的时候找地方用镜子来看看最新出的这篇文字是什么。 中午刚放学,有人便看到教他们语文的小赵老师打点好行装离开了学校。 刘建明和另一个老师送他去了火车站。 “听说是赵老师家里出了事,所以他申请回老家了。” 刘思敏的消息灵通,很快打听到了一些内情。 她笑着看向包根。 “你知道是谁接替赵老师来教我们班的语文么?” 宝根只看她古怪的表情便猜到了答案。 “我家婶子?” “对,就是你家陈姨。” 每多教一个班,老师的津贴就会多一点,看来陈姨家里也不好过。 28班的学生们都挺喜欢陈玉华,除了曹玉柱。 曹玉柱更喜欢教自然老师的付老师,而刘思敏则力挺陈玉华。 两人在课间好一顿吵。 曹玉柱最后冷哼一声:“自然课可以学习找野菜和学习野外知识,陈老师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刘思敏一时气急,居然没有更好的理由反驳。 宝根立即出马,一刀将得意洋洋的小曹斩于马下。 “曹玉柱,虽然你才留级两次,但也不能这样说自己是个没用东西。更别把全班都搭上。” 这话有毛病么? 一点没有,大家都举手赞同——谁会说自己是没用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陈老师教的东西没用!” 宝根耸耸肩。 “没错啊,你不就是陈老师要教的那个东西么?” 全班都哄笑起来。 曹玉柱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一脸通红。 关泰山忽然插了一句。 “张宝根你说错了,曹玉柱是个人,他不是个东西。” 全班顿时都笑疯了。 曹玉柱被气得嗷嗷叫。 最后班长伊白梅站出来平息事件。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语文的重要性!” 28班的同学们都深以为然,包括刚刚吃了亏的曹玉柱。 【卷宗丙-1063,本月在地安门东大街一带粮店出粮的过程中,疑似发生四起人为煽动现场情况。分别是在7日的帘子库胡同、11日的帽儿胡同、14日的雨儿胡同和17日的北河胡同。 虽然都没有得逞,但已经引起了各分局关注,可惜这些人在17日之后都没有再次出现。】 宝根的手指在帽儿胡同的这条记载上点了点。 这不就是前天的事? 那不是说明天雨儿胡同粮店有新米到! “你听谁说的?” 解卫军和柳茹茵都有些惊喜,只是他们各自感到惊喜的理由不同。 宝根撒谎从来不眨眼。 “我去刘老师办公室喝水,偷听老师们聊天来着.....。” 第52章 送别 柳茹茵拉着宝根准备快步离开黑压压的买粮人群。 因为解卫军告诉过她,买到粮食马上就走不要停歇。 卢二婶子几个此时也撤了出来,大家汇合在一起。 柳茹茵虽然心里担着忧,但她此刻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这个月的配额算是用完了,虽然是最低标准,但好歹没浪费。 而且宝根这个傻小子又好运的买到了一点粗粮,虽然大部分是红薯,但这东西比代食粉子要好太多了。 67号院的众人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虽然很快平息了下去,但柳茹茵和宝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柳茹茵一晚上没睡着,因为解卫军一直没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听到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显得很疲惫,但精神头却好到出奇,脸上的笑根本停不下来。 面对大院众人好奇的询问,两人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甭多问,”杨兴民在躲着马婶子的追问,“我笑是因为我们领导夸我相貌好啊。” 到了家里解卫军也只扔下几句话转身就拉着杨兴民走了。 “事情你们都别问,我和兴民这两天都要待所里值班,睡宿舍。” “老三,”看着大哥大踏步而去,柳茹茵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身边,最后还只有傻老三能和她聊上几句,“你说大哥昨儿抓到人了没?” 宝根在和拥军比赛舔碗,一会儿能省些洗碗水不是。 “二姐你问我啥?老大昨儿晚上干啥去了,我不知道啊。” 柳茹茵没好气的摇摇头。 ——也对,我问他干嘛?! 答案宝根当然知道——笔记本扉页上出现了第五颗小五星,说明这件事已经因为解卫军两人的介入而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功劳解卫军肯定已经立下了,就是不知道这功劳有多大。 “这是个大大的功劳!” 派出所老刘笑得眉毛都差点飞了。 他就是带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师傅,如今正赖在所长办公室就是不肯出去。 “我说老丁,你倒是给个实在话啊,我那两徒弟的功劳可不兴打折的啊。” 所长老丁苦笑着看着老伙计,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憋屈。 欣慰的是他们所里这次怕真的立了大功。 想到这里,他和老刘头回想起来,身上都会微微出些冷汗。 解卫军和杨兴民摁住的那个主,腰后居然别着把手枪! 人是上头连夜来人审的,在凌晨四点左右敲开了对方的嘴,上头的人带着他们所里的干警出动又抓了三个回来。 缴获的东西里居然还有部没拆封的新式电台。 看来这货还是个交通员。 这功劳别说是那两个新来的,甚至足够他们所里拿一次集体功的。 可憋屈的是,所里穷啊,实在是拿不出东西来犒赏新人。 “你别叨叨了,所里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要是奖励下来,我答应让你那两徒弟先挑还不成么?” 老刘呵呵一乐。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 说完他也不客气,顺手就把丁所长桌上剩的大半包烟给顺了。 “诶,给我放下!” “我拿回去给我两徒弟抽的,嚷嚷啥啊?” 话音刚落,老刘人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丁所长又好气又好笑,“你那两徒弟都不抽烟的!!!” 丁所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老邓,你带几个人把从特务家里缴获来的那两块腊肉好好检查检查。” “要是没问题的话,给那两小子一人割一斤带回去尝尝味道。” 说完后他又有些肉疼,索性把办公室的窗户也关上,免得自己下一秒反悔。 ...... 腊肉滚咸菜。 满院子的男女老少都死死盯着锅里在翻滚的腊肉。 在你天天饿肚子的时候,一大钵腊肉滚咸菜端上来,光闻着味道那简直就是天上的美味。 这道菜是新媳妇陈玉华下厨做的,解卫军和杨兴民的腊肉各用了半斤在里头。 院里最讲究的还是高叔,他向来不白吃,也不知从哪弄了块豆腐来,用线一点一点的切了下到锅里。 宝根没忍住,又偷偷往前挪了一步。 王知县吃咸菜滚豆腐在后世可是个名梗,可他们今天吃的还加了腊肉,啧啧啧啧,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八品了。 锅里的汤水早开了,一个泡一个泡的翻开,露出白色的豆腐、紫色的腊肉片和如同海带丝一样的咸菜丝,咸香的味道在疯狂的攻击着所有人的味蕾。 今天的主菜是林家和杨家人请的,配菜的有高叔,为的是庆贺小解和小杨同志立了功已经正式转正。 67号大杂院的邻居都过来吃菜,当然主食得自己带。 有的是代食馒头,有的干脆就是一碗代食糊糊。 腊肉里最肥的那块被让给了年纪最大的杨大爷。 杨大爷笑眯眯的吃了一口,立即说肥肉不好吃,转手分给了院里的几个小豆丁。 宝根手疾眼快,一筷子戳中一块肥的,但半道被大春用筷子给抢了过去,也顾不得烫直接塞嘴里——烫得直蹦跶,气得卢二婶子笑骂不得,可他死活就是不肯吐出来。 宝根又夹了一筷子小小的腊肉,之后都是在吃咸菜丝——旁人比他更缺油水。 但最美味的还是用汤汁浇在代食馒头上,加上他们加的“代食馒头”只有外头一层才是代食,所以一口下去,美啊~! “吃了咸菜滚豆腐~~,哼哼哼~~。” 宝根装模作样的哼了几句,惹得大春一阵笑话。 “宝根,你还会唱京戏?别笑死人了啊。” 宝根把眼一翻。 “叫我啥?宝根是你叫的吗?” “得叫司令。” 一院子人都笑。 宝根吃完馒头,又哼了几句“适才听得司令讲......。” 反正这部戏还没上演,谁不知道他在哼什么。 聚餐到了最后,高叔的一声惊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只见高叔有些着急的拉住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的手。 “老程大哥,怎么回事?” “住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走?” “就现在这光景,你老家怕是还不如咱京城呢!” 老程大伯是林家西边的邻居,家里就老程两口子和一对儿女。 头发已经半白的老程笑着拍了拍高山南的手。 “甭劝了,多谢大家的好意。” “我家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就我一人有单位。” “儿女也都大了,但想在京城混口饭吃也太难了些。” “我这回回乡还是干老本行,算是在技术上支援地方建设,所以房子和我媳妇的临时工作那边都答应安排。” “那你两孩子呢?” 老程大伯停顿了几秒,露出一丝苦笑。 “早几天他们就已经报了名,去江南插队......,距离我们老家也就一百多里地。”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看老程说的轻巧,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老程一家实在熬不下去了才选的路。 老程呵呵一笑。 “现在家里穷,只能厚着脸借你们两家请客的机会向大家饯行了。” 老程一家第二天就走了,走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院里的人家都派了代表一路送到火车站。 宝根也混在送行的人里。 目前也就他知道,随着时间的发展,上山下乡这项政策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和人生。 一个属于知青的时代即将对所有人敞开。 回到家里,他摩挲着笔记本扉页上的小五星出神。 忽然,他的心微微一动。 扉页上好不容易攒到了五颗的小五星竟然全部缓缓消失了。 第53章 坏了! 神奇的笔记本到手这些日子来,宝根对其进行了多方面的测试。 例如空间里不能存放活物,保鲜保质;被进化过的东西无法进行第二次进化等等。 刚才宝根在用手指摩挲着小五星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性用掉这五颗星星?” 念头刚起,本子上就发生了变化,五颗小五星都消失不见。 宝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上下左右,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空间里存放的东西,并没发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那我的五颗小五星呢?! 正好这时笔记本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肚子。 下一秒,整个笔记本.....消失了。 吓得宝根差点叫出来。 自己的宝贝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好在他及时捂住了嘴巴,因为就在笔记本消失的那一秒,在他的感应里出现了笔记本的轮廓。 这玩意居然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伸手在肚子上一摸,笔记本又回来了。 嘿,这回方便多了。 莫非耗费五颗小五星能让笔记本发生些许进化?! 宝根开始期待下一次攒满五个小五星后,本子又会发生什么样的进化? 率先发生变化的是家里和大院。 林靖远看着隔壁程家空出来的单间想了半天,最后跑了趟居委会。 他把铁路局借的房子给退了,“租”下了隔壁这间屋。 陈玉华平时就带着柳茹茵和林爱红住这里,老屋给宝根、拥军和有时不住宿舍的解卫军睡。 要是林靖远自己回来,就把孩子都赶隔壁去睡。 林爱红不满这个安排,可惜她爸一脸通红就是不肯解释。 ...... 小学里的体育课停了,但音乐课没停。 宝根煞有其事的跟着同学们学习歌曲《打倒阿美莉卡帝国主义强盗王》。 别说这歌讲的真对,搁几十年后依然一针见血。 进化后的笔记本似乎收集文字内容的范围也大了不少,连续三篇外文看得宝根一脸郁闷。 2月底的时候,宝根期待已久的一场比赛终于开始。 东城小学生乒乓球决赛。 府学胡同小学队对阵体育路小学队。 在比赛之前,区里和懂行的人都认为府学胡同小学队赢的几率不大,毕竟体育路小学的小选手们里有两个是市队种子。 可最后的结果却让人碎了一地的眼镜。 体育路小学的选手们全场被对手压制! 哪怕是最强的球员也只赢了一局。 府学胡同小学的打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凌厉、霸气、刁钻结合在一起,打得体育路小学手脚发颤。 赛后体育路小学立即举报对方的球拍有问题。 可检测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几名裁判把府学胡同小学的球拍挨个拆了一遍,讨论良久最后还是以“不明文限制即可使用”的原则,予以了通过。 武教练和乐咏几人抱头大哭大笑。 “怎么这么多?” 说好最多二十斤香肠,结果人家送来了足足三十斤。 武教练满脸红光。 “你小子怕是还不知道,上头有多看重你那套打法和球拍【科技】!” “我这马上就要去体育大学当助教,啊哈哈哈哈,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宝根恭喜了对方,乐呵呵的收下了香肠和一颗小五星。 这回香肠来的“光明正大”,所以被他直接拿到了家里。 解卫军和柳茹茵互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柳茹茵开了口。 “宝根,你要不,干脆就去打乒乓球好了?” “反正你也......。” 不等柳老二把话说完,宝根扭头飞也似的跑了。 宝根这回跑出去很远。 他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地安门大街对面东北方向的桃条胡同。 趁着没人注意,他把一封信塞进了角落里的邮筒。 宝根这段时间尝试练习左手写字,如今算是练得马马虎虎。 偏巧昨天早上笔记本上更新的内容根本无法用报纸来剪裁,正好被他用上了左手字——东倒西歪的字体。 如果有可能的话,宝根其实也不想这么冒险的。 可今天刷新的这篇内容一开头就相当吓人。 【绝密:民国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情报局北平站最新密码更新如下......。】 笔记本今天来了坨大的,它提前一个星期把京城特务们即将改用的新密码本内容发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一整版。 宝根私下抄了很久才抄完。 ...... 数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都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个小本子。 这是上头忽然提供的一个密码本,说是潜伏在京城的某个特务小组今晚将启用的新密码。 电子侦讯室内,女兵们正中逐一监听着空气里的每一道电波,看能不能对应得上这个本子上的内容。 “有发现!” “晚七点零五分开始发报的某普通电台在二十分钟后发送的内容,忽然改用了这个密码本!” “立即破译!” “是!” ...... 资深特务“猫头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新密码刚刚启用,自己第二天就在接头地点被人摁了个正着。 对于这一天猫头鹰显然有了心理准备,当即就表示要戴罪立功,他把自己的上线、下线、交通员和发报员都给交代了出来。 坐牢多久不去想了,先保命要紧。 有了一套密码原本,还可以根据这个原本去推测其他新变更密码的规律,只要他们是出自同一套密码加密体系。 短短一个星期下来,共有五个隐藏极深的特务小组被连根拔起。 “所以【z】他到底是谁?” “无法判断,只能推断出他可能是1945年之前断线的某个人,而且肯定就在那边的高层。” “至于在京城这边负责寄信的,应该属于他个人的白手套。” “可信吗?” “三成。” “三成就三成,斟酌对待这条线上的情报。” “对了,资料建档的事需要请示一下,这个z的工龄一栏是空着还是......?” “先填个二十年吧,你打报告我来批示。” ...... “宝根,你翻我书干嘛?” 柳茹茵有些奇怪,这傻孩子抱着自己俄文课本和字典读,哄谁呢? 宝根把屁股对准她,他正忙着呢。 笔记本之前刷出来的三篇外文里有一篇是俄文,他准备自己试着翻译一下。 如今,他已经翻译得差不多了。 当最后一段意思被他弄懂,宝根当即露出了一丝惊恐。 “二姐,今天几号了?” “26号,怎么了?” “坏了!” 宝根一溜烟的直奔胡同居委会。 (酝酿好的一个长剧情ing......) 第54章 达瓦里希 宝根的运气不错。 在他第二次央求朱大妈帮忙要通矿上的时候,林靖远刚好上井。 “你说你要啥?” 林靖远一边抹着脸上的黑一边好奇的问电话那头的宝根。 宝根此刻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老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四个穿着灰布军服的小伙子,挤在一棵树下咧嘴笑着拍的照。 其中一个是宝根他爹张新国,靠着张新国的就是林靖远。 照片左上角还有白色字迹:“1953年3月1日,老战友于木城矿山中游览合影”。 “叔,不是我要啥,”宝根拿着照片在描述,“您和我爹还有另外两个叔叔在木城山里拍的照还记得不?” 林靖远当然记得。 “嗯,记得,那是你爹和另外两个战友来矿上看我时候拍的,咋啦?” 宝根故意吞了下口水:“我看照片里你们几个身后的那棵香椿树好像已经开始发芽了啊。” “真的吗?” 林靖远有些不太确定。 京城地区的香椿不是3月下旬才开始上市么? 山里的那棵有这么早挂芽? 不过他也明白了宝根想说什么,看来孩子是真馋了。 “得,刚好明天上午我有空,叔过去给你看看。” “但要是那棵香椿树没抽芽,你可不能赖叔啊。” “谢谢叔!不过,叔您小心点,我听说山里有人放了不少夹子,听说还有狼。” “得了,叔记着呢。” 宝根打完电话礼貌给朱大妈道了谢。 朱大妈笑了笑也没觉得在意。 在她看来,这年月孩子为了口吃的打电话很正常。 还不是因为肚子里没食。 【1960年2月22日,晴。 这是我来龙国工作的第312天,木城矿的新机组装的差不多了,龙国的同志们学习进度也很快。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勤奋,也很聪明。 我觉得大概到今年年末的时候,我们安装的新机组就能成为矿区的主力产线,这次的援助任务会告一段落。 哪怕回到我亲爱的家乡,但我相信自己会怀念这里的,虽然这里穷的一塌糊涂,但这里拥有最坚定的无产阶级,他们虽然瘦弱但很坚强和勇敢,他们在学习和工作上的表现一如他们在半岛上做的那样出色。 ...... 很难想象,那头被波尔列夫打伤的野猪居然熬过了这个残酷而短暂的冬天。 波尔列夫曾在酒会上信誓旦旦的说,那头野猪肯定已经死了。 可这头瘦猪却在前天出现在附近,它成功破坏了矿区工人种的几亩秧苗。 目击者看到了这头猪侧面的枪伤痕迹。 波尔列夫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气炸了,放下他最爱的雷管和坑道图,拿起他的猎枪就上了山。 我也准备去试试,毕竟说到狩猎,我比波尔列夫更专业。 本来我以为自己从国内带来的那杆猎枪会在这段时间生锈,毕竟龙国人现在到处都是找吃的,我一度以为野外的物种都被他们吃了干干净净。 真是神奇,那头野猪居然在龙国人的搜索下平安活了下来,还再次挑衅上门。 ...... 1960年2月24日,小雨转阴。 我祖父教导过我,这样的天气才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雨后的丛林会多出很多食草动物需要的食材,而那些食肉的家伙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伏击机会。 雨后的山林里,动物们留下的痕迹会相当明显。 尚未消散的水汽会夹杂着动物们的味道送到你的鼻子下面,如果它们准备伏击你,树枝和草丛上颤抖的露珠会出卖它们的位置。 我在当天动身上山。 呵呵,原谅我,我没有通知我的警卫同志们。 我一连三百多天的乖巧让他们以为我和波尔列夫完全不同。 不过是出去打猎而已,人多反而会惊走我的猎物,况且他们因为饮食问题体能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我认为他们会喜欢我带回来的兔子肉的。 ...... 1960年2月25日,阴。 倒霉,我在去捡那只兔子的路上踩中了一个捕兽夹。 该死的,那上头的锈迹我怀疑起码有二十年历史。 就在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只瘦到惊人的狼出现了。 它叼走了我的兔子......。 1960年2月26日,晴。 我浑身都在发热,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妙,最麻烦的是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包裹和猎枪在昨晚与狼的游斗中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我知道它还静静的跟在我后面.....。 安娜、阿廖沙,我爱你们。 也许是你们带来的好运,我在某个石坑前找到了一棵不大的香椿树。 也许是因为谷底湿热的原因,树枝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香椿芽。 我有吃的了。 该死,那匹狼还在! 谁来救救我?】 矿上的老兵和老职工在以前经常会借枪去山里打猎。 可自从矿上来了几个毛熊专家蹲点援助,武装部的枪就不是那么好借出来了。 但今天他却很却很轻松的把枪借到了手。 武装部的头头不好明说,只能把林靖远拉到一边。 “小林,我知道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所以组织上是绝对信任你的。” “今天矿上出了点事,但不好明着告诉你。” “但你今天上山的路上把耳朵竖起来听真了,不要漏过任何风吹草动,那个,......,早去早回。” 林靖远听得一头雾水。 他习惯的是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去攻击,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云遮雾绕的指令。 ——忽然好怀念张新国这老小子,班里就数他脑子灵。 反正看起来人家也没指望他做什么,林靖远索性也不管了,扛着枪直奔他和战友们合照的地方——一处人迹罕见的山谷。 路上他还在想——那棵香椿真的就发芽了? 想到香椿芽那诱人的香味,林靖远也忍不住有些嘴馋。 翻山越岭足足一个多小时,有着一双铁脚板的林靖远终于赶到了不大的山谷里。 他的额头微微有汗,因为这里的气温有点高。 林靖远乐了一声。 “就这温度和湿度,看来还真有可能提前发芽了!” 香椿树很好找,树枝上带着一点嫩嫩的青紫色的就是。 可刚刚走近香椿树十米的范围,林靖远猛的举起枪瞄准了左上方的位置。 战场上生死之间养出来的感应让他本能察觉到了一丝风吹草动。 灰色的影子还没来得及后撤,枪声干净利落的响了。 一只瘦的几乎皮包骨头的狼被他一枪打中了腰间。 才二十多米的距离,他要是还能走靶,能把当年的战友们生生笑死。 没有去管那只躺在地上哀嚎的狼。 林靖远脸色凝重的检查了一圈四周地面留下的痕迹和香椿树上留下的新鲜采摘痕迹。 地面上残留了黑点肯定是血点、看行动脚印应该是有人伤了腿! 最后他发现了几根不起眼的毛发。 不是黑色的?! 联想到今天武装部那边的不寻常举动,林靖远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举起枪,轻轻的对着四周喊起来。 “达瓦里希?达瓦里希?” 在听到枪声和“达瓦里希”的那一刻,一直藏在草丛里的别基夫斯基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晕了过去。 第55章 猪肉罐头 林靖远被几个老毛子用力的拥抱着,恨不得把他揉碎似的。 当看到林靖远背着别基夫斯基回到矿区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直到接受救治后的别基夫斯基再次清醒过来,矿区的几个领导脸上才有了人色。 都差点被吓死。 别基夫斯基将被专家组追究责任,他的警卫也同样跑不掉。 唯一立下大功的林靖远让领导们刮目相看。 “小林啊,你多往专家组跑一跑,人家别基夫斯基同志可是一直嚷着要见你的。” 可惜一根直肠子的林靖远没听懂其中的奥妙。 好在他的直接上级知道林靖远的脾气,索性直接跟他交底。 “老林,这次矿上安保系统的同志们怕是要吃大排头。” “领导这是希望你在专家组面前刷刷好感,让人家帮着说句话。” 林靖远点头应下。 搁七八年前大家都是战友,这个忙他应该帮。 老毛子专家组说好伺候也好伺候,说不好伺候也不好伺候。 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动不动就喜欢骂人——因为什么都缺。 林靖远早就听说能在专家组门下熬出头的技术员,心理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强。 好在老毛子对他的感观非常好,见面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熊抱。 见林靖远很是意外,翻译人员便偷偷告诉了他一点——别基夫斯基父亲在他们国内的地位还可以......下刀可以稍微重一点。 但林靖远却嗤之以鼻。 没办法,这年月人们对老毛子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都不用给,大家都是达瓦里希,应该的!” 他的态度很坚决,专家们又多喜欢了他几分。 可躺病床上的别基夫斯基不干了。 “要当达瓦里希可以,但你必须收下我的礼物!!!” “我可是用我最爱的妻子和儿子许过愿的。” 林靖远很想驳斥对方这是迷信......。 专家组这边其实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否则他们上级知道了也是麻烦。 于是乎专家组和矿上心照不宣的达成了私下协议——别基夫斯基同志是在工作中因为操作失误而受伤。 “小林啊,你提干的事已经落地了。” 林靖远还在惋惜那匹狼没能带回来的时候,矿上管组织关系的领导找到了他谈话。 “本来是直接提干部当组长的,可经过领导们研究,还是决定给你加加担子。” “矿务局这次在东城开了个青干集训班,路途有些远,住宿还是和当地居委会协调的,给了咱们三个名额却只有两个床位,很是麻烦啊。” “正好小林你就是京城东城的,所以啊,领导们就点了你的名。” “好好加油啊。” 林靖远听着都有点傻了。 “主任,我提干不是最低的24级么?” 主任责怪的瞪了他一眼,旋即笑了。 “谁说的24级,把你当年的战功算进来了么?” “23级!刚好能去参加局里的培训。” ...... 宝根觉得自己有空间在手,大抵是不会羡慕旁人的。 可在见到林靖远带回来的那一堆老毛子“感谢品”后,才发现自己真是肤浅了。 别的不说,就那两箱子印着中文的猪肉罐头就亮瞎了大杂院所有人的眼睛。 尤其是箱子上那“特供专家”四个字,看着就不明觉厉。 杨大爷是个识货的。 他手里拿着一瓶肉罐头啧啧出声。 “队伍里的罐头是一箱四罐,可他们这一箱就有整整一打,是真阔气啊。” 林靖远的性子敞亮,大杂院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 一箱子罐头送了十罐出去,每家一罐。 他平时不在家,柳茹茵虽然能带弟妹,但也是靠着院里的邻居帮衬。 剩下的两罐,一罐让陈玉华带回娘家去,一罐现场打开全家尝个鲜。 柳茹茵急忙一巴掌拍开宝根伸出来的筷子。 “哪有直接动筷子的,这不糟践东西么?我把这罐头下锅里,配上些野菜和咸菜,做成一大份才好。” 大家都觉得柳茹茵说的对,宝根只能无奈放弃。 除了两箱子猪肉罐头,别基夫斯基个人还送了林靖远一大袋玉米面,足有一百多斤。 这是上头几个月来分配给老毛子专家的物资之一,可人家吃不惯这个只吃面粉,一直堆在宿舍里没动过。 这种玉米面能跟宝根空间里最好的类比,可以算是细粮。 接着是两条没有标签的烟、四瓶酒和一张没开封的毛绒毯子。 等邻居们散了,林靖远这才当着一家人的面拿出了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来。 “之前那些都是明面上的谢礼,而这是专家组和别基夫斯基同志私下给我的。” 宝根率先好奇的挤上前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 特供票! 三十四--处专用的。 一叠票据里有粮票、油票、烟票、糖票、面粉票,林林总总几十张。 陈玉华双手捧着,只觉得这些轻飘飘的纸重的厉害。 “对了,矿上不好公开表彰我,私下奖励了我五十块和三十斤粮票,你也一起拿着。” 林靖远最后才掏出一袋子鲜嫩的香椿芽来。 “呵呵呵呵,这回啊,咱们宝根才是大功臣,多亏他翻相片想到香椿这一出,哎,不然这个别基夫斯基.......。” 香椿炖猪肉罐头。 味道那叫一个回味悠长。 小丫头张大了嘴巴嗷呜就是一口,香椿和猪肉的味道让她幸福的不要不要。 宝根偷偷在空间里藏了点出来,给伊白梅留了两口,刘思敏和关泰山一人一小口。 因为要在京城参加培训,所以林靖远这段日子都住在家里。 他和陈玉华住西边里屋,柳茹茵带着林爱红住西边外间,解卫军带着林拥军住老屋里间,外间的小行军床给了宝根一个人。 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几日,宝根再次从笔记本上收获了一次发生在天边的文字。 淡定了。 放学回家,宝根刚到大门口便发现大杂院里安静得厉害。 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老外正在和老林比划着什么。 看了一眼老外屁股下头的轮椅,宝根当即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怕不就是那个别基夫斯基。 敢情对方住院的地方距离林靖远培训的地方就几百米不到, 在养病中的老毛子很无聊,在楼下溜轮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林靖远,所以非要过来林家瞧瞧。 第56章 好听的声音 别基夫斯基是个很能入乡随俗的人。 每次在林家留饭是必须强硬要给伙食费。 而且每次过来,从宝根到林爱红再到林拥军,每人手里多少会多几颗糖果。 别基夫斯基的中文是个二把刀,和老林同志的交流几乎全靠柳茹茵这个二把刀。 宝根在一边听得很欢乐。 老毛子和老林各聊各的反而很开心,唯有知道两人聊得牛头不搭马嘴的柳茹茵急得直冒汗。 可她就一初中生,俄文水平可想而知。 跟着别基夫斯基一起来的还有个警卫人员,他是懂俄文的,可惜别基夫斯基偏偏不让他插手,只能在一边听着憋笑。 京城的粮食供给在进入三月后困难再次升级。 “听说专家最近研究出了一种小球藻,能吃且有饱腹感。” 解卫军皱着眉说着外头最新的情况。 “我说啊,手里的钱和票还不如快些换成吃的......。” 林靖远培训上课去了,要七点多才到家,家里现在是陈玉华管钱和票。 她刚带着林爱红下班回家,就从解卫军这里听到了一则不太妙的消息。 “卫军,这个特供票要不咱们先用了吧?” 解卫军挠挠头。 “这个必须去东华门那家店子才能用,可我去看过了,人家不对外营业,进院子得有证。” “咱总不能把老别推着去东华门吧?” 宝根见柳老二不在,也就不装傻,直接点了句。 “老大,那这个地方周围抓不抓卖这个票的?” “不抓,现在各大街小巷的都不抓了,只抓源头,诶,老三,你等等,我好像明白该怎么用呢?” ...... 小学班级安静得不像小学。 宝根趁着下课,拉着刘思敏和关泰山跑到学校后面点燃一堆枯叶子,用树枝串着小鱼小虾烤着吃。 他空间还有不少小鱼小虾米。 三人脸上干干净净的出去,回来的时候都成了黑张飞,看得满教室孩子都馋得不行。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伊白梅又开始教育自己的同桌。 “洗把脸再进来不成么?” 宝根义正词严。 “老师教导我们要诚实。” 伊白梅没好气。 “这会子你到诚实起来了?” “昨儿还哄我说那个老毛子是你异父异母的舅舅,害我算了半晚上亲戚关系!” 宝根差点没笑出声来。 “得得得,算我错了。” “那好啊,”小姑娘抱起胳膊,故意露出白布条上的两条红杠来,“你说说看,你到底是哪里错了?我为什么要说你?” 好么,这姑娘家挨果然是不管年龄大小和时代,天然都会这一招啊。 宝根一拍胸脯,大义凛然。 “班长,您看你说的这话,就算我没犯错,还不能让您说两句消消气嘛?” 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聊天的关泰山只觉得有些反胃,刚才吃的小鱼好像要主动往外蹦......。 可伊白梅已经破了防,根本板不起脸来,笑得直抽抽。 ——啊呜呜呜,张宝根,你太不要脸了啊~!!! 全班同学估计此刻都是这样想的。 但对于宝根这种无耻行径敢于站出来勇敢针对的也只有曹玉柱同学一个人。 “张宝根,”十岁的曹玉柱嘿嘿笑着,拿出一块水果糖来引起了全班羡慕的目光,“只要你敢打你最好的朋友一巴掌,这块糖就给你。” 宝根大喜。 “真的?” 曹玉柱哼了一声。 “当然啊。” “玉柱同学,我发誓,”宝根大声宣布,“只要你把糖给我,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诶?” “啪~!” 曹玉柱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糖被宝根拿走,还给自己的掌心来了一下。 什么情况? 不对啊! “张宝根,你拍我干嘛?” “没什么不对啊?” 关泰山无语的看着曹玉柱。 “你把糖给他,你就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拍你他拍谁去?” 曹玉柱这才反应过来,一跳三丈高。 “张宝根,你别逼我,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他记得自己老娘就是靠这句话来拿捏自己老爹的,非常有效。 “什么都做得出来?” 刘建民老师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同时好奇的问了一句。 刚刚担任班级算术课代表的宝根淡然举手。 “老师,曹玉柱说他只要给他动力,他什么题都做的出来。” 刘老师皱眉看向曹玉柱,唬得曹玉柱一个劲点头。 “那好,”刘建明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赞许看向曹玉柱,“老师相信你。” “谢谢老师。” “今晚家庭作业,老师再单独给你布置几道题目。” 曹玉柱忽然很想继承自己老娘在家吵架动不动能晕倒的天赋......。 ...... 柳茹茵好奇的看了一眼大晚上坐在院里发呆的杨兴民一眼,回头看向自己大哥。 “大哥,兴民哥今天怎么了?” “自打和你去了一趟东华门回来,人感觉跟丢了魂似的。” 解卫军无语的耸耸肩。 “兴民他啊,单相思了。” “谁啊?” “就是今天买我们手里特供票的一姑娘。” 解卫军想了想,比划了几下。 “大概和我们年纪差不多,但人洋气,以前在车站见过一面,似乎还是个俄文翻译。” “哟,”柳茹茵笑了起来,“看不出咱们兴民哥还真是院里志向最大的那个。” “俄文翻译啊,啧啧啧啧。” 听到柳茹茵的调侃,杨兴民也不生气,直接摆摆手。 “臭丫头,你才知道啊。” “你兴民哥我不是早就说了,要娶街道上最漂亮的姑娘的!” 柳茹茵立即想到了宝根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然后开个炊饼店,和我哥做兄弟?” “卫军,管管你妹那张嘴!” 柳茹茵瘪嘴。 “凭什么管我啊,又不是我的原话。” 正好宝根带着刘思敏和关泰山冲进来,当即被火大的杨兴民捞起来给了屁股两下。 惹得三结义中的另外两位勃然大怒——飞一般的跑了,毫无义气可言。 关泰山边逃还边喊。 “兄弟们扯呼,老三被条子抓了,风紧~!!!” 杨大爷闻声杀了出来,一巴掌拍过来杨兴民根本不敢躲。 “你给我把宝根放下!多大人了,还拿院子里小的出气,难怪人看不上你?” 杨兴民一边把宝根放下来一边笑着。 “爷爷,我们闹着玩呢。” 谁知宝根落地后没站住,晃晃悠悠的倒地上去了。 两眼一翻,白沫横流,两只小手还整齐的对杨兴民比划了一个大家看不懂的手势。 凸- -凸! 接下来的手势大家倒是看懂了。 两个指头一搓——赔钱! 杨兴民被气笑了:“得,小无赖都讹到公安头上来了?” 院子里正闹腾。 冷不丁听到门口卢二婶子在问人。 “姑娘,你找谁啊?” 只听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大妈,请问解卫军同志住在这么?” 第57章 神探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门口。 跟着卢二婶子进门的是一位身穿藏蓝色警服的年轻女同志。 不得不说这位女同志的长相很有特色。 口鼻小巧,唇边带着一对酒窝,梳着一头齐肩短发。 眉线细长入鬓,下面是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天生皮肤略黑,但露出的手掌、脖颈、脸庞等部位的皮肤无一不光润如凝脂。 妥妥的一位微黑美人。 见到来人是一位陌生的同事,解卫军和杨兴民都站了起来。 杨兴民还急忙去扣好自己半敞开的衬衫。 “解卫军同志,你好!我是从分局下来的宋家珍。” 解卫军愣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和对方轻轻握了一下。 “我就是解卫军,这位是我的同事杨兴民。” 三人见面后便被这位女公安引到一边小声谈论起来,院里的邻居见状都很识趣的纷纷离去。 只有宝根好奇的躲在柱子后头偷听。 “我和我师傅都是分局014专案组的,”宋家珍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和介绍信,“这次过来小苏州胡同,是为了了解两个人的情况。” “一个是在故宫博物馆保卫部门上班的何其力同志,而另一个则是负责博物馆绘图工作的刘芳同志。” 宋家珍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条胡同里一共住有四位公安同事,所以我们先来找你们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我和我师傅分兵两路,他去了胡同另一头的另外两位同事那里,而由我来联系二位。” 解卫军和杨兴民互相对视了一眼。 工作证和介绍信都没问题,但让他们俩有些吃惊的是,老何和刘姨这是犯了什么事? 不光是他们在这么想,躲在柱子后头的宝根也吃了一惊。 那个何其力也就算了,可那个刘芳不就是伊白梅的妈妈么? 宝根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偷听。 ...... 去年是建国十周年,在八月的时候故宫博物馆紧急调集了一批文物对外展出。 因为时间太赶,有些展品甚至还来不及装上玻璃,殿内的防盗措施也没安装到位。 这导致在几天之内连续发生了两起文物失窃案件。 首先失窃的是西周时期官方使用副标准量具——史孔合,这是一个高七厘米宽十一厘米的青铜器。 又过了几天,乾龙金册等文物再次被盗。 好在三个月后,偷盗乾龙金册的两人在火车上落网,但史孔合的下落却依旧是个谜。 公安方面把这个案件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博物馆内部人员。 可供怀疑的对象不少,可惜也只能是怀疑,多次明察暗访都没有获得任何有效的证据。 宋家珍的师傅是专案组里的骨干,他负责排查的对象已经轮到了住在小苏州胡同的两个博物馆工作人员。 老何和刘姨在胡同里的人缘很好,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是实话实说。 记录完自己需要的资料,宋家珍皱着眉微微发愁。 只看这些资料她就知道这次怕又会无功而返。 刘芳和何其力两人都没有太大的经济困难,最近也没表现出大手大脚的样子,而且听上去表现都很正常。 ...... 第二天上课,宝根果然发现伊白梅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来那个宋家珍和她师傅已经去过伊家了。 宝根自然相信这件事不是伊白梅母亲做的,因为这个案子他在后世扫过一眼。 混江湖的时候他喜欢听人讲古,尤其是江湖上那些偏八门前辈们的事迹。 说到“偏八门”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姓的王的来,他在1960年3月干了一件大事,虽然最后还是吃了花生米,但这件事却在江湖上流传甚广。 宝根是在网上查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关于故宫博物馆这个案子介绍,主要是两者发生的时间很近,被某个文章作者拿来佐证当时的社会环境。 如今宝根的记忆力极强,所以他依稀记得故事里的嫌疑人姓赵不姓刘,还是个中年男人。 甚至这人还有过偷盗前科,文章里说警方已经将其列入了重点怀疑对象,可惜一直找不到证据。 昨儿宋家珍和她师傅过来走访刘芳这类故宫的外围人员,显然是专案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如果再破不了案,专案组怕是已经走到了头,就和历史上一样面临暂时搁置的命运。 那个姓赵的落网还得等到他自己再次作死。 在宝根身边,对这个事耿耿于怀的除了伊白梅之外,还有家里的老大解卫军。 自打他知道这个案子后,就天天在琢磨这个案子——比起解决邻里之间的纠纷,他更爱干这个。 而杨兴民则与他刚好相反,杨兴民对这种案子毫无兴趣,只对街坊邻居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上心,八卦之心熊熊。 “你就别瞎想了,反正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小虾米去破这个案子。” 杨兴民很淡定,一边逗着林拥军玩一边劝着解卫军。 “故宫那么大,藏一件小东西多简单,想找出来简直跟大海捞针似的。” 解卫军摇摇头。 “我听说专案组那边已经排除了故宫大部分不适合存放青铜器的地方,人家既然要偷必定会妥善保管,否则也卖不出价来。” “好几个嫌疑人的家里都被秘密检查过,依旧是一无所获。” 杨兴民一脸古怪的看着解卫军。 “我说大军,你这几天是不是天天和那个宋同志联系?” 解卫军急忙看了隔壁的贺家一眼,但想到贺红苗今天挖野菜去了,这才放下心,于是狠狠的瞪了自己发小一眼。 这玩笑也是开得的? 在一边写作业的宝根忽然插嘴问:“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被偷的东西很可能就放在一个能存放青铜器的环境里?” 解卫军没在意,点点头正准备继续拉着杨兴民讨论。 结果宝根又追问了一句。 “那可以塞在其他青铜器的肚子里么?就跟孙悟空进八卦炉一样。” “得了吧你,”解卫军揉了揉宝根的头,“人家宋同志早就说了,故宫的大型青铜器因为展览的需求,每隔几天都要内外打扫一次的。” “那仓库里的呢?我就不信他们会去打扫。” 解卫军呵呵一乐,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忽然目光一凝,揉宝根头发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 库房里的那些青铜器?! ...... 一个转正不到一星期的年轻公安交上来的一份案情分析,让史孔合专案组好几个头头眼前一亮。 他们立即抽调人员和故宫工作人员一起暗中清查库房里的青铜器。 才查了半天,果然在博物馆新馆的一间仓库里找到了一个价值一般的青铜器,高约半米,分上下两层。 而失踪的史孔合就静静的藏在这个青铜器的下半部分空间里。 通过对残留在两件青铜器上的指纹进行收集比对,专案组立即将重点嫌疑人之一的赵某某抓获。 “一次个人三等功!” 当解卫军笑眯眯的说出这句话,柳茹茵带着几个弟妹都开心的跳了起来,其中就包括戏精张老三。 第58章 气质女性 宝根无语的再次合上笔记本。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从用掉那五颗小五星之后,笔记本刷新出来的事件几乎都与京城无关。 天南海北到处随机。 三月份都过去了一半,笔记本上又多出了五页暂时无法“消除”的涂鸦。 别基夫斯基再也没有来过,听说是被医院里的一名老毛子医生给禁足了。 杨兴民这段日子经常回来就一个人待在院里发呆。 气得杨大爷准备好好饿他几顿。 “这都什么时候了,家家户户都吃不饱,你还有闲心想这些?!” 杨兴民一边喝着糊糊,一边混游太虚。 “爷爷,您甭管我,我就是这段日子觉得浑身不来劲。” 下一秒,杨兴民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哟,民子这是呛着啦?” 卢二婶子刚好在收衣服,关心的上前帮他拍了拍背顺气。 “不,咳咳咳咳,不是。” 杨兴民拿起筷子扒拉开自己碗里的糊糊,好家伙,里头居然藏着一根红辣椒! “宝根~!!!” 杨兴民气得指着离他远远的张老三骂起来。 “你脑子让驴给踢了?不知道我吃不了辣么?!咳咳咳咳。” 宝根故意傻愣愣的回了他一句。 “兴民哥,那您下次踢我的时候记得要轻点啊。” 这就是公然嘲讽杨兴民同志是头驴了。 追着宝根在院子里跑了两圈,额头见汗的杨兴民总算是有了些活力。 他苦笑一声看向自己爷爷。 “爷爷,你犯不着让宝根一孩子来刺激我,我没事的。” 杨大爷呵呵冷笑,懒得理会他。 宝根不敢在院子里待着,一溜烟来到大杂院外头,正好遇上伊白梅、刘思敏和关泰山三个在墙角边说话。 “你们在说啥呢?” “宝根,伊白梅今天给我们讲了一个知识!” 刘思敏一脸的得意。 “啥知识啊?” 关泰山牛逼轰轰的。 “保准你之前没听过。” 宝根看向伊白梅,小姑娘挑挑眉——求我啊。 “我家还有事,我先回......。” 宝根前脚刚要走,刘思敏和伊白梅立即破了防。 “你别走啊!(伊)” “我告诉你!(刘)” 刘思敏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立即巴巴的解释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狗的反应能那么快么?” “今天伊白梅去图书室看书,有一本自然杂志上说咱们人类的动作在狗的眼里都是慢动作。” 宝根恍然大悟。 ——这就很容易解释了,为什么柳老二总是嫌他做事慢腾腾的。 他不光心里想着这句话,嘴里还念叨了出来。 伊白梅几人顿时笑弯了腰。 宝根正得意,忽然觉得天空有些发暗。 一抬头。 云淡风轻,蓝天白云,没毛病啊。 直到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张宝根,你~再~说~一~遍~~!” 嗞~~,疼疼疼疼。 柳老二什么时候练成落地无声的本事了? 柳茹茵不过出来扔个垃圾,居然听到老三敢在身后编排自己,气得就要当场收拾他。 “请问杨兴民同志是住这里么?”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让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宝根和柳茹茵都愣了下,好熟悉的台词。 杨兴民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颇为洋气的女同志,反倒是站在他面前的谢欣月显得格外镇定。 一身淡灰色的苏式尼子女士风衣、黑色的女士皮鞋,半长头发微卷,让谢欣月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非常感谢杨同志你的喜欢,你给我的三封信我都认认真真的看了。” “但是为了不产生误会,所以我还是决定亲自上门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往日里贫嘴到了极点的杨兴民此刻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只好尴尬的笑笑。 “那谢同志你请......说。” 谢欣月先点点头。 “首先对于你的好感我很感激。” “可能是工作上的原因,让我必须一直保持这种看着很洋气的装束,除你之外也有几位男同志对我有些意思,但你是唯一一个敢于自己写信给我的人。” “而不是拐弯抹角的请人来安排那些相亲。” “这是你比旁人强的地方。” “可是我的职业和我的性格爱好,让我选择另一半的标准有些脱离现实,非常感谢,但也非常抱歉。” 谢欣月掏出三封信来递给直愣愣的杨兴民。 “你会找到比我更值得喜欢的女孩的。” 将信塞到杨兴民的手里,谢欣月对着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眼见着谢欣月马上就要走出胡同,杨兴民忽然抬头大声问了一句。 “谢同志,你心里的另一半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谢欣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却笑了起来。 “愿得一人心......你知道下一句么?呵呵呵呵,告辞。” 风衣衣摆流转,时髦丽人即将消失在胡同口。 忽然杨兴民身后有人轻轻戳了他一下,嘀咕了一句话。 杨兴民脸色一震,当即对着谢欣月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 “愿得一人心,免得老相亲~!!” 刚刚走出胡同的谢欣月,极富格调的脚步瞬间变得凌乱起来,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大跟头。 她一头黑线的捂着额头走了。 这个人除了油滑些、文化层次低了些、语言粗鄙了一些......,算了,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优点啊。 杨兴民怔怔的看着胡同口半天,忽然回过味道来。 我刚才说了什么? “宝根~~!!你给我过来~!” 但这回柳茹茵把宝根护在了身后。 “兴民哥,你吓他干嘛?他本来就傻。” 杨兴民听柳茹茵说宝根傻,差点没被气笑了。 “再说了,宝根对的很押韵,也很有道理啊。” 杨兴民恨得牙齿痒痒。 这是押韵不押韵的问题吗? 可谁知柳茹茵下一句话又差点让杨兴民破防。 “我说兴民哥你的眼神也不太好了,这位女同志看着也没多漂亮啊?” “你可是发誓要娶街道上最漂亮的。” 杨兴民蔑视的看了柳茹茵一眼。 “你这丫头还没长大,哪里懂得什么叫气质女性么?” 气质女性? 柳茹茵还真没听说过。 谁知宝根在她身后戳了戳她。 “二姐,我听人说过这个啥【气质女性】。” 柳茹茵好奇问。 “啥是气质女性?” 宝根伸出三根手指,一脸严肃。 “平坦、话少、表情屌。” 柳茹茵把这三点往谢欣月身上一对照。 诶? 还真是,可为什么自己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 柳茹茵笑软了腰,一头火气的杨兴民再次追着宝根慢胡同跑起来。 “你个臭小子往哪看呢?还平坦、话少,哥哥我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第59章 必须上报 宝根是故意的。 他不希望杨兴民真的和那个叫谢欣月的女翻译互相看对眼。 龙国与老毛子的蜜月期已经没剩下几天,林靖远救老毛子专家这事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杨兴民真的和谢欣月混在一起,到时候风向一变,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是一场悲剧。 所以他才故意用“免得老相亲”来刺激谢欣月——千万别真的走眼看上贫嘴杨。 小苏州胡同67号大杂院,在整个三月份所有人脑子里时时刻刻在关注的依然是“吃”的问题。 院里患上“营养缺乏症”的又多了几个。 但三月中的时候还是有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林靖远和张新国的老部队捐款在京城新建了一所“八一技校”,全名叫“京城农业机械化学校”。 学校采取半工半读的方式,学员来自京郊各拖拉机站推荐的拖拉机手和骨干,属于中专性质。 (注:偷枪案、故宫案、技校建立时间和捐款方都是史实。) 左副校长和她爱人立即走动老部队的关系,想帮自己儿子联系一个名额。 部队上也大方,不光给了她家孩子一个名额,老部队在知道林靖远收养战友遗孤的事后,不由分说的也给了林靖远一个名额。 可谁去? 年纪合适的只有柳茹茵。 但柳茹茵的成绩好,马上就要毕业,她的目标是全京城最好的几所脱产中专。 让她去半工半读学维护拖拉机? 柳茹茵把脑袋直摇。 总不算让八岁的宝根去吧? 虽然这小子暗中有些跃跃欲试。 在迟疑了一天后,解卫军满脸通红的找到了林靖远。 “叔,能不能把这个机会给红苗?” 隔壁贺家的二丫头? 林靖远静静的看了养子一眼,心头乐呵呵的。 总算是长大了啊,已经知道为自己喜欢的人铺路。 林靖远想了想自己大哥家的两个丫头,年纪都还小了点,于是点了头。 “成吧,反正家里也没合适的人。” 贺家是一家三口,贺老四是扫大街的,一共得了三个儿女。 大儿子没养大,二姑娘和三姑娘如今都大了。 二姑娘贺红芳今年二十五,在街道缝纫小组接活干,三姑娘贺红苗十七岁,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待着。 白得天上掉一馅饼,可把贺家三人都给乐坏了。 贺老四第二天就咬牙拿出了两斤玉米面来让贺二姐做了一个简单的席面,请了院里的杨大爷和卢二婶子过来。 “我贺家人不白拿林家的东西。” “这个读书名额就是林家的聘礼,我家仨儿打今天起就是卫军未来的媳妇。” “请两位长辈做个见证,红苗这一年读完(第一期只有一年)刚好满十八,立即完婚!” “要是毕业后真的包分配,那也必须带着这个岗位回林家去。” 别看贺老四是个扫大街的,但说起话来也是掷地有声。 贺红苗一直害羞不肯露面,只隔着窗户和解卫军两人相顾傻笑。 大概是受了家里喜事的影响。 第二天一早,笔记本再次刷新了一页,这回出现的文字总算有了用处。 【1960年3月2日,桃须丸号货轮在南中国海遭遇大风暴。 在好不容易逃出暴风圈后,船员们这才发现东芝公司预定的两个集装箱被风浪刮走。 消息传到岛国,东芝当即派人南下搜寻。 直到四月初,搜索船只才在距离龙国琼岛南方一百二十海里的岛礁坐标(xxx-xxx)缝隙里发现了其中一个集装箱。 根据当时参与了搜寻的户政先生回忆,幸亏集装箱做了特别的防水处理,所以集装箱里货物一直完好无损。 集装箱里面的货物就是今天要介绍的主角——世界上最后一台电子管计算机ibw709。 这是一个重达十吨的巨物! 随着新的晶体管计算机出现,电子管计算机已经全面落伍。 ibw709的运算速度是3.8万次\/秒,而新的电子管计算机已经将这个速度提升到了22.6万次\/秒。 1958-1959年是世界计算机行业跨时代发展的一年,但我仍记得龙国在1959年耗费无数精力和资源才拼接出来了一台104,运算速度只有可怜的一万次\/秒。 我听说上头为了找回这个集装箱花的钱足够他们再买一台新的,可谁让这东西属于巴黎协定禁止的。 真要是丢了,说不定谁会倒会大霉。 要知道当时那个岛礁距离龙国人实在是太近了。】 宝根瞪大眼睛仔细的把这篇文章读了好几遍。 3月2日发生的,而今天是3月5日。 也就是说那个装着ibw709计算机的集装箱,如今就静静的躺在琼岛南方一百二十海里的岛礁上? 宝根猛然抬头。 1960年似乎也是国内的两d一x项目最关键的时期! 一台算力翻三倍的大型计算机。 这个必须立即上报! ...... 京城东城邮电分局。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收上来的信件都要先经过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检视然后才转移到分发室去。 在邮电局上班的人们很少能看到这间办公室里的人,那几个人向来是来得最早走的最晚。 一封一封的信件被两名男子飞快的巡视着,他们的手脚飞快,直到忽然其中一人猛的一顿,手里多出了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 与旁的信件不太一样,信件的封面文字是临摹上去的宋楷字。 “报告!发现7号来信!” 一直坐在门边的两位警卫人员立即封锁住了出入口,如临大敌。 负责人从手下手里接过信封,只是扫了一眼信封表面,哪怕是他多次经历风雨但依旧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信封上这次多了两个字。 “特急”! “备车,立即申请警卫增援和专用路线。” “是!” ...... 明亮的吊灯悬挂在头顶,几个沉重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大家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台ibw的709啊!” “那几个老爷子怕是会乐得飞起来。” “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大,因为如果真是那东西,里头仅仅是我们可以借鉴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立即上报!” 深夜时分,两条龙国猎潜艇隐秘的迎着尚未完全平息的风暴开出了海港,直奔南方......。 第60章 一小堆 春日中午。 司厅小学内一片静悄悄的。 所有学生都被强令趴在桌子上睡觉,刘老师坐在讲台上目光不停的扫射着下面的学生。 尤其是那几个身体看着有些浮肿的。 他的口袋里有一块手帕,包着一小包煎到焦黄的榆树皮粉子。 虽然他的胃袋也在一阵阵的传来灼热的饥饿感,但刘建明依旧坚持着,这小包粉子是他给学生们准备的。 从前天开始各年级各班陆续开始出现饿晕的状态,他必须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宝根趴在桌面上悄悄看着隔壁闭着眼的伊白梅。 小丫头今天准备逼着自己多熬一段时间,在班长同学看来大家都在饿肚子而自己却能在宝根这里吃到东西是不对的,更是脱离集体的行为。 宝根还在想着昨晚不知道上头派船出海了没有,忽然,他发觉坐在讲台上的刘建明起了身。 坐在教室右边的一个同学虚弱的举起手来,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同桌。 他的同桌正慢慢的滑向地面。 刘老师三两步赶到这孩子跟前,一把抱起他,小声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孔平,孔平,来,张嘴。” 刘建明捏出一点加了盐巴的焦黄榆树皮粉子塞进孔平的嘴里,又拿起孔平的破搪瓷口杯将水灌了进去。 直到过了十分钟,孔平才虚弱的睁开眼睛,不好意思的对着老师笑了笑。 整个午睡期间,刘建明一共给三个孩子嘴里塞了粉子。 手帕里的榆树皮粉子只剩下了一小半。 宝根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实在是管不了,现在小五星也很难赚,十几天下来他才弄到两颗。 午休之后是课间休息,全班几乎没人起身动弹,刘建明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压压自己肚子的抗议然后走向办公室。 他有些发愁,这点粉子怕是坚持不过今天,他记得自己办公桌里还有一颗救命用的水果糖......。 刘老师刚刚走出教室,宝根惊讶的发现伊白梅忽然站起来,笔直的走向了讲台。 雪白的小手捏的紧紧的,明显是在手心里藏了东西。 那是刘阿姨给伊白梅准备的一小块糊糊锅巴,让她实在熬不住就吃下去垫肚子。 寸许长的糊糊锅巴被放在了讲台上。 看着伊白梅的小小身影,宝根忽然觉得这个丫头越来越好看了。 伊白梅无声的往回走,下一秒刘思敏也站了起来,走向讲台的步子有些迟疑但终究没有后退,她也把藏在自己兜里的那一小点东西放在了讲台上。 宛如一出无声的默剧。 三十二个学生里,先后站起来十多个人,就连让人不是那么喜欢的小曹同学也去了一次讲台,他的贡献最多,放了一把炒米。 一群八岁的小东西,居然让宝根差点破防。 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宝根也去了一次讲台,放下了七八条小鱼干。 当刘建明再次回到教室,他被惊呆了。 讲台上多出了小小一“堆”各式各样的食物残渣——小小的糊糊锅巴、稀碎的野菜干、似乎藏了很久的榆树皮粉子、被啃过几口的野菜根......。 唯一完整的是一小把炒米和七八条小小的鱼干。 刘建明笑了,让眼角过早出现的皱纹挤成一团。 他不动声色的用袖套隐隐擦拭了一下眼角。 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一点不剩的装进了自己的铝制饭盒里。 铝制饭盒放在教室最显眼的地方,方便需要的学生取用。 宝根发现这一天全班同学似乎都特别的能抗饿。 放学前刘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明天二年级、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学生会被组织起来外出“实践”,后天是五年级和六年级。 ..... 当人在饿肚子的时候,过敏什么的根本不算个事。 一条一寸出头的小鱼干足足被伊白梅吃了一路,快到她家大杂院门口的时候,她才不舍的将最后一点残渣吞进嘴里。 然后就是吧唧吧唧的舔指头。 她开心对宝根宣布:“哈哈,你看,我好了,以后对这些都不过敏了!” 林家晚饭吃的是加了些玉米面的野菜糊糊,陈玉华的手艺不错,她故意多熬了一点时间,把糊糊熬出了一点焦香味。 她还用掉了半条巴掌大的鱼干,剁得稀碎和咸菜一起混入糊糊里。 全家人都吃的很香。 只不过林靖远和陈玉华都是等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才动的筷子。 但凡哪个小的多看他们的碗一眼,他们俩就会匀出一些来给孩子,可惜三个小的都很懂事,装作吃得很饱的样子直接离开。 趁着天色还没全黑,宝根一溜烟的出了大杂院直奔狗洞——黑市小巷的老鼠洞。 这里的黑市再次兴盛了起来,公安那边已经不再过来,不过卖粮食的少了很多,八成都是带着家里的好东西出来换口吃的。 老鼠洞里伸出来一张纸板,还有手电筒光照着上头的字。 很快周边几个交易者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宝根今天主要收的是玉米茬子等“粗粮”,用玉米面或者野菜来换。 很快他的笔记本空间里便多出了两大袋玉米茬子。 加上上次从岭子几个手里弄到的两袋,现在他一共有四袋合计四百斤的玉米茬子。 刚刚到手的两颗小五星用掉一颗。 足足两百斤玉米茬子都变成了晒干后的玉米棒子,看着似乎像是放了不短时间。 “这特么到底是谁啊?!” 林靖远懊恼的揉着自己的头发。 刚才宝根在外头玩,结果又遇上了那个送了几次东西的“战友”。 “人叔叔说他要去南方了,这是最后一次接济咱们。” “他牛高马大的,我根本拦不住,再说我得看着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叔走了。” 二十八的大男人和八岁的小男人都同时露出了苦恼的样子。 “那人”送来的口袋里足足装了整整一百斤干玉米棒子! “起码能出七十斤玉米。” 柳茹茵才不管那么多,她乐呵呵的帮着陈玉华收拾,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剥玉米粒。 ...... 第二天一早宝根和伊白梅几个一起来到学校,发现操场上架了口大锅,热气腾腾的。 “二年级、三年级和四年级的都过来领碗菜汤垫垫肚子,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第61章 家里发大水 京城北郊,虽然春天已经提前到来,但满眼几乎见不到多少绿色。 随处可见的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坑坑洼洼。 这是京城居民们四处采摘野菜留下的痕迹。 司厅小学出来进行“劳动实践”的队伍已经远离了大路,正往一处山坳前进。 这处山坳来的人不多,绿色的痕迹比别的地方要浓郁一些。 “四年级去对面的山坡,三年级去谷底,二年级就在这片小山包。” 领队的是教导处的邢主任,他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地形便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 早就走得东倒西歪的小学生立即一屁股坐了下去。 几个背着锅来的男老师立即开始架锅挖灶,几个女老师拿着水桶去了附近的溪流。 火升起来,锅里洗一洗。 从学校里带来的那点剩菜汤热上一热,给小学生们每人再灌上半碗,宝根和同学们都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也不用老师吩咐,各自分散开始找野菜。 当然找到的野菜都必须拿来给老师先确认。 为了以防万一,邢主任还把自家老娘请了过来,宝根听刘老师说邢家老太太是街坊四邻都相当推崇的野菜达人。 老人家吃过的各种野菜加起来比宝根吃过的米还多。 28班负责的区域正好是这处小山包的顶部,宝根、伊白梅、刘思敏和关泰山四个在一起挖野菜,才挖了没几下就听见29班的人喊什么。 大家纷纷站起来看过去,只见29班的小学生们在对着小山包的山腰位置指指点点。 “是兔子洞~!” 原来是29班的小学生在山腰处发现了好几处兔子洞。 邢主任大喜,立即招呼大家收集干燥的树叶和杂草。 “各班注意,从山包顶部开始一直到山包脚下,把所有的兔子洞都给我看住!” “马老师、李老师,你们两个从山脚的兔子洞开始生火放烟。” “今天咱们给兔子们来一场歼灭战!” 这个小山包看来是个老兔子山,兔子洞几乎到处都是。 山包顶部的兔子洞有四个,刘建明安排宝根、刘思敏、关泰山和曹玉柱一人守住了一个,其他的同学继续在伊白梅的带领下挖野菜。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有时候还是挺对的。 教算术的马老师和李老师摆弄了半天才点燃了一堆枯枝枯叶。 可惜他们选的都是枯干的树叶树枝,导致虽然易燃却没有什么烟雾产生,一些女老师立即弄了一些新鲜的枝叶扔进火堆。 烟雾滚滚,老师们四散而逃。 点火的风向不对......自然老师白瞎了一肚子知识。 被熏红了眼睛的马老师和李老师带着“装备”立即转移阵地,这回烟雾肯往兔子洞里钻了,就是哪怕用蒲扇猛扇,烟雾进洞的速度也不快。 宝根守的洞估计是整个小山包上最高的那个。 他等的很无聊,索性拿出笔记本垫在兔子洞口,然后一屁股坐下来。 曹玉柱守的兔子洞海拔比宝根的低,所以他将宝根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 玉柱同学一拍自己的脑瓜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于是他也不蹲守兔子洞了,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兔子洞上面,以他的小体格,兔子全家来了都推不开——没听说过兔子会咬人的。 时间又过去了漫长的十分钟,守在各个兔子洞门口的小学生和老师们都显得不耐烦和懈怠起来。 尤其是邢主任一叠声的问着小山包底下的马老师和李老师,到底已经灌进去多少烟了? 其他洞口怎么还见不到一点烟飘出来? 马老师和李老师有苦难言,因为烟太大了,根本张不开口鼻,他们俩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已经成了兔子的近亲。 而此刻的小山包顶上,宝根先看看四周。 刘老师和伊白梅带着全班在挖野菜,离他越来越远,留下守着几个兔子洞口的人里,刘老大和关老二都背对着自己,曹小胖子一屁股坐在兔子洞上已经开始微微打鼾了。 机会不错。 他伸手一摸自己屁股下的笔记本,原本收取的那一小池塘沙坑水顿时迅猛的冲进了屁股下的兔子洞里。 笔记本排水的速度超级快,导致在狭小兔子洞里形成的水压也极大。 仅仅过去几秒钟,兔子洞里就骚动了起来。 离宝根最近的刘思敏和关泰山几乎同时惊喜地喊了一声:“有动静了!” 睡得正香的曹玉柱被他俩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我是谁?这是哪?我在干嘛? 晃晃脑袋,清醒过来的曹玉柱刚想伸个懒腰,突然听到了自己屁股下头坐住的兔子洞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下一秒一股巨力从他屁股上传来将他直接掀翻了两个跟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发愣。 在他原来坐的地方,一股三米高的喷泉出现在那里。 曹小胖子屁股往下全湿透了, 还没等曹玉柱回神过来,一只湿漉漉的兔子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他的肚皮上,颤巍巍的蹬了蹬腿,然后挂了。 杀死这只兔子的其实是曹玉柱的屁股。 小山包山腰处的邢主任也听到了兔子洞纷杂的声音。 他大喜过望当即大喊一声:“各洞口的人都注意了,兔子要被熏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迫切的把眼睛凑到兔子洞口往里面张望。 忽然一股水浪冲出兔子洞,打得他满脸的皮肤都在抖动,去年耗费巨资配的假发也嗖的一声上了天。 有小学生看到这一幕被吓傻了。 “大事不好,兔子一泡尿把邢老师的天灵盖给掀了~!” 不得不说兔子们对危机的感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它们纷纷逃向了山脚的洞口。 尤其是有两个红眼睛大兔子精守着的洞口,从这里冲出来的兔子最多。 马老师和李老师套在洞口上的布袋子才短短几秒的功夫便装了三四只傻兔子,还差点没摁住。 家里大晴天莫名其妙发大水,让很多兔子死不瞑目。 兔子洞里的水患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才流散干净,能逃出生天的兔子没几只,不是淹死后被冲出洞口就是被守在洞口的老师和学生生擒。 邢主任急匆匆找回自己的“天灵盖”,带着人一清点。 六只活的,八只死的,外加半死半活的小兔子六只,另外逃走的不知有多少。 “邪门了~!哪里来的山泉倒灌?” 邢主任和一帮老师们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兔子给吸引了过去。 已经有男老师迫不及待的开始解剖,啊,是屠宰兔子。 早春的兔子还很瘦,几乎看不到什么肉,但几口锅边都围满了小学生,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老师们煮兔子肉。 第62章 白对你好了! 等到第一口锅里的兔子肉好了,老师们先给二年级的学生们吃。 每人一小块兔子肉和一大碗野菜肉汤。 28班是第一个轮到的。 曹玉柱同学拿到的兔子肉最肥,因为他屁股撞死的那只兔子最肥。 小曹同学一边舔着兔子骨头一边抽泣——屁股肿了。 整个小山包上都弥漫着满足的吮吸声和肉汤香味。 宝根身边坐着邢家老太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笑眯眯的拿着一块兔子肩胛肉拿咬了又咬,最后却叹了一口气。 “诶,这兔子也可怜啊,浑身上下都是骨头,我嚼半天一块肉都么得。” 宝根已经吃完了自己手里的小块兔子肉,他好心的指了指老太太的嘴巴。 “奶奶,不是兔子骨头多,是您的假牙忘记戴了!” 邢家老太太愣了下,旋即一拍膝盖。 “中啊,我咋没想起来这出?我假牙哩?” 老太太浑身上下找了一圈,总算在放零钱的内袋里找到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正是老太太的假牙。 把假牙一装,邢家老太太拿起兔子肩胛骨上的那块带肉的骨头一咬。 咔嚓。 兔子肩胛骨碎了。 八岁的宝根和伊白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老太太的咬合力,太吓人了! 可人家老太太才不管你什么反应,美美的把骨头带肉都嚼成沫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嗯,这兔子味道,中!” 这一天每个小学生挖到的野菜都会称重后登记在册。 学校决定以后每天中午会给每个参与劳动的学生发一个小小的野菜饼子。 这种“实践活动”以后每个年级每周都要参与一次。 宝根听说柳茹茵她们初中部实践的地点更远更偏僻。 “大约快到密云了。” 柳茹茵随口回答着宝根的提问,手里的活也没停下来,她在帮陈玉华打下手做饭。 不过柳茹茵也注意到了张老三今天的不对劲。 这小子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问初中部去哪里挖野菜也就算了,怎么还时不时的问自己身边的几个朋友情况? “你问这么多干嘛?初中离你还远着呢!” “走走走,别碍着我做事。” 宝根如今记忆力很不错,所以白天在想到柳茹茵时,也忽然察觉到距离柳茹茵毕业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按照那本书里说的,柳茹茵在毕业前期填报志愿上出了问题,结果导致她没能考上如意的中专。 这件事的整个脉络一直到书里最后才被揭露出来。 之所以说柳茹茵在书里是炮灰,概因她从一开始就相信错了人。 京城物资中专学校一直以来与初中部关系不错,几乎每年都会给初中部一到两个免试推荐名额。 在这年月,物资部门的中专可是极为吃香的。 所以这一到两个推荐名额,向来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才能获得。 柳茹茵正是其中一个名额的有力竞争者。 再过几天,物资中专那边会派老师过来考察初三的尖子生们,好确认到底免试录取哪两个人。 被考察的尖子生一共有七个,宝根听陈玉华说柳茹茵的机会很大。 这不是陈玉华自己的判断,而是她偷偷问过左副校长后得到的答案。 故而全家人对此都信心满满,除了知道结果的宝根。 柳茹茵确实是个很小心的人,但却在那天犯了大糊涂,把物资学校发给自己的申请表让自己的朋友代为转交上去。 结果申请表上“是否同意被本校提前录用”这一项上打的勾居然被人改成了x。 导致几乎到手的保送资格被另外一名女生拿走。 柳茹茵一直以为是这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女生搞的鬼,恨了对方一辈子。 可她根本不知道真正觊觎她那个保送资格的正是她最好的朋友,只不过在让柳茹茵失去保送资格后,她这个所谓最好的朋友没能竞争过那个女生罢了。 宝根不想让柳茹茵重蹈覆辙。 潘敏。 一个心机远比柳茹茵深沉的女生,如果一切没变的话,她如今应该是柳茹茵最好的闺蜜之一。 大概是因为身世的原因,柳茹茵不爱带自己的朋友回大杂院来。 宝根决定从新婶婶陈玉华这里下手。 第二天放学后,他故意把伊白梅、刘思敏三个带到了大杂院里玩。 到了晚上准备睡觉之前,他偷偷的拉住了陈玉华:“婶子,您说二姐怎么从来不带同学回来玩?” “她该不会是怕同学笑话她吧?” “柳老二也太逊了,您看看我,我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陈玉华是个老师,这话她自然引起了她的深思。 她也看得出来,别看平时柳茹茵喜欢忙这忙那的,但在柳茹茵的身上似乎一直笼罩着一种奇怪的危机感。 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一直都存在于柳茹茵的言谈举止中。 可能是陈玉华事后和柳茹茵说了什么。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宝根故意拉着伊白梅走得很慢。 两人在胡同口玩了好一会儿,正好远远的看见柳茹茵和另外两个女生在胡同口互相道别。 宝根盯着两个初三女生中那个圆脸的一打量。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圆脸的女生就是先后几次毁了柳茹茵人生的好闺蜜——潘敏。 “喂!” 伊白梅皱眉瞪着宝根。 “你盯着那个姐姐看干什么?” 宝根眨眨眼。 “不认识,所以好奇呗。” “她啊,”伊白梅扔掉手里的沙子拍拍手,“我记得好像是住隔壁西扬威胡同的。” “呦吼,你居然还认识初中生?” “哼哼,”伊白梅得意了,“别忘了我爸爸是初中班主任!” “你们俩怎么还不回去写作业?” 说曹操曹老丈人便到了,身边还跟着刘阿姨。 伊白梅爸爸上来就用手好好揉了揉宝根的头发,这力道,宝根敢发誓,这伊叔叔绝对是故意的!!! 小爷还没来得及拱你家白菜呢?!!!至于吗? 刘阿姨急忙笑着叫停,伊白梅得意的看着宝根——我爸爸厉害吧! “你下手轻点,这才多大的孩子,也没个轻重。” “男孩子,这点算啥?” 伊夏呵呵一乐,(用力)拍了拍宝根的肩膀(宝根龇牙):“我听你婶子说你语文不错,来,刚好叔叔也是教语文的。” 他指了指自己和刘阿姨。 “用叔叔阿姨两个词来造个句看看。” 换平时,宝根一准就是小马屁拍过去了。 什么“叔叔阿姨天生一对、神仙眷侣”之类的话他能信口说来。 可这姓伊的居然下黑手! 那可就怪不得俺了。 “叔叔这样的也就阿姨才看得上!” 伊夏愣了,刘芳也愣了,刚准备洋洋得意的宝根也愣了——不对啊,我怎么嘴巴一歪,把刘阿姨也给得罪进去了? “不对,不对,应该是,叔叔这样的连阿姨都看不上。” 刘阿姨的脸拉了下来。 完球~! 刘芳一把捏着宝根的耳朵,又好笑又好气。 “这死孩子,合着姨白对你好了!?” 就在宝根不知该如何辩解的时候,刚好关泰山一阵风的跑了过来。 “宝根,居委会传达室有你家的信~~~。” 宝根两目含泪,二哥,你来得太及时了,还是你讲义气......。 谁知关泰山看清楚捏着宝根耳朵的是刘阿姨,他立即扭头就走。 “宝根,你家的信我帮你送家去,不用谢~~~。” 第63章 有朋千里来相会 关泰山送到林家的信让林靖远喜出望外。 因为来信的地址是他的老部队。 由于宝根的骚操作,让林靖远真的误以为有老战友在偷偷接济自己,所以他给老部队去了一封信,让帮忙查查是哪个“混蛋”干的。 打开信件,林靖远看到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红了眼睛。 “狗r的林远,看到信给劳资立即立正!” 林靖远脚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可看到一家子人都在看着自己,他还是强行忍住了立正的冲动。 特么劳资现在也是一家之主,还当是你警卫员呢? “有本事你给劳资继续躲着啊!学会改名了,林远变林靖远,出息了嘛!张新国那狐狸是怎么回事?一个石头就砸死了?” “烈士的通报都传到老部队来了,还劳资几天没喝成酒。” “新国那小子的儿子还好吧?有事就跟我讲!这是命令!” “我帮你打听了,你们班排里就没这样的财主,但如果是团里的就说不好了。毕竟你们连是团里的模范连,不少干部都在从你们连出去的。” “谁给的东西你也别太在意,先把家里的孩子给照顾好啰。” “甭管是谁干的,我觉得他干得不赖,至少逼着你小子把地址给劳资露出来了吧!” “正好,你原来的指导员转业后到了地方,如今又面临调动,听说你小子还躲在京城,他立马改选了去京城上班。” “我托他给你和孩子带了点东西,不准拒绝!” “你个臭文书,什么文雅不文雅,就照老子说的写,一个字不去改,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把这段话都写进了信里,由此可见这位文书同志对于他们领导那是相当忌惮。)” 林靖远红着眼睛看完信,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原本准备一辈子不再和老部队联系的。 除了张新国外没人知道他当初改了名字,忤逆了老爹自己过继到二房叔叔名下,在京城当起了矿工。 谁知营长还这么惦记着自己。 而最让他意外和激动的是,连里的指导员居然要调京里来了。 宝根觉得这些当过兵的人都很有意思。 花花肠子都用在互相“了解和提防”上了,刚收到信的第二天中午,刚好是周日,有两个满身风尘的人堵上了门。 “营长寄信的时候就估量过时间,让我提前两天出发,果然把你小子堵个正着!” 来人洪亮的嗓门让宝根好奇,可一看这人的长相却觉得三观有些炸裂。 一身干净利落中山装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看着相当儒雅,谁知一张口却跟张飞似的。 看到来人林靖远也喜出望外。 “指导员,你这可就不对了,居然联合营长一起偷我的哨?!” 说完林靖远越过这位文雅的指导员,和另一个大汉死死的抱在了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互相笑骂。 “md,看到你没死还活着,真特么晦气!” 本来笑着在一边帮忙招呼的陈玉华哪里见过这样的林靖远,一时呆了。 三人都已经退伍好几年,但一见面似乎顷刻间又回到了那个岁月的角色里。 儒雅男子叫魏序言,当过林靖远的班长、排长和连指导员。 大个男人叫周秦生,林靖远当班副的时候,这个家伙是隔壁班的班副。 两人都是从西北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的,魏序言甚至都来不及去新单位报到,就直接带着周秦生杀上了门来。 这时小孩子肯定是最好奇客人带了哪些行李的。 可让宝根没料到的是,魏序言到京城来上班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提包,他和周秦生累死累活扛过来的大包小包全是老战友们带给林靖远的东西。 其中周秦生随身扛着一个绿皮掉漆的手提方形大汽油桶。 宝根和拥军小心的推了推这个汽油桶,里头满满的全是液体。 桌子直接摆在大杂院的天井里,陈玉华和柳茹茵按林靖远说的蒸了整整一笼玉米面馒头备着。 桌面上的主食是魏序言路上买来的猪头肉和周秦生从西北带来花生米,然后陈玉华给做了个凉拌咸菜,三人立即吃喝起来。 周秦生一把提起汽油桶,把盖子一扯,一股浓郁的酒味冲出来差点把好奇的宝根熏了个跟头。 院子里不少人都好奇的透过窗户看热闹----这三个人面前摆的酒杯都是海碗。 开着门缝闻着酒味的杨大爷一时没忍住舔了舔舌头,感叹了一声:“窖里放了五年以上的老酒,起码四十五度以上,啧啧啧啧。” 三人笑嘻嘻的坐着端起海碗,魏序言带头把第一碗酒慢慢的倒在地上,林靖远和周秦生都跟着往地上倒酒。 三人一边往地上倒酒还一边乐呵呵的念着一些人的名字。 什么蒲二柱、鲁大棒子什么的,全是诨号。 院里马婶子从窗子里看了,不由得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咋就在院子里念叨起死人名字来了。 可慢慢的从这三人嘴里陆陆续续念的名字超过五十、六十、八十......,马婶子都听呆了,最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进了里屋。 三人念完所有该念的名字,还互相笑着问。 “都齐了吧?” “应该都齐了!”魏序言笑着点头,“咱们全连一百三十一口子,除了当时没死的十二个人,名字都在这了。” “来~!干!” 三个海碗再次倒满,三人闭着眼一口闷了下去。 林靖远喝到还剩一点的时候,忽然一拍大腿,把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宝根一把拎了过来。 “差点忘了,来,宝根,替你爹喝一口。” 宝根没拒绝,张口品了品酒,咳咳咳咳咳,看来自己喉咙还太嫩。 陈玉华吃了一惊,急忙把宝根一把抢了回去。 孩子才八岁,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每人一把花生米一口猪头肉下肚,周秦生提起汽油桶就要给魏序言再次满上。 魏序言急忙捂住海碗口摇头。 “得了,我已经戒酒七八年,今天已经破例了。” 周秦生和林靖远一对眼神,当即不客气的一个从身后勒住魏序言的脖子,一个端着海碗捏着嘴硬灌。 宝根看得眼睛发光。 嘿,周叔好标准的捕俘的动作! 第二碗酒杯灌下,魏序言也不装了,骂骂咧咧的摆开了架势。 “成,成,你们俩啊,今天干脆都别跑!” 他提起汽油桶就要倒第三碗。 林靖远急忙去摁他的手,周秦生也去抢汽油桶。 “得了,指导员,咱们连的规矩,谁敢让您喝第三碗,负重五十公里啊......。” “不成!”魏序言明显有些上头,有了醉意后力气大的吓人,一把揪住一个,“谁今儿敢停,就不是我四连的人!” 第64章 谁的骨头硬 一顿酒从中午喝到了下午四点多。 从几人酒气熏天的对话中,宝根得知这位魏叔叔退伍后进的单位不能对外多说,倒是这个周叔很简单,在当地屠宰场工作,还是个副场长。 魏叔叔这回调动本来有好几个选择,其中最好的岗位甚至比他之前还能高半级,可他在听说林靖远在京城后,二话不说选择降半级来京城去一个温吞水的岗位待着。 周秦生则是直接请假过来,一是会会老战友,二是帮魏序言扛行李。 三人都喝大了,满嘴胡话,听得在一边照顾的陈玉华和柳茹茵笑得直打跌。 醉眼迷离的周秦生指着大杂院的大门口就开始吐槽。 “我说林子,你们家这不才过年么?怎么连个对联都不挂?” 喝成红脸的林靖远也不含糊,大着舌头胡乱解释。 “我们院里人多,家家户户都、都想往大门上贴一幅,那、那成什么了?” 喝得一脸酱紫色的儒雅中年人一瞪眼。 “成、成啥了?” 林靖远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 “合着把我们院当庙里的许愿池呢?” 魏序言和周秦生两醉鬼恍然大悟。 “对,不能封建迷信!” 可喝多了的周秦生总觉得不得劲。 “要、要我说,那、那也不能真空着啊!” “亲、兄弟,亲战友!咱们不说二、二话。” 他从自己的行李里摸一副对联来有些心疼的塞给了林靖远。 “去,去!贴上!” “免得老子后悔。” 林靖远有点晃,他哆哆嗦嗦的展开对联。 “这都出了正月了,你还带着这个?哟,团长的字,你个、个老周,真特么还是那么、那么喜欢臭显摆!” 魏序言乐呵呵的晃着站起来,拖着林靖远就往大门走。 “咱们赶紧贴上,一会儿他、他准后悔,狗日的,这副对联他都嘚瑟了一路了!” 从拥军碗里抓了把糊糊,两个酒鬼跌跌撞撞的去了院子大门口。 周秦生一边掐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肉疼的不去看,只一个劲的喝酒,嘴里还叨叨:“不、不心疼,回头让团长再、再写一幅就是了。” 宝根跟着两人跑到大门口,正好看到伊白梅在台阶下好奇的看着他们。 “嘘,别出声!” 宝根趁机抓住小姑娘的手吓唬她。 “他们都喝多了,你要是出声的话小心被他们抓住灌酒。” 伊白梅才不信他,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信,那你闻闻我的嘴巴,哈~~~。” 一股淡淡的酒味果然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我就是太靠近才被他们灌的,还不信,来,拥军,你说。”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林拥军急忙点头。 伊白梅这回真是被吓到了,有点想回家,可惜手被宝根拉住了。 “别动,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 “林叔这是在干嘛?都快3月下了,还贴春联?” 宝根没有回答,因为两个酒鬼手脚很利落,通过搭人梯把上下联和横批都贴好了。 他和伊白梅一看上下联: 鸡鸣马叫声声旺,牛壮猪肥处处歌。 再看横批。 “六畜兴旺”! 得,禽满四合院来了。 伊白梅在看到横批后就已经憋不住了,小手捂住嘴噗呲噗呲的一个劲漏气。 但两酒鬼还得意洋洋,直到另外一个酒鬼也摇摇晃晃的过来看了一眼。 “俺咋觉着不、不太对劲哩?” 酱紫色皮肤的魏序言忽然一拍脑门。 “还、还是老周提醒、提醒我了,果然不对,我们单位不是这么贴的!” 说着他熟练的上前把大院的两扇大门一拉,将上下联扯下来重新贴好。 完事后,魏序言这才吐出一口酒气,得意的看着另外两个酒鬼。 “怎、怎么样?!” 林靖远和周秦生勾肩搭背的看着这对联,愁眉苦脸,还是不对劲啊。 正好卢二婶子从外头回来,刚上台阶就看到了大杂院的大门。 “哟,我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回头咱们大杂院就被人给封啦?!” “呵,这封条还是喜庆红色(sai)的!” 早在魏序言把上下联交叉着贴门上的时候,一边的宝根和伊白梅早已经笑地上去了。 五岁的拥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被封条的大门,嗷的一声就哭了。 在院里闹了个笑话,三个热得只剩下背心的酒鬼也觉得没面子,勾肩搭背的出门溜达醒酒。 陈玉华和柳茹茵在忙着收拾天井,解卫军和杨兴民都不在,只能急忙叫宝根跟了上去。 “宝根,跟着你叔他们,不让往胡同外头马路上走,有事就回来叫人!” 宝根拉着伊白梅跟着三酒鬼扶着胡同的墙往前走。 周秦生一个人喝得最多,脚下有些趔趄,魏序言和林靖远索性一人扛着他的一条胳膊走路。 一边晃一边聊往昔。 三人加起来差不多快八十岁,一路走还一路笑着哭。 也不知是哪个院里正在干仗,吵吵闹闹中一个汽水瓶子飞了出来。 迷迷糊糊的周秦生忽然猛的一睁眼,用力把左右两人往旁边一推,下意识的直接扑了上去,把那可怜的汽水瓶子压在身下。 咔嚓,瓶子裂了。 ...... 医院,值班室。 魏序言和林靖远一人抓着老周的一只胳膊,医生正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从老周的腹部取玻璃渣子。 医生和老周都是一头汗。 一个是因为紧张,一个是因为疼。 这年头值班室就是处理室,医生既当医生也当护士。 好在此刻老周血液里酒精不少,多少能起些麻醉作用。 包扎完,医生这才擦了下汗开始问老周。 “还有哪里疼么?” 老周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某处肋骨。 “刚才扑猛了点,好像老伤有点动静。” “那要照个片看看,”医生开始写医嘱,“有过既往史么?” 老周懵了,看了一眼三人中文化水平最高的魏序言。 魏序言正坐着醒酒,没好气的瞪了老周一眼。 “人家问你以前咋样?” “哦,”老周嘿嘿一乐,“还行,就是去年过的不咋地,饿。” 医生无奈的摇摇头,他就知道给酒鬼填医嘱是个麻烦事。 “最近咳嗽么?” “还行。” “抽烟不?” 老周犹豫了一下,回答的有些迟疑。 “那,来一根也行吧。” 医生:......。 跟着一起来的柳茹茵和宝根就在门外听着,两人蹲着笑得快没气了。 第65章 名额 “京城医院不错啊!” 酒气未散的老周嘿嘿笑着看着眼前的照片室。 “居然可以直接拍片?” 照片室医生没好气的吩咐他。 “身上有金属物品没有,都拿出来放外边。” 老周在身上摸了半天,忽然一本正经的问身后的指导员。 “指导员,咱们四连钢铁般的意志算钢铁的吧?” 魏序言头脑也有些不太清醒,一拍胸脯说:“那必须是金属的!” 于是老周对医生开始摇头。 “这个真、真拿不出来......。” 医生捂住额头,把老周扯了进去。 老周跌跌撞撞进去的时候,还郑重的给外头的两个酒鬼敬了个军礼。 “俺先上阵地了!” 两酒鬼用拳头敲胸脯。 “人在阵地在。” 周围的病人都乐了。 这年头拍照室的密封性不够好,外头的人还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宝根就听见负责操作机器的医生无奈的在说老周。 “同志,您别老是动来动去的!” 老周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一动不动那是、是王八......。” 好不容易照了片子,结果老周趴在人机器上睡着了。 医生急忙招呼家属把人抬注射室去。 柳茹茵和宝根扛不起周叔这么大的个子,只能由两酒鬼来。 他们俩很熟练的一个抬头一个抬脚,任由老周的屁股在地上摩擦。 柳茹茵急忙提醒林靖远。 “叔,周叔的腚还在地上磨着呢。” 林靖远醉眼朦胧的呵呵一笑。 “放心吧,这样拖着最安全,保准敌人打不着他。” 被人像麻袋一样扔病床上,老周终于疼醒了。 “我个亲娘,护士给俺屁股打过针哩?” 护士在一边又好气又好笑。 “同志,您等会儿,我还在配药,先打一针屁股,然后得吊水。” 老周一听还没打针,顿时后悔自己醒的不是时候。 护士好奇的问了一句。 “同志,你该不会是怕打针吧?” 林靖远急忙替老周掩饰。 “护士同志,你、你别冤~枉他,老周真不怕打针!” “是吧,老~周!” 老周咬牙点头。 林靖远醉态可掬的反过来安慰护士。 “护士同志,你别怕,要是怕,你就~闭~闭着眼睛打,他、他不怕的。” 护士没好气的白了这酒鬼一眼。 闭着眼打,你们不怕,她怕! “让让,我怕谁啊?” 林靖远此刻看着护士有两个脑袋,所以他不得不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护士同志,你别乱动啊,容易、容易走针的......嗝~~~。” 护士是个老手,轻轻松松就给老周屁股上来了一针,对方还没什么知觉,等老周回过神时,手腕上的针对也布置好了。 “一共两瓶水,没了记得叫我。” “才两瓶?” 差点睡着的魏序言忽然清醒了些,立即开始掏钱包。 “给他再加两瓶,两瓶够这狗r的干啥的,我、我有钱......。” 护士压根没理会,忙着照顾别的病人去了。 老周躺在床上得意了。 “嘿,这医院技~术不错啊!” “要不~你俩也~看看去?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俩酒鬼一听。、 嗯,有道理! 宝根和柳茹茵都快笑成麻花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拦住这两个酒鬼。 到底是被他们杀进了医生的值班室。 刚好值班医生这边没了病人,只能哭笑不得的接待了他们。 “你哪里不舒服啊?” 林靖远揉了揉脑袋,忽然指着自己的胳膊说。 “我、我总觉得抬起胳膊就疼,您必须给我看、看看。” 医生皱眉,莫非这个酒鬼也伤到了? “抬起手来我看看。” 看林靖远的样子,似乎抬胳膊的时候还真的有些疼。 这让宝根和柳茹茵都有些揪心。 “你什么工作?” “木城煤矿的。” “解开衣服我看看......。” 片刻后医生黑着脸拿起一把剪刀开始操作。 “同志,你胳膊没事,是腋毛打结了......。” “以后记得勤处理一下体毛。” 柳茹茵低下头,替自己叔又害臊又好气。 宝根则干脆蹲着没起来,他笑岔气了。 轮到魏序言看病。 他倒是吸取了林靖远的教训,让自己说话的语速和语气都很正常。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今天总觉得有一股劲头勒住了我的脖子,呼吸有些不通畅,后颈的地方总是凉飕飕的。” “我是不是病~病了?” 医生确实很厉害,利落的开了方子给魏序言,然后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来。 林靖远也好奇魏序言是得了啥病,俩酒鬼的大头都凑在一起看方子。 【病人自述:呼吸不畅有勒脖感,后颈发凉。】 【治疗建议:把穿反的秋衫正过来穿。】 柳茹茵抱着宝根笑得直叫哎哟。 谁知这两货居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 “尼玛,神医啊!” ...... 第二天酒醒之后,三人都很尴尬。 反倒是周围的病人和护士看到他们就想笑。 老周只打了一天针就跑了,臊的。 老魏也摸摸鼻子去新单位报到。 宝根原本以为魏叔叔因为醉酒的事,起码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大杂院这边,可谁知人家转天下班后又来了。 “是这么回事。” 魏序言笑眯眯的看着宝根和柳茹茵。 “我的新单位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我刚好有个子女读书的名额。” “对口的学校也还行,宝根年纪小了些,倒是茵子合适。” “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柳茹茵立即摇头。 她早就规划好了,以她的成绩进物资中专是没问题的,用不着欠魏叔人情。 林靖远笑了起来。 “你别卖关子了,得,还是我来说吧。” “你魏叔他们单位对口的学校不是中专,而是一家高中部。” “师大附中。” “你魏叔没结婚,但茵子你完全可以认个干亲,然后用对口部门干部子女的名义进去读高中。” 魏序言点点头。 “茵子你的成绩我跟人老师提过,他们说你这水平去读中专可惜了。” “放他们学校读三年,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师大附中?!” 柳茹茵浑身一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学?! 第66章 借调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柳茹茵没有答应这件事。 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对转移户口这件事极为在意,换言之柳茹茵只认林靖远一个爹。 林靖远和魏序言没有当场逼着柳茹茵表达,准备多给孩子一点时间去考虑和进行心理预期。 宝根私下和柳茹茵聊了几句,却不想柳茹茵的决定居然是斩钉截铁。 一来柳茹茵这辈子不会认除林靖远之外的第二个爹,二来她也不准备拖累家里三年。 高中学校也不在东城,要是真的过去必须要寄宿,家里要额外支出不少钱。 而且隔得远了,她回家一趟都难。 但要说去读师大附中对柳茹茵没有丝毫诱惑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是过了几天才彻底走出来。 回过神来的柳茹茵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老三这几天似乎一直“黏”着自己。 她立即把自己的东西清理了一遍,发现自己那本二手的俄文字典变得更加破烂了些。 这孩子,怎么对俄文这么感兴趣? 宝根其实也不想的。 谁让他笔记本上一连出现了五六篇与京城无关的记录,其中还有两篇是俄文版的。 他私下翻字典,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万一俄文记录里是有关京城或者华国的内容呢? 看到笔记本扉页上只有一颗小五星,让他觉得格外不踏实。 “晦气!” 宝根无语的瘫坐在条凳上。 两篇俄文都被他大约翻译了出来,结果很令人失望。 其中一篇是老毛子《真理晚报》刊登的体育类文章,发表于几个月之后,提及的是老毛子新老两届国际象棋棋王的争霸赛。 对战双方以弃子冒险战术出头的新人塔尔和老一派的世界棋王鲍特维尼克。 似乎这是一连串连续报道中靠后的一篇,对新棋王的获胜表示了祝贺,并表示国际象棋是老毛子这里的发展是本阵营人民智力高于对方阵营的最佳体现。 而另一篇也与国际象棋有关。 是某个老毛子的中学生在收到生日礼物后在日历写下的喜悦。 老毛子国内国际象棋成为了全民现象级运动,这个中学生排了好几次队都没能买到一副国际象棋,直到六月初他的父亲才托人搞来一套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国际象棋,宝根看过但没玩过,这东西老年活动中心也有,但一直都是吃灰的命。 宝根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结束了笔记本给的新手期,想要干涉笔记本上刷出的内容的难度变高了很多。 解卫军这些天一直在外头忙,柳茹茵见到家里的大人就想躲,加上宝根最近也沉默了下来,这让林靖远和陈玉华颇有些不太适应。 尤其是陈玉华,如今好几天没听见柳茹茵管教老三的声音,让她觉得这个新家忽然变得好陌生。 林靖远也察觉到了,所以他准备找个机会和这俩孩子聊聊。 可惜还没等他开口,他自己倒先郁闷上了。 他参加矿务局培训班马上就要结业,上头已经找了不少人谈话,本来林靖远觉得没他什么事的,可谁知还是被找了过去。 “小林啊,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说话的是人培训班的负责人,也是局里的人事部门领导之一,“咱们矿务局在生产上放的卫星已经足够耀眼,所以近期在矿山人事安排上还是有些富余的。” “如今的大环境你也清楚,最大的就是民生问题。” (回答部分书友的疑问:有书友提及当时京城是凭粮食本购粮,没错,这个政策在1959年被变更,变成了凭粮票购粮本上的口粮。粮票在三年困难时期甚至变成了买粮唯一要素,是我之前没写明白。) “前几年靠着居委会,各地就能解决大部分的事,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上头预估今年有很大可能又是个灾年,所以准备提前加强在基层的管理力量。” “不光是我们矿务局,其他部门和单位都要借调一批政治合格、作风优良的干部充实到居民管理的一线去。” “你呢是京城的老住户,又有部队上的背景,所以局里决定把你借调给你们当地的街道一段时间,好好配合完成稳定居民的任务。” “有什么意见和想法,都可以说说。” 林靖远能说什么? 他虽然心里对矿上恋恋不舍,但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习惯性的选择服从。 “那这样一来,提干本该多出的工资部分却因为没有了矿上的补助,其实压根没变化啊。” 宝根这话刚出口就挨了柳茹茵一下。 “说什么呢?叔这回离家近,事情又轻省,天天下井难道是好事?忘了你爹的事呢?!” 被老二拍了脑袋的宝根愤愤不平,决定从今天开始多多吃肉,争取在十二岁就能打赢对方。 林靖远一听柳茹茵提及宝根他爹,立即训了她几句,生怕勾起宝根的伤心事。 陈玉华也抓了两颗花里胡哨的糖果给宝根,这是别基夫斯基送来的。 “老别也太客气了,今天又给孩子们送吃的来,”林靖远调转话头和陈玉华商量给别基夫斯基送点什么回礼,“咱们也不能白拿人家的,就是不知道送他什么好?” 要知道对于来国内援助建设的老毛子专家,吃喝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几乎什么都不缺。 宝根在换牙不太爱吃糖,拿出一颗分给了爱红和拥军,剩下那颗准备明天用石头砸开去哄小姑娘。 他正好听到林靖远的这句话,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叔,我能求你件事么?” ...... 浮云斋,解放前这里是小苏州胡同里最出名的铺子之一。 经营的东西是江南手艺的根雕。 这些东西那都是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才喜欢的物件,建国后生意便差了下来,于是东家主要申请了公私合营。 后来为了满足广大民众的需求,曾一度改成了加工家具的地方。 所以如今叫做小苏州胡同木制厂。 新鲜上任的街道干事林靖远抬头看了看铺子的牌匾。 上头全是灰。 听说已经关门歇业快一年了。 想到街道其他人提起这里就摇头的样子,林靖远也觉得自己可能过来的不是时候。 浮云斋那几个师傅徒弟的手艺都是做根雕出来的,打造一个小板凳都跟绣花似的,那人工和价格胡同里根本没人用得起。 还没等到59年灾情,这里就提前熄了火。 可林靖远还是试着敲了敲门。 因为宝根建议给别基夫斯基的那个回礼,估计也就这里的师傅能做出来。 刚敲了两下,谁知门居然开了......。 第67章 临时负责 开门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半白头发,戴着工作围裙和袖套,看上去瘦的厉害。 “同志,你找谁?” 林靖远笑了笑。 “我找谢成师傅或者宋毅年师傅都行。” 男人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靖远,尤其是他衣服胸口的口袋还插着一支笔。 “没见过你啊?对了,我就是谢成。” “我是胡同西边67号院的,姓林,刚借调到咱们街道,以前是在木城那边上班。” 谢师傅让开大门。 “林同志啊,请进。” 林靖远脚步刚迈进去,谢师傅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他。 “林同志,是不是我们铺子、厂子的事有眉目了?” 林靖远知道对方在问什么,来之前同事就提醒过他这事。 “不好意思,这事是马干事负责的,我今儿过来是有一点私事。” 一听这话,谢师傅的脸色便暗淡了三分。 “得,是想做个什么,店里的料不多,你看着选吧。” 他随意指了指空荡荡的铺子里堆的那一堆木头。 “不过大件做不了,主要是如今没那个体力和料子。” 林靖远摆摆手,别说大件,这年头谁家还打家具啊。 “其实,我是想着请谢师傅帮忙雕一套棋。” “国际象棋。” “象棋就象棋,算了,有图没?” 林靖远早就从图书馆借了一本相关的书来,打开扉页露出一副国际象棋的图片递了过去。 老谢师傅扫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数。 他强忍着脸红,低声开价。 “两天后来拿,一斤半玉米面,不~~一斤也行,要不然三斤代食粉子也可以。” “林同志,老谢我可不是漫天要价,而是这东西要的细致,耗神啊。” 林靖远觉得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但想到这东西是用来还人家人情的,也就咬牙应了。 “才一斤半玉米面?” 在看到这套国际象棋成品的时候,宝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每一颗棋子不光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用手指摩挲着棋子表面还润滑无比,而且木头的每一条纹理都被雕刻师傅利用上了。 黑漆色和白石纹理的两色棋子宛如艺术品一般美丽。 黑白格子的棋盘被做成了一个能折叠的套盒,不用时可以将棋子挨个放进闭合的棋盘盒子里。 这是宝根提出的方案,老谢师傅完成的相当完美。 林靖远盯着这套国际象棋也有些唏嘘。 “我之前也觉得一套棋子换一斤半玉米面太贵了,可看到人家弄出来的东西才知道,其实是咱们占了便宜。” 老林搓搓手,嘴里说的谦虚但心里还是有点得意。 “就是不知道老别喜欢不喜欢这个?” 能不喜欢么? 宝根暗暗吐槽,尤其是棋盘上那一排俄文——53周年。 ...... “国际象棋!” 拄着拐的别基夫斯基在看到这套棋子的那一刻,眼睛里的光根本骗不了人。 “亲爱的林,你的礼物是实在是太喜欢了!” “你知道吗,我在病床上无聊的时候已经想过八百遍这个东西,可惜你们国内这种东西只在给我们的活动室里备的有。” “哈哈,你知道吗?我前天还在和隔壁床的家伙用纸片来下这个。” “看看、看看,林,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艺术品?” “也许它是不是太贵了?!” 林靖远想到那一斤半玉米面的价格,微微有些脸红,当即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去帮客人倒水的功夫,老别悄悄的拉住了房间里唯一“还没出去”的憨厚小孩,用有些蹩脚的中文问他。 “根,你知道这套~象棋花了多少浅(钱)么?” 两颗糖果塞到了宝根的手里。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的病友可能也会想要一副。” 宝根眨眨眼,伸出两只巴掌,一只巴掌张开四根指头,一张巴掌竖起一根手指。 “我叔请的是艺术家,价格是一百四十块。” 老别心里飞快是算了一下。 黑市上卢布对rmb大约是1:3.3,所以这套象棋的成本在42块卢布多一点。 很便宜! (老毛子国内工人平均1960年工资在800-3000卢布之间,而作为援龙专家,别列夫斯基的工资和龙国补贴加起来有近卢布。) “林,这个象棋我想再要几套,”拜访结束的时候老别拉住了林靖远的袖子,“我想我很多来你们这里工作的同事都想要一套。” 林靖远有些疑惑。 “这个东西,难道还很紧俏?” “你不知道!” 别列夫斯基眉飞色舞起来。 “我们国内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一件事,两位米哈伊尔的棋王争霸赛。” “上头号召全民展开能体现我们战鹰优越性的国际象棋活动。” “我前几天才和我的朋友通过电话,他告诉我在莫斯科不排上几天的队,你根本别想买到一套象棋。” “商店里的招牌总是【请大家不要着急,象棋的增产正在提交计划生产中】。” “等他们想起我们这些在外工作的人,北极的冰都已经化了!” 林靖远当即推辞。 “买什么买,几套棋而已......。” “不!” 老别紧紧的抓住老林的手,蹩脚的中文这回说的很流利,显然已经酝酿了半天。 “朋友的礼物我收下,但是其他人的必须付钱!” “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私人当礼品做一套还好说,但真要卖给老毛子专家们,林靖远觉得自己拿不定主意。 “问魏叔叔啊!” 宝根一句惊醒梦中人。 魏序言得了信,一下班就赶了过来。 他把事听了个全,马上就笑了。 “不用太过在意这个,上头其实有精神,只要能从老毛子手里赚钱,灵活一点也无可厚非。” “当然这事不能你自己出面,得用街道或者干脆就用那个木制厂的名义。” “里头的利润,公家和集体赚的,咱们个人最好不好碰。” 要不是老别的请求,林靖远都不太想沾染这个事。 更无语的是,也不知是谁耳朵尖嘴又快,把这事传得胡同里都隐隐听了声,还有传闻说老毛子专家脾气都不大好,想要木制厂把东西做的更好一点。 本来林靖远以为自己把这事捅给街道就ok ,谁知人街道也不傻,听到那传闻就不想接手这件事,索性转头就行文让林靖远自己临时负责小苏州胡同木制厂的事。 都听说老毛子不好伺候,谁惹的事谁去擦屁股。 木制厂已经停产一年多了,还能有什么事可以管? 不就是这几副棋子的破事么? 至于那传言是谁放出去的,谁也说不清,大部分都是自家孩子在外头听回来的。 第68章 站稳脚跟 宝根有些感慨的看着手里的笔记本。 他忽然有些弄懂了如何应用这些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文字内容来办事。 两世为人,记忆力确实很强,凭着这两段俄文内容他逐渐的回忆起了很多东西。 比如老毛子从今年开始兴起的国际象棋全民狂热浪潮。 如果说日后的龙国人提及全民最普及的运动是乒乓球,那么换成60年底的老毛子,那就只能是国际象棋。 普及到什么程度呢? 所有学校开设国际象棋课程,所有单位成立比赛队伍,统一教学大案,每年各地举办大量的国际象棋比赛。 老毛子的喉舌报纸《真理日报》还开设专栏,每天讲解象棋战术和名局。 1960年到1969年,老毛子的国际象棋水平是妥妥的世界霸主,一度成为了老毛子国家文化的象征。 而1960年3月正是这一切的起点。 虽然距离两国交恶只剩下了几个月时间,但宝根觉得还是可以借机做点什么。 老毛子国内的国际象棋抢购潮他够不着,但在龙国搞援助的近万老毛子专家他觉得可以小小的“运作”一下。 老毛子把国际象棋的风潮搞起来,这些在国外上班的人肯定也会跟进。 但等国内有关部门反应过来组织相关生产,估计那时两国的关系已经濒临破裂了。 林靖远和全家人觉得自家很倒霉(除了始作俑者外)。 但也只能捏着鼻子去联系木制厂的师傅和学徒回来上班。 两个大师傅带着六个徒弟,一共才六副棋子的活,还根本不够分的。 浮云斋木制厂是差点解散的小集体,师徒几个这回都是自带干粮上班。 不为了吃的,就为了让老外见识下龙国人的手艺。 才过了两天不到,林靖远便给老别送去了六套国际象棋。 老别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专家组里推销完毕。 太抢手了! 矿上专家组的组长和副组长是必须要一套的,甭管这几个老毛子是不是真爱国际象棋,因为这是政zz确问题。 然后才是组里的国际象棋爱好者,不够分,根本不够分! 老别让人送回来的钱全是卢布,在林靖远算了一下后手抖得筛糠似的。 五十卢布一套! 就这价格老别和他的同事们还说很便宜(艺术品嘛)。 三百卢布往街道办公室一送,顿时炸锅了。 这东西在1960年是最铁的外汇! 街道马上报给了区里,半小时后又追加了一份报告——其他专家组的成员正在委托别基夫斯基同志向小苏州胡同木制厂订购这种中式礼品级国际象棋。 大约一百多套,大约五千多卢布! 外汇啊! 街道高兴了半天,区里高兴了一天,然后都憋屈了......。 专款专用。 小苏州胡同木制厂获得的外汇一律归市政府统一管理,这笔贸易已经在商务局挂了号。 厂里账上的应收由商务局直接拨款rmb。 估计市里也在尽量掩饰,想着能多赚点是一点,所以商务局的款子是提前到的帐,货款实数九百九加上后期定金七百块——加油生产,越早交货越好! 哪天真遮掩不住了,估计又会被某部委给一锅端走。 越困难的小集体上头给的政策就越好。 例如小苏州胡同木制厂,在林靖远接手之前那政策确实无敌——七成盈利自留集体,三成利润划分小苏州胡同居委会做胡同帮扶费用。 在这之前木制厂别说分利润了,还得胡同居委会时不时的帮扶一下二下三下......。 木制厂就俩大师和六个学徒工,连个正经管理者都没有,林靖远是街道驻厂干事,都是他说了算。 留下一千块当后续生产资金,其余六百九十块按比例进行了分配。 厂里应得四百八十三块,胡同居委会应得二百零七块。 他按照厂里原来的标准马上发了这个月的工资。 两个老师傅都是九十块,每个学徒工是五十块。 林靖远的工资是街道发的,所以他一分不拿。 谢师傅和宋师傅几个那是对林靖远千恩万谢,可街道那边却心疼的直流血。 你个小林,哎~~,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后续的单子做完! 宝根回家听到林叔的做法后也是一脸的黑线。 ——我这叔有点不太适合当干部啊......。 陈玉华和柳茹茵倒比林靖远看得远些。 “这事你怎么就一个人拿了主意,你好歹问问街道啊。” 林靖远摸摸头笑着。 “这一上头啊,嘿嘿,再说了,不让职工们手里有钱去换粮食,后续的产能也跟不上来不是?” 陈玉华正发着愁想着怎么帮丈夫挽回,却冷不丁听宝根在那里和爱红嘀咕。 “叔在吹牛呢。” “不可能,我爸才不会!” “就八个人能做几套出来?我看能不能准时交货都成问题。我听叔说,除了雕刻、上色、打磨耗时间外,其他的杂活也不少。” “我去给爸爸打下手!” 五岁的男人站了出来,帮他亲姐站台。 宝根“切”了一声。 “得了吧,你还没木头高呢,真要人做奉献的话,我看街道那边有好些个哥哥姐姐都能去。” “反正他们也没事。” 陈玉华还在发愣琢磨宝根的话,柳茹茵却忽然拍了一下宝根的头。 “你个傻子,你咋不知道反过来想一想,”她先嫌弃了一回宝根,转头惊喜的对陈玉华嘀咕起来,“婶子,我有主意了!咱们可以要......。” 宝根只能无语搬着自己的小板凳离开。 反正效果已经达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靖远跑去请示街道,建议给木质厂增加五个临时工。 谁知道街道几个领导都先后接待了他,那叫一个亲切.....。 至于他头天“擅自”发了那么多钱的事? 扯淡,那都不叫事,以后必须坚持贯彻下去,新人老人都要一视同仁! 账谁都会算。 一百二十二套完成,那就是两万块出头。 按照林靖远的规划增加五个临时工,工资加补助“也就”五十块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林靖远说了,招工的事厂里忙不过来,请街道一并解决。 真正需要他们去研究“讨论”的是木质厂这个集体到底要不要改一改分配的问题,厂里留的资金太多那是浪费啊。 现在街道哪里不需要用钱? 事实证明,市里的顾虑是对的,就在林靖远再次交货的当天,外交部某司直接发了一个六百套的内部计划单到了厂里。 当然这个价格肯定跳了水。 但不管怎么说,林靖远这个新来的借调干事已经在街道上站稳了脚跟。 幕后黑手宝根同学,此刻没有再去管这件事,而是皱眉看着自己笔记本上新出现的涂鸦。 “我去,这也太不公平!” 第69章 名师养成计划 【1960年3月18日,晴。 今天是参加区里歌唱比赛的日子,我们班的同学和老师都有些紧张。 因为这是我们班这学期参与的最后一次评定。 但好在我们平时有勤奋的练习,所以我们最终还是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班主任李老师刚好也在前些天获得了全区优秀教师的称号,校长说我们班这回还是二里屯小学的标杆班级。 每天三分之一个苹果、一小杯牛奶、两个玉米面馍馍和每两天一个包子的待遇依旧不变。 大家都欢呼了好久。 其实我好想把包子带回去给妹妹吃,可惜校长说了所有人都必须现场吃完,让区里的同志看在眼里。 这些都是区里省出来的物资,整个京城也就育英小学等极少数学校的某个班级能用。 我们都需要保持状态,随时准备面对外宾......。】 宝根艰难的抬起头,默默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每天三分之一个苹果、一小杯牛奶、两个玉米面馍馍和每两天一个包子! 就算有笔记本的他都看着馋。 不就是能接待外宾么? 俺觉着我们28班其实也不赖。 他扭头看了一眼在认真做题的伊白梅,信心似乎又多了一丢丢。 可下一秒关泰山的脸凑了过来。 “宝根,来,含着这个,酸酸的,”这是几片圆形的小叶子,抓着这些叶子的手上满是泥巴。 再看关老二的嘴。 嗬,半个脸都是绿的。 鼻子下头还挂着一溜大鼻涕。 “你就别害张老三了,”同样也是半个绿腮帮的刘思敏从后面一把薅住了关泰山的头发,给他扯了回去,“吃了这个酸的,我更饿了!” 把目光从这两位身上收回来,宝根再看向自己笔记本记载,之前的雄心壮志消散了不少。 不说别人,光这两货带着就够呛。 教室门被人推开,门上被几个木条子补上的缺口在不停的颤动,不合套的木门在嘎吱唱歌,刚刚上完厕所的曹玉柱带着一身五谷轮回气回到了教室。 就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别扭,扣子上头扣漏了一个,下头又多出一个,喜感满满。 ——怕是真的带不动啊! 可随后宝根心里又一叹,这才来了学校一个月,就连曹小胖子如今也变苗条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飞来飞去的全是苹果、包子、牛奶......。 受不了了! 宝根猛的睁开眼睛,掏出铅笔和一张用得只剩边角的草稿纸开始写写画画。 标杆班级是吧? 也许、大概能成......。 在1960年的小学教育里,最重要的科目是语文和算术,一个班级的学业水平也主要这两门功课的成绩。 正如那位二里屯小学的学生所记载的那样,想要成为全京城都出名的标杆班级,首先教授这个班语文和算术的老师必须很强或者很有名。 整个语文课,宝根在都盯着自家婶娘发呆。 陈玉华能成为享誉京城的名师吗? 首先吧,陈玉华的资历不够,其次吧,她能当上28班的代课语文老师还是靠的左副校长的关系。 教学能力怎么说呢......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可换一个语文老师来? 宝根又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还是对的。 思来想去之后,宝根最终还是找到了陈玉华的一个长处——她的字很娟秀,算是几个语文老师里不错的。 宝根在入学的时候曾经秀过几次钢笔字,可惜因为腕力不够所以后续没有继续显露。 ——要不,索性对不起庞同志一回?让婶娘练成陈中华字帖......。 只要字体能推广开,怎么着也能拿下一个街道评选的优秀教师吧? “婶,这个字我不会写!” 听到在写作业的宝根发出“求助”,陈玉华觉得有些稀奇。 这孩子不是平时什么都会么? 可她很快发现今天的宝根似乎钻了牛角尖,写起字来东倒西歪的,看着无比的别扭。 她放下手里的事好生教了几回,结果这孩子居然越写越差。 “我这手是咋了?” 宝根装可怜。 “要不婶,你抓住我的手教我写几回?” 这有啥不可以的? 陈玉华从身后握住宝根的手,带着他的铅笔一点一点的写着。 ——这小家伙的手劲还挺大,有点带不动......。 可当一个字写下来,宝根夸张的惊呼了一声。 “婶,你的字真好看!” 陈玉华看着“自己”刚才写的这个字,也觉得挺意外的。 似乎最近自己的字迹又进步了? 两人又写了七八个字,宝根一连惊呼了好几声,惹得家里其他人都过来看。 林靖远过来看了一眼,正在擦汗的手顿了下。 “玉华,你的字原来这么好看的?” 陈玉华脸上也露出惊喜。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带着宝根写,这下笔顺了好多。” 接着她试着自己写了几个,然后一对比,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宝根,来,婶带着你写......。” 这回陈玉华握着宝根的小手写下了完整的一句话。 “嘿,婶,你教宝根写的字倒是真不错。” 柳茹茵过来看了一眼,立即喜欢上了这种字体,拉着陈玉华教自己写。 结果......。 宝根在一边叹息一声:“二姐,我上次听寒假班的郝老师讲了几个古人说的话,你想不想听?” “有屁就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朽木不可雕也,七窍通了六窍剩下个一窍不通.....。” “你小子别跑!站着别动~!” 宝根飞快的窜了出去。 “想得美,一动不动那是王八。” 下一秒他腾云驾雾的回到了屋里,解卫军刚好进门,随手就给他提溜了回来。 把老三扔给老二,解卫军笑着给林靖远和陈玉华打了个招呼。 “叔、婶,我回来了。” 陈玉华急忙把刚撤下去的饭菜又端出来加热。 “怎么这些天都在忙?” 解卫军一边坐下一边摇头。 “婶,随便热一下就行,我吃了就要走。” “估计又是好几天。” 林靖远好奇问他。 “怎么会这么忙的?兴民呢?” 解卫军压低了声音。 “京城最近来了不少外地逃荒的,每个街道派出所如今都是轮轴转,前些天是在郊外设置安置点,差点给我们累死。” “兴民忙的太累,索性没回来直接在值班点睡了。” 林靖远皱着眉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 京城地区自打提前开春后,就下了一场零星的小雨,日日都是大太阳,而街道广播放的录音机新闻里,南方的雨就没停过。 第70章 我刚出生的时候 宝根觉得伊白梅同学今天特漂亮。 要不是她刚才来找自己,估计柳老二不会那么轻易的让自己过关。 宝根、伊白梅、刘思敏和关泰山四个蹲在胡同一处角落里。 四人中间是一块砖头。 砖头上放着一块被砸碎的糖果,糖纸剥开,碎成好几块的糖果如同琥珀一般吸引着四个小孩的目光。 大家都盯上了最大的那一块。 寂静的气氛是被关泰山打破的。 他抽了抽鼻涕,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种水果糖我以前只是看到过,想不到我今天也能吃到......。” “白梅最小,我看最大的这块,要不给她?” “不过我上次好像记得白梅吃过这种糖,哎,谁叫我比她大几个月呢!” 其他三个小孩都鄙视的看了一眼“义气深重”的关泰山。 刘思敏白了他一眼。 “我也比你大月份,是不是要我也让让你?” “那多不好意思......。” “关老二,你想多了!” 刘思敏拍开关泰山的手。 “孔融让梨没听说过吗?” “那是封建糟糕......。” 伊白梅无语的纠正。 “是糟粕!” 关泰山立即打蛇随棍上。 “你看,白梅也赞同我,认为你诉说的不对,是糟粕。” “不行,我才比你可怜!” 刘思敏眼珠子转的飞快,把自己所有遇到过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我今年过年都没得到新衣服,你还得了一条改来的裤子!” 关泰山不甘示弱,和刘思敏开始比惨。 伊白梅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这两人都挺可怜的。 “得了,你们都别说了。” 宝根意志消沉的出声打断了他们。 “说到惨,你们谁有我......惨?” 这语气让三个小孩都心里咯噔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开始自言自语的宝根。 “我很小的时候就出生了......,”宝根萧瑟的语气有些让人心疼,“一生下就必须给人当儿子。” “刘老大,你虽然过年没得到新衣服,但你知道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我那时候一件衣服都没有......,只能赤着身子。” “出生不到一分钟,我就遭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暴力。” 宝根的语气越发低沉。 “我母亲那时候很虚弱,可有个穿白衣服的当着我母亲的面,啪就给了我一下。” “我哭了,因为我根本无力反抗。” 伊白梅的眼角有点发红。 “那时候我没法走路,手脚都是废的,不管去哪我都只能爬着......,可就算是这样,一岁之前我都没说过一个苦字。” “饭菜、馍馍、糖果根本与我无关,我能吃的只是一点流食,父母天天怕我长不大,哎~~~。” 刘思敏的眼角也红了,关泰山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我被限制了自由,哪里都不准去,困在一个不到两平米的空间里,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可只要我哭,就会有人过来打我的屁股......呵呵,我都习惯了。” 宝根的悲伤似乎感染了整个胡同。 “你们的爸妈都很爱你们吧?” “可你们知道么?我父母结婚的时候,甚至都没告诉我一声......。” 伊白梅终于没忍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宝根真的好惨啊~! “直到我来京城遇到了你们,仿佛看到了春天里的河流和蓝天里的光,我这才知道生活原来是有希望的!” “别说了~!” 刘思敏嚎啕大哭起来,抓起最大的那块糖直接塞进了宝根的嘴里。 关泰山也低着头,眼角也在闪着水光。 伊白梅则抱着宝根的胳膊抽泣的厉害。 “宝~宝根,呜呜呜呜,对不起,我之前不、不知道你这么惨,呜呜呜,我以后不欺负你了,呜呜呜呜。” 萧瑟完毕的宝根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哭的小姑娘得意的挑了挑眉头。 “哈哈哈哈~~~。” 回到家里的伊白梅又哭了,因为她母亲在听说了宝根的惨事后,居然躺在床上笑得打滚。 呜呜呜呜,妈妈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哈哈哈哈,乖女儿你别哭了,哎呦,妈妈忍不住还是想笑啊,啊哈哈哈哈。” 伊白梅一边哭一边气的跺脚。 “爸爸,你快管管妈妈,她变坏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呜呜呜呜。” 伊夏老师哭笑不得的同时,额角的青筋也在暴动。 ——好你个臭小子~!!!这才八岁啊~,就这么能骗女娃娃的眼泪~! ——不行,下次必须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不可~! “乖,别哭了,爸爸跟你说啊,这个......。” ...... “张老三~~~!!!” “你给我站住~!别跑~!我恨死你了啊~!!混蛋,别跑~!” 往日文静漂亮的小姑娘今天彻底变成了母夜叉,手里抓着半块砖头一路追杀着宝根。 刘思敏拉着一张黄连脸,手里挥舞着一根树枝也追在宝根的身后。 满脸通红的关泰山哇哇叫着冲逃跑的宝根扔石子。 宝根逃到一条马路边,眼尖的他一眼看到邢主任老娘在路边对着马路对面频繁张望。 宝根二话不说立即上前扶起老太太。 “奶奶,我扶您过马路~!” 伊白梅也是认识邢家老太太的,生怕老奶奶回去告状,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宝根的背影。 “哟,是你这孩子啊,诶,不用,真不用~!诶诶诶。” 老奶奶话没说完,已经被宝根利落的扶到了马路对面。 气喘吁吁的她终于能把话说完整了。 “你这孩子,咋不听俺把话说完哩?我家住马路对面,我刚好不容易过完马路,你咋又给俺送回起点来哩......。” 她回手一摸,却没摸到这小孩。 “诶,这倒霉孩子哩?咋跑得这么快?” ...... 这一整天的课间,宝根都没出过门。 伊白梅和刘思敏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至于关老二则早就出去玩去了。 几串从树上掉下来的酸果子摆在教学楼的台阶上。 关泰山、曹玉柱和几个同学都对这些果子虎视眈眈。 只见关老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刚出生的时候......。” 第71章 宝根去不去? 小苏州胡同木制厂的国际象棋火了。 在第二批交货后,老毛子在各地的专家组都收到了消息。 虽然龙国答应会给专家们每人配送一套,已经下了计划给大型木雕单位,可大家还是都想尽早的能拿到这种shi月革命53周年纪念版国际象棋。 因为老毛子国内的国际象棋风潮已经刮到了援助专家这边。 各地专家组都先后参加了好几次老毛子相关精神传达的会议。 这种事在老毛子专家们的心里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没人愿意自己是最后一批响应国内号召的。 养病中的老别又给木制厂送来了大约八百套的订单,都是一百五十块左右的价格,有的专家组是给卢布,有的专家组给的是rmb。 就在这几天,好几家大型文具厂、木雕厂的干部和计划员纷纷赶来小苏州胡同参加学习。 老林算是好生出了把风头。 当然这几天胡同里风头最盛的还不是老林同志,而是胡同居委会的朱大妈。 她在街道会上大发雌威,硬生生的把木制厂应该分配给胡同的额度抢到了三成。 最后街道拿四成五,剩下的二成五才属于木制厂。 不过对于木制厂的这些人来说,仅仅是剩下的这二成五已经是相当的多了。 木制厂大师傅、学徒工和临时工的工资是按级别来的,但这补助的名目是什么又补助多少则是厂里说了算。 有人眼红的算过,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居然能拿差不多五十块左右,比某些正式工的工资还高。 林靖远这个驻厂干事从下个月起也可以从厂里拿补助。 陈玉华私下美美的算过,大概一个月能多拿三四十块。 每次提到这个事,她都会感慨万千。 “要是这个国际象棋的单子能一直有就好了。” 可宝根知道与老毛子有关的单子最多做到五月就必须结束。 人们的愿望总是美好的,但现实却万分残酷,有时候知足常乐反而过得更轻松。 例如宝根的笔记本在脱离了“新手期”后,整个三月刷出来的有用内容几乎没有可用的。 说是几乎,是因为其中有一篇后世的中文报道。 只不过这个文章里提到的是,有关老毛子在3月前中断向龙国推诿有关原子弹的技术提供的故事。 实际上对方已经在当月做出决定——彻底中断相关技术的输出。 而龙国此时被老毛子的各种借口蒙住了眼睛,各方面仍然在努力做工作试图挽回。 宝根把这个消息以z的名义发给了上头。 这篇文章出现的太晚,留给上头进行操作弥补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而已。 宝根并不知道,其实就在这几天里,上头偷偷加大了对各专家小组的攻关力度,抢在老毛子正式通知这些专家前,能学多少是多少。 到了三月末,各地都陆续上报——今年又是一个灾年的可能性相当大。 新研发出来的小球菌代食正式投入粮食供应。 司厅小学二年级学生又被组织起来外出两次挖野菜,而且一次比一次走得远。 这两次里他们再也没有了上次的运气,别说兔子,就连麻雀都没见几只。 学校原本规定的所有参加挖野菜活动的学生,中午一人一个野菜饼子也变成了大半个。 陈玉华也手把手的“教”宝根练字接近半个月,如今下笔已经有了一些“庞”氏神韵。 不得不说宝根婶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估计再练上一个月,陈玉华就有可能描出一本上好的字帖来。 届时宝根只需要想办法让这本字帖在全校流传开就行。 与此同时,宝根也准备着手为刘建明老师规划一下名师之路。 刘建明本人就是区里有名的算术老师,不然寒假班也轮不到他来讲课。 宝根当年混入体制后,从事的是与数字关联的岗位,所以那时觉着自己文凭不够的他自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种“心脑速算法”。 这是当时小学在推广的内容,他也偷偷的给学了来。 宝根准备找机会让刘老师“发明”这个技术。 培养名师需要找机会,但培养班级明星学生却不需要那么多顾忌。 宝根找的对象正是班长同学。 “梅梅,你会唱歌么?” “我又不是哑巴。” “那你唱歌好听么?” “不爱告诉你。” “那你会跳舞不?” “饿,没力气。” 嗯,只是没力气,那就是说她跳舞也会。 必须拍个马屁先。 “梅梅你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 “呵呵,我就不会撒谎。” 还生气呢? 于是宝根在放学后又砸开了一个水果糖,这回二道杆拿到了最大的那块。 伊夏看着笑眯眯在舔糖块的女儿,忽然有些心梗的征兆。 半块糖果就哄好了?! 白瞎了自己给女儿讲了那么久! “宝根今天夸我唱歌好听来着。” 伊白梅骄傲的踮着脚在向妈妈汇报。 刘芳笑得挺开心,但伊老师的脸却更黑了。 他上次哄女儿给自己表演一个,结果一直没成功! “我还跳了一段,他嘴巴都合不拢了,咯咯咯咯咯咯。” 伊老师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刘芳无语的拍了自己爱人一下,这八岁孩子的醋都吃,以后女儿长大了那怎么得了。 “好了,每天吃这少,还唱唱跳跳的!来,告诉妈妈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么?” “宝根今天偷偷给我说,我们班要是能成为标杆班级就好了。” “每天能有一小杯牛奶的?” 伊老师迎着女儿疑问而热切的目光,只能耐心解释。 “你说的这种标杆班级是很难评上的。” “全京城也就几个而已。” “咱们小学虽然不错,但距离最好的小学还是有点距离的。” “别说人家的老师,光是全班的学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伊夏最后又不忘鼓励了一下自己女儿。 “我看啊,你们全班也就你大概能达到进这个班的的标准。” 伊白梅好奇的追问。 “那宝根呢?” “哼哼,”伊老师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太爽利,“学习和才能估计是够的。” “对了,刚好下周学校会组织优秀学生去师大附小参观学习。” “你到时候好好看看人家的实力就知道了。” “那,宝根去不去?” 伊夏又是一头黑线。 第72章 少了三斤 (本书关于司厅小学的发展基本遵循原来历史脉络。) 小学部。 小学部没有专门的会议室,一旦开大会所有老师都要来左副校长的办公室。 如今整个小学部三十六个老师一个挨着一个的挤在里头。 左副校长索性站着发言。 “方案已经下来了,从下个学期开始,我们司厅小学和初中部分开办学。” “初中部和小学部之间要修围墙,估计还是以篱笆子为主,千万记得回去后叮嘱各班的学生,不要去翻篱笆子。” “尤其是那些喜欢走近道回家的孩子,要着重叮嘱。” “几根木头拼起来的东西,能经得起几个孩子爬?” “一旦摔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轻的,吃都吃不饱,家里哪里来的营养品供着?” “这个事学校会当重点来抓,各班一定要交代到位!” 左副校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环视了一圈。 其实她此刻的心里是喜忧参半。 作为一个女性能真正主政一校是对她的认可,但没有初中部的帮扶,加上两边把本来就可怜的家当一分,司厅小学的境遇怕是比之前还要困难点。 尤其是她手下的这三十六员大将,一个比一个瘦,唯一看起来有些富态的几个其实都是浮肿病。 她叹了一口气,指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训了几句。 “孙老师,你看看你,今天怎么又肿了些!” “前天发给你的康复粉呢?” 孙老师大约四十多岁,嘿嘿笑了笑,往人堆里又挤了挤。 左副校长痛心疾首起来。 “你们啊,发给你们的东西已经是最低限度了,三令五申不让你们拿着去补贴学生,可没一个听劝的!” “孩子们我也心疼,可你们万一倒下一个,就代表着一个班的学生没人去看着。” “而且你们给了孩子,他们转头又偷偷少吃一些,给家里省,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老师们都低着头,左耳进右耳朵去,跟自己班上不太听话的学生一个德行。 “得了,再说两件事。” “一个事是下个星期,各年级选拔学生代表去育英小学参观的事。” “育英小学是全京城的标杆,一定要吩咐好学生们,要戴干净的红领巾,衣服要洗过的,不要唯唯诺诺的,大方自然一点。” “第二个事,又到了上报项目的时候,我们司厅小学已经好几年都没动静了,大家集思广益,都想想,怎么也要找个名目出来,嘴皮子官司我去打。” 可惜脑子活脱的老师都在初中部,小学部这边的老师一个比一个安静。 最后还是邢主任硬着头皮说了几个名目,然后全体举手通过。 左副校长见状摇摇头,估计又没戏。 ...... “为什么又是我去?” 伊白梅同学满脸的不满。 “作文你比我好,算术也是你厉害,”小姑娘越说越委屈,“为什么不是你?” 宝根急忙安慰。 “得了,那是因为你比我漂亮啊!” 女班长听了后直接“感动”得哭了。 宝根挠头——我说的是真话啊。 ——换我是校长,我也选漂亮的小姑娘去参观,选他一个正在换牙的,一张口全是城门洞,这不是考验育英小学那边学生忍笑的能力么? “张、张宝根,我不跟你玩了~!呜呜呜呜。” 好吧,友谊的小船又翻了。 宝根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最多明早友谊的小船又会翻回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天一大早上学的时候,看着宝根盯着笔记本上的鬼画符在研究,梅梅同学又忍不住叽叽喳喳的主动和他聊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乱画些东西,丑死了!” “浪费!”这是关老二在搭腔。 “下回让我画几笔?” 这是刘大姐满脸好奇的提议。 宝根的心情很不错,对三人的叽叽喳喳毫不在意、充耳不闻、概不理会。 因为笔记本上总算刷出了一篇自己够得上的事情。 【永远忘不掉的日子是一九六零年三月二十一日。 那时候我还是东板桥胡同粮店的一名职工。 那天的事情哪怕几十年过去了,我和很多同事还一直记在心里。 想起来心里就觉得难受,总觉得我们这帮人不算个东西。 那天我和师傅几个从郊外的转运站运粮食回来,因为头天偷懒没有对板车进行维修,结果板车在路上坏了三次。 加上来回找零件维修的时间,我们的粮车进入城区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当时我们都很紧张,因为这个批评肯定是挨定了。 上头三令五申,禁止在大白天运粮食,基本都是在夜间或者凌晨必须完成粮食的转运工作。 整整一大车粮食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我们有一种错觉,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在车上。 那年是什么年景?我们到现在还记得,为了一口吃的,说不定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而最让人惊恐的是在距离粮店还有两里路的时候,板车的轱辘又掉了! 四五袋粮食撒了一地。 我和师傅都记得当时我们的脑子猛的就懵了一下,整个大街上安静的吓人。 几乎所有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冷汗瞬间涌遍了我的全身。 当第一个行人走过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摸向了板车上的棍子。 可我依然记得那个老大爷问的是:“同志,要帮忙吗?” 随着老同志的一句话落下,周边的人都涌了过来,师傅和我的心当时都凉透了。 可半个小时之后,散落在地上的米又回到了袋子里,更有十来个同志帮助我们推着板车回到了店里。 事后我们暗中进行了重新称重,漏米的那里个袋子一共少了三斤。 这三斤粮食的差额最后由我们店里的所有职工平摊了,为此我还不甘心的念叨了小半年,心里恨透了那些顺手牵羊的人。 直到七十年代,我再遇到师父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错了……。】 宝根眨眨眼,这不就是今天中午的事? 眼珠子又转了转,他觉得这件事如果操作的好的话,说不定会有收获。 第73章 图的不是这个 李峰等几个人忧心地看着自家的板车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走着。 今天已经修了三次的车轱辘又歪了不少。 “夹紧点吧,离粮店没多远了,希望这车轱辘争点气,能够坚持到地方。” 李峰的徒弟小武不安的看了看四周,低声在他身边嘀咕。 “师傅,我咋觉得周边同志们看我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啊?” “弄得我身上凉飕飕的。” 李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你昨天偷懒没有检修板车,会出这种事吗?!” “粮车在路上翻了三次,装来装去,别说车子,人都要累死了!” “现在这光景,谁家不缺粮食?安静点,不要看他们,一直往前走!” “这是城区,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李峰安慰大家的话还没落音,就听见车子传来一声轰响,车轱辘又飞了出去,整个车身往右一倾,好几个粮包又散落了下来。 暗黄色的粮食撒了一地,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李峰和小武这帮人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就在嗓子眼边直蹦跶。 令人窒息的十秒钟过后,一个老同志走上前来。 “同志,要帮忙吗?” 小武刚想拒绝,突然听到人群外响起一个童音。 “同学们快过来,帮忙捡米!” 一群中午刚放学的小学生在几个红领巾的带领下涌了过来,低头开始一点一点的捡米。 领头的是个戴红领巾的漂亮小姑娘和一个缺了门牙的痞痞男孩。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也动手帮忙捡了起来,这样李峰和小武想拒绝都不好拒绝。 只能干着急的紧盯着大家。 散落的粮食有两袋,不到半小时就被大家捡的颗粒干净,全部塞回了袋子。 看着远去的粮车,伊白梅推了推宝根。 “你还真是带大家出来干好事的?” “算我错怪你了,喂,你在想什么呢?” 宝根咧嘴一笑,又掉了一颗槽牙的他显得有些滑稽,让梅梅同学忍不住又笑了。 “你跟我来,让你看一出好戏!” 只见宝根脱下满是补丁的外套,走到路边装了一些东西,然后拉着伊白梅向粮店的方向跑去。 “少了三斤!” 李峰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虽然大部分群众都很自觉,但看来还是有忍不住下手的人。 小武愤愤不平的踢了板车一脚。 得,这三斤损耗肯定要他们几个押送的平摊。 “你还好意思生气,你早检查一下车子能出这事么?” 李峰刚训了徒弟一句,店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童音。 “叔叔,你们粮袋里还掉了点东西,这个东西有点难捡,我们捡了半天才帮你们捡回来。” “这个东西你们还要吗?” 是之前第一个出声说要帮他们捡粮食的小孩。 李峰和小武即笑了起来,想不到这种事还有惊喜,这帮孩子们倒也可爱,真的帮他们把那短的三斤粮食给找了回来。 李峰看到小孩手里拿的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兜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堆细细的沙子和草根。 小武刚想愤怒的出声,却忽然被他师傅一把抓住了手腕。 李峰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那堆沙子的眼神分外的认真。 小武突然发现自己师傅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有点抖。 李峰如同一只木偶般僵硬地把那孩子手里的衣服接了过来。 他托了托衣服的重量,嘴里喃喃自语。 “没错,应该就是这个数。” 说话的同时,豆大的泪珠子直接砸落在了衣服上的沙子里。 李峰满脸都是自责的表情。 “我们都是一群混账,光记着粮食的重量,却忘记了咱们运来的粮食里可是混着沙子和草根的!” “呵呵呵呵,人家尽心尽力的帮我们把粮食一粒一粒的捡回来,少掉的自然是没人去捡的沙子和草根,当然会少上三斤!” 他的情绪很是激动,回头看向粮店的同事们,泪珠子却是止不住。 “都这个光景了,一粒米都没拿咱们的啊!” “我们还特么的疑神疑鬼的,真tm不是个东西!” 包括小武在内,粮店里所有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伊白梅躲在宝根的身后,她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叔叔们要哭? 都多大的人了,真不害羞! “叔叔,要是没事,我们该回学校了,老师规定了,我们必须午睡要少运动的。” 缺了牙齿的男孩说话很是天真浪漫,却让李峰和小武几人的心碎成了几瓣。 是啊,人家孩子中午本该在教室里休息,减少运动量的,免得饿肚子,却自觉的帮自己捡了一地的米粒和沙子草根。 “孩子别急,叔叔给你点东西。” 宝根哪里会要他的东西,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二话不说,他拉着伊白梅转身飞跑走了。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转身逃跑的时候,宝根的小手在口袋里故意掏了掏。 他之前向伊白梅借来参观的二道杠布牌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布牌子背面,司厅小学二十八班的字样分外显眼。 在宝根的算计里,这件事真正在后续能起到作用的并不是表面上管事的李峰,但是他的徒弟小武。 根据这个小武在那篇回忆录里的记载,他的姐夫正是本街道的副主任。 按照文中这个小武表现出来的性格,绝对会把这件事说给他姐夫听。 而就在当天放晚学之后,宝根在回家的路上把一封信塞进了邮箱。 不出宝根的预料,他故意落下的二道杠被人送回了学校来。 再加上他给报社寄的这封稿件……。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人民群众一人一粒米都没有拿公家的,甚至一些可爱的孩子们还把掉下的草根和沙子都送了回去。 这篇文章毫无意外地上了京城日报。 现场帮忙的群众无名无姓,但可司厅小学的名字却出现在了报纸上,尤其是小学生们靠午睡减少运动的事分外让人心酸。 街道几个头头只能开小会商量。 “得了,孩子们确实可怜。” 一把手一咬牙。 “叫咱们食堂的师傅把双蒸饭再加一道水,多少省点出来给司厅小学送去。” “d员干部都带头,看能拿出多少来?” “小苏州胡同那边不是给了些进项么,多少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二把手算了算。 “每天大概能省出六十斤左右,实打实的能有四十多斤,每个班能分到一斤多,粥熬得稀点,一人能够得上一小碗。” 一把手一挥手。 “就这样定了。” 第74章 一个字十块钱 手把手的带着宝根练了一百多个字,陈玉华趁着手感最好的时候又回到里屋开始练字。 最近她对这个事有点上头,任谁发现自己的笔迹居然在大幅进步都会感到振奋。 林靖远刚刚从街道上回来,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外屋的宝根,压低了声音问陈玉华。 “宝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之前不是说宝根的底子很不错嘛?怎么现在天天让你带着练字?” 陈玉华停下笔,对于这件事她也觉得有些脑子疼。 “宝根在算术上的天赋那是没得说,作文也是相当厉害,外校的郝老师好几次和我沟通过,说宝根对于文章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 “就拿咱们教的这些字来说,我发现几乎五年级和六年级需要认的字和拼音都难不倒他,他就是懒。” “可能是因为记得太多,所以导致他现在写字总容易混淆。” 林靖远点点头。 “那就让孩子少记点,多玩玩没问题的。” 陈玉华咬咬笔杆子,作为继母加婶子,她自然是同意爱人的意见,可作为老师她真的不愿意这么浪费了宝根。 “其实吧,我觉得宝根就是喜欢偷懒,所以记的东西不牢靠。” “我举个例子给你听,学校公告栏公布了部里已经确定下来的515个简体字。对着这些字,六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有时候都会写错,可宝根却一个都错不了,反倒是那些笔画多的,他还自己删减着写。” “前几天的语文测验,他比梅梅少一分只得了91分,扣的九分都是笔画分,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林靖远听了也摇头。 “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只是面憨心里却精,跟他老爹一个德行。也就茵子还把他当傻子看。” 陈玉华听了这话忽然想笑。 “换旁的孩子,姐姐说自己傻非大闹一番不可,可宝根倒好,顺着茵子的话装傻,还乐呵呵的。” “估计到了下个月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茵子的下巴都会被吓掉。” 林靖远笑了。 “他们姐弟之间的事咱们不插手,让他们互相闹去。” 说完林靖远小心的看了一眼外头,声音更低了。 “玉华,你还在忙什么呢?” 陈玉华的耳尖立即红了。 “你等会儿,我再练几个字,再说孩子们都还没睡,你急什么?” 林靖远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又看了一眼陈玉华的字。 “我看你这字都可以当字贴用了。” 陈玉华本来听着很高兴,却转念又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用呢?” “小学和初中分开了,以前上头下发下来的项目基本都是初中老师们应付的,如今左校长却要我们也申报起来。” “谁都逃不掉,我的头都快想炸了。” 林靖远坐到她的身边。 “不就是应付一下么?有那么难?” “应付多了,上头也不会有好脸色,再说大家都有些不甘心。” 陈玉华点出了其中的要点。 “万一哪个项目有了成绩,是有经费可以拿的。” “都想着能给自己班上的孩子早上加半个饼子,所以啊明知不大可能完成,可都在私底下耗着。” “早上加饼子?” “可不,如今学校中午有一小碗粥加大半个野菜饼子供应,很多学生索性早饭都不吃,省给家里,生生熬到中午。” 林靖远呆了几秒后看向陈玉华。 “玉华,你干啥我都支持你。” 陈玉华咬咬嘴皮笑了。 “谢谢你的支持,可这些课题就没一个容易的。” “你来看,看着最容易的是文字改革委员会下达给各小学的任务,成功简化一个字能拿到十块钱经费,可实际上很多人交上去的方案早就在人家的规划里了。” “都是白忙活。“ 忽然,帘子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听着像是宝根的。 夫妻俩急忙掀开帘子,只见一脸寒霜的柳茹茵正捏着宝根的耳朵。 “你个不学好的东西,叔婶说私房话你都敢偷听?!” 宝根一边叫一边狡辩。 “啥叫不学好?啊啊啊,疼,我在向他们学习!” “刚才叔婶在聊简体字的事,咋就不是好事了?” 旋即他还一脸无辜加童真的好奇问对方。 “二姐,叔婶在一起能有啥让人不学好的事啊?” 本来听得有趣的林靖远老脸顿时一黑,陈玉华又好气又好笑的摔了帘子进去了。 柳茹茵的脸色忽红忽黑,这让她咋解释,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 晚间躺在床上,宝根怔怔的盯着天花板。 “一个简体字十块钱!!!” 手里抱着的不是他最重要的笔记本,而是平时最不喜欢的新华字典。 这是建国后第三版,57年的。 里头的简体字少得可怜。 可如今他抱着这东西却如同抱着一堆钱似的,浑身发热。 如果提交一百个简体字改进方案上去,哪怕与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原本改革预案重合度有八成,那也有二百块! 要是提交五百个呢?! 哪怕是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大佬也没他清楚后世的简体字该怎么改吧? 这天晚上,宝根一晚上都没睡好。 不是因为简体字,而是他今晚睡的是林靖远和陈玉华的外间,柳茹茵带着林爱红去隔壁抢了他的地方。 里头两大人以为外头的八岁孩子啥也不懂......。 “呀,你咋黑眼圈了?熊猫似的。” 小姑娘好玩的戳戳宝根的眼圈。 “别问,以后再告诉你。” 小姑娘更加好奇了。 “不就是没睡好么?还以后告诉我,德行。” “嘻嘻,那等几天告诉我啊?” 宝根掐指一算。 “也就三千多天,不到四千天吧。” 小姑娘哼了一声,甩辫子走人。 “不理你了,又逗人玩。” 刘思敏嘴里含着宝根给的糖块碎片,自然屁股是在宝根这边的,她拍拍老三的肩膀。 “德行,咱两个课间不理她!” 关泰山没有言语,他在观察刘思敏和宝根的鞋子。 大家都是胶鞋,刘思敏的左边鞋带散了,而宝根的右边鞋带松了,他已经纠结了一路——我到底该向谁看齐呢? 进校门的时候他终于悟了,索性把左右脚的鞋带都给散了,心中块垒顿消。 我当老二容易么我,啊~~~! 关老二摔了。 走路太随意的刘思敏踩到了他的鞋带......。 第75章 许愿这种事 “又写错了哦!” 陈玉华耐心的帮宝根改字。 可宝根却发出了反对的意见。 “不,婶子,这是俺提交的简体字改革方案!” “得了你,就是偷懒!” 陈玉华没好气的戳了一下宝根的额头。 宝根笑着让婶子把他写错的字写到正确的边上,他好课间去记,陈玉华也耐着性子依了。 不依不行啊。 这死孩子也不知从哪个缺德人家门口捡到的那张配方,上头都是枸杞什么的,林靖远那家伙居然还浪费钱去配了一副......。 想到这里陈玉华咬牙想呸那人一口,牲口似的。 “婶子,你写字咋还热上了?脸都红了。” “去写你的作业吧!” 陈玉华把宝根赶了出去,宝根也不啰嗦,利落的出门去抢隔壁的外间。 柳茹茵气不过,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能带着两个小的睡到了老屋的里间,西屋外间干脆空着。 陈玉华没好气的捶了林靖远几下。 “都是你干的好事!” 本来以为去育英小学参观的事会很快,谁知却一直拖了下来,理由是育英小学那边最近可能有接待外宾参观的任务。 宝根当即私下把包子、牛奶、苹果的事传了出去,让小学部的人看向育英小学方位的时候眼睛都是绿的——他们也不知道那边也就一个标杆班级能有这待遇。 三月末,小学部老师们要交作业了——项目汇报,一个二个比自己的学生都不如,拖拖拉拉的都不肯去。 宝根这孩子心善,跑到二年级办公室。 “婶子,我脸厚,让我帮你送去吧!” 当着同事们的面陈玉华不太好意思,还想训他两句来着,可谁知其他老师却拦住了她。 “诶,我看宝根这孩子很不错啊,帮你贺老师我也送一下吧。” “宝根,乖,来,把你陈叔的也捎上。” 不一会儿,宝根就抱着一堆资料飞跑去了左校长办公室。 老师们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宝根还煞有其事的和小姑娘说小白话。 “梅梅,你看到我婶子给我写的错字帖子了么?” “没见到啊,之前早上你不还看来着的?” “咦,咋不见了?” “张宝根同学,站起来!” 陈玉华拉下脸。 “上课拉着同桌讲小白话,你能了啊?!” “你俩说什么呢?” 小姑娘急忙解释。 “他的错字贴不见了,正急呢。” 陈玉华没好气的瞪了宝根一眼。 “下课再找,站十分钟!” ...... 左校长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资料。 ——这是小陈的字? 嘿,越来越好看了! ——想不到她居然还提了这么多简体字方案。 虽然知道这些方案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左校长也没多管,手下有理想总比当咸鱼要好。 她直接签了字,准备一起交上去。 ...... 曹玉柱最近在28班很骄横。 没办法,谁让他有一手旁人不及的绝活呢! 试问谁能隔着糖纸把一颗水果糖一砖头砸成三十多粒糖粒,全班一人不落的全能分到一点。 这功力也就他小曹同学了! 班级地位蹭蹭的上涨。 曹玉柱觉得,在这班上自己的江湖地位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除了班长和班长同桌,他几乎目无余子。 含着最大的糖粒同时抖着脚,他在课间最后一分钟里享受着人生的升华。 二道杠最讨厌这样的,风风火火的杀了过去。 “都要响钟上课了!” 伊白梅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他横在走廊里的脚。 “把糖吐出来,把脚放进去!” 曹玉柱一愣,直接傻了。 “你、你欺负人~!” “我欺负你什么了?” “我才做不到把脚塞进自己嘴里,要不你试试!你就是欺负人!” 在全班的哄笑声中,伊白梅无语捂着额头败退。 她咋就忘了这货语文从来没上过三十分......。 旁的同学笑也就算了,可她同桌居然也笑到打跌,呵呵,踩死你! 刘老师刚走进教室,就看见在全班哄笑声中宝根一个激灵猛的站了起来。 “咋啦?张宝根同学,见到老师这么激动的?” “哦,我是值日生,全体起立~!” 全班都站了起来:“老师好~~。” 今天值日生关泰山一脸懵:宝根啥时候和自己换的? 全班坐下,小姑娘笑眯眯的:“今天是关泰山的值日生,你脑子被驴踢了?” 宝根呵呵一笑。 “那你下回踢的时候可要轻点。” 小姑娘得意点头。 “也行。” 过了会儿,小姑娘一皱眉,咋觉得刚才的对话有点不对劲哩? 不管了,先踩他一脚。 吱~~~。 宝根嗖的一声直接又站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迎着刘老师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指着黑板。 “刘老师,这道题您写错了。” 全班同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明天就是笔记本刷新的日子,宝根在头天晚上就开始求神拜佛。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妖妖灵,明天一定出附近!!!” 最近胡同居委会在推广破除封建迷信,所以宝根都是在肚子里念的,也不知道灵不灵? 但许愿这种事从来难不倒国人。 神佛不让拜,那就拜家里挂着的马哥、恩哥和烟斗哥。 龙国人的规矩——但凡你上了墙,就得干点业务外的事。 在龙国,让照片泛黄的可能不只是时光,更可能是烟火。 宝根就在对着自己老爹的照片许愿。 他盯着相框里咧嘴大笑的张新国同志。 “爹啊,你到底行不行?” “明儿要出不了好活,你儿子我幼小的心灵又将遭遇重创。” “孤儿嘛,您懂的,容易心里扭曲不是。” “我上辈子年纪大了还喜欢看小姑娘,指不定就是这时候留下的毛病。” “那些漂亮姑娘都真心实意的,我却怀疑人家喜欢的是我的养老金,哎,心理不正常啊,老爹,帮帮忙啊。” “拢共就存了两颗小星星,能干啥?距离召唤神龙复活您差的有些远哩。” 宝根摩挲着扉页上的小五星,感慨不已。 “我想的也不多,这年月,能多一口吃的也是好的,我们班明天又要出发挖野菜,我都快吃吐了......。” 忽然间宝根觉得手里的触感不对。 我去,怎么就剩下一颗小五星了! 与此同时,笔记本无风自动翻开了新的一页,本该明天才显现涂鸦的那一页上无数的涂鸦在反复交替,片刻之后一篇新的涂鸦出现在了上面! 第76章 不白吃 京城郊外驻扎着番号诸多的部队。 当他们进行军事演习时,往往会提前通知当地,并在几个主要入口上布置岗哨和提示牌。 司厅小学出来挖野菜的队伍选择的新区域就距离一处演习地点很近。 按照某位体育老师的说法,要不是这些演习,本来那片演习场应该是他们小学部优先选定的挖菜区域。 人家演习肯定会找植被比较完好的区域进行。 今天走在全校最前面的是二年级的28班,也不知刘老师给他的学生打了什么鸡血,让28班的小学生们个个奋勇向前。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刘建明自己都很纳闷,他是不得不跟着学生们走的。 今天一早小苏州胡同木制厂那边来人送了28班全体师生一锅糊糊,这是宝根建议林叔做的——小学生出门挖野菜也是需要提前吃点东西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宝根偷偷在锅里塞了些香肠片。 刘建明和学生们都以为是木制厂那边给的。 这一顿大家吃的不错,身上有了劲再加上宝根明里暗里的鼓动,整个班级的举动便轻易的脱离了刘老师的掌控。 “三三制进攻!” “我们是全校的前锋~!” 出头鸟是曹玉柱同学,一路上大呼小叫的。 偏偏宝根第一个带头响应,于是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跟着,导致全班远远的甩开了大队伍。 “宝根,你跟着曹玉柱瞎起啥哄?” 刘老师发现了其中的要点,一把薅住宝根追问。 “老师,早到可以早挖啊!每次最好的地带都被高年级的占了,这次可不行。” 刘建明一琢磨,有点小道理,得吧。 ...... “这叫什么事?!” 军帽被气愤的摔在弹药箱上,三营长叉着腰来回转悠,看着就是气上了头。 教导员看着也在生气,但想到自己的工作职能,只能压着火去拉营长。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取消就取消吧。” 三营长愤愤指着那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炊事员。 “说好这次我们营提供伙食,我的米面都下锅了,好么,他们还不来了!” “总不能让我一个营吃两个营的食物吧?” 教导员摇摇头。 “把米面都捞起来,坨一点没关系,加点辣子什么的咱们晚上吃。” “他们不是说了,这次损失他们负责报销。” 三营长依旧熄不了火。 “老子挖了一天的战壕,就等着他x团二营来攻,怎么如此儿戏?” “另有绝密任务,我呸!” “他们二营是老七连出来的没错,但还真当自己是御林军了?” 教导员把在周边看热闹的士兵都轰走。 幸亏人家二营的联络员已经走了,不然营长这话传过去会伤感情的。 见营长一直冷静不下来,教导员只能越过他下命令。 “把路口的哨卡都撤了,过半个小时准备吃饭。” 不多会儿,三营五百号人都在炊事班附近蹲着准备开吃。 才吃了第一口,忽然远方路上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怎么回事?” 营长郁闷的看了过去,原来是几十个小学生背着小篓子走了过来。 “教导员,你把岗哨撤了,连临时路牌也收了?” 教导员端着碗也站了起来。 “没有啊。” “是有通知过附近有小学出来挖野菜,可能是他们走错了路?” 两人奇怪的对视了一眼。 小学生可能认字不多,但明显里头有个老师在,老师不认识路牌? 全营第一个反应过来是侦察排,排长在小学生刚出现的时候就联络了山头上的尖兵。 尖兵旗语早就打了半天——我们的路牌忽然就不见了!!!! 大兵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碗。 碗里是白花花的面条和菜汤。 28班的小朋友们眼睛瞬间就看直了。 除了之前吃过几口的士兵,这会儿大家都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孩子们都在看着,那眼巴巴的小眼神......。 消失的路牌自然躺在宝根的笔记本空间里。 他故意在伊白梅身边小声嘀咕。 “走了这么久,快到午饭的时候了吧?” 他不说还好,话刚落音,一群小肚子就下意识的叫了起来。 被宝根推了好几次,伊白梅一咬牙怯生生的站了出来,谁叫她是班长呢。 “那个叔叔,你们吃的是、是什么啊?” 几个年轻的战士脸红着低下了头,眼圈都红了。 营长和教导员苦笑一声,得了,还说什么。 正好今天有剩的。 “都愣着干什么?” 营长一声吆喝。 “没听见小朋友叫咱们叔叔吗?炊事班,给人家小朋友拿碗啊!呆子!” 宝根嘿嘿对伊白梅笑。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后头的刘思敏和关泰山都跟着点头。 “是啊,多不好意思......。” 伊白梅气的想咬人——分明是你推我出来的,你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 战士们很热情,一个小朋友一个大碗,面条都是满满的。 一脸涨红的刘建明手里也被塞了一碗。 刚安顿好,后面路上呼啦啦出现了好几百个小学生。 营长和教导员顿时面如土色。 “老伙计,怎么办?” “凉拌,也就小四百人,孩子们的胃口不大,二营剩的他们都吃不完。我回头打报告就说军民联谊了。” 几百个小学生呼啦啦开心的坐了一地。 满口都是“谢谢叔叔”,战士们听得满面红光,热情洋溢的挨个发碗筷面条,催得炊事班恨不得上吊。 一碗面条佐着小学生崇拜的目光就餐,那滋味绝了。 宝根可不会白吃人家的。 他几口呼噜完面条,悄悄的摸到营长身边。 “营长叔,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哦,小子,吃这么快,来,”营长以为他没吃饱,要把自己碗里的给宝根赶一半。 “我吃饱了,”宝根神神秘秘的,“我之前在草丛里上厕所,看到有两个叔叔在偷偷拆路牌。” “我还听说他们是二营的,叔, 你们就是二营吧?” 三营长一愣,眼里精光一闪。 “宝啊,你说说,他们还说了啥?” “他们说今儿骗人来着,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就来偷袭什么的......。” 三营长一愣,差点跳起来。 ——二营你们真特么太黑了!这种套路都好意思使出来? 可教导员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 “就二营长那老小子的德性,怕是还真干得出来啊!” 三营长一琢磨,笑了。 “今天这好事咱们做的对,咱们得给二营一个深刻的教训!” “嘿嘿,我就怕到时候二营长这老小子逼逼叨叨的不认输。” 教导员笑了起来。 “咱们依靠的是群众的力量,这是军民一家亲的胜利,不服,让他跳去!” 第77章 团长,您白担心了 六零年的兵太野了。 来自团部的导演组成员个个都在摇脑袋。 说好的不玩了,结果他们刚回到团部门口就被蹲在那里的二营教导员给请了回来。 合着二营长这兔崽子不光把三营骗了,为了赢下胜利他居然连团里都骗! “你真干得出来啊,人老炮和你十多年的战友情,你把一天的口粮都给人手里,舔着脸说你家炊事班被借调走了让人帮你煮饭,合着都是为了麻痹他?” 面对团部参谋长的吐槽,二营长还乐呵呵的。 “那是,就这年景,我肯拿出一天口粮来放他手里,老炮一准乖乖钻我的套!” 参谋长无语的摇头。 “狗r的,下次老子和团长也得防着你点!” “老子可没你这么大方,一天的口粮都舍得拿出来废了。” 谁知二营长压低了声音,得意的厉害。 “虽然他帮我煮了,但他那些人也吃不下啊,等我突袭完他,那些米面还不是我的?” 参谋长捏了捏拳头,差点没忍住。 团长还担心这些兔崽子七八年没干仗了,心思已经散了,看来纯属白担心。 也是,二营长这家伙想要哄过老炮,估计也只能不要脸拼上战友情了。 两个被“干掉”的三营尖兵坐一边闭着眼默不作声。 按照演习规定他是死人,他们怕自己一睁眼会忍不住骂娘。 二营的那些牲口真不是东西,居然冒充团部导演组的人上来摸哨! 就在这时二营长老陆的步话机响了。 “营长,他们几个制高点的人都撤了,我们已经拿下了制高点!” 老陆眉飞色舞的一拍地面。 “嘿嘿,老炮,兄弟我可对不住了!” 步话机又响起来。 “不对劲,他们发现我们了!” “营长,三营的人都缩战壕里去了,满战壕都是钢盔在乱跑,人数不下四百多。” 二营长老陆转转眼珠子,疑惑地对着步话机叮嘱了一声。 “你小子给我看清楚了,那战壕里确实是人,不是用一些木杆子顶着头盔在乱动吧?” “营长,您还不相信我这双眼睛,这些头盔跑动的频率和速度,基本可以肯定,那都是带喘气的。” “唯一有些看不明白的是,他们跑的也太乱了!” 老陆咧嘴一笑。 跑乱了才正常,任谁遇到这种事还不得气疯了? “参谋长,该你们导演组通知对方了吧?” 参谋长真不爱看老陆这得意洋洋的样子,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照,程序打开,导演组专用的步话机通知山下的三营。 “三营三营,我这里是导演组,二营这帮兔崽子反复无常又摸上来了,现判定你们营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制高点,火力被压制七成。” “吹冲锋号!” 老陆哈哈大笑的带着人就开始往山下冲。 直到他们杀到了三营战壕前五十米,对方阵地上依旧悄然无声,老陆嘿嘿一笑,老炮倒挺沉得住气。 “都给老子散开点,小心对方的集密手榴弹!” 可直到他们冲到战壕前,依旧没有见到如雨点般飞出来的假手榴弹。 就在老陆心中生疑的时候,他看到老炮的亲信三营二连长大叫一声带头冲出战壕。 “同x们,白刃战!” 这家伙平日里嗓门最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话中间那个字相当含糊。 接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老陆和他的战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小豆丁顶着偌大的头盔从坑里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男孩(曹玉柱)腰里还捆了一圈小木头,哇哇叫着要上来和他同归于尽。 老陆震惊的猛然回头。 只见之前他待在那个山头上,自己留下的机枪手正被三营的那帮家伙一遍遍地抛向空中,手舞足蹈的。 不用说,肯定是老炮这个家伙今天居然识破了他的计策! 他下意识的要带着全营冲进战壕,却发现战壕里插满了小木牌,每个小牌子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地雷】两个字……,笔画稚嫩无比,却相当扎心。 全营都在开阔地,又失去了战壕,制高点在敌人机枪手手里……。 参谋长看着三营长笑嘻嘻的从后面摸上来的时候,他的嘴巴都差点合不拢。 他实在没忍住,喃喃自语起来。 “我的团长啊,你到底在担心个啥?” “几年没见真章,连老炮这个憨货都会阴人了!!!” …… 二营的战士们垂头丧气的漫山遍野找野菜。 今天演习输了,按规矩赢了的三营能让他们干一件事儿。 三营的战士们让他们给孩子们挖野菜。 愿赌服输。 至于他们二营长老陆之前信誓旦旦说三营给他们煮好的面食,早就进了这帮小豆丁的肚子。 他们只能啃干粮。 他们漫山遍野的忙活,而三营的那帮家伙则笑嘻嘻的带着孩子们玩。 什么三三制冲锋啊,匍匐前进啊,怎么擦枪啊……。 一片欢声笑语、宁静祥和。 在这帮人里唯二显得不是那么愉快的是在被老炮嘲讽的二营长老陆和一脸郁闷的宝根。 看着毫无变化的笔记本扉页,宝根长叹一声。 就在三营赢下演习之后,那篇涂鸦果然消失了,但却没有出现一颗新的小五星! 看来用小五星提前换来的涂鸦内容,就算被他改变了结果,也无法获得一颗新的小五星。 真是太可惜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过这顿面条吃的确实爽。 宝根不知道的是自从那天起直到老陆退休,这位二营长一直都在耿耿于怀的想找出是哪个兔崽子擅自拆除了那块路牌。 可惜这桩悬案永远无法被破解……。 东城朝阳门内大街,某处部委院落。 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整理一叠资料,他的周围还有好些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在处理事情。 人人专注且认真。 这里是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办公室,此机构已经成立了六年,能进入这个机构工作的无不是国学名人或者教育达人。 简体字运动其实早在解放前就已经兴起,而真正开始全力推动这一个过程的是在建国之后。 胡老今天已经工作了六个多小时,以他的年纪本不该再从事如此繁重的工作,但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哪怕办公室配备的文员一再过来警告。 “别催别催,还有一点点,”胡老笑呵呵的拖延着,“再看完这些就去休息,啊,哈哈,别急。” “小同志啊,这些可都是下头一线老师们反馈回来的情况,这一份不看我心里就睡不踏实。” “咱们传承了几千年的汉字,一笔一划的改动都关系着咱们的传承,实在是马虎不得啊。” 女文员哭笑不得:“我还没给您上课呢,您倒拿大帽子来压我。” 胡老老顽童似的眨眨眼:“谁拿大帽子压你?告诉我,我写信举报他!” “看看这些,”他举起其中一封小学老师的来信,“咱们文字改革慢一天,这些孩子就要多学一天注定作废的东西,实在是等不起啊。” “那您就再看一份,”女文员也拿他没办法,“不然可别怪我没收您的眼镜,领导可是给过我这个权限的。” 胡老点点头,趁着女同志转身的时候,放下手里没看完的这份,选了一份页数最多的......。 第78章 记得要这样对外说 胡老打开资料先扫了一眼资料的来处。 “嗯,是东城教委发过来的项目,”胡老看着这标题忽然有点心虚和脸红,“惭愧啊。” 为什么胡老会脸红呢? 原来都是那十块钱一个字弄的。 委员会里集中了这么多的牛人,怎么可能对于大部分字的改进没有草案? 之所以对外宣传,尤其是对小学的语文老师们宣传“一个字十块钱”,其实是他们为了收集一线老师们在教孩子们认字过程中的经验和信息反馈。 这些老师提交的改进意见很有参考价值,如果大部分一线老师的意见与委员会的草案一致,那这个字的改进几乎就能确定下来。 胡老之所以心虚,就是因为他们委员会的经费也不多,还没几个老师能从他们这里领到钱......。 他手里这份稿件是东城教委转过来的司厅小学某语文老师的建议方案,居然涉及四百多个字。 “是个有想法的老师。” 胡老看了前三个字的改进方案,不由得微微点头, 这三个字的简化方案与委员会的草案基本一致。 接下来他又看了四个字。 诶,这个小陈的钢笔字不错啊,这几个字的简化想法也很中规中矩。 胡老又看了接下来的七八个字,他乐了。 都是委员会已经暗中确定好要发表的新简化字。 “惭愧惭愧,让这个小陈白费了这么多心血,可惜都已经被定下了。” 最容易改进简化的五百多个字早在年初已经发布,所以到了今天一连三十多个汉字的简化方案都能与专家组的表决一致的,胡老也是第一次见。 在看到第五十个字的时候,胡老忽然不淡定了。 因为至此出现了四个与专家组意见不一致的方案,让胡老不淡定的原因是——他居然觉得眼前的方案比自家的草案要好! 简化汉字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干的事。 首先每个简化字必须在历史上找到简化过的痕迹——最好是有历史记载用过的。 其次必须保留中文象形文字的图案“以图案笔画认字”的功能。 再者还必须与前年公布的汉语拼音关联起来。 而最后一步是让委员会的书法大家用各种毛笔字体写下带这个简化字的名篇,简化字的文字美观必须与古字看齐。 与英文单词可以随意新编不同,每个汉字都有其脉络传承、更有组合成新字或新词的功用。 例如在后世网络发达后,英语每年新增的单词超过一万个,让英文社会隔行如隔山,每个行当都有大量的特定单词要重头学习,但中文却不用,几千个常用字组合组合就能完美的解释其他学科的内容。 尤其是ai,他们更习惯于更有逻辑性的中文推导。 而不得不说如果没有50年代起对这些简体字改革的成果,后世的ai界恐怕依然会对笔画超多的汉字望而生畏。 正是由于这些人无私的奉献,才让汉字在在书写速度上领先了英文单词。 宝根在诱导陈玉华教自己写字的时候,故意让她教自己那些笔画超多的繁体字,所以胡老看到的后半部分全是让专家组最为头疼的那些笔画超过二十八划的繁体字改进方案。 胡老直接看入了迷。 ...... “你说什么?” 往日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左校长差点把手里的话筒给扔了出去。 “委员会采用了多少?” 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悄悄的竖起了耳朵,因为他们听到左校长“多少”两个字用的居然是颤音。 “一百二十一个!!!” 左校长猛的一拍桌子,声音高昂得吓人。 但凡听到她高昂惊呼的老师们都纷纷起身准备各回各家教室,左校长怕是真发火了——她老人家第一次拍桌子啊! 快走,快走,走慢了的肯定要倒霉。 果然就在大家蹑手蹑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校长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左校长一脸涨红的冲了出来。 几个走得慢的老师看看天望望地,脚下开始抹油,心里默念“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那个谁?” 老师急忙低头狂奔,还装模作样的看手腕。 “要上课了啊。” 左校长被气笑了,全校有手表的就她一个,你们低头看个鬼啊! “小孔!就你,对,别看旁人,谁叫你跑得最快!” “你去把小陈,陈玉华老师叫,不,请到我办公室来。” 左校长又看了一眼旁边走廊,藏在那里那人的衣角她认出来了。 “老邢,别藏了,是好事,你也过来听听。” 邢主任装作一脸不解的走出来,手上还在装模作样的甩水——假装去走廊尽头上厕所来着。 “好事啊,有好事就好啊。” 左校长呵呵一乐。 走廊尽头的厕所可没洗手的龙头,除非是尿池。 ...... “哎,这不是我的......不,这是我写的,但不是我交上去的。” 陈玉华看着眼前的通知和原稿,顿时哭笑不得,心里把“马虎大意”的宝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我给我家宝根改错字用的,谁知道他马虎,居然塞到了项目文件里,我......。” “停!” 邢主任忽然一脸严肃的拦下了陈玉华的话头。 “陈老师,你不要谦虚,你对简体字的改进工作已经得到了上头和学校的认可,这一点是最基本的。” 陈玉华有些愣逼,可左校长居然也笑着点头。 邢主任轻咳了一声。 “宝根同学我也打过交道,是个嘴很严的孩子啊,你们夫妻教育得不错。” 看陈玉华还有些无法接受。 左校长索性直接摊牌:“这个项目记得以后要这样说,在你开始研究之前便在我这里备案过了,什么错字贴,不存在的......。” 邢主任笑着安慰有些愣逼的陈玉华。 “回家和爱人商量商量,这是好事,一百多个难字的简化啊,宝根无意写的?别谦虚,还不是受你的影响?” “没听左校长说么,一个字十块钱,马上就要下来了,真不要?” 一千多块! 陈玉华愣住了,她还真舍不得不要。 家里孩子多,娘家还有两个老人要养......。 第79章 我,全班垫底 【作者猜(我不窥屏的)有些读者对粮票价格比粮食还贵产生了误解,这里给出详细介绍,如下图。】 67号大杂院被轰动了。 比当初林靖远搞活了木制厂还让人诧异。 卢二婶子在和贺二姐一边择菜一边聊天。 “哟,我之前就没看出来,小陈居然还有这能耐?” “改字啊,一百多个字,以后孩子们都得学她改的字呢。” 贺红芳笑着点头,她也替林家高兴。 “林家婶子那是深藏不露呢。” 林家西屋里,一家人都在场,哦,多了一个杨兴民,正被解卫军死命的往外推。 “诶诶诶,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啊,我也好奇啊,军子,让我也听听。” “嗷~,咋真烫人啊!” 哭笑不得的解卫军终于把人给推了出去,不是拿他当外人,而是这货的那张津门嘴着实不严实。 【画面外,柳茹茵静静的放下了手里烧红的火钳,宝根和两个小的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不能一家拿!” 综合了解卫军的想法、柳茹茵的担心和宝根“无意”的提醒,林靖远最后给出了建议。 “这一千二百一十块,留三百给宝根存着,玉华你拿五百块给学校,算是学校语文组的共同努力,剩下的钱你拿一半给岳父和岳母。” “我觉得这样好!” 解卫军和柳茹茵急忙举手,平时爱凑热闹的林爱红和林拥军都没出声——与宝根几个不一样,他们姐弟对陈玉华多少还有些顾虑。 陈玉华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知道丈夫说的对。 只是她把钱送到学校后,左校长、邢主任和语文组的老师们一商量,决定派几个体育老师偷偷去换米,好补贴学生的早餐和有浮肿病的老师。 在左校长的刻意安排下,司厅小学陈玉华老师领衔改进一百二十一个难字的事迹迅速得以扩散。 区里还为此送来了一百块的奖金。 刚好六百块,一个年级一百块的粮食额度,早上学校里熬稀一些的糊糊,就算每个学生一小碗,也能维持不短的时间。 【我又猜(别说我窥屏啊,不可能的,哈哈哈哈)有书友质疑京城小学是不是六个年级,因为有的地方在以前小学才五个年级,经反复确认当时京城小学就是六个年级。】 刚刚与初中部分开的司厅小学名声直线上升。 就连之前一直对司厅小学的访问拖拖拉拉的育英小学也忽然打来了电话,让校方派人星期日去一趟育英小学,两边聊聊司厅小学优秀学生拜访育英的事情。 有了这个提前会面的邀请,左校长这才相信这回不会被放鸽子了。 只是......除了不得不去的邢主任外,全校老师都不乐意去育英谈事。 “校长,不是我们不配合,”刘建明被大家推出来说话,他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在解释,“育英是所好学校,老师们人也不错,只不过吧,他们有些特长班的老师,这个,呵呵,呵呵。” “想必这次我们过去洽谈,接触最多的怕不就是这些特长班的老师。” 左校长捂额。 不就是人家傲气了一点么?一个个这么胆小,以后怎么教育孩子? “得了,我也指望不上你们,”左校长索性直接点将,“小陈,对,就是你,玉华,你跟着邢主任去一趟。” “怕啥?你是我们学校领衔搞定一百多个难字简化方案的人,他们谁有这本事?” 67号大杂院。 林家西屋,陈玉华有些发愁的在同林靖远说话。 帘子外,宝根、爱红和拥军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关于陈玉华的担心,两个小的都听了个云里雾里,倒是宝根听了个真真的。 在那特殊岁月到来之前,哪怕是建国后的社会都互相称呼为同志了,可有些阶层的鄙视链依然存在。 你让一个在旧社会受过精英教育的人能和从草根补习班出来的同事平等相处? 还天天和颜悦色的,一点傲气都没有? 那这个人要么是搞政工的干部,要么就是敌人留下的特务。 虽然基层和谐了,很多腌臜事都取缔了,但延续几千年的官ben位社会阶层观念,哪里是区区十年的好言相劝能够彻底改变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有些搞艺术的人,又向来恃才傲物,人品和师德上虽然没有问题,但面对草根出来的同行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我的学生跟着我学的是阳春白雪,能在国际友人面前给国家争光,你让我跟你聊什么?夸你教的孩子会爬树么? 这其中,育英那边就有两位较为出名的特长班老师,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话——可偏偏很多事又绕不开她们。 “婶,你带我去呗!” 宝根毛遂自荐。 陈玉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得了吧,婶还不到要你保护的时候。” “婶你说啥呢?” 宝根惊讶的指着自己。 “我才八岁,保护你是我叔的事,我就想找您开个后门,带我去育英耍一耍。” “反正周日我没事,听说他们那边学校修的可好了!” 陈玉华没好气的去捏他耳朵。 “好么,求人走后门都如此理直气壮的!” 林靖远倒觉得带宝根去也好。 “当着家里孩子的面,估计她们也不能说出太过份的话来。” “宝根来了京城几乎没怎么出去过,你就带他去转转呗。” 爱红和拥军都不干了——生在京城的他们也没怎么出去过好吧! 陈玉华哭笑不得。 “那就是一个猜测罢了,人家也没这么如狼似虎的,你们都想多了好吧?” 她拍了拍宝根的肩膀,忽然想到那些刚刚被认定要改进的简化字宝根都会写(错)。 “不过带宝根过去也行,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我们宝根其实是个肚子里有货的。” 柳茹茵秒懂,对着“傻乎乎”的老三呵呵一笑。 “是啊,我们家老三命好,以前写错的字,如今都是对的......。” 她其实心里有些气——前几天还抓着宝根骂他写的字错了,结果才过了几天,她居然要照着老三写错的字去改!!! 憋屈死她了。 ....... 学校里借来了两辆单车,邢主任一辆、陈玉华一辆。 结果宝根直接跳上了邢主任的后座。 “臭小子,咋不去你婶子后座?” 宝根乖巧的叫了一声“邢老师”,然后对着在路边好奇张望的小姑娘挥挥手。 “梅梅,快,上我婶子的后座!” 小姑娘哦了一声,利落的跳上陈玉华的后座,这才疑惑的问宝根。 “干嘛去?” 陈玉华笑无语了。 “你个笨丫头,叫你跳你就跳,我们啊,把你卖了去!” 邢主任也笑了,他觉得有伊白梅这个好学生在,估计能看住宝根,那就一起带着吧。 “我和陈老师去别的学校办事,你们俩就在人家操场上玩,看着宝根点!” 伊白梅哼了一声。 “邢老师放心,有我在,他绝对乖乖的。” ...... 育英小学比司厅小学大多了。 邢主任和陈玉华去了教务处,负责接待的老师留下宝根和伊白梅在操场附近的活动室玩。 活动室里还有特长班的学生。 有人好奇的问他们俩:“你们是学什么特长的?” 伊白梅先看了一眼宝根。 宝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是跟着我婶子来的,走后门进来看看你们学校。” “你们不是成绩好的学生么?” 宝根拦住了想要回答的伊白梅。 “我的成绩一言难尽,上次我们小学的期末考试全班都比我考得好(他还没来)。” 第80章 凭啥偷偷帮我改名字 特长班的学生听到宝根的回答,脸色顿时放松了许多。 走后门来参观的不少,但如此理直气壮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其中一个学生犹豫了一下,“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宝根和伊白梅没有反对,因为刚才那位老师也是这么吩咐的。 几个育英小学的学生出了门便开始低声商量。 “怎么办?老师怎么会把外校的孩子引到阅读室来休息?” “马上去通知他们不要过来了,他们得换地方。” 几个人急匆匆的离去。 宝根和伊白梅拿着课外读物才看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响起了零散的脚步声。 七八个高年级的小学生陆续走了进来。 “咦,这里怎么有人,谁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带来了?” 领头的小学生看上去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只是略看了一眼东张西望的宝根和安静看课外读物的伊白梅,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没关系,”他解下自己的红领巾,开始活动身体,“都准备准备,那几个学校的人应该快到了。” “呵呵,”其中一个表情有些嚣张的男孩故意学着大人的样子冷笑,“我就怕他们爽约不敢来了。” 他的同伴也大声附和。 “就是,看我们育英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等会儿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育英小学各特长班的实力!” “你声音小点,”领头的学生拉了这人一把,“别真把值班的老师给引了过来。” 他又看向跟在最后的一个女孩。 “谁带他们进学校,可别真被老师发现了!” “放心,我让人带他们走的是南边的缺口,今天休息日,学校里老师本来就少。”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一番议论,引起了宝根的好奇心。 整个京城如育英这样出色的、可以接待外宾的小学一共有四所。 分别是京城第一实验小学和第二实验小学,这两所都在西城。 而剩下的两所分别是育英和师大附小,同在海淀。 按照京城教育部门的安排,东城那边的小学一般与海淀这边的优秀小学进行对标——例如跨区竞赛、互相参观学习之类。 可因为有育英和附小的存在,导致东城那边的优秀小学生每次过来交流都会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 师大附小做事还多少留着情面,可育英小学却不一样,讲究一个“宜将剩勇追穷寇”。 弄得东城那边的老师和学生都不爱来育英交流。 可偏偏每学期都有交流任务要完成! 一来二去,东城那边的优秀学生都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正好最近一两年,在东城那边出现了一批好苗子。 这些孩子都是各个学校出类拔萃的存在,哪里忍得下育英每学期的“教育”。 单个学校拿出来确实拿你育英没奈何,可如果东城的几个知名小学的尖子生联合起来再和育英比一比,那鹿死谁手却尚未可知。 在这个时期,老师们是不会去挑动这个事的,琢磨这个还不如多想法子给学生们找点营养。 所以这件事是育英的尖子生和东城几个尖子生私下组织的。 京城的好学生有个特点,组织能力都不错。 没花几天就私下联络安排好了一切。 宝根和伊白梅今天来的也是巧了,刚好遇到两边正式比划。 “东城那边会来八个人,”有人在分析敌情,“东交民巷小学有两个、体育路小学来了两个、第一师范附小有一个......,一共六个小学八个人,说是他们那边特长最厉害的。” “咱们这边也是八个人,”育英领头的学生叫郭志存,他比起其他人明显要冷静很多,“不要大意,我听说东城这两年确实出了不少好苗子,前几次他们几个和咱们也比得有来有回的。” 说完,他还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了几样东西来。 居然是一个卖相一般的苹果和几颗糖果。 “之前说好了,输赢得算东西,这是上周从我的班级营养品里偷偷省下来的,你们的呢?” 另外七个小学生也纷纷掏出准备好的东西堆放在一起。 宝根和伊白梅都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一小堆——各式各样的零嘴。 “宝根,育英小学的标杆班的待遇可真好啊。” 梅子的羡慕让宝根深以为然。 这眼前八个人里,虽然没有胖子存在,可每个人的小脸都带着红润,与他和梅子干瘦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知道他和梅子在学校里还算“富态”的。 零嘴刚刚收集起来,五个与他们身高相仿的男孩女孩走进了阅读室。 “郭志存,我们来了!” “嗯,才五个人,不是还有三个人嘛?” 那边领头的呵呵笑了声。 “他们懒得上来,反正他们比赛的场地都在一楼的活动室,所以他们三个在那里等你们的人过去。” 接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书包。 “他们带的零食都在我这。” 育英这边的人也不多说,当即分出三个人来直接下楼去迎战。 “抓紧时间,龙昆,你说咱们剩下的这几个里先比什么?” 郭志存的声音高了一些。 那个叫龙昆的看了看身后的人,首先指着一个女孩子说:“第一场还是与语文靠边吧,让东交民巷的葛丽丽来和你们比简体字。” “我们两边各自先派人在黑板上写繁体字,然后看谁写出来的简体字多。” 郭志存点点头。 那五百多个简体字是育英小学反复验收过的,他对自己这边的选手很有信心。 “没问题。” 伊白梅也不再看书,靠在宝根身边偷偷盯着这些人看。 “宝根,他们比这些干嘛呀?” 宝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赌的是在咱们小学圈子里的地位。” “最后赢的那一方会觉得自己大概能够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这就是传说中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伊白梅听的脑袋发晕。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能是她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引起了“六大派”的注意。 “哎,你们俩小孩是干嘛的?” 宝根急忙举手抢答。 “我们俩是二年级的,过来看热闹!” “那在一边乖乖的待着,不准说出去,你们俩叫啥名?” “我姓张,叫张宝……张无忌,她叫伊小昭!” 伊白梅不满的偷偷给了他一脚,又小声的问他。 “你凭啥帮我偷偷改名字?” 第81章 我选那个矮子 六十年代小学生之间的比试,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宝根看了十多分钟就没了多少兴趣。 哪里比得上后世的小孩们,比试之前自报家门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从伊莫拉萨到奥特曼,从超忍写轮眼到假面骑士各种poss。 可偏偏伊白梅却看得津津有味。 就拿第一场比试写简体字来说,育英的在坚持到一百多个字后居然输给了六大派这边。 两边一对照,结果发现六大派这边居然把前几天才公布下来的新简体字也算了进去。 改进这些新简体字的陈老师是东城区的,早在上头正式行文下发这些简体字之前,东城的各个学校就已经从司厅小学这边拿到了最新的字体方案。 败下阵来的育英小学学生很不服气,因为新的简体字方案他周五下午才看到,这才过去了一天半而已。 只不过育英小学这边的选手只是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周六花时间去记这些字。 很明显他们不知道东城这边这些字的改进方案早在好几天前就传开了。 “这不是耍赖吗?” 伊小昭有些不满的在宝根,不,张无忌耳边嘀咕。 要不是伊白梅同学自己也是东城的,估计早就勇敢的站出来进行揭穿。 第二项比的是算术。 东城六大派又动了歪脑筋,要比背圆周率后面的小数。 这比的根本不是计算能力,而是记忆能力。 不过育英小学这边也不怵,在六零年代谁家的尖子生还不背几回率圆周率啊? 比就比! 在一九六零年,圆周率小数点后的位数是一万位,用的是一九五八年的法国人用计算机算出来的版本。 很多中小学最顶尖的学生手里都有一份手抄的圆周率表。 不说现场东城六大派和育英小学的人几乎人人都有这个东西,就连宝根的笔记本空间里也有一份----刘老师把自己珍藏的那份送给了宝根。 背书现场确实很精彩,两边的选手都一口气背到了二百位以上。 只是可惜,来自府学胡同小学的小选手遗憾地停留在了二百一十二位,而育英小学的选手比他多背了五位。 “哇,他们好厉害啊!” 伊同学张大嘴巴的样子可爱极了,她很是震惊的拉着无忌哥哥的袖子。 “我最多的一次也才背到了六十多位,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教主同学呵呵一笑。 只要他的手碰到笔记本,笔记本空间里的所有资料都可以被他轻松“阅读”,一口气能背到小数点后二百多位是很牛,但是请不要和他这位瞬间学会“乾坤大挪移”的挂逼比。 “少见多怪,啊,你咬人!” 伊白梅吐吐舌头,不是她爱咬人,只是刚才她躲在宝根胳膊后面,角度刚好而已......。 接下来两边又开始比俄语单词记忆......,东交民巷小学的一位女学生这回又轻松赢下。 六大派以2:1领先。 可好景不长,育英小学又连续在知识百科和应用解题上拿回了两分,总比分来到二比三。 最后的胜负契机,完全交给了在楼下进行的三项比试。 一百米跑两边战成平手,而育英小学之前最被看好的乒乓球选手和象棋选手却先后输给了府学胡同小学的某人和来自附小的少年宫象棋班选手。 东城六大派侥幸胜出一筹。 原本士气高昂的育英小学学生们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而东城六大派这边则兴高采烈的开始清点赢到手的战利品。 这些可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零嘴啊! 六大派领头的龙昆本来想着见好就收,可谁知来自华山.....啊,是府学胡同小学的圆周率选手周海却偏偏还在嘴上不饶人。 “哎~,今天是我状态不好,不然这圆周率你们也拿不下,你们这段时间多攒攒,咱们下次继续?” “周海,你什么意思?圆周率背诵你输了就是输了,玩赖是不?” 周海的嘴很硬。 “我玩什么赖?总比分不是你们输了么。” “诶,也就你们这位女同学运气好,我刚才不大在状态,要不,我和她重新比一回?” 周海还把自己带来的零嘴和应得的那份都推了出来。 “不管是她,还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要是我输了,这些都是你们的!” 郭志存有些恼火。 “那行,我们学校在场的人随你挑!” 周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些绷不住。 你们都输了还敢看不起人,口出狂言,我今天非让你因为这句话难堪到底不可! “郭志存,你这话当真?” “当真,我一个吐沫一颗钉!”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对,那又怎么的?” “呵呵,行,”周海一指郭志存身后,“我选那个最矮的!” 最矮的? 育英小学的八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谁啊? 包括女生在内,大家都差不多高啊。 “你们都让让,”周海让这八个人让让,“我说的就是他!” 八人下意识的一挪位置,把身后在看热闹的宝根和伊白梅露了出来。 而周海那根手指明白无误的指着正呵呵乐的宝根。 宝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刷的一下红了。 最矮的那个!???? 你在说你宝根爷爷?! “不是,你也太无......。” 郭志存也被气到了,这两个估计也就二年级吧! “话可是你说的,”周海一摊手,“现场任我选,或者你把刚才那吐沫钉子吞回去?” 八岁的宝根确实矮,又和伊白梅藏在育英小学的人身后,之前也就个子最高的龙昆和周海看到了他们俩。 可等育英小学的人让开了位置,六大派的全体这才看清了周海口里“最矮”的家伙长什么样。 来自东交民巷小学、体育路小学和附小的几个人都认出了这个“最矮的家伙”是谁,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他不是司厅小学的么? ——什么时候调到育英来读书了? ——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张无忌的外号?之前的那些外号都不用了? 尤其是和周海一个学校的乒乓球选手乐咏,差点上前去捂住周海的大嘴巴。 挑最矮的是你这么挑的? 第82章 考虑考虑 “好啊!” 在乐咏上前阻止周海之前,宝根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他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周海手里的零嘴不少啊,小手摸上笔记本,感应到了刘老师给的那份圆周率资料。 “3.1415......。” 他一口气“背”到了三百多位,让几个拿着资料对着的学生眼睛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直到周海变得面无人色,估计已经没心思继续应战,他这才停下了不停翻动的嘴巴。 “他背了318位!!!一个都没错!” 之前战胜周海的女学生惊呼出声。 “小同学,你几年级了?” 与有荣焉的伊白梅得意的在宝根身后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二年级了!” 听到最终的答案,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的学生们终于认清了现实。 比起这个张无忌,他们平日所谓的天才实在是有限的厉害。 周海刚刚拿到手里的零嘴和他自己带来的那份,都被小姑娘快乐的拿走。 她也有好几年没吃到这么多好东西了......。 ——什么,你说这是宝根的? ——那你让宝根叫它们一声,看它们答应不答应? “他也就记忆力好,”龙昆急忙站出来稳定军心,“其他的方面......。” “这位哥哥,”宝根笑眯眯的,“那我可以拿着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伊白梅怀里的那些零食,伊白梅一嘟嘴瞪了他一眼(我的,都是我的!) “和哥哥姐姐们比一比嘛?” 龙昆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没问题啊。” “说话算话?” “一口吐沫一颗钉。” 他回答极快,却不知己方好几个人差点骂娘。 宝根第一个来到了乐咏的跟前。 乐咏无语捂住脸:“那个,乒乓球我认输。” 任由宝根把他的战利品和自己带来的零嘴一扫而空。 他是有可能在乒乓球上战胜宝根,但他没那么厚脸皮,所以比个屁! 干脆直接认输。 省的事后被教练来个“大义灭亲”。 把东西往有些愣神的梅子怀里一塞,宝根又客客气气的来到东交民巷小学那位知识百科强手跟前。 这位笑得很勉强,一脸的不舍,但还是一咬牙把自己的东西塞了过去。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位横扫少年宫所有自然知识答题的过程。 没法比。 “我就很好奇,你到底叫啥啊?范佩西?齐达内?欧文?还是什么张无忌?” 乐咏没好气的替宝根回答。 “他叫张宝根!难为你能记住他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外号。” 打劫了这位百科达人后,宝根没有停下。 他又先后拜访了那位象棋选手和赢了简体字的女生。 象棋选手也认识他,大名鼎鼎的范佩西么,干不过......。 至于那位女生原本还不大在意的,直到宝根小声的报出了自己婶子的名字,又拿出了自己最新的错字,啊,应该是简体字本。 女生脸一红,立即表示认输。 龙昆和短跑健将对视了一眼,这小孩不会还痴心妄想的想要挑战我们吧? 可谁知宝根却不好意思的说。 “现在是5:0,剩下三局我都认输。” ——所以总比分赢了的我,应该获得所有的奖品。 龙昆被气笑了。 ——尼玛,谁跟你玩团战的? 而且.....你们这边已经输过四局了! “啊,不好意思,”宝根小心翼翼的笑着解释,“是我之前没说清楚。” “五比三赢了你们的不是育英,我是司厅小学的......。” “你不早说?” “那也是这位周海哥哥先找上我的啊......。” 宝根还没说完,伊白梅忽然插嘴。 “要不,你把刚才的吐沫钉子吞回去?放心,我回学校后不会在东城那边乱说的。” 龙昆涨得脸疼。 ...... 陈玉华没想到今天来育英小学还会遇到眼前的这种情况。 那两位传闻中极其不好说话的女老师,今天的表现差点让邢主任没吓出心脏病来。 说话轻声细语,笑语盈盈,礼仪周到,言语到位,让人如沐春风。 活脱脱的变了个人。 邢主任来育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什么时候听这两位夸过人? 可偏偏今天刚见面,育英的这几位老师都拉着陈玉华在一个劲的在夸,尤其是那两位。 今天的联络工作完成的相当快,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生面孔的老师忽然开口留下了陈玉华谈话。 邢主任看过对方的证件和介绍信才知道,这两位都是人教编辑社的,根本不是育英的人。 “部里正在筹建新的实验小学,我们人教也被要求大力支援,尤其是师资建设和教材编撰。” “今天也是巧了,我们想借着育英小学的宝地和陈玉华同志聊一聊。” 邢主任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留下有些不明所以的陈玉华,自己一个人先行去了楼下。 作为司厅小学的教导主任,他当然知道就在几天前东城区小学圈子里发生了一件超大的事。 东城一间不起眼的普通小学——东高房胡同小学和附近的91中在搞合并。 这个小学之前大量的普通生源被调往周边的小学就读,与此同时包括司厅小学在内都接到了市里的通知,上头会考察各校最顶尖的优秀学生,一旦合格就会调入新学校的试验班就读。 这个学校的小学部老师都是上头精心从人教社、师大抽调过来的能人,考察对象还包括某些小学非常有能力的老师。 看来这两位今天其实是来考察育英小学的那两位特长班老师的。 只是他没想到陈玉华居然也被人家看上了。 两位人教编辑看中的不是陈玉华的语文教学能力,而是她的钢笔书法和简体字改革功力。 “所以,想借调我去新学校充当小字课专门老师?” 陈玉华有些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学校会设置专门的大字课和小字课老师,而且这种课每个班每两天就会轮到一次。 她被借调过去的话,需要负责一年级和二年级两个年级一共六个班近三百名学生的小字书法教学,并配合语文老师的集中认字教学。 概因语文老师的任务奇重——在二年级结束前,所有的学生都必须掌握两千个以上的文字和相关词语,能写四百字以上的作文......。 “新学校的学生还会按照试验班级不同教授不同的外语,还有实验国外的数学教育方式。” “小学只有五年。” “如果你考虑好了,请让你们校长打这个电话,我们会安排对陈老师你第二轮面试。” “主要是钢笔书法和简体字方面,别担心,我们不需要全才。” “对了,现在各校老师的工资待遇发放都不是很到位。” 其中一位女编辑小声笑着告诉陈玉华。 “我们学校是中xuan部、师范大学、东城区委三重管理和拨款。每个老师除了工资外,每个月是三十斤标准口粮一粒不少,再加半斤油。不用票,校内专供。” “好好考虑考虑吧。” 陈玉华听到这里,瞬间愣了。 “标准口粮”、“半斤油”,校内专供! 第83章 那学校不简单 林爱红和林拥军这两天最喜欢的是他们家三哥,不,小哥。 宝根从育英小学赢回来的零嘴有一半分给了他们两个。 伊白梅虽然当时哼唧着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但事后只拿了一把。 与此同时,刘思敏和关泰山也各自得到了一把。 在这一把零食吃完之前,28班的同学们决定和这几个人泾渭分明。 小孩家的友谊从来就是这样简单。 宝根的心思不在28班这边,陈玉华被新建学校选中的消息激活了他大脑里的某段记忆。 作为在体制内混过的老头,谈及京城的名校,那绝对绕不开一个名字。 京城景川学校。 人教的试验基地,传闻中各家子弟的汇聚场所。 可他来京城之外却没听到过关于这个学校的任何消息。 宝根原以为是自己所处的年纪和圈子限制了自己获取消息的来源,可直到发生陈玉华被选的事,才让忽然意识到这个学校原来才刚刚筹建。 他当年跟随最久的领导曾经跟他吹过牛皮,说原来差点给某位大佬当过秘书,而那位大佬就是出身这个学校。 说这个学校在刚建校的时候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只有三个班,每个班的学生不超过五十人。 三个班里有一个是试验班,公开对外招收最优秀的学生。 至于剩下的两个班,流传下来的都是传说。 所以不得不说陈玉华的运气好到了极点。 陈玉华新练就的字体其实并不是小学老师里最强的,但她的这种字体却是经过后世检验过的——最适合推广给学生使用的p中华字体。 当初简体字方案交上去的时候,就有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大佬指出这个老师的字体极为适合当小字字帖。 一来是美观、二来是笔画科学易于模仿、三是已经自成体系,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字体脱胎于宋体字,清晰大方,是最适合当代公文办公使用的“馆阁体”。 六十年代办公都是大家各写各字,字体不一、风格迥异,更因为繁体字还没整改到位让很多个人独有的简写字大行其道,以至于在工作中总会出现因为文字辨认错误而发生的问题。 统一办公用字书写习惯,是一项极为迫切的任务。 而刚刚好,宝根通过陈玉华的手提前二十多年把标准答案放到了这些文字大佬的眼前,他们焉能错过? 筹建中的景川学校初中部也就算了,但小学一二年级正在识字的学生们,其书写规范、风格都必须是统一且标准的。 作为被选中的御用馆阁体创始人+强悍的简体字改革功底,这才是陈玉华被破格选中的原因。 但就算是这样陈玉华也只够资格去这家学校担任辅课老师,而不是主课老师。 还得经过二次面试。 这个变故让陈玉华几天下来都有些神思不属。 东高房胡同距离小苏州胡同不算远,就在小苏州胡同的西南大约一公里的范围里。 就是多走两步路的事。 但对于这件事,陈玉华夫妻两人都有些纠结,因为她留在司厅小学是正式主课老师,而去新学校则只能当辅课老师。 要知道在这年月的各小学,辅课那是随时都可能被裁撤的。 她和林靖远哪里知道辅课在景川学校的重要性根本不下主科。 可新学校给的待遇却让人难以拒绝。 实打实的正经粮食三十斤! 还有半斤油! 现在一个京城户口的大人一个月的口粮标准已经降到了21斤,而且大部分都不是正经粮食,代食品越来越多。 摘选自京城二商局干部回忆文章 定的是每人每月三两油,还都是被称为“卫生油”的棉籽油,但几乎每家粮油本上的额度都用不完——供应受限。 而新学校的老师都单开粮油本,校内直接足额供应。 一个月看着多出的东西不算多,但一年下来就很可观了。 更重要的是两人还看中了新学校挂靠的单位。 无论是中xuan部、北师大或者是东城区委,只要陈玉华的档案能归入任何一家的管辖,起步点又会高出其他人一截。 可辅课老师这个岗位还是让陈玉华犹豫了。 也在关注这个事的宝根压根没多想别的,认认真真的“被”婶子带着继续练字,强度还有所增加。 他是不可能让陈玉华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的。 什么单位、什么粮食和油,在他看来都是浮云。 除开试验班之外的两个班的学生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辅课老师不管纪律,与学生的关系向来都是比较融洽的,也是这些学生正经的启蒙老师之一。 这笔隐形的人脉才是最重要的资源。 其实宝根也在考虑变更自己的人生规划。 来京城之前他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机遇——以他的年纪和学习能力完全能进入景川小学二年级的试验班。 新学校就设在东城,作为东城小学生里唯一的挂逼,他不进试验班让人切片,啊,不,让人试验教案......还能谁先去? 宝根坐在大院门口的石头狮子上思考未来,春风扬起了他头顶几缕发黄的毛,神色极其肃穆。 这么严苛的教学要求,这么bt的教学方案,佛曰俺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风萧萧兮易水寒~~~。 听说三餐足一碗~~~。 仰天长啸出门去,吾辈岂是饿肚人? 得,心理建设完毕,愧疚之心去了九霄云外。 为毛宝根会愧疚——因为他想组团刷新学校的副本。 自己打野、梅子辅助、刘关走边,再来一个林爱红去偷塔。 他已经想入非非的把这学校当自己家开的了。 二年级试验班不到五十个名额,他一个人就要包圆四个,能不愧疚么? 至于怎么让梅子几个进入新学校,他还在合计方案。 如今最要紧的是帮陈玉华度过面试这一关。 面试考的是什么? 来自辽省某试验班的集中识字教学法。 宝根为此花费了最后那颗小五星,得到的涂鸦却是几年后更为先进教学方案。 刚刚调到新学校的教研组正在研究如何从同音归类的教学方案转为同型归类,也就是七八十年代人们在小学里学的那一套。 宝根拿小零嘴胁迫几个小伙伴天天拿着不同的形近字问题去请教他婶子。 就差没把完整答案交到陈玉华的手里。 宝根坐在狮子上头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形象,都已经缺了好几颗牙了,有什么好显摆的,他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去面试回来的陈玉华。 陈玉华是浑身带着风回来的。 她通过了面试,而且也确定了要去新学校工作——在面试完毕之后,她总算被告知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不公开信息。 “只要我能工作三年,教工子弟可以优先考虑入学。” 陈玉华拉住林靖远的手,笑靥如花。 “那学校不简单的......。” 第84章 还有这爱好 人一旦走运的时候,连笔记本刷出来的事也靠谱。 就在陈玉华准备面试并通过的这个星期里,宝根笔记本上刷出来的两篇涂鸦居然都是在他可以影响到的范围内。 第一件事与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有些关联。 随着粮食形势的进步一恶化,春荒这个词在多地被反复提及。 有些在建国前就当混子的人,在肚子的压迫下脑子又活络了起来。 例如逃荒来京城的临时村落里,就出现了恶霸性质的小团体。 抢夺他人的供给粮。 他们还挺聪明,以京城人为骨干,吸纳外地人当打手,冒充工作人员进行作案。 很多外地逃荒来的都敢怒而不敢言——谁能知道这几个说京城话的是个骗子? 但骗子们算漏了一件事,本朝的基层组织能力那是极其bt的。 没过几天,临时村落里的基层组织就建立了起来,触角遍及了聚居点的各个角落,于是乎这件案子也被引爆。 上头被惊怒,几百公安和几个营的开过来,把几个临时聚集点反复清查了好几遍。 先后一口气揪出来二十多号人,其中有四个是京城本地人,其中一个还真是借调来的基层人员。 为首的几人都被判了立即执行,但还是漏网了一个。 漏网的这个是东城人,叫汤金贵,建国前练过武做过打行,妥妥的一混子,后来街道看着他变老实了就没收拾他。 可谁知他居然和以前的江湖朋友联合起来做了这件事,他算是团伙里的打手头子,主犯之一。 汤金贵早在看到聚居点基层组织开建的时候就发现了危机,立即带着东西藏了起来。 公安方面分析过,这人可能藏匿的两个地点一个是汤金贵住的鸟枪胡同和附近,另一个是他老婆娘家东板桥胡同附近。 这两个地点都需要派人长期蹲守。 刚好东板桥胡同就在火药局胡同东边,距离小苏州胡同不远,所以解卫军、杨兴民和另外两个住附近的年轻公安被派了蹲点任务。 四个人两人一组轮流在东板桥胡同蹲守。 天天风餐露宿的,弄得又黑又瘦,弄得刚从学校回来的贺红苗差点没认出解卫军来。 贺红苗是去半工半读,但她嫌路远,所以和几个女同学在那边租了房子,临时工作也是学校安排的修理厂工作,主要是帮修理厂的食堂和后勤部门做事。 比去之前瘦了些,但没有变黑,反倒有些白了,和她姐吵起架来也有了条理,好几次都没输。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还出什么任务?陪我半天不行吗?” 解卫军没法解释,因为就连他的蹲守的是谁都不能往外说。 贺红苗气的跑回了学校。 旁人不知道这哥俩在蹲守谁,但宝根却知道。 因为他新刷出的涂鸦上居然是杨兴民的检讨信——明天半夜时分,他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负责蹲守东板桥胡同西头的他便生生让出了一个缺口。 解卫军正好追着汤金贵从东头撵过来,等杨兴民提着裤子跑回来,人早跑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汤金贵在西直门偷粮店的时候被抓,这家伙手很重,粮店的职工残了两个都没拦住他,还是靠着周围群众的人海战术才把他拿下。 宝根这天放学后扯着梅子就往家里飞奔。 梅子大呼小叫的问他什么事,他就是装傻。 可怜的小姑娘一路脚不沾地的被扯到了家附近,辫子在奔跑时都拉成了一条线。 宝根跑进大门的时候,解卫军和杨兴民正在院子里做出门的准备。 杨兴民的水壶是他爷爷的大号行军水壶,毫无遮拦的挂在院里天井里的一棵树上。 宝根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利落的打开杨兴民的水壶猛的给自己灌了一口。 杨大爷和杨兴民只是笑了笑都没在意。 宝根心里暗道了一声对不起,小手一抖,关老二在学校屋檐下掏的夜明砂被他随手塞进了壶里。 夜明砂是一门药材来着,嗯,其实就是蝙蝠屎,这东西清肝明目,正适合在晚上“做事”的杨兴民用。 宝根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杨兴民少喝点水,免得到时候关键时候尿急。 不得不说这招还是挺有效果的,独自守在一边的杨兴民在入夜的时候才喝了第一口就吐了出来。 “md,蝙蝠屎?!解卫军,你小子过分了啊!” 看来小时候他和解卫军之间这种事没互相少做。 杨兴民想了半天该怎么报复发小,谁知到了半夜的时候,发小那头居然有了动静。 本就渴得不行的杨兴民立即冲了过去,刚好和解卫军一前一后被汤金贵堵在了胡同里。 如果光说打架,估计两人一起上还有点够呛,主要是汤金贵这家伙身手确实不错,抗打击能力也是一流。 而解卫军和杨兴民俩人满打满算练格斗也才不到一个月。 只是汤金贵没有料到一件事。 根据汤金贵的了解,公安里不是所有人都配枪的,而且也很少配枪上街,上头管的很严。 可偏偏在这两个蹲守组里,解卫军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安出门居然还带着配枪,只不过弹夹却在杨兴民这里。 (他们俩功劳一堆,缺的不过是资历罢了,故而所里另眼相看。) 两人一汇合,弹夹一上膛,两只kt猫就原地变成了华北虎。 在奔跑中的汤金贵听到了身后有人对天鸣枪。 笔直狭小的胡同,两边的墙又高,加上他又不是燕子李三能飞上墙,怎么办? 凉拌。 因为后头的那人居然不讲武德,在鸣枪示警之后居然真的对着他开了一枪。 看着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汤金贵,杨兴民挠挠头问解卫军。 “你都要开枪打他了,还鸣枪干嘛?” 解卫军笑了笑。 “俺叔说第一次被人射击的人,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会下意识的发愣,更适合当固定靶打。”.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厉害,来,喝一口我的水。” “咕隆咕隆,呕~~~诶?蝙蝠屎,民子,你现在还有这爱好?” “呵呵,你就装吧。” 第85章 久仰久仰 第二段刷新的涂鸦是关于国际上的,南飞白人政府准备在3月27日镇压游行抗议的黑人,在镇压之前把消息通报给了阿美莉卡大使馆。 宝根在笔记本上看到的是大使馆的电报原文。 镇压事件刚刚发生,阿美莉卡也刚刚说要调查后再谴责,结果一条大使馆详尽的电报内容被人揭露了出来。 镇压行动早就得到了阿美莉卡的默许。 国际舆论顿时炸锅,老毛子一顿呼朋唤友的来嘲笑阿美莉卡。 尤其是阿美莉卡南部正在进行的非裔民权静坐抗议运动越发膨胀,这个消息还搅和得鬼子不得安宁——本子国内正在游行抗议修改日美安保条约。 国际间一时好不热闹。 装傻充愣当局外人的上层,私下把z先生的保密级别再次提了一级。 “这种事件的泄密不难查,怕是z同志的处境会有些困难啊,希望这次面对这次大考,他能平安无事就好。” z同志......学,此刻面临的不是大考,而是一次小学生的考试。 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两颗小五星已经被他又用掉了一颗。 新学校的校名叫景川学校。 刚刚成为景川学校辅课老师的陈玉华,在还没正式调去新学校之前又得到了一个任务——配合校方挑选若干司厅小学的优秀学生参加新学校的试验班选拔。 换言之,让司厅小学自己先选一遍——把你看好的推荐出来,把你舍不得的藏好了。 某些消息灵通的家长们顿时激动起来。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进试验班,听着就是好地方不是。 尤其是那些往日认为自己家孩子独一无二的家长,在司厅小学内部选拔的当天早上,天不亮就带着孩子来了学校。 陈玉华和林靖远也算是举贤不避亲,决定先让宝根去试试。 至于读一年级的爱红和放牛小孩拥军,陈玉华觉得还需要再练练。 宝根到了现场一看,好家伙,28班的小学生来了一半。 就连曹同学也来了,还和他妈妈排在靠前的位置。 刘思敏、关泰山跟着自己的老爹和娘也混在人堆里,他们俩在见到宝根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因为宝根昨儿给他们说的事太让人害怕了。 “怕个什么?” 关泰山老子家里是周口店的,在煤店上班,平日里看着一身的混不痞,但今天却收拾得人模狗样的,他又偷偷踢了自己儿子一脚。 对着不远处的宝根和善的打了个招呼。 “宝根啊,早上吃了没?” “吃了,叔。” 关朝乐呵呵的点点头(京城人问你吃了没是打招呼,可不是真想叫你吃饭),再看向自己儿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人宝根,比自己傻儿子还小一个月,跟没事人似的,可再看自己儿子,就差哆嗦了。 “别慌,宝根昨儿给的题都已经烧了,怕个屁。” “记住了,出了问题,就是脑袋掉了,也不准出卖朋友!” 关泰山战战兢兢的点点头。 他有些佩服宝根,甚至还有刘思敏。 刘思敏的胆子超大,她根本就没告诉家里,把答案记下后就揉烂扔进了水里。 不过关泰山也有些奇怪——宝根居然没把答案给伊白梅! 而是给梅子出了七八套手写的卷子,让她两天之内做完,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其实关泰山几人并不知道,今天现场的试卷考的是些什么题目,用的是哪套试卷,别说陈玉华,就连派过来监考的老师也是出门的时候才拿到的密封试卷。 所以就算现场真出了舞弊的事,也扯不到陈玉华头上去。 “大家先报名!” 贺老师是现场维持秩序的老师之一,他一直在大声招呼着家长和孩子们。 “参加文化考试的,等九点一起开考,考试内容是语文和算术,那边学校的老师说题目可能有些难,让孩子们沉下心认真思考,考场上千万不要乱。” “考特长的继续排队等待面试,廊下有热水,厕所在西边。” 宝根参加的不是特长考试,也不是文化考试。 陈玉华动用了手里少许的几个推荐名额,让他参加特等生考试。 在一个单独是小考场里,二年级的他需要完成两份五年级高难度的语文、算术试卷。 考试时间是一百二十分钟,但宝根就用了四十多分钟,甚至还完成了一篇四百字的小学生作文。 来自景川学校的老师现场阅卷。 他们不比司厅小学的语文老师,一般遇到好文章但为了激励学生,也不会打满分。 他们直接给宝根的作文给了满分,语文试卷一分没扣,然后是算术,也是全对! 阅卷老师笑着看向自己的同事。 “二年级有这孩子水平的,在现在定下来的名单里也就两三个吧?” “你还忘记了一点,这孩子一共只用了四十一分钟。” “我听说二年级那边最好的苗子,也是拿了两科满分,但第一遍做完也用了快九十分钟。” 领着宝根出了考场,两人也不避讳旁人的目光,直接开始恭喜起陈玉华来。 “陈老师,你家孩子真不错啊!这试卷比范卷还要标准,尤其是这字迹,很得你的真传啊。” 周围的家长们看向陈玉华和宝根的眼神都变了。 全校参加特等考试的一共五个人,偏偏是二年级的这个第一个出来,还是全科满分! 羡慕~~~。 陈玉华笑得合不拢嘴,不过特长考试那边她还需要现场去帮忙,便让宝根一个人待着。 “等梅子几个考试出来了,你跟他们一起回家,不许路上乱逛。” 宝根乖巧点头。 陈玉华前脚刚走,一些家长便围了过来。 “这是陈老师家里的宝根吧,哟,长这么大了!” “去年看你还没这么高呢?” “阿姨,我去年还在南方上学,你认错人了吧?” 也有拉着自己孩子过来的。 “过来过来,认识一下,这个是宝根,以后估计就是你的同学了,要好好相处啊。” 宝根无语。 这位家长哪里来的迷汁自信,你家孩子还没考呢? 等伊白梅蹦蹦跳跳的从普通文化考场里出来时,正好看到宝根坐在学校操场上的乒乓球水泥台上,还在那里荒腔走板的唱歌。 “啊~~~啊~~~,昨晚做了个梦,” “梦中我已考中,今天就能选上,老师让我放轻松。” “啊~~~啊~~~,天上雷声隆隆,驱散我的美梦,一切妄想都成空。” “啊~~啊~~,多给我几分钟~~~。” 这歌词让那些满心期待的家长听了跟心里长了刺似的。 小姑娘听着就笑了起来。 又在变着花的骂人呢。 “有些同学根本不适合来,可被家长偏逼着过来,我就看不过眼。” “看谁不顺眼呢?” 嗓门变大的关泰山和刘思敏也一阵风的赶了过来,看来他们三个的文化考试都考的不错。 “几位同学,可以认识一下么?” 忽然一个嗓子有些特别的女生在边上插了一句嘴。 几人偏头看去,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子,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就是说话的腔调一板一眼的。 “我是宫家班第七代传人,我叫宫爱珍,平时都是在家里跟着师傅学东西,今天来参加艺术特长考试。” 这个女生穿的衣服明显是男生衣服改的,还煞有其事的对着几个人拱了拱手。 几个小屁孩立即学着拱手回礼,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例如宝根就在思考:我是张家第几代孙来着? 让人没想到,这回第一个回答的居然是平日不大爱说话的关泰山。 “那个,那个,我叫关泰山,老家是周口店的,就是那个周口店,我么,呵呵,我爹说过,我们家是周口店猿人第1001代传人。” 那女生也不懂什么周口店猿人,学着自己师傅就是一声客气话送上。 “原来是周口店猿人第一千零一代传人当面,久仰、久仰!” 第86章 第一次看到 宫爱珍的师傅是她亲大伯,在京剧团上班。 京剧团成立于五年前,团里的苗子很多都是从小各家自己培养,教育方式还是解放前的老办法居多。 例如宫爱珍家里一直和街道对着干,让宫爱珍长期旷学在家学“本事”。 说的好听点是宫家班,其实就是个三流班子,48年围城前进的城,运气也是没谁了。 所以马先生在55年组建京剧团,也把随遇而安的宫家班给收了进来。 这回景川学校筹建的消息也被宫家知道了,立即一改常态把手里最好的苗子宫爱珍给送回司厅小学来参加甄选。 宫爱珍的文化课一塌糊涂,但她的特长却让几个面试老师爱不释手。 别看宫爱珍自报家门说是第七代,其实宫家班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为了糊口是三天换一个招牌。 今儿在通州唱京戏,明儿就去河北唱大鼓,豫剧甚至黄梅也能客串,就是一个纯粹为了谋生的家庭草台班子。 建国后的文艺界地位大为提升,五六十年代各剧种之间的交流异常频繁,这给在剧团长大的宫爱珍大开了眼界。 多才多艺的宫爱珍是个妥妥的文艺好苗子,就是她的文化成绩着实让人头疼。 67号大杂院。 林家西屋。 林靖远正和陈玉华在讨论关于新学校录取的事。 刚好就提到了这个带点小小江湖气的宫爱珍。 “我是新来的不好说话,只能看着高老师和曾老师两人愁眉苦脸的纠结个不停。” “那孩子才艺真是没的说,长相嗓子都好,可就是这文化方面落下的太多了。” 林靖远在帮陈玉华洗咸菜坛子,他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孩子成绩差到什么程度?有这么为难的?” 陈玉华没出声,而是比了个二十一的手势。 林靖远想到景川学校的高要求也不禁摇摇头。 “才21分?还真的有些......差,是哪一门这么弱?” 陈玉华憋着笑。 “语文加算术,合计21分,我还给她作文饶了六分左右。” 林靖远愣了一下。 “就算是家长自己教的,也不该这么差啊。” “那是咱们学校出的卷子太有特色,”陈玉华叹了一声,“考的几乎都是简体字和拼音,加上白话文内容,而这孩子家里教的全是老一套。” “景川的算术卷子本来就难,十道题还全是三年级以上才遇到的应用题,所以这孩子一分都没拿到。” 林靖远听了也摇头,但旋即又惊愕起来。 “那还纠结什么,诶,不是吧?” 陈玉华点点头。 “对啊,就这样的成绩还让他们两个纠结,足以说明这孩子的艺术天分有多恐怖。” “放着这孩子在学校里,只要有文艺比赛或者活动,是一准能出成绩的。” 林靖远搞不懂艺术世家的那一套,他最后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 “咱家宝根的事怎么说?有准信没?” 听到他问这个,陈玉华的笑容也变得畅快起来。 “你别说了,全靠这孩子,我如今在几个老同事的跟前也有了面子。” “你是没看见,那几个试验班的主课老师在学校里是向来不怎么搭理人的,整日忙的四脚朝天,可见到我的时候都会抽空和我聊几句,话里话外都想让咱家宝根去他们班。” 林靖远也乐了,但马上又察觉不对。 “二年级不就一个试验班么?” 陈玉华笑得更厉害了。 “可咱宝根的水平是可以读任何一个年级的试验班的,其中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试验班班主任最馋的就是咱们宝根。” 林靖远迟疑了一会儿。 “给宝根跳级?” “他啊,”陈玉华从林靖远手里接过一个坛子,同时摇摇头,“摇头跟拨浪似的。” “八岁的小人,主意倒挺大。” 林靖远继续洗下一个坛子,笑着说:“估计是舍不得才认识的几个玩伴,随他,诶,伊老师家的孩子怎么样?” 陈玉华顿了一下。 “她妈妈也托我打听过,梅子成绩不错,是司厅小学文化普考里最优秀的那个,可想进二年级试验班还不是很稳当。” “其他学校的尖子生选拔还没结束,除了我们家宝根和少数几个特别优秀的孩子被内定了,距离正式名单定下来还远着呢。” “至于刘家的和关家的,就算是运气好的话,估计也只能去普通班。” 陈玉华观察了一下林靖远的表情,小声又解释了一句。 “你可别小看这个普通班,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都是京里各机关干部的子弟,要不是因为三年级以下的孩子自理能力差了点意思,导致一年级到三年级只在东城就近招生,而附近的机关子弟里符合年龄的孩子人数刚好又不够,那班里的名额还不见得对外放出来呢。” 两口子自以为很小声,却没注意到墙上有条小小的裂纹,裂缝那边有个耳朵正贴着墙缝在动。 宝根拍拍耳朵上的灰,眉头皱得厉害。 他没想到这个竞争会如此激烈。 刘思敏和关泰山居然连进试验班的资格都没有,而伊白梅能否进试验班也悬而未定。 怎么办? ...... “得加个保险!” 小姑娘对于不能去上最好的试验班确实有些遗憾,但在听到宝根说要加个“保险”后却有些迟疑。 ——嗯,保险是啥? ——爸爸越修越坏的那个电闸刀么? 还没等宝根想到主意,关泰山一阵风的刮了过来,刘思敏在后头追。 “宝根,走,咱们找宫爱珍玩去。” 关泰山兴致勃勃的拉着宝根和梅子就要出发。 这才和人认识一回,关泰山这小屁孩什么时候这么自来熟了? 周日嘛,左右无事,四个人便溜达着往雨儿胡同走。 雨儿胡同在地安门大街的北边。 过了大街,穿过南锣鼓巷,再走百来米就是雨儿胡同。 宫爱珍就住这一片。 “原来她住这么近?” 伊白梅好奇的在宫家门外往里看。 “我听人说戏班子多数都住宣武和西城,尤其是前门大栅栏广德楼那一片。” 关泰山笑嘻嘻的:“她要真住宣武,也不能来参加咱们东城的选拔啊。” 接着他就对着院子里喊。 “宫爱珍,宫爱珍,你在家嘛?” 正巧院子里出来一个大男生,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听到有人在喊宫爱珍,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冷笑来。 “哪里来的狗,叫得真讨厌?” 伊白梅和刘思敏听到这茶里茶气的男声,当即觉得牙都差点酸倒了几个 宝根当即抱歉的解释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一坨屎,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啊。” 那男生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兰花指翘起来指着宝根直哆嗦。 “你、你、你~~~!” 关泰山刚想乐,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扭头也瞪了宝根一眼。 第87章 别蠢! 外头这么一闹,里头呼啦啦出来一堆人。 里头最矮的那个正是宫爱珍。 她大笑着跑出来。 “你们真的来找我玩儿了?” “师傅,是我司厅小学的同学,我玩儿去啦!” 也不等她师傅回话,宫爱珍冲过来拉着梅子和刘思敏就要跑,眼角都没给旁边还在生气的男生一个。 “等会儿,”宫爱珍师傅,也就是她亲大伯急忙叫住她,语气里有些告诫的意味,“你如今都快是那新学校的人,怎么还和老学校的人往来?” “我教给你那几句话,再给我背一遍!” 宫爱珍翻了个白眼。 “哎呀,大伯,我都记着呢!要立大志、明大德、成大才,最后好担大任。” “到了新学校,多和有志向的人打交道。对吧?” “这几个同学都是我在昨儿考场上认识的,他们都考的不错。” 听到最后这句话,她大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早去早回。” 五个人离开院门口,关泰山很是佩服的看着宫爱珍。 “你的志向好高啊,真厉害。” 宫爱珍知道四个人里宝根的成绩最好,于是好奇的问他。 “张宝根,你家里管你严么?” 宝根听到提问却没想到林靖远和陈玉华,而是想到了他便宜二姐。 “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我有个二姐,认为我是无大语、离大谱、摆大烂,总让她破大防。” 正转身进门的宫家大伯听到这句话差点脚下没站稳摔下来。 之前的受气包男生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被他师傅两眼一瞪。 “笑、笑、笑!” “学了七八年,还比不上你师妹学两年的!” 骂得男生眼泪哗哗的,看向宫爱珍背影的眼神越发幽怨了起来。 ...... 宫爱珍不爱在雨儿胡同玩儿,于是跟着四个人回到了南边的小苏州胡同。 胡同口大槐树下头,宫爱珍站在树下头的水泥台子上,摆了个出场的姿势,下头一帮小屁孩都热烈的鼓起掌来。 刘思敏得意洋洋的对着四周卖弄。 “我知道,这个架势有个说头,叫举火烧天式!” 宫爱珍很大方,唱起了前年改编的新京剧《白毛女》选段。 化身喜儿伊伊啊啊的唱着,引得几个大娘、媳妇搬了板凳和针线簸箕坐在附近边忙边看。 掌声不断。 “其实我不爱唱京剧,”宫爱珍跳下来和宝根几个玩金叉银叉占地盘,面对关泰山的询问,她小声的说话自己的心声,“我啊,最喜欢的是团里闫老师的黄梅戏。” 宝根刚好被刘思敏一叉子给占没了地盘退出游戏。 他下意识的看了梅子一眼,若有所思的问宫爱珍:“宫爱珍,你能教梅子跳舞唱歌不?” 一叉子又把关泰山扫地出局,刘思敏得意洋洋的插嘴。 “我们梅子也是学过舞蹈的,唱歌也很好听的。” 宫爱珍无所谓的点点头。 “成啊,反正不学京剧就行,一来是不准随意外传,二来是我也烦这个。” 梅子傲气的一昂脖子。 ——她才不需要让人教呢! “我几年前还学过芭蕾!” 谁知宫爱珍眼睛一亮。 “好好好,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梅子有点迟疑——因为她会的也不多,才学了半年家里就没了那条件。 “行、行吧。” 关泰山着急了。 “我、我也要学!” 宝根白了他一眼。 “天鹅湖里不需要蛤蟆......。” 刘思敏趁机把地上关泰山的地盘作弊划走一大半,嘿嘿,她要赢了。 新学校的正式开学和分班要在五四青年节之后。 宝根觉得可以让梅子在这段时间弄点才艺在身上,增强一下她的竞争力。 当然如果刘思敏和关泰山也有潜质的话,他也会帮着提升一下。 宫家那边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宫家珍的学习完全与现代脱节的情况,周一开始让宫家珍去学校里读书。 她的学籍在29班,不过她每次下课了就往28班跑。 日子一点点的进入了四月,京城的粮食供应也越发紧张起来。 宫爱珍有气无力的坐在操场的树荫下头,她挺喜欢挨着伊白梅坐。 伊白梅大方的递给她自己的水壶。 “今天中午的粥有点淡,饿了就喝点水吧。” 宫爱珍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我师傅让我平时少喝冷的。” 关泰山直接躺在附近的草地上,大字展开四肢。 他哼哼唧唧的在吐槽:“今天的粥可真水,那米粒我都是一粒粒数着喝的。” 宝根也躺在一边,他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掌接住树荫间落下的阳光碎片。 他接过关泰山的话头。 “关老二,你这话可别在外头说。” “这碗粥可是学校免费供应的,”阳光碎片在他的脸上来回摇晃,但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还有胡同里最近有些传言,听听也就罢了,要是真信了那就是蠢。” 刘思敏没有和女孩子坐在一起,而是学着两个男生一样大字型躺着。 她翻了个身,好奇的看着宝根。 “我也听说了,说什么前清的时候,朝廷施的粥能毛巾裹着不透、筷子插着不倒。” “我姥姥说那是纯属放屁。” “一旦到了灾年,别说灾民了,关了九门的京里照样死人,化人场根本忙到停不下来。” 宫爱珍也来了点谈性。 “我大伯也是这么说的,毛巾裹着不透、筷子插着不倒确实是写在布告上的,可就只有一小锅,那是现场官爷的饭。” “他说我爷爷当年逃荒来过京城,大官过来之前,确实会煮七八锅稠的,灾民都被赶得远远的。” “上头来的大官下了轿子,用带金丝的汤匙从一个小锅里吃一口白粥就算完成视察任务,用白帕子擦擦眼睛算是哭过,马上就打道回府。” “大官一走,官差就把沙子、霉米、冷水掺进去,七八锅变成上百锅......。” “我爷爷当时挤进去抢了一碗出来,原地的四个孩子就剩下我大伯和我爹了,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两个姑姑都没了踪影......。” “说什么宫家班七代传承,其实啊,我爷爷、我姑奶带着我大伯和我爹四处跑戏班子,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找我两个姑姑。”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宫爱珍,眼里都带着期待——最后找到了么? 宫爱珍摇摇头。 “我爷爷走之前还念叨,说是当天灾民堆里没肉味,所以我姑姑们八成是活着的。” 几个小孩正在唏嘘,忽然听到曹玉柱在那头大喊。 “张宝根,你们在哪里?” “29班的老师在找宫爱珍,说是新学校有老师来找她!” 第88章 拜师所图 景川学校的赵老师过来司厅小学,不光是只找宫爱珍一个。 只是宫爱珍的才艺太过出色,所以这位老师眼里只剩下她而已。 宝根和伊白梅也是赵老师要见的对象之一。 所以他们两个也有幸旁听了赵老师和宫爱珍的对话。 “爱珍同学,我们学校的开学典礼已经确定在五四举办。” “但今年部里的五一节文艺汇演,我们学校是不能缺席的。” 女老师抓着宫爱珍的手,眼里满是希冀。 “刚好你是京剧的好苗子,所以其中一个节目就归了你。” “如果能获得好成绩的话,学校可是答应过老师让你进试验班的。” 这位赵老师说完还热情洋溢的拿出了个戏曲单子和宫爱珍现场选了起来。 宝根和伊白梅都对京剧一窍不通。 可从这位赵老师的嘴里,宝根还是听出来不少东西。 从55年开始,获得了更高社会地位的文艺工作者们让京剧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尤其是在去年,面对1959年的困难,文艺工作者都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本事。 仅仅是在1959年,梅老爷子推出了晚年神作《穆桂英挂帅》,北京剧院推出《赵氏孤儿》、国家京剧院重排了《杨家女将》、田汉版《西厢记》京剧版登上舞台、河北梆子改的京剧《陈三两》等等。 这还仅仅是京城一地的情况,在津门那边小百花剧团创排了东晋故事《荀灌娘》,也是风靡全城。 宫爱珍选的是《荀灌娘》选段,一来是因为人物贴合,二来是荀灌娘这个人物的故事太符合现在的需求。 荀灌娘十三岁突围求来援兵救下满城百姓,这个故事太适合演给中小学生们来看。 宝根也看出来了,从梅老的《穆桂英挂帅》、到《杨门女将》、到《赵氏孤儿》再到《荀灌娘》,几乎都在宣扬一个中心思想——小我与大我的取舍、困境中的不屈不挠,将男女老少全部洗礼一遍。 这还仅仅是京剧界在去年的成果,如果算上其他行当文艺工作者的成果,可以算得上是硕果累累。 说完宫爱珍的事,接着就轮到了宝根和梅子。 “宝根啊,你确定不跳级?” 赵老师面对宝根很和蔼。 “行吧,记得在这段时间不要放松学习,试验班里也有几个比你不差的孩子。” 宝根秒懂:看来自己进试验班是彻底定了。 但到了梅子的时候,赵老师的眼里露出一丝犹豫。 她没想到伊白梅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梅子同学也要加油,四月还有一次抽考的,不管去什么班,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梅子没听懂,但宝根却变了脸。 如果没有其他加分项的话,伊白梅去的肯定是普通班。 那他一个人去试验班干嘛? 一个人去面对一堆书呆子小孩? 闷也闷死了。 “宝根,你怎么了?” 出了办公室,梅子好奇的拉了拉脸色不太好看的宝根。 宝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问梅子。 “梅子,伊叔叔平时还会写歌?” 伊白梅顿时不高兴起来。 “你是不是也想笑话我爸爸?!!” “哪有?我就是想和伊叔叔交流交流。” ...... 伊夏虽然教的是语文,骨子里却是一名音乐爱好者。 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迷上了写歌这个爱好,十多年下来硕果累累——一书柜的废稿,一篇都未被采用过。 胡同里的街坊给他起了个“胡同作曲家”的外号。 “你想学作曲?” 伊夏一口茶直接喷出去老远。 ——这个小屁孩果然一套一套的啊。 ——想投本人所好,意图不明啊!!! 老父亲本能的警觉,让伊夏很想直接否决这个事的可能性。 可他爱人刘芳却笑着在边上插了句嘴。 “那行,让你伊叔叔考考你。” 伊夏一想,也对,到底是街坊家的孩子,直接拒绝不太好看,估计闺女也会闹腾。 可坏就坏在他试了宝根之后,傻了! 宝根大爷退休后玩的就是老年音乐和广场舞,他还会拉二胡。 涉及到的音乐曲目全是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老歌。 八岁小屁孩能看懂简谱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宝根居然还能看五线谱! 伊叔叔最宝贝的那架二胡,宝根也能拉个带节奏的响声出来。 一曲略有些磕巴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让刘芳阿姨和伊白梅都对宝根刮目相看。 这还是宝根故意收着点的效果。 不然,他最擅长是《二泉映月》,闭着眼拉的那种。 在纠结了足足一天之后,伊老师最后还是没忍住“好为人师”的冲动。 “来,叫声师兄听听!” 宝根嬉皮笑脸的逗小姑娘。 小姑娘更不爱理会他这样子。 “哼,德行!” “叫师姐还差不多!” 宝根这回认伊老师当师傅可不是为了接近小姑娘,而是为了接近未来......伊夏老师的那些废稿。 他就不信这么一柜子的废稿,伊老师都能记得住。 小小的测试了一下,宝根随手找了篇看着年代久远的旋律问师傅是什么时候写的,果然发现伊老师对于自己这一书柜的废稿记忆很是混乱。 宝根准备往里头塞点东西。 “拉米米米米瑞多瑞~~~。” 看着宝根拿着一张废稿在摇头晃脑哼着,伊夏有些疑惑的拦住了这小子。 这旋律是我什么时候写的? 有点陌生啊~~~。 “师傅,你不记得啊,那就说是我编的,啊,梅子,你打我干嘛?” 伊白梅气愤得拿书本追着宝根揍。 “我爸爸的曲子也是你可以偷的?” 宝根心里吐槽,你爸爸的歌我看不上,我要偷的是旁的......。 刘芳哭笑不得的拉着互相追赶的女儿和宝根,而伊夏老师则已经陷入了自己陌生的“回忆”里。 “咦,是不是我那年喝多了写的?” 伊夏在虚幻的记忆里寻找自我肯定,忽然听到女儿那边传来的动静,是宝根在说话。 “哪天下雨,咱们去林子里采蘑菇去。” “你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 “不行,我背小的,大的你背!” 伊夏忽然一拍桌子,眼睛一亮。 第1章 新的选择 1960年1月10日,腊月十二,星期天。 此刻全国绝大部分区域都处于霜天白地之中,可此时的湘南全省却是一片青绿。 元县采煤厂职工宿舍。 好几个三号井的职工顾不得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早早的起来穿上补丁最少的衣裳、把裤腰带狠狠的勒紧了些,纷纷往某处赶去。 冬日里气温反常的升到了24度,虽然身上暖和但所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一片冰凉。 今冬又没雪,开春后怕是又麻烦了。 简单到寒酸的单人宿舍里。 灯绳的影子昏黄的灯光在摇晃。 张宝根晃晃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摆脱这种看不清听不明的状态。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小小的单间里站满了人,众人看着张宝根小小的身躯,眼中无不露出忧心和怜悯的情绪。 这孩子才八岁,如今没了相依为命的父亲,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站在孩子身边的三个人。 左边这对长相敦厚的夫妻是孩子邻居范家夫妇,他们一直在担忧的看着张宝根,尤其是其中的女同志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大宝啊,你脑袋好些没?让珍姨给你看看……。” 声落泪坠,让周围的人都纷纷为之动容。 当这哭声与张宝根记忆深处的一个声音重合起来,他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的温馨,一股下意识的抗拒感瞬间出现在他的心底。 尤其是当“珍姨”两字入耳,他甚至浑身抖了抖,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身体的抗拒让张宝根躲开了女人抓来的手,做出动作的同时他也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周围所有人的个头都要比他大很多。 “这孩子才八岁啊。” “哎,张组长走的太早了......。” 零星的议论让张宝根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自己八岁那年,即将被领养前的那一刻么? 他居然......重生了! 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三人他都认识。 左边这对夫妻是他家的邻居范家夫妻,也是上辈子收养他的家庭。 而右边这位站的笔挺的高大汉子则是自己父亲曾经的战友,在燕京工作的一位煤炭工人。 两方都希望能收养自己。 只不过张宝根上辈子选的是更加熟悉的范家夫妻。 想到这里,八岁的张宝根嘴角闪过一丝冷厉。 呵呵,珍姨! 在范家生活了十年,衣服自己洗、饭自己做、菜都是剩的,父亲的抚恤金和每个月发给自己的伙食费全进了范家的口袋,父亲留下的单间也成了范家大儿子的房间,他只配睡阳台。 范家小儿子几门功课加起来的分数都没他一门高,结果就他没高中读。 他在十八岁顶替范家小儿子去下乡,范家后脚就安排小儿子顶了单位留给他的岗。 等到八十年代末办房产证的时候两边彻底闹翻,张宝根和范家小儿子扭打之际,就是这位珍姨,狠狠几棍子打断了自己的脚踝。 他养了整整一年的伤,范家就赔了一百二十块。 互不理会十多年之后,拥有两个亲儿子的范家夫妻却把自己告上法庭索要天价赡养费。 最操蛋的是,他居然败诉了! 好不容易凑齐的三万块彩礼被“抢”的一分不剩。 三十六岁的光棍张宝根被逼着离开了家乡......。 但也是这次出走才真正让他开拓了眼界,他混过江湖,还进了体制,可惜那时的范家已经出事,压根轮不到他报复了。 万万没想到,许是老天可怜他上一世怨念太深,竟让他再一次回到了八岁时做出选择前的那一刻。 根本没有理会范家夫妻殷勤的眼神,八岁小孩扭头看向了一直板着脸的父亲战友——林靖远。 二十八岁的林靖远大概是不太喜欢笑,这也是上辈子才八岁的宝根下意识拒绝他的原因之一。 在八岁孩童眼中,和气爱笑的邻居夫妻才是值得信赖的人。 而他当年放弃去林家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林靖远的坦诚。 这年头大家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有几个补丁,连爱体面的范家夫妻也不例外,但林靖远身上的补丁却是全场最多的。 林靖远也直言不讳的告诉年幼的张宝根,林家不富裕,离异的他还带着四个孩子,所以过去后要吃得了苦。 这可是1960年,全国自然灾害不断,粮食供应吃紧,很多人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仅仅凭着林家孩子太多这一点,在场就没人觉得张宝根会选择跟着林靖远走。 可重活一世的张宝根,这一回却决定跟着林靖远走! “我爸爸说过,要是他出事了就让我跟着林叔叔。” 幼稚童音撒下的谎,落在众人的耳中无人质疑。 其中也包括范家夫妻。 但他们如何能甘心? 这几天他们故意在张家忙里忙外,不就是觊觎那笔抚恤金和张家单间宿舍的居住权么? 林靖远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张宝根父亲居然会留下这样的话,他本来也以为张宝根是不会选择他的。 但既然是这样,性子耿直的他也不再啰嗦,根本不管范家夫妻的种种小手段,自顾自的去办收养手续,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这个流程还很熟悉。 范大山不甘心的挤到八岁的宝根跟前,脸上带着满满的不舍。 “大宝啊,北方冷,人生地不熟的......。” 宝根也对着他“憨傻”的笑了笑。 这有些陌生的笑容让范大山的脸微微僵硬了一下。 “范叔,我爹走之前跟我说,让我不要跟明哥(范家大儿子)玩。” 范大山老婆刘珍的笑容顿时一敛,她可不愿意听外人说自己儿子。 “大宝啊,你别瞎说.......。” 想到自己前辈子与范家的恩恩怨怨,张宝根心里呵呵冷笑。 八岁的小屁孩藏住真实的情绪,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天真”且洪亮。 “我爸爸说明哥最近学坏了,他亲眼看到是明哥几个人偷了厂里的那一大捆电线......。” 正在议论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刘珍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张宝根~!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 张宝根默默的吐槽——这可是自己去插队前,范家老大自己得意告诉他的。 宝根有些“惊慌”的低下头,声音弱弱的:“我爸说范叔你家前段时间换的电线就是那一批,我还听范小树(范家小儿子)说他在他哥铺盖下发现了二十多张大黑十(65年前用的十块钱),他就偷偷抽了一张......。” 看着四周惊疑不定的目光,范家夫妻终于彻底慌了。 因为这件事八成可能是真的! 没有工作的大儿子最近手头确实比较阔绰。 “大宝这孩子伤心得都糊涂了,我家老大可是穷得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刘珍话没落音,门外便响了一个愤怒的童音。 “张宝根,你瞎说,我根本没偷我哥的钱!!” 范小树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指着张宝根的鼻子大骂。 “那两块钱是我哥主动给我的!” “我哥床铺下头根本没藏钱,他都是藏床头砖缝里的!” “你胡编乱造,你就是嫉妒我!!!” 八岁的张宝根默默的摸摸自己鼻子,他早就透过人群看到了范小树,他也知道以这小子的性格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六零年代的人们嫉恶如仇,邻居们当即发了一声喊,将范家几口子一个不落的全给扭送去了单位保卫科。 范家完了! 张宝根也没料到,与范家几十年的恩怨,竟然会在重生后的一个小时里就报得干干净净。 趁着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张宝根飞快的溜下床来到墙边。 哪里还有一点刚才胆小惊慌的样子? 墙上有个钉子,挂着一面小小的镜子。 【这种带铁丝架子的小镜子可放在台上,也可以挂墙上,是这年月很多人家的标配】 踮着脚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浑身上下最显眼的是五六个绣工马虎的各色补丁,小小年纪就是五袋弟子,不错! 小脸果然唇红齿白.....个屁,分明是小瘦猴子一只。 通过镜子的反射,让张宝根发现床边瘸了一条腿的凳子上,摆着本很老气的大笔记本。 ——刚才邻居们说,自己就是被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给砸晕的? ——可上辈子应该没有这一出啊?! 转身从床头拿起厚厚的笔记本,张宝根随手翻了翻——笔记本所有的页面全是空白无字的。 张宝根正琢磨着找根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好将其据为己有,哪知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却突兀的发生了变化。 大量儿童涂鸦似的图案凭空浮现在第一页的空白处。 唬得张宝根一个哆嗦,下一秒就用力想把这笔记本给扔了出去。 可谁知这笔记本却如同沾在了他手上一般,根本没能扔出去,反而借着他的力道砸在了床沿上。 嗖~~,眼前铺着大块补丁床单的床......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元县煤矿工会办公室里传来了林靖远惊疑不定的声音。 “人都已经走了十天,怎么还没定下性来?” 第2章 爹,你得保佑我 元县煤矿工会办公室面积不大。 原本应该是雪白的墙壁上满是黑灰的痕迹。 东边两扇窗户被打开透气,其中两扇玻璃碎了又没全碎,全靠两张发黄的报纸糊着。 满屋都是已经发硬的报纸在风里抖动的声音。 林靖远的面前放着一个搪瓷水杯,隐隐可见白色搪瓷杯身上有大红色的标语,同时杯子上残留着好几处黑灰色的疤痕。 杯子里的水微微有点发黄,办公室的人难得给他倒的是红糖水,不,应该是在开水里放了点红糖。 这说明工会这边对于接待林靖远还是蛮重视的。 而负责接待林靖远的是工会主任老娄。 娄主任五十岁不到的年纪,看着却像六十岁的人,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健康的浮肿。 老娄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缠着眼镜一条断腿的白胶布早已经发黑。 “小林啊,感谢你千里迢迢过来尽战友情。” “张新国同志的事,矿上和大家也都看着难过。” “小张呢,是个好同志,上过战场负过伤,这些年在坑道安全组长的岗位上也是兢兢业业的。” “按说小张管的是三号井,但他出事的地带却是属于二号井管理的,而且他还是下班时间去的二号井。” “矿上对于工亡的认定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可是......。” 带着一脸苦笑,觉得浑身有些发热的老娄解开了中山装,露出了里头满是补丁的衬衣。 “放往年这事根本没得议论,但这两年的年景你也知道,如果按矿上的规矩,二号井那边好些人怕是要被降工资......。” 眼见得林靖远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娄主任只好压低了声音。 “他们那边想自己勒紧裤腰带给张家孩子些东西,钱也行,但这个事......。” 林靖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大家这两年饿肚子不假,可他也是在京城煤矿工作的,知道这意外和工亡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娄主任,这事我答应不了。” “如果矿上工亡无法认定,那我只能联系老部队的领导来帮帮忙。” “张新国同志是在半岛负的伤,总不能一条命当年没扔在雪地里,反倒不明不白的给意外了。” 娄主任急忙拉住他。 “小林,别激动别激动,这不是在商量么......。” ...... 张宝根举着个大本子好奇的看来看去,宝贝的不得了。 他也没成想这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居然还是个宝贝! 笔记本的封底上画着个古朴的箱子图案。 他只要拿着书用封底去拍东西,就能把东西收入一个空间里。 手里握着笔记本的时候,他能感应到空间里的东西。 如今在他的感应里,大约一个教室大小的空间中悬浮着一张床、一把瘸腿凳子、一个补了好几次的搪瓷脸盆.....。 张宝根在封底上一摸,一把白色的石灰瞬间出现在他的小手里。 “可惜壁虎收不进去,看来里头不能放活物。” 宝根无奈的放过了那条惊慌失措的壁虎,接着又研究起了那些涂鸦。 不像文字、不像符号,完全就是小屁孩随手的涂鸦。 宝根翻来覆去的好半天都看不出个头绪来。 只是他相信这些突兀出现的涂鸦,必定有着出现的规律和特定的含义。 宝根抬头笑着看了墙上老爹的黑白照片一眼。 “爹,不是你老人家还念着我吧?” 童音里带着沧桑,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思念和久别重逢却又偏偏无奈错过的悲欢交织。 “您老放心,这辈子儿子指定活出个人样来!” 当林靖远回到张家,刚进门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刚刚在工会受的一肚子气瞬间被抛到了脑后。 张新国两父子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好歹还是有几件东西的,可怎么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剩下一张床和墙上的一个相框了? 装模作样在看笔记本的张宝根对着林靖远哈哈一笑。 “叔,多余的东西我刚才都送我爹朋友了,反正我也带不走。” 林靖远点点头,那些是宝根的东西,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环视了一下狭小的单间,林靖远把墙上的小镜子取了下来递向宝根。 “这个物件不大,燕京那头家里的镜子也就一小块,所以你要不要自己带着?” “还有一件事,叔叔要问你。” “宝根,出事那天你爹回来后,为啥要突然回井下去?” 宝根接过镜子的手抖了下。 他能不记得么? 今年是三年自然灾害中间那年,八岁的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荤腥。 那天父亲兴冲冲的下班取了家里藏着的半包茶叶,说是要赶回井底去找二号井的技术员龚叔,去给他换两只烤麻雀回来。 父亲让自己等着吃肉,结果这一去就是永别......。 这事他一辈子都记得! 见宝根低着头,林靖远也没继续追问,而是拍拍他的小肩膀。 “放心孩子,你爸的抚恤金肯定是跑不了的,信叔!” “那些人的东西,咱不要!” 宝根心头一颤,他可不是真的只有八岁,他从林靖远的话里听出了太多的东西。 前世父亲抚恤金是范家夫妻处理的,他一直都没过问。 如今看来里头怕是还藏着事! “饿了吧?叔出去买点吃的来。” 林靖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小心的打开,里头是些散碎的钱票。 先取了两张两分的纸币和一张当地一斤粮票,但在看了一眼仍旧低着头的宝根后,老林放回了一张两分的,改取了一张一毛的票子。 元县位于湘北,本就是产粮地,所以情况比旁的地方要好一点。 矿上食堂里一个二两的馒头只要2分带二两粮票,他吃一个垫吧就行。 至于宝根这孩子......一个素包子要1毛和一两粮票。 林靖远出门之前交代了什么,宝根根本没听进去。 他一直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但眼睛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因为在他手中的小镜子里,刚好把笔记本第一页的那些涂鸦倒映了出来。 涂鸦线条在镜子倒影里游走不定,最终结合成一个个钢笔字呈现在宝根的眼前。 【1960年2月5日,晴。今天真是万幸,我看到在二号井区域作业的职工们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三号梁断了,坑道被埋了一半。 好在断的时间点很巧,二队刚刚上井,而代班的那队人又因事耽误了两分钟。 偏偏就在这幸运的两分钟里,三号梁断了! 这么大的事故却一个受伤的都没有,大家都说这是奇迹。 今天在二号井值班的安全员小刘全身都是冷汗,矿里组织抢险队在半夜重新挖通了那里。 听说二号井的技术员龚利民也下去看了一圈。 那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光是三号梁东边七分之三的位置有陈旧性裂痕,四号梁和七号梁的背面也早就出现了问题。 估计今天矿里领导们足以用冷汗来洗澡的。 回家的时候听人私下乱传:有人说是1月份在那里【走】的老张师傅在保佑大家。 真是乱来,封建迷信啊,要是被查到了是谁说的,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宝根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自己老爹的黑白照。 张新国同志在墙上一脸笑得很灿烂......。 ——把这篇大半月之后某人写的日记给我看,真是老爹你的杰作? 该不该信呢? 宝根很快有了决断——重生这么奇葩的事都有,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他抬头对着黑白照笑了笑。 “爹,你可得保佑我,儿子我啊,这就去给你混个表彰回来!” 第3章 新的涂鸦 在回张家的路上起了一阵风,头顶的太阳很快消失不见。 林靖远不得不将刚刚从食堂里买到的包子和馒头藏在夹衣里,免得让宝根吃不到一口热乎的。 老林有些遗憾,元县的光景虽然比别处好些,但也好的有限。 哪怕是矿上的食堂也在限购,每个人只能买三个粗粮馒头或者一个包子加一个馒头。 自从去年大灾害开始,他的肚子就没饱过一回。 一毛钱的素包子是宝根的,身高一米八的老林自己吃一个粗粮馒头就“够”了。 毕竟没了爹的孩子可怜,被打击得连脑子都变迟钝了。 宝根呼啦呼啦几口就把素包子吞下肚,肚子不是那么叫了这才“想起”之前林叔提到的问题。 “叔,我爹那天走之前说了几句话。” 一个粗粮馒头只够老林两口吃的,他看着宝根吃包子的样子强忍住自己晚上也去买一个吃的念头。 “宝根,你爹都说了些嘛?” 八岁的小屁孩歪歪脑袋。 “我爹说,二号井的安全虽然不是他管的,可他总觉得那里有些问题,所以才想着过去看看。” 老林自己就是在京郊煤矿上班的,听到宝根的话他顿时上了心。 如果宝根说的是真的,那张新国的工亡结论怕是还要提上一提。 “你爹有没有具体说是嘛问题?” 小屁孩戏精立即上线,装作努力在回忆。 “好像说是二号井的三号梁东边七分之三的位置很不对劲,还有四号和七号梁都有些问题......。” ...... 二号井段长钱玉刚和安全员刘建设慢慢的对视了一眼。 井里的气温很高,可两人此刻的额头却全是冷汗。 在看到三号梁背面的情况后,两人别说是额头,就连脊椎骨末端都被一股凉气给笼罩着。 三号梁的背面两条极其隐秘的裂缝足以插进去一个手指头。 前来检测的人们没一个敢大口喘气的,都不约而同的缓缓往后退去。 正在检查四号梁和七号梁的人也在拼命的给钱玉刚打着手势。 那边也发现了险情!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紧了紧藤盔上的带子,眼珠子死死盯着头顶的坑道,生怕下一秒坑道就会坍塌。 无声的撤离持续了十多分钟,每个走出来的人脚肚子一直在抽搐。 有人在走出井后,两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们无法想象,不久之前自己还在这处井下作业。 也许那时动静稍微大一点,自己和家人便从此天人两隔。 钱玉刚扯着失魂落魄的刘建设一路直奔矿上的小灵堂。 这里前几天才办完张新国的追悼会,老张的照片还没撤下来。 “跪、跪下~!” 随着钱玉刚的怒吼,浑身发软的刘建设捂着脸跪倒在灵堂前,对着那张照片嚎啕大哭起来——他是在发泄自己劫后余生的情绪。 要不是老张留下的线索,他刘建设的整个人生、甚至是精神世界怕是会被毁得一干二净。 天空里云层翻滚,酝酿了多时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那一夜的雨里,矿上小灵堂前陆陆续续跪倒了不知多少条身影。 重重的磕头声一直在雨里没间断过。 第二天一早,林靖远刚差点没能推开房门。 门口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二号井职工的家属们连夜送来的。 其中送的最多是六成新、大约能拿的出手的衣服和自己做的鞋袜,把宝根从八岁到十五岁能穿的衣服都给备齐了。 吃的也有,但不多,毕竟这年月人人家里都少这个。 但能被送来的都是各家压箱底的。 两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和一口袋约五斤左右的玉米面。 大概是继承了老爹安全员的性子,宝根比林靖远要细心很多。 他发现有些旧衣服的口袋里还塞了点东西。 零零散散加起来合计二十二块钱、二十五斤全国通用粮票和两张即将过期的本地肉票。 全被宝根偷偷塞进了笔记本空间里。 这回没等林靖远再次前往工会,娄主任自己先带着人上了门。 “矿上准备给张新国同志申报烈士。” 娄主任的玳瑁眼镜一直是歪的,不知怎么的他的眼镜腿又断开了。 “不管结果如何,抚恤金矿上先给垫付。” “就按五百五十块的标准给。” “至于宝根,每月固定的十五块补助也不会少,我们会计会直接汇到你家的居委会。” “等他满十八,矿上指定有宝根一个编制!” 以上这些待遇都是条例里规定的,最后娄主任还背来了一袋玉米面,大约六十多斤——这是矿上挤出来的。 矿上的文件开的很快,大意是就算上头不认这个烈士但矿里自己认死了。 只不过林靖远领着宝根在财会领钱的时候,出纳递给林靖远的是二十张大团结和一张矿上领导开出的三百五十块欠条。 宝根本以为林靖远会发火,可谁知林叔却很习以为常的收了下来。 林靖远知道出纳说的是实话,哪怕是一向被优先照顾的煤矿单位,从去年年末开始,职工实发的工资越来越少。 1月13日,林靖远带着张宝根和两个巨大的包裹坐上矿上运煤的车,直奔市区的火车站。 坐在车斗里摇晃的张宝根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矿区,忽然有了一种与前世彻底割离的错觉。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大笔记本子。 从矿里对他爹有了新结论开始,那些涂鸦便慢慢消失不见,最后化做了一个小小的五角星出现在笔记本的扉页上。 宝根这两天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老爹已经瞑目了? 在矿区的出口,二号井的技术员龚利民一直怔怔的看着消失不见的卡车。 老张那天去二号井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其实他是最清楚的,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德市火车站候车室里。 老林和宝根各自坐着一个大包裹。 长木条拼成的候车凳子上挤满了旅客。 几个小时过去,旅客们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长椅上依旧是满满当当。 两人都在就着开水吃粗粮馒头。 临行之前,林靖远拿着娄主任开的介绍信在食堂里买了七八斤馒头当干粮。 不是林靖远舍不得给宝根买素包子吃,而是这年月在路上吃得太好,是祸不是福。 “宝根,又在本子上画嘛呢?” 林靖远闲着没事好奇的看了一眼宝根抱着的本子。 在时隔三天之后,笔记本上的第二页浮现出了新的涂鸦。 “叔,我去下厕所!” 看着宝根顶着笔记本跑了,林靖远摇摇头。 ——这孩子莫非以后还想当画家? 至于让八岁的孩子自己在火车站上厕所这种事,在六十年代是无所谓的。 该杀的早杀绝了,漏网的也不会在这时候做“买卖”。 大人都吃不饱,谁家还买孩子啊? 在火车站厕所那臭不可闻的木质隔间里,宝根被熏得两眼发黑,但依旧坚持用镜子看着新出现涂鸦的内容。 【2000年3月16日,阵雨。 如今的德市火车站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全新的装饰和电子设备正让这里无限的向沿海水准靠拢。 我每次走进这里的候车厅,总会想起四十年前的那一天。 1960年1月13日,腊月十五,我们一家人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那一天。 如果给我一次后悔的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那天去阻止我那莽撞的尝试。 正是那次莽撞,让家里在后来遭遇了太多的磨难,大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最终没能保住。 那年我十七岁,冲动而自信。 因为怀孕的大姐每每因为营养不良而抽筋,家里和大姐婆家凑了些玉米面准备去粮站换钱和票,好托人搞些猪大腿来给大姐熬汤补钙。 单纯的我信了那些同龄人的话,认为按照长辈们的方法又费力又划不来,还换不了几根骨头。 所以我冲动的偷拿了那袋玉米面去了火车站隔壁的黑市。 其实我的胆子很小,不敢深入那条巷子,就傻傻的蹲在小巷入口靠火车站的第二个窗户下。 故而当公安突然出现时,我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投机倒把让父亲和姐夫都丢了工作,大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孩子也没了......哎,悔不当初啊......。】 盯着这段文字形成的时间,宝根惊讶的张大了嘴。 ——爹,您这是在德市火车站卡bug了还是迷路了?而且一卡就是整整四十年! 厕所里浓郁到了极点的味道,趁机欣喜若狂的猛灌入小屁孩不自觉张大的嘴里。 “咳咳咳咳~~~,臭死大爷,咳咳,小爷我了~!” 回到候车大厅,宝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林叔却似乎有话想对他说。 “宝根,马上就要真的离开德市了,叔给你介绍下家里的情况。” 林叔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不规则的烟圈,抬头看向候车大厅的窗户,眼神迷离。 宝根默默的在旁边插了一句旁白:镜头感来了,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叔我二十一岁退伍,街道上给介绍了个姑娘,给叔生了弟弟妹妹后,那个阿姨就没个叔在一起生活了。” “家里老大姓解,马上就十八了,叫解卫军。” “老二姓柳,你得叫二姐,名字好听,柳茹茵,今年十四……。” 听到这里,宝根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柳如烟?啊,不!是柳茹茵。 大杂院单身父亲,家里四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收养的,老大姓解,老二叫柳茹茵,书里的悲催万年女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叔,这书……我……看过的。 您住的那个大杂院,整个被书里女主给灰飞烟灭了……。 宝根忽然有一种想退票回家的冲动。 直到他低头看到了怀里的本子。 宝根微微沉吟。 女主重生还得四年,没空间也没金手指,除了一手好茶艺外,不外乎多了十多年的记忆做依仗。 柳茹茵这个万年女配也是女主重生后才认识针对上的,所以女主对林家人也应该不熟。 自己提前四年做局,怎么都不应该输的。 怕个屁! 第4章 姐,别忘了我叔 从1959年年末开始,因为连续的自然灾害,黑市交易已经成为全国绝大部分家庭无法拒绝的日常。 公安机关一直在严厉打击任何的黑市交易行为。 而做黑市交易的人往往会把交易地点选择人流量巨大的火车站、汽车站附近,而交易的时间也通常是在凌晨或者天黑之后。 宝根抱着笔记本满候车室乱转,两人去省城的火车还有一会才检票,估计还有得等,故而老林也根本不去管他。 老林唯一搞不懂的是这个小子怎么就不愿意听自己的话,用老张留下的帆布挎包装着本子不是方便得多么? 挎着包还能把双手给解放出来不是? 可那小子却死活不愿意。 对于这点宝根有着不能对人说的理由——这年月人贩子绝迹,但因为口粮问题铤而走险的人也不少。 用包背着? 万一人家以为他包里有吃的或者贵重物品怎么办? 小屁孩一目了然的抱着个旧本子,外加一身五袋弟子标配,谁都懒得理会他不是么? 一月里到底是属于冬天,虽然白天气温反常,但只要太阳一落山气温就断崖似的往下降。 李玉娟抱着肩膀在火车站候车室边上的巷子口左顾右盼着。 她身上穿着一件她父亲旧衣服改小的绿上衣,不过已经被洗得发白。 为了尽快完成交易,她选择蹲在墙边的路灯下,好让自己容易被顾客发现。 火车站的老式路灯 李玉娟一边跺脚让自己不那么冷,一边后悔自己不该逞能过来。 入夜之后,不少打扮成旅客模样的人拎着看似行李的“货物”低着头从远方走来。 只是他们在路过李玉娟身边的时候,几乎没人停下脚步。 在外头路灯下头明火执仗的交易,这丫头疯了吧? 黑布隆冬的巷子里才是方便交易的场合。 巷口的路灯根本照不进黝黑的巷子。 趴在候车室窗口的宝根,只能隐隐看到巷子深处沿着墙根稀稀拉拉的站着一些黑影。 每当有客人走过他们跟前,靠着墙根的黑影会按下手电筒电门,手电筒光照亮自己带来的货物。 最多几秒后,手电会谨慎的熄灭。 接着两个黑影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交谈的过程中,手电还会不时亮起几回。 这次的交易明显很成功,卖家跟前的口袋被买家拿走,卖家低着头飞快的从小巷的尽头离开。 宝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也学“废”了。 接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全场最醒目的仔——李玉娟同学身上。 就这个姐姐明晃晃的站在路灯下、还是巷子口,辣么多旅客同志经过,公安同志不抓你都没法交差啊! 看看自己笔记本扉页上的那一小颗五角星,宝根最终决定拿这个姐姐做的实验。 伸手在笔记本封底一摸,一个小石子出现在宝根的手里。 瞄准窗户下头左侧五米处的大姐姐。 走(揍)你~! 嗖~歪了,但吓了李玉娟一跳。 本来就浑身紧绷的李玉娟差点没被吓死,她惊恐的一抬头,旋即火气上涌。 本来她就又冷又怕,这孩子居然还戏弄她? “小孩,你干嘛呢?!你家大人呢?” 候车室的窗户棱子都是铁的,锈迹斑斑,格子大小刚好够宝根把头伸出去。 “大姐你卖啥?要是卖粮食,我叔叔要!” 李玉娟闻言一喜,她就想快点卖掉东西离开这里。 “三十斤玉米面!上好的,没沙子没灰尘,家里给孕妇准备的东西,大可放心。” 宝根一乐,这还真是好东西。 上午工会娄主任给的那袋子玉米面里,有七分之一都是不明物质,什么麦麸、谷壳和少许砂砾什么的。 林叔说就这品相,还是人娄主任精选过的。 “多少钱?” 李玉娟想了想干脆报了个实在价。 “人家掺了东西的要一块一斤,我这个什么都没掺,也要你一块一毛一斤吧。你叔叔如果全要,那就给一块一斤。” 宝根知道李玉娟最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故意露出一点为难,回头对着空气张合了几下嘴巴,装作与人交谈。 “我叔叔都要,但我们钱不够,肉票你要不要?” 本来蹲着的李玉娟惊喜的猛站了起来。 “肉票?!本地的吗?你叔叔有多少?” 宝根伸出两个手指。 “两斤!” 李玉娟立即掐着手指头一算。 她之前偷偷打听过,如今德市黑市里粮票价格是2.5元换一张本地一斤粮票,肉票则是粮票是4倍左右,约等于十块钱。 她很快给出了报价:“两斤肉票加十块钱,怎么样?” 宝根没还价,直接将两张本来以为会浪费掉的本地肉票加一张大团结扔了下去。 李玉娟赶紧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笑容满面。 她也不磨叽,吃力的举起玉米面的袋子递向窗口。 “你让让,让你叔来接。” 就在袋子刚好遮住她视线的时候,忽然宝根咦了一声。 “大姐,你快看左边!” 李玉娟下意识的一扭头,手上顿时一轻,玉米面袋子不翼而飞。 好家伙,这小孩的叔叔好大力气! 可当她抬头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小孩的脸。 李玉娟随即调侃了一句。 “呵,你叔叔可真谨慎!” 小屁孩笑嘻嘻的。 “那必须的,大姐,你贵姓啊?” 李玉娟正准备走,根本不想多待,便随口忽悠这孩子。 “我啊,姓胡。” 宝根乐了,好嘛,这回你倒是机灵起来了。 “胡大姐,你咋不问我叔姓啥呢?” 李玉娟觉得这孩子的叔叔怕是有病。 “你叔姓啥关我......。” 但孩子已经抢着点头“回答”:“我叔姓刘,大名叫刘海!” 李玉娟忽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难道是熟人? 窗户里小孩摇头晃脑的。 “胡大姐,你千万要记得我叔刘海哥啊!” 呸~! 十七岁的李玉娟红了脸。 卖个玉米面而已,你家叔叔还砍上樵了~? 臭不要脸! 李玉娟拔脚就走,可刚走几步又听到那孩子在喊。 “不好,东边有公安来了!” 李玉娟立即掉头。 “不好,西边也有~!” 她马上转弯往另一条巷子里钻。 “胡大姐,那是死胡同!” 李玉娟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咦,胡大姐,你两手空空的,在怕啥啊?” 李玉娟一愣。 ——对啊,我东西都卖完了,我可不怕公安检查! 可等她大着胆子离开了上百米,却没看到任何公安的身影。 李玉娟咬牙切齿。 ——这刘家的孩子真是欠打! 下一刻,一辆警用吉普车和一辆卡车风驰电掣而来,猛的冲向黑市小巷,与李玉娟刚好擦肩而过。 她的小腿当即哆嗦个不停。 忽然,她隐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头大声响起。 “有内鬼~~~终止交易~~!!!公安来了~!” 黑市巷子里的黑影们顿时一哄而散。 第5章 叔,出事了! 林靖远和宝根去省城的火车最终晚点了两个小时,林叔和其他旅客都觉得很是欣慰。 才迟到两小时,已经算运气好了! 候车室的检票员很热心,笑容满脸的提醒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检票时间足够,同志们不要担心赶不上车的,来,票给我。” 她拿着个小卡子给每张验过的车票打印出一个小缺口。 林叔对此场景习以为常,但宝根却觉得很新鲜。 这可是检票员啊,也就六十年代提倡服务业树新风立模范,好多全国劳模都是商场、车站的工作人员。 似乎京城百货公司有个张一把的全国劳模,堪称燕京第九景。 搁二十年后你再过来看,能看到人检票员同志的鼻孔,那都算人家对你客气的——一般只给你后脑勺。 林叔只买了一张票,本该半票的宝根因为矿上开的证明给免了车票。 一根扁担挑着两个巨大的包裹,让人群里的林叔显得相当显眼。 检票点后的通道里。 林靖远挑着担子,让抱着笔记本的宝根走在自己前面,但凡宝根走歪了或者走慢点,他都会用脚熟练的扒拉一下孩子。 看来京城新家里的球类生物不少,不然林叔练不出这轻松惬意的脚法来。 扒拉就扒拉吧,宝根压根不在意。 他此刻满眼都是笔记本扉页上再次多出来的一个小小五角星。 两个星星了。 ——可有什么用? ——集齐七个召唤神龙,原地飞升? ——算了,建国后不准成精的。 两人顺着人流来到站台,发现检票员一点慌都没撒,上车的时间果然很宽裕——火车又又又晚点了那么一点点。 林靖远觉得这趟出门带着宝根很省心,例如这孩子有一点就比别家的孩子强太多了。 火车刚刚停稳,很多机灵的家长直接把孩子往车窗里塞,这是让孩子去占座。 被举起来的孩子里有的哭,有的咬牙爬。 唯独宝根这孩子,拿着林靖远的扁担竖起来,对着车窗来了个撑杆跳,第一个冲进了车厢。 宝根看准一个两人单排,躺在上头死活不起来了。 林叔是这节车厢最后一个上来的,两个大包裹还是靠着两个列车员帮忙用力挤才塞进了车厢连接处。 等他赶到车厢里头,发现车厢里站着的旅客同志不少,可大家伙都离占座的宝根远远的。 “你小子干嘛了?” 林靖远舒心的坐下来,又悄悄的问了宝根一句。 宝根没回答,只是两眼一翻,嘴巴里冒出一堆白泡来,这是他提前准备的牙膏泡沫。 吓得林叔差点蹦起来。 要不是宝根偷偷把牙膏塞给他,他还真以为宝根得了羊癫疯。 怪不得同志们都离宝根远远的。 从德市到省城是条火车支线,临时停车那是家常便饭,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六个小时两人才到省城。 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两人随意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林叔就去排队买去京城的火车票,拜托招待所前台的服务员给照看一下行李。 至于宝根,这年代孩子都八岁了还要人操啥心? 服务员女同志倒是很热心,拉着八岁的宝根聊天。 只是话里话外都是在旁敲侧击的打听林靖远的情况。 “我叔二十八了,还离过婚的。” 宝根很不看好服务员阿姨,直接拿大实话把这点苗子给摁灭了。 “加上我,家里五个孩子了!” 年轻的阿姨叹了口气,也不再管宝根,只看着门外发呆去了。 这个浓眉大眼的林同志怎么就是离婚还有小孩的.....? 招待所对门是个国营饭店,店门口人头攒动中,忽然冒起一阵白烟,这是什么出锅了? 早餐就吃了一个粗粮馒头,宝根的胃袋在蛊惑他过去看看。 不一会,他便奢侈的买了一个雪白热乎的娃儿糕回来。 这是湘南和西南地带的一种小吃,价格不低,家里一般只舍得买给娃儿吃所以叫做娃儿糕。 服务员阿姨看着他吃得香甜,忽然觉得有些饿,急忙喝了一口水。 “你叔叔对你倒是挺好的,居然舍得花一毛给你买这个吃!” “换成粗粮馒头能买三四个,我省着点能吃一天半呢。” 宝根眨巴眨巴眼睛。 ——好么,我还以为你是贪图我叔的美色,弄半天是想和我嘴里夺食? 几口把娃儿糕吞下,还当着阿姨的面挨个舔巴下手指,宝根又一溜烟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举着一个竹签子,串着四五个红彤彤的东西,一边啃着一边在柜台前溜达。 阿姨看着都呆了。 这林同志看着很朴素,怎么能这样惯着孩子? 五个糖油粑粑! 这是她过节都吃不上的东西。 一眨眼这孩子又花了两毛五和二两粮票! 糖油粑粑是湘南特色小吃,深受当地人喜爱。 只不过后世卖的糖油粑粑有两种。 一种是湘南人自己吃的,软糯滑口,裹着一层糖油热浆,比汤圆黏软,比青团瓷实。 八十年代之前,乡下人家里请客,有些家庭条件好些的人家就会拿这个东西或者红糖煮鸡蛋来待客。 而另一种糖油粑粑是卖给外地游客的,直接炸成硬壳粑粑,简单、方便、经济,卖点是宣称焦脆——湘南上了年纪的人根本不认识这东西。 林靖远买完票回来,却发现宝根和两个大包裹都在招待所门外——把人家阿姨给馋破防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宝根发现此刻的林靖远有些焦急。 林靖远没能买到明天回燕京的票,只抢到了后天的。 老林之前没想到宝根会跟自己回来,而这回他的假期很可能要超了。 车票是凌晨一点多的,花了老林七块五,宝根依然是免费。 两人也没再找招待所,直接扛着行李去火车站候车厅休息。 候车室的空气相当浑浊,宝根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和林叔都已经上了火车。 两人就一张票,他坐着睡得香甜,而林叔则站在自己身边。 火车过了长江,气温便迅速降低。 全车人都在不停的加衣服。 林叔松了一口气——零下的气候让他总算不用担心随身带的馒头会坏了。 火车足足跑了一整天才进入豫省。 果然如同宝根猜测的那样,刚过零点,笔记本的第三页真的刷新了。 这是一片全新的涂鸦。 “叔,我去上厕所!” 林靖远先嗯了一声:“把本子放下,仔细弄脏了?诶,这孩子,哎,算了!” 可没过几分钟,昏暗的车厢里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林靖远一睁眼,正好看到张宝根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叔,出事了!” “你这孩子,小声点,没看见大家伙都睡了。” “叔,我刚才上厕所发现路边有人拿着马灯一个劲的对着火车晃,还追着火车跑了一段距离......。” 听到宝根的话,林靖远的睡意瞬间飞走,猛的站了起来。 第6章 大杂院新人张老三 【处分通报:1960年1月16日凌晨1点15分,豫省xx铁路支线沿途发生落石险情,与此同时北上列车xxx次在一小时前进入支线行驶。 由于发生事故的路段为新开辟的山区,交通通讯不便,沿途护路员先后三次警示都与列车错过。 1时37分,列车与正在处理落石的护路队遭遇。 在紧急制刹的情况下,车头依然脱轨,同时造成后续三节车厢轻微脱轨、位于正中的七号、八号两节车厢严重侧翻的事故。 事故一共造成四人死亡,四十八人受伤。 经调查,现对相关责任人处理如下......。】 在笔记本上看到这条最新出现的提示,宝根的冷汗顿时遍布全身。 亲爹啊,他和林叔坐的就是这趟倒霉的火车! 而且他们俩都在八号车厢,两个大包裹就塞在七号和八号车厢的连接处! 亡魂大冒。 八岁小孩的话估计只会让列车员将信将疑,但林靖远的话却把列车员给吓了个半死。 半夜的火车内部灯光昏暗,疾驰的火车上几个影子正疯狂向车头部分狂奔。 林靖远一马当先的冲在前头,身后跟着几个被叫醒的列车员。 大冬天的,几个人全是一头的冷汗。 别看列车员这个岗位好,但在这几年也一样饿肚子,所以到了夜间多少有些轻微的夜盲症和困倦。 没有看到沿途的示警信号灯,鬼知道前面等着全车人的是什么情况?! 列车长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愣逼,但在林靖远提到追着火车跑的人和红色马灯后,他也瞬间被吓醒了。 鞋子、衣服都顾不上,一阵风的冲向车头。 他路过电讯室时还对着里头吼了一声。 “车载无线电怎么回事?!调度那边怎么回应?” 电讯员也是一身冷汗。 “这片山区起伏太大,vhf\/uhf频段进入了信号盲区。已经断链半个小时了!” 驾驶室的门被列车长打开,正在值班的副车长奇怪的回头。 “诶,你怎么来了?!” 列车长顾不得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下令给驾驶员。 “降低车速~!” “注意两侧山体上有没有信号灯~!” 正处于下坡路段的列车缓缓的发出了制动刹车的摩擦声,一个超级大弯刚好出现在他们眼前。 就在列车制刹启动的那一刻,眼尖的驾驶员发现了前方的情况。 几个拼命挥舞的手电和马灯的影子正沿着铁路向他们跑来! “嗞~~~~~!”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了所有车厢,巨大的动能晃醒了所有的旅客。 为了防止旅客惊慌拥挤,所有车厢的灯光全部亮起。 火车巨大的惯性依然让其在快速前进,很快与前来示警的人们擦肩而过。 想要让火车完全停下,起码也要完全滑过这条弯道! 驾驶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片苍白。 鬼知道拐过这个弯后,危机距离他们还有多远? 超级大弯道后两百米左右的位置。 十多个护路员正在拼命。 路基上的小石头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现在唯一麻烦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刚好耸立在铁轨边,探出半个身子横在了铁轨中间。 巨大的木杆断裂声响起,刚刚被撬动的巨石再次往回落下。 “顶住~!!” 领队的护路队长嗓子都喊哑了,手里的钢筋毫不犹豫的支撑在了落下的巨石与路基之间,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也大概率是螳臂当车,甚至还会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好在七八根钢筋都义无反顾的塞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后退,哪怕满手都是鲜血淋漓。 当巨大的制刹声从弯道的那头传来,所有人都急红了眼。 “一二三,推!” “一二三,推~!” 巨石在晃动,但距离排除危险还很远。 火车的巨大身影已经彻底绕过了弯道,紧急制刹的火星在黑夜里显然分外耀眼。 火车的哀鸣声刺耳到了极点。 “加油~!!!” “小心,钢筋要断了~!” 断裂的钢筋碎片击飞了队长的藤盔,巨石再次稳稳的落回了原位。 所有护路队员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队长,快下来~!” 但脸色惨然的队长却苦笑着摇摇头,站在铁轨上一动不动,只是轻轻的将沾满了鲜血的手套扔掉,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火车带来的气流将队长的头发高高吹起,刺耳的刹车声几乎震破他的耳膜。 一秒、两秒、三秒.....足足等了五秒后,队长诧异的睁开眼睛。 眼前的视野已经完全被钢铁所覆盖,停下的车头最前方距离他的鼻子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火车最终还是停下了! 护路队员互相抱着大声欢呼。 火车驾驶室里,一帮人也在劫后余生的互相抱着庆祝。 真是太惊险了! ...... 人多力量大,当上百名乘客加入到排险的队伍里,那块巨石的重量立即被忽略掉。 乖巧的被大家拉走,离开了铁轨几十米。 只是在火车再次出发的时候,列车员们反复的想确认下去帮忙的同志们有没有都回来。 哪怕乘客们都互相再三确认没有人没上来,但仍然有列车员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丢了一个旅客在外头。 火车抵达京城是在下午。 列车长和站长当着林靖远叔侄的面,热情洋溢的给林靖远工作的煤矿打去了表扬电话。 煤矿那边的领导接电话的时候客气无比,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把对林靖远请假超时的处理决定撕了个粉碎。 “小林是我木城矿上的好同志,如果有做的不足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啊。诶,都是兄弟单位,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哈哈哈哈~~~。” 煤矿领导的嘴巴都笑歪了。 ...... 随着人力车停下,宝根从车上蹦下来,好好的看了眼前有些破旧四合院一眼。 城东区小苏州胡同67号院。 跟在车子边的林靖远跟车夫算了钱,挑起两个大包裹对着宝根晃晃下巴。 “进去啊,宝根,咱们到家了!” 门口靠墙站着一排小孩,左脚靠在墙上蹬着,右脚转来转去,互相说着悄悄话,都在拿眼偷偷看新来的宝根。 女孩大多是花棉袄,男孩们全是黑色或者蓝色的棉衣,都是一水的满身补丁。 宝根跟在林叔的身后,迈上缺了几块砖头的台阶。 进了四合院就是一个老式的照壁,看得出来这里以前住的人身份还不低。 照壁上的图案被凿得面目全非,而且照壁上空还能看到一个简陋的屋顶——有人把照壁当后墙修了个小房间! 宝根心中感慨,这位敢背对着大门住的爷,命格不知道有多硬。 进了门,空间立即变得狭窄起来。 左右两边东西厢房的格局早被住户们改得亲妈都不认识。 映入宝根眼帘的是满眼的电线、杂物、低矮的瓦顶和砖木混合的夹墙。 但是千万别说人家脏乱,因为还有人在这缝隙里头养着盆栽,天井里的地面那是干干净净的。 听到两人过路的动静,家家都有人出来看。 “是远子回来了?” “哟,林同志辛苦了,这回南方去的可有日子了啊。” “茵子,茵子~!你叔家了啊~!” 林靖远还没走几步,担子上的两个大包裹就被邻居叫自己孩子给帮着抱了过去——地方实在是太窄。 街坊邻居们都笑着看了宝根一眼,也没多问,似乎是......习惯了。 一位大爷出门先看了林靖远一眼,结果在看到跟在其身后的宝根后,没忍住呸了林靖远一口。 “你一个月能赚几个子?怎么不上天啊,你!” 林靖远当着宝根的面不好解释,笑着拉着宝根继续往里头走。 七弯八绕的,终于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前头。 小房间是顺着原来的屋檐加盖出来的。 门口站着一个满脸平静的十四岁女孩,眼角都没看宝根一下,只是冷冷的和林靖远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收拾两人带回来的东西。 倒是她身后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欢呼着冲进了林叔的怀里。 “爹,你可回来了!” 宝根一眼看懂,家里管事的是这个二姐柳茹茵,怕是有些不太欢迎自己。 这有啥难办的? 他也不打招呼,吃力的扛起林叔帮自己带回来的那袋六十斤的“粗质”玉米面,一口气全倒进了门边空荡荡的米缸里。 抱着亲生儿子女儿的林靖远笑了,而柳茹茵先是一愣,又看着宝根故意露出来的惶恐样子,心里马上软了下来。 ——都是没爹没妈的,不就是多一张嘴么,哎......。 “大哥在外头还没回来,家里你以后排老三,对了,你姓什么?” 二姐发问,宝根装作赔小心。 “我姓张。” “嗯,那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张老三了。” 宝根偏偏头,这名号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啊? 林靖远饭都没吃,只是在家里略待了下便急忙赶回矿上。 煮饭是柳茹茵的事,宝根只能和七岁的林爱红、五岁的林拥军面面相觑。 想到自己现在到底才八岁,于是他试着向家里老幺提议。 “要不,咱们出去玩?” 林爱红摇摇头。 “不去,玩了会饿。” 林拥军急忙点头。 “那,你们平时干什么?” 林爱红想了想:“睡觉,捡野菜,等吃饭。” 林拥军急忙又点头。 宝根觉得这两小的有点可怜,大白天睡觉估计是为了减少消耗。 就在这时,门口帘子一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走了进来。 “大哥~!” 两个小的立即丢下张老三,熟练的各自抱住了来人的一条腿。 解卫军一看家里情况,便知道自己没赶上干爹回家。 对于家里多了个老三,他不是很在意,略略和宝根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和在做饭的柳茹茵商议起了事情。 “明儿一早你早点叫下我,我赶去福祥胡同那边的粮站看看。” “我朋友说那边可能有粮。” 柳茹茵想了想回了他一句:“那你把家里的本子都带上,能买多少就是多少。” “但千万就一点,再也别跟人打仗了。” 解卫军笑了笑,拍拍宝根的肩膀。 “今晚,你跟我睡!” “来,叫一声老大。” “老大!” “小子不错嘛~!” 八岁小屁孩想了想,扭头对着柳茹茵喊了一声:“那个......老二,我每月有十五块补助会寄在居委会,到时候别忘记了领。” 柳茹茵果然秀眉倒竖的冲了过来,拿着东西给解卫军一顿打。 宝根点点头,嗯,试探出来了。 ——这家老大的话不太好使,也在让着柳老二。 直到晚饭摆上桌,宝根才算彻底傻了眼。 一桌子野菜糊糊! 第7章 煤渣 1960年的京城,几乎所有人家都在头疼的问题就是吃。 柳茹茵才十四岁已经替家里管了两年多的钱,在开饭前她就刻意盯着宝根的脸看。 果然宝根脸上那一丝错愕被她收入了眼底。 新来的宝根才八岁,柳茹茵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头里。 不管宝根听不听得懂,但也得让这小孩知道京城的日子也不是外地人想象中的那么好过。 “咱们现在五口人,嗯,加上新来的宝根就是六口人。” 柳茹茵放下筷子环视了桌子边的大小男人们一眼。 “但吃公家粮的就叔一人。” “叔在矿上干的是最苦的井下活,五级工,加上井下补贴3块钱,一月也就56块。” “听着是不是很多?” 看柳老二看着自己说话,宝根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因为他猜到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咱们家要养活六张嘴。” 柳茹茵伸出指头一样一样的算。 “按规定,叔这样的煤工每个月定量是30斤左右,叔在矿上是劳模,能拿顶头的35斤。” “可从去年中开始,矿上发钱和票就磨磨唧唧的,总是发不全。” “最多二十七八斤的样子,不足的给到食堂用双蒸饭凑数,可他还是要省下十几斤票给咱们。” “不是叔不愿意多给,其实就叔现在给自己留的量连半饱都算不上,井下活累,算了,这个你不用管。” “叔的工资标准是56块,但他的d员得带头做表率,所以实际到手的也就四十五六块的样子。” “好在矿上和钢铁厂一样在搞公社试点,双蒸饭的量也能哄哄肚子,所以叔一般只给自己留个零头,剩下的四十块都给家里用。” “京城人家的定量按岁数给的,我和大哥都是22斤票,但从十二月开始实际发下来的也就十三四斤,有时候更少。” “我们胡同还算好的,欠的部分用麦麸皮抵了大半。” “爱红刚满7岁,本来该到18斤标准了,但街道上给的还是12斤的标准,和拥军一个数,到手最多也就十斤出头左右。” “上个月欠的数给了两把椅子……。” 说到这里,柳茹茵那极富特色的浓眉皱到了一起。 “而且现在京城这一片,可不是有钱有票就能买到粮食。” “最便宜的玉米茬粉也算粗粮,公家定价9分一斤,可大哥天天各处粮店泡着也排不到份额。” “最后都得高价去买......一斤玉米面贵了十倍不止,最近已经涨到了一块一斤。” “你的户口和粮本还都在南方,虽然你带了些粮食,但过了这个月就是春上,家里也得紧着吃。” 柳茹茵笑了笑,浑然不似一个才十四岁的姑娘。 “今天这顿糊糊可比平时稠,还得感谢你带着那些玉米面来搭伙。” “都看着我干嘛?说完了,吃吧。” 解卫军第一个动筷子,柳茹茵第二个,几个小的吃的那叫一个飞快。 宝根虽然也是苦孩子出身,但上辈子在这几年却没过得这么苦过。 在跟着老爹的时候,老爹是技术员工资,单位也好,两人最多没有肉吃。 后来跟了范家人,头几个月经常来看他的父亲同事、邻居、领导都不少,范家人面子上做的也还过得去。 饿肯定是饿着的,但矿上的孩子有主意,江南水多鱼虾也多,下水摸鱼抓虾多少也能混点营养。 湘南到了61年北部农产区除了少数洪水之外已经基本恢复生产,矿上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了不少。 野菜糊糊那味道,宝根喝了一口后就不太想喝第二口,但身体传来的饥饿感还是驱使着他闭着眼大口大口的喝了下来。 这年月有口吃的比什么强。 吃过晚饭,解卫军便到外头将自己带回来的一个背篓踢倒,满满的煤渣撒了一地。 他又从廊下取了一个小一点的篓子,从这一堆背回来的煤渣里挑选起可用的煤块来。 两个小的也各自找了双满是煤灰的旧筷子,蹲在那里帮他们老大一起挑。 宝根看了一眼柳老二,发现她在洗碗烧水、打扫房间,自己一个人在边上待着也不好,于是捡了两根树枝当筷子也帮着挑了起来。 四个人埋头干了一会儿,解卫军看着宝根笑了起来。 新来的老三别看才八岁,但眼里确实有活,跟着他学了几分钟就有模有样的能挑到能用的煤了。 解卫军去捡煤渣的时候,已经先细挑了一遍,能被他背回来的几乎五成都能用。 二十分钟过去,四个人总算把这一堆煤渣给挑了一个干净。 解卫军接着又拿出一个小锤来,把一些烧的半废得焦煤敲碎,留下还没完全燃烧的那一部分。 “老大,这是电厂烧炉子剩下的煤渣?” 宝根到底是矿上子弟,自然认得出这是电厂烧炉没完全燃烧的焦煤。 解卫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你家里原来是干嘛的?” 宝根擦擦被冻红的鼻子。 “也是矿上的。” “难怪!” 解卫军点点头。 “这是西边电厂新出的煤渣,去捡的人实在是太多,但凡手脚稍微慢一点,那就别想捡几个。” “今天的炉煤刚出来,火气都还没消,一帮人狗脑子都要抢出来了。” 说到这里解卫军有点小得意。 “得亏咱叔是矿上的职工,电厂用的就是咱们矿上的煤,电厂那帮子弟也高看我们几个一眼,拉着我们抢的煤堆都是倒煤的指点过的。” “但我现场不好细挑,只能大概检一遍,带回来再挑。” 他笑着指的那些挑出来的煤块。 “你可别小看这些煤,早几年没入冬的时候能卖一分一斤,天气冷了,送到门儿得一分五一斤!” “我这一筐六七十斤煤,能出五十多斤可以卖的。” “现如今这行情又涨了,”解卫军得意的伸出两根手指,“两分一斤,没二价!” “这一篓子煤,哥哥我就要赚一块啊!” “可惜老三你没学过加减乘除,要不然你就能知道这一个月下来老大我能赚多少钱?” “不比上班差太多啊!” 解老大开始满嘴跑火车,宝根张大了嘴,故意露出一副景仰和惊讶的小模样。 老四林爱红不乐意了。 “大哥你又吹牛,前儿才被人打了回来,还每天捡这么多?” “一个星期能有一回这样的,我都能乐死了。” 解卫军脾气很好,笑笑点了点老四的眉心,留下一个黑色的指印。 “二姐~!” 林爱红气愤的把捡煤的筷子一扔,嚷了起来。 “二姐,大哥又把我脸给弄脏了!!!” “扣他一斤煤烧水给我洗脸。” 林拥军急忙跟着嚷。 “姐,扣两斤!” 可柳茹茵正忙着,根本懒得理会这几个。 “今儿有老三的帮忙,干的可真快!” 解卫军笑着把破棉袄解开一半,又取了把铲子把旁边的一个雪堆铲开,露出了一大堆煤渣来。 “正好前几天背回来的,今天一起捡了吧。” 七岁的林爱红有些不服气,大哥这是在说她和小弟平时根本帮不上忙,比不上刚来的这个老三! 不过是才大她一岁罢了,不光把自己老三的位置给抢了,还……哼! 第8章 我怕你哭 林爱红不服输的加快了速度,结果反倒把一些用不上的给挑进了好煤里,弄得解卫军哭笑不得。 小吃醋精! 林家一天只吃两顿,所以下午饭吃的时候才四点。 四个人花了一个多小时,赶在天色全黑之前把解卫军积攒下来的煤渣都给挑了一遍。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去洗手,准备玩翻绳。 宝根则跟着老大一起处理现场——解卫军负责装筐,他负责喊加油。 挑出来的煤才装到一半,有人从院子外头拐了进来。 这人穿着蓝色的补丁袄子,见了挑出来的那些煤块脸上顿时笑出了褶子。 “哟,军子,这是又准备出去送煤?” “啊,是罗二伯来了,”解卫军笑了笑,“您今天来得刚好,挑几斤回去?都是刚挑出来的。” 罗二伯呵呵摆手。 “我就是顺道路过......,出门遛个弯。” “行吧,既然你这孩子都开口了,那二伯就......挑几斤?” 宝根躲在大佬身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神特么顺道路过,谁出门遛弯还在身后背着那么个明晃晃的煤篓子! 挑几斤......结果这位罗二伯精挑细选了一整筐。 “哟,哈哈哈,一不留神挑多了,”罗二伯干笑一声,“得,军子,你给称称,二伯不占你便宜,该多少是多少。” 解卫军无所谓的挥挥手。 “你这篓子估计也就能装六十多斤,算你六十斤整数。” 罗二伯眨眨眼。 “军子,二伯最近手头不太凑合,要不你照顾照顾二伯,一分五一斤成不成?” 解卫军微微苦笑。 都是街坊邻居,而且煤都装好了,也没个叫人再倒地上的事。 “成、成吧。” 罗二伯掏出毛票来数了三遍,这才把九毛钱放到解卫军的手里。 交易完毕,罗二伯敲敲自己的膝盖。 “哎,天气越来越冷,我这老寒腿啊,估计走到半道又得歇半天。” 躲在解卫军身后的宝根都听傻了。 一分五可是不送上门的价格,这罗二伯摆明了想让老大白帮他送回去。 还没等解卫军开口,就听见对面西厢那边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 “黑了心的东西,一分五的钱当成两分来花,合着以为这样自己就是老爷了?” “要不要去街道给您雇个长工去!” “每次都来占便宜,合着欺负人家里大人不在?” “我们一院子邻居还没死干净呢!” 罗二伯刚想回怼回去,可身后偏房那边也有人阴阳怪气的搭上了腔。 “卢秀英你这叫说的什么话?” “骂人也要看对象不是,不是个人模样的东西,你骂他他也听不懂啊。” “我说你们这院子里的人......。” 罗二伯有点气急败坏,可话没说完,隔壁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将一盆热水直接倒在了罗二伯的跟前。 “哟,这有个人啊,不好意思,天黑,没看清。” 罗二伯这回实在是待不住,也顾不得什么老寒腿不老寒腿了,背起煤飞也似的走了,这速度估计梁山戴宗来了也得自认不如。 解卫军乐呵呵的对着四周拱拱手,活像个街头卖艺的。 “卢二婶子~、马婶子~,还有贺二姐,军子这里谢了!” 第一个出声的卢二婶子笑声传来。 “你小子机灵点,别总是拉不下脸来,省得那些没羞没臊的想来占你便宜!” 而马婶子的回答依旧是阴阳怪气的。 “得了吧,你婶子我可不稀罕傻子的谢......。” 至于隔壁的贺二姐,只是笑了笑摸摸宝根的脑袋就回了屋,压根看都没看解老大一眼。 宝根眼睛一亮。 不会吧,看着贺二姐大了自家老大能有五六岁啊?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名堂来,隔壁小厨房的窗子忽然开了。 一张与贺二姐有六分相像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位和解卫军差不多大年纪的姑娘,她低声娇笑着对解卫军吐吐舌头。 “嘻嘻,你就是个二傻子!” 解卫军涎着脸扬起眉头,声音跟当贼似的:“苗苗,明儿有空?我明儿下午回来的早......老地方?” 贺红苗顿时红了脸,指着躲在解卫军腿后头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孩。 “你要死了,你新弟弟还在呢!” 宝根急忙举手。 “你们聊,大人的事我不懂,加减乘除我都没学呢。” 麻溜的进屋找柳老二洗手去了。 林家虽然房间不大,但晚上的照明却比其他几家要好——用的是煤油灯。 里屋和外间的隔断上也悬着个小灯泡,只是没人去开。 两个小的在里屋床上玩翻绳,柳茹茵在灯下改衣服。 用温水洗了把手,柳茹茵便把他拉过去,拿着手里的衣服对着比划了几下。 “你身上的衣服不行,随身带的衣服虽然多,但没一件适合在京里冬天用的。” “这件是大哥十五六岁穿过的,我改改你拿着穿吧。” “谢谢二姐。” “哟,”柳茹茵眨眨眼,“这回不喊柳老二了?” “大哥叫我叫他老大,喊你二姐。” 柳茹茵闻言失望的摇摇头。 得,果然家里男孩就没一个聪明的! 房里很冷,所以两个小的都在床上盖着被子玩翻绳。 看见宝根爬上来,林爱红立即抛弃了亲弟弟。 “拥军太笨了,我老是赢着没意思。” “咱俩来玩?” 宝根立即摇头拒绝。 “你怕了?!” 小丫头瘦归瘦,得意起来依旧很欠揍。 宝根有些憨厚的摸摸自己后脑勺。 “我怕我玩不好,你会哭。” 林爱红彻底放心了。 “你玩不好,我哭什么?来,试试!” 十分钟后,林爱红看着被宝根打成死结的绳子,放声大哭起来。 “张老三,你太、呜呜呜、太损了~!!!呜呜呜呜~~!” 刚好解老大端着一个煤炭盆子进来,小屋里的温度自己暖和了不少。 解老大笑着捏捏哭包的脸。 “烟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把屋子里热乎热乎,一会儿我搁外头去。” 柳茹茵也把改的差不多的衣服扔给宝根。 “你试试,不行我明天回来再继续改。” 这年月,家里都不大理会孩子间的矛盾。 当晚宝根跟解老大挤在外间的小床上,十八岁的解卫军正是气血最盛的年纪,宝根倒也不觉得太冷。 第9章 五角星的正确用法 第二天早上宝根是被冻醒的。 睡旁边的解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就早早的出了门。 宝根想到解卫军昨天和柳茹茵的商量,猜测老大估计是到福祥胡同那边抢购口粮去了。 今天是1月18日星期一,腊月十八,再过几天就是小年。 柳茹茵和林爱红都得去学校领成绩单。 五岁的林拥军不用,他就读的幼儿园刚刚因为城市-公社-化失败而倒闭,可把这孩子给乐坏了。 柳茹茵一早起来就在忙,至于两个小的根本不用她操心,自己起床穿衣服、叠被子、洗漱。 早餐是柳茹茵用野菜、麸皮配上点玉米面做的饼子,今天可能是顾及新来宝根的口味,还特意多放了点盐巴。 每人一个饼子加一碗清汤。 连宝根在内都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只是在离开家的时候,柳茹茵总是磨磨蹭蹭的不出门。 宝根恍然。 “二姐,你该不会是怕我把房子给燎了吧?” 柳茹茵她居然点头了!!! 西八~~~。 要不是小爷我初来乍到,要不是小爷才八岁打不过你,好歹也......。 最终宝根被逼着发了好几个誓,柳茹茵这才牵着林爱红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学校。 怕我燎了房子? 正好宝根也不乐意总是待在家里。 这家里家徒四壁的,他一点都不留恋,领着五岁的拥军七弯八拐的来到了67号院门口。 门口积雪被人扫开,但昨天在门口聚会的孩子一个也没见。 估计都去学校领成绩单,然后想着怎么过完整的童年了。 宝根怀里揣着本子领着拥军围着大院转了一圈,虽然有点小累,但身上却彻底热乎起来。 诶?! 在院子后头,宝根发现了眼熟的一堆东西。 他们昨晚挑完煤块后剩下的废煤渣。 比划了一下大小,嗯,以他现在手掌的大小,这些煤渣正合适给他当暗器。 “拥军,你对着墙蒙住眼,我们躲迷藏。” 五岁的男人乐了,他就爱这个调调! 玩呗。 看着新弟弟规规矩矩的蒙上眼,宝根拿出本子一拍。 一堆煤渣立即消失不见。 拥军还在那里认真的倒数着:“9、8、7......。” 宝根摸着本子,隐隐“看”到漂浮在空间里的那一堆煤渣,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的触碰到了扉页上的第二个小五角星。 触觉瞬间发生变化,小五角星消失不见,而被他正在感应的那堆煤渣忽然也发生了变化。 一部分煤渣自行分开,单独成堆,颜色和形状也慢慢的变了。 “哈哈,三哥你真笨!抓住你了~!” 五岁的拥军乐呵到没边——五年以来,玩捉迷藏他就从来没赢过。 但此刻的宝根哪里有心思去理会拥军的快乐。 因为他惊喜的发现,那自动分出来且发生变化的一堆废煤渣,居然变成了昨晚解卫军背回来的那种煤渣——还没挑拣过的那种! 解卫军垂头丧气的拎着口袋回到院子里。 朋友给的消息没错,但他还是去晚了。 比他更早去的人更多! 甚至还有连夜从西城那边过来排队的。 卖到他前方还有三个人的时候,偏偏粮店又没了定量。 但更让他忧心的是,他今天在排队的人群里听到了一个传言。 市里为了防止跨区域倒卖粮食,正打算出台政策进行区域限购——粮票上要盖区域章。 忧心忡忡的解卫军还没进门,就被门边那堆东西给吸引了目光。 咦? 我昨晚居然还漏了一堆没处理?! 就在解卫军处理这堆煤渣的时候,柳茹茵领着林爱红也回到了家。 读一年级的林爱红特高兴,胸口的小红花把林拥军羡慕的一个劲叫好姐姐。 至于柳茹茵没提自己的成绩,她也被解卫军带回来的坏消息弄得心急。 宝根跟着老大忙前忙后,直到挑出来的煤块又卖了出去,宝根心里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那堆自动分离出来的废煤渣应该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斤! 初步推测的结果——一颗小五角星能让一百斤重量的东西发生类似进化的变化。 算算日子,似乎明天就会有新的涂鸦出现......。 张宝根偷偷咧嘴笑了。 “二姐,你看老三,他居然还在笑!?” 柳茹茵和解卫军根本没反应,两人在商量明天雪再化一些就带着几个小的去郊外挖野菜。 柳茹茵提议:“必须再往外走一点,城墙附近的早被挖干净了。” 解卫军点点头:“这次咱们不走东直,改北上出安定门,我听人说那边雪厚,找菜的人相对少一些。” 林爱红的告状只喊了一声就住了嘴。 因为宝根想起自己还带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于是“掏”出来一个剥开糖纸塞进了老实安静的林拥军嘴里。 林爱红立即安静下来,看着小弟满脸幸福的样子羡慕极了。 ——张老三,你快给我一个啊! ——我今天指定不和你作对了! 宝根只熬了林爱红几分钟,最后还是给了她一块,差点没把林爱红给美死。 ...... 宝根很佩服这个年代的孩子。 例如他、林爱红和林拥军,三个人都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背篓,跟着大哥二姐一大早起来先坐公交往北走了二十多分钟,下车后过了地坛公园又走了几公里的路,居然还不是很累,就是饿的厉害。 早上吃的饼子所带来的能量,一路上都消耗没了。 连续几天没下雪,加上今早万里无云,所以67号院出来找野菜的人不止他们一家。 卢二婶子和他儿子、以及住照壁那间的狠人杨大爷都跟他们走在一处。 “如今挖个野菜也有吵架的,”卢二婶子一路子就没住过嘴,“怕是过不了几天连架都会打起来。” 杨大爷披着个破大衣,随手拎起拥军的领子,把孩子塞进自己背的大篓子里。 “雪地里找菜,本来就是看运气,一堆人出来你有我没有,能没纠纷么?” 大爷又看了一眼宝根。 “军子,你们家新来这个怎么出来找菜还带着个本子?” “呵呵,你家这是要养大学生了?” 解卫军笑着摇摇头。 “哎,劝不住,他其他都随意,就是这点倔。” 说话间解卫军指着前方散布着成千上百人的原野。 “已经出了兴化了!” 杨大爷点点头。 “中午三点,咱们还在这里汇合,走吧!” 三家人当即分开,可还没等解卫军和柳茹茵商量好往哪个方向找过去,宝根却先插了嘴。 他指着西边的路牌。 “老大、二姐,咱们要不往小黄庄方向寻一寻?” 提前私下收了大白兔贿赂的林爱红和林拥军立即随声附和。 “成吧。” 解卫军点头答应下来,其实他是想继续往北去的,但三个小的都想到一处了,他也不想弟弟妹妹们失望。 四比一,柳茹茵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她觉得大哥这太随性的性格得改。 “喂,同志,别往那边去了,那边沿途好几里路早八百年就被搜刮干净了!” 有人好心的提醒了这家人一句。 那人的同伴嘿嘿一笑。 “你管他们呢,说不准人家就是运气比咱们好,土里也能挖出金子来。” 解卫军的脸色一变,柳茹茵急忙拉住大哥的胳膊带着一家人往西边走。 她可知道别看解卫军在家里和气,但在外头可是个极其火爆的。 宝根躲在解卫军身后,认认真真的把这个说风凉话小眼睛家伙的相貌给记了下来。 他这人两辈子都不记仇,因为记仇容易伤神,所以得尽快的报了。 小眼睛还穿着带文字的工作服。 【京城第一轧钢厂原料车间。】 行,我记住了! 不过他得先领着大家赶紧往小黄庄走。 今早本子上更新的涂鸦是一段悼念文字。 文字作者的母亲独自来到这里挖野菜,结果饿晕在雪地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找到。 事发的时间正是今天! 一颗五角星,啊,不,一条人命,宝根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理不是。 第10章 谁说文化人没用? 上辈子宝根在三十六岁的时候被迫离开家乡出去闯荡。 那个年月正逢国内江湖上群魔乱舞的时期。 为了生计,宝根给大师当过陪练、给道长当过道具,还与某科长混成了师兄弟,堂而皇之的进了单位,最后熬到副科退休……。 由此可见宝根在语言艺术的修养上还是有些根底的。 宝根总会在最合适的时候提出看似不经意的选择题,让老大和老二来“决定”。 例如:“老大,我们是慢慢找过去,还是直接越过这些人,到前头人少的地方去找?” “二姐,你觉得是背阴的地方还是向阳的地方可能有野菜?” “那一片小林子外头好厚的雪,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寻找过?” 解卫军和柳茹茵觉得今天出门自己的思路格外清晰,决定也相当果断。 直到一家人站在一片厚雪林子外头,两人还以为都是他们作出的决定,与刚才问了几个问题的老三毫无关系。 可等他们真的站在这片雪地面前,看着这厚厚的积雪,柳茹茵心里泛起了嘀咕。 从上次下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眼前这片偏僻的地方雪层这么厚,下头哪里还会有幸存下来的野菜? 旁人不过来这一片,怕才是真正的脑筋正常。 自己和大哥刚才是中了邪不成? 出太阳融雪的时候,也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宝根和两个小的不停的哆嗦着跺着脚。 他眼见柳老二马上就要回过神来,急忙指着林子深处大喊一声。 “二姐,我怎么看着好像林子里倒了个人?” 解卫军和柳茹茵闻言仔细的把林子所能见的地方都打量了一遍。 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哎,难道是我眼花了?” 宝根装模作样的摸摸头又踮了垫脚。 “不过要真是有人搁这地方躺上半天,怕是命都没了吧?” 就是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解卫军和柳茹茵决定去林子里转一圈,反正花不了几分钟。 五个人踩着厚雪往里面进两百多米,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柳茹茵没好气的想说张老三几句的时候,眼角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有新脚印?” 解卫军好奇的看了看脚印延伸的方向。 “这俩人一前一后的,来林子里干嘛啊?” 一前一后?! 宝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可本子上的记载里,分明说的是只有那位笔者的母亲一个人来到这里找野菜! “老大、二姐,你们说后头这个脚印,是不是偷偷的跟着前面的脚印的啊?” 解卫军好笑的揉了揉宝根的头,可柳茹茵脸上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两个脚印一前一后,前面那个分明是一个女性! 而且后面跟着的那个男性脚印,还多次出现在几棵大树的背后!!! 这个人在躲着前面那个人跟踪对方! “老三,你带着爱红和拥军到林子外头去,”柳茹茵抓紧了手里的小锄头,看向解卫军,“大哥情况有些不对劲,你看那几棵树的后头!” 铲子从肩头来到了解卫军的手里,他舔舔舌头,回头看着宝根带着两个小的已经跑出了一百多米,这才猫着腰带着妹妹摸了上去。 宝根带着爱红和拥军躲在林子外路边堆起的一个雪堆后面。 没过几分钟,忽然林子里传来了解卫军的大喝声,还夹杂着柳茹茵尖利的嘶喊声。 “狗东西别跑!” “快来抓杀人犯了~~!” 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的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弄的雪粉漫天飞舞。 只有老大解卫军挥舞的铲子追在这人身后十米处,柳老二的声音还停留在林子深处。 “同志同志,你醒醒!你醒醒!” 中年男人眼看就要跑上林边马路,忽然从一个雪堆后面窜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来,对着他傻呵呵的笑了。 “叔,打雪仗不?” 说完还笑嘻嘻的扔出了一把雪粉。 中年男人根本没把这个傻小孩放在眼里,更没在意对方扔出的那把雪粉。 他刚要加速绕过小孩,忽然只觉两眼刺疼灼烧的厉害,嘴里像是含了热碳。 尼玛,谁家小孩大冬天的出来身上还带着石灰粉打雪仗?! “啊~!!!” 男人惨叫着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惊慌失措的他抓起地上的雪就往眼睛和面部去擦。 宝根“惊恐”的后退了几步,等了三秒之后才小心的提醒。 “叔,石灰粉进了眼睛是不能用水的,老师说雪也是水来着?” 男人一顿,下一秒惨叫翻倍。 可他的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气势汹汹冲上来的解卫军一脚把这人踹了个跟头,正好把这人的脑袋种进了雪堆里。 宝根无奈的一拍手。 好吧,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被几兄妹救下的女人大约四十多岁,姓胡叫胡秋燕,是某农校的女教师。 从小黄庄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胡老师哪怕极度虚弱,依然坚持要带着几兄妹重新回到事发的小树林里去。 胡老师的目的地是小树林西侧的一片麦田。 一眼看去这片麦片比较偏僻,而且积雪比林子里还厚。 借着柳茹茵手才能站立住的胡秋燕看着眼前的这片麦田,眼里终于有了笑。 “不瞒你们说,我是教生物的。” “去年秋末的时候,我带学生来过这里,”她指了指田埂的边上,“我记得那里生长着一片麦瓶草。” 胡老师的眼睛里露出了智慧的光。 “大家都知道成年的麦瓶草是不能食用的,但嫩苗却是例外!” “我也是前几天偶尔间才想起来,以这里麦瓶草的长势,应该应该在雪前孕育了不少嫩苗。” 胡老师笑着捏了捏听着入迷的柳茹茵的手。 “我做过这方面的研究,麦瓶草的幼苗一定程度上可以防霜冻,但一般也熬不过这七八天的雪天。” “除非雪层极厚的地方,会导致雪层最下方维持在零度左右的环境。” “所以我判断这一片麦田的雪层下应该有不少麦瓶草的嫩芽存活!” 几兄妹互相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谁说文化人在这年月屁用都没有的? 还等什么? 挖啊! 田埂边上厚厚的雪层被解卫军一溜的挖开,几个小的跟在后头撅着屁股寻找麦瓶草的嫩苗。 别说,还真多! 虽然这些嫩苗看着殃了吧唧的,明显没几天好活了,但依然让肚子里没货的几兄妹嘴里渗出了唾沫来。 胡秋燕之前吃了柳茹茵身上带的半块豆麸饼,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她把几兄妹收回来的麦瓶草嫩芽又挑了一些出来扔掉。 胡老师指着其中一株被她扔出来的麦瓶草嫩苗慎重的告诫柳茹茵。 “小柳你要看仔细了!” “民间叫麦瓶草的其实有两种植物。” “对于不熟悉植物的人来说,两者长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生长环境和地域也类似。” “咱们留下嫩苗来吃的叫王不留行,是一种中药。” “至于边上我扔掉的这种麦瓶草,其实叫做麦仙草,有剧毒!” 柳茹茵忽然打了个哆嗦。 跟踪伤害胡秋燕的那个人其实是在药店里就跟踪上了胡老师的,因为他偷听到胡老师请教药铺老中医,王不留行的嫩苗该怎么吃? 所以他才猜到胡老师怕是发现了一处没人知道的野菜地,于是偷偷跟了过来。 只是是在林子里被胡老师发现呵斥,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要是胡老师没发现那个人,又被那个人学着把两种麦瓶草都挖回去家里吃……。 被挖出来的麦瓶草嫩苗很多,但被胡老师抛弃了其中三分之一还多。 除了胡老师的背篓被装满之外,解卫军的大背篓也被塞满,柳茹茵的背篓也被塞满了一多半。 三个小的依然轻轻松松的背着个空篓子。 大获丰收! 柳茹茵现场决定今天晚上回去不喝菜糊糊,而是做野菜饼子! 胡老师也偷偷的把怎么处理王不留行嫩芽的方法告诉了她。 第11章 同学,这个是战争! 柳茹茵认为自己是家里唯一有脑子的人。 所以她决定让大哥解卫军带着老三送胡老师回去,而自己则带着两个小的去与杨大爷几个汇合。 邻里关系虽好,但太让人眼红也是不是好事。 至于为什么要让老三去送人,面子上的理由是胡老师篓子太沉。 八岁的男孩子可以帮胡老师分担大约四分之一的重量。 但宝根却认为,这怕不是柳茹茵对自己撒的那把石灰粉做出的另类惩处。 胡老师住的挺远,竟然在崇文。 虽然她对于两人送她回去不太好意思,但想到自己带着这一筐子野菜坐车回去,自己也不太放心。 好在京城居民们的素质还是可以的,虽然沿途盯着他们三人看或者干脆上前问的人不少,但也没发生意外的事情。 送胡老师到家,兄弟俩沿着老城墙往公交站走。 解卫军对京城的见识不少,一路给宝根讲解沿途的各种新闻和典故。 “宝根,你别以为这老城墙全是石头和砖块,上头其实还铺着一层厚土。” 宝根有些不解。 “铺土干什么?防守的时候用来迷敌人眼睛?” 解卫军呵呵一乐。 “这是去年才铺的,新开路缝纫厂和南宫房皮件厂的工人在城墙上头铺土开垦了不少菜田。” “家常菜和野菜什么都种了些。” “这事还上过报纸和广播,只不过这大雪一落,啧啧啧啧。” 正好两人路过城墙下头的一块木牌子。 【城头积雪肥田,请勿清扫!】 宝根的脚步一顿,指着那牌子若有所思。 “老大,你说他们田里的雪是不是......应该很厚?” 解卫军一抬头,正好,天色快黑了。 于是两人偷偷上了城头......。 荠菜是一种很常见的野菜,而有一种越冬型的荠菜在秋后发芽,冬季以莲座状贴地生长,哪怕是被雪覆盖也能存活。 哥俩很庆幸,那些个工人大概没去过农村生活,对于极端条件下的荠菜顽强认识不足,最后白白便宜了哥俩一小背篓荠菜。 解卫军看着这东西就有些想流口水——他有很久没吃过荠菜饺子了。 回到小苏州胡同67号院,已经到了六点多。 宝根觉得院子各家各户今天有点怪,全都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 等进了家门才知道,原来这是麦瓶草的味道——柳茹茵把她那大半篓子给大家伙都分了点,辨认和炮制麦瓶草的方法也自然传了出去。 不过好在家里做的是野菜饼子,柳茹茵放了一些盐,味道虽然还是有些冲,但却比前几天的野菜糊糊好吃。 67号这晚的炊烟和中药味,让附近几个院子的人家看着闻着,都忍不住的羡慕。 还有两天就是小年,各街道粮食点在第二天一直营业到下午才关门。 这天的粮食点里不光有玉米面、挂面、鸡蛋,甚至还有白面和食用油供应。 当然都是按量限额购买。 解卫军排了小半天的队,总算把家里定额的白面都买了回来,当然里头没有宝根的——他户口还在南方。 说是一人一斤半白面的定量,但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前段时间卫x放太多......。 小苏州胡同这边还算好的,八两白面加一斤粗粮,不用算到个人配额里。 别说67号大杂院,整个胡同的人见面都是笑盈盈的,打招呼的声音都比往日要高几分。 家家户户趁着高兴打扫卫生。 好些个家庭主妇拿着扫把在门口扫来扫去,一边扫一边还跟隔壁的女人闲白话,直到门口的土被扫掉了一层起码没了两斤多,几个人的话题还在继续。 宝根背着手转了一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得亏街道没有放开了卖白面,不然小苏州胡同迟早被她们扫成一串海子,怪不得以后日子好了要修水泥路面......。 胡同里的孩子们也在这天总算混了个半饱。 肚子里有了货,自然也就活泛了起来。 几个孩子看到溜达过来的宝根,当即就叫上了外号。 “新来的,你是不是叫张老三?” 宝根今天没带本子,袖着手随意的点点头。 胡同里的孩子们都乐了,咧嘴就开始唱。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故乡在哪里?” 宝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出,所以准备的很充分,立即接了一句歌词。 “我的家,在湘南,往南得走两千里。” 一听地名,孩子们的眼光都变了。 原本自得的小眼神都变得敬仰了起来。 来自湘南的张宝根,那必须的要团结的对象啊。 胡同里到处都是没有融化的雪堆,所以孩子们就商量着打雪仗。 胡同西边的和东边的分两拨开干。 67号院在西边,宝根和卢二婶子的儿子大春分在一处。 大春是西边孩子里领头的,但是手有点背,和人东边的代表划拳输了。 于是宝根这帮人只能出演白匪军,东边的十多个孩子个个都是杨子荣! 宝根身边的小伙伴当场气哭了好几个。 两边互相间隔二十米,靠着几个雪堆做掩护准备开干。 但对方却喊了一声“等会儿”。 只见对方领头的小孩一口气爬上雪堆,对着宝根这边来了一个舞台亮相的姿势。 东边阵营孩子们都大声叫好。 “好”字还没落音,一团雪球直接糊了对方领头小孩一面。 东边小孩们都炸了,大春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宝根。 “你怎么不给人亮相的机会?” 宝根耸耸肩。 “春哥,咱们现在是白匪军!坏就对了!” “人家是主角,咱们是配角!” 大春一琢磨,诶,好像......有道理! 被一雪球砸倒的小孩哇哇叫着跳了起来。 “同学们,和敌人们拼了~!” 一个小孩热血上头,冲上雪堆对着宝根这边开启了嘲讽模式。 “同学们,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不要顾及......哎呀。” 十多个不讲武德的雪球对他进行了集火。 胡同里顿时满天都是雪球在飞.....。 一边在喊“同学们,跟我来~!” 一边在叫“兄弟们,给我顶住~!” 来往几个回合之后,按照孩子们不成文的约定,白狗子一方土崩瓦解溃退,东边的孩子们哈哈大笑追杀而去。 只是胡同东边的孩子们万万没想到大春身边如今多了一个狗头军师。 西边的溃军从一条只有一尺宽的夹道里穿过,后头追兵也一头追了进去。 大春手脚很快,领着人用雪把一尺宽的口子堵上,东边小孩们哈哈笑着去撞。 可没过一分钟,宝根和两个小孩绕道了他们的后路,用雪开始堵......。 东边的小孩们都是哭着回家的。 大春他们玩赖......。 西边新上位的领头人还拿大道理来压人。 “同学,这个就是战争!” 自打这天起,小苏州胡同孩子们之间的雪仗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样板戏的桥段几乎绝迹,反而是三十六计轮流上演。 其中最阴的就是67号院的那个张老三,狗东西敢叫人在雪上撒尿,用来阻挡追兵......。 “你们这么闹,人家还要不要学习了?!” “放假前老师不是说过不要在胡同里追赶打闹?” 68号院的大门口气呼呼的冲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指着大春和几个人就是一顿数落。 红领巾加两道杠,这起码是班长啊。 大春不服气反驳:“我们在外头玩,碍着你什么呢?宝根,你说是不是?” 可谁知宝根却看着那小姑娘直点头。 “大春,我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啊。” 大春一懵。 “啊,啥道理?” 宝根一脸的严肃。 “人家颜值有理!” 这小姑娘太漂亮了,素颜就长成这个样子,那长大了估计可了不得。 小姑娘闻言看了宝根一眼,哼了一声。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 大春急忙很义气的把宝根拦在身后。 “伊白梅,你有事冲我来,我们可不是在玩,这个,我们......,”大春开始狡辩,“是在研究孙子兵法和孙那啥兵法!” 伊白梅同学没好气的问他。 “还孙那啥兵法,你知道这书是谁写的么?” 大春一愣,救助式的看向了自己的狗头军师。 宝根当即用脚尖在雪地里写了两字——孙膑。 大春眉毛一飞。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叫孙腚的么?” 宝根无语捂额,伊白梅同学也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第12章 单独一小碗 张宝根和伊白梅的第一次见面因为大春同学的“腚”显得格外特别。 同样八岁的伊白梅干净的皮肤、明亮的眼睛给了宝根非常深刻的印象。 至于伊白梅对宝根一开始的印象嘛,这个~~~,因为接下来的几个误会所以不是并不是那么的美妙。 六零年代两条杆不是那么好带的,在街道这边有空了也要承担一定的任务,例如定期给各个院子里的孩子讲故事之类。 宝根第二次见到小梅同学就是在小年的前一天。 这天是大太阳天,68号院的小梅来到67号院,给院子里比她小的孩子们讲故事。 为了与众不同,她讲的是《伊索寓言》里的故事,只不过很巧妙的换成了国内的元素。 “这个故事呢,叫《大爷和蛇》。” “附近院子里有个王大爷,这天下大雪的时候,他在大树下头看到一条冻僵的小蛇。” “王大爷心善,于是把冻僵的小蛇放怀里焐着。” “那么大家知道王大爷第二天怎么样了嘛?” 伊白梅让孩子们先讨论,然后她再揭晓答案和其中寓意。 五六岁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商量个不停,其中五岁的林拥军眼珠子转了转,偷偷一溜烟的直奔院子后头。 大哥二姐不在家捡煤渣去了,只有三哥在后头跟大春哥一起玩,三哥肯定知道答案! 过了几分钟,伊白梅见小孩们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先整了整肩膀上的两条杆小白卡,然后拍拍手。 “好了,谁先说?” “我~~~~!!!” 林拥军一脸得意的飞跑了回来。 “那成吧,小军先说,把冻僵小蛇放怀里的王大爷第二天怎么样了呢?” 小军背着手昂着头。 “我三哥说了啊,这题简单,王大爷第二天回来就在树下立了一个牌子。” 伊白梅和小孩们都愣了。 王大爷立牌子干嘛啊? “牌子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咳咳咳。” “树下禁止大便!” 八岁小姑娘的脸当即就绿了。 张宝根~!!!!! 小白牙磨得咔咔直响。 第二个误会出现在小年夜那天。 1月22日,今天对于宝根来说是个不错的日子。 先是一早上起来笔记本上又浮现了一页新的涂鸦。 接着街道那边通知元县煤矿那边寄来了钱和信,还有点物资。 矿上汇来的钱是四十五块,其中十五块是宝根的烈士子女补助,另外三十块是矿上还的第一笔欠款。 钱是柳茹茵领的,她拿出个小本子把这笔钱记得明明白白的,自己和宝根都要按手指印。 十五块纳入宝根下个月的生活费,至于剩下的三十块是宝根爹的抚恤金,是要累积起来一起给宝根的。 矿上来的信也是柳茹茵念给宝根听的,毕竟才八岁的宝根是不可能认识这么多字的。 信里主要说了两件事,一是宝根爹的烈士申请已经到了省里,年后应该就能批下来。 第二件事则略有些麻烦,宝根的户口转出元县是没问题的,但木城煤矿那边肯不肯接受还是个问题。 和信一起进来的还有两样东西。 一把木头雕的小手枪和一罐娄主任家里自己做的辣椒酱。 小年这天全家是吃三顿饭。 早上喝的是玉米糊糊,中午则是奢侈的馒头蘸酱。 还有一盘清炒荠菜和一碗蒸鸡蛋。 甚至还用一个小碗给宝根装了一份荠菜。 这对于总是精打细算的柳茹茵来说,已经算是大出血了。 只不过林爱红因此更加吃醋,又开始不喜欢起宝根来了。 林靖远是在午饭前赶回来的,提了些单位上发的物资,大多都是用品,吃的东西极少。 另外林靖远还把刚发的工资大部分都给了柳茹茵。 柳茹茵反复算了算,心里悬着的心总算略微放下。 元宵之前家里的吃喝应该是不成问题。 林靖远难得回来一趟,吃饭没待几分钟,便带着解卫军要出去一趟----两人准备换些粮食回来。 老林和解卫军出了大院门,解卫军先看了一眼院里的方向,这才小声的问老林:“叔,为啥要瞒着小茵?” 老林摇摇头:“这孩子心思重,我这件事还说不准,等有了下文再说吧。” 解卫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继续问了两句。 “给您介绍的对象真是厅司小学的老师?” “您该不是为了宝根借读的事吧?” 老林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走吧,今天小年夜,那边收市也早,咱们早去早回。” 宝根今天忙着去办笔记本上记载的那件事比老林还先出门“逛荡”,一小碗荠菜只吃了上面一层,剩下的准备留着晚饭吃。 伊白梅刚好到67号院贺红苗家来玩,林爱红立即抱着作业本要去请教她几个问题。 临出门的时候林爱红眼珠子一转,趁着柳茹茵不注意,偷拿了那个小碗荠菜准备和伊白梅分了吃。 伊白梅才吃了一口,舌头马上失去了知觉。 贺二姐好奇的拿筷子挑开上头的荠菜,这才看到下头碗底一片红色,全是辣油。 伊白梅眼泪鼻涕流了半小时才好一点,罪魁祸首林爱红想都没想就把锅栽赃给了张老三。 这回小梅同学算是彻底恨上宝根了! 宝根擦擦鼻涕,呸了一口。 “谁tm在背后念叨我?” 他此刻正蹲在胡同口的一个角落里,静静的守株待兔。 【1960的小年夜让人很是难忘,因为那天我下班的时候居然好运捡到了一袋米! 那可是1960年,粗粮都吃不饱的时候。 整整一大袋南方稻米就那么随意丢在路边阴影里。 后来我回家秤过,足足一百二十斤! 可惜,打开后才发现整袋米都发霉发黑生虫了。 把我妈气的连小年都没过好。 后来处理这些废米的时候被人看见,还被街道朱家彩那个老太婆拿到广播里批了三天,真是倒霉透了!】 根据宝根所知,1960年小苏州胡同的居委会主任就叫朱家彩。 所以这件事大概率就发生在胡同口,时段应是下班前的一段时间。 宝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那种小五角星能不能把霉米给变回好米? 第13章 芝麻变西瓜 宝根在胡同口的墙根一蹲就是一下午,冷了就在地安门大街上溜达会儿,然后接着回来盯着。 一百斤发霉的稻米,说不定就能转化成他想要的稻米。 直到林叔和解卫军两人扛着些东西回来,他都没看到有人在胡同口扔下那一麻袋霉米。 林叔两人没发现蹲在墙角树后头的宝根,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解卫军似乎在愤愤不平。 “要不是叔你拦着我,我非揍死他们不可!” 林叔训了他一句。 “别逞能,那个市以后你也不要去了。” 但解卫军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 “不劳而获的家伙,他是吃定了那一条巷子里换货的,鬼知道他那些东西来路正不正?” “当我不知道他家和粮店的关系?” “你就少说几句,回去后不准跟你妹妹提。” 宝根探头看了一眼两人肩膀上的东西,发现林叔两人去换的都是粮食。 继续蹲了会儿,就在宝根的身上再次冒寒气脚又开始发麻的时候,几个人推着一辆破旧的板车从附近的小巷里走了过来。 人人都戴着帽子,围巾还把脸遮挡得死死的。 几个人聊天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到了树后宝根的耳朵里。 “岭子哥,咱们刚才为啥不动手教训那两个家伙?” “要不是那小子横插一手,我都要逼着那几个人把咱们这袋米给买下来了!” 领头的看了看四周,拉开围巾对着地上呸了一口。 “走着瞧!” “要不是今天收了这么多东西,咱们行动不方便,你看我削不削他?” “真打起来,把公安给引来,他们是跑得掉,咱们这一车东西跑得掉?” 有个矮个的嘴皮子很溜。 “我就说么,咱们岭哥头脑最活了,几个黑市一转悠,连哄带吓的,那些家伙都怂得跟孙子似的,白白被咱们拿了这么多东西。” “今儿个算是发了。” 岭哥嘿嘿一笑。 “都别张狂,稳着点,除了我舅舅给咱们那些东西换的货,其他白拿的孝敬都算哥几个的,到我家去好好分分。” 他又拍了一下先前抱怨那人的肩膀。 “你不是记住那小子的脸了么?下回遇到别声张,缀着到他家,咱们吃定他了!” 几个浑身都是补丁的家伙走路全是外八字,就差没在脸上写字——我很不好惹。 可是这几位身体也有些虚,推着车子路过一小段缓坡一下子没能过去。 领头的四下看了看,发现四下没人,便撩起衣服直奔墙角,他要放水。 跟着他的四个人也笑嘻嘻的跟了过去,在墙角排成一排,一边解裤腰带还一边笑着说看谁嗞得久。 宝根抱着本子蹑手蹑脚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才林叔和老大在黑市就是和这几个市霸起了冲突。 这几人不但欺行霸市还有路子通粮店倒卖公家物资,搁这年月属于最不待人见的家伙。 那他宝哥还客气个啥? 板车上堆了四五个麻袋,看不出来都是什么东西,他轻轻的拿本子在车上一拍。 整个板车便消失不见。 嘿嘿,本来准备出来捡个芝麻的,结果捡了一个西瓜。 宝根又蹑手蹑脚的退回胡同里,顺着另一条路绕着跑了。 外头岭子哥还在和几个人比嗞水持久性。 一边嗞一边对其中一人吩咐。 “高子,那袋霉米丢了算了,反正我舅舅那边已经销了账。” “一文不值还让咱们推来推去的,白累。” 高子个子不高,估计是姓高,他点点头。 “可惜了,要是今天我再凶点,那几人保不齐就当场买了。” 岭子摇摇头。 “我舅说了,那东西能吃死人,要真出了人命,怕是会查到我舅那边,毕竟这年头有这种霉米的单位可不多。” 高子忽然贼笑起来。 “嘿嘿,诶,我一会儿把那袋子霉米扔咱们嗞尿的地方,嘿嘿嘿嘿。”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高子还回头看了一眼板车,呵呵~~~嗯!!!? “喂,高子,你嗞我鞋上了~!” “岭子哥,快看车~!” 岭子一回头,眼珠子顿时差点掉下来。 我那么大一辆板车呢?! “岭子哥,你别转身啊,啊,嗞我裤子上了!”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发现了身后的不对劲。 他们的板车带着不劳而获弄来的物资居然悄无声息的没了! 更让人惊悚的是,板车原来停的地方还掉了一地米虫之类的东西爬来爬去。 几个惊怒交加的人一时都忘了自己在干啥,手足失措之下造成了大量的友军误伤。 尤其是嗞尿都喜欢站在c位的岭子哥,被惊慌失措兄弟们的小水枪左右夹击,半身黄汤,浑身都在哆嗦。 那是又惊又气又害怕! 那破板车他可太清楚了,稍微动一下,那快要散架的哀嚎声能传过一里路,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没了? 正好一阵冬天里的风吹过,所有人都浑身打了个寒颤。 太、太邪门了! 高子的牙齿在上下打架。 “咋、咋回事儿?” “岭子哥,咱们不该是遇上什么那个东西了吧?” “冷飕飕的......。” 岭子哥恍惚了一下,是啊,怎么忽然间这地方就变冷了这么多?! 就在这个时候,两位胡同里的大妈提着篮子刚出巷口,一眼就看到了生平最辣眼睛的场景......。 “天杀的,快来人,有人集体耍流氓~~!!!” 岭子哥几人这才回过神来。 哦,忘了没提裤子......难怪冷飕飕的。 随着两个大妈的大喊,胡同里家家户户都跑出来了人。 岭子几人立即提着裤子一路狂奔。 他们可不敢被抓住,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当街耍流氓都是最轻的罪名。 宝根不知道胡同口还出了这档子事。 他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67号院。 院子里到处都是孩子在跑,家家户户都在小年夜晚上的吃食——其实都没多少吃的,但这顿忙碌是必须要的。 回到家里,林叔和解卫军都在里间和柳茹茵说话,帘子还放了下来,也不知在聊什么。 两个小的在院子里疯跑。 外间就宝根一个人在。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外间墙角的几个陌生口袋上。 这应该是林叔两人今天换回来的东西。 隔着袋子摸了几把。 两个大袋子里,摸着软和的那个应该是少部分玉米面配着大部分麦麸磨成的粉,另外一个摸着颗粒感分明的应该是打碎后的玉米茬子。 都是这年月最常见的“粗粮”。 而旁边的两个小口袋,则让宝根惊讶了一回。 一个袋子重一点,大约二十斤左右,这手感分明是几乎没有沙子和麦麸的玉米面。 而另一个更小的袋子大约十斤左右,这匀称的颗粒感,高粱米?! 莫非这就是家里过年用的? 虽然家里有六口人,但也不可能按这水准连吃好几天吧? 宝根的心细,他发现这几个袋子口打结的手法根本不是林叔、老大或者柳茹茵惯用的。 也就是说交易过后,林叔两人没有再次打开过口袋。 宝根决定先清点一下自己刚刚的收获……。 第14章 八岁钻狗洞,正常! 两大袋没有加工过的玉米茬子、大约五六十斤的粗糙版玉米面、小半袋子猪骨头、半斤板油和两斤左右的猪肉、蘑菇干菜十多斤的样子、最多的是三大麻袋晒干的野菜。 最出彩的是整整一袋子约六十斤左右的白面! 然后是一大袋一百多斤发黑发霉的稻米,当然还有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 宝根把注意力放在那一袋发霉的稻米上,手指抚摸上了笔记本扉页上的一个小五星。 只见空间里的稻米口袋自动解开,绝大部分发霉发黑的稻米自动飞出来堆成一堆。 随着触摸中的小五星慢慢消失,这一堆发霉发黑的稻米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霉斑和黑色消失不见,竟然变成了一堆略微发黄的稻米。 …… 里间。 柳茹茵紧紧的抿着嘴唇,她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在意,死死的控制了自己的语气和身体的多余动作。 但她情不自禁绷直的脚尖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叔,长辈的决定不该和我们小辈商量。” “除了爱红和拥军,我、大哥,还有老三都是你好心收来的。” “您能有个伴,我们几个打心眼里也高兴。” “我就是担心人家当老师的看不上咱们家……。” “还有要是您是因为老三借读的事才和人老师相看,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老林笑了笑。 “你这丫头就是心事重。” “和陈老师这件事啊,早几个月我们领导就跟我提过。” “本来呢这事儿,以咱们家的条件确实配不上人家。” “所以叔我推了好几次。” “可这回却有些不一样了,”老林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热烈一些,“我带宝根回来的路上办了点事儿,结果受了个表彰。” “大约下个月,我可能就要当我们组的组长。” “工资会涨五块钱,矿上工会又催了我一回这个事。” “刚好铁道局那边也愿意行个方便,把他们在隔壁火药局胡同的一个单间儿借出来给小学。” 柳茹茵听懂了林叔没有说完的意思。 铁路局在隔壁胡同的那个单间说是借给小学,其实就是让小学分配给那位陈老师当婚房的。 如此看来,林叔谈对象这件事所有的条件已经具备了七成。 现在对于女方来说,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一屋子的孩子! 这也是柳茹茵最担心的。 当年爱红和拥军的娘为什么要离开林叔,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林叔在收养了大哥之后又要收养自己。 解卫军在旁边帮着说了几句。 “叔又不是不会管我们。” “这边的房子前几年社改之前就是叔自家的,如今虽然归了街道,但街道那边也承诺不会收咱们一分钱。” …… 柳茹茵对这件事心里确实是有些抵触,但她明白这样对林叔的未来才是最好。 强忍着心里的翻滚,她笑着点点头。 “那我就先祝叔马到成功了!” 当天小年夜的晚饭,宝根没想到柳茹茵又额外做了两个菜。 每人碗里多了一个野菜窝窝头,桌子上还多了一碟子咸菜和花生米! 宝根和两个小的一直在抢花生米,这东西有油啊! 林靖远回来,家里的住宿条件更挤了。 这怕不也是林靖远同意相看的原因之一。 林家正经的床其实只有一张,就是摆在外间西头宝根和解卫军睡的那张小床。 里间地方不大,摆着几个高低一样的大木箱子。 三个大木箱子贴着墙挨在一起,垫上被褥就是一张小床。 一般到了睡觉的时候,柳茹茵会把外间吃饭的桌面搬进去,和塞在墙角的一张木板子拼接在一起,搁在两个长条凳上与箱子床挨在一起,然后铺上被褥。 这个时候的里间会挤的连一张板凳都摆不下。 两个小的就睡在箱子床上,她则睡在桌面床上。 这回林靖远回来,从大院儿各家各户借来了两个长条凳子和一块木板,最后还多借了一条褥子,在外间的炉子边架了一张床。 外间也被挤得满满的,要是柳茹茵从里头出来起夜,得完全侧着身子才能过。 宝根倒觉得这样睡着也不错,屋里人一多温度也就上来了。 反正他个子小,嗯? 不行啊,明天得想个办法让柳老二弄点肉吃。 现在自己八岁了,可是身高、体重包括身体状况全部不合格。 最主要的就是缺油水。 胡思乱想了一通,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沉沉睡去。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两个小的吵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看来全家就他一个赖了床。 林叔和大哥不知道去了哪里,柳茹茵正背对着他在炉子边做事。 “早饭是昨天吃剩的加了点玉米面做的糊糊,自己起床了热乎一下吃。” 柳茹茵似乎听到了背后床上传来的动静,随口交代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继续忙着。 林叔和大哥今早走的早,带着东西跟着媒人去了陈家。 她一边想着下午自己和三个小的吃点什么,一边抱起林叔两个昨天带回来的口袋,准备把大部分是麦麸粉的玉米面倒进一个空着的缸里。 “啊!!!” 随着柳茹茵的一声惊呼,接着是玉米面袋子半个落地的声音。 宝根的睡意彻底消失。 他猜到柳茹茵为什么会惊呼出声。 因为林叔买回来的是六十斤粗粮,居然不是大部分都是麦麸粉的玉米面,而是整整一袋子的白面!!! 白面啊! 在这两年,好多干部家都吃不起这些东西。 大哥前几天才告诉她,黑市上白面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一斤四块!!! 而这一袋子足有六十斤。 柳茹茵瞬间呆了。 正好身后宝根摸摸索索穿衣服起床的肚动静吓到了她。 她急忙把口袋系紧,回头狠狠瞪了宝根一眼。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出去!” “看看两个小的都在干什么,别……让他们跑远了。” 宝根心里呵呵一乐。 柳老二此刻欲盖弥彰的神态真是骗不了任何人。 怪不得以后当炮灰都是最惨的那个,心理素质严重不过关。 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完毕,又热了糊糊吃了几口,宝根偷偷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糖,拉着不情不愿的林爱红和兴高采烈的林拥军直接出了院门。 今天他和大春几个约好了要去办一件孩子间的大事。 把整个小苏州胡同所有的狗洞都钻一遍! 也算是他张老三彻底完成小苏州胡同孩子认证的最后一步。 当然,宝根的目的不会这样简单。 他想看看能不能靠着钻狗洞靠近胡同西边的那处黑市巷子。 最好是能隔着一个狗洞和人进行交易----就算人家想黑他也钻不过来的那种。 哪怕以后在黑市周边被人看到了他在钻狗洞,旁人也不会在意。 八岁孩子钻狗洞,这不很正常吗? 第15章 林家底子不错 火药局胡同在小苏州胡同的西边,两个胡同都位于地安门大街的南边。 刚好与北边的南锣鼓巷隔街相对。 火药局胡同二条中间的陈家院里。 媒人正带着老林和解卫军坐在堂屋里喝茶。 在他们的对面坐着女方的父亲和一位一直低着头的女人。 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大概是职业是小学老师的因素,所以显得很是清秀。 按说以陈玉华这样的条件和长相是不应该缺追求者的。 可坏就坏在这姑娘在十一年前还在读女中的时候,十四五岁的她身上就多了一纸婚约。 听说未婚夫当年十九岁,在旧z府里上班,还灵活的在大军围城之前跑去了南方……。 虽然之后官面上没有歧视陈玉华这类人,考公上学依然自由,否则陈玉华也当不上小学老师,但周围知根知底的邻居街坊却没有人愿意娶这么个儿媳妇。 也有不怕这方面的愣头青一直在追陈玉华,就在男方家里即将松口的时候,五九年到了。 灾年的年景,让缺衣少食的男方父母终于松口想让陈玉华嫁过去,但人家看中的是陈玉华的那份工资。 陈玉华也不是傻的,自己父母也没个正式工作,自己要是带着工资嫁过去,那父母岂不是会被饿死? 所以两边不欢而散。 当初给陈玉华介绍林靖远的是小学的一位领导。 领导的丈夫和林靖远是一个部队出来的,算是林靖远的上级。 所以就想撮合一下林靖远和自己老婆看好的陈玉华。 陈玉华的父亲陈保全已在看着林靖远,对于女儿领导介绍的这个对象,他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外头的人在听说这件事后都私下劝他千万不要答应,概因林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而房子又那么小。 陈玉华这样的姑娘嫁过去当后妈,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好在人家校领导的爱人私下给陈家透过底。 就拿如今坐在林靖远身边的解卫军来说,今年已经虚岁十八,又没个单位接纳,看似林家最大的包袱。 可背不住解卫军的出身好啊。 虽然三代单传全家剩他一个,可解卫军的爷爷当年是码头工人,老爹是纺织工人——旧社会参加游行被人群踩断腿死的,养父林靖远更是退伍军人加工人,妥妥的根正苗红。 人领导说了,小解和领导家孩子玩得好,只不过领导家孩子才十六,等到明年满了十七虚岁十八,就安排这俩孩子回老部队去当兵。 而林家老二柳茹茵虽然是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可人家成绩相当好,马上就要初中毕业。 玉华的领导说这个闺女是一准能上中专的,住学校拿助学金根本不用家里养。 所以真正需要照顾的是林靖远亲生的那两个。 但这算什么? 哥哥退伍、姐姐毕业后都是包分配的铁饭碗,过几年林家的日子怕是比谁都要强。 老陈笑眯眯的想着,要是他女儿规划得好,头胎孩子大概一岁左右,大哥和二姐都有工作了。 一家四个职工啊! 隔壁厨下,陈母一边忙活着午饭一边和媒人低声嘀咕。 “这个小林是怎么回事?” “才一个月不到又养了一个!” “依照我的脾气,两边就不用继续了。” 媒人笑着劝她。 “看你说的,人家小林以后家里铁定是三个铁饭碗,哦,不对,新来的这个老三是烈士子弟,也是退伍兵的后代,那边矿上是留了名额的。” “每个月十五块,养个孩子足够了,以后也不用家里操心,无论是当兵还是入厂都是没问题的。” “等以后他们俩生的孩子大了点,哟,三个吃铁饭碗的哥哥姐姐宠着,那还不跟掉蜜罐子里似的?” 陈母听着心里确实熨帖,可她恼火的不是这个,而是小林做这决定也不知会女方这边。 媒人懂她的意思,又劝了一句。 “你在意这个干嘛,两边还没正式谈,他要是巴巴的上门说这个事,臊也把你家玉华给臊死了!” “再说如今小林和铁路局那边扯上了关系,人家铁路局肯借出一个房子来,他最近又有了要提干的苗头,你要是还犹豫,以后可别后悔!” 陈母拍了拍手上的灰,终于笑了起来。 “你别说,外头人都看他小林不起,但谁也不知道人家底子根本不差。” “我最满意的还是这个房子。” “铁路局的这个房子距离我家就三百米不到。是当初社改的时候一个铁路局职工交上去的,可后来人一家都调城西铁路去了,这里才空了下来。” “独门独户,虽然只是一室一厅,可也带着一个小院子。” “我和老陈合计过,虽然现在不准私自把民房扩建,但在院子里隔断一间出来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妥妥的两室一厅,三个小的住一间,他们俩住一间。” “他们去上班,小的我们俩照顾就是了。” 媒人笑着好奇问。 “那小苏州胡同那边?” 陈母声音又低了一分。 “刚才小林说,等大军真正满了十八,就单独立户,那边房子租人的名字也改成他。” “街道明白他的意思,不会要房租。” “要是大军去当兵,就让二丫头经常从学校里回来照看照看。” 陈母说的眉飞色舞,又提了提林家送来的两个小口袋。 “之前就说好的,二十斤纯玉米面,十斤陈高粱米,”媒人笑着拍了陈母一下,“小林可是个实在人。” 三十斤好粮食啊! 陈母有些不舍,但当着媒人的面也只能出出血。 “多亏了你在中间走动撮合,今天中午玉米面饼子管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媒人笑得更真诚了些。 “算了算了,一张饼就好,你家难道以后不过日子了。” 陈母手脚麻利的把其中一个大概是装着玉米面的口袋打开,才看了一眼,脚下顿时晃了晃。 她还来不及把口袋合拢,但已经被媒人看了清清楚楚。 “啊~,白、白、白面!” 陈母急忙捂住媒人的嘴。 “嘘~~~,小声啊,不能让外头听见!” 媒人的手指头有些哆嗦。 “二、二十斤白面!” “小林这孩子对你家玉华也太上心了吧?!” 陈母眉开眼笑的想把白面收起来——这年月正经人家谁吃白面啊,等去黑市上换成几倍的粗粮才是正确的过日子方式。 可她发现媒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这口袋。 “要不,中午.......吃白面馍馍?” 陈母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似被刀剜了一下。 “那怎么好意思,.......我先谢谢了。” 陈母一咬牙。 得了,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干脆把人情做到底。 中午再来点高粱米小粥,虽然是陈高粱碎米,但现在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喝得上的。 于是她打开了那十斤装的“陈年高粱米”。 “诶,这高粱米怎么看着不对劲啊?” 陈母和媒人对视了一眼。 ——怎么这东西看着像南方的稻米? ...... 陈玉华低着头不说话,对于这个对象她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她都二十六了,人家也只大她二三岁,虽然有两个孩子。 可人家是半岛上拼过命的,又是工人,自己要是嫁给他,那自己身上最大的污点也不是问题了。 而且林靖远确实长得很不错,浓眉毛加斯文脸,偏又一身腱子肉。 他还是自己领导爱人的老部下。 她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他家里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五个孩子的后妈......。 头疼。 ...... 头疼! 宝根龇牙咧嘴的揉揉头。 谁知道这狗洞后头居然那么窄? 隔着一尺多就是另外一堵墙。 他还以为钻过去就到了黑市小巷了。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对面墙后头传来的对话声。 第16章 世上本没有路 林爱红和林拥军不太爱钻狗洞这个活动,因为昨儿是小年,今天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净的。 只有大春带着宝根好好认了一圈小苏州胡同的各处狗洞,然后被卢二婶子拧着耳朵走了。 大春前脚刚走,宝根就来到了自己看好的狗洞前。 钻过这个一堆柴火后头的狗洞,经过一户没人居住的院子,就来到了另一处不大的狗洞前。 宝根正是在这里撞到了额头。 狗洞对面的墙也太近了些。 小心翼翼的钻过去,宝根先四下看了看。 这个地方依稀是胡同杂物仓库后面的封闭小空间,人迹罕至。 他顺着人声悄摸的走过去,把耳朵贴在墙缝上。 在宝根看不到的对面巷子里,两个穿着藏蓝色冬季警服的公安正在聊天。 “巷子两头和岔路都看了吗?” “师傅,我做事您放心,这条巷子的两头出口和两条岔路我都看过了。” “还有,沿途能够翻墙逃走的地方我都做了记号,大概有三处。” 可谁知当师傅的却没有表扬徒弟的意思,反而压低了声音。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旁的事努力认真也就算了,这件事意思意思就得了,懂不懂?” 徒弟笑嘻嘻的也压低了声音。 “我能不懂吗?” “但是对师父您,我还是得汇报清楚是不是?” “怎么做师傅您拿主意,但我绝对不能给您骂我的借口……。” “呵呵,越来越滑头了。” “对了师傅,上头不是说了吗,过年这段时间让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今天突然又来这么一出?” “谁说不是呢?” 年纪大一些的公安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好笑加生气的意味。 “昨儿所里一连接到五封匿名举报信,说这一片巷子不安静。” “不光是黑市交易的问题,似乎还控诉有人半道偷东西。” “一连五封举报信,又是年关口子上,所里自然要紧张起来。” “今晚的主要目标是那些半道打主意的人,至于那些违反规定买卖东西的,你和另外几个先通个气。” 年纪大的公安顿了顿。 “就以人手不足为借口,只盯着那些背大袋子,明显不是为了给家里弄点糊口东西过来的人。” “得,师傅,我心里明白了。” 两人站在巷子最中央聊的这些话,两头几十米距离都一览无余,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听到他们的低声谈话。 其实就在他们脚边,一个半大的老鼠洞对门,一个小脑袋正贴在那里听得一直点头。 宝根听得摇头晃脑,直到这两人跺跺脚离开了原地,他这才若有所思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所得思乐~~!” 待到来巷子里勘探的几个公安同志都离开,宝根盯着老鼠洞上下有些松动的砖块摸了摸下巴。 当初从元县出发的时候,他爹的那些常用的物件都被他收到了本子的空间里,宝根在封底上摸了摸,于是手里多了把八角羊角锤。 “大锤八十,大锤八十~~~。” 八岁小孩欢乐的砸起老鼠洞来。 一直躲在附近杂物下偷看这只两脚兽举动的某只老鼠一时欲哭无泪,特么小孩你是怕我家的专用道进不了猫是吧? 真是歇歇你。 二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宝根满意的试了试这个新洞口。 不错,以他羸瘦的身子可以进出自如。 工程完工,发表一下感想。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便有了洞。” 接着他把敲掉的砖块一点点的垒在洞口,把这里又还原成了一个老鼠洞——危房性质。 带着一身灰回到家里,正好看见两个小的被柳茹茵堵在墙角罚站训话。 宝根刚一现身,两个小的毫不犹豫的、不约而同的指向了他。 “是宝根带我们钻的!” 柳茹茵一回头,人差点气晕过去。 早上刚给这小子换的过年衣裳,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抹布。 自己和大哥从电厂煤山捡煤渣回来都没他埋汰。 “老三,你给我过来!!” 宝根看着有些傻,笑呵呵的自己主动跑了过来。 “来了,二姐~!” 林爱红嘟嘟嘴,心道:这个傻子,还乐?!换做他,早跑出二百米了。 柳茹茵看宝根傻乎乎的凑过来,那她也不客气了,俯身从柴堆里抽了一根趁手的树枝。 ——今天非叫这小子屁股见红! 宝根一阵风的刮过来,从三人面前一晃而过,他进屋了! “哐当,啪嚓。” 傻乎乎的宝根随手关上门,还扣上了搭扣......。 手里拿着树枝的柳茹茵傻了,用手捂着眼睛但露出老大指缝来的两个小的也傻了。 什么情况?! 宝根乐呵呵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二姐,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会换衣服,我男孩子,你就不要看了啊!” “我、我害臊。” 柳茹茵去拉门。 里头的宝根也急了。 “二姐,我已经脱了,你要进来要闭着眼啊。” 柳茹茵没好气的踢了一下门。 “你快点换吧,靠着炉边换,别着凉!” 宝根在换衣服的时候,林叔两人刚好从外头回来,算是给他解除了警报。 柳茹茵明显更在意林叔相亲的结果,根本顾不得去收拾张老三。 林靖远和解卫军都笑意盈盈,显然事情进行得很不错。 “茵子,你今天是没去陈家,”解卫军刚坐下就开始吹牛,“陈家可大方了,知道我们中午吃的是什么好东西么?” “白面馍馍和南方的稻米粥!” “啧啧啧啧,那味道,真的......。” 解卫军的话馋的两个小的口水直流。 可柳茹茵的脸色却变得愈发古怪了起来。 “叔,有件事,怕是要和您确定一下。” “昨儿您和大哥出去换东西,到底花了多少钱,换的到底是啥啊?” 不用林靖远回答,解卫军立即抢过话头。 “粗粮玉米面、玉米茬子末,还有今天送去陈家的精细玉米面和陈高粱米,怎么啦,难不成那几个人少了我们的秤?” 柳茹茵也不解释,直接拉着林靖远和解卫军去了米缸边。 不多时,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白面~!” “稻米~!!” 解卫军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那里急得直蹦跶。 “怎么回事这是?” “我亲手买的那么一大袋子玉米碴沫,怎么就变成......。” 最后林靖远和解卫军惊愕的对视了一眼。 昨儿的私市是白天办的,不应该拿错......这么多......的吧? 林靖远有些犹豫的看向解卫军。 “卫军,你还记得昨儿和咱们交易的那几个人长相么?” 解卫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都用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又几乎不说话,谁知道是谁啊?” ——知道我也不想说啊。 柳茹茵怕林靖远纠结,干脆把灶上的锅盖一取。 “您也别想着还不还的,谁敢出来认?出来认的就是真的?” “反正啊,这些白面我都已经下锅了。” “今儿晚饭,就是荠菜白面饺子!” 锅里木头搁子上摆满了肥肥胖胖的白面饺子,看得大家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17章 标准一字马 一顿白面荠菜饺子被一家人一扫而空,连饺子汤都没剩下一滴。 就连平时最谨慎的柳茹茵也没忍住吃了个肚圆。 她立即把一家人赶出去遛弯消食——骤然饱腹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靖远干脆拎了二十斤白面去了一趟陈玉华的领导家,他得去拜谢自己的老领导——两人当初在一个团,只是一个是一营一个是三营,一个是副班长,一个是营副。 解卫军则拉着一个院的发小杨兴民出去溜达。 柳茹茵带着两个小的去胡同东边转转,那里人少,至于张老三......刚吃完饭就跑得不见了影子。 日落黄昏,黑市巷子里慢慢的有了人。 每个人都隔着一段距离站着,围巾和帽子一样不缺,把脸就露出个缝隙。 当然也有例外。 高子和他老大岭子哥也混在巷子里,而且今天他们还换了更加破烂的衣服帽子,故意佝偻着身子站在巷子中段的某个角落里。 天色昏暗里,加上来这里的人都不愿意抬头多看旁人,倒也没人认出这是喜欢欺行霸市的岭子一伙。 岭子带着高子蹲在角落里,贼眼四下打量着四周的人,他和高子的眼里带着十足的贪婪。 两人用最低的声音在咬着耳朵。 “高子,今天人可真不少。” “当然了,马上不要过年了么?公安这些天不常出动,他们这些人胆子自然也大了些。” 岭子哥袖着手嘿嘿低笑。 “你看看这些人,还盼着旁人来和他们换东西呢?” “过一会儿公安来了,我看他们哪里哭去?” 高子挪了挪腿。 “这也怪不得咱们,谁要昨儿有人黑了咱们的东西,咱们的损失只能从他们身上找补回来。” 岭子又仔细看了看四周,声音更加低了些。 “记住了,一会儿只能往东边那两条岔道跑,负责带队堵那头的是我舅舅的朋友。” “只要手里没拿东西的往外跑,基本不会管我们。” 高子兴奋的搓搓手,抬头看了看天色。 “哥,黑得差不多了,你说的那地方在哪啊?” 岭子不动声色的用脚跺跺脚下的地面,那是一块与地面差不多颜色的区域。 高子打开手电对着地面照了照。 “嘿,哥,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个井盖。” 岭子得意的笑藏着围巾后头。 “我爹当年带队在这里开竖井结果开错了地方,施工队只堵了下头半截。” 他拍了拍怀里的那根撬棍。 “所以只要撬开这个盖子,里头其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到时候只要我们和外头的人配合喊几声【只抓带着东西的人】,这帮人都得乖乖的听咱们的话,把带来的东西塞井里去。” “公安不会待多久,到时候咱们派两个人戴着红袖章守住两头,再来把东西都运走,嘿嘿嘿......。” 高子小心的伸出一根大拇指。 “岭子哥,您可真高!” 他们俩脚下井盖边那个不太好看的老鼠洞后头,一个小屁孩也无声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然后倒过来向下。 这些人真的缺德他娘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 时针指向七点半,忽然巷子口有了动静。 巷子里的人们立即慌乱起来。 “不好,有公安!” “完蛋了,几条道上都有~!” “翻墙啊~,不好,这边墙后头有手电光!” 高子急忙打开手电照向井盖。 岭子哥见状毫不犹豫的用力把撬棍插进井盖眼里,猛的用力。 井盖丁零当啷的滚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只抓手里拿着物资的人~!” “没拿东西的不用管他~!” 高子和藏在巷子外的人几乎同时大声喊了起来。 正带队围过来的中年公安脸色一变。 谁带来的积极分子这么傻? 还有这私下吩咐的话是能明面上喊出去的么? 巷子里头岭子压低了嗓子在招呼所有人。 “快,我发现一个封闭的井口,下头是水泥不是水,都把东西先扔进去,人先跑出去再说,回头再来拿!” 有人慌乱的拿手电过来一照,下头还真是水泥封着的。 所有人都一咬牙,忍着心疼把东西往里头一扔,转身按住脸上的围巾就往外冲。 岭子和高子故意落在了最后。 两人抬着井盖重新装回去,岭子随手一摸自己放撬棍的地方。 嗯? 我撬棍呢?! “谁特么这么缺德,肯定是把劳资撬棍也当货物给扔井里了。” “哥,不能待了,快走啊!” 岭子笑着点头。 “高子你往西边跑,我往东边跑,一会儿来我家汇合。” 高子想到井下的那些物资,嘴巴都差点笑歪。 “得嘞!” 兴高采烈的两人浑然不觉他们脚边的老鼠洞里伸出来一双小手,轻巧的扯开两人的胶鞋鞋带,然后把他们各一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跑~!” 两条影子猛的往相反的方向冲去,那份潇洒和决然在月夜下异常的有镜头感。 只是下一秒,两条黑影的后腿不由自主的被相互间的“牵绊”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水平线。 “呃?” “呦吼?” 两人都来了一个标准而迅猛的一字马。 高子的脸瞬间拉长,嘴巴哦成了上下椭圆形,眼珠子瞪到了最大,剧烈的疼痛声死死的卡在喉咙里根本“嗷”不出来,宛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岭子则死死的捂住了最脆弱的部位,浑身都在颤抖,好在“淡淡”没有忧伤,但好像自己的屁股被生生拉开了一条缝.....疼!!!! 黑夜里手电筒乱照,公安们带着一帮积极分子“姗姗来迟”。 本以为所有人都跑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刚好可以收队,可谁知巷子中间还躺着两个没走! 而且那躺着的姿势甚是奇异,啧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中年公安摇摇头。 这可怪不得我不放生,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旁人。 “都带走,带走!” “哟,是鞋带绑一块了,嗞~~~,这一字马可比剧团的还标准,下头不该是废了吧?” 两人哀嚎着流泪被抬走。 巷子里刚安静下来,墙角的老鼠洞周围的砖块被人小心的抽开,一个小小的黑影嘿嘿笑着提着根撬棍钻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 67号院里传来了柳茹茵近乎崩溃的咬牙切齿声。 “张宝根~!!!一天两套衣裳了啊~!你给我滚过来~!” 宝根惶恐的声音跟着响起:“二姐~~~,你先把火钳放下~!柴堆里还有树枝的~!” “你别跑,今天非给你几火钳不可~!” “可二姐,你手里的火钳头.....还是红的啊~!!!哎哟,嗷嗷嗷~~~。” 第18章 充满了期待 当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在天亮后才停下。 宝根一大早就带着本子和一群院里的孩子在附近的大槐树地下溜达。 有的在溜冰,有的在打雪仗,还有几个拿着杆子敲屋檐下冰凌准备当冰棍添的。 大部分孩子都已经被家里换上了过年的衣裳——补丁最少、式样最新的。 但林家的孩子从宝根开始都换回了前几天穿的那套。 宝根是因为他爱钻狗洞,所以柳茹茵索性让他过年那天再穿好衣裳,又为了公平起见,让两个小的也跟着宝根一起保持“艰苦朴素”。 五岁的拥军无所谓,只有七岁的爱红恨死了宝根——周边的女孩子都有新衣服和新头绳!!! 宝根找了个借口单独跑到一边,很快他又钻回黑市巷子里,把昨晚的那些东西全部塞回了井里。 直到巷子两头又响起了忐忑而纷乱的脚步声,他这才抽身离去。 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又不是救世主,谁多拿谁少拿甚至全部损失,他可管不了。 宝根认为自己体格太小,承担不起太大的责任,所以他决定还是先看看这天本子上更新的涂鸦吧。 小镜子一照,镜子里出现的居然是一串写得很小的文字——小到这些字哪怕写在一张指头长的纸条上也略显空旷。 【昨晚公安对我这里西边的小巷进行了突袭,看着是抓倒卖物资,但明显是在虚张声势,而且被抓走的两人有些可疑。我这疑似被监控,暂时停止联系。鼹鼠,同时马上清查小组是否有人员失联或者断联超时的情况。另,新的联系方式在南月牙胡同西边第三棵大李子树朝南树根下头——猫头鹰。】 宝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 ——我上一秒还说自己的体格小,承担不起太大责任来着,本子你就给我来这一出?! ..... 柳茹茵小心翼翼在揉面。 里屋的棉被帘子和门都被关得死死的。 她担心院里的邻居们来串门子看见。 不是大院里大家关系不好。 而是在这年月,人人野菜都吃不够的时候,你家却能吃白面,那也太遭人恨了。 柳茹茵之所以奢侈的连续两天用白面,是因为林叔明天就要赶回矿上去加班,直到正月十三才能回来。 她是想让干重体力活的林叔在这几天吃好一点。 柳茹茵一边和面一边注意着外间的动静。 两个小的都被大哥带去隔壁贺家玩去了,就剩下一个宝根在外间安静的待着。 这小子上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安静了很多。 拿着几张老报纸在那里裁裁剪剪的,说是要剪出个花来。 大春前前后后来喊了他三回都没喊走。 真的难得这小子还爱这个。 ——嗯?外头怎么有烟味? 柳茹茵拍拍手上的白面,掀开棉被帘子一看,宝根不知在炉子里烧了什么,弄了一屋子的烟。 “你小子又皮痒了?搁着燎屋子呢!!” 宝根嘻嘻一笑。 “二姐,我刚才发现我还是不太适合剪东西,剪出来的东西见不得人,只能毁尸灭迹了。” 也不等柳茹茵继续追问,他举着本子又冲了出去,下一秒又冲了回来——忘记戴帽子了。 “二姐,我去看看大春什么事找我啊~~~。” 啊字拖得很长,很快就到了大院门口,可见这小子跑得有多快。 宝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大春,而是一溜烟的跑去了地安门大街北边的南锣鼓巷。 过去之前还找了个地方把衣服帽子换了下。 他在南锣鼓巷找了个人少地方的邮箱,隔着手套把一封信塞进了邮筒里。 信封、信纸和邮票是当初送胡老师回去的时候在路边商店买的,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 信上的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而且他剪的报纸是最常见的那种。 至于收信人的地址很简单,因为很多标语上都有。 干完这一票,他才一溜烟的跑回小苏州胡同,换好了衣服去找大春。 “腊月二十六,咱们都要上街去扫雪!” 这是大春带来的消息,当然他和孩子们在意的不是这个。 “大人们是铲雪的主力,中学生们负责打树枝上的雪,”大春一脸严肃的看向了四周的小伙伴,“咱们还是同去年那样,咱们司厅小学和他们芝麻胡同小学的势不两立!” “今年的雪仗咱们再也不能输了!” 当即有人献策。 “大春,隔壁火药局胡同的怎么说?他们也是咱们司厅小学的。” “大家放心,都已经联系好了。” 大春今年显得信心十足。 “以往咱们干不过南锣鼓巷,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这回咱们和火药局胡同的联合起来同他们打雪仗!” “只不过,有个事吧,需要大家表决。” 大春挺了挺胸膛,故意解开的狗皮帽子的一边在他头顶晃来晃去,让他今天显得更为高大了些。 “火药局那边有两个人要同我争指挥权,一个是和我一样六年级的王曦,还有一个是五年级的李红星。” “咱们能答应么?!” “不能~~~!!!” 看着还没开始联合就要分裂的孩子们,八岁的宝根忽然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从臆想中回过神来,耳朵忽然一疼。 不知何时出现的柳茹茵捏着他的耳朵就往回走。 “大院门口喊了半天不回答,聋啦?!” 被拎回家后,柳茹茵立即又给宝根换上了过年的衣服,好好的擦了把脸和手。 一边忙活还一边叮嘱他。 “咱叔和陈老师一会儿会带你去小学办借读的手续,你到了地方记得嘴甜点,不该说话的时候就给我闭嘴,听到了没有!?” 说完还趁着林爱红没看到,偷偷塞了几颗水果糖给他。 “要是遇上同学别小气......。” 陈玉华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下,这年头没有情侣装,但她今天选的围巾颜色和林靖远的很相近。 两人走在一起,旁人看着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玉华想到今天要办的事略略有些脸红,因为宝根是用她未来养子——本校教工子弟的名义要到的借读机会......。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趟,也是对学校里同事们宣告自己未来有了伴。 还是轻易不好结束的那种。 “宝根啊,”趁着路上林靖远去路边买东西,陈玉华忽然小声的叮嘱了宝根几句,“到了学校后入学考试会很简单,安心去做,尽量做满就是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愁容:“如果有旁的男老师问你叔的情况,你就装害怕。” “要是他一直不停的骚扰你,你一定要记得喊我,不要去喊你叔,知道了么?” 诶?! ——未来婶子这是在学校里有追求者啊! 宝根看着陈玉华满脸的忧色,忽然对今天的小学之行充满了期待。 第19章 我喜欢这套卷子 1960年的小学与我们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灰扑扑的且狭小的入口,土质的操场、木制的旗杆、教室是低矮的平房,唯一的两层水泥楼看着像是活动室。 学校门口没有斑马线、铁拒马和摄像头,学校大门就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栅栏,一位老大爷往那一站,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周大爷~!” 陈玉华笑着给对方打招呼,还红着脸给大爷介绍了林靖远和宝根。 周大爷仔细看了看林靖远,笑着点点头,拉开了木栅栏。 看着三人往校内走去,周大爷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小王啊小王,你可真是白瞎了三年,可谁叫你家里人咋就那么作呢?” 大爷惋惜的对象是校内的某个男老师,明明是可以和陈玉华修成正果的,可偏偏家里父母嫌弃陈玉华有过之前的那个未婚夫,这两年又盯上了陈玉华的工资。 说什么成为了王家的媳妇后,工资要全部交给公婆,这不是旧社会的那一套么? 如果只是到这种程度男女双方也还有点谈下去的余地。 可为了勘磨未来儿媳,王家父母居然故意安排儿子跟别人相亲,还在外头散布女方的谣言,甚至被女方家里抓了个正着。 那还谈个屁,两边直接成了冤家。 “小王老师啊,小王老师,”大爷摇头晃脑的回到传达室,“你怎么就那么耳根子软,竟也认为去相个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给小陈老师施压压力,啧啧啧啧。” “这回好,人家真的重新找了一个,养子都直接带学校来了。” 寒假期间,学校里的人不多。 绝大部分的老师都需要每天抽出时间去找野菜——毕竟寒假空闲时间太长,学校里便每日组织老师们出门。 当然学校里多少还是留了几个老师在,例如刘建明。 刘建明是教导处的助理,他抖了抖身上披着半旧棉衣,看向楼下远远走过来的两大一小,眸光微沉。 陈玉华老师介绍自己未来爱人的养子过来借读的事,学校里已经予以了通过。 这说明陈玉华老师和她对象的婚事应该就在开学之前完成,那时候这个孩子就是她正儿八经的养子。 教职工子弟借读是政策允许的。 但昨天这个消息传到学校的时候,却急坏了一个人。 王灿。 全校人都以为去年这个时候要和陈玉华老师修成正果的人。 可谁知两人闹掰分手后,短短半年过去陈老师竟真的要嫁人了。 两人间的是非恩怨刘建明不想掺和。 可......。 刘建明手指有些哆嗦的把烟头放在唇边狠狠的吸了一口。 他从小骨子弱,导致婚后得了唯一的儿子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往日这点弱势还看不出来,但从去年灾荒开始,儿子的身体就一直差的厉害。 刘建明一身本事都在教学上,挖野菜这种事有时还不如学校里某些六年级的学生。 浓浓的烟雾从鼻子里喷出,刘建明看了看天花板,心里却愈发鄙夷起自己来。 昨晚王灿带来了十斤粗制的玉米面和三斤野菜。 王灿想要拼命阻止陈玉华现在对象的养子来借读的事。 在有些疯癫的王灿看来,只要那个孩子没以陈玉华未来养子的名义入学,那陈玉华和她现在对象的事就还有可操作的地方。 王灿想让他在这孩子今天的考试上动动手脚。 校方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有了定论——这个孩子先参加水平测试,等开学前陈老师结婚了,再正式以教工子弟的身份来借读。 相关文件已经上交给了区教委。 考试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要考的语文和算数两门题目都很简单,只要及格就好。 而刘建明就是负责出卷的人。 看着儿子蜷缩在妻子怀里强忍着不去看那袋粗粮的样子,刘建明最终还是点了头。 在他手上如今有两套试卷。 一套是极其简单的二年级期末练习卷,而另一套则是六年级毕业考试前复习二年级、三年级所学内容的综合卷。 两者的难度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今天负责监考的小孔老师走了进来。 “老刘,我是来拿试卷的,哪儿?” 刘建明强忍着羞辱,不自然的对着桌子那边指了指。 此时的桌子上放的是那套六年级复习试卷,而那套本该给陈玉华养子考的试卷被他故意“失手”扔在了办公桌下头。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最后出了事,他也可以用一时不慎搪塞过去。 小孔老师拿起封好的试卷,对着刘建明点点头转身离开。 刘建明忽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亏心事,让他焦虑异常。 ...... 宝根一个人坐在某个空闲的教师办公室里,开始埋头做题。 林靖远和陈玉华不能留在考场附近,而是去了陈玉华的办公室等消息。 六十年代是制度执行力极高的时期,各部门的运作效率和严谨度都相当的高。 所以别看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借读考试事件,但司厅小学只有出题权和监考权,区教委派了人下来负责阅卷和陪同监考。 王灿之所以敢插手这件事,就是听说这回区里教委下来的洪老师是出了名的“懒”和“不爱管事”。 可他并不知道这回他打听到的消息里漏了一点——区里派来的其实是老洪老师的儿子,小洪老师。 此刻小洪老师正站在宝根的身后,满脸惊讶的看着宝根在做的题目。 不对劲! 这张卷子上题目的思路和复杂程度根本不是二年级学生的水平。 尤其是算数卷子,其中很多解法都需要利用到四五年级才会学的东西。 “等等,宝根同学!” 小洪老师上前准备拿走试卷。 “这张卷子怕是有些问题,我给你换一......。” 可谁知宝根却死死的压住了自己的卷子。 他哪里记得六零年二年级小学生该是什么水平,他只觉得眼前的卷子简单到爆炸。 上辈子他可是读过初中,上过知青夜校,退休后还参加过老年大学的人! 明明自己有十足把握的卷子,怎么可能被一个陌生的家伙给临时换走? “老师,我觉得这套卷子很好,麻烦您松松手......。” 第20章 我教教你 小学二年级语文和数学合起来的考试时间是一百二十分钟。 在小洪老师提出换卷子的要求被这个小孩拒绝后,小洪老师迅速的陷入了一种魔幻的认知里。 这个八岁的孩子在拒绝换卷子后,马上在卷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凭着兴趣和爱好主动去学习的群体往往不是在校的学生,更有可能是那些退休后的老头和老太太。 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精力和经济条件去学习、钻研、探讨自己想学的东西。 例如广场舞、钓鱼、象棋、书法等等等等。 上辈子退休后的张宝根可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书法多少也有几年的功底在。 尤其是全国开始推广庞氏宋楷后,他在体制内上班的那些年也是十年如一日下过苦工的。 如今的宝根虽然只有八岁,笔力还严重不足,但他写出的字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格局。 洪老师在看到宝根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精神骤然恍惚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家老爹在认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见证了一出奇迹的诞生。 宝根在做的是语文试卷。 八岁的孩子根本不要草稿纸,在飞快审题的同时,铅笔尖几乎从没离开过卷子,笔到题解。 至于答案的对错......。 千万不要小看1960年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试卷难度。 洪老师知道有很多老师甚至都拿不到满分甚至是九十分! 看数学题他或许不要司厅小学方面提供答案,但语文卷子的答案却说不好。 不是说二年级的语文有大量的阅读理解等主观题,而是因为汉语拼音方案是前年才正式推行的,很多老师自己都在克服和熟悉中。 而这份卷子里有一半以上是在考学生的汉语拼音能力。 【l】和【n】的区别,元音后边到底有没有【h】......,看得洪老师自己都头皮发麻。 可宝根的做题速度......,诶,怎么才一眨眼他就开始写作文了? 作文的题目是《首都,我爱你》。 洪老师心中明白,以小学生二年级的水平,只要造句语病少一点,有七八句通顺的句子就能拿高分。 嗯,先看看这个孩子的写的。 这宋楷字还真不错......。 “大雁南飞,故都寒秋,一切绿色繁华都在枫叶红遍的幕布下宣告终结......。” “白雪皑皑,一城白头,唯有城楼上的旗帜和我的内心依旧鲜红如火......。” 嗞~~~,这特么是二年级小学生?!!! 二百字作文足足能愁死八成的二年级小学生,可宝根发现自己才开笔,诶,字数超了......。 交卷! 洪老师拿着这份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这孩子做完语文试卷一共才用了十一分钟......。 看到宝根开始做数学,洪老师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掏出正确答案现在改起卷子来。 作文不用说,先给满分,然后看看这孩子的汉语拼音能力。 五分钟过去,洪老师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微微张开。 要是没有看到正确答案,他刚才自己都错了两道同音字题目,可宝根却是......全对! 对于这个结果,洪老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自然无法想象其中的原因——他才接触汉语拼音两年多而已,而这个八岁的小孩其实已经用了几十年,尤其是后世的宝根大爷在上网冲浪的时候,用的全是拼音输入一指禅。 二年级的拼音难度甚至敌不过宝根大爷的手指身体记忆。 100分! 当洪老师反复检查了三遍后,这才有些手抖的写下了这个分数。 这扎实的拼音功底、这有了自己味道的字体、还有这远超同龄人的文笔......。 洪老师怅然一笑,心中块垒顿时消散一空。 ——好你个司厅小学,害得我洪某人差点出丑! ——难怪卷子这么难?原来是应试卷的这个孩子不似常人啊! 他略带不满的把这张满分试卷递给了一旁的小孔老师。 “你们学校很不错,呵呵呵呵。” 天地良心,他这是真心的祝贺,就是语气里有那么一点嫉妒。 可小孔在看到第一道题时,头皮瞬间就炸了。 ——完蛋,我拿错卷子了! ——这特么不是六年级冲刺复习二三年级知识的试卷么? 他记得六年级全体学生在这张试卷上考出来的成绩,让几位校长的脸比锅底还黑。 ——不对,等会儿......这卷子上鲜红的100分是怎么回事? 小孔的眼睛越瞪越大。 ——刘建明,你、你、你,居然敢泄题?! ——还有这作文,八岁孩子,你们逗我玩呢? ——我~~,诶,这字怎么看着比我还强......,嗯,笔力弱了些。 小孔的心理活动还没停止,宝根这边已经搁了笔。 二年级的算数题,压根不用草稿纸,十分钟才做完,他已经觉得很是羞耻了。 就是最基础的九九乘法表和简单应用。 洪老师拿着宝根的算数卷子一路扫下去,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因为宝根怕自己算错,所以有好几道“难题”都用了好几种方式来计算。 他在最后一题就用了三种方式来计算,甚至还残忍的动用了二元一次方程。 大炮轰死了一只蚊子......。 “宝根同学,你去隔壁活动室休息一下,我跟小孔老师商量点事啊,乖,去吧......。” 宝根听话的离开,小孔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洪老师父子不光在区里任职,同时也是区办小学的老师!!! “洪老师,你想干什么?!” “小孔啊,哈哈哈,不要这么紧张啊,我就跟你商量个事。” “洪老师您等会儿,我先把这两张卷子记个档先。” “诶诶诶,小孔,慢着慢着,别先记档,我这边想先和他的家长谈谈,诶,你抱着卷子跑什么?” ...... 对于考场里两位老师之间发生的事,宝根一无所知。 他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隔壁活动室里,把玩着一只乒乓球拍。 “怎么没有海绵底?” 宝根挥舞了几下拍子,觉得手里轻飘飘的。 乒乓球是国球,也是他们一帮退休老头喜爱的运动之一。 一旦玩上几年后就跟玩钓鱼似的,老大爷们会热衷于改造升级自己的设备,宝根大爷当年就自己动手学着升级过自己球拍的海绵、胶面和药水。 好久没玩过了,有些手痒的他拿着这面单薄的球拍对着墙壁开始练起了接球。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走进来的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在看到宝根的时候他也有些诧异。 ——不是说楼上的活动室里没人么? 不过这孩子也挺有礼貌的。 “你好,我是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的乐咏。” 介绍完自己的乐咏原本也想问下,对方是不是司厅小学乒乓球队的成员。 可一见对方练球的手法,他就知道不用问了,肯定是! 乐咏拿出自己的拍子,对着宝根挥了挥。 “刚好跟你们小学的友谊赛还有点时间才开始,我来指点指点你,顺便热热身。” 乐咏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太自大。 他可是乐咏! 东城小学生乒乓球选手里已经杀入十六强的选手! 他们府学胡同小学的乒乓球实力高出于司厅小学好几筹,而他则是府学胡同小学的最强主力! 乐咏用的是直拍,他模仿的是容大国手的技术。 容大国手刚刚才拿下世界单打冠军,国内模仿研究他的人很多,乐咏就曾好几次近距离观摩过容大国手的比赛。 由他出手教教司厅小学的这个小选手,那是人的福分。 宝根也看出了对方的不好惹,于是他认真的发了个球过去。 乐咏伸出拍子一接,嗖,乒乓球直接绕开了他的球拍......。 第21章 我八岁,什么都不懂 乐咏摇摇头,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再来!” 宝根又发了一个后世很常见的弧旋球。 认真起来的乐咏这回倒是让球上了拍,但乒乓球回弹的时候却直接飞上了天花板。 后世管这个情况叫做吃旋。 球桌两边都愣了。 乐咏看看自己的拍子,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盯着球桌看,反正打死他都不认为这是对方那个小孩的实力。 而宝根则一拍脑袋,他终于想起一件事来了。 弧旋球啊! 他们这群老头每次聊乒乓球,最喜欢的的就是拿六十年代和后世比较,对于后世那是哪哪都看不上,对于六十年代的人和物那是如数家珍。 弧旋球这个技巧是鬼子在今年琢磨出来的,为的就是想给龙国队一个好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匈牙队和南斯队会联合去鬼子那里拜访比赛,结果在面对弧旋球的时候输得一塌糊涂。 好在这两队回程路过龙国,把这个消息捅给了龙队。 下一届世乒赛正好在燕京举办,鬼子主力选手还是靠着这一招连败龙队容大国手等两人。 直到决赛时,京城庄小将横空出世,将鬼子选手斩落马下。 宝根大爷打乒乓,最厉害的就是弧旋球加近台快打,标准的龙队专利。 “再来!” ...... 一楼简易的会议厅里。 各种各样的板凳、桌子都被搬开,会议厅中间被摆上了一个乒乓球桌。 两个老师正站在凳子上挂横幅。 【热烈欢迎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来我校交流比赛。】 随着容大国手拿下上一届世乒赛单打冠军开始,国内打乒乓球的氛围越发浓烈起来。 尤其是下一届世乒赛将在首都举办。 京城各部门从1959年开始筹办了一个“京城20万人乒乓球竞赛”的活动。 其中小学生比赛已经到了各区决赛阶段,东城这边府学胡同小学队就是其中一支实力很强的队伍。 府学胡同小学和司厅小学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府学胡同小学队把年前的最后一场热身赛放在了这里。 府学胡同小学队的教练正和司厅小学的体育老师在闲谈。 “你就别夸我们府学胡同小学队了,你们司厅小学去年也打得不错啊,差点就把体育路小学给击败了,还真吓了我一跳。” 司厅小学的体育老师谦虚的摇摇头。 “不行啊,我们偷偷练的是欧洲打法加极限削球,体育路小学的老杜只是输了一局就反应了过来,哎,可惜。” 府学胡同小学队的教练用肩膀顶了对方一下。 “得了吧,你可差点没把老杜吓死,说到底,就属你小子最阴。” “诶,咱们可先说好,你小子有没有没藏着掖着什么?不会也想着给我一个惊喜吧?” “那您可就太高看我了,诶,对了,你们队里的乐咏呢?” “我让他上去你们的活动室休息休息,顺便热热身,这小子喜欢安静。” 府学胡同小学队的教练笑了笑。 “你放心,咱们说好了五局三胜,第三局我一准叫他下来打一场教学赛。” “感激不尽。” “客气。” ...... 林靖远两人坐在陈玉华的办公室里等着宝根考完出结果。 只是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气氛很是尴尬。 按说一个是结过婚的,一个也是谈过恋爱的,两人都不应该是太过害羞的人。 可两人每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个家伙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进入这间办公室。 林靖远明白,这个说话总是皮笑肉不笑的王灿老师应该就是陈老师的前任。 陈玉华咬着牙想骂人,可又当着林靖远的面骂不出来。 而林靖远更没资格在小学办公室去指责一个老师进进去去的。 好在当王灿再一次用借开水的名义准备进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小孔老师一阵风的刮了过来。 区里来协助监考的洪老师也随即赶到。 小孔当头一句话立即让王灿黑了脸。 “陈老师,你们两个可是宝根同学的家长,为了安排宝根同学借读,校里领导可是费了不少力,你们的立场可不能因为旁的事而动摇啊!” “宝根同学的家长!” 这句话直接命中了王灿同志的内心,伤口持续撕裂......。 “哎呀呀,小孔老师真是大惊小怪的,”洪老师呵呵乐着握住了林靖远的手,“我听说两位好事将近,又是大过年的,恭喜恭喜!” “我一看啊,你们就有夫妻相!” 在“借水”的王灿手里一抖,差点烫着自己,差点被洪老师的这两句话给气得七窍流血。 他刚想回头硬生生的插一句“不见得”,可小孔没给他机会,而是罕见的飞速接上了腔,同时给洪老师上眼药。 “人家本来就算夫妻了,不然怎么会带着孩子来参加考试?” 王灿晃了晃,手里再也拿不住水杯。 “啊哈哈哈哈,”洪老师笑得很开朗,“对、对是我口误了。” “你们培养的孩子很不错啊,”他指了指被小孔老师死死抱住的卷子,“就是不知道等二位开花结果得来的结晶,又不知会是何等的出色?!” “哐当~。” 小孔老师一回头,大惊失色。 “诶,王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脸都白成这样了!” 可小孔没料到一直笑呵呵的老洪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下眼药。 洪老师惋惜的指着一脸苍白的王灿说。 “两位也看看吧,司厅小学虽然不错,但底子到底还是差了些,你们看,连这位老师都饿成这个样子了,更别说学校里的孩子......。” 孔老师一边扶着有些不对劲的王灿,一边急切的扭头辩解了一句。 “人家两口子都是职工,我还听说林同志就要提干了?孩子的营养用得着咱们担心什么?” 顿时小孔只觉得手里一空,这王灿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灿,你咋了?!” ...... “乐咏,你咋啦?” 教练忍不住在失魂落魄的得意弟子前晃了晃手。 这小子,不过是上楼热个身,怎么下楼的时候整个人都魔怔了? “回神了,马上就是第三局。” “你上去的时候手下留点情,多少让人司厅小学的同学赢一局。” “三比零虽然避免不了,但总要给人留点余地的。” 可谁知回过神来的乐咏却委屈的流出了眼泪。 “教练~~~!” 十二岁的少年悲愤的指着正一脸热情看着他们的司厅小学体育老师。 “他们骗人!” “他们根本就是在敷衍我们,呜呜呜呜呜,他们敷衍我们......。” 教练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瞎说什么呢?” “呜呜呜呜,他们把最厉害的那个藏楼上了!” “呜呜呜,那家伙才八岁,才八岁啊~!” “打了我一个三比零,呜呜呜呜,太凶残了!!” 自己的弟子教练自己当然清楚,教练顿时惊愕的看向了司厅小学的体育老师。 “不是吧?你小子还真的给我藏了个惊喜?!” “什么啊,你听我解释......。” “停!我对你的话从现在开始是一句不信,你给我老实交代......。” “把你那个才八岁的宝贝拉出来我看看!” ...... 而此刻被小孔老师和洪老师分别拉住一只手的宝根,一脸的天真无邪。 “那个老师,我才八岁~~~我什么都不懂,我听我叔的!” 乖巧得惊人。 第22章 最大的可能 司厅小学其实是附近街区最好的小学,林靖远哪里会让宝根离开家太远去别的小学读书。 洪老师和小孔老师的行为都属于瞎子点灯白费蜡。 只是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上头对各方面的人才一直都是求贤若渴,这也让教育行业仿照苏模式掀起了一阵另类的天才风。 成绩好的苗子成为各个单位优先抢夺的对象,无论男女老幼。 林靖远从来没有想过宝根能有如此天赋,在他眼里家里最聪明的当属柳茹茵,又懂事又低调又管着家里和弟妹,成绩还一直在学校前十名。 可如今看来宝根这孩子可不得了,只听洪老师和小孔老师的争吵就知道,宝根这孩子被老张小小年纪就养成了才。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在回家的路上,林靖远忍不住第三次询问陈玉华。 “就是洪老师用来形容宝根的。” 宝根的出色也让陈玉华和林靖远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原本陈玉华对于刚来的宝根心里多少还有点抗拒,可如今也变了态度。 她笑着回答。 “叫璞玉~!” “对!”林靖远再次一拍手,“就叫璞~~~玉!” “听着就是个贵重好看的物件!” 林靖远哈哈大笑,再次揉了揉宝根的鸡窝头。 “宝根就是咱家的小物件,啊,不, 小璞玉!” 宝根无语的抬头看向长相斯文性子实则粗放的林靖远。 “叔,您也不差,都要提干了,妥妥的大璞玉(物件)~!” “你在孩子,当着你陈姨的面瞎说啥呢?” 林靖远有些害羞,手上也没个轻重,随手笑着一巴掌把孩子扇了出去,要不是陈玉华一直牵着宝根,估计这小屁孩已经一头扎进路边雪堆里了。 陈玉华没送两人到家,而是半路就告别回了火药局胡同。 看到这个情况,宝根很想踢这个憨叔叔一脚。 这都已经到了两个胡同的分界线了,他完全可以回家,这个憨叔咋就不知道殷勤一点送陈姨回去? “林同志再见,宝根再见!” 陈玉华笑着同两人打了个招呼刚准备离开,谁知后头那小孩大喊了一句。 “婶子,有空家来啊~!” 陈玉华脚下一个踉跄,脖子全红了,低着头甩着麻花辫一路飞也似的钻进了火药局胡同,胸口跳的厉害。 林靖远恍然大悟,笑着一拍宝根的头。 “小子不错,不枉叔疼你一回!诶,人呢?” 一头扎雪堆里的宝根,满嘴都在mmb。 两人回到家,林叔当即开始大吹特吹,宝根如何如何。 解卫军一边笑着一边在廊下敲煤渣,而林爱红则一脸不满的蹲在柳茹茵身边嘀咕。 “你看看我爹,又人来疯了!” “老三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柳茹茵在处理着手里的野菜,偏头看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宝根,嘴角就带了笑。 她压低了声音。 “你忘了,叔当初送你去学校读一年级的时候,就因为你自己认识去班级的路,他满院子夸了足足三四天。” “拥军用蜡笔图墙,他还说拥军以后铁定是画家来着。” 柳茹茵摸摸林爱红的头发。 “就他那爱钻狗洞的样子,你觉得这事靠谱么?” 林爱红当即得意的抽抽鼻子。 “对,我看张老三以后就是第二个大春哥。” 柳茹茵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 “大你一岁也是哥,别整天老三老三的叫!” 林爱红不服气。 “那他还叫你柳老二呢!” 看到柳茹茵开始私下找趁手的东西,林爱红急忙一溜烟的跑隔壁红苗姐姐家去了。 有出息的孩子待遇自然得上涨。 第二天一早林靖远回矿上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柳茹茵多拿家里的那些白面给宝根补补。 柳茹茵笑着应了,心里却闷笑。 林叔为人大气却缺点细心,自己把他肩膀上那袋子玉米面给换成了白面,他到现在也没发觉出来。 所以家里的白面虽然还有,但也不多了。 但叔的话她也不能不听,所以柳茹茵决定在过年前,每顿多给宝根一个馒头——玉米面的。 小苏州胡同口的大树下头,孩子们在追赶打闹。 八岁的宝根和十二岁的大春躲在一边。 大春正两眼放光的捧着一个玉米面馒头在狂啃。 “宝根你放心,只要过年前这几天每天一个馒头,我一准推举你当领头的!” 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春正的抽条的年纪,每天最馋的就是一口吃的。 一个玉米面馒头下肚,大春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吧唧了几下嘴巴,忽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诶?宝根,我怎么觉得今天馒头这味道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 “我觉着吧,今天这馒头没有昨儿的好吃啊。” 宝根撇撇嘴一脸鄙视。 “绝对不可能!” 大春好奇追问。 “为啥?” 宝根指了指他的嘴。 “因为刚才给你吃的就是昨儿的馒头啊。” 大春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 宝根不给他回神的机会,当即岔开话题。 “对了,大春哥,那边两个人怎么个说法?” 大春得意的飞眉毛。 “两个都是没见识的小屁孩,只要一天得半个馒头就答应让你上位,妥妥的!” ...... 南月牙胡同。 虽然是快到年上的时节,但胡同里年前的气氛并不浓郁。 有班上的都早走的去上班了,没班都在家闲着。 自从第二场雪下来,整个京城再出门去找野菜的就没了几个。 这个时候在雪下还能活下来的只有野菜的种子。 胡同里除了东头有孩子们打闹,西边胡同过道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偏在这时一个扛着草把子的男人吆喝着走进了胡同,草把上还挂着国营商店的小旗。 “冰糖葫芦~!” “又酸又甜的脆葫芦了喂~!” 这是附近国营商店的冰糖葫芦营业员,最近来店里买冰糖葫芦的人几乎绝迹,所以每到店里的冰糖葫芦快到期之前,领导就会让营业员扛着在附近胡同里转几圈,好便宜点给卖了。 当叫卖声传进附近的人家,好几家人都急忙把棉被帘子后的门也拉上,哄着家里小的:“风大了,屋里聚聚暖再开门啊。” 叫卖声一路延续到胡同里第三棵李子树下时略略停顿了一下。 营业员似乎嘟囔了几声倒霉,扛着草把子就往东头走去。 正巧遇到胡同垃圾车在处理一处垃圾池子,营业员捂住鼻子有些嫌弃的绕开......。 “砰~!” 大铁铲准确的击中这人的后脑勺,营业员白眼一翻就往地上倒。 还没等他倒下,几个清洁工人中的一个一脚把他准确的踹进了垃圾拖车里,插满冰糖葫芦的草把子也被扔了进去,然后是几筐垃圾倒下。 短短几秒后,清洁工和垃圾拖车消失在胡同口......。 ...... 绿灯的台灯照亮了几张疲惫的面孔。 “审得怎么样?” “已经交代了,基本资料都在这,他是四九年潜伏下来的,在国营商店干了十多年,代号猫耳朵,是这个猫头鹰小组的交通员。” “咱们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几个死信箱和一个安全屋,但对于小组里其他的成员,他也不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是,那个猫头鹰应该就住在地安门那条黑市巷子附近,可以具体到南锣鼓巷、火药局胡同和小苏州胡同这一小片。” “一小片?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光南锣鼓巷就有多少人么?火药局胡同里面岔道可是多到吓人。” “好了,接下来说说这封举报信的事。” “这个z代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坚持我之前的看法,最大的可能——要么他是我们以前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要么是更高级别的特务故意在混淆视听!” 第23章 猪骨头 一个喜欢整天钻狗洞的八岁小孩能聪明到哪里去? 柳茹茵依旧认定了这个家,除了她之外的男人们脑子都缺根筋。 要是她真的去了中专寄宿,不超过十天,这个家就会变成猪窝。 想想爱干净的林爱红拖着两条鼻涕跟在宝根身后钻狗洞的场景,柳茹茵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寒颤。 可偏偏她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被学校推荐去报考那几所最好的中专。 物资、邮政、铁路......。 柳茹茵笑着晃晃脑袋,把自己的美好梦想先放到一边。 洗衣服的手渐渐停顿——愁啊,要是自己真的住校,那家里怎么办? ...... 赵航紧张的看着脚下的老鼠洞,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这个巷子里的黑市早几天已经被彻底端了,听说那几个极讲义气的道上人居然一点物资都没拿他们的。 在里头生熬了三天才说出了井下的秘密。 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当然多少有些出入是有的,但大体却不能算亏。 赵航本就是个知识分子,有点后世说的社恐毛病,导致他认识的黑市也就这个一个地方。 他今天傍晚带着一丝侥幸过来看看能不能换点东西。 但巷子里空无一人。 就在他准备失望离去之际,一个细长的纸板从他脚下过大的老鼠洞里塞了过来。 栓着一根铅笔的纸板上用笔写着几个正楷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写的。 “别出声,你想换什么?” 哎呀我的个天! 赵航先是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后头又欣喜若狂的蹲下身子用铅笔也写了几个字。 宅男赵航提前几十年和人互相盖起了帖子楼,他觉得这种交流方式太符合他的性格了! “我要一罐麦乳精,或者五斤大米、小米也行,实在不行,细点的玉米面有没有?” 细长直板很快又伸了出来,上头的字被橡皮擦擦掉,换成了另外一行字。 “稻米行么?大概五年陈,十斤你要不要?” 赵航马上回帖。 “当然可以,按行价吗?” 当细长直板再次伸出来,上头的字变成了这样。 “可以,把钱和袋子塞进来!” 对于这个要求,赵航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咬牙决定铤而走险。 妻子的奶水不够,单位上给孕妇的奶粉配合是有额无货,但大人小孩都需要补充营养,最不济这些稻米买回去熬出的米汤也能养活儿子! 黑市米价是四块钱一斤,十斤就是四十块,这几乎等于赵航一个月的工资。 可只要能买到米,就算是砸锅卖铁赵航也认了。 把钱和米袋子哆哆嗦嗦的塞进了老鼠洞,赵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洞口。 忽然间洞口周围的砖块开始松动,一块块的被人抽掉,在洞口扩大了一倍之后,装的满满的袋子被人缓缓的推了出来。 赵航急忙取过袋子打开在里面抓了一把,微黄的米粒从他指缝里撒下。 这一刻,泪花都在赵航的眼眶里打转。 总算是买到了! 他信手一提口袋,哎,这重量有些不对,似乎不止十斤。 墙对面的人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细长纸板再次伸出来。 “大约估算的,应该比十斤多,多的算送的。” 赵航急忙谢过,把米袋藏在大衣怀里,低着头匆匆离去。 老鼠洞对面,连续爬了三个狗洞才到这里的宝根又开始小心翼翼的把砖块塞回去。 赵航快步地走出巷子,低着头往回家的路上走,满心欢喜的他没发现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 “赵航、赵航!” “我说你小子怎么越喊越跑得快?” 回过神来的赵航,一回头看到来人顿时松了口气。 这是他发小耿磊。 “老耿你咋咋呼呼的,差点吓死我了!” 耿磊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赵航鼓隆隆的大衣,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你这个书呆子今天怎么这么愣,大白天的都出来换东西?” “换到了?” 赵航笑着点点头。 耿磊顿时眼睛一亮,他也从破大衣里掏出一个小口袋来偷偷塞给赵航。 “这是我从店里弄的一点不要的猪骨头,你回去给你老婆炖一炖。” “让你拿就拿着,饿到你们两口子我不在乎,但饿着我未来干儿子可不行!” 于是乎,赵航的大衣又臃肿了一点。 “老耿,我跟你说个事儿,看见后面那条胡同没,靠中间第二个井盖旁边有个怪模怪样的老鼠洞……。” 宝根的老鼠洞换货生涯才开始,他也没打算一开始能换多少东西。 完成第一笔交易后又等了半小时,冻得不行的他准备回头钻狗洞离开,结果就在这时候老鼠洞对面又有了动静。 “喂,对面的人还在吗?” “还有大米饭没?” 耿磊紧张的看着四周,小声的对着老鼠洞里喊着。 这个时候他真怕赵航这个书呆子是对自己开玩笑。 但当细长的纸板子伸出来,耿磊的心也落了地。 你说黑市这帮人这脑袋到底是咋长的? 套路是层出不穷啊。 纸板上只有一行字。 “你拿什么换?” 耿磊拿起纸板上拴着的铅笔写下三个字----猪骨头。 他是屠宰场的学徒,从大师傅到他们学徒每天多少都能落下一点骨头和肉沫来。 拿私自落下的猪骨头在黑市上换东西,他们厂里几乎人人都在这么干。 耿磊的胆子很大,他伙同几个同伴在近两个月一点一点的往外挪猪骨头,在他家地窖里裹着冰雪的猪骨头少说也有八九十斤。 这东西拿的时候很爽,因为有一点油的缘故在黑市上能卖到粗粮的价格,但却不太好大肆出手。 一旦市面上出现几十斤猪骨头,谁都知道肯定是附近的屠宰场出了问题。 所以耿磊和自己的同伴商量了好多回,觉得这些骨头只能一次性卖给一个人。 而且最好还不是中间商。 所以耿磊又在猪骨头三字的后面加了一句。 “我可以便宜点给你,但这些骨头不能拿去换东西,可以不可以?” 耿磊本以为对方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可当纸板再次伸出来时对方却直接问他:“我们自己用,不换出去,五斤猪骨头换一斤陈米,你有多少斤?” …… 今天早上起床后,宝根就发现笔记本扉页上的小五星变成了三颗。 这说明那个猫头鹰或者他的同伙很大可能被逮了。 之前他从岭子一伙手里弄到了二十多斤猪骨头,加上今天收到的八十多斤,他空间里的猪骨头已经超过了一百斤的大关。 这让宝根有些蠢蠢欲动。 他很想知道在用掉一颗小五星之后,这一百斤猪骨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三个小五星慢慢的消失在宝根的感触中,笔记本空间里自动分出来了整整一百斤猪骨头……。 闭着眼睛感受着空间里动静的宝根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眼里的光亮到吓人。 因为在他的笔记本空间里静静的漂浮着老大一块扇排肉。 第24章 大战之前 “二姐~~!” 宝根扯着嗓子,如同火车拉汽笛一般从院子门口一路冲到了家里。 刚刚写完作业的柳茹茵诧异的看了一眼宝根。 这小子今天叫的这么亲热,十成里有八成是有鬼! 她先打量了一下宝根的衣服,嗯,还算过得去,大概只爬了两三个狗洞的样子。 再看这小子的脸和手,应该也没和人打架。 不好的感觉在柳茹茵的心头萦绕。 难不成这小子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 “说吧,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冷冷的声音丢过来,唬的宝根缩了下头。 ----给我点时间,让我再长点个子,姓柳的你给我等着!非给你介绍个花心大萝卜不可……。 宝根脸上挤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谄媚笑容。 从自己的破衣烂衣下头掏出了一块黑黢黢的东西来。 “二姐,我刚才在胡同外一个人玩,看见一个叫岭子哥的人掉了一块东西。” “黑黢黢的灰扑扑的,摸着还硬邦邦的,也不知是个啥,我们要不要还给人家?” 柳茹茵本来一听是宝根捡到了旁人的东西,下意识的就想让宝根给人还回去。 可“岭子哥”三个字一入耳,她的柳叶眉几乎竖了起来。 大哥私下跟她说过,家里和这个人在黑市上起过冲突,让她防着这个人点。 这个人是黑市一霸,最是欺行霸市、黑心烂肺的一个人。 宝根居然捡到了他的东西? 那哪怕宝根捡到的是个没人要的垃圾,她也不准备还回去。 随手接过宝根手里的东西,柳茹茵不过是一摸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她急忙压低声音逼问宝根。 “你真的一个人在那里,没有旁人看到你捡到这东西?” “那当然,我都四下看了,就那个叫岭子的人和几个人走在前面大声说话根本不回头。” 宝根得意的用大拇指掰了掰自己的鼻子。 “我没看出这是个什么来,但我把它藏在衣服下头带回来的。” “二姐,这是个什么啊?” 一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孩子,不认识冻的硬邦邦、满是灰尘和泥土的的排骨,这不很正常吗? 柳茹茵笑着给宝根身上弹了弹灰土,开始哄小孩。 “这个事你乖乖的给我烂在肚子里,二姐一会给你们做点好吃的,旁人的东西咱们不能要,但这个人可不是个好东西!” 老三虽然傻了点,但这运气却真是不差。 这一块排骨可有小两斤啊! 柳茹茵从来没有对宝根如此和颜悦色过,这让宝根一时大开眼界,原来这个二姐笑起来还真的挺好看! 怪不得当女配的时候还能让男主念念不忘了几十章。 晚饭每人的碗里多了一小块排骨,只有每天要跑远路去挑煤渣解卫军碗里是两块。 被刷洗的干干净净的排骨泛着油光和漂亮的花纹,林爱红和林拥军把这块排骨几乎嚼成了渣才吐掉。 解卫军的肠胃好,嚼成渣的排骨都被他吞了进去,半锅排骨汤也被他一个人干了一半。 同在六十七号院的发小杨兴民约他明天去崇文那边挑沙子,今天多吃点,明天刚好能多赚点回来! 一家人吃完饭,柳茹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大哥。 “崇文那边的工地管事的是杨大爷的战友,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你和兴民哥过去就能上工。” “但千万记得和气一些,不要和那些正式工起冲突,他们要是酸言酸语的,你们俩也就忍忍。” “千万别弄得人家杨大爷的战友不好下台。” 解卫军和气的笑了。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我和小杨把他们的活也多少帮着干一点,不会让他们找到发作的理由。” 说完他起身拿起柳茹茵准备好的一个饭盒出了门,直奔院里杨大爷家。 饭盒里有三块排骨,是柳茹茵专门做给杨大爷和杨兴民的。 明天刚好是接到通知扫大雪的日子,解卫军和杨兴民要去崇文那边挑沙子,那分到这两人身上的活,大部分就要杨大爷和她揽下来。 一两块排骨,多少给杨大爷和杨兴民肚子里添一点油水。 …… 猪油渣子的焦油甜味和油香味在嘴里弥漫。 陶进军死死的抿住嘴唇、屏住呼吸,不肯让任何一丝多余的油味溢出自己的嘴巴或者鼻子。 直到猪油渣子的最后一丝残留在他嘴里完全消失足足五六秒之后,他才满足的张开嘴巴又舔了舔嘴唇四周。 十三岁的少年身子比同龄人都要高大的多,如果只是看背影,很多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个中学生。 陶进军留过一级,所以他现在是芝麻胡同小学六年级学生。 在学校里,说成绩和号召力他可能比不上全校最优秀的尖子生,但在南锣鼓巷这一片的小学生群里,他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旁的功绩不说,这两年光在他的带领下和地安门南边的那群孩子打雪仗就从来没输过。 以陶进军为首的几个退伍老兵子弟在雪仗现场冲杀起来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别看他们小,但扔雪球一扔一个准,手劲又大。 坐在陶进军身边的双子吞了口唾沫,再次数了数碗里剩下的那三个猪肉渣子。 “进军,要不,你再吃一个,剩下的两个我们三分了?” 陶进军强忍住自己的口水,想起老爹教自己带兵的套路,只能咬牙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要了,你们仨一人一个。” “谢谢进哥!” 双子三人立即一人抢了一个美美的舔起来,把陶进军给馋的......。 “对了,进军,明天就是街道通知打扫大街的日子。” 双子吞下猪油渣子后露出一副万事皆足的表情,同时还不忘了转移陶进军的注意力。 “咱们芝麻胡同小学在南锣鼓巷的小学生我都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雪仗一开始,大家都听你的指挥。” 十三岁的少年学着自己老爹的痞样子,大手一挥。 “今年不比去年,咱们体力有限,所以首战就是决战,要速战速决!” 陶进军指了指双子。 “到时候我带头,你和猛娃跟着我冲,带足了雪球,咱们先突破大春这个点!” “只要小苏州胡同的散了,火药局的就好收拾多了。” “你去跟街对面的说好,中了雪球的就必须退下,别跟去年似的玩赖。” “得嘞,”双子拍着胸脯应下,“他们要是赖皮,我们以后就说他们司厅小学的都是癞皮狗。” 几个少年议论不休,却不妨屋里炕上几个中年人正听得起劲。 “老陶,你家老四听着很有一套啊,你教的?” 老陶摇摇头。 “兔崽子懂个屁的带兵,再说我都下到基层七八年了,那些东西早忘记了。” 身为街道副主任的老陶先骂了几句自己儿子,但接着又笑了一笑。 “孩子们玩的东西,你们也要讨论?” “不过对付街对面那些毫无章法的小孩,他会的这点已经足够了。” 几个中年人笑着又聊起明天各个院子分配扫雪地段的事.......。 第25章 一触即发 (经过考证,阳春胡同在1965年之前叫做小苏州胡同,特此全文订正。) 1960年1月24日,周日。 整个京城从一大早就喧闹了起来。 各区、各街道纷纷组织群众上街打扫街道上的积雪,为将在30日举办的环城赛跑清扫场地。 这项赛事已经举办了多届,参与者来自各个行业、单位、街道,男女老少都有,起点是纪念碑广场,其中地安门大街是必经之地。 负责清扫地安门大街东段的是大街北边的南锣鼓巷、岔子胡同、福祥胡同、蓑衣胡同、雨儿胡同加上南边的火药局胡同、北河胡同、东吉祥胡同、小苏州胡同和安乐堂胡同群众。 早上六点多,浓雾未散,寒意逼人,茫茫雪景中无数黑压压的人群如涓流一般汇入地安门大街,整条雪道大街上到处都是红旗在飘扬。 人们通力合作,先从街道中间的雪铲起,铲出来的雪用木板、篓子装了,用绳子拖着往街道两边拉。 其中表现最抢眼的是女同志们,有男同志们在的地方就有她们的身影出现,咬着牙不愿意被男同志们比下去。 从前年开始湘南农村俗话“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就上了公民日报,妇女同志们可不愿意弱了自己的风头。 小苏州胡同这边是景山街道办主任魏公平和胡同居委会主任朱家彩出面组织。 朱大娘大约四点多就起来带着几个妇女积极分子在街道门口架起两口大锅。 其中一口锅用来熬粥,下锅的米大部分是野菜、麦麸,还有魏主任家贡献出来的五斤玉米面。 按照之前宣传的,各家各户出的劳力要在家先垫吧肚子了再到街道这边喝一小碗热肚子。 如果没在家里吃过的,光靠街道这一小碗根本抵不住。 另外一口大锅是用来煮开水的,不光是本胡同的居民,哪怕是大街对面交通口街道的居民也可以来喝几口。 当然人家交通口街道下属各胡同居委会也是这么想的。 67号大杂院参与劳动的一帮人是由杨大爷带头。 与旁的大杂院出门前先鼓动几句不同,杨大爷只是挥了下手。 “干活去!” 妥妥的朴实无华。 各家各院都提前知道居委会提供的那一小碗“粥”其实就是糊弄肚子的,所以今早都给自家参加劳动的主力准备了些能瓷实肚子的东西。 平时舍不得的玉米面熬成一小块稠锅巴、野菜和糊糊加些盐巴干煎成饼子、花样繁多的各式“馒头”......。 柳茹茵知道今天大哥不在,自己要干的活不少,所以也没吝啬自己的肚子。 家里的玉米面都是最精细的那种,全用口袋装了藏在里屋,外头缸里的是那种兑了麦麸的。 今早的玉米面她揉得很筋道,擀出来的面皮粘性十足,用这个包出来的饺子看着就饱满精神。 老三“捡”回来的排骨又用了二两,把最后一点荠菜都剁了做馅料,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焖在锅底汤里。 一大早被叫起床帮忙干活的宝根和林爱红都没有任何怨言,听话的忙前忙后。 直到荠菜肉馅饺子和骨头清汤下了肚,一家人都舒坦的不想动弹。 出门前柳茹茵先叮嘱了几个小的一番。 “爱红带着拥军,不准往人少的地方钻!” “宝根你跟着大春,不准和人拌嘴打架!” 接着又把三个小的里里外外给搜了一遍,宝根身上除了一个不离身的笔记本之外自然是什么都搜不到,但她从爱红身上搜到了用手帕包着的两个玉米面饺子! “你要拿这个出去显摆,我回来把你屁股打稀碎!” 柳茹茵柳眉倒竖的样子把爱红给吓到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家里吃的什么一丁点都不准外头说去!?” “你和燕子几个玩的好,把你藏的糖果给人一颗就是了,这个东西打死都不能拿出去、对外说!” “记住没?!” 小手掌被柳茹茵拿筷子抽得通红,林爱红哭红了眼睛直点头。 五岁的拥军也怕了起来,偷偷把袖子里藏着的骨头往宝根身上塞。 宝根无语,这汤底里的骨头五岁的小孩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手里的? 宝根假装弯腰系鞋带,于是偷偷在塞骨头的小屁孩把骨头塞过了头——直接塞到了柳老二的跟前。 气氛瞬间凝固了。 宝根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暴躁的柳茹茵,小筷子啪啪的抽在拥军的小屁股上,看着就疼。 五岁的拥军一边哭一边对着宝根控诉。 “宝根哥,你为什么要害我啊,你那棉鞋根本没鞋带的,哇哇哇~~~。” 真是屁股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弄得宝根一阵尴尬和后悔。 可他明白这顿打,老四和老五必须挨一回,要知道三年艰苦连一半时间都还没过呢。 ...... 地安门大街上红旗招展,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很多人只戴着棉帽子,大衣都脱了只剩一件毛衣,浑身热气蒸腾。 大人们负责把雪弄到街道两边,中学生们则负责把这些雪给垒起来——免得阻碍行人出入,也免得融化的时候雪水到处都是。 至于小学生们则在一边摩拳擦掌,就等着大人们把战场清理干净,哥哥姐姐们把“碉堡”、“战壕”、“弹药库”给修好。 按照往年不成文的俗约,地安门这段大街的西边是街南街北中学生们“友好冰雪文化交流”的场地,至于东边这段则属于两边的小学生们。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这段大街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得差不多。 同时大街南北的雪堆堡垒也林立成型。 大人们呵呵笑着刚撤离,大小孩子们立即蜂拥而出。 宝根和大春这帮人一开始就在攒雪球,按照宝根的安排,所有愿意帮忙的女孩子都是弹药供给员。 大街南边的雪堆后头,密密麻麻的雪球弹药已经堆成了小山。 “宝根,快看!陶进军他们冲过来了!” 有孩子站在雪堆上当了望手,他连蹦带跳的,不一会整个脚脖子都陷入了雪里——成活靶子了! 十三岁的陶进军目标很明确,他哈哈大笑着带着二十多个南锣鼓巷的小孩,每人抱着七八个雪球,猛的冲了过来。 “先攻陷他们的指挥部!” 陶进军和双子大呼小叫的冲锋在前,热血在沸腾,让他有一种当年老爹在战场上冲杀的既视感。 “啊哈哈哈哈,南边的人真是笨,人手分太散了!” 双子头上的小狗屁帽子的带子一翘一翘的,他还没忘了嘲讽对方。 “我早就打听到了,今天南边领头的小孩就是小苏州胡同的,同学们,冲啊!给他埋雪里去~!” 老陶几个在后头袖着手看着直乐。 “有点意思啊,这小子居然还在对面小孩里发展出了眼线?” 但没过多久,老陶几个老兵的脸色就变了。 第26章 真像啊 因为南边街边的雪堆立得有些奇怪,所以导致陶进军这边的视线受阻,只看了不到十个小孩跟大春站在一起。 而距离大春这些人最近的“援兵”也在五十米开外。 带头冲在最前面灵活躲避着飞来雪球的小陶同学,在这一刻想到了长坂坡的赵子龙、小商河的杨再兴......。 他们冲击的速度很快,中途才五六个同伴被雪球击中,然后被旁人大喊名字后不得不悻悻离开。 很快,陶进军已经能看清楚大春面上的表情的细节。 一定是惊恐......诶?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好怪? “不对!” 正看着孩子们打雪仗的几个中年人来,一个叫老金的忽然发现了问题。 “你们几个快看看,对面的那些个雪堆的位置?” “咋了?” “我看着怎么像倒三角防御战壕......。” “哈哈哈哈,老金你也太逗了,这就是一群孩子......。” 老陶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从他儿子进攻路线上的两侧雪堆后面出现了七八个抱着雪球的“伏兵”,同时正面底部那个雪堆后也钻出来一堆孩子。 刚刚冲到大春跟前十多米的陶进军一伙遭到了三面夹击。 一分钟不到,除了灵活的陶进军和双子外,南锣鼓巷的小孩兵“全军覆没”。 “他们特么太阴了啊~!” 暴跳如雷的陶进军一边逃走一边愤怒的大叫。 老陶没好气的一把摔掉了帽子。 “这个兔崽子也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问题,不过,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对面街上还有懂这个的?” 他朋友老姚拍了拍他肩膀。 “得了吧,几个孩子玩把戏,你还当真了?” 老金呵呵直乐。 “看吧,对面的小孩开始反攻了。” 几个中年人一看,果然,小苏州胡同的孩子和火药局胡同的孩子迅速汇集在一起,各自抱着一臂弯的雪球,乌拉拉的冲了过来。 陶进军这边又叫来了四十多个孩子躲在雪堆后头准备防御。 可他们先前太自大,准备工作不充分,导致他们不得不临时飞快的搓雪球——弹药不足! 好在南锣鼓巷的孩子们都不怂,看着对面的人冲过来都嗷嗷叫着站起来扔雪球,who怕who啊? 可对面的孩子看似乌泱泱一片,可实际上站的很散。 尤其是小苏州胡同的孩子们冲的很有章法。 三个小孩一组,每个小组隔着五六米,一冲全部冲,当前一个中了雪球后面的立即补上,从“阵亡”的孩子手里接过雪球继续冲,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老陶几个已经看呆了。 我的那个神哩~! 老陶忽然破口大骂:“我c,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哪家大人这么不讲究,三三制冲锋都交给孩子们打雪仗,太、太特么不要脸了吧!!!” 一头热血的大春带着人冲在最前头。 而小苏州胡同这边最高的雪堆上,宝根看着自己的“部队”胜利在即,也是豪情大涨。 八岁小孩叉着腰,痞气十足的对后头喊了一声。 “二营长~,啊,不,豆子,把劳资的意呆利炮拉上来~!” “轰他n的!” 几个小屁孩推着一辆运雪的独轮车冲了出来。 车上用四五根晾衣杆做了个弹射装置,一个破篓子就是放弹药的地方。 绳子一松,五六个雪球呼的就飞了过来,砸进了在一边看热闹的大人群里,惹来笑骂一片。 宝根脸一黑,丢人啊。 “来人,把豆子给我拖下去毙了,换个人来。” 九岁的豆子哇哇大叫。 “司令饶命~!” “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可他还是被他弟弟和妹妹“凶狠”的拖了下去,一雪球给闷了。 ——叫你在家里抢我吃的! 陶进军的防线在小苏州胡同和火药局胡同孩子们三三制的攻击下迅速崩溃。 主要是人家火力猛,攻击点集中,中了雪球退赛的比例比他这边小了太多。 大春是阵亡了,可他却顶着一头雪指着同样一头雪的陶进军哈哈大笑。 把十三岁少年的脸给气的通红。 1960年1月末,南锣鼓巷小学生们在与小苏州胡同、火药局胡同的小学生们之间的雪地大战中惨败! 按照小屁孩之间不成文的约定,在1960年的地安门大街上,南锣鼓巷的小学生但凡碰到到对面的人后,都得说一句“算你厉害”! 陶进军回家后躲在被子里哭,他母亲哭笑不得的在一边哄着。 外屋,老陶和几个中年人都默默的坐在那里。 良久之后,老金忽然说了一句话。 “像,真特么像!” 老姚也露出了缅怀的样子。 “是啊,尤其是那痞德性,动不动就嚷嚷着要毙了俺的样子......。” 老陶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老营长应该刚好走了八九年了吧?” 老金和老姚悚然一惊。 “老陶你疯了,封建迷信这套也是能说的?!” 老陶眼圈通红,笑着抹了抹眼角。 “我有时候总是做梦,梦见老营长骂我,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半岛上,尸骨都没给他带回来......。” 老金也笑了,就是眼角湿漉漉的。 “我啊,就等着退休那天,说什么也要再去半岛一趟,带着铲子和锄头。我答应过我们班的那几个牲口,死活要带他们一根骨头回来的......。” 玩得尽兴的宝根不知道自己的“闹腾”惹哭了几个铁汉子。 别看他两世为人,但被一大帮孩子围着叫司令的感觉还是蛮上头的。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不过是......。” (沙家浜是71年的。) 摇头晃脑的回到67号大杂院,进门刚好遇到卢二婶子。 她笑着摸了一把宝根的头。 “哟,这谁啊?原来是我们院的司令回来了?!咯咯咯咯咯咯。” “什么司令?” 正好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袖着手走进院子,听见这动静的解卫军好奇问了一句。 “诶,你们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卢二婶子没回答解卫军的话,而是不解的看着这俩大小子。 “你们去工地上扛沙子,这才扛了几包?” 杨兴民一脸的晦气样子。 “婶,您就别提了,本来我们俩干的好好的,可谁知上头来了个人,说那工地和周围一片已经换给别的单位用了。” “他们啊,还不用外人,神秘兮兮的。” 第27章 运势 周日扫雪的这天是腊月二十六。 过了这天,距离除夕只剩下了两天(这年没有腊月三十)。 哪怕日子再难过,胡同里和大街上也热闹了起来。 市政府组织了年节集市,市面上的物资比平时也多了不少。 柳茹茵让大哥在家帮忙看着几个小的,自己和卢二婶子几人直奔最近的商场。 在67号院的小一辈里,就属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最大。 孩子们都爱跟着两个大哥哥玩。 杨兴民有个宝贝,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皮桶子。 宝根听自家老大说过,这个桶子是杨兴民的心头爱,平时藏得死严,前几年大炼钢铁的时候都没能给他收了去。 铁皮桶里塞满了从院子里各处收集来的废物和几根烂木头,铁皮桶子里的火焰摇摆不定。 院子里各家的孩子都围着桶子向火,满脸向往的在听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个大的在吹牛打屁。 临近新年,两个小伙说着自己的人生理想。 解卫军的理想还是和他去年一样——先参军然后回来去当公安。 轮到杨兴民说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了希翼的表情。 “我嘛,就想开一饭店,专卖我爷做的那种芝麻饼,哟哟,这好几年没吃那个,我觉得这人生都没多大意思了。” 大春急忙举报。 “兴民哥,你撒谎,我听大爷说你还得给他生曾孙子呢!怎么就人生没意思了?” “去去去,”杨兴民白了大春一眼,“小屁孩你懂个屁?” 他又和好友解卫军低笑了一声。 “我嘛,最想的还是那一口芝麻饼,到时候我饭店的生意一准好,”杨兴民看着院子天井上的天空,露出遐想的表情,“生意好了手里有了钱,我就找咱们胡同,不,咱们街道最漂亮的姑娘当媳妇。” 杨兴民又瞟了解卫军一眼。 “大军你嘛,那是我兄弟,马马虎虎选第二漂亮的。当公安的要是媳妇太漂亮,体力跟不上的,嘿嘿嘿嘿。” 解卫军笑着没理会他,鬼都知道这家伙在做梦。 一帮小孩在旁边听得跟着哄笑,尤其是几个小女孩对着杨兴民直刮脸皮——兴民哥真不害臊。 十二岁的大春听得眉飞色舞,他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宝根。 “宝根,你看兴民哥真有志气,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这样?” 宝根则摇摇头。 “得了吧,你娶最漂亮的我不反对,但我是不可能去当公安的。” “为什么啊?三哥,”五岁的拥军一脸的懵懂,“当公安可威风了!大哥当了公安,我看到时候谁敢欺负我?!” 杨兴民也瞪了宝根一眼。 “宝根,你敢反对你大哥当公安?” 八岁的小屁孩立即对着杨兴民露出一脸童真版的惊愕。 “兴民哥,你看啊,你开一卖饼的店,媳妇还贼漂亮,兄弟又是当公安的,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么?” 杨兴民一脸懵,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宝根一拍手:“话匣子里说的评书你忘了?那不是武大郎么?!” “小子~~~!!!你别跑~!!!” 院子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被气到的杨兴民非要抓住宝根好好收拾一顿不可,可谁知他身上挂着个大春,左右腿分别被爱红和拥军抱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根熟练的钻了狗洞,逃之夭夭。 在柳茹茵得知自己家老三现在成了周围一片孩子头后,出门前特意吩咐解卫军要好好盯着宝根,最近不许他随意出门。 但这没能难住宝根,稍微刺激一下兴民哥就轻松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解卫军笑着没去拦宝根,总不能看着自己老三被杨兴民收拾吧? 连续经过四个狗洞后,宝根再次来到了黑市小巷的老鼠洞前。 老鼠洞前有人影在晃荡,显然有人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 “我说耿磊,你不是骗我吧?” “咱们前后来了两次,这洞里别说人,就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耿磊的声音也有些不耐烦。 “不信拉倒,我乐意天天陪你过来冒险?” “你别生气,来,抽支烟,你也是知道我家情况的,”说话的人语气低沉,“店里买来的这种粗粮我吃着还成,可我奶奶的肠胃根本受不住。” “这入冬后因为肠胃问题,我奶已经病了好几回。” “要是真能换到稻米,磊子你就是我家的大福星!” 这人忽然觉得脚下有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脚脖子,当即吓了一跳。 老鼠! 一低头,嗬,原来是个长长的纸板子从老鼠洞里伸了出来。 纸板上还真的有字。 “我有稻米,你用什么换?” 这人和耿磊对视了一眼,立即回答。 “粗粮可以吗?我是说红薯......。四换一,不,五也行。” 其实在看到塞进老鼠洞的所谓“红薯”样品后,宝根已经大概猜到这人的红薯来源是什么。 切得很小块的红薯边角料,这是从搅拌机口子上生偷的。 宝根听人说过,有的粗粮粉子其实就是用红薯边角料、麦麸、榆树皮再加点玉米面混成的。 纸板子再次伸出去。 “这种东西太少没用,你现在就有一百斤的话,那可以考虑交易。” 宝根不过是试探,可谁知对方竟然让他等一小时......。 ...... 随着又一颗小五星的消失,笔记本空间里整整一百斤的红薯边角料碎块并没有变成他预料中的大红薯,而是变成了一大捆半透明的条状物——红薯粉条! 这东西在1960年的南方属于精粮。 ...... 明天就是除夕。 陈玉华提着口袋低着头进了胡同。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脸嫩,生怕小苏州胡同里的人打趣自己。 林靖远不在家,她带了点玉米面过来看看孩子们。 按照父母的说法,上次林家送来的那些白面和大米,肯定是花大价钱从黑市上换来的,所以林家的孩子最近指定吃的不咋地。 她既然日后要当后妈,那现在就要多和孩子们接触接触。 进大院的时候幸好没人看见,陈玉华刚松了一口气,却不防身后传来了惊喜的声音。 “玉华婶子,你是来看我叔的么?” 抱着笔记本的宝根一脸的天真无邪,只是声音大得如同大号喇叭。 陈玉华的脸当即彻底红了。 “老三!瞎说些什么呢?” 听到动静的柳茹茵急忙杀了出来,她先笑着跟陈玉华打了个招呼。 “陈姨来了,快,家里坐。” 接着转头对宝根一瞪眼,隐隐作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宝根立即上前主动帮陈玉华提着口袋,免得被柳老二趁机扇一巴掌。 陈玉华和柳茹茵笑着聊了几句,便脱了外套和柳茹茵一起忙——洗碗、洗衣服什么的,只是她忽然一愣神,觉得自己的手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怎么她感觉林家的碗里有那么一点油......? 他们家最近吃过肉! 陈玉华晃晃头,暗自好笑——自己大概是太馋肉了,看看这环境,家里两个大的和三个小的,要不是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好,放谁来当家都是不乐意的。 可谁知到了晚饭的时候,陈玉华彻底愣住了。 她的碗里居然真的多出了一小块排骨来。 “姨,你吃啊,这是老三运气好,在外头捡的!小二斤呢,我叔都没吃上。” “捡、捡的?” 就在这时林拥军一阵风跑了回来。 “二姐,那头黑市好像又出事了,说是有人来抓。” 柳茹茵笑着给他拿了个玉米面馒头。 “吃饭吧你,你三哥呢?” “黑市那边抓到人了?” 林拥军先是对着陈玉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回答他二姐的问题。 “三哥钻狗洞去了!黑市那边好像又没抓到人,派出所的只是缴了些东西就走了。哦,这是我听隔壁院看热闹的曹家婶子说的。” 说曹操曹操到。 脸上带着“泪痕”的宝根挤开门进了屋,他怀里明显藏着东西。 林爱红好奇的凑上去。 “衣服里藏了啥?” 一大把灰色且亮晶晶的东西长条状东西被宝根拿了出来。 宝根话里带着哭音。 “二姐,你要帮我讨个公道啊!” “我在那边好好的钻狗洞,忽然有人喊蜀黍来了,接着这个东西就飞过来砸了我脑袋一下。” “二姐,呜呜呜,我们报派出所吧,有人欺负小孩~!!!” “报个屁,你给我把这事藏心里!” 柳茹茵两眼放光的抢过粉条,随手用一个玉米面馒头塞住了宝根的嘴。 陈玉华的手抖了一下,筷子差点没拿住。 她们一家当初连续出去四天就挖回来几根野菜,可宝根这孩子呢? 钻个狗洞都有人把东西往他头上扔......。 她忽然想到自己母亲私下议论的迷信话——早慧的孩子都是有大运势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陈玉华,并没有发现正在啃馒头的宝根其实也在偷偷的打量她。 宝根在琢磨一件事——也不知这位未来的婶子老师,懂不懂英文。 因为他今早笔记本上刷新出来居然是一篇英文文字,他就认识几个简单的单词......。 第28章 除夕 宝根到底没敢去试探陈玉华懂不懂英语。 这年头虽然没有后面几年那样忌讳,但一个八岁的孩子忽然问这类问题,容易给家里人惹事。 转眼就是除夕这天,一大早解卫军就带着一帮弟妹前往居委会排队。 居委会的电话今天是敞开供应居民们用的,当然长途有限制。 几兄妹从早上七点半一直排到九点多才轮到。 倒不是今天来居委会打电话的人太多,或者前头的人聊得太久,而是线路有限、加上占线断线的因素,往往十多分钟才能打通一个。 打通电话后,接电话的人也紧着说话,基本都在一分钟之内搞定。 到了林家五兄妹,时间就略长了一点。 矿上那头林靖远怕是也在寒风里等了半天,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干哑。 五兄妹每人都给林靖远说了句吉祥话。 解卫军:“祝叔工作顺利!” 柳茹茵:“祝叔身体健康!” 张宝根:“祝叔宝刀未老!” 林爱红:“祝爸万事如意!” 林拥军:“祝爸天天开心!”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混了进去。 可解卫军和柳茹茵都没发现其中的问题,最多柳茹茵感喟一声:老三越看越觉着傻了。 除夕这天很忙,五个人都闲不下来。 柳茹茵今天把红薯粉拿了一半泡着,又狠心用了足足一斤白面混着玉米面发酵在那里。 剩下的那点肉排全用上了,肉干干净净的剔下来剁碎了混着野菜做饺子馅,骨头焖在锅底。 指肚大的小瓷瓶里最后十滴菜油全部滴进汤里。 秋天腌制的咸菜剁了两颗,用了点辣子,看着就爽口。 稻米锅里水只放了平时了四分之一,今天吃干米饭! 当然事情不能她一个人干。 老大解卫军负责劈柴烧火,宝根负责掰和拌咸菜。 林爱红和林拥军负责贴窗花。 窗花是院子里贺家姐妹剪的,手很巧,宝根特意去看了看,全是五谷丰登的内容。 今年整个67号大杂院贴的窗花不是五谷丰登就是麦穗的图案,甚至整个胡同、街道......都是。 忙到一半,让全家人都没料到的是陈玉华又来了。 看来陈姨也应该完全放下了顾虑。 林家与街坊们的关系很好,上次来就没一个看她笑话的。 她除夕过来看看林靖远的孩子们也是情理中的事。 院子里最不好说话的马婶子见了陈玉华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家父母也是会做人的,让陈玉华还带了些干海带来,这是陈家几年前存的。 柳茹茵笑着接过干海带,又取了一个盆泡着。 她偏头笑着对陈玉华说:“姨,正好我觉得汤里还差点东西呢。” 陈玉华本就是个不太爱说话的性子,笑了笑就接过了揉面的活。 就在两人说说笑笑中,林爱红和林拥军在小心翼翼的贴窗花,解卫军和杨兴民在院子里比赛劈柴火。 城市居民捡来的多数是枯枝,能让他们两人劈的木头是杨大爷从郊外“捡”来的一根木头——就是略微粗了点、长了些的那种。 宝根一个人在角落里搅拌柳茹茵才切好的咸菜。 一边搅拌他还一边掰点尝尝味道,咸味差了点,看来是柳老二腌制的时候舍不得放盐。 看着没人注意他,宝根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想到了在元县家门口左右挂着的哼哈二将。 一大把干艾叶和一大串红辣椒。 那两挂东西都被他提早收在了笔记本空间里。 小手在笔记本封底图案上一摸,从老家带来的一把红彤彤的干“果子”被宝根捏碎揉进了咸菜里。 用力搅拌,再尝一口。 宝根眉头都要舒服的飞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爽快! ...... 咕隆、咕隆的声音在林家此起彼伏,大家都在喝水。 眼圈红了的林爱红甚至干脆把自己的舌头泡在了一碗温热的海带汤里。 柳茹茵骂人都因为舌头不听使唤只能无奈放弃,拧了根柴在后面追宝根。 本来午饭被柳茹茵规划得好好的,先是每人一小份饺子,然后是馒头就咸菜,最后是一碗海带骨头汤。 结果在馒头就咸菜这个环节却出现了问题。 咸菜太辣了! 但配着馒头吃却根本停不下来。 这种辣与他们平时遇到的辣不一样,香辣中带着一丝甜,吃下嘴那叫一个辣不欲生、欲罢不能。 等大家回过神来,手里的馒头和盆里的咸菜都已经被消灭一空。 于是后遗症出现了! 全家唯一一个还能正常说话的是宝根,他捞出汤底那根光溜溜个骨头,先客气的问了一圈“你还要吗,要就出声”。 结果大家都辣得出不了声,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用筷子戳起骨头眼来——排骨骨头不粗但多少还是带点钙的。 看在大过年的份子上,柳茹茵只追打了半分钟就放过了宝根。 下午胡同里还准备了活动,全家都得去参加。 别看1960年粮食短缺,家家户户都愁口吃食,但在平时举办的各种文艺活动却异常丰富。 例如小苏州胡同和东边的利薄营胡同就约好了除夕日来个比赛。 两边各出二十个大小伙,一条码头借来的粗缆绳,拔河! 参与活动并被选中的人,胡同里每人先投喂一个杂粮饼子和一碗野菜汤。 林家的解卫军和大院照壁违建房里的杨兴民都成功入选拔河队员名单。 解卫军在家早吃饱了,居委会发的汤和饼子都便宜了杨兴民一个人。 除了拔河比赛,居委会还在发动居民参加元宵节游行——踩高跷、扮大头娃娃和媒婆之类的。 不爱太热闹场合的老人都聚到了这边,尤其是几个踩高跷出彩的老头获得了老太太们一阵夸耀。 两头都是红旗飞扬,锣鼓喧天。 位于小苏州胡同和利薄营胡同中间的过道上,一条缆绳被拉得笔直,中间的红带子颤颤巍巍抖的。 随着一声锣响,缆绳瞬间发出了哀鸣声。 两个胡同的姑娘小伙都大声加起油来。 孩子们一边叫一边捂着耳朵。 两边各二十个小伙都铆足了劲拼命的拉着缆绳。 两分钟过去,红带子在中点线上来来回回好几次,真是势均力敌。 也不知哪个家伙出的主意,利薄营胡同那边忽然窜出来两个小孩,拿着一串点燃的鞭炮扔到了小苏州胡同拔河队的脚下。 噼里啪啦一声烟雾和火光过后,红带子成功的被利薄营胡同这边拉过去了一米多! 可小苏州胡同这边还没来得及骂,几个家长立即冲出来揪着孩子耳朵走了。 宝根心里大怒,玩阴的是吧?! 他拉着同样一脸愤怒的大春冲向了身后的院门,里头都是在玩高跷和大头娃娃的老头老太太。 解卫军他们虽然被那串鞭炮搅乱了阵脚,但实力依旧不弱于对方,红带子一直僵持在距离对方胜利差半米的位置。 这一坚持就是足足三分钟之久,直到宝根拉着满脸五颜六色、一头雾水的大春冲了回来。 十二岁的“大春媒婆”站在杨兴民的身后,对着利薄营胡同的大哥哥们抛了个去年的隔夜媚眼,还拿着一块破布对着那边挥了挥。 周围顿时一片作呕声响起,利薄营胡同的拔河队也瞬间泄了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解卫军这帮人发了一声喊,直接给人整队都拉过了线。 宝根正得意的时候,林爱红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大哥快去帮忙,陈姨被男人拦住了~!” 第29章 狠人 陈玉华觉得自己前几年真是瞎了眼。 怎么就没看出来王灿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自己的婚事都已经在学校领导跟前过了明路,他居然还敢找上门来! 甚至还故意在除夕这天找到男方家门口来堵自己! 太恶心了! 要知道当初背着人去跟旁人相亲的可不是她。 怎么回过头来一脸委屈愤怒质问人的却是他王灿! 在与人争辩方面有些弱势的陈玉华一时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此刻的王灿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反正在他看来陈玉华与自己已经彻底没了可能,所以得不到的,他就必将狠心毁掉。 还没嫁过小苏州胡同,便被旁的男人拦住拉扯不清,就此产生的流言蜚语足以让陈玉华无法这一片立足。 看到此刻陈玉华脸上泪和惶然,王灿的心头无比舒畅。 他今天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京城的居民虽然爱八卦,但明白人也不少。 有个大爷就看出了端倪,一句话就戳中了王灿的要害。 “小伙子,你别说话总是不清不楚、弯弯绕绕的让人瞎猜,我看都去派出所吧,走着?” 王灿顿时语塞。 他赌的就是陈玉华不善于辩论、面子薄,不敢把事闹大,但要是真去了派出所,这事肯定会被通知到学校。 单位领导绝对只会收拾他一个! 而且那样他在学校里的名声也全完了。 “去什么派出所啊,我们是同事加朋友,除夕过来看看她的新家而已,呵呵,没什么旁的,大爷您别乱猜。” 大爷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 就你这话,放解放前那不是把人姑娘往死里逼? 王灿堵住陈玉华的地方正好是67号大杂院门口,院子里没去东边看拔河的就马婶子一个人。 她出来听了几句就猜到了大概,尖利的嗓子立即把王灿后面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呸~,臭小子,你才几根毛就敢来我们这装猢狲?” “合着以为我们不明白你这话里藏着的坏心思?” “人模狗样的不做人事,全家都是脚底流脓、头上生疮的坏种~!” “靖远对象,你别怕,告诉婶子他姓甚名谁,是哪个单位的?又住在哪?” “赶明儿初一,婶子带着人上他们家理论拜年去!” “年后上班那天,咱们再去他单位议论议论,你怕他干什么?” 王灿顿时脸色一白。 生平爱耍小聪明的他这才晓得居民大爷大妈们的眼睛不是那么好蒙蔽的。 说话尖利看着就刻薄的女人直接命中了他怕的那一点。 闹到他家门口和单位去,他以后还怎么找对象、怎么升职? 就在这时,忽然胡同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几十个怒气勃发的小伙子冲了过来,解卫军手持板砖冲在最前头。 “我r你xx,姓王的你别跑~!!!” 面对这阵仗,王灿不跑才怪。 就他除夕闹上门这种事,哪怕揍了他公安都不带管的。 他扭头就跑,直奔自己停在墙角的单车。 ——幸亏今天借了姐夫的单车来,否则光凭他自己怕是跑不出胡同。 其实有人比解卫军更早一步抵达现场。 解卫军他们要绕一个大圈子跑过来,但宝根却靠着钻狗洞的绝活走了一个直线。 当他从最后一个狗洞里钻出来时,却被一辆破单车给挡住了去路。 ——谁把单车停这了? ——诶,陈姨跟前那个男人回头冲过来了! 王灿很聪明,他的单车没有锁,所以他冲过来推着单车就跑,只要绕过墙壁拐角就能脱离对方的视线。 刚脱离对方视线,他猛的踩踏板坐了上去。 刚好一个抱着本子“路过”的小孩从他身边经过,手里的本子无意的触碰了一下单车的座包.....。 原本有些得意的王灿忽然觉得身体里天地一片通透,如同被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天地元气在他的身体上找到了钻入口。 一股凉气从尾巴骨一路蔓延到后脑勺。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酸爽与痛楚。 穿透感、撕裂感交织起来,让他的五官当即就散了伙。 眼睛瞪得溜圆,还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对对眼。 鼻子猛的隆起,鼻孔颤抖着想要翻过来。 嘴巴张到最大,如同一个竖立的椭圆形,脸庞被无限拉长,下巴都快掉到领子里。 舌头直接瘫软出来,伸得老长的同时舌尖还在不停的上下颤抖。 眼泪鼻涕慢了一步才涌了出来,糊了一片。 “诶,叔叔,你的单车座包咋掉了?” 稚嫩的童音好心的提醒着他。 “哇,叔叔,你好厉害!” 听到身后拐弯处那边逼近的脚步声,王灿顾不得寻找自己离体的灵魂,颤抖着生拔了一下,眉歪眼斜的踩着车打着晃继续逃走。 解卫军一帮人气喘吁吁的绕过拐角,正好遇到满脸都是“佩服”两字的张老三。 “老大,你看那个叔叔骑车好厉害,都不用座包的,直接插杆子......。” 解卫军几个一看地上的座包,还有正弯弯扭扭逃走的那辆单车,都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特么是狠人啊! “大军,这货......,”杨兴民指了指那个左摇右晃的背影,语气里有些不敢置信,“如果我没眼花的话,他那里应该是.....进去了吧?” “咦~~~。” 几十个大小伙子顿时都觉得屁股后头发凉。 王灿靠着自己的“狠劲”成功震住了小苏州胡同的小伙子们,终于逃出生天。 ...... 当宝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外头已经大亮了。 八岁的身体看来还是熬不住守夜的苦。 初一到了。 都说初一不出门,可很快有人在宝根面前打破了这个说法。 “我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十七岁的贺红苗最是一生中最敢爱敢恨的年纪,大年初一就敢和她姐姐拌嘴,赖在隔壁林家外间就是不肯动弹。 她在帮柳茹茵收拾旧年的衣服,尤其是解卫军的。 柳茹茵笑了笑,也不说话只埋头处理手里的针线活。 解卫军在一边烧火,时不时的还要和贺红苗偷偷打眉眼官司。 林爱红忍无可忍,推了她大哥一把。 “哥,你别往炉子里塞柴火了,都要挤灭了!” 听到四姐的话,一个劲给大哥帮忙搬柴的拥军这才愣逼停了下来。 宝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满眼震惊。 写满英文的那页居然变得空白一片,笔记本的页面无风自动,居然自动翻回了第一页! 一行行涂鸦般的线条再次出现在了笔记本的第一页上。 ——这是过了年,自动刷新了?! 宝根急忙看向扉页。 ——那我的小五星呢? 还好,剩下没用的那颗还在。 第30章 赵家楼的那个人 【京城里的人千奇百怪,几乎总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来。 今儿说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前清遗民的。 这哥们姓金,家里人在前清没了之后就跟着洋人混,当翻译。 妥妥的买办洋奴才世家,专门从美丽卡亲爹那头拿零花的。 这后来得亏上头不计前嫌,让这货走后门进了铁路局。 可这人在美爹给的钱越来越少的时候,就觉得日子真没意思了,人生也没有了价值。 哥么真不是贪财,就是想让美金衡量一下自己的真实价值。 1958年,半岛战争纪念馆开放,来参观的京城居民不少,刚好就有这哥么。 他看中了一把缴获自美丽卡传奇飞行员的左轮手枪。 哥么就想啊,要是把这个给人送回去,那美爹不得夸他再给他多发点狗粮啊? 他还真干了! 当天来了四五千观众,公安搜了留下来的一千多人毫无所获。 坊间传闻,这案子的专案组构成很牛逼,但三年过去一直没找到案犯。 姓金的哥么见风声太紧也没敢与美爹联系,熬了几年又熬不住了,开始在赵家楼贴传单。 好,这回终于被抓了! 手枪被找回,子弹送了他一颗。】 “这事啊,不能在外头传。” 下午过来串门的杨兴民笑着压低了声音,引得想听故事的爱红和拥军都把小脑袋凑了过去。 宝根也跟着老四老五学,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我也是听我大爷说的,这事不光是公安在查,队伍上也在查。” “只不过都是半公开进行的,你们也别在外头瞎咧咧,东西到现在都没找到,人家指不定心里正揣着火呢?” 初一这天剩下的时间都在杨兴民的各种吹牛里流逝。 第二天是初二,按说有些亲戚也该上门拜年了。 可其实从去年开始,亲戚朋友之间都很有默契的不再互相拜年。 人家真是没多余的东西拿出来招待。 真要上门的,八成是因为揭不开锅,来借点......。 67号大杂院在初二这天一早就迎来了客人——居委会朱大妈。 朱家彩上门是为了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个小伙子。 眼瞅着就要到了京城环城赛跑的日子,小苏州胡同这边最终选出来的选手就是解卫军和杨兴民这哥俩。 主要是解卫军最近相对于胡同里其他年轻人吃得比较好,所以看着脸色还红润。 杨兴民家里就他和他大爷,杨大爷的津贴不少,故而杨兴民的体格也还行。 代表胡同出赛的选手决定权不在居委会,而在胡同医务室的老中医。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老头就知道该派谁去跑这个比赛。 “明儿就是比赛的正式日子,”朱大妈还带了些糖果来,“你们俩今天就开始吃糖,跑的时候也带几颗路上吃。” “路线都熟了吧?” 朱大妈絮絮叨叨的。 “可别万一跑错了道,那可就太可惜了。” 杨兴民嘿嘿笑着给自己剥了颗水果糖含着。 “婶子,你就放一万二千个心吧!” “不就是从纪念碑开始跑,先走地坛公园,然后直奔咱们这......。” 朱家彩急忙叫停。 “兴民,你听谁说的走地坛公园那边?” 杨兴民吧唧一下把嘴里的水果糖嚼碎。 “去年不就这么跑的么?” 解卫军也在一边点头。 朱家彩一拍大腿。 “今儿幸亏我来了,不然你们两个指不定跑天边去了!” “今年不走地坛那边,走的是赵家楼!” “哪儿?” 追问朱大妈的不是旁人,正是在一边听热闹的宝根。 也不等朱大妈回答,宝根当即抱住了解卫军的大腿。 “老大,我来京城还没好好转过呢,要不今天你带着我转转?” “正好你和兴民哥也能熟悉一下新路线!” 朱大妈笑着摸了摸宝根的头。 “看你说的可怜,大妈疼你,让你哥借了居委会的三轮载你去转一圈。” 居委会的三轮是整条胡同大小男孩们的最爱,就是刚刚才被清扫过的大街上太滑,解卫军几乎是一路摁住车刹走的。 尤其是三轮车每每打滑的时候,宝根会下意识的抱住头做好翻车的准备。 好在大街上够宽,哪怕三轮车滑出几十米都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在杨兴民的怂恿下,三轮车走的是机动车道! 六零年的冬天,京城的大街上汽车少的可怜。 “同志!遵守交通规则,走自行车道!” 穿着棉马甲的交通警察同志挥舞着红白棍子无奈的指着自行车道, 正在骑车的解卫军急忙笑着腾出一只手来给交警同志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车龙头一转,把自行车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交警同志无语的捂住额头,真的好怀念可以罚款的日子。 要不是这两年大家都不好过,要不是这几天刚好过年,要不是上头才反复交代过,今天这辆三轮车上的两大一小,他非得留下来好好教育三个小时不可! 明天环城赛跑的路标都是新绑上去的,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轮流蹬的三轮车走出了七八里路,终于到了赵家楼地带。 “宝根啊,可记好了这个名字,以后要考的,信哥!” 杨兴民大冬天的头发上冒着热气,指着路边的路牌吓唬宝根。 可宝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正仔细打量着路边的各种招牌和路标,希望看到笔记本上记载的那个门牌号。 三轮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宝根忽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看向了解卫军。 “老大,我要拉屎!” “憋着!” “憋不住,要不你和兴民哥把鼻子塞一下?” 解卫军和杨兴民没有办法,只能把车停在路边带着小屁孩去找厕所。 公共厕所很好找,就是味道太过销魂,所以在外头等着的两人距离厕所大门足足二十米。 蹲厕所不是宝根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打听地址。 宝根在问过左右蹲坑的厕友大叔后,轻松的得到了那个门牌号具体的位置。 小孩很狡猾,他打听的是那个门牌号+1隔壁的位置。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老大两个引过去。 今天才初二,明天又是环城比赛,所以大概率这个姓金的应该休息在家。 宝根觉得与其让这个家伙一年之后再次自己作死被抓,还不如把这个功劳让给自己老大和兴民哥。 宝根捂着鼻子晕醺醺的走出公共厕所,满身都是味道的他脑子里还在乐呵呵的想着。 赵家楼的这个家伙,最起码也值两个招工指标吧?! 第31章 寒假班来了 宝根小看了解卫军和杨兴民对于明天比赛的重视程度。 任凭他舌灿莲花还是被迫与这两个人把整个东城区转赛跑路线先走了一遍。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找姓金的事只能放在以后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整个大杂院都提前起了床。 都来送解卫军和杨兴民去纪念碑广场参加环城赛跑,弄得跟参加世界杯似的。 不光是67号院,周围几个院也来了不少人给他们送行。 居委会还让几个人举着一根横幅。 “预祝解卫军、杨兴民同志在比赛中赛出小苏州胡同的风格。” 根本没提让他们拿名次的事,解卫军自己在家也解释过,一共15公里的路程他们两个能跑完三分之一就算胜利(1964年改为10.5公里)。 两人穿上居委会新发的解放胶鞋,很有派头的对着大家拱拱手,被拥簇着出了胡同。 柳茹茵带着宝根三个一路跟到登车的地方,用家里的旧胶鞋把新发的那双给换了下来——旧的穿着跑起来更合脚。 1960年京城环城跑 今天大街两边人山人海,宝根挤了半天依然满眼都是屁股——他太矮了。 到了中午,解卫军和杨兴民被胡同里的小伙子们举着回到了胡同,那场面跟拿了世界冠军没什么区别。 到了家一问才知道,杨兴民跑了两公里就废了,而解卫军好一点,二点五公里! 就这成绩已经让朱大妈满意到了不行,还一个劲叮嘱两人好生在家休息。 中午过后,陈玉华又来了林家,这回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一位同事。 “这位是我同事刘建明老师,你们叫刘老师好了。” 陈玉华向林家几兄妹介绍的时候,刘建明还相当不好意思。 为了那点粮食而做的亏心事让刘建明这个年都没过好。 好在差点被他坑了的孩子是个“天才”,拿着高年级的卷子依然考出了惊人的高度。 “我们学校是周围几所小学里各方面师资都比较强的单位,甚至还有初中部,”坐在小马扎上,刘建明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所以啊,一般来说到了假期里,周围几个小学的各方面尖子生都集中在我们学校进行培训。” “连府学胡同小学也不例外。” “我呢,刚好负责这个事情,宝根同学的考试成绩嘛......,”刘建明有些尴尬的含糊了一下,“我觉得还有些可以提升的地方,所以呢,就和陈老师商议了一下,安排他在寒假剩下的时间去学校加强加强。” 这自然是刘建明的好意,意图弥补自己暗中对这个孩子的“伤害”,而陈玉华更知道但凡能参加集中培训的孩子都会被老师们高看一筹,所以她也是赞同的。 解卫军和柳茹茵对视了一眼。 解卫军觉得不管怎么样,这样子安排总比让宝根天天在胡同里钻狗洞要好一些,而柳茹茵则想得更多。 她认为这定是陈姨费力争取来的。 以老三那个傻子的能力,考试肯定不理想(她以为那次考试题目超级简单+监考不严),为了能让老三在开学后跟上班,所以陈姨才费了这么大的力安排宝根去“补习”。 “多谢陈姨,”柳茹茵语气诚恳,“我们宝根会去的。” 陈玉华满脸问号:谢谢我干什么,这事分明是刘老师安排的。 好在柳茹茵挺会做人,又笑着也谢谢了刘建明。 对于柳茹茵的误会刘建明不在意,他到现在才算松了口气。 “当然这样一来,也是为了让宝根尽快熟悉我们京城的教学风格和氛围。” “我们学校活动楼有两层,我给宝根报的是算数和语文,都在二楼最东边的教室,每天的时间不长,多余的时间在学校里玩玩也好。” “活动楼二楼西侧是图书室,宝根喜欢的话可以去多转转。” 宝根自己对这个提议也没意见,正好他在为难怎么给家里拿更多东西的事,外出多接触些人可能会对此有所帮助。 ...... 解卫军第二天要和杨兴民去郊外办事,所以只能是柳茹茵这个十四岁的“二家长”带着宝根去学校寒假班报名。 至于林爱红和林拥军则被老大直接扔隔壁贺家了。 这天是1月31日,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宝根有些心不在焉。 一来是因为教室靠后的位置很冷,二来是因为老师讲的东西他都知道。 《滕王阁序》对于小学生来说确实是太难了,虽然教室里的小学生们是附近几所小学在语文上很有天赋的群体。 可宝根大爷可是挑战过好几次免门票闯关的——不是在乎免门票的那点钱,他当时就是想在旅行团老太太们跟前显摆显摆。 报团前他花了半个月功夫专门去背去理解。 又冷又无聊再加上心情不太美妙,宝根自然就走了神。 为什么心情不太美妙? 只因今天早上笔记本上刷新的内容居然发生在琼岛,他根本无法进行任何干预,白费他巴巴的等了三天。 “新来的那个,叫,叫张宝根的,你站起来!” 负责语文提升班的老师姓郝,她不是司厅小学的老师而是府学胡同小学的语文老师,向来以擅长语文教学和教学严厉而闻名。 哪个小兔崽子敢在她的课上、还是提升班的课上走神? 看到宝根满脸傻愣愣的站起来,郝老师心脏都停了一拍。 语文提升班一共二十四个尖子生,本来忽然要增加一个她就不乐意。 只不过是那个刘建明太过坚持,她才松的口。 可如今一看这憨傻的模样,郝老师的心里就凉了半截——她也奢望过走后门进来的宝根也许是个遗珠来着。 以她十多年的教学经验来看,眼前这位宝根同学十有八九是那种不到运动会、大扫除就不会被老师想起来的学生。 宝根知道自己是因为走神被抓了,所以才故意让自己看着傻愣愣的,可谁知这位郝老师居然依然不肯放过自己。 “你到讲台上来,把我刚才讲的这段背一遍!” “在我的课上走神,看来你应该是已经背熟了的。” “还有大家都认真的看着这几句,尤其是句子里不认识的字和不懂的词。” 宝根乖乖的站上讲台一言不发,他可没那么傻,背出来又如何——摆明了和老师作对,当他真傻啊? 郝老师见他背不出来,也不在意,就让他在讲台边上站着听课。 无视了台下那些同学幸灾乐祸、鄙夷蔑视或者怒其不争的眼神,宝根站了会儿,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老师讲桌下放了个炭盆,挨着讲台罚站的他刚好能趁着点......。 他又开始走神——咦,刚才台下同学们的眼神里有人不对劲啊。 幸灾乐祸和鄙夷没事都没问题,但那个怒其不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回头往那个方向仔细一打量。 哟,这么白皙的小脸和凶狠的眼神,还有那两条杆,不是咱们胡同的伊白梅同学么? ——瞪什么瞪,有种你上台来咬我? “来,同学们跟着念下一句。” “都督阎~~~~帷暂驻。” “句子有些长,有生字和拗口的词,慢点读,预备开始......。” 等学生们跟着读完,郝老师摇摇头,因为几乎没人一次能够读准。 诶? 她忽然看向身边站着的宝根。 刚才好像也不是完全没人跟着读对啊。 第32章 蒙尘的明珠 郝老师觉得自己可能是听岔了,但她教学向来严谨,所以她直接让宝根再读一次。 “张宝根同学,你把这句再读一次给老师听。” 宝根保持着憨傻的样子又读了一次。 这让郝老师的眼睛一亮。 诶! 这孩子虽然傻了点,但模仿能力不错啊! 滕王阁序的这句话当年她都费了不少功夫才读顺。 “大家都听听,张宝根同学这句发音完全没有问题,难道是想让我多找几个同学一起站上来听?” 同学们都缩了缩脖子。 “来,继续读!” ...... “我刚才已经把每个词和字的意思都解释了一遍,那么谁来把整段话解释一遍?” 台下不愧全是尖子生,举起的手如同树林一般。 可惜郝老师一连点了几个人起身回答,但他们的解释还是太过肤浅和直白。 郝老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规规矩矩站着听课(烤火)的宝根,决定给宝根一个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的机会。 只要宝根的回答不是太差,她都会让宝根就坡下驴。 “张宝根,你距离黑板和老师最近,来,说说你会怎么解释这一段?” 宝根眨眨眼,他忽然知道该如何让这位郝老师喜欢上自己这个小孩了。 “正是九月间的气候,秋高气爽的时分,恰逢各处积水消失殆尽,只有清潭里的水面无比清澈。” “天空里的云淡然如烟,暮色里的山峰反射出奇异的紫色......。” 郝老师瞬间愣住了。 “张宝根同学,你这是听谁说的?” 宝根一脸敦厚的看着老师。 “这些话不都是刚才老师您说的么?” 忽然间有些心喜的郝老师急忙指向了上一句。 “那你来说说老师教的上一句该怎么翻?” 片刻之后,郝老师再看宝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这孩子、这孩子,傻是傻,不,不是傻,是憨厚了些,但这领悟力,绝了啊! 试问一个醉心教学的老师最喜欢什么样的学生? 天资聪颖的那种? 并不完全是。 为人师者最爱的学生是那种明珠蒙尘、石中璞玉的类型。 每次雕琢都会有惊喜的反馈,这才是老师最喜欢的感觉。 民间俗称“挖到宝”。 宝根此刻玩的正是“底子差,性格还有些不足,但悟性惊人”的人设。 在接下来的课程中,郝老师惊喜的发现往往自己一句不经意的“提点”都能让宝根这个孩子瞬间“开窍”。 其他同学都听得云里雾里,但偏偏看似最傻的那个却“懂”了。 下课后,郝老师心满意足的离去。 而全班同学则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对着今天的翻译作业头大如斗。 后半节课他们都没跟上老师和宝根的进度。 而某人则轻松愉快的收拾了自己破书包——叫你们鄙视小爷! ——嘿嘿,这年月可没有教辅,对着作业哭去吧! 今天没有算术课,他准备去其他教室转转。 伊白梅恨恨的拿铅笔戳着纸上的小人,她都快被气死了——自己语文那么好,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傻子! 活动楼里宝根最熟悉的自然是乒乓球活动室。 在东城小学乒乓球圈子里,众所周知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黄平教练和司厅小学体育老师文向远是一对欢喜冤家。 两人大学是室友,工作上是对手。 例如此刻黄平教练就在调侃刚刚打赌输给自己的文向远。 “不好意思,老文,今天打赌又是我赢了!” “同学们,”他笑着对跟前几个来寒假集训的学生说,“接下来的接发球练习就全权拜托给文老师了。” “大家记住,按照刚才的约定,你们几个只负责进行接球练习,谁也不准替文老师发球!” “至于教练我嘛,呵呵,刚好家里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话,黄平嘿嘿笑着把一大箩筐乒乓球放在了桌球旁边,接着拍了拍文向远的肩膀扬长而去。 文老师发球发到手酸。 球桌对面是来自好几个小学的乒乓球队员,可惜里头没有王咏在。 “那谁!” “就是你,同学你过来!” 宝根刚刚在乒乓球活动室窗外露了下头,便被眼尖的文老师一眼发现。 他如获至宝的对宝根招的招手。 “同学,你是我们学校的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因为周边学校来这里上寒假班的基本都是尖子生,无一例外的都戴着红领巾。 那窗外这个没戴着红领巾的孩子自然是本校的学生,寒假跑回学校来玩的。 “来,替老师发下球,老师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不给宝根任何拒绝的机会,文向远把宝根摁在了球桌边,自己则溜之大吉。 他和黄平打赌,只说过不让这几个参加练球的选手替自己发球,可没说过不让自己学校的孩子帮忙。 宝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球拍,又看了看脚边还剩一多半筐的乒乓球,还有对面那七八个满脸不屑或带着嘲讽的小孩,略带犹豫。 上次那个大男孩就差点被自己打哭……,毕竟自己掌握的乒乓球技战术超前太多了。 “同学你才几年级啊?拍子拿得动吗?” 穿着芝麻胡同小学乒乓球队队服的男生很不耐烦的看着宝根。 “要不然你发什么呆呀,快点发球!” “打完这一筐,我们的训练才宣告结束,你给我快点吧!” 另有一个痞里痞气的男孩还故意吓宝根。 “小孩你可听清楚了,要是你发的球十个里有九个被我们成功打回去,那么这一屋子散落的训练球都归你来捡!”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决定就这样离开的宝根笑了。 一个球轻飘飘的发了过来,站在队伍第一个准备接球的正是芝麻胡同小学的那个男孩。 他见宝根的球发的颇高,便嘿嘿一笑,准备大力抽杀一个。 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一球回过去能重重的反弹在宝根的身上。 跨步、侧身、挥拍、抽杀! 动作一气呵成。 站在他后面的几个还准备大叫一声好来着。 可惜男孩的拍子挥了个空,宝根发的看着很慢的球,在半途居然转了个弯,往左边去了……。 “再来!” 慢吞吞的球打过来,这回男孩集中注意力来了个更迅猛的抽杀。 旋转着的乒乓球撞上了男孩的球拍,但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反弹回宝根那边的球桌,而是直接嗖的一声飞上了天花板。 弧旋球再现……。 弧旋球这东西本来就是鬼子为了应付龙国对而研究出来的秘密战术。 相当克制60年前后国内的选手技战法。 容大国手在第一次遭遇弧旋球的时候都吃了大亏。 八岁的小孩连发五个,一个漏掉四个天花板,芝麻胡同小学的队员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来!” 之前威胁要宝根捡球的小队员挤开芝麻胡同小学的队员,他是横拍选手,自信不会吃这小孩的球,除非......。 五比零。 这人倒是接住了其中一个,可惜如果接弧旋球不得要领,回过去的球也相当高,宝根抽杀的相当利落舒服。 宝根拿着球拍敲敲桌子:“下一个!” 文向远上完厕所后故意在外头又溜达了一圈才回到乒乓球活动室。 那个学生看着长相就憨厚,估计是脑子一根筋的那种,怕是已经把那剩下的大半筐乒乓球给打得差不多了。 推开门,果然一地球。 文向远笑着看向室内,嘴里带着一丝调侃。 “怎么样?我们学校的小同学发球的难度应该不算高吧?” “诶?你们几个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某个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的小队员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乐咏没有骗人!” “我们教练早说过这个文老师最狡猾,果然他手下有个八岁的怪物!” “总是等教练不在的时候叫出来欺负人......。” 语气委屈极了。 宝根只发了不到一百个球就离开了乒乓球活动室,他才没那么笨。 距离柳老二来接自己的时间还早,他准备去其他的教室转转。 才走了几步,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伊白梅拿着一张纸走进一间无人的教室。 她一边看着纸上的内容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行行字。 “今天朗诵班需要熟背以下诗句,放学前老师抽查。” 宝根嘿嘿点头。 别说小姑娘的粉笔字写得真不错。 小丫头也很养眼,虽然肘部和膝盖也有补丁,但看着就有些与众不同。 伊白梅直到离开教室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偷偷看自己写字。 过了一会儿,宝根偷偷溜进了教室。 他看着黑板上的粉笔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伊白梅在黑板上写的是一首唐诗,《春江花月夜》的头四句。 但让他若有所思的却是最后的几个字。 “王灿老师布置。” 原来朗诵班的辅导老师竟然是他。 宝根搓搓手,他手痒了。 ...... 柳茹茵趁着今天有空赶了不少寒假作业,等她来接宝根的时候,整个司厅小学活动楼的寒假班都已经放了学。 只有因为辅导老师在医院没来的朗诵班还在挨个过关背诵。 替王灿过来验收今天朗诵班背诵情况的是小孔老师。 他坐在教室门口,朗诵班的学生每背诵完成一个就放学一个。 只不过今天王老师布置在黑板上的诗词小孔老师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听学生们背着这诗,只觉满纸碧绿一片,韵脚倒是挺上头的。 柳茹茵拉着笑得浑身发颤的宝根往外走,她搞不懂这小屁孩在闷笑些什么。 只听朗诵班门口又一个学生上前背诵。 “诗《卧春》,宋,陆游。”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绿。” 随着小孔老师赞许点头,下一个小学生又大方上前。 宝根直接笑不活了。 而此刻的牵着家长的手往外走的伊白梅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朗诵班的方向。 “莫非是孔老师临时改了背诵内容?什么诗啊,全是驴驴驴的啊!” ...... 就因为张老三莫名其妙的笑,柳茹茵没好气的训了他一路。 当两人回到67号大杂院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两鬓有些风霜的中年人,那一身的补丁起码也是九袋长老的风范。 宝根只觉得抓住自己手的柳茹茵微微一僵。 那男人在看到柳茹茵之后也尴尬的笑了下。 “小茵回来了?” 柳茹茵挤出一丝笑来。 “大伯,您怎么坐这?家里去啊。” 男人笑着摇摇头。 “不用了,我是瞒着你大爷来的,说话的功夫就要走,不然赶不上回去的火车。” 他将屁股下头一直坐着的麻袋递给柳茹茵。 “大伯和你婶子没多大能力,就这么点高粱面,你给弟妹凑活几顿稀巴的。” 接着男人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包来。 “茵子,这是拥军他奶偷偷给他的。几颗麦芽糖,你和爱红也分一颗。” 宝根揉揉头发。 ——林叔居然还有爹娘和老哥在,怎么大杂院里的人都没提过? 第33章 人人有份 林大伯背着老爷子过来探望的情柳茹茵领了,但她死活都不肯接林大伯送来的粮食。 别小看这小小一袋才五斤重的高粱米,柳茹茵知道这是大伯家不知攒了多久才能换来这么一点。 自从去年京郊各县、各工厂开始进行公社化,淮柔那边已经成立了公社,吃饭都是大食堂,赚到手的是工分。 听着很美好,但其实连三蒸饭都只能糊弄几口。 换言之,林家所在的村落去年的收成都归了集体,就算家里存的有粮也应该是前年之前的陈粮,而且就这两年的光景也根本不可能存到现在。 所以这五斤高粱肯定是大伯在黑市上用东西换的。 林大伯不善拉扯,索性扭头就走。 一个没留神,塞在鞋里的稻草散了出来,不合脚的破胶鞋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差点没砸刚刚回来的解卫军的脸上。 “大伯,来了家去啊,”解卫军是知道林大伯性子的,索性直接上手嬉皮笑脸的去拉,“刚好我还有东西要捎给两个妹妹。” 听到外头的动静,林爱红和林拥军也冲出了院子,各自笑嘻嘻的抱住了林大伯的两条腿。 “别抱、别抱,大伯身上脏啊!” “小军你别爬,哟哟,仔细摔着。” 宝根很懂事,乖乖的在一边没多问。 直到老大和柳茹茵几个把林大伯拉到了家里,林大伯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老二咋又收养了一个? 柳茹茵嘴巴利索,笑着几句话便说明了原委。 “宝根原来是张同志的儿子?!” 林大伯明显是认识张新国的,吃惊之余也露出了一些悲伤。 “当年要不是老二聪明晓得拉着张同志一起回家探亲,老二当年就差点被你大爷锁家里没回成部队。” 林大伯摸了摸宝根的头。 “好在,半岛虽然危险,但两个人都回来了,可惜啊,张同志年岁也不算大.......。” 柳茹茵有些担心的看了宝根一眼,急忙笑着递给大伯一杯水。 “大伯要赶的是四点多火车,让大哥借了居委会的三轮送您就是了,午饭就在家里吃。” 大伯看着笑嘻嘻死抱着自己腿的两个小的,只能点点头,心想着待会少吃点,走前把身上那两块钱偷偷塞床铺缝里。 午饭端上来,林大伯一看自己碗里的东西,再看了一眼林爱红和林拥军的碗,紧接着又挨个看了剩下三个的。 揉揉眼,再揉揉。 要不是林大伯晓得这饭是柳茹茵之前就煮好的,他还会以为这女娃能掐会算,猜到自己要来。 天爷,这一家子一天吃三餐先不说,下午又不用出工,碗里居然还是半干的玉米面糊糊。 而且他这碗明显是几个孩子各自分了一点出来的。 但就那最小的林拥军在喝的糊糊来说,那份量顶得上他大伯娘两天的口粮。 “茵子,你家现在天天吃这个?” 柳茹茵可不敢吹牛,她也是实话实说。 “您啊,也是赶着了,也就最近家里多了点粮食,日后还不知怎么的呢?” “您没看到我家吃午饭还偷偷关着门嘛,快喝吧,大伯,一会儿味道飘出去给邻居闻到了可就不太好。” 林大伯一开始还想推辞,可茵子这话说的在理,可不敢让邻居闻到,要不然老二家怕不是会惹上麻烦。 他只能苦笑着贪婪着呼啦呼啦把碗里的糊糊吃了个干干净净——反正宝根觉得这碗再去洗纯属浪费水。 其实大半个月前林家和院里的别家一样,都一天两顿。 顿顿稀如水,碗里多几片野菜叶子都能让人高兴一整天。 可自打某天开始,变化在一点一点的发生。 自认为是家里唯一聪明人的柳茹茵心里有一本账。 别看家里有白面、精细的玉米面,但家里人也多,到了开春后日子还不知该怎么熬。 当年林老爷子和二儿子闹别扭互不往来,说到底还是有叔收养自己和大哥的缘故在里头,所以就算春上可能再难,柳茹茵还是咬着牙拿了五斤精细的玉米面和五斤粗粮给大伯。 林大伯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哪里肯从五个孩子嘴里抢吃食。 柳茹茵便只说粮食是孝敬给大爷和奶奶的,是他们五个小的心意,二十四纯孝的林大伯这才红着脸收下——在林大伯这里,要是能让自己爹看到几个被老二收养儿子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林大伯私下也想好了,走的时候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和票都塞床缝里。 午间的大院里,各家各户都关着门,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大家都不在院子里走动,一来为了降低消耗,二来免得闻到别家的味道弄得大家都尴尬。 只有杨兴民才不管那些,掐着点过来林家,把柳茹茵还没来得洗的锅用开水一冲,就着解卫军早上给他留的半个玉米面馒头简单对付了一顿。 吃完一抹嘴,杨兴民便笑着对林大伯说。 “大伯,你坐着,我和大军去居委会借三轮,咱们送送您,一准耽误不了赶车。” 居委会的三轮借出来很方便,居民们也都爱惜。 解卫军屁股离开座包,用力蹬着车,他身后的三轮车斗里一口气塞了六个人。 除了林大伯和柳茹茵四个外,杨兴民作为备用车夫也跟来了。 京承铁路已经重修得七七八八,每天去淮柔的火车有两趟。 林大伯赶的这趟人不是太多,得亏解卫军和杨兴民来了,帮着忙把大伯从窗户塞了进去。 火车开出老远,站台上几个人还依稀能看到大伯半个身子在窗户外头挥手,似乎在大喊什么“床缝”之类的词语。 直到彻底看不到那几个孩子了,林大伯这才若有所失的坐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衣服口袋的位置。 ——钱和票都用光了,一会儿该咋跟爹交代......咦?! 觉着触感不对的林大伯急忙把自己的口袋翻过来,愕然发现自己之前塞在林家床铺缝里的钱和票居然一分不少的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哎呦,这些孩子!” 林大伯哭笑不得的一拍大腿......嗯?!裤子口袋有点不对劲......。 而此刻的站台上。 解卫军对柳茹茵笑着点点头:“就大伯那身手哪里能瞒过我的眼睛?他塞我床缝里那些钱,都被我刚趁着塞他进去车窗的机会给塞了回去。” 柳茹茵看着远去的火车也松了一口气。 “大伯娘是个精细的,我藏在米袋里那五块钱应该漏不掉。” “也就大伯粗了些,要是换大伯娘来,估计咱们别想把东西给人塞回去。” 宝根顶着自己的笔记本没出声——老二给人米里塞钱完后,是自己负责给袋子系的口。 他从岭子哥那边弄来的半斤板油用油纸装了二两,又弄了一根小肉排塞里头,甭管林家那个老头对二儿子有多大意见,估计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也能消停不少。 林爱红不甘示弱的举起手。 “我偷偷给大伯裤子口袋里放了几颗麦芽糖!他肯定喜欢~!” 柳茹茵的笑容微微一僵,那黏糊糊的东西,就大伯那破破烂烂的裤子用力洗的话还有用么? 最小的林拥军也眉飞色舞起来。 “大哥,你漏了一个地方,大伯在床头下面鞋盒子里也塞了钱,有七八块呢,好在我机灵,都给他塞回去了......啊啊啊。” 解卫军两眼通红的晃荡着小家伙的脑袋。 “你个笨蛋,那是我的私房钱啊~!!!!!!!!” 第34章 定位加透视 京城火车站门外广场。 杨兴民坐在三轮车驾驶位上不停的抖着腿,脑袋上的狗屁帽子一边翘起,帽绳在空中荡来荡去。 柳茹茵带着爱红去卫生间,其他几个人都等在这里,顺便吹牛打屁。 “话说现在这火车站啊,还是去年新建的。” 杨兴民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浓郁的津门大书鼓味道。 “搁前边,咱们京城的火车站在正阳门那边,叫前门车站。” “咱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火车站,可是十周年十大建筑之一。” “大家觉得漂亮不漂亮,气派不气派?” “苏俄专家都伸大拇指要说一声哈啦少。” 问路的人急忙点头表示赞同。 “我当然也这么觉得,但同志那我要去的地方到底该坐哪路车啊?” 杨兴民呵呵一乐。 “同志,我知道您急,可我不也给您解释了么?” “啥?” “这车站是去年九月投入使用的,如今才1月末,拢共也就三四月时间,我......也没来过几回啊。” 路人哭笑不得。 “哦,合着你也不知道?” 杨兴民挑挑眉头笑着。 “那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我下次再来一准是门清。” “当时候甭管您是要去哪个胡同,或者是要去哪个单位,问我都是没错的!” “我小杨有个特长,那就是去过二回的地方就没有不熟的。” 急着赶车的路人摇头走了——原来这个贫嘴的也是第一次来火车站。 见人走了解卫军才踢了发小一脚。 “你咋这么能贫呢?” “做事能不能直接了当,执行力高一点行不行?” 杨兴民抱着肩膀跳下车来跺跺脚。 “我说大军,执行力这东西太强了也不行。” “瞎说。” “怎么能是瞎说呢?” 杨兴民挤眉弄眼的凑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解卫军。 “我啊,就听我大爷说过这么一个事。” 解卫军无所谓的看向了别处,但宝根和拥军的小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你们知道周瑜和孔明不?” 三人先后点头。 “知道周瑜是怎么死的不?” 宝根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回答:演义里是被孔明给气死的。 “他啊,就是因为有个执行力太强的朋友,那人叫鲁肃,鲁莽的鲁,速度的速!”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人办事那叫一个快啊。” 解卫军听到这里摇摇头,他知道发小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话说周瑜和孔明谈事,被气得睡不着,就把鲁肃叫来了。” “他说,老鲁啊,我知道你做事最果断,今儿我把一件事交给你,你务必天亮之前给我办了!” “鲁肃一拍胸脯,哥,你说!我,办!” “周瑜就阴笑着说:孔明小瞧我!然后狰狞的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老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杨兴民说到兴头上,脸上也带出了周瑜式的表情。 “鲁肃还迟疑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哥,你确定?” “周瑜一跺脚:确定,你快点去办,我怕我后悔!” “鲁肃也没说说啥,当晚就把孔明、小乔和周瑜都干了。” “好嘛,就是因为周瑜说话大喘气,让人鲁肃把【孔明小瞧我】听成【孔明、小乔、我】了!” 拥军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宝根则死命掐着自己的大腿,他怕自己笑出来——这个笑话八岁的孩子能听懂还是有点过分的。 但解卫军已经绷不住,大笑着一脚踢了出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传来了女同志没忍住的笑声。 杨兴民偏头一看。 哟,俄式圆边帽下是一条乌光水灵的大麻花辫子、半旧的羊绒大衣和小皮靴,好洋气的妞......女同志! 那女同志见杨兴民似乎看傻了眼,便咬咬嘴唇偏头过去收敛了笑容。 杨兴民舔舔舌头,脑子嗡嗡的,小心脏跳得跟兔子似的。 只不过他没敢过去搭讪,因为这位女同志身边那圈人里居然还有好几个老外,估计是苏俄专家之类的。 “别盯着人看,多不礼貌。” 解卫军拿鞋后跟在杨兴民的脚尖布置“碾”了一回,疼痛感终于把这人的魂给收了回来。 宝根好奇的问解卫军。 “老大,杨大爷家是哪里的?难不成是津门的?我看兴民哥也太能胡咧咧了。” 杨兴民又看了那边一眼后这才回头笑着说。 “你小子算是猜对了,我大爷啊,当年给攻天津的部队带过路,后来当伙夫来了京城,一直在部队干到55年才下到街道。” “津门那边听说还有好几门亲戚呢。” “你们聊什么呢?” 柳茹茵带着爱红扶着个老太太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穿火车站制服的男人。 “这位是车站里的刘同志,这位是他母亲,周大娘。” “周大娘要回他们单位宿舍,可大娘闻不得一点汽油味坐不了公交,所以刘同志想问问能不能让他母亲搭咱们的三轮车回去,地方在北边的金宝街,我给答应了。” 杨兴民率先拍拍胸脯。 “那正好顺路,没事!” 火车站的刘同志立即客气的递了两根烟过来。 这个人情他记住了。 顺路自然是假话,最多就绕得不是太远。 周大妈在坐上三轮后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坐公交,吃多少东西都得吐,个人体质问题,无解。 来的时候一车六个人,回的时候也是六个。 只是骑着骑着,宝根便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起来,直到他看到了赵家楼的路牌。 在旁敲侧击询问过后,他从周大妈嘴里得知她儿子刘同志不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而是铁路设计院的。 宝根听到这里一时呆了。 他只看着自家的柳老二。 不是说这个女配倒霉透顶么? 怎么他忽然觉得柳老二居然有点锦鲤的属性。 随便帮个老太太就能把全家送到那股泼天富贵的大门口! 那个偷枪贼可不就是铁路设计院的么?! 不要小看那个失q案,专案组里可是有两位带金星的坐镇的。 三轮车停下,柳茹茵扶着有点晕车意思的周大妈下了车。 “大妈,我看着您似乎不太舒服,您家还有多远,家里还有热水不?” 大妈摆摆手:“我在我儿子那边待了好几天,估计家里水壶里的水都凉透了,姑娘,麻烦你帮我找邻居借碗温水来。” “我喝一口热乎的就好了。” 周大妈勉强用力抓住了柳茹茵的手,指了指一排房子中的一个说。 “旁的人家都好说话,讨口水都不在乎的,但那户人家就不要去了。” “为啥啊?” 问话的是好奇心最重的杨兴民。 周大妈摇摇头,露出一丝鄙夷。 “这户住了个姓金的,祖上是满人,走后门进的设计院,又孤僻又偏激,还喜欢小偷小摸的。” “你绕着点就是了。” 宝根闻言抹了把垂涎欲滴的口水。 ——周大妈,您真是我亲奶奶啊! 这把cs,周大妈已经帮自己把透视和定位都给开了,要是自己这帮人还是抓不住这个机会,那还是迟早散伙了事,不用等女主日后来搞事。 第35章 你跟我出来 整理好的文件被再次在桌子上顿了顿,人到中年的老秦默然无声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专案组已经成立了一年多,包括他在内的刑侦专家、反谍-专家不在少数。 亲自坐镇的两位领导肩膀上扛的可不是一颗星。 几乎所有在场的游客都被筛查了好几遍,反复圈定的嫌疑人最后都被证实不是。 今年因为供给不足导致各方面的窘迫都到了极点,但专案组的一粒米都没有少过。 憋闷、颓然、愤怒依次在中年人的心头淌过,最后只剩下了浓浓的不甘。 他们推断这起案件的嫌疑人是临时起意作案,所以才导致侦破的难度几乎是难于登天。 茫茫人海,鬼知道是谁忽然起了这个心思? 展览馆管理方面的问题早就追究完毕,可最后的这个闭环却始终无法达成。 东西虽小,但意义却不同凡响。 专案组的所有人成员在今天被正式通知,因为经费物资供应上实在是太过紧张,所以专案组的全部工作暂时停止,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至于案子什么时候重新启动侦破,那就要另等通知了。 专案组小院里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尤其是来自公安系统的老秦,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来自专案组两位领导那极度失望的眼神。 手里拿着最后一份报告,背着行囊的秦松山鼓起勇气敲响了专案组小院最里面那间休息室的大门。 “谁啊?” 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在里头响起,接着是人慢慢起身的声音,可就在这时,休息室的电话铃忽然响了......。 ...... 今天宝根的运道确实不错,就连老天都在帮他。 柳茹茵隔着两户人的门找人借水,但还是惊动了那个姓金的出来查看。 自从偷了那把枪后,金鲜荧的日子就发生了改变——他整天请病假在家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自己宿舍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金鲜荧如同惊弓之鸟。 哪怕柳茹茵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但金鲜荧依旧不敢小觑。 他找了借口故意堵住柳茹茵,反复盘问了好几句。 实在是没发现问题这才放人离开。 而当柳茹茵端着一碗热水回来,却不防张老三拿着他那个宝贝笔记本“不小心”在她口袋上碰了一下。 “二姐,你刚才和那个家伙聊什么呢?” 宝根开始贼喊捉贼。 “大妈不是说了不让你理会那个人的,而且那个人还病了一年多,说不准还有传染病。” “可千万别少了什么东西......。” 柳茹茵给大妈灌了口水,笑着回答宝根。 “他能有这么神?我的东西也是好偷的......。” 下意识的一摸口袋,柳茹茵顿时脸色变了。 刚刚还在她口袋里的学生证,没了! ...... 听到周大妈不客气的叫门声,金鲜荧很不耐烦的打开门,却惊愕的发现周大妈身后站着两个黑着脸的小伙子。 金鲜荧的脸色狂变,可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只听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这两人身后响起。 “金鲜荧,你看着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手脚很灵活啊。你是前年年底开始请病假的吧?” “还不快点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八岁的孩子嘴里含着东西,几句话虽然关联性不强,但也勉强联系的起来,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除了有心病的金鲜荧。 “前年年底开始请病假”、“把偷的东西交出来”两句话彻底击溃了他的心防。 他下意识的从腰间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尖刀,准备做困兽之斗。 诶? 不对,这声音怎么像小孩的? 可惜晚了,宝根的手脚很快,他从解卫军和杨兴民的中间飞快钻过,一把石灰粉全怼在了金鲜荧的眼睛上。 “啊~~!!!” 柳茹茵的学生证是事后在走廊外头找到的,但解卫军和杨兴民当时冲进金鲜荧家里还是找到了不少赃物——都是金鲜荧偷邻居家的,甚至还有周大妈家的一个腌菜坛子。 最后,他们还在金鲜荧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被拆开的左轮手枪。 两眼流泪不止的金某人被解卫军和杨兴民扭送到了派出所。 手枪的美制款式、编号都对得上,一年多以来毫无头绪的案件瞬间告破! ...... 秦松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这么多人忙了一年多依旧毫无头绪,结果被两个小伙子误打误撞给破了? 刚才领导哈哈大笑说是姓金的自作孽不可活,可秦松山却觉得这事太巧合了。 “巧合不巧合的先不说,反正由你去审问那个姓金的,还有他背后的那几个人。” 专案组领导让老秦接着去忙,临了又叫住了他。 “有功不酬不是咱们的工作方法,那两个小伙子我觉得很不错,你们分局不是才调了些人去南方么,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上那两个热血青年啊?” “哈哈哈哈,我就是随意说说,你别在意啊。” 老秦苦笑。 您这肩膀上扛着几颗星的都说话了,我还能真当玩笑对待?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领导今天是真高兴。 ...... 林靖远提前赶了回来。 没办法,解卫军虚岁才满十八,有些手续需要他亲自帮着办。 67号大杂院或者说整条胡同新年里的第一件喜事,飞快在周边传得沸沸扬扬。 偷博物馆枪的那人竟然被小苏州胡同的解卫军和杨兴民给摁了。 组织上觉得两人的葛明热情值得大力肯定,家庭出身也相当优良,拟录用为街道派出所的普通民警。 虽然用词是“拟”,但大家都知道等手续一办完,这两个小子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公家人。 杨大爷当晚就喝高了。 第二天一早,连65号大杂院的人都开玩笑说昨晚听到了杨大爷唱戏的动静。 而柳茹茵则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夜。 她太怕自己和大哥混不出个名堂来,让人指着林叔说他收养他们就是个错误。 林靖远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除了帮解卫军办手续外,只和陈玉华简单的又见了一面。 在陈玉华的嘴里,宝根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王灿因为不明原因被调走,听说是去了非教育单位; 第二个消息是宝根开学后的正式就读的班级已经定了下来。 二年级28班,班主任老师是刘建明。 呃,听陈姨讲,似乎那个班的班长也是这条胡同里的。 这让宝根立即想到了胡同里唯一的两条杆——伊白梅同学。 他的猜测果然很准,陈姨前脚走,二条杆同学后脚便杀到了67号院。 “张宝根同学!你跟我出来~!” 小姑娘淡定的勾勾手指头。 第36章 胡同三结义 要是旁的小女生,宝根估计懒得理会。 但这位嘛......。 看在人家肩膀上两条杆的份上,宝根笑嘻嘻的跟了出去。 正巧柳茹茵出来泼水,看到宝根傻乎乎的跟着人小姑娘走了,不禁摇摇头。 愁啊,从大哥开始往下数,家里的男孩都是这德行。 伊白梅走路很有特色,一板一眼的,不像其他的孩子走路浑身都在动,颇有小领导风范。 她也不知道后头的宝根在研究她的走路姿势,一路领着宝根来到了胡同南边的一条巷子里。 这里人很少......只有两个小孩正无聊的站在这里。 刚好一男一女。 伊白梅站在c位,淡淡的指着短头发的男孩给宝根介绍。 “他们两个都是胡同里和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她叫刘思敏,八岁,八月份的,比你大两个月。” 宝根眨眨眼,小姑娘行啊,连哥哥几月份生日都偷偷记住了。 诶? 不对,短头发的这个是女孩?! 伊白梅又指向剩下那个满面腼腆的“女孩”。 “他叫关泰山,也比你大一个月,你别看人家头发,他从来都是三个月才理一次的,省钱。” 也不等伊白梅介绍自己,宝根大咧咧的伸出手。 “刘思敏、关泰山,你们好,我叫张宝根,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原本还有些小紧张的刘思敏和关泰山看到宝根的笑容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思敏握住了宝根的左手,关泰山握住了宝根的右手,一个挺好的三角形——把伊白梅同学隔离在了外头。 伊白梅有点不高兴,不是该自己给张宝根介绍的么,他怎么这么厚脸皮直接自己介绍,还拉上手了? 小女生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过不要紧,反正自己是班长,同一条胡同的同学向来都是以自己马首是瞻。 “你们仨先聊,我回去取个东西就来。” 伊大班长决定今天就要把张宝根成功纳入麾下,所以她也是豁出去了。 伊白梅前脚刚离开,宝根后脚就乐了。 这么好的挖墙脚机会,他会放过? “刘思敏同学,关泰山同学,你们不觉得咱们仨的姓放一块很有意思么、” 关泰山一脸懵,反倒是假小子刘思敏兴奋的蹦了起来。 “对对对,话匣子里的三国我都偷听好几遍了!” “我姓刘我月份最大,关泰山姓关刚好排第二,哈哈,张宝根最小。” “刘关张啊!” 刘思敏果然是个小子性格,八成是投错了胎的那种,当即拉着两人就要“当兄弟”。 雪堆一个,插上树枝三根,贡品是石头、砖块和稻草......。 宝根看着刘思敏熟练的动作,深刻怀疑这丫头等这一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八岁的孩子,玩呗。 可惜腼腆的关泰山却有些犹豫。 “结拜当兄弟?” “可我们家没粮食了,养不起你们的......。” 刘思敏立即踢了他一脚。 “傻啊,就是平时一起玩,谁上你家吃东西去?” “我爷爷说了,人是有缘分的。” 关泰山还挺倔。 “咱们仨,啥缘分啊?” 刘思敏一时语塞,她就是心血来潮,听到刘关张聚集想玩这么一出而已。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的宝根笑了笑。 “刘思敏,你上衣几个补丁啊?” “三个,怎么啦?” “那关泰山你呢?” “三、三个?” “你们猜我上衣有几个补丁?” 刘思敏眼睛一亮,立即拉着宝根转了一圈。 “啊,你也是三个!” 宝根又指了指三人的脚。 “我们好像穿的都是胶鞋。” “对诶!” “刘思敏,你早上吃的啥?” “糊糊!” 关泰山也跟着回答:“我也是糊糊!” 早上吃饼子的宝根撒起谎来都不带喘气的。 “巧了,我也是!” 刘思敏一拍手。 “这不就是缘分么!?” 当伊籍......啊,不对,是伊白梅气喘吁吁的拿着一颗珍藏的水果糖回到这里,并没有发现三个同学额前头发都沾了些雪沫子。 关泰山看伊白梅的眼神有些躲闪,刘思敏眼珠溜溜转,声音也小了很多,好在伊白梅没有发现自己的跟班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就被宝根挖了墙脚。 “只有一颗糖,咱们今天就便宜了新来的张宝根吧?” 八岁的女孩觉得自己很有领导风范,很会照顾新来的同志......学,估计对刘思敏和关泰山的启发意义很大......。 可谁知宝根却不按套路出牌。 他把没有剥开糖纸的糖果放在一块鹅卵石上,开始四处找碎砖头。 “我隔着糖纸一砸,能把糖果分好几块,这样大家都有的吃!” 早就馋这糖果的刘思敏眉飞色舞的拍了宝根一下。 “老三,真有你的,都快比上诸葛亮了!” 她这是太兴奋说秃噜嘴了。 好在伊白梅以为她喊的是宝根在自己家的排行。 关泰山倒是细心些,偷偷拉了刘思敏一下,可惜刘思敏根本没反应过来。 宝根找到了一小块碎砖,掂了掂,用平整的一片用力砸了下去。 刘思敏、关泰山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啪叽~。” 砖碎了.......。 四双小眼睛都瞪圆了。 宝根颤抖的看向伊白梅同学。 ——班长,咱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啊。 伊白梅急忙上前拿起糖果,剥开糖纸,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里头居然是一颗玻璃弹子! “伊红兵~!!!!” 伊白梅咬牙切齿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关泰山在宝根耳边做低声旁白。 “那是他弟弟,胡同幼儿园里最......欢快的那个。” 刘思敏一把拉住了想要回去“大义灭亲”的伊白梅。 “现在回去干嘛,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咱们玩会儿再回去。” 宝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来,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用剩下的碎砖残骸砸了几下。 很快,几个小屁孩就沉浸在了奶糖带来的美妙感觉中。 刘思敏吸了吸鼻子,一边跺脚一边品尝着嘴里的糖块,还和宝根勾肩搭背。 “宝根,你放心,以后在学校姐姐罩着你!” 关泰山小心的吞咽着融化在嘴里的糖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赞同刘思敏的说法。 伊白梅把分给自己的两小块奶糖拿了最小的那块放嘴里含着,另一块则用糖纸包住准备带回去给弟弟吃。 同时她还不忘记了告诫刘思敏。 “刘思敏,你可不准在学校胡来了,也不准带坏张宝根。” 假小子一愣。 “张宝根不和我一样没红领巾么?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 伊白梅哼哼了一声。 “他啊,也是寒假班的成员。” 寒假班三字一出,刘大姐和关二哥看张老三的眼神瞬间就不同了。 感情老三还是个文化人......啊,成绩好的! 宝根羞愧出声:“别这么看我,哎~,我都是被逼的。” 要不是孩子们心思单纯,就他这句能酸倒人大牙的话,胡同三结义怕是要立即变成秋风五丈原。 第37章 二元一次方程 宝根觉的胡同大人们的心都有些大。 虽然这是六十年代连自己都差点养不活的时期,所以没人拐小孩玩,可有些道理他实在是弄不懂。 就好比他一个人去学校,柳茹茵不放心非要接送他;伊白梅也一样,一个人往来学校非得由她父亲伊老师接送。 可如今同行的变成两个孩子,两边的家里人居然都放开了手,让两个豆丁自己结伴去学校。 伊白梅觉得很兴奋,张宝根则觉得很无语。 要真有人贩子过来,他和伊白梅可不是八加八等于十六岁,而是八十加八十等于一百六十块。 对于漂亮小姑娘,宝根大爷向来是很大方的。 这才脱离了家长的视线,他就掏出小半块烤红薯分了一半投喂给了伊同学。 伊同学吃的眉眼舒展,哼哼,今天给新跟班加一分! 不过经常吃烤红薯的同学们都知道,吃完这个后脸部估计也跟丐帮弟子差不多了。 宝根掏出二姐给自己新做的手帕,都没舍得给自己擦脸,先给伊白梅好好的擦了几遍嘴巴和脸庞。 “张宝根,你怎么不擦脸?” 宝根无所谓的一摆手。 “我嘛,随意了。” 看着伊白梅被擦得干干净净、白里透红的小脸,宝根这才放了心。 要是万一真的有人贩子过来,一个白里透红的小姑娘和一个邋里邋遢的臭小子,该选谁不是明明白白的么? 不急,还有一件事得先弄明白先。 “伊白梅,你跑步快不快?” 白皙小姑娘白了他一眼。 “哼,我学习成绩全班第一的。” 宝根秒懂,那就是体育很废,他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要真有坏人来了,只要他跑得过队友就行……。 见宝根走路磨磨蹭蹭,伊白梅不乐意了,干脆直接拉着宝根的手加紧往前走。 “快点吧你,别迟到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宝根那破狗屁帽子下头的那张脸——露出八颗大牙在笑,嘴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今天不光有郝老师的语文加强课,还有刘建明教的算术课。 语文课一开始自然是抽查对《滕王阁序》的段落背诵情况,宝根大爷的实力根本隐藏不住。 抑扬顿挫的背诵完一段后,宝根还觉得意犹未尽。 可在他看到伊白梅目瞪口呆的样子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了不对劲的地方——昨儿没学的那段也被他顺口给背了出来。 郝老师老怀大慰,看向宝根的眼神越发欣赏起来。 “昨儿我布置的功课,除了要背诵学过的那段外,也说要好好预习下一段的,看来全班就张宝根同学一个人做到了!” “那么今天学的这一段,除了张宝根同学外每人多抄写三遍!” 满场崇敬的小眼神瞬间变成了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幽怨......。 课后休息,走廊“偶遇”,伊同学“怒其不争”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哼~!就你显摆~!” 接着是刘建明老师的算术提升课。 刘建明见宝根是第一次来,他略微考虑了一下便安排宝根和伊白梅当同桌。 伊白梅是刘建明班上的班长,和宝根马上就是同班同学,又是一个胡同的。 为了让宝根尽快融入提升班的学习氛围,刘建明这么做的理由极其充分。 只不过有人很不高兴。 第一个是伊白梅原来的同桌男生,第二个是另一个今天刚来报到的插班生。 宝根之所以能插班是因为刘建明的愧疚感和爱才之心,至于另外一个叫曹玉柱的同学,那就纯纯的是属于“不可抗力”的因素。 满屋子瘦不拉几的孩子里,就曹玉柱一个人显得黑胖,可人家老爹厉害啊——附近粮店的经理,是这年头谁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曹玉柱刚来就看到了全班最漂亮的小姑娘,他也想和伊白梅当同桌。 可惜刘老师直接无视了他的想法,把他安排在了后排。 二十六个二年级的孩子在这里学的都是三四年级的应用题。 在宝根和这个曹小胖子插班之前,大家都能跟得上刘老师的进度。 宝根本来不想第一天来就表现得太过显眼的,可惜刘建明不干啊。 但凡提问的时候,他总是对那些把手都举直了孩子都视而不见,总选低着头的宝根来回答。 宝根哪里记得1960年小学二年级的水平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加上他重生后脑子确实很好用,被刘老师三言两语的就给套出了太多的东西。 宝根也是在看到同桌的伊白梅同学张大嘴巴、大眼睛里满是蚊香圈(形容词),这才发觉自己回答了刘老师这么一大通的东西,其实早就超出了这个班级的上限。 勾股定理也就算了,平面角度横移肯定不是小学生该学的东西。 坏事了! 只看刘老师那越来越亮的眼睛,宝根就知道自己怕是跑不掉某些事了。 得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刘老师问什么他都回答,但凡自己知道的解题方法,他都一股脑的往外说。 得亏后世的老年大学不教高中数学......。 新来的插班生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事情立即不胫而走。 宝根是回答问题“口若悬河”,而同样是新来插班生的曹玉柱同学也同样整节课都在“口若悬河”——桌面都是口水,书本都湿了。 “宝根啊,”下课后满脸振奋的刘老师精准的堵住了想逃跑的宝根,“从今儿开始,你下课后去二楼中间精算小班听课。” “放心,都是小学部的提升内容,不会太难的。” 全班小学生看着宝根的眼神愈发敬仰起来。 “精算班啊!” “那是四年级老生才能进的地方吧?” “四年级的都少,几乎都是五年级和六年级的。” “咱班的张宝根才八岁,二年级!”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宝根,还有宝根同桌小女生眼睛里冒小星星的样子,睡足后精神焕发的曹小胖子怒了。 “妈,我也要读精算班!!!” 曹玉柱老娘没什么文化,但却对儿子千依百顺,尤其是这几年求着家里办事的人太多,也将这位女同志的姿态给养了起来。 “行行行,精算班就精算班,再精妈妈也给你办。” 曹妈妈拉着儿子大咧咧的往精算小班门口就这么一站,正在讲台上讲课的刘建明顿时就苦了脸。 “刘老师,咱也不让你难办,”曹妈妈大咧咧的指着空着大半的教室,“怎么样才能让我们家玉柱进这个班?” “你说个条件,我看我家老曹能不能拼上这个面子?” 刘建明无语,想进这个班可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 “武同志,这个班真不适合曹玉柱同学,跨度有些太高了些。” 曹妈妈呵呵一乐。 “高?你说个我听听,我家孩子我是知道的,又聪明又伶俐。” 刘老师耐着性子解释。 “之前那个班教的是四五年级的东西,而这个班起步就是二元一次方程啊。” 曹妈妈一愣。 “你说真的?” 刘老师看对方有了退意,微微松了口气。 “千真万确,要不让您爱人问我们校长去,就是这么高。” 曹妈妈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满脸的不忿,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从口袋里掏出两元来。 “两元一次就两元一次,我们玉柱先听一次!” “你们这价格也太黑了,我跟你说,我家老曹跟商业局的余科长是朋友,刘老师你可不能骗我!” 刘老师看着那轻飘飘的两块钱欲哭无泪,精算小班里七八个学生都笑得前俯后仰。 方程和方成,刘建明忽然好后悔自己不是个语文老师。 第38章 陈姨有个青梅? 四所小学优秀小学生组建的精算小班,真正的主管单位是区里,压根不甩所谓曹经理的面子。 所以曹小胖子只能哭闹着继续去提升班睡大觉。 而且那个曹经理再也不敢让自己爱人过来学校——二元一次方程这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自然灾害的侵袭,并没有让新生的国度停下自己的脚步。 筚路褴缕的国度咬着牙继续奋进。 刚刚进入2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在全国扩散——东北巨庆油田项目从本月开始兴建! “甩掉贫油国的帽子!” “会战!会战!” 从各地油田、矿务部门挑选骨干会战东北大荒原! 请战书雪片一般的往京城飞。 吃不饱又怎么了? 十年前这个国度是个什么样子,大家依然记忆犹新。 从辛亥年开始,五六千万性命的付出,终于换来了如今民族的新生。 哪家哪姓没有少了家族分支? 谁心中没有永远磨灭不了的旧日面孔? 饿肚子苦,但更苦的是世世代代都苦下去。 东北无人区、雪海荒原,算个逑! 林靖远呆呆的看着眼前被驳回的申请书,与周围欢欣鼓舞的气氛格格不入。 木城矿职工的成分好、觉悟好是出了名的。 林靖远是全矿最有资格被选派过去的人,没有之一。 他是老矿务,又是援朝战士,d员,对于如何在冰天雪地里“战斗”无比熟悉。 凭什么......偏偏让他留下! “段长!” 林靖远再次拦住自己的上级。 “我家的事我都解释过了,卫军马上去派出所上班,茵子半年后去中专,我去参加油田会战根本耽误不了什么的!” 段长无语的绕开他继续闷头走。 直到林靖远再次缠了上来。 “滚!” 段长忍无可忍的骂了起来。 “一屋子小崽子喝西北风?大军还是学徒工,一个月才几个枣?” “还有你的对象,马上要扯证了吧?” “人家好好的京城不待,跟着你去东北吃冰卧雪?” 看着林靖远还要啰嗦,他索性一巴掌把人推出了门。 “劳资都没去成,你小子算个啥?!” “滚!” ...... 与此同时。 陈家,气氛凝重。 陈玉华有些坐立不安。 “爸,您这是怎么一说啊?” “说好了出了十五就去扯证,怎么又要推迟?” 陈父磕了磕烟杆,轻轻的摇头。 “巨庆开工了,全国各地都在征调精兵强将过去。” “小林的成分经历和业务能力都是一流,说不好就给调过去。” “这可是闯关东啊~~~。” 陈父感慨出声。 陈玉华有些着急。 “可,不是说他的申请已经被驳回了么?” 陈母拉住了女儿的手。 “你啊,还是那么不知外头的事。”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那么大的项目,怎么可能才调一批人过去?” 陈父终于把烟杆里的灰磕完。 “京城是首善之所,全国榜样,这抽调的人估计会排在全国前几名。” “我和你娘是担心,小林怕是迟早会被选中......。” 见陈玉华一时失声,陈母急忙劝慰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一直不选他,毕竟他家孩子多嘛。” “可万一选调了,你是留京还是跟着去东北?” “你这丫头本来就是一副江南体格,京里的冬天都熬不住,怎么可能去荒野雪海?” 陈父有些脸红。 “这事其实是小林先给我递的话,这事先缓缓,等开春后看看上头的动静再说。” 他低着头。 “你呢,在学校里,好好帮着照应下他家的几个孩子......。” 林靖远想去东北的事没跟家里任何人提起,反倒是和发誓不往来的老家淮柔那边联系了几次。 林老爷子知道向来管不住这个老二,索性回信给林靖远,到时候要是他真走了,就把林爱红、林拥军和张宝根送老家去。 林靖远自以为自己瞒住了家里几个小的,却不知宝根这小子是看过书的——女配柳茹茵的养父参加过巨庆油田会战,为此还丢了一条腿。 在书里柳茹茵的养父甚至不配有正式的姓名,只知他姓林,外号林老头、林瘸子,性格古怪孤僻又护短。 总之在宝根看来,现实中的柳茹茵和林靖远与书里的形象相去甚远,而家里的老大解卫军也不是书中那个懦弱无能的形象。 宝根觉得如果说真的有变化,那么肯定与林靖远这一次前去参加巨庆会战有一定的关联。 所以,他得先让林叔留下来。 语文课堂上,宝根又在走神——他在研究新出现的一篇涂鸦内容。 【现已查明“斗笠”已在三日前叛变,为保密局北平站所用。所传“独活”同志叛变为假,这是敌人的障眼法,“独活”同志已于五日前牺牲在刑讯室内。 大楼里所有人都不准回家,敌人正在按“斗笠”提供的线索清查内部,估计我的暴露是迟早的事。 斗笠投敌后的新代号叫“山石”,希望这封情报能送出去。 ——刘淑玉于民国三十七年六月十二日绝笔。 不好,他们在撞门,永别了......。】 最后一行字看着显得极为凌乱。 自从早上看到这段文字后,宝根的心情便有些沉重。 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消息传递上去,因为这是笔记本第一次出现过去的记载。 也许叛徒已经被惩处......。 可就在课堂上,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 紧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面无表情的军官夹着一个密封的公文包在快步前行,在他的前后各两名士兵在护卫。 当然士兵们护卫的不是这位军官,而是他公文包。 在经过三次搜身检查后,军官换了第二批护卫来到一个密封的办公室里。 这里除了一盏吊灯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电子设备。 负责签收公文包的是个中年人。 而公文包里是一个很普通的信封和一张信纸。 “和上次一样,都是旧报纸上的字拼凑出来的句子。” “信封内缝里的印刷厂家和地址都被提前去掉,没有发现任何多余的指纹。” “不过这次的投递点改在了帽儿合同。” “依然没有任何人看到投递者是谁。” “信件内容甄别了没有?” “据查,符合信件描述的人叫李锦,是当年京城一条线上的通讯员。他的小组因为组长叛变而损失惨重。” “如今在京郊某单位上班。” “他当年的组长代号就叫独活,刘淑玉同志的档案也找到了,在特务破门时与对方发生枪战,当场牺牲。” “现在这个【z】指出李锦早已叛变,相关部门已经展开了行动。” “嗯,无论这个情报是真是假,甚至是诱饵,都要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根据这份情报最后的内容,对京郊各煤矿进行暗中排查。” “那些即将调往巨庆方向的,都找借口暂缓!” “是!” “领导,这个z到底是谁啊?我看这个人八成是在京城。” “不清楚啊,先静观其变。” ...... 干完大事的宝根在第二天上学去的路上,他和伊白梅被两个穿着深蓝色冬季制服的公安给拦住了。 一个“凶神恶煞”的要检查他的书包,一个还掐他脸。 “解卫军、杨兴民,我要举报你们俩欺负小孩~!!!” 幸亏刘建明老师路过,这才将宝根“救下”。 语文课刚结束,宝根跑去刘建明老师办公室混口热茶喝,结果从两个老师的聊天里听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新闻。 “这个小于老师听说是陈玉华介绍来的?” “得了吧,人家小于老师可是正儿八经的俄语专业大学生,人家是看陈老师面子才愿意调过来我们初中部的。” “诶,听你这意思,这里头还有故事?” “呵呵,人家两人是高中同学,听说啊,要不是陈家的那点事,估计,啧啧啧啧。” 宝根眼珠子转了转,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初中部那头。 第39章 家里不能少了我茵子 宝根上辈子就不笨,不然也不能给人道长当徒弟,最后道长翻车跑路他却和人科长混上了师兄弟。 六十年代的人刚刚从最为底层的环境里脱离出来。 绝大部分人的精力和经验都用在了解决吃穿上,很少有人会在男女之间的事上投入过多的心神,情情爱爱、撕心裂肺之类的情绪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太过于奢侈。 就算有,饿她两顿也就自然醒悟了。 故而两位老师只是随口说的几句闲话,却让宝根品出了不少味道来。 寒假期间学校人员稀少,尤其是老师,初中和小学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 可这位于老师刚来,他和陈姨的过往就精准的传到了小学这边老师的耳朵里,这显然是有问题的。 其次陈玉华是一个很闷的人,要是他林叔不开口,两人能静静的低头坐一下午。 所以让陈玉华介绍一个高中同学来司厅初中上班,还不如让她去开飞机......。 最重要的是,司厅初中和小学领导是一个班子。 左副校长和她爱人就是林叔和陈玉华的介绍人,哪怕她再惜才也不可能任由这样的流言如此明目张胆的传到小学这边来。 宝根抱着刘建明的茶杯灌了几口热的,轻蔑的对两位老师撇撇嘴。 合着这两位怕不就是被某人给忽悠的传话npc。 以宝根后世陪老太太们刷肥皂剧的充实经验来判断,这事里八成有姓于的“不怀好意”在里头。 为什么不是旁人故意针对这个姓于的呢? 宝根的理由很充分:饭都吃不饱,谁有这个精力来干这种事。 再说了,以他宝根小爷的逻辑,面对这种事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 宝根把水杯一撂:小子,你完了~~,滋滋滋,烫手~~。 “你们说什么呢?!” 陈玉华又惊又怒,也不顾同事诧异的眼神,捂着脸就跑出了办公室。 ——这种传言太可怕了,要是真传开了,她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 陈家。 气氛凝重。 陈玉华躲在里间床上一个劲的哭,枕头都哭湿了。 外间,陈父和陈母都是愁眉不展。 陈母踌躇了半天,最后小声嘀咕了一声。 “她爸,我看也不见得是坏事。” “小于当年追我们玉华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人家是大学生,工作落地就是干部。” “小林那边提干的事,也一直没个下文,再说家里的孩子也实在太......。” 陈父没好气的抬头白了她一眼。 “你就得了吧你!” “你是真想咱们玉华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啊?” “再说了,那个姓于的,他当年上了大学不要我们玉华去追的那个领导闺女呢?” “哦,合着人家不要了才回头找我们女儿?” “这风声我看就这个小子故意放出来的!” 陈父指了指外头。 “小林和他家的孩子已经和咱们来来往往有些日子了,外头谁没看见?” “哦,我陈家的孩子都是贱皮子?上赶着送给他姓于的!” 陈母红了脸。 “我就说说罢了,看把你急得。” 陈父想了想,对着里间的方向加大了音量。 “依我看,寒假剩下的日子能不去学校就不去学校。” “到时候开了学,初中小学那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她左校长能不管?” 陈家这边的处置其实就是被动防御,见招拆招。 但放到林家这边,那就热闹了。 宝根虽然喜欢在柳老二跟前装傻,但这件事他还是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解卫军和柳茹茵。 就连他自己的分析也推给了那两位八卦老师。 这几天解卫军和杨兴民在街道派出所认了个师傅,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但在听说这件事后还是抽空赶了回来。 换做没穿这身衣服之前,解卫军第一个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板砖伺候。 “哥,你可不能犯浑,你和兴民哥可都还在考察期。” 别看柳茹茵才十四岁,但她却知道其中轻重。 “那咋办?” 解卫军苦恼的挠挠脑袋。 在他眼里,虽然林叔的形象很高大,可在谈对象这方面比一个大学生还真差了太多。 除了人高马大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优势。 宝根有些不认同解卫军的观点。 “可咱叔帅啊!” 浓眉大眼的,脱掉外衣一身腱子肉,蜂腰青蛙腿说的就是林靖远这类人。 柳茹茵也觉得张老三说的有一点道理,但她也知道“大学生”三个字的含金量。 只要是对方真的硬追陈姨,这事八成会出问题。 可她有一点想不通:“以前都快成仇人了,那他咋还看上陈姨的?” 解卫军和柳茹茵都觉得有些费解,虽然陈玉华性子和气,但也不是倾城倾城的小姐模样啊? 值得姓于的一个大学生干部回头倒追? 宝根一碗糊糊磨磨蹭蹭的吸了半天,连碗都舔了两遍,可解老大和柳老二还是愁眉不展,想不到应对的法子。 他们是晚辈不好上陈家去问,再说现在只是流言而已也不想让林叔知道这事。 就很愁。 得,宝根没办法,只能试着“提醒”,要不然碗都快被他舔掉釉了。 “二姐,大学生很厉害吗?” 柳眉紧皱的柳茹茵随口敷衍他。 “嗯,厉害,人家上班就是干部。” “那我以后也要当大学生!” “呵呵,”柳茹茵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老三,“二姐支持你。” “二姐,我是不是我考上大学就是干部了?” 解卫军没好气的揉了揉总在打岔小孩的头。 “别想多了,你得先去单位报到,正式提干也得和哥哥我去派出所一样,乖乖的熬过一到两个月的观察期。” 宝根打破砂锅问到底。 “观察期是啥?” 解卫军没好气的想给这小子一下,可柳茹茵却忽然眼睛一亮。 “哈哈,我想到办法了!” 柳茹茵笑着看了一圈家里的几个“傻子”,一股在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个家要是少了她茵子,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新来的俄文老师是吧? 干部转正期敢有这样的传闻,那我就给你加把火! 她可是知道初中部哪些女孩子最喜欢传新闻......。 宝根拍拍屁股端着碗带着一身萧瑟离开。 ——为了解决问题又照顾老二的情绪,我才八岁,我容易吗我? 第40章 我姓范 司厅学校老师宿舍。 一间刚刚清理出来的单间内。 于振行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不甘和愤怒被死死的摁在平静的面孔之下。 脑子里反复回想的是前些日子自己经历的那屈辱一幕。 他和一楠相逢在大学,自己是真的对她一见倾心。 凭着自己比旁人更成熟的稳重感和细心体贴,两人这才慢慢走到一起。 可谁知毕业实习期间,风云突变。 一楠毫无征兆的与另外一个男子在相看后订婚。 他愤怒、他激动,他想质问! 可谁知一楠家里早把他查了个透彻,其中就包括他背弃高中女友的事情。 当初他考了四次才考上大学,期间的费用和生活家里管的很少,几乎都是陈玉华在单方面付出。 如果只是品德上的瑕疵,他可能不会如此轻易的被人拿捏。 但他的毕业论文也被对方发现了“问题”,事关他的一生,慌乱无比的他只能屈服。 同时为了顾忌一楠的名声,他还被要求尽快找个新的对象——好证实是他于振行先背弃的感情。 一楠的婚期紧,所以对方给他的时间也短。 于振行这才又想到了陈玉华。 如果有可能,他根本不想来当什么老师......。 “小于老师,休息了么?” 门外有人在敲门。 “左副校长让你立即过去一趟。” 在听到左副校长的名字时,正准备起身开门的于振行脸色顿时一变。 左副校长是小学部的,也不管人事,管的是学校的思想品德工作。 她找自己谈话? 一个小时之后,满脸颓废的于振行回到宿舍,一身无力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边有了个苗头就被左副校长发现,甚至还提到了他的“观察期评语”。 可除了陈玉华之外,剩下这点时间里他哪里去找一个自己看得上的对象? 真的要找人相看么? ...... 自从过年之后,宝根就一直在攒着本子上的小五星,如今已经攒到了三个。 也许是在小学寒假班待久了的原因,新的一篇涂鸦文字居然是篇小学生日记。 【1960年2月7日,星期日。 今天是少年宫的活动日,寒假在家里待了一个假期的我们兴高采烈的来到了这里参加活动。 因为是新年后的第一个活动日,少年宫的叔叔阿姨们为我们准备了好多的奖品。 有小蛋糕、有糖果,还有果丹皮和沙琪玛,甚至我还看到了来自国外的巧克力。 只不过老师们说必须在竞赛中获胜或者过关才能取得奖品。 我们班的何春勇敢的参加了象棋破局的竞赛,可惜没能成功。 体育路小学的一个女同学很厉害,居然在世界知识问答中连对三个,获得了几颗水果糖。 好羡慕,但我会努力加强学习......。】 孩童气满满、同时也是口水满满的日记。 宝根的目光在小蛋糕、糖果、果丹皮、沙琪玛和巧克力几个词上来回晃动,嘴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泌唾液。 ——2月7日不就是明天么?刚好寒假班不上课。 ——可怎么都没听人说过这件事? ——体育路小学的学生也参加了? ——那举办地点就是东城少年宫。 宝根决定找刘老师问问。 “你小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教算术的刘建明非常喜欢宝根,所以宝根找他打听消息他一点也不觉得烦。 “刚才有同学在课间嘀咕的,我就好奇过来一问,您也知道我才来京城不久嘛。” 刘建明放下手里在批改的作业,笑着跟他解释。 “听说吃的是有一些,但不是每个学校都参加,大家都是轮流去的。” “例如体育路小学和东交民巷小学他们就是这次开春去,咱们周围几个学校是五一劳动节去。” “一年下来大家都能轮到一回的。” 宝根听得一愣。 “开春?老师,这才二月啊。” 刘建明苦笑一声,带着重重愁绪看向窗外已经不见踪影的积雪。 “今日的气温已经到了十五度,这不是开春是什么?” 他摇摇头,知道今年的收成怕是又要麻烦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宝根顾不得与刘老师一起去发愁春耕的事,他放学后就一溜烟的回到家,哪怕伊白梅一路追着叫他慢点都没顾着。 他急着回家把作业先写完,免得明天抽不出空来。 在1960年,再漂亮的小姑娘也得给小蛋糕、沙琪玛、果丹皮和巧克力让路。 第二天一早,吃过糊糊的宝根把嘴一抹,认认真真的洗把脸,顶着笔记本冲出大杂院。 “二姐,午饭我不吃了,我兜里还有半个红薯,我去隔壁胡同玩了!” 柳茹茵一把没能拉住,只能看着张老三一阵风的跑掉了。 “早点回来,不然仔细你的腿!” 上公交车的时候,车上的售票员认认真真的看了宝根一路。 生怕这一个人出来坐车的小孩下错了站。 少年宫就是一个站牌名,宝根哪里能下错地方。 下了车,正好看到好几百小学生正排着队往少年宫里走。 宝根抱着本子趁着人多眼杂,随意钻进了一个小学生的队伍里。 也不等周围的同学发出疑问,他倒先开了口。 “你们是哪个小学的?” “我们是东交民巷小学的。” “哦,我是体育路小学的,刚才去小便没跟上班,老师让我跟着后面的班级一起进去。你们都是红领巾,应该不会拒绝帮助我吧?” 小学生们表示,你这个嘲讽我受不了。 几个小学生主动拉着宝根往里走。 进门的时候他们班老师还好奇问了一句,结果自己学生都作证这个小孩是体育路小学的。 今天的少年宫被装扮得很花哨,少年宫的老师和工作人员一共设置了十多个竞赛项目,还为此申请了一些很珍贵的零食和玩具当奖励。 宝根很快出现在了象棋对战的教室里。 老年人三宝之一的象棋,他可是下了一辈子的。 这里有两种闯关模式,一种是破解象棋杀局,而另一种是直接挑战现场的工作人员。 宝根只是略略看了看破局的棋局,心里便有了数。 这些棋局对于小学生来说确实有些难......。 八岁的宝根觉得这些人很可恶,分明就是在欺负小朋友不想给奖励嘛! 此风不可涨,老夫,咳咳,小爷来帮大家品尝,啊,纠正一下这个风气。 第一个残局棋盘边挤着很多小学生,都在盯着棋盘冥思苦想。 负责摆擂的工作人员端着热茶呵呵笑着,还很恶趣味的翻动着手边一叠剪纸小红旗。 “有了这个就可以去兑奖处换零食和玩具哦。” 这让小学生们总是不由自主的走神。 “老师,我来!” 一个抱着笔记本的八岁小孩站了出来。 “可以啊,”工作人员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哪个学校的,先登记一下,不过老师先提醒你一下,之前可是有人在这里哭过鼻子的哦!” 小孩嘿嘿一笑:“我体育路的。” “行,我记一下,规则是我走黑棋,你走红棋,你要......诶,好吧,你怎么就开始下了?” 啪啪啪啪,十步走完,工作人员忽然揉了揉眼睛。 不对啊,我怎么死棋了?! “谢谢老师!” 小孩笑着取了一面剪纸小红旗嗖的钻进了人群。 隔壁棋盘前,一个小学生刚刚垂头丧气的输下场,宝根便迫不及待的坐下。 “老师,我赶时间,咱们快点摆棋。” “哟吼,小朋友你还赶时间,哪个学校的?” “我附小的。” ...... 不到半小时,八个残局都被宝根一一杀穿。 没办法,今天守擂的工作人员不过是普通象棋爱好者的程度,哪里是几十年老象棋痞子的对手。 八面小红旗到手,不过想要换难得一见的巧克力得用大红旗换。 这个就需要挑战这里最难的关卡——和老师全局对战。 守擂的三位老师是各学校象棋比较厉害的年轻教师,并不是少年宫象棋班的指导老师。 搞清楚敌情,宝根顿时信心大增。 第一局的战略叫示敌以弱,故意走得乱七八糟,却靠一记偷袭跳马背将取胜。 第二局的战术叫做以快取胜,发现对方习惯走慢棋后,他便下得飞快,最后以双炮将军获胜。 至于最后一局,这个老师棋力不弱,八岁的小孩精神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可宝根却用了一招偷梁换柱。 这个小学生习惯用笔记本在棋盘上指来划去,结果当老师得意准备跳马绝杀时,却赫然发现自己马位上......怎么是个炮? 棋差一招,反被小孩将车杀到了帅口上,绝杀! 臭不要脸的小屁孩,三面剪纸大红旗到手! 老师惊讶的看着宝根。 “孩子,你哪个学校的?” “我东交民巷的。” “叫什么?” “我姓范,叫范佩西。” 第41章 见信如晤 “世界第一高峰是什么峰?” “珠穆朗玛峰。” “那世界第二高峰是什么峰?” “乔戈里峰。” “不错不错,那那世界第三高峰是什么峰?这个问题就有些难度了......。” “干城章嘉峰!” ...... 女老师忽然觉得有些热,她擦了擦额头上可疑的水迹。 “同学,地理题你已经拿到五个勾了,还要继续么?” 宝根两眼放光的点头,连对六题就有一个大红旗,这么好的事哪里找去。 再说这些问题都是他们社区老年活动室里玩剩下的,每次上头领导下来视察老年活动室,他和几个老伙计都要上台背一遍。 忒熟了。 “那世界第六高峰是......?” “卓奥友峰。” 嘿嘿,又是一张大红旗到手。 ......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打一成语。” “缺衣少食。” “动也卧、睡也卧、行也卧......。” “蛇。” “这个是对对子,同学你.....。” “略懂。” 十分钟后老师崩溃,你略懂个毛,三面大红旗都给我薅没了。 宝根今天玩的真是上头。 横扫小学生场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手里抓着一大把大红旗小红旗,比后世抓着一叠美刀还要开心。 继续找下一个场地。 谁知这时周边的小学生们都在惊呼并争论。 “快去看最新的排行榜!” “东交民巷小学的范佩西积分掉到第二了!” “哪个升到第一了?” “哈哈哈哈,是我们体育路小学的齐达内。”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附小的欧文已经到第三了,差第一名也就四小红旗。” “得了吧,我们学校齐同学肯定保持第一到最后的!” “我看好范同学!” “欧同学加油~!!!” 乱糟糟的争吵声中,宝根蹑手蹑脚的去了兑奖处。 好遗憾,看来不能继续玩下去了......。 片刻之后,有个好不容易拿到一枚剪纸大红旗的小学生在朋友们的拥簇下来到了兑奖处。 可下一秒这孩子的哭声便响了起来。 “呜呜呜呜,是谁啊,怎么把巧克力都领光了,老师,呜呜呜,我不要玩具~~~。” ...... 柳老二放学回家刚进门就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林老四和林老五两人都吃得一嘴“泥”,还在意犹未尽的舔手指头。 “吐,快点给我吐出来~!” 柳茹茵都差点哭了。 她对着慢悠悠走过来的张老三柳眉倒竖。 “你在家怎么不看着他们?” 宝根很想吐槽:姐,俺也才八岁好不好?你平时还觉得我傻......。 柳茹茵嘴巴还没合拢,就被老三塞了一块粑粑颜色的东西进了嘴里。 “呕~。” 爱红和拥军立即上前用小手捂住二姐的嘴巴。 “不要吐,别浪费啊。” “姐,给我吃!” ...... “嗯,味道怪怪的,但挺好吃的。” 解卫军意犹未尽的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小块巧克力,最后还是一咬牙给了一边眼巴巴看着他的老四和老五。 林爱红和林拥军顿时欢呼起来。 柳茹茵则有些心有余悸。 “也不知是张叔的哪个战友路过咱家,咱们连口茶都没给人,叔回来了肯定会埋怨。那叔叔给了宝根足足四大块巧克力和一小包小蛋糕,我听说巧克力这东西可贵了!” 解卫军不以为意的笑了。 “叔的那些战友,你还不了解,过咱们门口的时候恨不得爬墙摸哨似的给咱扔东西。” “就是让你猜不着他才开心。” “再说了,宝根说在南方见过这个叔,那就别想多,让咱叔自己猜去吧。” 柳茹茵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剩下的三块半巧克力,她已经纠结上了。 “我刚出去偷偷打听过,这东西不能久放、不能捂着,挺精贵的一东西,就是没人知道具体价格。” “哥,你说黑市上会有人要么?” 解卫军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我在所里听说过这东西,不好卖,估计也没人买得起。” “而且这东西分配都是有数的,来历不是很难查,还是别卖黑市了,免得给那位叔伯找麻烦。” 柳茹茵觉得心在微微的疼。 “那就一直藏着?要不,给陈姨送一块过去?” 宝根躲在被子里偷乐。 他本子上现在有四个小星星了,距离招呼神龙......,啊,算了,那是封建迷信。 ...... 杨兴民打着哈欠出了门,眼睛还没睁开就被解卫军在他嘴里塞了一小块东西。 “嗯~!” 杨兴民的眼睛顿时瞪大如牛。 “大军哥,您吉祥!” “滚,别说出去。” 两人出了大杂院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一路往所里赶去,就是路上看谁都觉得有问题,想盘问盘问。 “这东西是外国的?” 陈父看着巧克力的包装很是稀罕。 陈母在一边打毛衣,她笑着接话。 “茵子说是国内特供的,应该是小林队伍上的朋友送的。” 陈父撇撇嘴。 “黑不溜秋的,我怎么看着跟屎一个色?” 陈玉华掀帘子出来白了她爹一眼,把巧克力抱怀里进了屋。 ——就不爱搭理自己爹这张嘴。 回到里屋,陈玉华把巧克力一连藏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合意,最后打开自己的挎包。 嗯? 谁在自己包里塞了一封信?! 只看那封面的字迹,陈玉华一口牙齿就磨得滋滋响。 ...... “这是啥意思?” 解卫军看着眼前这张空无一字的信纸,觉得那人有些莫名其妙。 “昨儿师傅教过我一个法子,指不定是用淀粉水写的字,我一会儿拿碘酒试试。” 宝根对这个空无一字的信不感兴趣,他倒是好奇二姐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还不是陈家那边在摆明态度呗。” 柳茹茵脸上带着笑。 “那块巧克力怕是让陈家下了决心,这是催着咱叔呢。” “嗨,大哥,你就别研究这个空白信了,人家玩的的文化人的那一套,叫尽在不言中。” 柳茹茵摸着下巴想了想。 “得把叔叫回来一趟。” “还有老三,你别一天到晚傻乎乎的,在小学那边机灵点。看到有人缠着陈姨一定要帮着陈姨些。” 宝根不满吐槽。 “那姓于的还是你们班俄文老师呢,你咋不自己盯着?” “哼!” 十四岁的少女杀气腾腾。 “你们几个就瞧好吧!” ...... 第二天,柳茹茵刚到家就听见提前一步到家的宝根在喊。 “二姐,你又来晚一步,那叔又来给东西了,东西扔门口就跑!” “院里人都去居委会听课去了,也没人帮我招呼叔。” 柳茹茵叹了口气,可旋即她那双丹凤眼瞪得溜圆。 一大袋稻米和一大片肉排! “老三,快拖进去啊,你是真傻啊~!” “宝根怎么就傻了?” 林靖远风尘仆仆的走进院子,笑着问茵子,下一秒他的下巴也差点掉地上。 “我去,这是哪家地主来过了?” 急忙把东西全搬进去,林靖远愁眉苦脸、掰着手指头的想了半天。 这是谁啊? 自己和老张一个锅里吃饭的老伙计,那是一个赛一个的穷......。 宝根立即上前打岔。 “叔,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说要家长抄写一篇文章,字迹要工整的,好让我们学生练字有个努力的目标。” 林靖远呵呵一乐。 “叔的字一般,行吧,一会儿就抄给你。” 当晚,林靖远三人一直在讨论到底是谁来过家里,却没发现在煤油灯下“练字”的宝根,其实是在用一张信纸盖在林靖远刚抄的文章上,一个字一个字挑选着临摹某人的字迹。 “玉华同志,见信如晤.....。” 宝根一边临摹一边摇头。 我才八岁啊,真够操心的,哎~! 第42章 你脏死了,才不要 林靖远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他提干的事已经上了日程,回来居委会拿评语资料。 匆匆与陈玉华再次见了一面,他又赶回了矿上。 不过这一回林靖远离开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这说明两人聊的不错,起码没有被姓于的搞的手段影响到。 林靖远刚走,他“留下”的一封信便被送到了陈玉华的手里。 至于信里写了什么除了陈玉华之外没人知道。 反倒是她在面对残存的那么一点流言蜚语时淡定了很多。 初中部提前开学,柳茹茵家里学校两头忙的不可开交。 好在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爱红和拥军都很懂事,所以她也习惯了。 大哥和杨兴民天天泡在所里跟着师傅学东西,压根不落家。 至于才来了一个月的老三,得了,天天跟着伊家小姑娘屁股后头,估计也出不了事。 提前“开春”导致很多这几年特有的事情在发生,让宝根看得津津有味。 例如柳茹茵这帮初中生被组织起来出城“春游”——挖野菜,这是一门需要考核的功课。 刚刚冒头的各种无毒植物被京城居民们一扫而空。 而他和伊白梅几个也跟在胡同大人的身后往郊外跑,小篓子、小口袋、小铲子、小锄头工具异常齐全。 尤其是伊白梅,小姑娘还挺讲究,戴了个改小的袖套,硬要当这帮小孩的队长。 和宝根一个院里的大春和栓子都看了一眼宝根,宝根举手他们也举手,剩下的刘思敏和关泰山索性也随了大流。 于是伊小队长成功当选。 其实队伍里有宝根在,所谓的队长不过是充当孩子们的门面罢了。 谁叫她小脸最白。 京城春天里的野菜有好几种。 在今年二月最主要的采摘品种还是荠菜。 这东西其实是三月后最多,但生命力顽强,几乎每个季节都能生长。 哪怕是经过冬天里居民们地毯式的挖掘,依然有不少顽强的存留了下来,并在提前到来的温暖气候里探出头来。 前几日京城报纸上专家也说了,荠菜这东西含的钙是牛奶的三倍。 所以田边地头在挖野菜的人们最想挖到的就是荠菜。 这东西很好辨认,跟绿色的海星似的,除了极少部位不能食用,其大部分都可以入口,尤其是根茎。 “哈哈,我挖到一株白蒿!” 伊白梅直起身来,带着一点小得意看向宝根。 白蒿这东西虽然不能包饺子(估计没几家能吃得上),但却可以拌豆腐,西山那边还有用这个泡酒的习俗。 这东西正是一二月出的野菜。 她拿给宝根看自然是有道理的,其他小伙伴都在努力找野菜,可宝根却总是四处乱跑和人说话。 得意的小丫头站在春风里,头发丝都带着金光,宝根傻笑了一下,也乖乖的低头找起野菜来。 他总不能告诉这丫头,自己刚才东奔西走的,就是为了把旁人不要的野菜部位收集起来。 小半天的功夫,他笔记本空间里已经收了一大堆。 “诶?宝根,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大春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一群人都跟着宝根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河边,已经偏离了他们预定的找寻方向。 “走偏了点,无所谓啦,既来之则安之。” 宝根摇头晃脑的掉书袋,又辨认了下方向。 应该没错。 今天早上笔记本上刷新的涂鸦里说的很清楚。 附近工厂的工人在去年在河边挖沙子留下一个直径十多米的深坑,后来被大雪填满。 前些天河面冰雪融化导致水位上涨,让坑里和河里的水一时连接,期间一些鱼虾纷纷进入了这个小水塘里。 可惜工人们并不知道。 直到三月份再次挖沙的时候,挖土机不小心挖开了小水塘和河里的连接处,水塘里的大小鱼儿立即逃进了河里。 挖机师傅因为视线原因没有看到水塘水面上的动静,但在河对面的人却看到了,急得直跳脚大喊。 可六十年代的工程机械那个噪音......。 “你们喊啥?” “听不见~!” “挥手这么热情,哈哈,你们也辛苦了~!” 等有人一口气绕道跑过来这里,挖机师傅后悔得差点把自己大腿都拍青。 一群人走入只剩齐膝深的水里捞了半天,也就抓到一条鱼和几只小螃蟹。 宝根觉得这个故事确实应该得到“救赎”,所以他才故意把小伙伴们引到了这边来。 “你们几个先挖着,我去树林后边转转。” 宝根抱着笔记本就准备离开,却被伊小队长给拦住了。 “张宝根,你又偷懒!” “你家拥军篓子里的都比你多,你害臊不害臊啊?” 宝根无辜的眨眨眼。 “报告小队长,我去尿尿,要不要一起?” “呸,不害臊,赶紧走!” 走之前宝根伸手把林拥军篓子里大部分绿色植物给扔了出来。 五岁小屁孩很努力,他一篓子里就几棵小荠菜能吃,其他的都是有毒的......。 “拥军你慢慢学,先歇息下,别这么努力!” 宝根拍拍老五的头——你小子要是继续努力,咱家整个户口薄都扛不住。 小树林后头是一片凌乱的河边沙地,挖野菜的人根本不会来这边。 河边有好几个挖出来的大沙坑,但里头有水而且距离河岸最近的只有一个。 就是你了! 仔细观察过四周确实无人后,宝根拿着笔记本轻轻对坑里的水面一拍。 嗖~~! 沙坑水塘里正在优哉游哉的鱼虾们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全身一轻,争先恐后的落入坑底。 整个坑的水都不见了! 宝根惊喜的揉揉眼睛,看着坑底那些蹦蹦跳跳的鱼虾,幸福的流出了口水。 他把本子放在自己的篓子里,在坑边找了块合手的砖块嗷嗷叫着杀下坑去。 湿润的泥沙只能没过他的脚背,宝根挥舞着砖头杀红了眼。 “力劈华山~!” 跳的最欢的大鱼僵直落地。 “泰山压顶~!” 一条小虾米死成了调料状态。 “横扫千军~!” 一只王八四只短腿胡乱动弹着飞上了坑顶。 “张宝根,你在哪里啊?” “你可别吓人啊!!!” 玩得正起劲的宝根从坑下头冒出头来,脸上还带着几条黑印,笑嘻嘻的对有些惊慌失措的伊白梅同学喊道。 “这儿呢,一起来玩啊!” “你脏死了,才不要。” 第43章 笑不活了 六年级的大春和四年级的栓子不愧是一起用尿和过泥巴的铁杆朋友。 之前差点因为一株荠菜打起来的两人如今互相谦让的厉害。 非要把自己篓子里的野菜塞给对方。 这风格事迹编的好的话,能上小学宣传栏的小黑板。 就是两人话里有些不太对劲。 “荠菜不是你要的么?” “这条鱼归我!” “谁稀罕你荠菜了,没看见我都扔了?大春,你放下我的小王八~!” 八个泥猴在坑底捡鱼抓虾,手上不停嘴里也没歇过——太兴奋了。 就连看着最斯文的伊白梅小朋友此刻也变成了伊黑梅。 除了两只一直在放光的大眼睛,整个人和头发上都是泥沙和黑色的痕迹。 宝根与他们不一样,喜欢把抓到的鱼虾先弄死再扔上去——那样笔记本空间才能装。 鬼知道整个冬天有多少鱼虾进了这个大坑,反正到了最后几个小家伙都捡不动了。 别说荠菜、白蒿什么的,就连虾子螃蟹都狠心扔了不少。 实在是装不下了啊! 这还是在宝根偷偷用本子装了大半的情况下。 伊白梅的小篓子已经冒了尖,一条小鱼不甘心的还想蹦出来。 这丫头背着篓子起身的时候,分明小腿都在发抖。 这个小队长不合格,宝根只能拉过还能动弹的大春嘀咕起来。 “大春~你偷偷的过去,把咱院和附近几个院的大人都叫来。” “得嘞。” 一脸泥的大春飞跑走了,不一会儿就把将信将疑的卢二婶子几人给叫了过来。 “哟,你们这帮小子也太贪了!” 马婶子一看这坑里还剩这么多小鱼、虾,笑着骂了一声,当即把自己挖的野菜倒地下,三两步就下了坑。 卢二婶子捂住嘴里的惊呼,她让其他人先捡,自己快步回去通知胡同里的邻居们过来。 很快,来自小苏州胡同的十几个大人赶到了现场。 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小鱼小虾们终于迎来了灭顶之灾。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在行。 在沙坑底部周边的泥沙里一摸,一条大泥鳅被抠了出来。 才过了半小时,越来越多不认识的人也赶了过来。 卢二婶子和马婶子发觉不对,立即招呼大家马上走。 大鱼可都在孩子们的篓子里。 十几个大人和八九个小孩在路上根本没歇过气,一口气生生走回了胡同才停下。 “刚才好悬!” 一身泥的杨大爷偷偷擦了把冷汗。 “有几个人一直跟着咱们到了安国门,幸亏有几个公安同志在巡逻,他们才没继续跟下来。”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虽然多,可几乎都是老弱妇幼。 一身脏兮兮的林爱红把嘴巴凑到张老三耳朵边。 “三哥,我刚才也看到那几个人了,有个人我记得,就是上次笑话咱们往小黄庄走的家伙。” 宝根若有所思点点头。 有印象,轧钢厂的? 诶,不对? “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爱红小声的:“三哥啊。” 宝根脸一黑。 “别,叫哥可以,三字就免了,” “那我叫你小哥吧?” 林爱红眼巴巴的。 “这个好听,以后就这么叫。” ...... 满院子都是在浆洗衣服的声音。 柳茹茵上课还没放学,宝根三兄妹是在卢二婶子家洗的澡,衣服马婶子帮着洗了。 当天晚上晚饭的档口,胡同里好几个院子都关着门。 院子里泥炉子一架,柴火烧起来,陶罐子架上头。 一条鱼、一点调料下到锅里。 各家各户男女老少都端着代食馒头和咸菜坐在一起,细嚼慢咽。 代食馒头里的成分主要是红薯皮、榆树皮和玉米茬子,那东西等于就是哄肚子。 但就着咸菜和鱼汤,大家也吃得极香。 67号大杂院是这次收获最丰的院子。 院里只有一户需要上班的单身汉没去人,但凡去了的最少也弄到了三条鱼、一斤螃蟹什么的。 十二户人家一共架了三口锅,奢侈的用了四条鱼和半斤虾子当锅底。 各家拿出来的咸菜有六种,荠菜、白蒿剁碎了下汤锅里。 左边厢房住的单身汉高大升摆明了是不想过日子了,把冬天剩下的碳都拿了出来塞泥炉子肚子里。 炭火熊熊,几十号大小人吃的满头是汗。 尤其是杨大爷。 他老人家觉得坐炉子外边不过瘾,搬了个小马扎直接坐在了三个炉子中间,热的都穿背心了,还在那哈哈大笑。 宝根在研究手里的代食馒头。 这东西是用解卫军昨儿领回来的“粗粮”做的,只不过林家的代食馒头与别人有些区别。 玉米面的成分要多一些。 ——就是不知道小五星能把这代食进化成什么? 今儿回来后,笔记本上的小五星已经有了五颗,这让宝根有些蠢蠢欲动。 他的目标是笔记本空间的那堆野菜残余和剩下的一些猪骨头。 两项加起来大概一百多斤的样子。 随着小五星消失一刻,空间里那堆野菜残余和猪骨头居然飞到了一起。 这已经超过一百斤了! 而且空间里的变化还没停止,他从岭子几人手里弄到的几袋玉米茬子中的一袋也飞了过来。 整整二百斤! 片刻之后,野菜残余变成了新鲜的野菜,猪骨头变成了猪排,而那袋玉米茬子则变成了颗粒饱满的玉米棒。 这是宝根年后第一次使用小五星,他万万没想到过年之后,不光笔记本上的内容全刷新了,就连可以进化的重量也翻了倍。 真是意外之喜。 第三天整个67号大杂院臭了起来。 除了高大升家,家家都在晒鱼,当家的女人们又不太舍得抹盐——能不臭么? 宝根鼻子里塞着草纸卷,领着弟弟妹妹从院子里冲出来。 太臭了,院子里他是一刻都待不住。 司厅小学马上就要开学,可偏偏白梅同学却病了。 他准备过去看看。 班长可是他预定的新同桌,要是感冒发烧的话,自己——得换一个同桌。 好在伊白梅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她对虾子过敏。 白皙的脸上有几颗小小的红豆豆,躺在床上的伊白梅有气无力的看着宝根:“你笑什么啊?” 宝根压低了嗓子:“呦呦呦~~!” “你不准看~!” 这边正闹着,伊白梅的母亲刘阿姨走了进来。 她笑着对宝根说:“还是宝根有办法,她弟弟闹她都懒得动弹一下。” “你弟弟妹妹在院子里和红兵在玩,中午就在阿姨这里吃啊。” “不用了,刘阿姨。” “咱们家都吃不了螃蟹,梅梅带回来的那几只小螃蟹阿姨都给你煮了?” “谢谢阿姨。” “行,那你等着。” 伊白梅有气无力的躺着,看着宝根在逗桶子里的几只螃蟹。 “你拿我家生姜逗螃蟹?钱多了?” 宝根把一片生姜递到张牙舞爪的小螃蟹跟前,立即被螃蟹钳子夹紧。 他又递过去一片,螃蟹又夹。 伊白梅气不过。 “你糟践东西!” “你懂个啥?”宝根回头白了她一眼,“这是人家螃蟹同学的准烤证......。” 伊白梅拿被子盖了脑袋一个劲抽抽。 哎呀,笑不活了。 第44章 我认识他! 随着寒假的结束,宝根觉得自己又成熟了一些。 最起码他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新出现的涂鸦内容与京城无关,非他力所能及的情况出现。 小苏州胡同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一个孩子在外头嬉闹,只有宝根一个人萧瑟的坐在大杂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空发呆。 寒假结束的这天,全国各地的学生几乎都有一个烂尾工程需要赶进度。 比如他新买的铅笔就被同院的大春借了去,三根铅笔用橡皮筋捆在一起写字----这货的小字作业愣是一篇没动。 1960年京城春天里的天空很蓝,宛如一面倒悬的湖泊。 天与地之间是色彩明艳的红旗在招展。 红旗下便是人间。 把从少年宫赢来的大白兔扔进嘴里,宝根眯着眼用力一咬。 啪叽~~。 门牙掉了~~。 宝根悚然方觉,最近营养有所增加,八岁的他要换牙了。 漏了风的门牙很不美观,惹的林爱红和林拥军一阵哄笑。 第一天去上学的路上,伊白梅笑得如同春风里的石榴花,颤巍巍的笑得毫无形象。 刘思敏觉得自己作为胡同三结义的老大,不应该笑话张老三,其实她的槽牙也是才换的。 可张老三这人太逗了,别人掉了门牙恨不得时时刻刻闭着嘴,可这货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天到晚露着个大嘴,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缺了门户的牙齿。 关泰山倒是忍住了,他觉得自己比刘老大聪明。 有什么好笑的? 老三换牙是好事——最起码他藏的那些糖果是不能继续吃了,作为好二哥完全有理由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对吧?!” 面对这个关老二,宝根无言以对。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因为俺换牙而觊觎我的糖果。 ——呵呵,就算给伊白梅吃也不给你,得让你知道辜负兄弟情义的代价。 一路上三人追赶打闹,伊白梅最忙,不是跺脚就是喝令,生怕他们三个掉路边沟里去。 沟里他们三个没进去,只是追赶打闹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把骑车来上班的教导主任邢老师给逼到沟里去。 幸亏单车轮子比沟宽,邢老师连人带车卡沟上了。 邢老师又好笑又好气。 “你们仨,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报告主任,我叫刘思敏,他叫关泰山,这个叫张宝根,我们是二年级28班的。” “哟呵,”邢老师调侃了一句,“得亏你是女娃啊,要不然我还以为自己是吕布呢?” “都给我站校门边上去!” “一会儿开学典礼的时候再进来!” 刘关张三人乖乖的站在校门口,站得规规矩矩的。 在一边急得不行的伊白梅被气得眼泪打转。 三个都不靠谱的! 自己可是班长,还不定主任会不会在开学典礼上点他们28班的名字。 羞死人了! 小姑娘跺了七八下脚,最后无可奈何的一个人进了校门。 爱听评书的刘思敏觉得这种经历也挺有意思。 宝根是人老成精脸皮厚,根本无所谓。 关泰山观察了一下左右大姐三弟都是左边斜跨书包,就自己是右边斜跨,急忙也调整了过来。 这回整齐了。 三人都是改小的半旧绿衣服、蓝裤子,连补丁的位置都差不多。 往大门口这么一站,尤其是宝根还昂着头,仔细打量着走进校门的小学生们,这气势就差一个红袖箍了。 反正没人敢多看他们几眼。 刘建明看着欲哭无泪的伊白梅,他也很无语。 开学第一天啊,宝根这孩子真倒霉,怎么会遇上邢大黑脸? 他就完全没想过宝根追赶打闹对不对。 “白梅同学你擦擦眼睛,等会你还要上台演讲呢。” “今天的开学典礼可是大场面,咱们学校邀请了东城十所小学的优秀学生代表过来观礼。” “你是我们学校朗诵小高手,可别被他们给比下去。” 得到老师的鼓励,伊白梅点点头开始收拾心情,顺便想想放学后怎么收拾那三个家伙。 刘关张三人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直到左副校长领着一群戴着红领巾的外校同学走了过来。 原本脸上带着笑的左副校长,在看到大门口那三人后脸色微微一沉。 “门口这仨是怎么回事?” “他们啊,追赶打闹,差点把邢老师连人带车给逼沟里去。” 门卫大爷乐呵呵的解释。 “邢主任说了,开学典礼前才准他们进去。” 左副校长点点头,当着外校师生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转圜。 “我们学校啊总有一些不踏实的孩子,让你们见笑了!” 领着外校小学生代表来的是区里的老师,他立即给左副校长台阶下。 “左校长言重了,都一个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十多个学生代表看着仨人的目光里,有好奇的、也有鄙夷的。 他们都是各校的佼佼者,与这仨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别盯着人看,”有老师暗戳戳的叮嘱自家学生,“这类学生有什么好看的?” “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老师压低了声音,“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最好别认识这种学生!” 老师说完偷偷看了一眼继续领路的左校长,又低声吩咐。 “待会儿,你们会见到司厅小学真正优秀的学生代表,好好跟那些人交流才是正经事。” 被老师暗中激起傲气的一位男生觉得老师言之有理,他用眼角扫了那三人一眼,准备继续前进。 等等! 他猛的回头一看。 这仨门卫中最矮的那个似乎有些眼熟啊? 男生的记忆力不错,他立即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不对啊,他、他、他不是你们体育路小学那个齐同学吗?一口气背出世界十二高峰的那个!” 他这一嘀咕,身边体育路小学的学生代表也看了过去。 “什么范同学?......诶!我认得他!”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我记得他在象棋室杀了个七进七出,是东交民巷小学的那个什么范同学!” “你们说谁呢?呲~~~,他不是欧文吗?猜谜对对子把老师都吓住的那个。王咏,你快看,那个小个子就是我跟你说的附小的欧同学。” “奇怪,他怎么在这里读书?” 乐咏愣愣的盯着低着头罚站的宝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就说有这个人吧,教练你还不信! “什么齐、范、欧的?” 府学胡同小学的学生代表也认出了宝根。 “他是司厅小学的借读生,参加过假期里的提升班,才二年级吧。” “你们别看人家年纪小,照样被选进了奥数小班。” 沉默之后,一个女生大惊失色。 “不是吧,司厅小学连差生都这么恐怖的吗?” “那他们的优秀学生代表该有多强啊?” 一帮子在互相嘀咕的学生代表们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看着司厅小学普普通通的校门竟然隐隐有了惧意。 第45章 三倍作业量 司厅小学和初中隔着一截矮墙篱笆,篱笆旁边是老师们开垦的菜地。 因为没有足够大的空间,所以小学和初中的开学典礼都是各自举行。 小学部整整三十个班级在主席台下列成方队,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左副校长带着几位区里和旁校的老师,身后带着十多个其他学校的优秀小学生代表走上台。 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胡同三结义也被刘老师叫伊白梅给带进了校门。 刷,全场目光也随即投射了过来。 刘思敏和关泰山脸一红,飞跑着冲进操场找到了28班的队伍。 但宝根却舔了舔嘴角,心里有些犹豫。 刚才那几个外校优秀生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他都收入了眼底。 八成是自己的马甲出了问题! 抬头看台上,果然那几个家伙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和自己打过球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烈。 “班长,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先去教室休息一下,反正我是新生,没有经过正式介绍不太好直接插到队列里去吧?” 伊白梅眨眨眼,似乎在判断这家伙说话的可信性。 “你确定?” “开学典礼请假,我需要报告给刘老师,还有......。” 伊同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主席台。 “去教室是要从主席台边上过去的,你真的确定了么?” “校长和主任可都在上头呢!” 宝根心里吐槽,他才不怕校长和主任,他是怕那几个小屁孩现场剥自己马甲。 “好了,你不选择,我来帮你选!” 班长同学揪着宝根的袖子就往队列里拖。 众目睽睽之下,宝根只能配合,呵呵笑着迎接四下里好奇的目光。 最后被伊白梅拉到了28班全班的最前排站好。 台上一直关注着宝根的几个小学生代表忽然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个女生好厉害!” “他那么怕这个女生,那这个女生肯定各方面都相当优秀!” “司厅小学现在这么厉害了?” 其实在司厅小学,伊白梅只是在二年级出色,与高年级的优秀生还是有所差距的。 开学典礼第一项。 教导主任邢老师致开场白,主要是宣讲会场纪律。 “新学期新气象,我呢先代表教导处,这个简单讲两句......。” “简单讲两句”一入耳,让宝根马上回忆起了后世传播甚广的社会三大谎言:重金求子、旺铺出租和简单讲讲。 果不其然,邢老师的“简单”是以小时计算的。 一口气从八点讲到九点,就在所有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校领导开始讲话。 “既然邢老师讲了这么多纪律方面的事,那这方面我就不多说了,只是补充几点。” 左副校长的“补充”和正式发言一共花了多久,宝根不是很清楚,反正他被伊白梅给掐醒的——这个场合站着打瞌睡是一项基础技能。 例如站在全班最后面的另一位插班生——曹玉柱同学,竟然能站着打鼾,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睡饱了之后,小学生们的精力又旺盛了起来,因为接下来轮到各年级优秀代表发言了。 首先发言的是六年级的代表,然后是五年级代表......伊白梅是倒数第二个。 台上那么多的领导和老师,还有外校的优秀代表,伊白梅上台前心中忐忑得厉害。 所以她没有发现自己上台的时候,那些外校学生代表都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而当她一口气把发言稿讲的时候,一直漫不经心敷衍着鼓掌的外校优秀学生代表这次居然给予了相当热烈的掌声。 这让台上和台下的人都微微吃了一惊。 伊白梅没有察觉——她太紧张了。 枯燥的开学典礼终于在11点出头的时候结束。 ...... 残兵败将般的三十二个小学生东倒西歪的回到28班教室,班主任刘建明最后一个回到这里。 “先介绍一下我们班新来的两位同学。” “这个是张宝根,这个是曹玉柱。” “侯平,从你开始都往后挪一个位置......。” 伊白梅的同桌位置立即空了出来。 曹小胖子眼睛马上亮了。 一半的概率啊! “张宝根同学坐伊白梅同学旁边,曹玉柱同学坐最后一排那个空位置。” 曹玉柱不大乐意。 “刘老师,我想和班长坐......。” 闻言刘建明心里呵呵一乐。 “不行,你太高了,坐前面会挡住后面同学的视线。” 能不高么? 都连续留级两次了,要不是眼看第三次也悬,曹家人也不会费力把孩子弄到司厅小学这边来。 28班教室里用的课桌是长条的,两个人共用,而座位则是长条凳。 分好桌位,刘老师让大家休息十分钟。 宝根刚刚放下蓝布书包,发现伊白梅正在桌子中间划三八线.......她多了半个巴掌。 开玩笑! 正好是课间,必须进行友好谈判。 伊白梅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 “哼,你想怎么谈?” 宝根一拍桌子,做须发皆张状。 “今日割五城,明日就要割十城,索性小爷和你做个了断!” 伊白梅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点。 “你、你要干嘛?” 宝根把书包一挎,直接站边上了。 “干脆都直接送你了,我站着听课,嘿嘿。” “呸~!” 伊白梅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只能愤愤的把三八线重新划了一遍。 上课钟声响起,整个校园迅速安静下来。 刘建明对着台下的学生们呵呵一乐。 “各科代表和组长把收寒假作业收上来!” 台下好几个学生顿时心如死灰——为什么老师就不能忘记一次收假期作业呢? 宝根这组的组长叫袁莉,梳着两根蝴蝶辫子,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如同机关枪一样,很快她就在组员们的哀鸣中来到了宝根的跟前。 “你的寒假作业呢?” 这是来自小组长同学的下马威。 袁莉以为宝根会哀求或者解释他是插班生可以不用交,可谁知宝根根本不按套路来。 “我早交给我在湘南的老师了,不信,你可以去问。” 小姑娘直接傻了。 我咋.....去问? 宝根还蔑视的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作业。 “你们京城里的孩子真幸福,寒假作业才这么点。” “我们的作业起码是你们的三倍!” 三倍的作业量?! 小姑娘彻底傻了,湘南的孩子这么苦的吗? 要不是有人在座位下踢了宝根一下,他还准备继续逗人玩的。 第46章 被玩坏的自然课 (根据不具名书友的纠正,70年代前还没有奥数班,改为精算班。) 林爱红一边做作业一边哭。 在她身边,柳茹茵闭着眼牙齿在发颤。 这是被气的。 今天刚开学,林爱红就被老师连续点名好几次批评。 如果说确实是林爱红错了也就算了。 可柳茹茵可没那么单纯,加上她最近听到的消息,她几乎可以断定确实是那位自然老师在故意刁难林爱红。 付安娟是小学一到三年级的自然课老师。 还是今年小学劳模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平时她在学校向来都不爱批评人,可今天却一连破例了好几次。 什么坐姿不端正,什么看黑板发呆,最后到罚站还哭。 柳茹茵问了胡同和林爱红一个班的学生,也都觉得付老师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个屁!” 柳茹茵眼里在冒火。 “不就是被介绍给姓于的当对象了么?” “姓于的却一再惦记着陈姨,她倒好,反而拿我们家的孩子做筏子!” “不要脸~!” 林拥军站在四姐身边,手里拿着个帕子殷勤无比。 宝根手里拿着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 第二天上学路上。 “这个我知道!” 刘思敏抢先回答宝根的问题。 “付老师么,最近学校挺看重她的。” “毕竟都要评劳模了,这几天她的自然公开课连区里的领导都来看。” 一边的伊白梅不解的看向宝根。 “你问她干什么?” “没啥,我就想知道为啥二年级的自然公开课她不选咱们班?” 宝根顾左右而言他。 “这可是能在区领导面前露面的机会,多可惜啊。” “再说了,梅梅,你不是说我们28班不是一直都是二年级第一的班级么?” 伊白梅的班级荣誉感立即被激活。 “说的也是,以前的公开课几乎都会落在我们班,这回倒是奇了怪了。” “对了,不要叫我小名!” “好的,梅梅。那你知道是哪个班被选中了么?” 小姑娘语气带着一点点不甘心。 “付老师明天给我们年级的29班上公开课,听说明天来的是区教委的主要领导呢。” 宝根嘿嘿笑了笑,不再提这个事了。 课间他跑了一趟六年级和四年级,和大春、栓子商量了半天。 曹玉柱习惯中午放学后去蹲大号。 他正捏着鼻子蹲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两个高年级的学生进来撒尿。 这两人一边聊天还一边聊天。 “诶,你听说了没?” “啥?” “就是明天二年级自然公开课的事。” “怎么啦?你又听到什么新闻?” “我听说啊,这个付老师明天的公开课上可是有区里教委的重要领导来。” “得了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管是哪个年级,这种好事都是排名第一班级的差事,轮不上咱们的。” “所以我才觉得有意思啊,这回二年级的自然公开课居然选的不是排名第一的28班,而是29班。” “这是为什么啊?” “嗨,还不是因为28班上来了个拖后腿的曹......,付老师怕这人影响她上课的质量。” “就因为他一个?那刘老师会不高兴吧?” “不高兴怎么了,谁叫人29班马韬爸爸比28班所有同学家长更有面子!” “诶,我怎么听说这个曹玉柱的爸爸也很吃得开的?” “得了吧,人家付老师为了给马韬爸爸面子,都已经私下安排马韬在明天的课上好好表现了!” “马韬,就他?留过级的......。” “我听他们班的人讲,付老师连示范的答案都给马韬了,就等着马韬现场表演。” 曹玉柱一泡屎拉完,哭着去校门口找妈妈去了。 马韬? 比他还差好不好?! 他爸爸前阵子还求过自己家......。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上课,刘老师的表情就有些古怪。 “这个啊,今天付老师的自然公开课临时改到我们班来上。” “大家要好好表现,要知道可是有领导在场的。” 伊白梅兴奋的一拍桌子。 哼! 28班就是28班,哪里是29班能取代的? 刘老师又看了一眼坐在班级最安静的角落的曹玉柱,果然曹玉柱今天一脸的信心满满。 “那个,曹玉柱同学,等下好好表现。”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宝根。 “班长,给我好好看着某人。” 伊白梅得意的看向某人,无声的张了张嘴巴。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吧。 幕后导演宝根回了她一记白眼。 走着瞧......。 自然公开课被付安娟别出心裁的安排在了操场上。 主要的教学内容有两个。 一个是如何在野外辨别方向,另一个则是如今最重要的技能之一——辨别各种野菜。 所有师生都在太阳下头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圆圈。 观摩的领导和老师坐在外围。 付安娟一个人笑意盈盈的站在圆圈中央,给这些二年级的孩子们讲解着野外的知识。 28班的同学们都觉得大开眼界。 不是因为新获得的知识,而是——付老师居然也是会笑的?!! “那么接下来,我将告诉大家如何在野外辨别风向,我会先随机选一位同学来回答我的问题。” “伊白梅,你上来讲解演示一下你的办法,好不好?” 班长起身上前,不过她临了还看了某人一眼。 ——这个家伙一直以来都抢着坐在她身边的,怎么这次公开课居然坐到曹玉柱的身边去了? 疑惑归疑惑,伊白梅还是很配合的给所有人演示了一遍她的办法。 只见她捡起一片落叶在空中一抛,树叶飘飘然随风飞向西北。 “报告老师,树叶从东南飞向西北,所以现在刮的是东南风。” “非常好!这说明伊白梅同学上课是真正认真听了的。” 付安娟满脸高兴的样子。 “那么下面谁来再次展示一下这个方法的正确性呢?” 小手臂纷纷举起来,可她安排好的那个人却没有第一时间举手。 曹玉柱在走神。 他在偷听宝根和关泰山的谈话。 “刚才老师不是说了么,有东南西北风,又有上风口和下风口,所以肯定有......。” “女孩子就是娇气,拿片树叶子当工具。” “换做是你,你拿什么当道具?” “嘿嘿,我的手劲全班前排,必须拿个像样的做演示,你看付老师脚边就有......。” “老师,我来示范~!” 玉柱同学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让付安娟总算放下了心。 “最近曹玉柱同学上课相当认真,老师我是看在眼里的,那好,就让他上来再次验证一下这个方法!” 只见曹同学兴冲冲的跑过来,捡起付安娟脚边的半块砖头,嗖的一声给扔上了天空。 “啪叽~!” 砖头在付安娟的目瞪口呆中重重落地。 曹胖子眉飞色舞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报告老师,现在刮的是上下风~!!!” 付安娟只觉得眼前一黑。 因为她惊恐的看到外围的几个领导都在摇头......。 第47章 同一个治疗手段 “班长伊白梅同学在带头追赶打闹!” 宝根一阵风的从刘建明的跟前刮过,后头是咬牙切齿的小姑娘在追杀。 刘建明默默的转身看向走廊上的窗户,似乎想研究一下那岁月的斑驳。 28班的公开课成了全校的笑话。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小屁孩的嫌疑最大,让伊白梅收拾一下也是好的。 伊白梅也是气极了。 她可是班长,现在全校都在笑话28班的“上下风”,可把她给气得不行。 虽然事后曹玉柱红着脸啥都没说,但伊白梅觉得这事肯定是宝根撺掇的。 她先问了关泰山,那厮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张老三给卖了个干干净净,堪称义气深重之楷模。 “哎呀~!” 小姑娘哪里追得上八岁的皮猴子,只能使诈。 她故意装作摔倒,然后捂着脚踝叫了起来。 “我的脚好疼。” 宝根小心翼翼的走回来,语气很诚恳。 “班长,你要镜子么?” 伊白梅在估量着两人之间剩下的距离。 “没看到我摔着了嘛?要什么镜子啊,送我去医务室。” 宝根语重心长。 “可你要是不看镜子,怎么能看到你现在的演技有多浮夸?” “呸,张宝根!我跟你讲,我是真摔了~!来,扶我一下。” 小姑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演技顿时进步不少,还会装作瘸着一只腿。 “班长,你刚才捂的不是这只脚......。” “哦,我都疼忘了。” 伊白梅从谏如流,马上换了一只腿瘸着。 “那个班长,刚才是我记错了,你没瘸错......。” “去死吧你~!” 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可惜她忘记了自己还在装瘸了一只腿,底盘不稳中来了个左脚绊右脚。 啪叽,这回是真摔了! ...... “呜呜呜呜,都怪你~!” 满脸无奈的宝根扶着一瘸一拐的伊白梅往学校医务室走。 “马上都要放学了,这回好,到家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医务室的医生是个女的,大约不到三十。 两个小学生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悠闲的打毛衣。 “哟,来了一个!” “我看看,我看看,别哭嘛。” “没骨折,一点点软组织挫伤,膝盖上破了一条口子,看你乖的份上,红药水咱升级成紫药水。” “还有那些不舒服?” 伊白梅可怜兮兮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腰。 “行,老师用药酒给你揉揉,明天就好了。” 女医生把伊白梅扶上病床,拉上了帘子。 宝根坐在凳子上正无聊,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 “毛大夫在吗?” “谁啊?” “我初中部新来的小于。” 女医生给伊白梅脱了上衣在揉药酒,不方便停下便对着外头大声说。 “我这里有女学生在检查,不方便开门,你什么事?” 于振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等了半天才清清嗓子说道。 “我这几天总觉得上大号不舒服,那个地方上好像长了个小豆豆。” 女医生一皱眉。 “那你怎么才来?” 于振行一愣,心里有点慌。 “不是,这个毛病很严重吗?” “不是,我是说我都要下班了,你才来。” 于振行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小心脏。 “今天来不及了,我给你开个病历,你去药店拿药。” “学校西边的那家应该还开着。” “这个毛病治疗起来简单,药店里随便给你一支药膏,涂抹几回就好了。” 女医生腾出一只手来扯开半边帘子,抓起旁边的笔刷刷写了一张鬼画符。 上头除了于振行的名字外,其余的全是波浪纹路。 “同学,你帮老师从门缝里递出去。” 宝根乖巧起身接过单子,垂下的眼睛里却在冒着精光。 门外原来是小于同志啊......。 医生用的这种字符旁人不认得,可行走过江湖的宝根却不同,他不但认得还会写! 趁着女医生再次拉上帘子,宝根立即拿起笔给那波浪上加了点东西。 于振行心急火燎的拿着单子走了,要不赶着点,药店怕是会关门。 当他赶到地头的时候,正好药店在上门板,就差一点没赶上。 医师看了一眼单子,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支膏药来。 “一毛二分,哪个单位的?工作证登记下。” 买了膏药回家,于振行迫不及待的用上了。 别说,还挺清凉的。 可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于振行觉得自己的屁股有些别扭——全肿了! 他气急败坏的来到药店讨要说法。 “你说什么?!” 医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居然拿这个去涂那里?!!” “不对吗?我本来就是屁股口子上不舒服。” “开什么玩笑?” 医师指着单子上的某段波浪说。 “你这明明确诊的是口腔溃疡!” 于振行愣住了。 神特么口腔溃疡,学校里那是什么庸医?! 合着只要是口子上长痘痘你都是一路法子来治? 于振行咬牙了半天,最后还是求着医师给他改了方子——学校里那个女医生的老公他惹不起。 后来根据柳茹茵说,他们班新来的俄语老师整个星期都是站着上课,脸色虚浮的厉害。 而小学这边的付老师没能赶上五一那批劳模,只能等下半年国庆的优秀教师评选。 ...... “得,又是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事。” 宝根淡然的收起笔记本,对新浮现涂鸦里那段发生在西北的故事无动于衷。 最近放学后他没敢继续去老鼠洞,因为从几天之前开始,这一片负责抓投机倒把的差事落在了大杂院两个大哥头上。 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天天早出晚归,蹲守在巷子两头,熬得眼睛跟兔子似的。 专家已经确定今年的气候形势不容乐观,所以对于倒卖粮食等物资的行为抓得越发严厉起来。 派出所给各个胡同派去的公安都是胡同里的熟面孔,为的就是警示大家不要去那里。 好在到了正月二十这天,解卫军总算请假休息了一天。 这天林叔和陈玉华领证结婚。 在领导帮忙协调的那间房子里过了两晚,林靖远又风风火火的回了矿上。 陈玉华也从这天开始正式成了宝根的家长。 “陈老师,有府学胡同小学的老师找你。” “谁啊?” 陈玉华出了办公室,却发现不认识来人。 “陈玉华同志你好,我是府学胡同小学乒乓球队的教练,我是为了张宝根同学来的!” 第48章 这是传统 “我不去。” 宝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体育生的那点口粮补助他根本看不上。 再说龙国乒乓球的未来实在是太挤,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毫无分别。 “也行,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 陈玉华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一个老师,其实她更看好的是宝根在文化成绩上的表现。 宝根的语文和算术能力已经在她们小学老师们中间传开。 只是她的性子使然,夫唱妇随,林靖远在家里如何夸孩子,她也跟着一个不落的夸过去。 导致她对宝根的真实评价在柳老二这里打了一百八十个折扣。 “婶子说你在语文和算术上有前途,”柳茹茵语重心长的教训张老三,“那是委婉的说法,意思是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你最近给我少钻狗洞,要是期中考试考不好仔细你的皮!” 宝根眨眨眼。 哟吼,柳老二,你这是真飘了啊! 真当根哥我是人畜无害的哈基米? 八岁小孩接下来的反应超出了柳茹茵大脑cpu运作的极限。 正好陈玉华端着洗好的野菜进来,就被小屁孩一把抱住了大腿。 “婶子,你看看你看看。” “柳老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口口声声要教训我,真不知这家里谁是大小王了?” “你是我婶子,她是我姐,教训我的事轮得到她么?” “婶子,我举报,柳老二这是想篡位!嘿嘿,打不着~!” 柳茹茵眼珠子都被气红了,她本来就是被收养的,哪里听得了这个话。 但她却不知宝根是故意的。 陈玉华迟早要接手这个家,这事早挑明了比晚挑明的好。 不过柳茹茵是真敢下死手啊,拿着带着火星子的柴火追着宝根的屁股揍。 乒乓球队的事过去两天,宝根本来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可没想到几天后自己笔记本上浮现的新内容,居然是那个乐咏在两个月后写的日记。 【我们输了! 但我们输的很不甘心,最后一个赛点是我输了,导致我们的队伍止步东城小学乒乓球赛亚军。 最让人气愤的是体育路小学的包明居然私下嘲笑我,说我们学校的打法落后了! 真的好想把这家伙拖到司厅小学二楼去。 好可惜,东城体委和教委这次拿出来的冠军奖励券居然可以换香肠。 团体冠军换六十斤,个人冠军换十五斤。 我下次一定要努力!!!!】 咕隆~。 宝根嘴里忽然发出了不明的动静,口水有点泛滥的趋势。 红白相间、肥瘦合宜、圆润香脆,一口下去全是肉质的芬芳和油脂......。 宝根放下笔记本开始吐槽。 “这个武教练也真是,满嘴什么前途、什么荣誉,你直接说最后有香肠可以换啊!” 宝根想了半天,最终从空间里取出了王灿“丢”掉的那个自行车座包。 “还好,这家伙的单车不错,居然还有点海绵......。” ...... 武教练一头雾水的看着手里的这张清单。 刚才司厅小学的陈老师来了一趟。 那个八岁的小孩提出可以帮他们队里改变下打法,只不过他需要自己提供这张纸上的某些化学药水。 “家里孩子贪玩,您或许别当真。” 陈玉华觉得很不好意思,她估计宝根这孩子是想一出是一出,人家教练就是客气客气,可你居然还当真了。 但宝根这孩子嘴甜,也不知怎么就弄得她满口答应过来试试。 武教练想到自己那些小弟子一提起那个八岁小孩就露出心悸的表情,最终还是咬着牙去了学校附近中专的化学实验室。 那个张宝根也不知道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 宝根挥舞了一下手里改造好的球拍,觉得还是差了太多的意思。 国际乒联在去年也就是1959年规定了海绵球拍胶面和海绵的贴法,胶面和海绵必须是连在一起的。 他用的是很古老的作弊手法----三层薄海绵贴法,第一层装样子的薄海绵与胶面相连,完全符合规定。 但真正起到作弊加持作用的是第二层和第三层薄海绵。 这种玩法在几年之后才会被禁掉。 这个球拍其实改造的很粗糙,没办法材料只有这么点。 三层海绵材质太勉强,找老武配的胶水少了不少配料。 不过“狠活”海绵拍+作弊胶水+近台快攻+弧旋球,要是这样府学胡同小学还拿不下东城冠军,那宝根也无能为力了。 只能说明那些香肠,啊,不,那些可敬的荣誉与他无缘。 第一次用海绵拍的武教练虽然连续接球出界,但眼里的光变得越来越亮。 这球拍! 用力省了一半不止,而且几乎不吃对方的旋。 反弹抽拉的力度也是直线上升! 再加上小屁孩弄来的黏糊糊的球拍胶水,控球能力直接飞跃! “宝根啊,你真的确定不来我们队?” “或者你可以加入你们校队的。” 武教练脸上的惋惜极为真挚。 八岁的小孩不光弄出了海绵球拍和胶水,还“发明”了全新的综合式打法。 这要不弄自己手里,做梦都不安稳! 武教练怕自己愧对未来的龙国乒坛。 宝根说你想太多了,就龙国未来乒坛那魔王体量,你只会庆幸自己生活在六十年代。 无法体会那些世界乒坛名将们的心酸和憋屈。 “武老师,咱们可说好了,我也不多要。” 宝根笑嘻嘻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团体冠军的兑换奖励我要四分之一,个人冠军的奖励我要三分之一。” 武教练狞笑一声。 手里有了这三板斧加上一个月的赛前时间,他要的可不只是东城冠军! “小孩子家家的,一点野心都没有。” 没理会热血上头的武教练,宝根离开府学胡同小学训练馆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找到了在专心练新战法的乐咏。 “乐哥,你是队里最强的吧?” 乐咏闻言脸一红,微微点头。 “那体育路小学那边是不是有个叫包明的?” 乐咏一愣。 “对啊,他们队里最强的那个就是包明,教练估计是我跟他争夺区里的冠军。” 宝根语重心长的提议。 “这次下手不要太重,记得如果到赛点了,对方还是零分的话最好放水一个,21:0也太难看了些。” 乐咏很是不解。 “为什么?” “呵呵,传统,我这个流派的传统。” “那、行吧?不过我真能打包明21:0?” 看着乐咏乐滋滋的样子,宝根觉得就这心态怕是很难打出21:0来,他是白担心了。 第49章 喂的是啥? 在进入2月之后,京城的粮食供应越发紧张起来。 东城几个核心街道在去年改造成了城市公社,如今这几个街道的大锅饭已经全部改成供应代食和葛明馒头。 而景山街道这边供应的粮食里就连粗茬的玉米面也很少见了。 粮食商店门口日日都排着长队,但都只开小半天就关门,很多人一连几天都买不到配额的粮食。 67号大杂院里,已经有两三户出现了需要去医院的情况。 他们是去看营养不良症的,都想着能混到一瓶葡萄糖,再不济也能从医生手里拿到营养不良症的证明,好领病号口粮。 街头巷尾的总在传,今天又是谁谁谁饿晕倒在了哪里。 随着形势的加剧,学校里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劳动课和体育课被暂停,任何追赶打闹都被严令禁止,同时听陈玉华说学校也私下通知禁止老师采用罚站等手段来治理纪律。 小学部这边的大蒸笼是学生热午饭的地方,原本是青年教师外出捡树枝回来办的一项福利,但现在每热一次也要收一分钱了。 看着偌大的蒸笼里只有两三个铝制饭盒,宝根忍不住吐槽,就这点业务量,蒸笼怕是维持不了几天。 绝大部分小学生每日的食量都改成了两餐。 他们一堆一堆的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蒸笼周围的几个人,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柳茹茵做事很谨慎,给宝根、林爱红几个带的馒头外头全部是一层代食粉,里面掺杂了一些玉米面。 不仔细比较的话,和普通的代食馒头没有区别。 温热的铝制饭盒拿到手里,里头是两个不大的“代食”馒头。 宝根微微皱眉,因为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在蒸笼里看到伊白梅的那个饭盒了。 那丫头的铝制饭盒比旁人的都要好认,一向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宝根是在教室走廊里找到的她。 伊白梅把两人共用的长条凳搬到了走廊上,她坐在上面背靠护栏闭着眼睛在晒太阳,小脸依旧是那么的白。 宝根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绿色的铁皮水壶,显然刚才一直是在用喝水来缓解自己的饥饿。 看来已经维持了好几天。 “喂。” 宝根拿出一个小馒头递了过去。 “不要。” 伊白梅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 老师和家长都教育过她,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千万不要被坏分子腐蚀拉拢。 今天要是真吃了他的馒头,欠了他的人情,怕是以后自己这个班长在他面前说话都不作数了。 “算我借你的。” 宝根有些不自在,他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舔”,好在彼此都只有八岁,应该没人会想歪(书友你在想什么?) “还不起。” 伊白梅站起身,有气无力的走向了水房——壶里的水不多了。 “不吃拉倒。” 宝根从本子下头摸出一块咸菜疙瘩来,就着两个馒头一扫而空。 舒坦! “宝根~,你快过来。” 一脸大惊失色的关泰山飞奔而来。 “伊白梅晕倒在水房门口了。” ...... 曹玉柱有些慌张。 他不过是在班长面前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玉米面饼子,怎么就把人给生生气晕了? “不、不是我干的。” “与我没关系!” 小曹同学当即溜之大吉,任由伊白梅一个人斜靠在水房的门框上。 好在宝根和关泰山来的及时。 “老二,你去把大姐(刘思敏)叫来,让她来背伊白梅。” 关泰山立即一阵风的去了。 支开关泰山,宝根先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 在确定没人看到后,他才从笔记本空间里摸出了一块黑色巧克力来。 伊白梅觉得自己在做梦,恍恍惚惚的。 直到一些有些发黏的东西进入她的嘴巴,糖分慢慢扩散开来,她才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味道好好吃。 闭着眼睛的小姑娘啪叽啪叽的啃着巧克力,心疼得宝根不要不要。 这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啊。 他原本就准备喂半块的,如今整块都没剩下多少了。 直到粉色的小舌头失望的在空气里舔了个空,伊白梅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刚才是什么东西? 呃,刚睁眼就看到宝根的伊白梅立即戒备了起来。 这家伙没趁机在自己脸上画乌龟吧? 心里正在默默祭奠那一大块巧克力的宝根白了她一眼。 “你什么表情啊?” “你是不是在我脸上画乌龟了?!” “哪有,我......诶!”宝根恍然大悟,咬牙切齿的问,“伊白梅,前天午睡的时候我脸上多出来的乌龟是你画的?!” 伊白梅还没来得及狡辩,刘思敏和关泰山已经联袂杀到。 刘思敏依然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我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她画的。” “不对,不是说伊白梅晕了么?” “我用了一点小技巧,”宝根笑了笑,“分分钟就让她醒了。” 关泰山闻言观察了一下伊白梅,立即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一脸惊恐的指着伊白梅的嘴角。 “不是吧,宝根!” “不过是画个乌龟而已,你居然给班长喂那个!” 刘思敏一脸懵逼。 “他给班长喂啥了?” 关泰山半是钦佩半是哀悼的看了宝根最后一眼,把手指向了水房边的茅厕。 伊白梅立即在嘴角一抹。 黏糊糊的,屎黑色......。 “张~~宝~~根~~!!!!!” “诶诶诶诶,班长,不准追赶打闹啊~!” “你还虚着呢。” “我闪~,”宝根一边躲闪伊白梅的九阴白骨爪,一边低声解释,“误会、误会,班长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宝根立即把之前那一整块巧克力里被自己收起来的最后一点拿了出来。 “嗷~~~。” 可伊白梅根本就是在耍诈,趁着他拿东西一脚踢出,正中要害。 宝根捂着裤裆在走廊里鬼哭狼嚎的蹦来蹦去。 伊白梅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大概、也许、真的是巧克力?! 一口吃下,嗯,真甜~! 阳光下侧,走廊里金黄一片,明媚的春风里小姑娘舒展开了眉眼。 “嗷嗷嗷啊~。” 宝根画外音:伊白梅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第50章 有意思啊! “别拉着脸啊,都说了对不起。” 伊白梅今天主动拉着宝根的手往回走。 可惜宝根死活都不答应。 画面是这样的。 伊白梅双手扯着宝根的衣服在往后拖,宝根死活抱着一根电线杆子不撒手。 地点:伊白梅家大院的门口。 宝根是理直气壮的来找未来丈......刘阿姨告状的,可惜伊白梅就是不准他进去,非要赶宝根回自己院子。 路过的胡同街坊看见都在笑。 “梅儿啊,搁这拔萝卜呢?” “就是啊,小梅,你到底是想把宝根拖家去,还是赶他走?” 伊白梅一脸困惑,宝根面露“茫然”。 婶子你说啥,我咋听不懂? 总之那天最后的结果吧,咳咳咳咳,只要不告家长,伊同学除了长大后如何如何外几乎答应了宝根所有的条件。 例如重新划三八线、不准打他小报告等等等。 (呃,你们这些看官怎么都是一脸的失望?八岁的孩子能承诺什么,想多的都自己去面壁!俺是正经作者来着。) 刚溜达回到67号大杂院的大门台阶上,就看到高叔骑着车一路飞来。 宝根疑惑的往大杂院里一看。 诶?也没起火啊。 高叔跳下车,脚步不停的推车上了台阶。 “都来院里,大家伙都来院里!” 听到高山南的招呼,杨大爷带头走了出来,不会儿院里天井就站满了人。 “小高,你是不是在单位听到啥了?” 卢二婶子昨儿才去过医院看营养不良,所以今天有些心急。 高山南工作的单位与民政靠边,他还是一个小领导,所以院里就属他的消息最是灵通。 高叔一边就着水缸里的瓢喝水一边大声说话:“都准备好口袋,过了半夜咱们去帽儿胡同那边的粮店排队去。” “我朋友说了,今晚那边粮店有新米到,五点就开始出售。” “咱们街坊都早点去。” 杨大爷笑了,拍拍高山南的肩膀。 “还得多亏你,不然咱们院里的人家每次买米都要扑空。” 高山南坐在花坛沿子上,有些无奈的摇头。 “有一次算一次吧,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 “还有三天,”高叔竖起三根手指头,“还有三天,正式开始实施禁止跨区买粮。” “咱们手上的粮票必须去街道和胡同盖了公章才能用。” 贺二姐一听,心里头越发慌了。 “这、这可怎么是好?” 高山南看了贺红芳一眼,笑笑安慰。 “得过且过吧,先紧着今晚去把份额都抢回来。” 五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后世这般大的孩子还躲在父母的怀里要天上的星星月亮。 但在1960年,五岁大的林拥军经常被他二姐踢屁股。 “去街口打酱油去。” “得嘞~!” 五岁的孩子拎着酱油瓶飞一般的跑了。 五岁的孩子都能派上用场,那更何况是八岁大的宝根? 半夜三点被大哥二姐悄悄的叫起来,拿着家里的口袋和粮食本出了门。 半夜院子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都带着口袋和粮食本。 杨大爷一招手。 “得了,人齐了,大家出发!” 从小苏州胡同到帽儿胡同,要经过地安门大街和南锣鼓巷。 他们一行人摸着黑走着走着,人居然越来越多。 “看来收到消息的不止咱们,大家抓紧点,跟上。” 随着杨大爷的一声低低的吆喝,所有人都加快了步伐。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帽儿胡同粮店门口,都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这里居然已经排起了四条长龙! “宝根,你拿爱红和拥军的粮食本去东边那条队伍排着,钱和票都拿好,千万别掉了!” “有事就大叫!” 解卫军急忙把好几个粮食本分到柳茹茵和宝根手里。 “茵子去中间那条队伍排,我去最边上那条。” 三兄妹各自排到自己的队伍后面,还没过多久,后头排队的人已经看不到尾巴。 宝根踮起脚尖数了数自己前头的人。 十七个,还好。 高叔说是五点开始开门,可实际上人家四点就开始了。 宝根只等了半个小时,粮店门面上的木板都一一下了下来。 粮店的工作人员拿着个铁皮喇叭在喊。 “今天只有代食粉子和少量粗粮,后头的同志别着急,都别挤。” “不要和我说什么配额是多少,今天一人最多买份额的一半。” “开始吧。” 粮店门口的秩序一开始还是好的, 但随着队伍前头的人带着部分粮食离开,后头的人越来越不安稳。 正好快轮到宝根的时候,第一个试图插队的人出现了。 工作人员立即呵斥着把人推开,但跟这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想投机取巧的。 先是求情,接着是争吵。 宝根有些心慌,这眼看是要出麻烦啊。 人流万一践踏起来,个子矮的他肯定最倒霉。 好在排队的人们也在指责那几个准备插队的,让这几个人一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小孩,本子给我?一半配额是吧?” 也不等宝根回答,售粮员干净利落的接过本子和钱票,抖了抖宝根的口袋开始装代食粉子。 至于边上那种混着玉米茬子、草根的玉米面粗粮,别想多了,那是有“营养不良”证明的病人才能买的。 说是只给配额的一半,但这位大叔还是给宝根装了十七斤代食粉子。 爱红和拥军的配额加起来是三十二斤左右,一半应该是十六斤。 宝根根本不敢停留,吃力扛着口袋就往外走。 他刚刚离开人群没一会儿,果然现场乱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每次都只卖一个小时,我们这些后来的怎么办?!” 眼见得人群开始汹涌,忽然宝根听到解卫军洪亮的声音。 “谁在说话?!” 解卫军把外套一脱,白色的公安服一亮,现场的动静迅速变小。 “刚才说话的是谁?” 解卫军才喊出第二句,只见一个身影急匆匆的从队伍里跑了出去,匆忙远遁。 躲在墙角下的宝根眯着眼看着从自己身边跑过的男人。 ——咦,这么晚来排队买粮,居然还有人没带口袋?! 有意思啊! 第51章 不是东西 “哥,你还在研究啥呢?” 正在煤油灯下缝衣服的柳茹茵小声叫了一声解卫军。 她偏头看了一眼外间,那边已经黑了灯显然是已经睡了。 “老三本就是不让人省心的,他的话你最多信个一半。” “说不好就是他看走了眼,没看见人家的米袋子,又或者是人家同伴拿着的。” 正在思索的解卫军摇摇头。 “那声音本来就不太对劲,加上老三这么无心一说,我和兴民越发觉得里头有问题。” “刚才兴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说后天西扬威胡同那边可能有新粮,我们两个到时候会去现场看看。” 柳茹茵笑了一声:“真要是坏分子,还能那么傻,让你们守株待兔?” 解卫军白了自己妹妹一眼。 乌鸦嘴。 柳茹茵在给宝根的裤子换新补丁,缝好最后一针仔细看了看,接着又摇头。 “我就不该给他换,指不定明天又去钻狗洞了。” “不过话说回来,咱家老三虽然傻是傻了点,可这运气是真不错。” “那个售粮员看在他是烈士子女的份上,居然给他的全是粗粮。” “我偷偷打听过,昨儿晚上能买到粗粮的不是有关系就是运气特好。” “我算过,全家的粮食加起来,熬野菜糊糊撑到月底没问题。” 管家的事解卫军不是很伤心,但他有些不解。 老三傻? 胡同里傻小子不少,可都说伊家的小丫头聪明,但也没见她和旁的傻子一起玩啊? 从这天开始,人们逐渐发觉粮店里发代食粉子的概率越来越大。 大杂院里被确诊营养不良症的卢二婶子在医院里再也排不到葡萄糖,而是改发一种“康复粉票”,去指定地点可以买到一种康复粉。 有懂行的老人看过这种粉子,其实就是麦麸、豆粉和一些砂糖的混合物,听卢二婶子说疗效还算行。 居委会那边又出了通知,本来供应就不足的蔬菜也成为了二类商品,也要凭票购买。 胡同里的芸芸众生里也就几个婴儿的待遇好些,凭着奶证每天能领两小瓶奶,超过一周岁的每天只有一瓶混着代乳粉吃。 代乳粉是黄豆粉、大米粉加少许奶粉的混合物。 拥有京城户口的人在去年每月有三张肉票,面值1-3两不等,但今年变成了每月两张。 待在学校里的宝根也从日常的改变中看出了情势的越发不妙。 从某天起,上课后老师基本不再提问,也不要孩子们跟着朗读,都变成了老师一个人坐着念,学生们只用耳朵听。 每天的作业也开始变得更少。 为的就是尽量减少学生们的体力和脑力支出。 而且甚至学生在课堂上直接睡着老师也不去理会了,只不过时不时的会让其同桌试探下呼吸。 往日吵吵闹闹的学校渐渐变得极度安静起来。 “安静得让人发怵。” 伊白梅偷偷跟同桌交流着。 “我以前觉得他们太吵,可现在我听不到那些声音,心里总是空荡荡的,生怕出点什么事。” 如今全班里还有力气说小白话的只剩下了宝根、伊白梅和曹玉柱三个。 曹玉柱是因为家里粮食够,宝根是笔记本空间里能吃的东西不少,所以柳茹茵给他准备的午饭他一般都分伊白梅一半。 这才几天,伊白梅也索性不纠结了,该吃就吃......。 见宝根没有搭理自己,伊同学便伸头过来看宝根在干什么。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又在本子上画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宝根笑了笑收起笔记本——等没人的时候找地方用镜子来看看最新出的这篇文字是什么。 中午刚放学,有人便看到教他们语文的小赵老师打点好行装离开了学校。 刘建明和另一个老师送他去了火车站。 “听说是赵老师家里出了事,所以他申请回老家了。” 刘思敏的消息灵通,很快打听到了一些内情。 她笑着看向包根。 “你知道是谁接替赵老师来教我们班的语文么?” 宝根只看她古怪的表情便猜到了答案。 “我家婶子?” “对,就是你家陈姨。” 每多教一个班,老师的津贴就会多一点,看来陈姨家里也不好过。 28班的学生们都挺喜欢陈玉华,除了曹玉柱。 曹玉柱更喜欢教自然老师的付老师,而刘思敏则力挺陈玉华。 两人在课间好一顿吵。 曹玉柱最后冷哼一声:“自然课可以学习找野菜和学习野外知识,陈老师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刘思敏一时气急,居然没有更好的理由反驳。 宝根立即出马,一刀将得意洋洋的小曹斩于马下。 “曹玉柱,虽然你才留级两次,但也不能这样说自己是个没用东西。更别把全班都搭上。” 这话有毛病么? 一点没有,大家都举手赞同——谁会说自己是没用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陈老师教的东西没用!” 宝根耸耸肩。 “没错啊,你不就是陈老师要教的那个东西么?” 全班都哄笑起来。 曹玉柱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一脸通红。 关泰山忽然插了一句。 “张宝根你说错了,曹玉柱是个人,他不是个东西。” 全班顿时都笑疯了。 曹玉柱被气得嗷嗷叫。 最后班长伊白梅站出来平息事件。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语文的重要性!” 28班的同学们都深以为然,包括刚刚吃了亏的曹玉柱。 【卷宗丙-1063,本月在地安门东大街一带粮店出粮的过程中,疑似发生四起人为煽动现场情况。分别是在7日的帘子库胡同、11日的帽儿胡同、14日的雨儿胡同和17日的北河胡同。 虽然都没有得逞,但已经引起了各分局关注,可惜这些人在17日之后都没有再次出现。】 宝根的手指在帽儿胡同的这条记载上点了点。 这不就是前天的事? 那不是说明天雨儿胡同粮店有新米到! “你听谁说的?” 解卫军和柳茹茵都有些惊喜,只是他们各自感到惊喜的理由不同。 宝根撒谎从来不眨眼。 “我去刘老师办公室喝水,偷听老师们聊天来着.....。” 第52章 送别 柳茹茵拉着宝根准备快步离开黑压压的买粮人群。 因为解卫军告诉过她,买到粮食马上就走不要停歇。 卢二婶子几个此时也撤了出来,大家汇合在一起。 柳茹茵虽然心里担着忧,但她此刻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这个月的配额算是用完了,虽然是最低标准,但好歹没浪费。 而且宝根这个傻小子又好运的买到了一点粗粮,虽然大部分是红薯,但这东西比代食粉子要好太多了。 67号院的众人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虽然很快平息了下去,但柳茹茵和宝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柳茹茵一晚上没睡着,因为解卫军一直没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听到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显得很疲惫,但精神头却好到出奇,脸上的笑根本停不下来。 面对大院众人好奇的询问,两人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甭多问,”杨兴民在躲着马婶子的追问,“我笑是因为我们领导夸我相貌好啊。” 到了家里解卫军也只扔下几句话转身就拉着杨兴民走了。 “事情你们都别问,我和兴民这两天都要待所里值班,睡宿舍。” “老三,”看着大哥大踏步而去,柳茹茵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身边,最后还只有傻老三能和她聊上几句,“你说大哥昨儿抓到人了没?” 宝根在和拥军比赛舔碗,一会儿能省些洗碗水不是。 “二姐你问我啥?老大昨儿晚上干啥去了,我不知道啊。” 柳茹茵没好气的摇摇头。 ——也对,我问他干嘛?! 答案宝根当然知道——笔记本扉页上出现了第五颗小五星,说明这件事已经因为解卫军两人的介入而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功劳解卫军肯定已经立下了,就是不知道这功劳有多大。 “这是个大大的功劳!” 派出所老刘笑得眉毛都差点飞了。 他就是带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师傅,如今正赖在所长办公室就是不肯出去。 “我说老丁,你倒是给个实在话啊,我那两徒弟的功劳可不兴打折的啊。” 所长老丁苦笑着看着老伙计,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憋屈。 欣慰的是他们所里这次怕真的立了大功。 想到这里,他和老刘头回想起来,身上都会微微出些冷汗。 解卫军和杨兴民摁住的那个主,腰后居然别着把手枪! 人是上头连夜来人审的,在凌晨四点左右敲开了对方的嘴,上头的人带着他们所里的干警出动又抓了三个回来。 缴获的东西里居然还有部没拆封的新式电台。 看来这货还是个交通员。 这功劳别说是那两个新来的,甚至足够他们所里拿一次集体功的。 可憋屈的是,所里穷啊,实在是拿不出东西来犒赏新人。 “你别叨叨了,所里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要是奖励下来,我答应让你那两徒弟先挑还不成么?” 老刘呵呵一乐。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 说完他也不客气,顺手就把丁所长桌上剩的大半包烟给顺了。 “诶,给我放下!” “我拿回去给我两徒弟抽的,嚷嚷啥啊?” 话音刚落,老刘人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丁所长又好气又好笑,“你那两徒弟都不抽烟的!!!” 丁所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老邓,你带几个人把从特务家里缴获来的那两块腊肉好好检查检查。” “要是没问题的话,给那两小子一人割一斤带回去尝尝味道。” 说完后他又有些肉疼,索性把办公室的窗户也关上,免得自己下一秒反悔。 ...... 腊肉滚咸菜。 满院子的男女老少都死死盯着锅里在翻滚的腊肉。 在你天天饿肚子的时候,一大钵腊肉滚咸菜端上来,光闻着味道那简直就是天上的美味。 这道菜是新媳妇陈玉华下厨做的,解卫军和杨兴民的腊肉各用了半斤在里头。 院里最讲究的还是高叔,他向来不白吃,也不知从哪弄了块豆腐来,用线一点一点的切了下到锅里。 宝根没忍住,又偷偷往前挪了一步。 王知县吃咸菜滚豆腐在后世可是个名梗,可他们今天吃的还加了腊肉,啧啧啧啧,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八品了。 锅里的汤水早开了,一个泡一个泡的翻开,露出白色的豆腐、紫色的腊肉片和如同海带丝一样的咸菜丝,咸香的味道在疯狂的攻击着所有人的味蕾。 今天的主菜是林家和杨家人请的,配菜的有高叔,为的是庆贺小解和小杨同志立了功已经正式转正。 67号大杂院的邻居都过来吃菜,当然主食得自己带。 有的是代食馒头,有的干脆就是一碗代食糊糊。 腊肉里最肥的那块被让给了年纪最大的杨大爷。 杨大爷笑眯眯的吃了一口,立即说肥肉不好吃,转手分给了院里的几个小豆丁。 宝根手疾眼快,一筷子戳中一块肥的,但半道被大春用筷子给抢了过去,也顾不得烫直接塞嘴里——烫得直蹦跶,气得卢二婶子笑骂不得,可他死活就是不肯吐出来。 宝根又夹了一筷子小小的腊肉,之后都是在吃咸菜丝——旁人比他更缺油水。 但最美味的还是用汤汁浇在代食馒头上,加上他们加的“代食馒头”只有外头一层才是代食,所以一口下去,美啊~! “吃了咸菜滚豆腐~~,哼哼哼~~。” 宝根装模作样的哼了几句,惹得大春一阵笑话。 “宝根,你还会唱京戏?别笑死人了啊。” 宝根把眼一翻。 “叫我啥?宝根是你叫的吗?” “得叫司令。” 一院子人都笑。 宝根吃完馒头,又哼了几句“适才听得司令讲......。” 反正这部戏还没上演,谁不知道他在哼什么。 聚餐到了最后,高叔的一声惊呼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只见高叔有些着急的拉住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的手。 “老程大哥,怎么回事?” “住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走?” “就现在这光景,你老家怕是还不如咱京城呢!” 老程大伯是林家西边的邻居,家里就老程两口子和一对儿女。 头发已经半白的老程笑着拍了拍高山南的手。 “甭劝了,多谢大家的好意。” “我家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就我一人有单位。” “儿女也都大了,但想在京城混口饭吃也太难了些。” “我这回回乡还是干老本行,算是在技术上支援地方建设,所以房子和我媳妇的临时工作那边都答应安排。” “那你两孩子呢?” 老程大伯停顿了几秒,露出一丝苦笑。 “早几天他们就已经报了名,去江南插队......,距离我们老家也就一百多里地。”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看老程说的轻巧,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老程一家实在熬不下去了才选的路。 老程呵呵一笑。 “现在家里穷,只能厚着脸借你们两家请客的机会向大家饯行了。” 老程一家第二天就走了,走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院里的人家都派了代表一路送到火车站。 宝根也混在送行的人里。 目前也就他知道,随着时间的发展,上山下乡这项政策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和人生。 一个属于知青的时代即将对所有人敞开。 回到家里,他摩挲着笔记本扉页上的小五星出神。 忽然,他的心微微一动。 扉页上好不容易攒到了五颗的小五星竟然全部缓缓消失了。 第53章 坏了! 神奇的笔记本到手这些日子来,宝根对其进行了多方面的测试。 例如空间里不能存放活物,保鲜保质;被进化过的东西无法进行第二次进化等等。 刚才宝根在用手指摩挲着小五星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性用掉这五颗星星?” 念头刚起,本子上就发生了变化,五颗小五星都消失不见。 宝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上下左右,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空间里存放的东西,并没发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那我的五颗小五星呢?! 正好这时笔记本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肚子。 下一秒,整个笔记本.....消失了。 吓得宝根差点叫出来。 自己的宝贝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好在他及时捂住了嘴巴,因为就在笔记本消失的那一秒,在他的感应里出现了笔记本的轮廓。 这玩意居然藏在了他的身体里! 伸手在肚子上一摸,笔记本又回来了。 嘿,这回方便多了。 莫非耗费五颗小五星能让笔记本发生些许进化?! 宝根开始期待下一次攒满五个小五星后,本子又会发生什么样的进化? 率先发生变化的是家里和大院。 林靖远看着隔壁程家空出来的单间想了半天,最后跑了趟居委会。 他把铁路局借的房子给退了,“租”下了隔壁这间屋。 陈玉华平时就带着柳茹茵和林爱红住这里,老屋给宝根、拥军和有时不住宿舍的解卫军睡。 要是林靖远自己回来,就把孩子都赶隔壁去睡。 林爱红不满这个安排,可惜她爸一脸通红就是不肯解释。 ...... 小学里的体育课停了,但音乐课没停。 宝根煞有其事的跟着同学们学习歌曲《打倒阿美莉卡帝国主义强盗王》。 别说这歌讲的真对,搁几十年后依然一针见血。 进化后的笔记本似乎收集文字内容的范围也大了不少,连续三篇外文看得宝根一脸郁闷。 2月底的时候,宝根期待已久的一场比赛终于开始。 东城小学生乒乓球决赛。 府学胡同小学队对阵体育路小学队。 在比赛之前,区里和懂行的人都认为府学胡同小学队赢的几率不大,毕竟体育路小学的小选手们里有两个是市队种子。 可最后的结果却让人碎了一地的眼镜。 体育路小学的选手们全场被对手压制! 哪怕是最强的球员也只赢了一局。 府学胡同小学的打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凌厉、霸气、刁钻结合在一起,打得体育路小学手脚发颤。 赛后体育路小学立即举报对方的球拍有问题。 可检测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几名裁判把府学胡同小学的球拍挨个拆了一遍,讨论良久最后还是以“不明文限制即可使用”的原则,予以了通过。 武教练和乐咏几人抱头大哭大笑。 “怎么这么多?” 说好最多二十斤香肠,结果人家送来了足足三十斤。 武教练满脸红光。 “你小子怕是还不知道,上头有多看重你那套打法和球拍【科技】!” “我这马上就要去体育大学当助教,啊哈哈哈哈,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宝根恭喜了对方,乐呵呵的收下了香肠和一颗小五星。 这回香肠来的“光明正大”,所以被他直接拿到了家里。 解卫军和柳茹茵互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柳茹茵开了口。 “宝根,你要不,干脆就去打乒乓球好了?” “反正你也......。” 不等柳老二把话说完,宝根扭头飞也似的跑了。 宝根这回跑出去很远。 他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地安门大街对面东北方向的桃条胡同。 趁着没人注意,他把一封信塞进了角落里的邮筒。 宝根这段时间尝试练习左手写字,如今算是练得马马虎虎。 偏巧昨天早上笔记本上更新的内容根本无法用报纸来剪裁,正好被他用上了左手字——东倒西歪的字体。 如果有可能的话,宝根其实也不想这么冒险的。 可今天刷新的这篇内容一开头就相当吓人。 【绝密:民国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情报局北平站最新密码更新如下......。】 笔记本今天来了坨大的,它提前一个星期把京城特务们即将改用的新密码本内容发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一整版。 宝根私下抄了很久才抄完。 ...... 数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都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个小本子。 这是上头忽然提供的一个密码本,说是潜伏在京城的某个特务小组今晚将启用的新密码。 电子侦讯室内,女兵们正中逐一监听着空气里的每一道电波,看能不能对应得上这个本子上的内容。 “有发现!” “晚七点零五分开始发报的某普通电台在二十分钟后发送的内容,忽然改用了这个密码本!” “立即破译!” “是!” ...... 资深特务“猫头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新密码刚刚启用,自己第二天就在接头地点被人摁了个正着。 对于这一天猫头鹰显然有了心理准备,当即就表示要戴罪立功,他把自己的上线、下线、交通员和发报员都给交代了出来。 坐牢多久不去想了,先保命要紧。 有了一套密码原本,还可以根据这个原本去推测其他新变更密码的规律,只要他们是出自同一套密码加密体系。 短短一个星期下来,共有五个隐藏极深的特务小组被连根拔起。 “所以【z】他到底是谁?” “无法判断,只能推断出他可能是1945年之前断线的某个人,而且肯定就在那边的高层。” “至于在京城这边负责寄信的,应该属于他个人的白手套。” “可信吗?” “三成。” “三成就三成,斟酌对待这条线上的情报。” “对了,资料建档的事需要请示一下,这个z的工龄一栏是空着还是......?” “先填个二十年吧,你打报告我来批示。” ...... “宝根,你翻我书干嘛?” 柳茹茵有些奇怪,这傻孩子抱着自己俄文课本和字典读,哄谁呢? 宝根把屁股对准她,他正忙着呢。 笔记本之前刷出来的三篇外文里有一篇是俄文,他准备自己试着翻译一下。 如今,他已经翻译得差不多了。 当最后一段意思被他弄懂,宝根当即露出了一丝惊恐。 “二姐,今天几号了?” “26号,怎么了?” “坏了!” 宝根一溜烟的直奔胡同居委会。 (酝酿好的一个长剧情ing......) 第54章 达瓦里希 宝根的运气不错。 在他第二次央求朱大妈帮忙要通矿上的时候,林靖远刚好上井。 “你说你要啥?” 林靖远一边抹着脸上的黑一边好奇的问电话那头的宝根。 宝根此刻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老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四个穿着灰布军服的小伙子,挤在一棵树下咧嘴笑着拍的照。 其中一个是宝根他爹张新国,靠着张新国的就是林靖远。 照片左上角还有白色字迹:“1953年3月1日,老战友于木城矿山中游览合影”。 “叔,不是我要啥,”宝根拿着照片在描述,“您和我爹还有另外两个叔叔在木城山里拍的照还记得不?” 林靖远当然记得。 “嗯,记得,那是你爹和另外两个战友来矿上看我时候拍的,咋啦?” 宝根故意吞了下口水:“我看照片里你们几个身后的那棵香椿树好像已经开始发芽了啊。” “真的吗?” 林靖远有些不太确定。 京城地区的香椿不是3月下旬才开始上市么? 山里的那棵有这么早挂芽? 不过他也明白了宝根想说什么,看来孩子是真馋了。 “得,刚好明天上午我有空,叔过去给你看看。” “但要是那棵香椿树没抽芽,你可不能赖叔啊。” “谢谢叔!不过,叔您小心点,我听说山里有人放了不少夹子,听说还有狼。” “得了,叔记着呢。” 宝根打完电话礼貌给朱大妈道了谢。 朱大妈笑了笑也没觉得在意。 在她看来,这年月孩子为了口吃的打电话很正常。 还不是因为肚子里没食。 【1960年2月22日,晴。 这是我来龙国工作的第312天,木城矿的新机组装的差不多了,龙国的同志们学习进度也很快。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很勤奋,也很聪明。 我觉得大概到今年年末的时候,我们安装的新机组就能成为矿区的主力产线,这次的援助任务会告一段落。 哪怕回到我亲爱的家乡,但我相信自己会怀念这里的,虽然这里穷的一塌糊涂,但这里拥有最坚定的无产阶级,他们虽然瘦弱但很坚强和勇敢,他们在学习和工作上的表现一如他们在半岛上做的那样出色。 ...... 很难想象,那头被波尔列夫打伤的野猪居然熬过了这个残酷而短暂的冬天。 波尔列夫曾在酒会上信誓旦旦的说,那头野猪肯定已经死了。 可这头瘦猪却在前天出现在附近,它成功破坏了矿区工人种的几亩秧苗。 目击者看到了这头猪侧面的枪伤痕迹。 波尔列夫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气炸了,放下他最爱的雷管和坑道图,拿起他的猎枪就上了山。 我也准备去试试,毕竟说到狩猎,我比波尔列夫更专业。 本来我以为自己从国内带来的那杆猎枪会在这段时间生锈,毕竟龙国人现在到处都是找吃的,我一度以为野外的物种都被他们吃了干干净净。 真是神奇,那头野猪居然在龙国人的搜索下平安活了下来,还再次挑衅上门。 ...... 1960年2月24日,小雨转阴。 我祖父教导过我,这样的天气才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雨后的丛林会多出很多食草动物需要的食材,而那些食肉的家伙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伏击机会。 雨后的山林里,动物们留下的痕迹会相当明显。 尚未消散的水汽会夹杂着动物们的味道送到你的鼻子下面,如果它们准备伏击你,树枝和草丛上颤抖的露珠会出卖它们的位置。 我在当天动身上山。 呵呵,原谅我,我没有通知我的警卫同志们。 我一连三百多天的乖巧让他们以为我和波尔列夫完全不同。 不过是出去打猎而已,人多反而会惊走我的猎物,况且他们因为饮食问题体能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我认为他们会喜欢我带回来的兔子肉的。 ...... 1960年2月25日,阴。 倒霉,我在去捡那只兔子的路上踩中了一个捕兽夹。 该死的,那上头的锈迹我怀疑起码有二十年历史。 就在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一只瘦到惊人的狼出现了。 它叼走了我的兔子......。 1960年2月26日,晴。 我浑身都在发热,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很不妙,最麻烦的是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包裹和猎枪在昨晚与狼的游斗中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我知道它还静静的跟在我后面.....。 安娜、阿廖沙,我爱你们。 也许是你们带来的好运,我在某个石坑前找到了一棵不大的香椿树。 也许是因为谷底湿热的原因,树枝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香椿芽。 我有吃的了。 该死,那匹狼还在! 谁来救救我?】 矿上的老兵和老职工在以前经常会借枪去山里打猎。 可自从矿上来了几个毛熊专家蹲点援助,武装部的枪就不是那么好借出来了。 但今天他却很却很轻松的把枪借到了手。 武装部的头头不好明说,只能把林靖远拉到一边。 “小林,我知道你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所以组织上是绝对信任你的。” “今天矿上出了点事,但不好明着告诉你。” “但你今天上山的路上把耳朵竖起来听真了,不要漏过任何风吹草动,那个,......,早去早回。” 林靖远听得一头雾水。 他习惯的是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去攻击,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云遮雾绕的指令。 ——忽然好怀念张新国这老小子,班里就数他脑子灵。 反正看起来人家也没指望他做什么,林靖远索性也不管了,扛着枪直奔他和战友们合照的地方——一处人迹罕见的山谷。 路上他还在想——那棵香椿真的就发芽了? 想到香椿芽那诱人的香味,林靖远也忍不住有些嘴馋。 翻山越岭足足一个多小时,有着一双铁脚板的林靖远终于赶到了不大的山谷里。 他的额头微微有汗,因为这里的气温有点高。 林靖远乐了一声。 “就这温度和湿度,看来还真有可能提前发芽了!” 香椿树很好找,树枝上带着一点嫩嫩的青紫色的就是。 可刚刚走近香椿树十米的范围,林靖远猛的举起枪瞄准了左上方的位置。 战场上生死之间养出来的感应让他本能察觉到了一丝风吹草动。 灰色的影子还没来得及后撤,枪声干净利落的响了。 一只瘦的几乎皮包骨头的狼被他一枪打中了腰间。 才二十多米的距离,他要是还能走靶,能把当年的战友们生生笑死。 没有去管那只躺在地上哀嚎的狼。 林靖远脸色凝重的检查了一圈四周地面留下的痕迹和香椿树上留下的新鲜采摘痕迹。 地面上残留了黑点肯定是血点、看行动脚印应该是有人伤了腿! 最后他发现了几根不起眼的毛发。 不是黑色的?! 联想到今天武装部那边的不寻常举动,林靖远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举起枪,轻轻的对着四周喊起来。 “达瓦里希?达瓦里希?” 在听到枪声和“达瓦里希”的那一刻,一直藏在草丛里的别基夫斯基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安心的晕了过去。 第55章 猪肉罐头 林靖远被几个老毛子用力的拥抱着,恨不得把他揉碎似的。 当看到林靖远背着别基夫斯基回到矿区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直到接受救治后的别基夫斯基再次清醒过来,矿区的几个领导脸上才有了人色。 都差点被吓死。 别基夫斯基将被专家组追究责任,他的警卫也同样跑不掉。 唯一立下大功的林靖远让领导们刮目相看。 “小林啊,你多往专家组跑一跑,人家别基夫斯基同志可是一直嚷着要见你的。” 可惜一根直肠子的林靖远没听懂其中的奥妙。 好在他的直接上级知道林靖远的脾气,索性直接跟他交底。 “老林,这次矿上安保系统的同志们怕是要吃大排头。” “领导这是希望你在专家组面前刷刷好感,让人家帮着说句话。” 林靖远点头应下。 搁七八年前大家都是战友,这个忙他应该帮。 老毛子专家组说好伺候也好伺候,说不好伺候也不好伺候。 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动不动就喜欢骂人——因为什么都缺。 林靖远早就听说能在专家组门下熬出头的技术员,心理素质那不是一般的强。 好在老毛子对他的感观非常好,见面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熊抱。 见林靖远很是意外,翻译人员便偷偷告诉了他一点——别基夫斯基父亲在他们国内的地位还可以......下刀可以稍微重一点。 但林靖远却嗤之以鼻。 没办法,这年月人们对老毛子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都不用给,大家都是达瓦里希,应该的!” 他的态度很坚决,专家们又多喜欢了他几分。 可躺病床上的别基夫斯基不干了。 “要当达瓦里希可以,但你必须收下我的礼物!!!” “我可是用我最爱的妻子和儿子许过愿的。” 林靖远很想驳斥对方这是迷信......。 专家组这边其实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否则他们上级知道了也是麻烦。 于是乎专家组和矿上心照不宣的达成了私下协议——别基夫斯基同志是在工作中因为操作失误而受伤。 “小林啊,你提干的事已经落地了。” 林靖远还在惋惜那匹狼没能带回来的时候,矿上管组织关系的领导找到了他谈话。 “本来是直接提干部当组长的,可经过领导们研究,还是决定给你加加担子。” “矿务局这次在东城开了个青干集训班,路途有些远,住宿还是和当地居委会协调的,给了咱们三个名额却只有两个床位,很是麻烦啊。” “正好小林你就是京城东城的,所以啊,领导们就点了你的名。” “好好加油啊。” 林靖远听着都有点傻了。 “主任,我提干不是最低的24级么?” 主任责怪的瞪了他一眼,旋即笑了。 “谁说的24级,把你当年的战功算进来了么?” “23级!刚好能去参加局里的培训。” ...... 宝根觉得自己有空间在手,大抵是不会羡慕旁人的。 可在见到林靖远带回来的那一堆老毛子“感谢品”后,才发现自己真是肤浅了。 别的不说,就那两箱子印着中文的猪肉罐头就亮瞎了大杂院所有人的眼睛。 尤其是箱子上那“特供专家”四个字,看着就不明觉厉。 杨大爷是个识货的。 他手里拿着一瓶肉罐头啧啧出声。 “队伍里的罐头是一箱四罐,可他们这一箱就有整整一打,是真阔气啊。” 林靖远的性子敞亮,大杂院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 一箱子罐头送了十罐出去,每家一罐。 他平时不在家,柳茹茵虽然能带弟妹,但也是靠着院里的邻居帮衬。 剩下的两罐,一罐让陈玉华带回娘家去,一罐现场打开全家尝个鲜。 柳茹茵急忙一巴掌拍开宝根伸出来的筷子。 “哪有直接动筷子的,这不糟践东西么?我把这罐头下锅里,配上些野菜和咸菜,做成一大份才好。” 大家都觉得柳茹茵说的对,宝根只能无奈放弃。 除了两箱子猪肉罐头,别基夫斯基个人还送了林靖远一大袋玉米面,足有一百多斤。 这是上头几个月来分配给老毛子专家的物资之一,可人家吃不惯这个只吃面粉,一直堆在宿舍里没动过。 这种玉米面能跟宝根空间里最好的类比,可以算是细粮。 接着是两条没有标签的烟、四瓶酒和一张没开封的毛绒毯子。 等邻居们散了,林靖远这才当着一家人的面拿出了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来。 “之前那些都是明面上的谢礼,而这是专家组和别基夫斯基同志私下给我的。” 宝根率先好奇的挤上前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 特供票! 三十四--处专用的。 一叠票据里有粮票、油票、烟票、糖票、面粉票,林林总总几十张。 陈玉华双手捧着,只觉得这些轻飘飘的纸重的厉害。 “对了,矿上不好公开表彰我,私下奖励了我五十块和三十斤粮票,你也一起拿着。” 林靖远最后才掏出一袋子鲜嫩的香椿芽来。 “呵呵呵呵,这回啊,咱们宝根才是大功臣,多亏他翻相片想到香椿这一出,哎,不然这个别基夫斯基.......。” 香椿炖猪肉罐头。 味道那叫一个回味悠长。 小丫头张大了嘴巴嗷呜就是一口,香椿和猪肉的味道让她幸福的不要不要。 宝根偷偷在空间里藏了点出来,给伊白梅留了两口,刘思敏和关泰山一人一小口。 因为要在京城参加培训,所以林靖远这段日子都住在家里。 他和陈玉华住西边里屋,柳茹茵带着林爱红住西边外间,解卫军带着林拥军住老屋里间,外间的小行军床给了宝根一个人。 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几日,宝根再次从笔记本上收获了一次发生在天边的文字。 淡定了。 放学回家,宝根刚到大门口便发现大杂院里安静得厉害。 走进去一看,只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老外正在和老林比划着什么。 看了一眼老外屁股下头的轮椅,宝根当即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怕不就是那个别基夫斯基。 敢情对方住院的地方距离林靖远培训的地方就几百米不到, 在养病中的老毛子很无聊,在楼下溜轮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林靖远,所以非要过来林家瞧瞧。 第56章 好听的声音 别基夫斯基是个很能入乡随俗的人。 每次在林家留饭是必须强硬要给伙食费。 而且每次过来,从宝根到林爱红再到林拥军,每人手里多少会多几颗糖果。 别基夫斯基的中文是个二把刀,和老林同志的交流几乎全靠柳茹茵这个二把刀。 宝根在一边听得很欢乐。 老毛子和老林各聊各的反而很开心,唯有知道两人聊得牛头不搭马嘴的柳茹茵急得直冒汗。 可她就一初中生,俄文水平可想而知。 跟着别基夫斯基一起来的还有个警卫人员,他是懂俄文的,可惜别基夫斯基偏偏不让他插手,只能在一边听着憋笑。 京城的粮食供给在进入三月后困难再次升级。 “听说专家最近研究出了一种小球藻,能吃且有饱腹感。” 解卫军皱着眉说着外头最新的情况。 “我说啊,手里的钱和票还不如快些换成吃的......。” 林靖远培训上课去了,要七点多才到家,家里现在是陈玉华管钱和票。 她刚带着林爱红下班回家,就从解卫军这里听到了一则不太妙的消息。 “卫军,这个特供票要不咱们先用了吧?” 解卫军挠挠头。 “这个必须去东华门那家店子才能用,可我去看过了,人家不对外营业,进院子得有证。” “咱总不能把老别推着去东华门吧?” 宝根见柳老二不在,也就不装傻,直接点了句。 “老大,那这个地方周围抓不抓卖这个票的?” “不抓,现在各大街小巷的都不抓了,只抓源头,诶,老三,你等等,我好像明白该怎么用呢?” ...... 小学班级安静得不像小学。 宝根趁着下课,拉着刘思敏和关泰山跑到学校后面点燃一堆枯叶子,用树枝串着小鱼小虾烤着吃。 他空间还有不少小鱼小虾米。 三人脸上干干净净的出去,回来的时候都成了黑张飞,看得满教室孩子都馋得不行。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伊白梅又开始教育自己的同桌。 “洗把脸再进来不成么?” 宝根义正词严。 “老师教导我们要诚实。” 伊白梅没好气。 “这会子你到诚实起来了?” “昨儿还哄我说那个老毛子是你异父异母的舅舅,害我算了半晚上亲戚关系!” 宝根差点没笑出声来。 “得得得,算我错了。” “那好啊,”小姑娘抱起胳膊,故意露出白布条上的两条红杠来,“你说说看,你到底是哪里错了?我为什么要说你?” 好么,这姑娘家挨果然是不管年龄大小和时代,天然都会这一招啊。 宝根一拍胸脯,大义凛然。 “班长,您看你说的这话,就算我没犯错,还不能让您说两句消消气嘛?” 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聊天的关泰山只觉得有些反胃,刚才吃的小鱼好像要主动往外蹦......。 可伊白梅已经破了防,根本板不起脸来,笑得直抽抽。 ——啊呜呜呜,张宝根,你太不要脸了啊~!!! 全班同学估计此刻都是这样想的。 但对于宝根这种无耻行径敢于站出来勇敢针对的也只有曹玉柱同学一个人。 “张宝根,”十岁的曹玉柱嘿嘿笑着,拿出一块水果糖来引起了全班羡慕的目光,“只要你敢打你最好的朋友一巴掌,这块糖就给你。” 宝根大喜。 “真的?” 曹玉柱哼了一声。 “当然啊。” “玉柱同学,我发誓,”宝根大声宣布,“只要你把糖给我,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诶?” “啪~!” 曹玉柱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糖被宝根拿走,还给自己的掌心来了一下。 什么情况? 不对啊! “张宝根,你拍我干嘛?” “没什么不对啊?” 关泰山无语的看着曹玉柱。 “你把糖给他,你就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不拍你他拍谁去?” 曹玉柱这才反应过来,一跳三丈高。 “张宝根,你别逼我,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他记得自己老娘就是靠这句话来拿捏自己老爹的,非常有效。 “什么都做得出来?” 刘建民老师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同时好奇的问了一句。 刚刚担任班级算术课代表的宝根淡然举手。 “老师,曹玉柱说他只要给他动力,他什么题都做的出来。” 刘老师皱眉看向曹玉柱,唬得曹玉柱一个劲点头。 “那好,”刘建明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赞许看向曹玉柱,“老师相信你。” “谢谢老师。” “今晚家庭作业,老师再单独给你布置几道题目。” 曹玉柱忽然很想继承自己老娘在家吵架动不动能晕倒的天赋......。 ...... 柳茹茵好奇的看了一眼大晚上坐在院里发呆的杨兴民一眼,回头看向自己大哥。 “大哥,兴民哥今天怎么了?” “自打和你去了一趟东华门回来,人感觉跟丢了魂似的。” 解卫军无语的耸耸肩。 “兴民他啊,单相思了。” “谁啊?” “就是今天买我们手里特供票的一姑娘。” 解卫军想了想,比划了几下。 “大概和我们年纪差不多,但人洋气,以前在车站见过一面,似乎还是个俄文翻译。” “哟,”柳茹茵笑了起来,“看不出咱们兴民哥还真是院里志向最大的那个。” “俄文翻译啊,啧啧啧啧。” 听到柳茹茵的调侃,杨兴民也不生气,直接摆摆手。 “臭丫头,你才知道啊。” “你兴民哥我不是早就说了,要娶街道上最漂亮的姑娘的!” 柳茹茵立即想到了宝根的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然后开个炊饼店,和我哥做兄弟?” “卫军,管管你妹那张嘴!” 柳茹茵瘪嘴。 “凭什么管我啊,又不是我的原话。” 正好宝根带着刘思敏和关泰山冲进来,当即被火大的杨兴民捞起来给了屁股两下。 惹得三结义中的另外两位勃然大怒——飞一般的跑了,毫无义气可言。 关泰山边逃还边喊。 “兄弟们扯呼,老三被条子抓了,风紧~!!!” 杨大爷闻声杀了出来,一巴掌拍过来杨兴民根本不敢躲。 “你给我把宝根放下!多大人了,还拿院子里小的出气,难怪人看不上你?” 杨兴民一边把宝根放下来一边笑着。 “爷爷,我们闹着玩呢。” 谁知宝根落地后没站住,晃晃悠悠的倒地上去了。 两眼一翻,白沫横流,两只小手还整齐的对杨兴民比划了一个大家看不懂的手势。 凸- -凸! 接下来的手势大家倒是看懂了。 两个指头一搓——赔钱! 杨兴民被气笑了:“得,小无赖都讹到公安头上来了?” 院子里正闹腾。 冷不丁听到门口卢二婶子在问人。 “姑娘,你找谁啊?” 只听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大妈,请问解卫军同志住在这么?” 第57章 神探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门口。 跟着卢二婶子进门的是一位身穿藏蓝色警服的年轻女同志。 不得不说这位女同志的长相很有特色。 口鼻小巧,唇边带着一对酒窝,梳着一头齐肩短发。 眉线细长入鬓,下面是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天生皮肤略黑,但露出的手掌、脖颈、脸庞等部位的皮肤无一不光润如凝脂。 妥妥的一位微黑美人。 见到来人是一位陌生的同事,解卫军和杨兴民都站了起来。 杨兴民还急忙去扣好自己半敞开的衬衫。 “解卫军同志,你好!我是从分局下来的宋家珍。” 解卫军愣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和对方轻轻握了一下。 “我就是解卫军,这位是我的同事杨兴民。” 三人见面后便被这位女公安引到一边小声谈论起来,院里的邻居见状都很识趣的纷纷离去。 只有宝根好奇的躲在柱子后头偷听。 “我和我师傅都是分局014专案组的,”宋家珍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和介绍信,“这次过来小苏州胡同,是为了了解两个人的情况。” “一个是在故宫博物馆保卫部门上班的何其力同志,而另一个则是负责博物馆绘图工作的刘芳同志。” 宋家珍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这条胡同里一共住有四位公安同事,所以我们先来找你们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我和我师傅分兵两路,他去了胡同另一头的另外两位同事那里,而由我来联系二位。” 解卫军和杨兴民互相对视了一眼。 工作证和介绍信都没问题,但让他们俩有些吃惊的是,老何和刘姨这是犯了什么事? 不光是他们在这么想,躲在柱子后头的宝根也吃了一惊。 那个何其力也就算了,可那个刘芳不就是伊白梅的妈妈么? 宝根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偷听。 ...... 去年是建国十周年,在八月的时候故宫博物馆紧急调集了一批文物对外展出。 因为时间太赶,有些展品甚至还来不及装上玻璃,殿内的防盗措施也没安装到位。 这导致在几天之内连续发生了两起文物失窃案件。 首先失窃的是西周时期官方使用副标准量具——史孔合,这是一个高七厘米宽十一厘米的青铜器。 又过了几天,乾龙金册等文物再次被盗。 好在三个月后,偷盗乾龙金册的两人在火车上落网,但史孔合的下落却依旧是个谜。 公安方面把这个案件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博物馆内部人员。 可供怀疑的对象不少,可惜也只能是怀疑,多次明察暗访都没有获得任何有效的证据。 宋家珍的师傅是专案组里的骨干,他负责排查的对象已经轮到了住在小苏州胡同的两个博物馆工作人员。 老何和刘姨在胡同里的人缘很好,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是实话实说。 记录完自己需要的资料,宋家珍皱着眉微微发愁。 只看这些资料她就知道这次怕又会无功而返。 刘芳和何其力两人都没有太大的经济困难,最近也没表现出大手大脚的样子,而且听上去表现都很正常。 ...... 第二天上课,宝根果然发现伊白梅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看来那个宋家珍和她师傅已经去过伊家了。 宝根自然相信这件事不是伊白梅母亲做的,因为这个案子他在后世扫过一眼。 混江湖的时候他喜欢听人讲古,尤其是江湖上那些偏八门前辈们的事迹。 说到“偏八门”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姓的王的来,他在1960年3月干了一件大事,虽然最后还是吃了花生米,但这件事却在江湖上流传甚广。 宝根是在网上查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关于故宫博物馆这个案子介绍,主要是两者发生的时间很近,被某个文章作者拿来佐证当时的社会环境。 如今宝根的记忆力极强,所以他依稀记得故事里的嫌疑人姓赵不姓刘,还是个中年男人。 甚至这人还有过偷盗前科,文章里说警方已经将其列入了重点怀疑对象,可惜一直找不到证据。 昨儿宋家珍和她师傅过来走访刘芳这类故宫的外围人员,显然是专案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如果再破不了案,专案组怕是已经走到了头,就和历史上一样面临暂时搁置的命运。 那个姓赵的落网还得等到他自己再次作死。 在宝根身边,对这个事耿耿于怀的除了伊白梅之外,还有家里的老大解卫军。 自打他知道这个案子后,就天天在琢磨这个案子——比起解决邻里之间的纠纷,他更爱干这个。 而杨兴民则与他刚好相反,杨兴民对这种案子毫无兴趣,只对街坊邻居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上心,八卦之心熊熊。 “你就别瞎想了,反正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小虾米去破这个案子。” 杨兴民很淡定,一边逗着林拥军玩一边劝着解卫军。 “故宫那么大,藏一件小东西多简单,想找出来简直跟大海捞针似的。” 解卫军摇摇头。 “我听说专案组那边已经排除了故宫大部分不适合存放青铜器的地方,人家既然要偷必定会妥善保管,否则也卖不出价来。” “好几个嫌疑人的家里都被秘密检查过,依旧是一无所获。” 杨兴民一脸古怪的看着解卫军。 “我说大军,你这几天是不是天天和那个宋同志联系?” 解卫军急忙看了隔壁的贺家一眼,但想到贺红苗今天挖野菜去了,这才放下心,于是狠狠的瞪了自己发小一眼。 这玩笑也是开得的? 在一边写作业的宝根忽然插嘴问:“老大,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被偷的东西很可能就放在一个能存放青铜器的环境里?” 解卫军没在意,点点头正准备继续拉着杨兴民讨论。 结果宝根又追问了一句。 “那可以塞在其他青铜器的肚子里么?就跟孙悟空进八卦炉一样。” “得了吧你,”解卫军揉了揉宝根的头,“人家宋同志早就说了,故宫的大型青铜器因为展览的需求,每隔几天都要内外打扫一次的。” “那仓库里的呢?我就不信他们会去打扫。” 解卫军呵呵一乐,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忽然目光一凝,揉宝根头发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 库房里的那些青铜器?! ...... 一个转正不到一星期的年轻公安交上来的一份案情分析,让史孔合专案组好几个头头眼前一亮。 他们立即抽调人员和故宫工作人员一起暗中清查库房里的青铜器。 才查了半天,果然在博物馆新馆的一间仓库里找到了一个价值一般的青铜器,高约半米,分上下两层。 而失踪的史孔合就静静的藏在这个青铜器的下半部分空间里。 通过对残留在两件青铜器上的指纹进行收集比对,专案组立即将重点嫌疑人之一的赵某某抓获。 “一次个人三等功!” 当解卫军笑眯眯的说出这句话,柳茹茵带着几个弟妹都开心的跳了起来,其中就包括戏精张老三。 第58章 气质女性 宝根无语的再次合上笔记本。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从用掉那五颗小五星之后,笔记本刷新出来的事件几乎都与京城无关。 天南海北到处随机。 三月份都过去了一半,笔记本上又多出了五页暂时无法“消除”的涂鸦。 别基夫斯基再也没有来过,听说是被医院里的一名老毛子医生给禁足了。 杨兴民这段日子经常回来就一个人待在院里发呆。 气得杨大爷准备好好饿他几顿。 “这都什么时候了,家家户户都吃不饱,你还有闲心想这些?!” 杨兴民一边喝着糊糊,一边混游太虚。 “爷爷,您甭管我,我就是这段日子觉得浑身不来劲。” 下一秒,杨兴民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哟,民子这是呛着啦?” 卢二婶子刚好在收衣服,关心的上前帮他拍了拍背顺气。 “不,咳咳咳咳,不是。” 杨兴民拿起筷子扒拉开自己碗里的糊糊,好家伙,里头居然藏着一根红辣椒! “宝根~!!!” 杨兴民气得指着离他远远的张老三骂起来。 “你脑子让驴给踢了?不知道我吃不了辣么?!咳咳咳咳。” 宝根故意傻愣愣的回了他一句。 “兴民哥,那您下次踢我的时候记得要轻点啊。” 这就是公然嘲讽杨兴民同志是头驴了。 追着宝根在院子里跑了两圈,额头见汗的杨兴民总算是有了些活力。 他苦笑一声看向自己爷爷。 “爷爷,你犯不着让宝根一孩子来刺激我,我没事的。” 杨大爷呵呵冷笑,懒得理会他。 宝根不敢在院子里待着,一溜烟来到大杂院外头,正好遇上伊白梅、刘思敏和关泰山三个在墙角边说话。 “你们在说啥呢?” “宝根,伊白梅今天给我们讲了一个知识!” 刘思敏一脸的得意。 “啥知识啊?” 关泰山牛逼轰轰的。 “保准你之前没听过。” 宝根看向伊白梅,小姑娘挑挑眉——求我啊。 “我家还有事,我先回......。” 宝根前脚刚要走,刘思敏和伊白梅立即破了防。 “你别走啊!(伊)” “我告诉你!(刘)” 刘思敏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立即巴巴的解释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狗的反应能那么快么?” “今天伊白梅去图书室看书,有一本自然杂志上说咱们人类的动作在狗的眼里都是慢动作。” 宝根恍然大悟。 ——这就很容易解释了,为什么柳老二总是嫌他做事慢腾腾的。 他不光心里想着这句话,嘴里还念叨了出来。 伊白梅几人顿时笑弯了腰。 宝根正得意,忽然觉得天空有些发暗。 一抬头。 云淡风轻,蓝天白云,没毛病啊。 直到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张宝根,你~再~说~一~遍~~!” 嗞~~,疼疼疼疼。 柳老二什么时候练成落地无声的本事了? 柳茹茵不过出来扔个垃圾,居然听到老三敢在身后编排自己,气得就要当场收拾他。 “请问杨兴民同志是住这里么?”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让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宝根和柳茹茵都愣了下,好熟悉的台词。 杨兴民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颇为洋气的女同志,反倒是站在他面前的谢欣月显得格外镇定。 一身淡灰色的苏式尼子女士风衣、黑色的女士皮鞋,半长头发微卷,让谢欣月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非常感谢杨同志你的喜欢,你给我的三封信我都认认真真的看了。” “但是为了不产生误会,所以我还是决定亲自上门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往日里贫嘴到了极点的杨兴民此刻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只好尴尬的笑笑。 “那谢同志你请......说。” 谢欣月先点点头。 “首先对于你的好感我很感激。” “可能是工作上的原因,让我必须一直保持这种看着很洋气的装束,除你之外也有几位男同志对我有些意思,但你是唯一一个敢于自己写信给我的人。” “而不是拐弯抹角的请人来安排那些相亲。” “这是你比旁人强的地方。” “可是我的职业和我的性格爱好,让我选择另一半的标准有些脱离现实,非常感谢,但也非常抱歉。” 谢欣月掏出三封信来递给直愣愣的杨兴民。 “你会找到比我更值得喜欢的女孩的。” 将信塞到杨兴民的手里,谢欣月对着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眼见着谢欣月马上就要走出胡同,杨兴民忽然抬头大声问了一句。 “谢同志,你心里的另一半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谢欣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却笑了起来。 “愿得一人心......你知道下一句么?呵呵呵呵,告辞。” 风衣衣摆流转,时髦丽人即将消失在胡同口。 忽然杨兴民身后有人轻轻戳了他一下,嘀咕了一句话。 杨兴民脸色一震,当即对着谢欣月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 “愿得一人心,免得老相亲~!!” 刚刚走出胡同的谢欣月,极富格调的脚步瞬间变得凌乱起来,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大跟头。 她一头黑线的捂着额头走了。 这个人除了油滑些、文化层次低了些、语言粗鄙了一些......,算了,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优点啊。 杨兴民怔怔的看着胡同口半天,忽然回过味道来。 我刚才说了什么? “宝根~~!!你给我过来~!” 但这回柳茹茵把宝根护在了身后。 “兴民哥,你吓他干嘛?他本来就傻。” 杨兴民听柳茹茵说宝根傻,差点没被气笑了。 “再说了,宝根对的很押韵,也很有道理啊。” 杨兴民恨得牙齿痒痒。 这是押韵不押韵的问题吗? 可谁知柳茹茵下一句话又差点让杨兴民破防。 “我说兴民哥你的眼神也不太好了,这位女同志看着也没多漂亮啊?” “你可是发誓要娶街道上最漂亮的。” 杨兴民蔑视的看了柳茹茵一眼。 “你这丫头还没长大,哪里懂得什么叫气质女性么?” 气质女性? 柳茹茵还真没听说过。 谁知宝根在她身后戳了戳她。 “二姐,我听人说过这个啥【气质女性】。” 柳茹茵好奇问。 “啥是气质女性?” 宝根伸出三根手指,一脸严肃。 “平坦、话少、表情屌。” 柳茹茵把这三点往谢欣月身上一对照。 诶? 还真是,可为什么自己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 柳茹茵笑软了腰,一头火气的杨兴民再次追着宝根慢胡同跑起来。 “你个臭小子往哪看呢?还平坦、话少,哥哥我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第59章 必须上报 宝根是故意的。 他不希望杨兴民真的和那个叫谢欣月的女翻译互相看对眼。 龙国与老毛子的蜜月期已经没剩下几天,林靖远救老毛子专家这事还说得过去,但如果杨兴民真的和谢欣月混在一起,到时候风向一变,不管怎么选择都会是一场悲剧。 所以他才故意用“免得老相亲”来刺激谢欣月——千万别真的走眼看上贫嘴杨。 小苏州胡同67号大杂院,在整个三月份所有人脑子里时时刻刻在关注的依然是“吃”的问题。 院里患上“营养缺乏症”的又多了几个。 但三月中的时候还是有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林靖远和张新国的老部队捐款在京城新建了一所“八一技校”,全名叫“京城农业机械化学校”。 学校采取半工半读的方式,学员来自京郊各拖拉机站推荐的拖拉机手和骨干,属于中专性质。 (注:偷枪案、故宫案、技校建立时间和捐款方都是史实。) 左副校长和她爱人立即走动老部队的关系,想帮自己儿子联系一个名额。 部队上也大方,不光给了她家孩子一个名额,老部队在知道林靖远收养战友遗孤的事后,不由分说的也给了林靖远一个名额。 可谁去? 年纪合适的只有柳茹茵。 但柳茹茵的成绩好,马上就要毕业,她的目标是全京城最好的几所脱产中专。 让她去半工半读学维护拖拉机? 柳茹茵把脑袋直摇。 总不算让八岁的宝根去吧? 虽然这小子暗中有些跃跃欲试。 在迟疑了一天后,解卫军满脸通红的找到了林靖远。 “叔,能不能把这个机会给红苗?” 隔壁贺家的二丫头? 林靖远静静的看了养子一眼,心头乐呵呵的。 总算是长大了啊,已经知道为自己喜欢的人铺路。 林靖远想了想自己大哥家的两个丫头,年纪都还小了点,于是点了头。 “成吧,反正家里也没合适的人。” 贺家是一家三口,贺老四是扫大街的,一共得了三个儿女。 大儿子没养大,二姑娘和三姑娘如今都大了。 二姑娘贺红芳今年二十五,在街道缝纫小组接活干,三姑娘贺红苗十七岁,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待着。 白得天上掉一馅饼,可把贺家三人都给乐坏了。 贺老四第二天就咬牙拿出了两斤玉米面来让贺二姐做了一个简单的席面,请了院里的杨大爷和卢二婶子过来。 “我贺家人不白拿林家的东西。” “这个读书名额就是林家的聘礼,我家仨儿打今天起就是卫军未来的媳妇。” “请两位长辈做个见证,红苗这一年读完(第一期只有一年)刚好满十八,立即完婚!” “要是毕业后真的包分配,那也必须带着这个岗位回林家去。” 别看贺老四是个扫大街的,但说起话来也是掷地有声。 贺红苗一直害羞不肯露面,只隔着窗户和解卫军两人相顾傻笑。 大概是受了家里喜事的影响。 第二天一早,笔记本再次刷新了一页,这回出现的文字总算有了用处。 【1960年3月2日,桃须丸号货轮在南中国海遭遇大风暴。 在好不容易逃出暴风圈后,船员们这才发现东芝公司预定的两个集装箱被风浪刮走。 消息传到岛国,东芝当即派人南下搜寻。 直到四月初,搜索船只才在距离龙国琼岛南方一百二十海里的岛礁坐标(xxx-xxx)缝隙里发现了其中一个集装箱。 根据当时参与了搜寻的户政先生回忆,幸亏集装箱做了特别的防水处理,所以集装箱里货物一直完好无损。 集装箱里面的货物就是今天要介绍的主角——世界上最后一台电子管计算机ibw709。 这是一个重达十吨的巨物! 随着新的晶体管计算机出现,电子管计算机已经全面落伍。 ibw709的运算速度是3.8万次\/秒,而新的电子管计算机已经将这个速度提升到了22.6万次\/秒。 1958-1959年是世界计算机行业跨时代发展的一年,但我仍记得龙国在1959年耗费无数精力和资源才拼接出来了一台104,运算速度只有可怜的一万次\/秒。 我听说上头为了找回这个集装箱花的钱足够他们再买一台新的,可谁让这东西属于巴黎协定禁止的。 真要是丢了,说不定谁会倒会大霉。 要知道当时那个岛礁距离龙国人实在是太近了。】 宝根瞪大眼睛仔细的把这篇文章读了好几遍。 3月2日发生的,而今天是3月5日。 也就是说那个装着ibw709计算机的集装箱,如今就静静的躺在琼岛南方一百二十海里的岛礁上? 宝根猛然抬头。 1960年似乎也是国内的两d一x项目最关键的时期! 一台算力翻三倍的大型计算机。 这个必须立即上报! ...... 京城东城邮电分局。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收上来的信件都要先经过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检视然后才转移到分发室去。 在邮电局上班的人们很少能看到这间办公室里的人,那几个人向来是来得最早走的最晚。 一封一封的信件被两名男子飞快的巡视着,他们的手脚飞快,直到忽然其中一人猛的一顿,手里多出了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 与旁的信件不太一样,信件的封面文字是临摹上去的宋楷字。 “报告!发现7号来信!” 一直坐在门边的两位警卫人员立即封锁住了出入口,如临大敌。 负责人从手下手里接过信封,只是扫了一眼信封表面,哪怕是他多次经历风雨但依旧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信封上这次多了两个字。 “特急”! “备车,立即申请警卫增援和专用路线。” “是!” ...... 明亮的吊灯悬挂在头顶,几个沉重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大家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台ibw的709啊!” “那几个老爷子怕是会乐得飞起来。” “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大,因为如果真是那东西,里头仅仅是我们可以借鉴的价值就不可估量。” “立即上报!” 深夜时分,两条龙国猎潜艇隐秘的迎着尚未完全平息的风暴开出了海港,直奔南方......。 第60章 一小堆 春日中午。 司厅小学内一片静悄悄的。 所有学生都被强令趴在桌子上睡觉,刘老师坐在讲台上目光不停的扫射着下面的学生。 尤其是那几个身体看着有些浮肿的。 他的口袋里有一块手帕,包着一小包煎到焦黄的榆树皮粉子。 虽然他的胃袋也在一阵阵的传来灼热的饥饿感,但刘建明依旧坚持着,这小包粉子是他给学生们准备的。 从前天开始各年级各班陆续开始出现饿晕的状态,他必须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宝根趴在桌面上悄悄看着隔壁闭着眼的伊白梅。 小丫头今天准备逼着自己多熬一段时间,在班长同学看来大家都在饿肚子而自己却能在宝根这里吃到东西是不对的,更是脱离集体的行为。 宝根还在想着昨晚不知道上头派船出海了没有,忽然,他发觉坐在讲台上的刘建明起了身。 坐在教室右边的一个同学虚弱的举起手来,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同桌。 他的同桌正慢慢的滑向地面。 刘老师三两步赶到这孩子跟前,一把抱起他,小声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孔平,孔平,来,张嘴。” 刘建明捏出一点加了盐巴的焦黄榆树皮粉子塞进孔平的嘴里,又拿起孔平的破搪瓷口杯将水灌了进去。 直到过了十分钟,孔平才虚弱的睁开眼睛,不好意思的对着老师笑了笑。 整个午睡期间,刘建明一共给三个孩子嘴里塞了粉子。 手帕里的榆树皮粉子只剩下了一小半。 宝根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实在是管不了,现在小五星也很难赚,十几天下来他才弄到两颗。 午休之后是课间休息,全班几乎没人起身动弹,刘建明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压压自己肚子的抗议然后走向办公室。 他有些发愁,这点粉子怕是坚持不过今天,他记得自己办公桌里还有一颗救命用的水果糖......。 刘老师刚刚走出教室,宝根惊讶的发现伊白梅忽然站起来,笔直的走向了讲台。 雪白的小手捏的紧紧的,明显是在手心里藏了东西。 那是刘阿姨给伊白梅准备的一小块糊糊锅巴,让她实在熬不住就吃下去垫肚子。 寸许长的糊糊锅巴被放在了讲台上。 看着伊白梅的小小身影,宝根忽然觉得这个丫头越来越好看了。 伊白梅无声的往回走,下一秒刘思敏也站了起来,走向讲台的步子有些迟疑但终究没有后退,她也把藏在自己兜里的那一小点东西放在了讲台上。 宛如一出无声的默剧。 三十二个学生里,先后站起来十多个人,就连让人不是那么喜欢的小曹同学也去了一次讲台,他的贡献最多,放了一把炒米。 一群八岁的小东西,居然让宝根差点破防。 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宝根也去了一次讲台,放下了七八条小鱼干。 当刘建明再次回到教室,他被惊呆了。 讲台上多出了小小一“堆”各式各样的食物残渣——小小的糊糊锅巴、稀碎的野菜干、似乎藏了很久的榆树皮粉子、被啃过几口的野菜根......。 唯一完整的是一小把炒米和七八条小小的鱼干。 刘建明笑了,让眼角过早出现的皱纹挤成一团。 他不动声色的用袖套隐隐擦拭了一下眼角。 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东西一点不剩的装进了自己的铝制饭盒里。 铝制饭盒放在教室最显眼的地方,方便需要的学生取用。 宝根发现这一天全班同学似乎都特别的能抗饿。 放学前刘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明天二年级、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学生会被组织起来外出“实践”,后天是五年级和六年级。 ..... 当人在饿肚子的时候,过敏什么的根本不算个事。 一条一寸出头的小鱼干足足被伊白梅吃了一路,快到她家大杂院门口的时候,她才不舍的将最后一点残渣吞进嘴里。 然后就是吧唧吧唧的舔指头。 她开心对宝根宣布:“哈哈,你看,我好了,以后对这些都不过敏了!” 林家晚饭吃的是加了些玉米面的野菜糊糊,陈玉华的手艺不错,她故意多熬了一点时间,把糊糊熬出了一点焦香味。 她还用掉了半条巴掌大的鱼干,剁得稀碎和咸菜一起混入糊糊里。 全家人都吃的很香。 只不过林靖远和陈玉华都是等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才动的筷子。 但凡哪个小的多看他们的碗一眼,他们俩就会匀出一些来给孩子,可惜三个小的都很懂事,装作吃得很饱的样子直接离开。 趁着天色还没全黑,宝根一溜烟的出了大杂院直奔狗洞——黑市小巷的老鼠洞。 这里的黑市再次兴盛了起来,公安那边已经不再过来,不过卖粮食的少了很多,八成都是带着家里的好东西出来换口吃的。 老鼠洞里伸出来一张纸板,还有手电筒光照着上头的字。 很快周边几个交易者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宝根今天主要收的是玉米茬子等“粗粮”,用玉米面或者野菜来换。 很快他的笔记本空间里便多出了两大袋玉米茬子。 加上上次从岭子几个手里弄到的两袋,现在他一共有四袋合计四百斤的玉米茬子。 刚刚到手的两颗小五星用掉一颗。 足足两百斤玉米茬子都变成了晒干后的玉米棒子,看着似乎像是放了不短时间。 “这特么到底是谁啊?!” 林靖远懊恼的揉着自己的头发。 刚才宝根在外头玩,结果又遇上了那个送了几次东西的“战友”。 “人叔叔说他要去南方了,这是最后一次接济咱们。” “他牛高马大的,我根本拦不住,再说我得看着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叔走了。” 二十八的大男人和八岁的小男人都同时露出了苦恼的样子。 “那人”送来的口袋里足足装了整整一百斤干玉米棒子! “起码能出七十斤玉米。” 柳茹茵才不管那么多,她乐呵呵的帮着陈玉华收拾,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剥玉米粒。 ...... 第二天一早宝根和伊白梅几个一起来到学校,发现操场上架了口大锅,热气腾腾的。 “二年级、三年级和四年级的都过来领碗菜汤垫垫肚子,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第61章 家里发大水 京城北郊,虽然春天已经提前到来,但满眼几乎见不到多少绿色。 随处可见的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坑坑洼洼。 这是京城居民们四处采摘野菜留下的痕迹。 司厅小学出来进行“劳动实践”的队伍已经远离了大路,正往一处山坳前进。 这处山坳来的人不多,绿色的痕迹比别的地方要浓郁一些。 “四年级去对面的山坡,三年级去谷底,二年级就在这片小山包。” 领队的是教导处的邢主任,他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地形便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 早就走得东倒西歪的小学生立即一屁股坐了下去。 几个背着锅来的男老师立即开始架锅挖灶,几个女老师拿着水桶去了附近的溪流。 火升起来,锅里洗一洗。 从学校里带来的那点剩菜汤热上一热,给小学生们每人再灌上半碗,宝根和同学们都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也不用老师吩咐,各自分散开始找野菜。 当然找到的野菜都必须拿来给老师先确认。 为了以防万一,邢主任还把自家老娘请了过来,宝根听刘老师说邢家老太太是街坊四邻都相当推崇的野菜达人。 老人家吃过的各种野菜加起来比宝根吃过的米还多。 28班负责的区域正好是这处小山包的顶部,宝根、伊白梅、刘思敏和关泰山四个在一起挖野菜,才挖了没几下就听见29班的人喊什么。 大家纷纷站起来看过去,只见29班的小学生们在对着小山包的山腰位置指指点点。 “是兔子洞~!” 原来是29班的小学生在山腰处发现了好几处兔子洞。 邢主任大喜,立即招呼大家收集干燥的树叶和杂草。 “各班注意,从山包顶部开始一直到山包脚下,把所有的兔子洞都给我看住!” “马老师、李老师,你们两个从山脚的兔子洞开始生火放烟。” “今天咱们给兔子们来一场歼灭战!” 这个小山包看来是个老兔子山,兔子洞几乎到处都是。 山包顶部的兔子洞有四个,刘建明安排宝根、刘思敏、关泰山和曹玉柱一人守住了一个,其他的同学继续在伊白梅的带领下挖野菜。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有时候还是挺对的。 教算术的马老师和李老师摆弄了半天才点燃了一堆枯枝枯叶。 可惜他们选的都是枯干的树叶树枝,导致虽然易燃却没有什么烟雾产生,一些女老师立即弄了一些新鲜的枝叶扔进火堆。 烟雾滚滚,老师们四散而逃。 点火的风向不对......自然老师白瞎了一肚子知识。 被熏红了眼睛的马老师和李老师带着“装备”立即转移阵地,这回烟雾肯往兔子洞里钻了,就是哪怕用蒲扇猛扇,烟雾进洞的速度也不快。 宝根守的洞估计是整个小山包上最高的那个。 他等的很无聊,索性拿出笔记本垫在兔子洞口,然后一屁股坐下来。 曹玉柱守的兔子洞海拔比宝根的低,所以他将宝根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 玉柱同学一拍自己的脑瓜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于是他也不蹲守兔子洞了,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兔子洞上面,以他的小体格,兔子全家来了都推不开——没听说过兔子会咬人的。 时间又过去了漫长的十分钟,守在各个兔子洞门口的小学生和老师们都显得不耐烦和懈怠起来。 尤其是邢主任一叠声的问着小山包底下的马老师和李老师,到底已经灌进去多少烟了? 其他洞口怎么还见不到一点烟飘出来? 马老师和李老师有苦难言,因为烟太大了,根本张不开口鼻,他们俩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已经成了兔子的近亲。 而此刻的小山包顶上,宝根先看看四周。 刘老师和伊白梅带着全班在挖野菜,离他越来越远,留下守着几个兔子洞口的人里,刘老大和关老二都背对着自己,曹小胖子一屁股坐在兔子洞上已经开始微微打鼾了。 机会不错。 他伸手一摸自己屁股下的笔记本,原本收取的那一小池塘沙坑水顿时迅猛的冲进了屁股下的兔子洞里。 笔记本排水的速度超级快,导致在狭小兔子洞里形成的水压也极大。 仅仅过去几秒钟,兔子洞里就骚动了起来。 离宝根最近的刘思敏和关泰山几乎同时惊喜地喊了一声:“有动静了!” 睡得正香的曹玉柱被他俩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我是谁?这是哪?我在干嘛? 晃晃脑袋,清醒过来的曹玉柱刚想伸个懒腰,突然听到了自己屁股下头坐住的兔子洞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下一秒一股巨力从他屁股上传来将他直接掀翻了两个跟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发愣。 在他原来坐的地方,一股三米高的喷泉出现在那里。 曹小胖子屁股往下全湿透了, 还没等曹玉柱回神过来,一只湿漉漉的兔子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他的肚皮上,颤巍巍的蹬了蹬腿,然后挂了。 杀死这只兔子的其实是曹玉柱的屁股。 小山包山腰处的邢主任也听到了兔子洞纷杂的声音。 他大喜过望当即大喊一声:“各洞口的人都注意了,兔子要被熏出来了!” 与此同时他迫切的把眼睛凑到兔子洞口往里面张望。 忽然一股水浪冲出兔子洞,打得他满脸的皮肤都在抖动,去年耗费巨资配的假发也嗖的一声上了天。 有小学生看到这一幕被吓傻了。 “大事不好,兔子一泡尿把邢老师的天灵盖给掀了~!” 不得不说兔子们对危机的感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它们纷纷逃向了山脚的洞口。 尤其是有两个红眼睛大兔子精守着的洞口,从这里冲出来的兔子最多。 马老师和李老师套在洞口上的布袋子才短短几秒的功夫便装了三四只傻兔子,还差点没摁住。 家里大晴天莫名其妙发大水,让很多兔子死不瞑目。 兔子洞里的水患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才流散干净,能逃出生天的兔子没几只,不是淹死后被冲出洞口就是被守在洞口的老师和学生生擒。 邢主任急匆匆找回自己的“天灵盖”,带着人一清点。 六只活的,八只死的,外加半死半活的小兔子六只,另外逃走的不知有多少。 “邪门了~!哪里来的山泉倒灌?” 邢主任和一帮老师们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兔子给吸引了过去。 已经有男老师迫不及待的开始解剖,啊,是屠宰兔子。 早春的兔子还很瘦,几乎看不到什么肉,但几口锅边都围满了小学生,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老师们煮兔子肉。 第62章 白对你好了! 等到第一口锅里的兔子肉好了,老师们先给二年级的学生们吃。 每人一小块兔子肉和一大碗野菜肉汤。 28班是第一个轮到的。 曹玉柱同学拿到的兔子肉最肥,因为他屁股撞死的那只兔子最肥。 小曹同学一边舔着兔子骨头一边抽泣——屁股肿了。 整个小山包上都弥漫着满足的吮吸声和肉汤香味。 宝根身边坐着邢家老太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笑眯眯的拿着一块兔子肩胛肉拿咬了又咬,最后却叹了一口气。 “诶,这兔子也可怜啊,浑身上下都是骨头,我嚼半天一块肉都么得。” 宝根已经吃完了自己手里的小块兔子肉,他好心的指了指老太太的嘴巴。 “奶奶,不是兔子骨头多,是您的假牙忘记戴了!” 邢家老太太愣了下,旋即一拍膝盖。 “中啊,我咋没想起来这出?我假牙哩?” 老太太浑身上下找了一圈,总算在放零钱的内袋里找到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正是老太太的假牙。 把假牙一装,邢家老太太拿起兔子肩胛骨上的那块带肉的骨头一咬。 咔嚓。 兔子肩胛骨碎了。 八岁的宝根和伊白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老太太的咬合力,太吓人了! 可人家老太太才不管你什么反应,美美的把骨头带肉都嚼成沫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嗯,这兔子味道,中!” 这一天每个小学生挖到的野菜都会称重后登记在册。 学校决定以后每天中午会给每个参与劳动的学生发一个小小的野菜饼子。 这种“实践活动”以后每个年级每周都要参与一次。 宝根听说柳茹茵她们初中部实践的地点更远更偏僻。 “大约快到密云了。” 柳茹茵随口回答着宝根的提问,手里的活也没停下来,她在帮陈玉华打下手做饭。 不过柳茹茵也注意到了张老三今天的不对劲。 这小子怎么忽然关心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问初中部去哪里挖野菜也就算了,怎么还时不时的问自己身边的几个朋友情况? “你问这么多干嘛?初中离你还远着呢!” “走走走,别碍着我做事。” 宝根如今记忆力很不错,所以白天在想到柳茹茵时,也忽然察觉到距离柳茹茵毕业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 按照那本书里说的,柳茹茵在毕业前期填报志愿上出了问题,结果导致她没能考上如意的中专。 这件事的整个脉络一直到书里最后才被揭露出来。 之所以说柳茹茵在书里是炮灰,概因她从一开始就相信错了人。 京城物资中专学校一直以来与初中部关系不错,几乎每年都会给初中部一到两个免试推荐名额。 在这年月,物资部门的中专可是极为吃香的。 所以这一到两个推荐名额,向来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才能获得。 柳茹茵正是其中一个名额的有力竞争者。 再过几天,物资中专那边会派老师过来考察初三的尖子生们,好确认到底免试录取哪两个人。 被考察的尖子生一共有七个,宝根听陈玉华说柳茹茵的机会很大。 这不是陈玉华自己的判断,而是她偷偷问过左副校长后得到的答案。 故而全家人对此都信心满满,除了知道结果的宝根。 柳茹茵确实是个很小心的人,但却在那天犯了大糊涂,把物资学校发给自己的申请表让自己的朋友代为转交上去。 结果申请表上“是否同意被本校提前录用”这一项上打的勾居然被人改成了x。 导致几乎到手的保送资格被另外一名女生拿走。 柳茹茵一直以为是这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女生搞的鬼,恨了对方一辈子。 可她根本不知道真正觊觎她那个保送资格的正是她最好的朋友,只不过在让柳茹茵失去保送资格后,她这个所谓最好的朋友没能竞争过那个女生罢了。 宝根不想让柳茹茵重蹈覆辙。 潘敏。 一个心机远比柳茹茵深沉的女生,如果一切没变的话,她如今应该是柳茹茵最好的闺蜜之一。 大概是因为身世的原因,柳茹茵不爱带自己的朋友回大杂院来。 宝根决定从新婶婶陈玉华这里下手。 第二天放学后,他故意把伊白梅、刘思敏三个带到了大杂院里玩。 到了晚上准备睡觉之前,他偷偷的拉住了陈玉华:“婶子,您说二姐怎么从来不带同学回来玩?” “她该不会是怕同学笑话她吧?” “柳老二也太逊了,您看看我,我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陈玉华是个老师,这话她自然引起了她的深思。 她也看得出来,别看平时柳茹茵喜欢忙这忙那的,但在柳茹茵的身上似乎一直笼罩着一种奇怪的危机感。 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一直都存在于柳茹茵的言谈举止中。 可能是陈玉华事后和柳茹茵说了什么。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宝根故意拉着伊白梅走得很慢。 两人在胡同口玩了好一会儿,正好远远的看见柳茹茵和另外两个女生在胡同口互相道别。 宝根盯着两个初三女生中那个圆脸的一打量。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圆脸的女生就是先后几次毁了柳茹茵人生的好闺蜜——潘敏。 “喂!” 伊白梅皱眉瞪着宝根。 “你盯着那个姐姐看干什么?” 宝根眨眨眼。 “不认识,所以好奇呗。” “她啊,”伊白梅扔掉手里的沙子拍拍手,“我记得好像是住隔壁西扬威胡同的。” “呦吼,你居然还认识初中生?” “哼哼,”伊白梅得意了,“别忘了我爸爸是初中班主任!” “你们俩怎么还不回去写作业?” 说曹操曹老丈人便到了,身边还跟着刘阿姨。 伊白梅爸爸上来就用手好好揉了揉宝根的头发,这力道,宝根敢发誓,这伊叔叔绝对是故意的!!! 小爷还没来得及拱你家白菜呢?!!!至于吗? 刘阿姨急忙笑着叫停,伊白梅得意的看着宝根——我爸爸厉害吧! “你下手轻点,这才多大的孩子,也没个轻重。” “男孩子,这点算啥?” 伊夏呵呵一乐,(用力)拍了拍宝根的肩膀(宝根龇牙):“我听你婶子说你语文不错,来,刚好叔叔也是教语文的。” 他指了指自己和刘阿姨。 “用叔叔阿姨两个词来造个句看看。” 换平时,宝根一准就是小马屁拍过去了。 什么“叔叔阿姨天生一对、神仙眷侣”之类的话他能信口说来。 可这姓伊的居然下黑手! 那可就怪不得俺了。 “叔叔这样的也就阿姨才看得上!” 伊夏愣了,刘芳也愣了,刚准备洋洋得意的宝根也愣了——不对啊,我怎么嘴巴一歪,把刘阿姨也给得罪进去了? “不对,不对,应该是,叔叔这样的连阿姨都看不上。” 刘阿姨的脸拉了下来。 完球~! 刘芳一把捏着宝根的耳朵,又好笑又好气。 “这死孩子,合着姨白对你好了!?” 就在宝根不知该如何辩解的时候,刚好关泰山一阵风的跑了过来。 “宝根,居委会传达室有你家的信~~~。” 宝根两目含泪,二哥,你来得太及时了,还是你讲义气......。 谁知关泰山看清楚捏着宝根耳朵的是刘阿姨,他立即扭头就走。 “宝根,你家的信我帮你送家去,不用谢~~~。” 第63章 有朋千里来相会 关泰山送到林家的信让林靖远喜出望外。 因为来信的地址是他的老部队。 由于宝根的骚操作,让林靖远真的误以为有老战友在偷偷接济自己,所以他给老部队去了一封信,让帮忙查查是哪个“混蛋”干的。 打开信件,林靖远看到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红了眼睛。 “狗r的林远,看到信给劳资立即立正!” 林靖远脚下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可看到一家子人都在看着自己,他还是强行忍住了立正的冲动。 特么劳资现在也是一家之主,还当是你警卫员呢? “有本事你给劳资继续躲着啊!学会改名了,林远变林靖远,出息了嘛!张新国那狐狸是怎么回事?一个石头就砸死了?” “烈士的通报都传到老部队来了,还劳资几天没喝成酒。” “新国那小子的儿子还好吧?有事就跟我讲!这是命令!” “我帮你打听了,你们班排里就没这样的财主,但如果是团里的就说不好了。毕竟你们连是团里的模范连,不少干部都在从你们连出去的。” “谁给的东西你也别太在意,先把家里的孩子给照顾好啰。” “甭管是谁干的,我觉得他干得不赖,至少逼着你小子把地址给劳资露出来了吧!” “正好,你原来的指导员转业后到了地方,如今又面临调动,听说你小子还躲在京城,他立马改选了去京城上班。” “我托他给你和孩子带了点东西,不准拒绝!” “你个臭文书,什么文雅不文雅,就照老子说的写,一个字不去改,不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把这段话都写进了信里,由此可见这位文书同志对于他们领导那是相当忌惮。)” 林靖远红着眼睛看完信,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原本准备一辈子不再和老部队联系的。 除了张新国外没人知道他当初改了名字,忤逆了老爹自己过继到二房叔叔名下,在京城当起了矿工。 谁知营长还这么惦记着自己。 而最让他意外和激动的是,连里的指导员居然要调京里来了。 宝根觉得这些当过兵的人都很有意思。 花花肠子都用在互相“了解和提防”上了,刚收到信的第二天中午,刚好是周日,有两个满身风尘的人堵上了门。 “营长寄信的时候就估量过时间,让我提前两天出发,果然把你小子堵个正着!” 来人洪亮的嗓门让宝根好奇,可一看这人的长相却觉得三观有些炸裂。 一身干净利落中山装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看着相当儒雅,谁知一张口却跟张飞似的。 看到来人林靖远也喜出望外。 “指导员,你这可就不对了,居然联合营长一起偷我的哨?!” 说完林靖远越过这位文雅的指导员,和另一个大汉死死的抱在了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互相笑骂。 “md,看到你没死还活着,真特么晦气!” 本来笑着在一边帮忙招呼的陈玉华哪里见过这样的林靖远,一时呆了。 三人都已经退伍好几年,但一见面似乎顷刻间又回到了那个岁月的角色里。 儒雅男子叫魏序言,当过林靖远的班长、排长和连指导员。 大个男人叫周秦生,林靖远当班副的时候,这个家伙是隔壁班的班副。 两人都是从西北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的,魏序言甚至都来不及去新单位报到,就直接带着周秦生杀上了门来。 这时小孩子肯定是最好奇客人带了哪些行李的。 可让宝根没料到的是,魏序言到京城来上班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提包,他和周秦生累死累活扛过来的大包小包全是老战友们带给林靖远的东西。 其中周秦生随身扛着一个绿皮掉漆的手提方形大汽油桶。 宝根和拥军小心的推了推这个汽油桶,里头满满的全是液体。 桌子直接摆在大杂院的天井里,陈玉华和柳茹茵按林靖远说的蒸了整整一笼玉米面馒头备着。 桌面上的主食是魏序言路上买来的猪头肉和周秦生从西北带来花生米,然后陈玉华给做了个凉拌咸菜,三人立即吃喝起来。 周秦生一把提起汽油桶,把盖子一扯,一股浓郁的酒味冲出来差点把好奇的宝根熏了个跟头。 院子里不少人都好奇的透过窗户看热闹----这三个人面前摆的酒杯都是海碗。 开着门缝闻着酒味的杨大爷一时没忍住舔了舔舌头,感叹了一声:“窖里放了五年以上的老酒,起码四十五度以上,啧啧啧啧。” 三人笑嘻嘻的坐着端起海碗,魏序言带头把第一碗酒慢慢的倒在地上,林靖远和周秦生都跟着往地上倒酒。 三人一边往地上倒酒还一边乐呵呵的念着一些人的名字。 什么蒲二柱、鲁大棒子什么的,全是诨号。 院里马婶子从窗子里看了,不由得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咋就在院子里念叨起死人名字来了。 可慢慢的从这三人嘴里陆陆续续念的名字超过五十、六十、八十......,马婶子都听呆了,最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进了里屋。 三人念完所有该念的名字,还互相笑着问。 “都齐了吧?” “应该都齐了!”魏序言笑着点头,“咱们全连一百三十一口子,除了当时没死的十二个人,名字都在这了。” “来~!干!” 三个海碗再次倒满,三人闭着眼一口闷了下去。 林靖远喝到还剩一点的时候,忽然一拍大腿,把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宝根一把拎了过来。 “差点忘了,来,宝根,替你爹喝一口。” 宝根没拒绝,张口品了品酒,咳咳咳咳咳,看来自己喉咙还太嫩。 陈玉华吃了一惊,急忙把宝根一把抢了回去。 孩子才八岁,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每人一把花生米一口猪头肉下肚,周秦生提起汽油桶就要给魏序言再次满上。 魏序言急忙捂住海碗口摇头。 “得了,我已经戒酒七八年,今天已经破例了。” 周秦生和林靖远一对眼神,当即不客气的一个从身后勒住魏序言的脖子,一个端着海碗捏着嘴硬灌。 宝根看得眼睛发光。 嘿,周叔好标准的捕俘的动作! 第二碗酒杯灌下,魏序言也不装了,骂骂咧咧的摆开了架势。 “成,成,你们俩啊,今天干脆都别跑!” 他提起汽油桶就要倒第三碗。 林靖远急忙去摁他的手,周秦生也去抢汽油桶。 “得了,指导员,咱们连的规矩,谁敢让您喝第三碗,负重五十公里啊......。” “不成!”魏序言明显有些上头,有了醉意后力气大的吓人,一把揪住一个,“谁今儿敢停,就不是我四连的人!” 第64章 谁的骨头硬 一顿酒从中午喝到了下午四点多。 从几人酒气熏天的对话中,宝根得知这位魏叔叔退伍后进的单位不能对外多说,倒是这个周叔很简单,在当地屠宰场工作,还是个副场长。 魏叔叔这回调动本来有好几个选择,其中最好的岗位甚至比他之前还能高半级,可他在听说林靖远在京城后,二话不说选择降半级来京城去一个温吞水的岗位待着。 周秦生则是直接请假过来,一是会会老战友,二是帮魏序言扛行李。 三人都喝大了,满嘴胡话,听得在一边照顾的陈玉华和柳茹茵笑得直打跌。 醉眼迷离的周秦生指着大杂院的大门口就开始吐槽。 “我说林子,你们家这不才过年么?怎么连个对联都不挂?” 喝成红脸的林靖远也不含糊,大着舌头胡乱解释。 “我们院里人多,家家户户都、都想往大门上贴一幅,那、那成什么了?” 喝得一脸酱紫色的儒雅中年人一瞪眼。 “成、成啥了?” 林靖远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 “合着把我们院当庙里的许愿池呢?” 魏序言和周秦生两醉鬼恍然大悟。 “对,不能封建迷信!” 可喝多了的周秦生总觉得不得劲。 “要、要我说,那、那也不能真空着啊!” “亲、兄弟,亲战友!咱们不说二、二话。” 他从自己的行李里摸一副对联来有些心疼的塞给了林靖远。 “去,去!贴上!” “免得老子后悔。” 林靖远有点晃,他哆哆嗦嗦的展开对联。 “这都出了正月了,你还带着这个?哟,团长的字,你个、个老周,真特么还是那么、那么喜欢臭显摆!” 魏序言乐呵呵的晃着站起来,拖着林靖远就往大门走。 “咱们赶紧贴上,一会儿他、他准后悔,狗日的,这副对联他都嘚瑟了一路了!” 从拥军碗里抓了把糊糊,两个酒鬼跌跌撞撞的去了院子大门口。 周秦生一边掐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肉疼的不去看,只一个劲的喝酒,嘴里还叨叨:“不、不心疼,回头让团长再、再写一幅就是了。” 宝根跟着两人跑到大门口,正好看到伊白梅在台阶下好奇的看着他们。 “嘘,别出声!” 宝根趁机抓住小姑娘的手吓唬她。 “他们都喝多了,你要是出声的话小心被他们抓住灌酒。” 伊白梅才不信他,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不信,那你闻闻我的嘴巴,哈~~~。” 一股淡淡的酒味果然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我就是太靠近才被他们灌的,还不信,来,拥军,你说。”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林拥军急忙点头。 伊白梅这回真是被吓到了,有点想回家,可惜手被宝根拉住了。 “别动,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 “林叔这是在干嘛?都快3月下了,还贴春联?” 宝根没有回答,因为两个酒鬼手脚很利落,通过搭人梯把上下联和横批都贴好了。 他和伊白梅一看上下联: 鸡鸣马叫声声旺,牛壮猪肥处处歌。 再看横批。 “六畜兴旺”! 得,禽满四合院来了。 伊白梅在看到横批后就已经憋不住了,小手捂住嘴噗呲噗呲的一个劲漏气。 但两酒鬼还得意洋洋,直到另外一个酒鬼也摇摇晃晃的过来看了一眼。 “俺咋觉着不、不太对劲哩?” 酱紫色皮肤的魏序言忽然一拍脑门。 “还、还是老周提醒、提醒我了,果然不对,我们单位不是这么贴的!” 说着他熟练的上前把大院的两扇大门一拉,将上下联扯下来重新贴好。 完事后,魏序言这才吐出一口酒气,得意的看着另外两个酒鬼。 “怎、怎么样?!” 林靖远和周秦生勾肩搭背的看着这对联,愁眉苦脸,还是不对劲啊。 正好卢二婶子从外头回来,刚上台阶就看到了大杂院的大门。 “哟,我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回头咱们大杂院就被人给封啦?!” “呵,这封条还是喜庆红色(sai)的!” 早在魏序言把上下联交叉着贴门上的时候,一边的宝根和伊白梅早已经笑地上去了。 五岁的拥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被封条的大门,嗷的一声就哭了。 在院里闹了个笑话,三个热得只剩下背心的酒鬼也觉得没面子,勾肩搭背的出门溜达醒酒。 陈玉华和柳茹茵在忙着收拾天井,解卫军和杨兴民都不在,只能急忙叫宝根跟了上去。 “宝根,跟着你叔他们,不让往胡同外头马路上走,有事就回来叫人!” 宝根拉着伊白梅跟着三酒鬼扶着胡同的墙往前走。 周秦生一个人喝得最多,脚下有些趔趄,魏序言和林靖远索性一人扛着他的一条胳膊走路。 一边晃一边聊往昔。 三人加起来差不多快八十岁,一路走还一路笑着哭。 也不知是哪个院里正在干仗,吵吵闹闹中一个汽水瓶子飞了出来。 迷迷糊糊的周秦生忽然猛的一睁眼,用力把左右两人往旁边一推,下意识的直接扑了上去,把那可怜的汽水瓶子压在身下。 咔嚓,瓶子裂了。 ...... 医院,值班室。 魏序言和林靖远一人抓着老周的一只胳膊,医生正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从老周的腹部取玻璃渣子。 医生和老周都是一头汗。 一个是因为紧张,一个是因为疼。 这年头值班室就是处理室,医生既当医生也当护士。 好在此刻老周血液里酒精不少,多少能起些麻醉作用。 包扎完,医生这才擦了下汗开始问老周。 “还有哪里疼么?” 老周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某处肋骨。 “刚才扑猛了点,好像老伤有点动静。” “那要照个片看看,”医生开始写医嘱,“有过既往史么?” 老周懵了,看了一眼三人中文化水平最高的魏序言。 魏序言正坐着醒酒,没好气的瞪了老周一眼。 “人家问你以前咋样?” “哦,”老周嘿嘿一乐,“还行,就是去年过的不咋地,饿。” 医生无奈的摇摇头,他就知道给酒鬼填医嘱是个麻烦事。 “最近咳嗽么?” “还行。” “抽烟不?” 老周犹豫了一下,回答的有些迟疑。 “那,来一根也行吧。” 医生:......。 跟着一起来的柳茹茵和宝根就在门外听着,两人蹲着笑得快没气了。 第65章 名额 “京城医院不错啊!” 酒气未散的老周嘿嘿笑着看着眼前的照片室。 “居然可以直接拍片?” 照片室医生没好气的吩咐他。 “身上有金属物品没有,都拿出来放外边。” 老周在身上摸了半天,忽然一本正经的问身后的指导员。 “指导员,咱们四连钢铁般的意志算钢铁的吧?” 魏序言头脑也有些不太清醒,一拍胸脯说:“那必须是金属的!” 于是老周对医生开始摇头。 “这个真、真拿不出来......。” 医生捂住额头,把老周扯了进去。 老周跌跌撞撞进去的时候,还郑重的给外头的两个酒鬼敬了个军礼。 “俺先上阵地了!” 两酒鬼用拳头敲胸脯。 “人在阵地在。” 周围的病人都乐了。 这年头拍照室的密封性不够好,外头的人还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宝根就听见负责操作机器的医生无奈的在说老周。 “同志,您别老是动来动去的!” 老周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一动不动那是、是王八......。” 好不容易照了片子,结果老周趴在人机器上睡着了。 医生急忙招呼家属把人抬注射室去。 柳茹茵和宝根扛不起周叔这么大的个子,只能由两酒鬼来。 他们俩很熟练的一个抬头一个抬脚,任由老周的屁股在地上摩擦。 柳茹茵急忙提醒林靖远。 “叔,周叔的腚还在地上磨着呢。” 林靖远醉眼朦胧的呵呵一笑。 “放心吧,这样拖着最安全,保准敌人打不着他。” 被人像麻袋一样扔病床上,老周终于疼醒了。 “我个亲娘,护士给俺屁股打过针哩?” 护士在一边又好气又好笑。 “同志,您等会儿,我还在配药,先打一针屁股,然后得吊水。” 老周一听还没打针,顿时后悔自己醒的不是时候。 护士好奇的问了一句。 “同志,你该不会是怕打针吧?” 林靖远急忙替老周掩饰。 “护士同志,你、你别冤~枉他,老周真不怕打针!” “是吧,老~周!” 老周咬牙点头。 林靖远醉态可掬的反过来安慰护士。 “护士同志,你别怕,要是怕,你就~闭~闭着眼睛打,他、他不怕的。” 护士没好气的白了这酒鬼一眼。 闭着眼打,你们不怕,她怕! “让让,我怕谁啊?” 林靖远此刻看着护士有两个脑袋,所以他不得不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护士同志,你别乱动啊,容易、容易走针的......嗝~~~。” 护士是个老手,轻轻松松就给老周屁股上来了一针,对方还没什么知觉,等老周回过神时,手腕上的针对也布置好了。 “一共两瓶水,没了记得叫我。” “才两瓶?” 差点睡着的魏序言忽然清醒了些,立即开始掏钱包。 “给他再加两瓶,两瓶够这狗r的干啥的,我、我有钱......。” 护士压根没理会,忙着照顾别的病人去了。 老周躺在床上得意了。 “嘿,这医院技~术不错啊!” “要不~你俩也~看看去?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俩酒鬼一听。、 嗯,有道理! 宝根和柳茹茵都快笑成麻花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拦住这两个酒鬼。 到底是被他们杀进了医生的值班室。 刚好值班医生这边没了病人,只能哭笑不得的接待了他们。 “你哪里不舒服啊?” 林靖远揉了揉脑袋,忽然指着自己的胳膊说。 “我、我总觉得抬起胳膊就疼,您必须给我看、看看。” 医生皱眉,莫非这个酒鬼也伤到了? “抬起手来我看看。” 看林靖远的样子,似乎抬胳膊的时候还真的有些疼。 这让宝根和柳茹茵都有些揪心。 “你什么工作?” “木城煤矿的。” “解开衣服我看看......。” 片刻后医生黑着脸拿起一把剪刀开始操作。 “同志,你胳膊没事,是腋毛打结了......。” “以后记得勤处理一下体毛。” 柳茹茵低下头,替自己叔又害臊又好气。 宝根则干脆蹲着没起来,他笑岔气了。 轮到魏序言看病。 他倒是吸取了林靖远的教训,让自己说话的语速和语气都很正常。 “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今天总觉得有一股劲头勒住了我的脖子,呼吸有些不通畅,后颈的地方总是凉飕飕的。” “我是不是病~病了?” 医生确实很厉害,利落的开了方子给魏序言,然后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来。 林靖远也好奇魏序言是得了啥病,俩酒鬼的大头都凑在一起看方子。 【病人自述:呼吸不畅有勒脖感,后颈发凉。】 【治疗建议:把穿反的秋衫正过来穿。】 柳茹茵抱着宝根笑得直叫哎哟。 谁知这两货居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 “尼玛,神医啊!” ...... 第二天酒醒之后,三人都很尴尬。 反倒是周围的病人和护士看到他们就想笑。 老周只打了一天针就跑了,臊的。 老魏也摸摸鼻子去新单位报到。 宝根原本以为魏叔叔因为醉酒的事,起码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大杂院这边,可谁知人家转天下班后又来了。 “是这么回事。” 魏序言笑眯眯的看着宝根和柳茹茵。 “我的新单位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我刚好有个子女读书的名额。” “对口的学校也还行,宝根年纪小了些,倒是茵子合适。” “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柳茹茵立即摇头。 她早就规划好了,以她的成绩进物资中专是没问题的,用不着欠魏叔人情。 林靖远笑了起来。 “你别卖关子了,得,还是我来说吧。” “你魏叔他们单位对口的学校不是中专,而是一家高中部。” “师大附中。” “你魏叔没结婚,但茵子你完全可以认个干亲,然后用对口部门干部子女的名义进去读高中。” 魏序言点点头。 “茵子你的成绩我跟人老师提过,他们说你这水平去读中专可惜了。” “放他们学校读三年,考上大学的概率很大。” “师大附中?!” 柳茹茵浑身一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学?! 第66章 借调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柳茹茵没有答应这件事。 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对转移户口这件事极为在意,换言之柳茹茵只认林靖远一个爹。 林靖远和魏序言没有当场逼着柳茹茵表达,准备多给孩子一点时间去考虑和进行心理预期。 宝根私下和柳茹茵聊了几句,却不想柳茹茵的决定居然是斩钉截铁。 一来柳茹茵这辈子不会认除林靖远之外的第二个爹,二来她也不准备拖累家里三年。 高中学校也不在东城,要是真的过去必须要寄宿,家里要额外支出不少钱。 而且隔得远了,她回家一趟都难。 但要说去读师大附中对柳茹茵没有丝毫诱惑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是过了几天才彻底走出来。 回过神来的柳茹茵立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张老三这几天似乎一直“黏”着自己。 她立即把自己的东西清理了一遍,发现自己那本二手的俄文字典变得更加破烂了些。 这孩子,怎么对俄文这么感兴趣? 宝根其实也不想的。 谁让他笔记本上一连出现了五六篇与京城无关的记录,其中还有两篇是俄文版的。 他私下翻字典,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万一俄文记录里是有关京城或者华国的内容呢? 看到笔记本扉页上只有一颗小五星,让他觉得格外不踏实。 “晦气!” 宝根无语的瘫坐在条凳上。 两篇俄文都被他大约翻译了出来,结果很令人失望。 其中一篇是老毛子《真理晚报》刊登的体育类文章,发表于几个月之后,提及的是老毛子新老两届国际象棋棋王的争霸赛。 对战双方以弃子冒险战术出头的新人塔尔和老一派的世界棋王鲍特维尼克。 似乎这是一连串连续报道中靠后的一篇,对新棋王的获胜表示了祝贺,并表示国际象棋是老毛子这里的发展是本阵营人民智力高于对方阵营的最佳体现。 而另一篇也与国际象棋有关。 是某个老毛子的中学生在收到生日礼物后在日历写下的喜悦。 老毛子国内国际象棋成为了全民现象级运动,这个中学生排了好几次队都没能买到一副国际象棋,直到六月初他的父亲才托人搞来一套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 国际象棋,宝根看过但没玩过,这东西老年活动中心也有,但一直都是吃灰的命。 宝根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结束了笔记本给的新手期,想要干涉笔记本上刷出的内容的难度变高了很多。 解卫军这些天一直在外头忙,柳茹茵见到家里的大人就想躲,加上宝根最近也沉默了下来,这让林靖远和陈玉华颇有些不太适应。 尤其是陈玉华,如今好几天没听见柳茹茵管教老三的声音,让她觉得这个新家忽然变得好陌生。 林靖远也察觉到了,所以他准备找个机会和这俩孩子聊聊。 可惜还没等他开口,他自己倒先郁闷上了。 他参加矿务局培训班马上就要结业,上头已经找了不少人谈话,本来林靖远觉得没他什么事的,可谁知还是被找了过去。 “小林啊,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说话的是人培训班的负责人,也是局里的人事部门领导之一,“咱们矿务局在生产上放的卫星已经足够耀眼,所以近期在矿山人事安排上还是有些富余的。” “如今的大环境你也清楚,最大的就是民生问题。” (回答部分书友的疑问:有书友提及当时京城是凭粮食本购粮,没错,这个政策在1959年被变更,变成了凭粮票购粮本上的口粮。粮票在三年困难时期甚至变成了买粮唯一要素,是我之前没写明白。) “前几年靠着居委会,各地就能解决大部分的事,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上头预估今年有很大可能又是个灾年,所以准备提前加强在基层的管理力量。” “不光是我们矿务局,其他部门和单位都要借调一批政治合格、作风优良的干部充实到居民管理的一线去。” “你呢是京城的老住户,又有部队上的背景,所以局里决定把你借调给你们当地的街道一段时间,好好配合完成稳定居民的任务。” “有什么意见和想法,都可以说说。” 林靖远能说什么? 他虽然心里对矿上恋恋不舍,但他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习惯性的选择服从。 “那这样一来,提干本该多出的工资部分却因为没有了矿上的补助,其实压根没变化啊。” 宝根这话刚出口就挨了柳茹茵一下。 “说什么呢?叔这回离家近,事情又轻省,天天下井难道是好事?忘了你爹的事呢?!” 被老二拍了脑袋的宝根愤愤不平,决定从今天开始多多吃肉,争取在十二岁就能打赢对方。 林靖远一听柳茹茵提及宝根他爹,立即训了她几句,生怕勾起宝根的伤心事。 陈玉华也抓了两颗花里胡哨的糖果给宝根,这是别基夫斯基送来的。 “老别也太客气了,今天又给孩子们送吃的来,”林靖远调转话头和陈玉华商量给别基夫斯基送点什么回礼,“咱们也不能白拿人家的,就是不知道送他什么好?” 要知道对于来国内援助建设的老毛子专家,吃喝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几乎什么都不缺。 宝根在换牙不太爱吃糖,拿出一颗分给了爱红和拥军,剩下那颗准备明天用石头砸开去哄小姑娘。 他正好听到林靖远的这句话,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叔,我能求你件事么?” ...... 浮云斋,解放前这里是小苏州胡同里最出名的铺子之一。 经营的东西是江南手艺的根雕。 这些东西那都是达官贵人和文人墨客才喜欢的物件,建国后生意便差了下来,于是东家主要申请了公私合营。 后来为了满足广大民众的需求,曾一度改成了加工家具的地方。 所以如今叫做小苏州胡同木制厂。 新鲜上任的街道干事林靖远抬头看了看铺子的牌匾。 上头全是灰。 听说已经关门歇业快一年了。 想到街道其他人提起这里就摇头的样子,林靖远也觉得自己可能过来的不是时候。 浮云斋那几个师傅徒弟的手艺都是做根雕出来的,打造一个小板凳都跟绣花似的,那人工和价格胡同里根本没人用得起。 还没等到59年灾情,这里就提前熄了火。 可林靖远还是试着敲了敲门。 因为宝根建议给别基夫斯基的那个回礼,估计也就这里的师傅能做出来。 刚敲了两下,谁知门居然开了......。 第67章 临时负责 开门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半白头发,戴着工作围裙和袖套,看上去瘦的厉害。 “同志,你找谁?” 林靖远笑了笑。 “我找谢成师傅或者宋毅年师傅都行。” 男人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靖远,尤其是他衣服胸口的口袋还插着一支笔。 “没见过你啊?对了,我就是谢成。” “我是胡同西边67号院的,姓林,刚借调到咱们街道,以前是在木城那边上班。” 谢师傅让开大门。 “林同志啊,请进。” 林靖远脚步刚迈进去,谢师傅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他。 “林同志,是不是我们铺子、厂子的事有眉目了?” 林靖远知道对方在问什么,来之前同事就提醒过他这事。 “不好意思,这事是马干事负责的,我今儿过来是有一点私事。” 一听这话,谢师傅的脸色便暗淡了三分。 “得,是想做个什么,店里的料不多,你看着选吧。” 他随意指了指空荡荡的铺子里堆的那一堆木头。 “不过大件做不了,主要是如今没那个体力和料子。” 林靖远摆摆手,别说大件,这年头谁家还打家具啊。 “其实,我是想着请谢师傅帮忙雕一套棋。” “国际象棋。” “象棋就象棋,算了,有图没?” 林靖远早就从图书馆借了一本相关的书来,打开扉页露出一副国际象棋的图片递了过去。 老谢师傅扫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数。 他强忍着脸红,低声开价。 “两天后来拿,一斤半玉米面,不~~一斤也行,要不然三斤代食粉子也可以。” “林同志,老谢我可不是漫天要价,而是这东西要的细致,耗神啊。” 林靖远觉得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但想到这东西是用来还人家人情的,也就咬牙应了。 “才一斤半玉米面?” 在看到这套国际象棋成品的时候,宝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每一颗棋子不光被雕刻的栩栩如生,用手指摩挲着棋子表面还润滑无比,而且木头的每一条纹理都被雕刻师傅利用上了。 黑漆色和白石纹理的两色棋子宛如艺术品一般美丽。 黑白格子的棋盘被做成了一个能折叠的套盒,不用时可以将棋子挨个放进闭合的棋盘盒子里。 这是宝根提出的方案,老谢师傅完成的相当完美。 林靖远盯着这套国际象棋也有些唏嘘。 “我之前也觉得一套棋子换一斤半玉米面太贵了,可看到人家弄出来的东西才知道,其实是咱们占了便宜。” 老林搓搓手,嘴里说的谦虚但心里还是有点得意。 “就是不知道老别喜欢不喜欢这个?” 能不喜欢么? 宝根暗暗吐槽,尤其是棋盘上那一排俄文——53周年。 ...... “国际象棋!” 拄着拐的别基夫斯基在看到这套棋子的那一刻,眼睛里的光根本骗不了人。 “亲爱的林,你的礼物是实在是太喜欢了!” “你知道吗,我在病床上无聊的时候已经想过八百遍这个东西,可惜你们国内这种东西只在给我们的活动室里备的有。” “哈哈,你知道吗?我前天还在和隔壁床的家伙用纸片来下这个。” “看看、看看,林,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艺术品?” “也许它是不是太贵了?!” 林靖远想到那一斤半玉米面的价格,微微有些脸红,当即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去帮客人倒水的功夫,老别悄悄的拉住了房间里唯一“还没出去”的憨厚小孩,用有些蹩脚的中文问他。 “根,你知道这套~象棋花了多少浅(钱)么?” 两颗糖果塞到了宝根的手里。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的病友可能也会想要一副。” 宝根眨眨眼,伸出两只巴掌,一只巴掌张开四根指头,一张巴掌竖起一根手指。 “我叔请的是艺术家,价格是一百四十块。” 老别心里飞快是算了一下。 黑市上卢布对rmb大约是1:3.3,所以这套象棋的成本在42块卢布多一点。 很便宜! (老毛子国内工人平均1960年工资在800-3000卢布之间,而作为援龙专家,别列夫斯基的工资和龙国补贴加起来有近卢布。) “林,这个象棋我想再要几套,”拜访结束的时候老别拉住了林靖远的袖子,“我想我很多来你们这里工作的同事都想要一套。” 林靖远有些疑惑。 “这个东西,难道还很紧俏?” “你不知道!” 别列夫斯基眉飞色舞起来。 “我们国内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一件事,两位米哈伊尔的棋王争霸赛。” “上头号召全民展开能体现我们战鹰优越性的国际象棋活动。” “我前几天才和我的朋友通过电话,他告诉我在莫斯科不排上几天的队,你根本别想买到一套象棋。” “商店里的招牌总是【请大家不要着急,象棋的增产正在提交计划生产中】。” “等他们想起我们这些在外工作的人,北极的冰都已经化了!” 林靖远当即推辞。 “买什么买,几套棋而已......。” “不!” 老别紧紧的抓住老林的手,蹩脚的中文这回说的很流利,显然已经酝酿了半天。 “朋友的礼物我收下,但是其他人的必须付钱!” “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私人当礼品做一套还好说,但真要卖给老毛子专家们,林靖远觉得自己拿不定主意。 “问魏叔叔啊!” 宝根一句惊醒梦中人。 魏序言得了信,一下班就赶了过来。 他把事听了个全,马上就笑了。 “不用太过在意这个,上头其实有精神,只要能从老毛子手里赚钱,灵活一点也无可厚非。” “当然这事不能你自己出面,得用街道或者干脆就用那个木制厂的名义。” “里头的利润,公家和集体赚的,咱们个人最好不好碰。” 要不是老别的请求,林靖远都不太想沾染这个事。 更无语的是,也不知是谁耳朵尖嘴又快,把这事传得胡同里都隐隐听了声,还有传闻说老毛子专家脾气都不大好,想要木制厂把东西做的更好一点。 本来林靖远以为自己把这事捅给街道就ok ,谁知人街道也不傻,听到那传闻就不想接手这件事,索性转头就行文让林靖远自己临时负责小苏州胡同木制厂的事。 都听说老毛子不好伺候,谁惹的事谁去擦屁股。 木制厂已经停产一年多了,还能有什么事可以管? 不就是这几副棋子的破事么? 至于那传言是谁放出去的,谁也说不清,大部分都是自家孩子在外头听回来的。 第68章 站稳脚跟 宝根有些感慨的看着手里的笔记本。 他忽然有些弄懂了如何应用这些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文字内容来办事。 两世为人,记忆力确实很强,凭着这两段俄文内容他逐渐的回忆起了很多东西。 比如老毛子从今年开始兴起的国际象棋全民狂热浪潮。 如果说日后的龙国人提及全民最普及的运动是乒乓球,那么换成60年底的老毛子,那就只能是国际象棋。 普及到什么程度呢? 所有学校开设国际象棋课程,所有单位成立比赛队伍,统一教学大案,每年各地举办大量的国际象棋比赛。 老毛子的喉舌报纸《真理日报》还开设专栏,每天讲解象棋战术和名局。 1960年到1969年,老毛子的国际象棋水平是妥妥的世界霸主,一度成为了老毛子国家文化的象征。 而1960年3月正是这一切的起点。 虽然距离两国交恶只剩下了几个月时间,但宝根觉得还是可以借机做点什么。 老毛子国内的国际象棋抢购潮他够不着,但在龙国搞援助的近万老毛子专家他觉得可以小小的“运作”一下。 老毛子把国际象棋的风潮搞起来,这些在国外上班的人肯定也会跟进。 但等国内有关部门反应过来组织相关生产,估计那时两国的关系已经濒临破裂了。 林靖远和全家人觉得自家很倒霉(除了始作俑者外)。 但也只能捏着鼻子去联系木制厂的师傅和学徒回来上班。 两个大师傅带着六个徒弟,一共才六副棋子的活,还根本不够分的。 浮云斋木制厂是差点解散的小集体,师徒几个这回都是自带干粮上班。 不为了吃的,就为了让老外见识下龙国人的手艺。 才过了两天不到,林靖远便给老别送去了六套国际象棋。 老别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在专家组里推销完毕。 太抢手了! 矿上专家组的组长和副组长是必须要一套的,甭管这几个老毛子是不是真爱国际象棋,因为这是政zz确问题。 然后才是组里的国际象棋爱好者,不够分,根本不够分! 老别让人送回来的钱全是卢布,在林靖远算了一下后手抖得筛糠似的。 五十卢布一套! 就这价格老别和他的同事们还说很便宜(艺术品嘛)。 三百卢布往街道办公室一送,顿时炸锅了。 这东西在1960年是最铁的外汇! 街道马上报给了区里,半小时后又追加了一份报告——其他专家组的成员正在委托别基夫斯基同志向小苏州胡同木制厂订购这种中式礼品级国际象棋。 大约一百多套,大约五千多卢布! 外汇啊! 街道高兴了半天,区里高兴了一天,然后都憋屈了......。 专款专用。 小苏州胡同木制厂获得的外汇一律归市政府统一管理,这笔贸易已经在商务局挂了号。 厂里账上的应收由商务局直接拨款rmb。 估计市里也在尽量掩饰,想着能多赚点是一点,所以商务局的款子是提前到的帐,货款实数九百九加上后期定金七百块——加油生产,越早交货越好! 哪天真遮掩不住了,估计又会被某部委给一锅端走。 越困难的小集体上头给的政策就越好。 例如小苏州胡同木制厂,在林靖远接手之前那政策确实无敌——七成盈利自留集体,三成利润划分小苏州胡同居委会做胡同帮扶费用。 在这之前木制厂别说分利润了,还得胡同居委会时不时的帮扶一下二下三下......。 木制厂就俩大师和六个学徒工,连个正经管理者都没有,林靖远是街道驻厂干事,都是他说了算。 留下一千块当后续生产资金,其余六百九十块按比例进行了分配。 厂里应得四百八十三块,胡同居委会应得二百零七块。 他按照厂里原来的标准马上发了这个月的工资。 两个老师傅都是九十块,每个学徒工是五十块。 林靖远的工资是街道发的,所以他一分不拿。 谢师傅和宋师傅几个那是对林靖远千恩万谢,可街道那边却心疼的直流血。 你个小林,哎~~,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后续的单子做完! 宝根回家听到林叔的做法后也是一脸的黑线。 ——我这叔有点不太适合当干部啊......。 陈玉华和柳茹茵倒比林靖远看得远些。 “这事你怎么就一个人拿了主意,你好歹问问街道啊。” 林靖远摸摸头笑着。 “这一上头啊,嘿嘿,再说了,不让职工们手里有钱去换粮食,后续的产能也跟不上来不是?” 陈玉华正发着愁想着怎么帮丈夫挽回,却冷不丁听宝根在那里和爱红嘀咕。 “叔在吹牛呢。” “不可能,我爸才不会!” “就八个人能做几套出来?我看能不能准时交货都成问题。我听叔说,除了雕刻、上色、打磨耗时间外,其他的杂活也不少。” “我去给爸爸打下手!” 五岁的男人站了出来,帮他亲姐站台。 宝根“切”了一声。 “得了吧,你还没木头高呢,真要人做奉献的话,我看街道那边有好些个哥哥姐姐都能去。” “反正他们也没事。” 陈玉华还在发愣琢磨宝根的话,柳茹茵却忽然拍了一下宝根的头。 “你个傻子,你咋不知道反过来想一想,”她先嫌弃了一回宝根,转头惊喜的对陈玉华嘀咕起来,“婶子,我有主意了!咱们可以要......。” 宝根只能无语搬着自己的小板凳离开。 反正效果已经达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靖远跑去请示街道,建议给木质厂增加五个临时工。 谁知道街道几个领导都先后接待了他,那叫一个亲切.....。 至于他头天“擅自”发了那么多钱的事? 扯淡,那都不叫事,以后必须坚持贯彻下去,新人老人都要一视同仁! 账谁都会算。 一百二十二套完成,那就是两万块出头。 按照林靖远的规划增加五个临时工,工资加补助“也就”五十块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 林靖远说了,招工的事厂里忙不过来,请街道一并解决。 真正需要他们去研究“讨论”的是木质厂这个集体到底要不要改一改分配的问题,厂里留的资金太多那是浪费啊。 现在街道哪里不需要用钱? 事实证明,市里的顾虑是对的,就在林靖远再次交货的当天,外交部某司直接发了一个六百套的内部计划单到了厂里。 当然这个价格肯定跳了水。 但不管怎么说,林靖远这个新来的借调干事已经在街道上站稳了脚跟。 幕后黑手宝根同学,此刻没有再去管这件事,而是皱眉看着自己笔记本上新出现的涂鸦。 “我去,这也太不公平!” 第69章 名师养成计划 【1960年3月18日,晴。 今天是参加区里歌唱比赛的日子,我们班的同学和老师都有些紧张。 因为这是我们班这学期参与的最后一次评定。 但好在我们平时有勤奋的练习,所以我们最终还是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班主任李老师刚好也在前些天获得了全区优秀教师的称号,校长说我们班这回还是二里屯小学的标杆班级。 每天三分之一个苹果、一小杯牛奶、两个玉米面馍馍和每两天一个包子的待遇依旧不变。 大家都欢呼了好久。 其实我好想把包子带回去给妹妹吃,可惜校长说了所有人都必须现场吃完,让区里的同志看在眼里。 这些都是区里省出来的物资,整个京城也就育英小学等极少数学校的某个班级能用。 我们都需要保持状态,随时准备面对外宾......。】 宝根艰难的抬起头,默默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每天三分之一个苹果、一小杯牛奶、两个玉米面馍馍和每两天一个包子! 就算有笔记本的他都看着馋。 不就是能接待外宾么? 俺觉着我们28班其实也不赖。 他扭头看了一眼在认真做题的伊白梅,信心似乎又多了一丢丢。 可下一秒关泰山的脸凑了过来。 “宝根,来,含着这个,酸酸的,”这是几片圆形的小叶子,抓着这些叶子的手上满是泥巴。 再看关老二的嘴。 嗬,半个脸都是绿的。 鼻子下头还挂着一溜大鼻涕。 “你就别害张老三了,”同样也是半个绿腮帮的刘思敏从后面一把薅住了关泰山的头发,给他扯了回去,“吃了这个酸的,我更饿了!” 把目光从这两位身上收回来,宝根再看向自己笔记本记载,之前的雄心壮志消散了不少。 不说别人,光这两货带着就够呛。 教室门被人推开,门上被几个木条子补上的缺口在不停的颤动,不合套的木门在嘎吱唱歌,刚刚上完厕所的曹玉柱带着一身五谷轮回气回到了教室。 就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别扭,扣子上头扣漏了一个,下头又多出一个,喜感满满。 ——怕是真的带不动啊! 可随后宝根心里又一叹,这才来了学校一个月,就连曹小胖子如今也变苗条了。 他闭上眼睛,眼前飞来飞去的全是苹果、包子、牛奶......。 受不了了! 宝根猛的睁开眼睛,掏出铅笔和一张用得只剩边角的草稿纸开始写写画画。 标杆班级是吧? 也许、大概能成......。 在1960年的小学教育里,最重要的科目是语文和算术,一个班级的学业水平也主要这两门功课的成绩。 正如那位二里屯小学的学生所记载的那样,想要成为全京城都出名的标杆班级,首先教授这个班语文和算术的老师必须很强或者很有名。 整个语文课,宝根在都盯着自家婶娘发呆。 陈玉华能成为享誉京城的名师吗? 首先吧,陈玉华的资历不够,其次吧,她能当上28班的代课语文老师还是靠的左副校长的关系。 教学能力怎么说呢......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可换一个语文老师来? 宝根又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还是对的。 思来想去之后,宝根最终还是找到了陈玉华的一个长处——她的字很娟秀,算是几个语文老师里不错的。 宝根在入学的时候曾经秀过几次钢笔字,可惜因为腕力不够所以后续没有继续显露。 ——要不,索性对不起庞同志一回?让婶娘练成陈中华字帖......。 只要字体能推广开,怎么着也能拿下一个街道评选的优秀教师吧? “婶,这个字我不会写!” 听到在写作业的宝根发出“求助”,陈玉华觉得有些稀奇。 这孩子不是平时什么都会么? 可她很快发现今天的宝根似乎钻了牛角尖,写起字来东倒西歪的,看着无比的别扭。 她放下手里的事好生教了几回,结果这孩子居然越写越差。 “我这手是咋了?” 宝根装可怜。 “要不婶,你抓住我的手教我写几回?” 这有啥不可以的? 陈玉华从身后握住宝根的手,带着他的铅笔一点一点的写着。 ——这小家伙的手劲还挺大,有点带不动......。 可当一个字写下来,宝根夸张的惊呼了一声。 “婶,你的字真好看!” 陈玉华看着“自己”刚才写的这个字,也觉得挺意外的。 似乎最近自己的字迹又进步了? 两人又写了七八个字,宝根一连惊呼了好几声,惹得家里其他人都过来看。 林靖远过来看了一眼,正在擦汗的手顿了下。 “玉华,你的字原来这么好看的?” 陈玉华脸上也露出惊喜。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带着宝根写,这下笔顺了好多。” 接着她试着自己写了几个,然后一对比,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宝根,来,婶带着你写......。” 这回陈玉华握着宝根的小手写下了完整的一句话。 “嘿,婶,你教宝根写的字倒是真不错。” 柳茹茵过来看了一眼,立即喜欢上了这种字体,拉着陈玉华教自己写。 结果......。 宝根在一边叹息一声:“二姐,我上次听寒假班的郝老师讲了几个古人说的话,你想不想听?” “有屁就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朽木不可雕也,七窍通了六窍剩下个一窍不通.....。” “你小子别跑!站着别动~!” 宝根飞快的窜了出去。 “想得美,一动不动那是王八。” 下一秒他腾云驾雾的回到了屋里,解卫军刚好进门,随手就给他提溜了回来。 把老三扔给老二,解卫军笑着给林靖远和陈玉华打了个招呼。 “叔、婶,我回来了。” 陈玉华急忙把刚撤下去的饭菜又端出来加热。 “怎么这些天都在忙?” 解卫军一边坐下一边摇头。 “婶,随便热一下就行,我吃了就要走。” “估计又是好几天。” 林靖远好奇问他。 “怎么会这么忙的?兴民呢?” 解卫军压低了声音。 “京城最近来了不少外地逃荒的,每个街道派出所如今都是轮轴转,前些天是在郊外设置安置点,差点给我们累死。” “兴民忙的太累,索性没回来直接在值班点睡了。” 林靖远皱着眉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 京城地区自打提前开春后,就下了一场零星的小雨,日日都是大太阳,而街道广播放的录音机新闻里,南方的雨就没停过。 第70章 我刚出生的时候 宝根觉得伊白梅同学今天特漂亮。 要不是她刚才来找自己,估计柳老二不会那么轻易的让自己过关。 宝根、伊白梅、刘思敏和关泰山四个蹲在胡同一处角落里。 四人中间是一块砖头。 砖头上放着一块被砸碎的糖果,糖纸剥开,碎成好几块的糖果如同琥珀一般吸引着四个小孩的目光。 大家都盯上了最大的那一块。 寂静的气氛是被关泰山打破的。 他抽了抽鼻涕,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种水果糖我以前只是看到过,想不到我今天也能吃到......。” “白梅最小,我看最大的这块,要不给她?” “不过我上次好像记得白梅吃过这种糖,哎,谁叫我比她大几个月呢!” 其他三个小孩都鄙视的看了一眼“义气深重”的关泰山。 刘思敏白了他一眼。 “我也比你大月份,是不是要我也让让你?” “那多不好意思......。” “关老二,你想多了!” 刘思敏拍开关泰山的手。 “孔融让梨没听说过吗?” “那是封建糟糕......。” 伊白梅无语的纠正。 “是糟粕!” 关泰山立即打蛇随棍上。 “你看,白梅也赞同我,认为你诉说的不对,是糟粕。” “不行,我才比你可怜!” 刘思敏眼珠子转的飞快,把自己所有遇到过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我今年过年都没得到新衣服,你还得了一条改来的裤子!” 关泰山不甘示弱,和刘思敏开始比惨。 伊白梅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这两人都挺可怜的。 “得了,你们都别说了。” 宝根意志消沉的出声打断了他们。 “说到惨,你们谁有我......惨?” 这语气让三个小孩都心里咯噔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开始自言自语的宝根。 “我很小的时候就出生了......,”宝根萧瑟的语气有些让人心疼,“一生下就必须给人当儿子。” “刘老大,你虽然过年没得到新衣服,但你知道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吗?” “我那时候一件衣服都没有......,只能赤着身子。” “出生不到一分钟,我就遭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暴力。” 宝根的语气越发低沉。 “我母亲那时候很虚弱,可有个穿白衣服的当着我母亲的面,啪就给了我一下。” “我哭了,因为我根本无力反抗。” 伊白梅的眼角有点发红。 “那时候我没法走路,手脚都是废的,不管去哪我都只能爬着......,可就算是这样,一岁之前我都没说过一个苦字。” “饭菜、馍馍、糖果根本与我无关,我能吃的只是一点流食,父母天天怕我长不大,哎~~~。” 刘思敏的眼角也红了,关泰山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我被限制了自由,哪里都不准去,困在一个不到两平米的空间里,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可只要我哭,就会有人过来打我的屁股......呵呵,我都习惯了。” 宝根的悲伤似乎感染了整个胡同。 “你们的爸妈都很爱你们吧?” “可你们知道么?我父母结婚的时候,甚至都没告诉我一声......。” 伊白梅终于没忍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宝根真的好惨啊~! “直到我来京城遇到了你们,仿佛看到了春天里的河流和蓝天里的光,我这才知道生活原来是有希望的!” “别说了~!” 刘思敏嚎啕大哭起来,抓起最大的那块糖直接塞进了宝根的嘴里。 关泰山也低着头,眼角也在闪着水光。 伊白梅则抱着宝根的胳膊抽泣的厉害。 “宝~宝根,呜呜呜呜,对不起,我之前不、不知道你这么惨,呜呜呜,我以后不欺负你了,呜呜呜呜。” 萧瑟完毕的宝根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看着扑在自己怀里哭的小姑娘得意的挑了挑眉头。 “哈哈哈哈~~~。” 回到家里的伊白梅又哭了,因为她母亲在听说了宝根的惨事后,居然躺在床上笑得打滚。 呜呜呜呜,妈妈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哈哈哈哈,乖女儿你别哭了,哎呦,妈妈忍不住还是想笑啊,啊哈哈哈哈。” 伊白梅一边哭一边气的跺脚。 “爸爸,你快管管妈妈,她变坏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呜呜呜呜。” 伊夏老师哭笑不得的同时,额角的青筋也在暴动。 ——好你个臭小子~!!!这才八岁啊~,就这么能骗女娃娃的眼泪~! ——不行,下次必须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不可~! “乖,别哭了,爸爸跟你说啊,这个......。” ...... “张老三~~~!!!” “你给我站住~!别跑~!我恨死你了啊~!!混蛋,别跑~!” 往日文静漂亮的小姑娘今天彻底变成了母夜叉,手里抓着半块砖头一路追杀着宝根。 刘思敏拉着一张黄连脸,手里挥舞着一根树枝也追在宝根的身后。 满脸通红的关泰山哇哇叫着冲逃跑的宝根扔石子。 宝根逃到一条马路边,眼尖的他一眼看到邢主任老娘在路边对着马路对面频繁张望。 宝根二话不说立即上前扶起老太太。 “奶奶,我扶您过马路~!” 伊白梅也是认识邢家老太太的,生怕老奶奶回去告状,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宝根的背影。 “哟,是你这孩子啊,诶,不用,真不用~!诶诶诶。” 老奶奶话没说完,已经被宝根利落的扶到了马路对面。 气喘吁吁的她终于能把话说完整了。 “你这孩子,咋不听俺把话说完哩?我家住马路对面,我刚好不容易过完马路,你咋又给俺送回起点来哩......。” 她回手一摸,却没摸到这小孩。 “诶,这倒霉孩子哩?咋跑得这么快?” ...... 这一整天的课间,宝根都没出过门。 伊白梅和刘思敏一直对他虎视眈眈,至于关老二则早就出去玩去了。 几串从树上掉下来的酸果子摆在教学楼的台阶上。 关泰山、曹玉柱和几个同学都对这些果子虎视眈眈。 只见关老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刚出生的时候......。” 第71章 宝根去不去? 小苏州胡同木制厂的国际象棋火了。 在第二批交货后,老毛子在各地的专家组都收到了消息。 虽然龙国答应会给专家们每人配送一套,已经下了计划给大型木雕单位,可大家还是都想尽早的能拿到这种shi月革命53周年纪念版国际象棋。 因为老毛子国内的国际象棋风潮已经刮到了援助专家这边。 各地专家组都先后参加了好几次老毛子相关精神传达的会议。 这种事在老毛子专家们的心里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没人愿意自己是最后一批响应国内号召的。 养病中的老别又给木制厂送来了大约八百套的订单,都是一百五十块左右的价格,有的专家组是给卢布,有的专家组给的是rmb。 就在这几天,好几家大型文具厂、木雕厂的干部和计划员纷纷赶来小苏州胡同参加学习。 老林算是好生出了把风头。 当然这几天胡同里风头最盛的还不是老林同志,而是胡同居委会的朱大妈。 她在街道会上大发雌威,硬生生的把木制厂应该分配给胡同的额度抢到了三成。 最后街道拿四成五,剩下的二成五才属于木制厂。 不过对于木制厂的这些人来说,仅仅是剩下的这二成五已经是相当的多了。 木制厂大师傅、学徒工和临时工的工资是按级别来的,但这补助的名目是什么又补助多少则是厂里说了算。 有人眼红的算过,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居然能拿差不多五十块左右,比某些正式工的工资还高。 林靖远这个驻厂干事从下个月起也可以从厂里拿补助。 陈玉华私下美美的算过,大概一个月能多拿三四十块。 每次提到这个事,她都会感慨万千。 “要是这个国际象棋的单子能一直有就好了。” 可宝根知道与老毛子有关的单子最多做到五月就必须结束。 人们的愿望总是美好的,但现实却万分残酷,有时候知足常乐反而过得更轻松。 例如宝根的笔记本在脱离了“新手期”后,整个三月刷出来的有用内容几乎没有可用的。 说是几乎,是因为其中有一篇后世的中文报道。 只不过这个文章里提到的是,有关老毛子在3月前中断向龙国推诿有关原子弹的技术提供的故事。 实际上对方已经在当月做出决定——彻底中断相关技术的输出。 而龙国此时被老毛子的各种借口蒙住了眼睛,各方面仍然在努力做工作试图挽回。 宝根把这个消息以z的名义发给了上头。 这篇文章出现的太晚,留给上头进行操作弥补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而已。 宝根并不知道,其实就在这几天里,上头偷偷加大了对各专家小组的攻关力度,抢在老毛子正式通知这些专家前,能学多少是多少。 到了三月末,各地都陆续上报——今年又是一个灾年的可能性相当大。 新研发出来的小球菌代食正式投入粮食供应。 司厅小学二年级学生又被组织起来外出两次挖野菜,而且一次比一次走得远。 这两次里他们再也没有了上次的运气,别说兔子,就连麻雀都没见几只。 学校原本规定的所有参加挖野菜活动的学生,中午一人一个野菜饼子也变成了大半个。 陈玉华也手把手的“教”宝根练字接近半个月,如今下笔已经有了一些“庞”氏神韵。 不得不说宝根婶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估计再练上一个月,陈玉华就有可能描出一本上好的字帖来。 届时宝根只需要想办法让这本字帖在全校流传开就行。 与此同时,宝根也准备着手为刘建明老师规划一下名师之路。 刘建明本人就是区里有名的算术老师,不然寒假班也轮不到他来讲课。 宝根当年混入体制后,从事的是与数字关联的岗位,所以那时觉着自己文凭不够的他自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一种“心脑速算法”。 这是当时小学在推广的内容,他也偷偷的给学了来。 宝根准备找机会让刘老师“发明”这个技术。 培养名师需要找机会,但培养班级明星学生却不需要那么多顾忌。 宝根找的对象正是班长同学。 “梅梅,你会唱歌么?” “我又不是哑巴。” “那你唱歌好听么?” “不爱告诉你。” “那你会跳舞不?” “饿,没力气。” 嗯,只是没力气,那就是说她跳舞也会。 必须拍个马屁先。 “梅梅你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 小姑娘瞪了他一眼。 “呵呵,我就不会撒谎。” 还生气呢? 于是宝根在放学后又砸开了一个水果糖,这回二道杆拿到了最大的那块。 伊夏看着笑眯眯在舔糖块的女儿,忽然有些心梗的征兆。 半块糖果就哄好了?! 白瞎了自己给女儿讲了那么久! “宝根今天夸我唱歌好听来着。” 伊白梅骄傲的踮着脚在向妈妈汇报。 刘芳笑得挺开心,但伊老师的脸却更黑了。 他上次哄女儿给自己表演一个,结果一直没成功! “我还跳了一段,他嘴巴都合不拢了,咯咯咯咯咯咯。” 伊老师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刘芳无语的拍了自己爱人一下,这八岁孩子的醋都吃,以后女儿长大了那怎么得了。 “好了,每天吃这少,还唱唱跳跳的!来,告诉妈妈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么?” “宝根今天偷偷给我说,我们班要是能成为标杆班级就好了。” “每天能有一小杯牛奶的?” 伊老师迎着女儿疑问而热切的目光,只能耐心解释。 “你说的这种标杆班级是很难评上的。” “全京城也就几个而已。” “咱们小学虽然不错,但距离最好的小学还是有点距离的。” “别说人家的老师,光是全班的学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伊夏最后又不忘鼓励了一下自己女儿。 “我看啊,你们全班也就你大概能达到进这个班的的标准。” 伊白梅好奇的追问。 “那宝根呢?” “哼哼,”伊老师听到这个名字有些不太爽利,“学习和才能估计是够的。” “对了,刚好下周学校会组织优秀学生去师大附小参观学习。” “你到时候好好看看人家的实力就知道了。” “那,宝根去不去?” 伊夏又是一头黑线。 第72章 少了三斤 (本书关于司厅小学的发展基本遵循原来历史脉络。) 小学部。 小学部没有专门的会议室,一旦开大会所有老师都要来左副校长的办公室。 如今整个小学部三十六个老师一个挨着一个的挤在里头。 左副校长索性站着发言。 “方案已经下来了,从下个学期开始,我们司厅小学和初中部分开办学。” “初中部和小学部之间要修围墙,估计还是以篱笆子为主,千万记得回去后叮嘱各班的学生,不要去翻篱笆子。” “尤其是那些喜欢走近道回家的孩子,要着重叮嘱。” “几根木头拼起来的东西,能经得起几个孩子爬?” “一旦摔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轻的,吃都吃不饱,家里哪里来的营养品供着?” “这个事学校会当重点来抓,各班一定要交代到位!” 左副校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环视了一圈。 其实她此刻的心里是喜忧参半。 作为一个女性能真正主政一校是对她的认可,但没有初中部的帮扶,加上两边把本来就可怜的家当一分,司厅小学的境遇怕是比之前还要困难点。 尤其是她手下的这三十六员大将,一个比一个瘦,唯一看起来有些富态的几个其实都是浮肿病。 她叹了一口气,指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训了几句。 “孙老师,你看看你,今天怎么又肿了些!” “前天发给你的康复粉呢?” 孙老师大约四十多岁,嘿嘿笑了笑,往人堆里又挤了挤。 左副校长痛心疾首起来。 “你们啊,发给你们的东西已经是最低限度了,三令五申不让你们拿着去补贴学生,可没一个听劝的!” “孩子们我也心疼,可你们万一倒下一个,就代表着一个班的学生没人去看着。” “而且你们给了孩子,他们转头又偷偷少吃一些,给家里省,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老师们都低着头,左耳进右耳朵去,跟自己班上不太听话的学生一个德行。 “得了,再说两件事。” “一个事是下个星期,各年级选拔学生代表去育英小学参观的事。” “育英小学是全京城的标杆,一定要吩咐好学生们,要戴干净的红领巾,衣服要洗过的,不要唯唯诺诺的,大方自然一点。” “第二个事,又到了上报项目的时候,我们司厅小学已经好几年都没动静了,大家集思广益,都想想,怎么也要找个名目出来,嘴皮子官司我去打。” 可惜脑子活脱的老师都在初中部,小学部这边的老师一个比一个安静。 最后还是邢主任硬着头皮说了几个名目,然后全体举手通过。 左副校长见状摇摇头,估计又没戏。 ...... “为什么又是我去?” 伊白梅同学满脸的不满。 “作文你比我好,算术也是你厉害,”小姑娘越说越委屈,“为什么不是你?” 宝根急忙安慰。 “得了,那是因为你比我漂亮啊!” 女班长听了后直接“感动”得哭了。 宝根挠头——我说的是真话啊。 ——换我是校长,我也选漂亮的小姑娘去参观,选他一个正在换牙的,一张口全是城门洞,这不是考验育英小学那边学生忍笑的能力么? “张、张宝根,我不跟你玩了~!呜呜呜呜。” 好吧,友谊的小船又翻了。 宝根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最多明早友谊的小船又会翻回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天一大早上学的时候,看着宝根盯着笔记本上的鬼画符在研究,梅梅同学又忍不住叽叽喳喳的主动和他聊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乱画些东西,丑死了!” “浪费!”这是关老二在搭腔。 “下回让我画几笔?” 这是刘大姐满脸好奇的提议。 宝根的心情很不错,对三人的叽叽喳喳毫不在意、充耳不闻、概不理会。 因为笔记本上总算刷出了一篇自己够得上的事情。 【永远忘不掉的日子是一九六零年三月二十一日。 那时候我还是东板桥胡同粮店的一名职工。 那天的事情哪怕几十年过去了,我和很多同事还一直记在心里。 想起来心里就觉得难受,总觉得我们这帮人不算个东西。 那天我和师傅几个从郊外的转运站运粮食回来,因为头天偷懒没有对板车进行维修,结果板车在路上坏了三次。 加上来回找零件维修的时间,我们的粮车进入城区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当时我们都很紧张,因为这个批评肯定是挨定了。 上头三令五申,禁止在大白天运粮食,基本都是在夜间或者凌晨必须完成粮食的转运工作。 整整一大车粮食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我们有一种错觉,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在车上。 那年是什么年景?我们到现在还记得,为了一口吃的,说不定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而最让人惊恐的是在距离粮店还有两里路的时候,板车的轱辘又掉了! 四五袋粮食撒了一地。 我和师傅都记得当时我们的脑子猛的就懵了一下,整个大街上安静的吓人。 几乎所有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冷汗瞬间涌遍了我的全身。 当第一个行人走过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摸向了板车上的棍子。 可我依然记得那个老大爷问的是:“同志,要帮忙吗?” 随着老同志的一句话落下,周边的人都涌了过来,师傅和我的心当时都凉透了。 可半个小时之后,散落在地上的米又回到了袋子里,更有十来个同志帮助我们推着板车回到了店里。 事后我们暗中进行了重新称重,漏米的那里个袋子一共少了三斤。 这三斤粮食的差额最后由我们店里的所有职工平摊了,为此我还不甘心的念叨了小半年,心里恨透了那些顺手牵羊的人。 直到七十年代,我再遇到师父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错了……。】 宝根眨眨眼,这不就是今天中午的事? 眼珠子又转了转,他觉得这件事如果操作的好的话,说不定会有收获。 第73章 图的不是这个 李峰等几个人忧心地看着自家的板车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走着。 今天已经修了三次的车轱辘又歪了不少。 “夹紧点吧,离粮店没多远了,希望这车轱辘争点气,能够坚持到地方。” 李峰的徒弟小武不安的看了看四周,低声在他身边嘀咕。 “师傅,我咋觉得周边同志们看我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啊?” “弄得我身上凉飕飕的。” 李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要不是你昨天偷懒没有检修板车,会出这种事吗?!” “粮车在路上翻了三次,装来装去,别说车子,人都要累死了!” “现在这光景,谁家不缺粮食?安静点,不要看他们,一直往前走!” “这是城区,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李峰安慰大家的话还没落音,就听见车子传来一声轰响,车轱辘又飞了出去,整个车身往右一倾,好几个粮包又散落了下来。 暗黄色的粮食撒了一地,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李峰和小武这帮人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就在嗓子眼边直蹦跶。 令人窒息的十秒钟过后,一个老同志走上前来。 “同志,要帮忙吗?” 小武刚想拒绝,突然听到人群外响起一个童音。 “同学们快过来,帮忙捡米!” 一群中午刚放学的小学生在几个红领巾的带领下涌了过来,低头开始一点一点的捡米。 领头的是个戴红领巾的漂亮小姑娘和一个缺了门牙的痞痞男孩。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也动手帮忙捡了起来,这样李峰和小武想拒绝都不好拒绝。 只能干着急的紧盯着大家。 散落的粮食有两袋,不到半小时就被大家捡的颗粒干净,全部塞回了袋子。 看着远去的粮车,伊白梅推了推宝根。 “你还真是带大家出来干好事的?” “算我错怪你了,喂,你在想什么呢?” 宝根咧嘴一笑,又掉了一颗槽牙的他显得有些滑稽,让梅梅同学忍不住又笑了。 “你跟我来,让你看一出好戏!” 只见宝根脱下满是补丁的外套,走到路边装了一些东西,然后拉着伊白梅向粮店的方向跑去。 “少了三斤!” 李峰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虽然大部分群众都很自觉,但看来还是有忍不住下手的人。 小武愤愤不平的踢了板车一脚。 得,这三斤损耗肯定要他们几个押送的平摊。 “你还好意思生气,你早检查一下车子能出这事么?” 李峰刚训了徒弟一句,店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童音。 “叔叔,你们粮袋里还掉了点东西,这个东西有点难捡,我们捡了半天才帮你们捡回来。” “这个东西你们还要吗?” 是之前第一个出声说要帮他们捡粮食的小孩。 李峰和小武即笑了起来,想不到这种事还有惊喜,这帮孩子们倒也可爱,真的帮他们把那短的三斤粮食给找了回来。 李峰看到小孩手里拿的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兜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堆细细的沙子和草根。 小武刚想愤怒的出声,却忽然被他师傅一把抓住了手腕。 李峰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那堆沙子的眼神分外的认真。 小武突然发现自己师傅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有点抖。 李峰如同一只木偶般僵硬地把那孩子手里的衣服接了过来。 他托了托衣服的重量,嘴里喃喃自语。 “没错,应该就是这个数。” 说话的同时,豆大的泪珠子直接砸落在了衣服上的沙子里。 李峰满脸都是自责的表情。 “我们都是一群混账,光记着粮食的重量,却忘记了咱们运来的粮食里可是混着沙子和草根的!” “呵呵呵呵,人家尽心尽力的帮我们把粮食一粒一粒的捡回来,少掉的自然是没人去捡的沙子和草根,当然会少上三斤!” 他的情绪很是激动,回头看向粮店的同事们,泪珠子却是止不住。 “都这个光景了,一粒米都没拿咱们的啊!” “我们还特么的疑神疑鬼的,真tm不是个东西!” 包括小武在内,粮店里所有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伊白梅躲在宝根的身后,她搞不懂为什么这些叔叔们要哭? 都多大的人了,真不害羞! “叔叔,要是没事,我们该回学校了,老师规定了,我们必须午睡要少运动的。” 缺了牙齿的男孩说话很是天真浪漫,却让李峰和小武几人的心碎成了几瓣。 是啊,人家孩子中午本该在教室里休息,减少运动量的,免得饿肚子,却自觉的帮自己捡了一地的米粒和沙子草根。 “孩子别急,叔叔给你点东西。” 宝根哪里会要他的东西,他要的可不是这个! 二话不说,他拉着伊白梅转身飞跑走了。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转身逃跑的时候,宝根的小手在口袋里故意掏了掏。 他之前向伊白梅借来参观的二道杠布牌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布牌子背面,司厅小学二十八班的字样分外显眼。 在宝根的算计里,这件事真正在后续能起到作用的并不是表面上管事的李峰,但是他的徒弟小武。 根据这个小武在那篇回忆录里的记载,他的姐夫正是本街道的副主任。 按照文中这个小武表现出来的性格,绝对会把这件事说给他姐夫听。 而就在当天放晚学之后,宝根在回家的路上把一封信塞进了邮箱。 不出宝根的预料,他故意落下的二道杠被人送回了学校来。 再加上他给报社寄的这封稿件……。 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人民群众一人一粒米都没有拿公家的,甚至一些可爱的孩子们还把掉下的草根和沙子都送了回去。 这篇文章毫无意外地上了京城日报。 现场帮忙的群众无名无姓,但可司厅小学的名字却出现在了报纸上,尤其是小学生们靠午睡减少运动的事分外让人心酸。 街道几个头头只能开小会商量。 “得了,孩子们确实可怜。” 一把手一咬牙。 “叫咱们食堂的师傅把双蒸饭再加一道水,多少省点出来给司厅小学送去。” “d员干部都带头,看能拿出多少来?” “小苏州胡同那边不是给了些进项么,多少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二把手算了算。 “每天大概能省出六十斤左右,实打实的能有四十多斤,每个班能分到一斤多,粥熬得稀点,一人能够得上一小碗。” 一把手一挥手。 “就这样定了。” 第74章 一个字十块钱 手把手的带着宝根练了一百多个字,陈玉华趁着手感最好的时候又回到里屋开始练字。 最近她对这个事有点上头,任谁发现自己的笔迹居然在大幅进步都会感到振奋。 林靖远刚刚从街道上回来,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外屋的宝根,压低了声音问陈玉华。 “宝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之前不是说宝根的底子很不错嘛?怎么现在天天让你带着练字?” 陈玉华停下笔,对于这件事她也觉得有些脑子疼。 “宝根在算术上的天赋那是没得说,作文也是相当厉害,外校的郝老师好几次和我沟通过,说宝根对于文章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 “就拿咱们教的这些字来说,我发现几乎五年级和六年级需要认的字和拼音都难不倒他,他就是懒。” “可能是因为记得太多,所以导致他现在写字总容易混淆。” 林靖远点点头。 “那就让孩子少记点,多玩玩没问题的。” 陈玉华咬咬笔杆子,作为继母加婶子,她自然是同意爱人的意见,可作为老师她真的不愿意这么浪费了宝根。 “其实吧,我觉得宝根就是喜欢偷懒,所以记的东西不牢靠。” “我举个例子给你听,学校公告栏公布了部里已经确定下来的515个简体字。对着这些字,六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有时候都会写错,可宝根却一个都错不了,反倒是那些笔画多的,他还自己删减着写。” “前几天的语文测验,他比梅梅少一分只得了91分,扣的九分都是笔画分,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林靖远听了也摇头。 “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只是面憨心里却精,跟他老爹一个德行。也就茵子还把他当傻子看。” 陈玉华听了这话忽然想笑。 “换旁的孩子,姐姐说自己傻非大闹一番不可,可宝根倒好,顺着茵子的话装傻,还乐呵呵的。” “估计到了下个月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茵子的下巴都会被吓掉。” 林靖远笑了。 “他们姐弟之间的事咱们不插手,让他们互相闹去。” 说完林靖远小心的看了一眼外头,声音更低了。 “玉华,你还在忙什么呢?” 陈玉华的耳尖立即红了。 “你等会儿,我再练几个字,再说孩子们都还没睡,你急什么?” 林靖远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又看了一眼陈玉华的字。 “我看你这字都可以当字贴用了。” 陈玉华本来听着很高兴,却转念又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用呢?” “小学和初中分开了,以前上头下发下来的项目基本都是初中老师们应付的,如今左校长却要我们也申报起来。” “谁都逃不掉,我的头都快想炸了。” 林靖远坐到她的身边。 “不就是应付一下么?有那么难?” “应付多了,上头也不会有好脸色,再说大家都有些不甘心。” 陈玉华点出了其中的要点。 “万一哪个项目有了成绩,是有经费可以拿的。” “都想着能给自己班上的孩子早上加半个饼子,所以啊明知不大可能完成,可都在私底下耗着。” “早上加饼子?” “可不,如今学校中午有一小碗粥加大半个野菜饼子供应,很多学生索性早饭都不吃,省给家里,生生熬到中午。” 林靖远呆了几秒后看向陈玉华。 “玉华,你干啥我都支持你。” 陈玉华咬咬嘴皮笑了。 “谢谢你的支持,可这些课题就没一个容易的。” “你来看,看着最容易的是文字改革委员会下达给各小学的任务,成功简化一个字能拿到十块钱经费,可实际上很多人交上去的方案早就在人家的规划里了。” “都是白忙活。“ 忽然,帘子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听着像是宝根的。 夫妻俩急忙掀开帘子,只见一脸寒霜的柳茹茵正捏着宝根的耳朵。 “你个不学好的东西,叔婶说私房话你都敢偷听?!” 宝根一边叫一边狡辩。 “啥叫不学好?啊啊啊,疼,我在向他们学习!” “刚才叔婶在聊简体字的事,咋就不是好事了?” 旋即他还一脸无辜加童真的好奇问对方。 “二姐,叔婶在一起能有啥让人不学好的事啊?” 本来听得有趣的林靖远老脸顿时一黑,陈玉华又好气又好笑的摔了帘子进去了。 柳茹茵的脸色忽红忽黑,这让她咋解释,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 晚间躺在床上,宝根怔怔的盯着天花板。 “一个简体字十块钱!!!” 手里抱着的不是他最重要的笔记本,而是平时最不喜欢的新华字典。 这是建国后第三版,57年的。 里头的简体字少得可怜。 可如今他抱着这东西却如同抱着一堆钱似的,浑身发热。 如果提交一百个简体字改进方案上去,哪怕与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原本改革预案重合度有八成,那也有二百块! 要是提交五百个呢?! 哪怕是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大佬也没他清楚后世的简体字该怎么改吧? 这天晚上,宝根一晚上都没睡好。 不是因为简体字,而是他今晚睡的是林靖远和陈玉华的外间,柳茹茵带着林爱红去隔壁抢了他的地方。 里头两大人以为外头的八岁孩子啥也不懂......。 “呀,你咋黑眼圈了?熊猫似的。” 小姑娘好玩的戳戳宝根的眼圈。 “别问,以后再告诉你。” 小姑娘更加好奇了。 “不就是没睡好么?还以后告诉我,德行。” “嘻嘻,那等几天告诉我啊?” 宝根掐指一算。 “也就三千多天,不到四千天吧。” 小姑娘哼了一声,甩辫子走人。 “不理你了,又逗人玩。” 刘思敏嘴里含着宝根给的糖块碎片,自然屁股是在宝根这边的,她拍拍老三的肩膀。 “德行,咱两个课间不理她!” 关泰山没有言语,他在观察刘思敏和宝根的鞋子。 大家都是胶鞋,刘思敏的左边鞋带散了,而宝根的右边鞋带松了,他已经纠结了一路——我到底该向谁看齐呢? 进校门的时候他终于悟了,索性把左右脚的鞋带都给散了,心中块垒顿消。 我当老二容易么我,啊~~~! 关老二摔了。 走路太随意的刘思敏踩到了他的鞋带......。 第75章 许愿这种事 “又写错了哦!” 陈玉华耐心的帮宝根改字。 可宝根却发出了反对的意见。 “不,婶子,这是俺提交的简体字改革方案!” “得了你,就是偷懒!” 陈玉华没好气的戳了一下宝根的额头。 宝根笑着让婶子把他写错的字写到正确的边上,他好课间去记,陈玉华也耐着性子依了。 不依不行啊。 这死孩子也不知从哪个缺德人家门口捡到的那张配方,上头都是枸杞什么的,林靖远那家伙居然还浪费钱去配了一副......。 想到这里陈玉华咬牙想呸那人一口,牲口似的。 “婶子,你写字咋还热上了?脸都红了。” “去写你的作业吧!” 陈玉华把宝根赶了出去,宝根也不啰嗦,利落的出门去抢隔壁的外间。 柳茹茵气不过,犹豫了半天最后只能带着两个小的睡到了老屋的里间,西屋外间干脆空着。 陈玉华没好气的捶了林靖远几下。 “都是你干的好事!” 本来以为去育英小学参观的事会很快,谁知却一直拖了下来,理由是育英小学那边最近可能有接待外宾参观的任务。 宝根当即私下把包子、牛奶、苹果的事传了出去,让小学部的人看向育英小学方位的时候眼睛都是绿的——他们也不知道那边也就一个标杆班级能有这待遇。 三月末,小学部老师们要交作业了——项目汇报,一个二个比自己的学生都不如,拖拖拉拉的都不肯去。 宝根这孩子心善,跑到二年级办公室。 “婶子,我脸厚,让我帮你送去吧!” 当着同事们的面陈玉华不太好意思,还想训他两句来着,可谁知其他老师却拦住了她。 “诶,我看宝根这孩子很不错啊,帮你贺老师我也送一下吧。” “宝根,乖,来,把你陈叔的也捎上。” 不一会儿,宝根就抱着一堆资料飞跑去了左校长办公室。 老师们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宝根还煞有其事的和小姑娘说小白话。 “梅梅,你看到我婶子给我写的错字帖子了么?” “没见到啊,之前早上你不还看来着的?” “咦,咋不见了?” “张宝根同学,站起来!” 陈玉华拉下脸。 “上课拉着同桌讲小白话,你能了啊?!” “你俩说什么呢?” 小姑娘急忙解释。 “他的错字贴不见了,正急呢。” 陈玉华没好气的瞪了宝根一眼。 “下课再找,站十分钟!” ...... 左校长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资料。 ——这是小陈的字? 嘿,越来越好看了! ——想不到她居然还提了这么多简体字方案。 虽然知道这些方案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左校长也没多管,手下有理想总比当咸鱼要好。 她直接签了字,准备一起交上去。 ...... 曹玉柱最近在28班很骄横。 没办法,谁让他有一手旁人不及的绝活呢! 试问谁能隔着糖纸把一颗水果糖一砖头砸成三十多粒糖粒,全班一人不落的全能分到一点。 这功力也就他小曹同学了! 班级地位蹭蹭的上涨。 曹玉柱觉得,在这班上自己的江湖地位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除了班长和班长同桌,他几乎目无余子。 含着最大的糖粒同时抖着脚,他在课间最后一分钟里享受着人生的升华。 二道杠最讨厌这样的,风风火火的杀了过去。 “都要响钟上课了!” 伊白梅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他横在走廊里的脚。 “把糖吐出来,把脚放进去!” 曹玉柱一愣,直接傻了。 “你、你欺负人~!” “我欺负你什么了?” “我才做不到把脚塞进自己嘴里,要不你试试!你就是欺负人!” 在全班的哄笑声中,伊白梅无语捂着额头败退。 她咋就忘了这货语文从来没上过三十分......。 旁的同学笑也就算了,可她同桌居然也笑到打跌,呵呵,踩死你! 刘老师刚走进教室,就看见在全班哄笑声中宝根一个激灵猛的站了起来。 “咋啦?张宝根同学,见到老师这么激动的?” “哦,我是值日生,全体起立~!” 全班都站了起来:“老师好~~。” 今天值日生关泰山一脸懵:宝根啥时候和自己换的? 全班坐下,小姑娘笑眯眯的:“今天是关泰山的值日生,你脑子被驴踢了?” 宝根呵呵一笑。 “那你下回踢的时候可要轻点。” 小姑娘得意点头。 “也行。” 过了会儿,小姑娘一皱眉,咋觉得刚才的对话有点不对劲哩? 不管了,先踩他一脚。 吱~~~。 宝根嗖的一声直接又站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迎着刘老师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指着黑板。 “刘老师,这道题您写错了。” 全班同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明天就是笔记本刷新的日子,宝根在头天晚上就开始求神拜佛。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妖妖灵,明天一定出附近!!!” 最近胡同居委会在推广破除封建迷信,所以宝根都是在肚子里念的,也不知道灵不灵? 但许愿这种事从来难不倒国人。 神佛不让拜,那就拜家里挂着的马哥、恩哥和烟斗哥。 龙国人的规矩——但凡你上了墙,就得干点业务外的事。 在龙国,让照片泛黄的可能不只是时光,更可能是烟火。 宝根就在对着自己老爹的照片许愿。 他盯着相框里咧嘴大笑的张新国同志。 “爹啊,你到底行不行?” “明儿要出不了好活,你儿子我幼小的心灵又将遭遇重创。” “孤儿嘛,您懂的,容易心里扭曲不是。” “我上辈子年纪大了还喜欢看小姑娘,指不定就是这时候留下的毛病。” “那些漂亮姑娘都真心实意的,我却怀疑人家喜欢的是我的养老金,哎,心理不正常啊,老爹,帮帮忙啊。” “拢共就存了两颗小星星,能干啥?距离召唤神龙复活您差的有些远哩。” 宝根摩挲着扉页上的小五星,感慨不已。 “我想的也不多,这年月,能多一口吃的也是好的,我们班明天又要出发挖野菜,我都快吃吐了......。” 忽然间宝根觉得手里的触感不对。 我去,怎么就剩下一颗小五星了! 与此同时,笔记本无风自动翻开了新的一页,本该明天才显现涂鸦的那一页上无数的涂鸦在反复交替,片刻之后一篇新的涂鸦出现在了上面! 第76章 不白吃 京城郊外驻扎着番号诸多的部队。 当他们进行军事演习时,往往会提前通知当地,并在几个主要入口上布置岗哨和提示牌。 司厅小学出来挖野菜的队伍选择的新区域就距离一处演习地点很近。 按照某位体育老师的说法,要不是这些演习,本来那片演习场应该是他们小学部优先选定的挖菜区域。 人家演习肯定会找植被比较完好的区域进行。 今天走在全校最前面的是二年级的28班,也不知刘老师给他的学生打了什么鸡血,让28班的小学生们个个奋勇向前。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刘建明自己都很纳闷,他是不得不跟着学生们走的。 今天一早小苏州胡同木制厂那边来人送了28班全体师生一锅糊糊,这是宝根建议林叔做的——小学生出门挖野菜也是需要提前吃点东西的。 只是谁也没料到宝根偷偷在锅里塞了些香肠片。 刘建明和学生们都以为是木制厂那边给的。 这一顿大家吃的不错,身上有了劲再加上宝根明里暗里的鼓动,整个班级的举动便轻易的脱离了刘老师的掌控。 “三三制进攻!” “我们是全校的前锋~!” 出头鸟是曹玉柱同学,一路上大呼小叫的。 偏偏宝根第一个带头响应,于是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跟着,导致全班远远的甩开了大队伍。 “宝根,你跟着曹玉柱瞎起啥哄?” 刘老师发现了其中的要点,一把薅住宝根追问。 “老师,早到可以早挖啊!每次最好的地带都被高年级的占了,这次可不行。” 刘建明一琢磨,有点小道理,得吧。 ...... “这叫什么事?!” 军帽被气愤的摔在弹药箱上,三营长叉着腰来回转悠,看着就是气上了头。 教导员看着也在生气,但想到自己的工作职能,只能压着火去拉营长。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取消就取消吧。” 三营长愤愤指着那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炊事员。 “说好这次我们营提供伙食,我的米面都下锅了,好么,他们还不来了!” “总不能让我一个营吃两个营的食物吧?” 教导员摇摇头。 “把米面都捞起来,坨一点没关系,加点辣子什么的咱们晚上吃。” “他们不是说了,这次损失他们负责报销。” 三营长依旧熄不了火。 “老子挖了一天的战壕,就等着他x团二营来攻,怎么如此儿戏?” “另有绝密任务,我呸!” “他们二营是老七连出来的没错,但还真当自己是御林军了?” 教导员把在周边看热闹的士兵都轰走。 幸亏人家二营的联络员已经走了,不然营长这话传过去会伤感情的。 见营长一直冷静不下来,教导员只能越过他下命令。 “把路口的哨卡都撤了,过半个小时准备吃饭。” 不多会儿,三营五百号人都在炊事班附近蹲着准备开吃。 才吃了第一口,忽然远方路上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怎么回事?” 营长郁闷的看了过去,原来是几十个小学生背着小篓子走了过来。 “教导员,你把岗哨撤了,连临时路牌也收了?” 教导员端着碗也站了起来。 “没有啊。” “是有通知过附近有小学出来挖野菜,可能是他们走错了路?” 两人奇怪的对视了一眼。 小学生可能认字不多,但明显里头有个老师在,老师不认识路牌? 全营第一个反应过来是侦察排,排长在小学生刚出现的时候就联络了山头上的尖兵。 尖兵旗语早就打了半天——我们的路牌忽然就不见了!!!! 大兵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碗。 碗里是白花花的面条和菜汤。 28班的小朋友们眼睛瞬间就看直了。 除了之前吃过几口的士兵,这会儿大家都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孩子们都在看着,那眼巴巴的小眼神......。 消失的路牌自然躺在宝根的笔记本空间里。 他故意在伊白梅身边小声嘀咕。 “走了这么久,快到午饭的时候了吧?” 他不说还好,话刚落音,一群小肚子就下意识的叫了起来。 被宝根推了好几次,伊白梅一咬牙怯生生的站了出来,谁叫她是班长呢。 “那个叔叔,你们吃的是、是什么啊?” 几个年轻的战士脸红着低下了头,眼圈都红了。 营长和教导员苦笑一声,得了,还说什么。 正好今天有剩的。 “都愣着干什么?” 营长一声吆喝。 “没听见小朋友叫咱们叔叔吗?炊事班,给人家小朋友拿碗啊!呆子!” 宝根嘿嘿对伊白梅笑。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后头的刘思敏和关泰山都跟着点头。 “是啊,多不好意思......。” 伊白梅气的想咬人——分明是你推我出来的,你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 战士们很热情,一个小朋友一个大碗,面条都是满满的。 一脸涨红的刘建明手里也被塞了一碗。 刚安顿好,后面路上呼啦啦出现了好几百个小学生。 营长和教导员顿时面如土色。 “老伙计,怎么办?” “凉拌,也就小四百人,孩子们的胃口不大,二营剩的他们都吃不完。我回头打报告就说军民联谊了。” 几百个小学生呼啦啦开心的坐了一地。 满口都是“谢谢叔叔”,战士们听得满面红光,热情洋溢的挨个发碗筷面条,催得炊事班恨不得上吊。 一碗面条佐着小学生崇拜的目光就餐,那滋味绝了。 宝根可不会白吃人家的。 他几口呼噜完面条,悄悄的摸到营长身边。 “营长叔,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哦,小子,吃这么快,来,”营长以为他没吃饱,要把自己碗里的给宝根赶一半。 “我吃饱了,”宝根神神秘秘的,“我之前在草丛里上厕所,看到有两个叔叔在偷偷拆路牌。” “我还听说他们是二营的,叔, 你们就是二营吧?” 三营长一愣,眼里精光一闪。 “宝啊,你说说,他们还说了啥?” “他们说今儿骗人来着,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就来偷袭什么的......。” 三营长一愣,差点跳起来。 ——二营你们真特么太黑了!这种套路都好意思使出来? 可教导员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 “就二营长那老小子的德性,怕是还真干得出来啊!” 三营长一琢磨,笑了。 “今天这好事咱们做的对,咱们得给二营一个深刻的教训!” “嘿嘿,我就怕到时候二营长这老小子逼逼叨叨的不认输。” 教导员笑了起来。 “咱们依靠的是群众的力量,这是军民一家亲的胜利,不服,让他跳去!” 第77章 团长,您白担心了 六零年的兵太野了。 来自团部的导演组成员个个都在摇脑袋。 说好的不玩了,结果他们刚回到团部门口就被蹲在那里的二营教导员给请了回来。 合着二营长这兔崽子不光把三营骗了,为了赢下胜利他居然连团里都骗! “你真干得出来啊,人老炮和你十多年的战友情,你把一天的口粮都给人手里,舔着脸说你家炊事班被借调走了让人帮你煮饭,合着都是为了麻痹他?” 面对团部参谋长的吐槽,二营长还乐呵呵的。 “那是,就这年景,我肯拿出一天口粮来放他手里,老炮一准乖乖钻我的套!” 参谋长无语的摇头。 “狗r的,下次老子和团长也得防着你点!” “老子可没你这么大方,一天的口粮都舍得拿出来废了。” 谁知二营长压低了声音,得意的厉害。 “虽然他帮我煮了,但他那些人也吃不下啊,等我突袭完他,那些米面还不是我的?” 参谋长捏了捏拳头,差点没忍住。 团长还担心这些兔崽子七八年没干仗了,心思已经散了,看来纯属白担心。 也是,二营长这家伙想要哄过老炮,估计也只能不要脸拼上战友情了。 两个被“干掉”的三营尖兵坐一边闭着眼默不作声。 按照演习规定他是死人,他们怕自己一睁眼会忍不住骂娘。 二营的那些牲口真不是东西,居然冒充团部导演组的人上来摸哨! 就在这时二营长老陆的步话机响了。 “营长,他们几个制高点的人都撤了,我们已经拿下了制高点!” 老陆眉飞色舞的一拍地面。 “嘿嘿,老炮,兄弟我可对不住了!” 步话机又响起来。 “不对劲,他们发现我们了!” “营长,三营的人都缩战壕里去了,满战壕都是钢盔在乱跑,人数不下四百多。” 二营长老陆转转眼珠子,疑惑地对着步话机叮嘱了一声。 “你小子给我看清楚了,那战壕里确实是人,不是用一些木杆子顶着头盔在乱动吧?” “营长,您还不相信我这双眼睛,这些头盔跑动的频率和速度,基本可以肯定,那都是带喘气的。” “唯一有些看不明白的是,他们跑的也太乱了!” 老陆咧嘴一笑。 跑乱了才正常,任谁遇到这种事还不得气疯了? “参谋长,该你们导演组通知对方了吧?” 参谋长真不爱看老陆这得意洋洋的样子,但他也没办法只能按照,程序打开,导演组专用的步话机通知山下的三营。 “三营三营,我这里是导演组,二营这帮兔崽子反复无常又摸上来了,现判定你们营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制高点,火力被压制七成。” “吹冲锋号!” 老陆哈哈大笑的带着人就开始往山下冲。 直到他们杀到了三营战壕前五十米,对方阵地上依旧悄然无声,老陆嘿嘿一笑,老炮倒挺沉得住气。 “都给老子散开点,小心对方的集密手榴弹!” 可直到他们冲到战壕前,依旧没有见到如雨点般飞出来的假手榴弹。 就在老陆心中生疑的时候,他看到老炮的亲信三营二连长大叫一声带头冲出战壕。 “同x们,白刃战!” 这家伙平日里嗓门最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说话中间那个字相当含糊。 接着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老陆和他的战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小豆丁顶着偌大的头盔从坑里爬了出来。 其中一个男孩(曹玉柱)腰里还捆了一圈小木头,哇哇叫着要上来和他同归于尽。 老陆震惊的猛然回头。 只见之前他待在那个山头上,自己留下的机枪手正被三营的那帮家伙一遍遍地抛向空中,手舞足蹈的。 不用说,肯定是老炮这个家伙今天居然识破了他的计策! 他下意识的要带着全营冲进战壕,却发现战壕里插满了小木牌,每个小牌子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地雷】两个字……,笔画稚嫩无比,却相当扎心。 全营都在开阔地,又失去了战壕,制高点在敌人机枪手手里……。 参谋长看着三营长笑嘻嘻的从后面摸上来的时候,他的嘴巴都差点合不拢。 他实在没忍住,喃喃自语起来。 “我的团长啊,你到底在担心个啥?” “几年没见真章,连老炮这个憨货都会阴人了!!!” …… 二营的战士们垂头丧气的漫山遍野找野菜。 今天演习输了,按规矩赢了的三营能让他们干一件事儿。 三营的战士们让他们给孩子们挖野菜。 愿赌服输。 至于他们二营长老陆之前信誓旦旦说三营给他们煮好的面食,早就进了这帮小豆丁的肚子。 他们只能啃干粮。 他们漫山遍野的忙活,而三营的那帮家伙则笑嘻嘻的带着孩子们玩。 什么三三制冲锋啊,匍匐前进啊,怎么擦枪啊……。 一片欢声笑语、宁静祥和。 在这帮人里唯二显得不是那么愉快的是在被老炮嘲讽的二营长老陆和一脸郁闷的宝根。 看着毫无变化的笔记本扉页,宝根长叹一声。 就在三营赢下演习之后,那篇涂鸦果然消失了,但却没有出现一颗新的小五星! 看来用小五星提前换来的涂鸦内容,就算被他改变了结果,也无法获得一颗新的小五星。 真是太可惜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过这顿面条吃的确实爽。 宝根不知道的是自从那天起直到老陆退休,这位二营长一直都在耿耿于怀的想找出是哪个兔崽子擅自拆除了那块路牌。 可惜这桩悬案永远无法被破解……。 东城朝阳门内大街,某处部委院落。 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整理一叠资料,他的周围还有好些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在处理事情。 人人专注且认真。 这里是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办公室,此机构已经成立了六年,能进入这个机构工作的无不是国学名人或者教育达人。 简体字运动其实早在解放前就已经兴起,而真正开始全力推动这一个过程的是在建国之后。 胡老今天已经工作了六个多小时,以他的年纪本不该再从事如此繁重的工作,但他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哪怕办公室配备的文员一再过来警告。 “别催别催,还有一点点,”胡老笑呵呵的拖延着,“再看完这些就去休息,啊,哈哈,别急。” “小同志啊,这些可都是下头一线老师们反馈回来的情况,这一份不看我心里就睡不踏实。” “咱们传承了几千年的汉字,一笔一划的改动都关系着咱们的传承,实在是马虎不得啊。” 女文员哭笑不得:“我还没给您上课呢,您倒拿大帽子来压我。” 胡老老顽童似的眨眨眼:“谁拿大帽子压你?告诉我,我写信举报他!” “看看这些,”他举起其中一封小学老师的来信,“咱们文字改革慢一天,这些孩子就要多学一天注定作废的东西,实在是等不起啊。” “那您就再看一份,”女文员也拿他没办法,“不然可别怪我没收您的眼镜,领导可是给过我这个权限的。” 胡老点点头,趁着女同志转身的时候,放下手里没看完的这份,选了一份页数最多的......。 第78章 记得要这样对外说 胡老打开资料先扫了一眼资料的来处。 “嗯,是东城教委发过来的项目,”胡老看着这标题忽然有点心虚和脸红,“惭愧啊。” 为什么胡老会脸红呢? 原来都是那十块钱一个字弄的。 委员会里集中了这么多的牛人,怎么可能对于大部分字的改进没有草案? 之所以对外宣传,尤其是对小学的语文老师们宣传“一个字十块钱”,其实是他们为了收集一线老师们在教孩子们认字过程中的经验和信息反馈。 这些老师提交的改进意见很有参考价值,如果大部分一线老师的意见与委员会的草案一致,那这个字的改进几乎就能确定下来。 胡老之所以心虚,就是因为他们委员会的经费也不多,还没几个老师能从他们这里领到钱......。 他手里这份稿件是东城教委转过来的司厅小学某语文老师的建议方案,居然涉及四百多个字。 “是个有想法的老师。” 胡老看了前三个字的改进方案,不由得微微点头, 这三个字的简化方案与委员会的草案基本一致。 接下来他又看了四个字。 诶,这个小陈的钢笔字不错啊,这几个字的简化想法也很中规中矩。 胡老又看了接下来的七八个字,他乐了。 都是委员会已经暗中确定好要发表的新简化字。 “惭愧惭愧,让这个小陈白费了这么多心血,可惜都已经被定下了。” 最容易改进简化的五百多个字早在年初已经发布,所以到了今天一连三十多个汉字的简化方案都能与专家组的表决一致的,胡老也是第一次见。 在看到第五十个字的时候,胡老忽然不淡定了。 因为至此出现了四个与专家组意见不一致的方案,让胡老不淡定的原因是——他居然觉得眼前的方案比自家的草案要好! 简化汉字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干的事。 首先每个简化字必须在历史上找到简化过的痕迹——最好是有历史记载用过的。 其次必须保留中文象形文字的图案“以图案笔画认字”的功能。 再者还必须与前年公布的汉语拼音关联起来。 而最后一步是让委员会的书法大家用各种毛笔字体写下带这个简化字的名篇,简化字的文字美观必须与古字看齐。 与英文单词可以随意新编不同,每个汉字都有其脉络传承、更有组合成新字或新词的功用。 例如在后世网络发达后,英语每年新增的单词超过一万个,让英文社会隔行如隔山,每个行当都有大量的特定单词要重头学习,但中文却不用,几千个常用字组合组合就能完美的解释其他学科的内容。 尤其是ai,他们更习惯于更有逻辑性的中文推导。 而不得不说如果没有50年代起对这些简体字改革的成果,后世的ai界恐怕依然会对笔画超多的汉字望而生畏。 正是由于这些人无私的奉献,才让汉字在在书写速度上领先了英文单词。 宝根在诱导陈玉华教自己写字的时候,故意让她教自己那些笔画超多的繁体字,所以胡老看到的后半部分全是让专家组最为头疼的那些笔画超过二十八划的繁体字改进方案。 胡老直接看入了迷。 ...... “你说什么?” 往日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左校长差点把手里的话筒给扔了出去。 “委员会采用了多少?” 隔壁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悄悄的竖起了耳朵,因为他们听到左校长“多少”两个字用的居然是颤音。 “一百二十一个!!!” 左校长猛的一拍桌子,声音高昂得吓人。 但凡听到她高昂惊呼的老师们都纷纷起身准备各回各家教室,左校长怕是真发火了——她老人家第一次拍桌子啊! 快走,快走,走慢了的肯定要倒霉。 果然就在大家蹑手蹑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校长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左校长一脸涨红的冲了出来。 几个走得慢的老师看看天望望地,脚下开始抹油,心里默念“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那个谁?” 老师急忙低头狂奔,还装模作样的看手腕。 “要上课了啊。” 左校长被气笑了,全校有手表的就她一个,你们低头看个鬼啊! “小孔!就你,对,别看旁人,谁叫你跑得最快!” “你去把小陈,陈玉华老师叫,不,请到我办公室来。” 左校长又看了一眼旁边走廊,藏在那里那人的衣角她认出来了。 “老邢,别藏了,是好事,你也过来听听。” 邢主任装作一脸不解的走出来,手上还在装模作样的甩水——假装去走廊尽头上厕所来着。 “好事啊,有好事就好啊。” 左校长呵呵一乐。 走廊尽头的厕所可没洗手的龙头,除非是尿池。 ...... “哎,这不是我的......不,这是我写的,但不是我交上去的。” 陈玉华看着眼前的通知和原稿,顿时哭笑不得,心里把“马虎大意”的宝根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我给我家宝根改错字用的,谁知道他马虎,居然塞到了项目文件里,我......。” “停!” 邢主任忽然一脸严肃的拦下了陈玉华的话头。 “陈老师,你不要谦虚,你对简体字的改进工作已经得到了上头和学校的认可,这一点是最基本的。” 陈玉华有些愣逼,可左校长居然也笑着点头。 邢主任轻咳了一声。 “宝根同学我也打过交道,是个嘴很严的孩子啊,你们夫妻教育得不错。” 看陈玉华还有些无法接受。 左校长索性直接摊牌:“这个项目记得以后要这样说,在你开始研究之前便在我这里备案过了,什么错字贴,不存在的......。” 邢主任笑着安慰有些愣逼的陈玉华。 “回家和爱人商量商量,这是好事,一百多个难字的简化啊,宝根无意写的?别谦虚,还不是受你的影响?” “没听左校长说么,一个字十块钱,马上就要下来了,真不要?” 一千多块! 陈玉华愣住了,她还真舍不得不要。 家里孩子多,娘家还有两个老人要养......。 第79章 我,全班垫底 【作者猜(我不窥屏的)有些读者对粮票价格比粮食还贵产生了误解,这里给出详细介绍,如下图。】 67号大杂院被轰动了。 比当初林靖远搞活了木制厂还让人诧异。 卢二婶子在和贺二姐一边择菜一边聊天。 “哟,我之前就没看出来,小陈居然还有这能耐?” “改字啊,一百多个字,以后孩子们都得学她改的字呢。” 贺红芳笑着点头,她也替林家高兴。 “林家婶子那是深藏不露呢。” 林家西屋里,一家人都在场,哦,多了一个杨兴民,正被解卫军死命的往外推。 “诶诶诶,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啊,我也好奇啊,军子,让我也听听。” “嗷~,咋真烫人啊!” 哭笑不得的解卫军终于把人给推了出去,不是拿他当外人,而是这货的那张津门嘴着实不严实。 【画面外,柳茹茵静静的放下了手里烧红的火钳,宝根和两个小的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不能一家拿!” 综合了解卫军的想法、柳茹茵的担心和宝根“无意”的提醒,林靖远最后给出了建议。 “这一千二百一十块,留三百给宝根存着,玉华你拿五百块给学校,算是学校语文组的共同努力,剩下的钱你拿一半给岳父和岳母。” “我觉得这样好!” 解卫军和柳茹茵急忙举手,平时爱凑热闹的林爱红和林拥军都没出声——与宝根几个不一样,他们姐弟对陈玉华多少还有些顾虑。 陈玉华有些哭笑不得,但她也知道丈夫说的对。 只是她把钱送到学校后,左校长、邢主任和语文组的老师们一商量,决定派几个体育老师偷偷去换米,好补贴学生的早餐和有浮肿病的老师。 在左校长的刻意安排下,司厅小学陈玉华老师领衔改进一百二十一个难字的事迹迅速得以扩散。 区里还为此送来了一百块的奖金。 刚好六百块,一个年级一百块的粮食额度,早上学校里熬稀一些的糊糊,就算每个学生一小碗,也能维持不短的时间。 【我又猜(别说我窥屏啊,不可能的,哈哈哈哈)有书友质疑京城小学是不是六个年级,因为有的地方在以前小学才五个年级,经反复确认当时京城小学就是六个年级。】 刚刚与初中部分开的司厅小学名声直线上升。 就连之前一直对司厅小学的访问拖拖拉拉的育英小学也忽然打来了电话,让校方派人星期日去一趟育英小学,两边聊聊司厅小学优秀学生拜访育英的事情。 有了这个提前会面的邀请,左校长这才相信这回不会被放鸽子了。 只是......除了不得不去的邢主任外,全校老师都不乐意去育英谈事。 “校长,不是我们不配合,”刘建明被大家推出来说话,他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在解释,“育英是所好学校,老师们人也不错,只不过吧,他们有些特长班的老师,这个,呵呵,呵呵。” “想必这次我们过去洽谈,接触最多的怕不就是这些特长班的老师。” 左校长捂额。 不就是人家傲气了一点么?一个个这么胆小,以后怎么教育孩子? “得了,我也指望不上你们,”左校长索性直接点将,“小陈,对,就是你,玉华,你跟着邢主任去一趟。” “怕啥?你是我们学校领衔搞定一百多个难字简化方案的人,他们谁有这本事?” 67号大杂院。 林家西屋,陈玉华有些发愁的在同林靖远说话。 帘子外,宝根、爱红和拥军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关于陈玉华的担心,两个小的都听了个云里雾里,倒是宝根听了个真真的。 在那特殊岁月到来之前,哪怕是建国后的社会都互相称呼为同志了,可有些阶层的鄙视链依然存在。 你让一个在旧社会受过精英教育的人能和从草根补习班出来的同事平等相处? 还天天和颜悦色的,一点傲气都没有? 那这个人要么是搞政工的干部,要么就是敌人留下的特务。 虽然基层和谐了,很多腌臜事都取缔了,但延续几千年的官ben位社会阶层观念,哪里是区区十年的好言相劝能够彻底改变的? 在这种大环境下,有些搞艺术的人,又向来恃才傲物,人品和师德上虽然没有问题,但面对草根出来的同行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我的学生跟着我学的是阳春白雪,能在国际友人面前给国家争光,你让我跟你聊什么?夸你教的孩子会爬树么? 这其中,育英那边就有两位较为出名的特长班老师,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话——可偏偏很多事又绕不开她们。 “婶,你带我去呗!” 宝根毛遂自荐。 陈玉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得了吧,婶还不到要你保护的时候。” “婶你说啥呢?” 宝根惊讶的指着自己。 “我才八岁,保护你是我叔的事,我就想找您开个后门,带我去育英耍一耍。” “反正周日我没事,听说他们那边学校修的可好了!” 陈玉华没好气的去捏他耳朵。 “好么,求人走后门都如此理直气壮的!” 林靖远倒觉得带宝根去也好。 “当着家里孩子的面,估计她们也不能说出太过份的话来。” “宝根来了京城几乎没怎么出去过,你就带他去转转呗。” 爱红和拥军都不干了——生在京城的他们也没怎么出去过好吧! 陈玉华哭笑不得。 “那就是一个猜测罢了,人家也没这么如狼似虎的,你们都想多了好吧?” 她拍了拍宝根的肩膀,忽然想到那些刚刚被认定要改进的简化字宝根都会写(错)。 “不过带宝根过去也行,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我们宝根其实是个肚子里有货的。” 柳茹茵秒懂,对着“傻乎乎”的老三呵呵一笑。 “是啊,我们家老三命好,以前写错的字,如今都是对的......。” 她其实心里有些气——前几天还抓着宝根骂他写的字错了,结果才过了几天,她居然要照着老三写错的字去改!!! 憋屈死她了。 ....... 学校里借来了两辆单车,邢主任一辆、陈玉华一辆。 结果宝根直接跳上了邢主任的后座。 “臭小子,咋不去你婶子后座?” 宝根乖巧的叫了一声“邢老师”,然后对着在路边好奇张望的小姑娘挥挥手。 “梅梅,快,上我婶子的后座!” 小姑娘哦了一声,利落的跳上陈玉华的后座,这才疑惑的问宝根。 “干嘛去?” 陈玉华笑无语了。 “你个笨丫头,叫你跳你就跳,我们啊,把你卖了去!” 邢主任也笑了,他觉得有伊白梅这个好学生在,估计能看住宝根,那就一起带着吧。 “我和陈老师去别的学校办事,你们俩就在人家操场上玩,看着宝根点!” 伊白梅哼了一声。 “邢老师放心,有我在,他绝对乖乖的。” ...... 育英小学比司厅小学大多了。 邢主任和陈玉华去了教务处,负责接待的老师留下宝根和伊白梅在操场附近的活动室玩。 活动室里还有特长班的学生。 有人好奇的问他们俩:“你们是学什么特长的?” 伊白梅先看了一眼宝根。 宝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是跟着我婶子来的,走后门进来看看你们学校。” “你们不是成绩好的学生么?” 宝根拦住了想要回答的伊白梅。 “我的成绩一言难尽,上次我们小学的期末考试全班都比我考得好(他还没来)。” 第80章 凭啥偷偷帮我改名字 特长班的学生听到宝根的回答,脸色顿时放松了许多。 走后门来参观的不少,但如此理直气壮的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其中一个学生犹豫了一下,“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宝根和伊白梅没有反对,因为刚才那位老师也是这么吩咐的。 几个育英小学的学生出了门便开始低声商量。 “怎么办?老师怎么会把外校的孩子引到阅读室来休息?” “马上去通知他们不要过来了,他们得换地方。” 几个人急匆匆的离去。 宝根和伊白梅拿着课外读物才看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响起了零散的脚步声。 七八个高年级的小学生陆续走了进来。 “咦,这里怎么有人,谁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带来了?” 领头的小学生看上去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只是略看了一眼东张西望的宝根和安静看课外读物的伊白梅,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没关系,”他解下自己的红领巾,开始活动身体,“都准备准备,那几个学校的人应该快到了。” “呵呵,”其中一个表情有些嚣张的男孩故意学着大人的样子冷笑,“我就怕他们爽约不敢来了。” 他的同伴也大声附和。 “就是,看我们育英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等会儿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育英小学各特长班的实力!” “你声音小点,”领头的学生拉了这人一把,“别真把值班的老师给引了过来。” 他又看向跟在最后的一个女孩。 “谁带他们进学校,可别真被老师发现了!” “放心,我让人带他们走的是南边的缺口,今天休息日,学校里老师本来就少。”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一番议论,引起了宝根的好奇心。 整个京城如育英这样出色的、可以接待外宾的小学一共有四所。 分别是京城第一实验小学和第二实验小学,这两所都在西城。 而剩下的两所分别是育英和师大附小,同在海淀。 按照京城教育部门的安排,东城那边的小学一般与海淀这边的优秀小学进行对标——例如跨区竞赛、互相参观学习之类。 可因为有育英和附小的存在,导致东城那边的优秀小学生每次过来交流都会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 师大附小做事还多少留着情面,可育英小学却不一样,讲究一个“宜将剩勇追穷寇”。 弄得东城那边的老师和学生都不爱来育英交流。 可偏偏每学期都有交流任务要完成! 一来二去,东城那边的优秀学生都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正好最近一两年,在东城那边出现了一批好苗子。 这些孩子都是各个学校出类拔萃的存在,哪里忍得下育英每学期的“教育”。 单个学校拿出来确实拿你育英没奈何,可如果东城的几个知名小学的尖子生联合起来再和育英比一比,那鹿死谁手却尚未可知。 在这个时期,老师们是不会去挑动这个事的,琢磨这个还不如多想法子给学生们找点营养。 所以这件事是育英的尖子生和东城几个尖子生私下组织的。 京城的好学生有个特点,组织能力都不错。 没花几天就私下联络安排好了一切。 宝根和伊白梅今天来的也是巧了,刚好遇到两边正式比划。 “东城那边会来八个人,”有人在分析敌情,“东交民巷小学有两个、体育路小学来了两个、第一师范附小有一个......,一共六个小学八个人,说是他们那边特长最厉害的。” “咱们这边也是八个人,”育英领头的学生叫郭志存,他比起其他人明显要冷静很多,“不要大意,我听说东城这两年确实出了不少好苗子,前几次他们几个和咱们也比得有来有回的。” 说完,他还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了几样东西来。 居然是一个卖相一般的苹果和几颗糖果。 “之前说好了,输赢得算东西,这是上周从我的班级营养品里偷偷省下来的,你们的呢?” 另外七个小学生也纷纷掏出准备好的东西堆放在一起。 宝根和伊白梅都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一小堆——各式各样的零嘴。 “宝根,育英小学的标杆班的待遇可真好啊。” 梅子的羡慕让宝根深以为然。 这眼前八个人里,虽然没有胖子存在,可每个人的小脸都带着红润,与他和梅子干瘦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知道他和梅子在学校里还算“富态”的。 零嘴刚刚收集起来,五个与他们身高相仿的男孩女孩走进了阅读室。 “郭志存,我们来了!” “嗯,才五个人,不是还有三个人嘛?” 那边领头的呵呵笑了声。 “他们懒得上来,反正他们比赛的场地都在一楼的活动室,所以他们三个在那里等你们的人过去。” 接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书包。 “他们带的零食都在我这。” 育英这边的人也不多说,当即分出三个人来直接下楼去迎战。 “抓紧时间,龙昆,你说咱们剩下的这几个里先比什么?” 郭志存的声音高了一些。 那个叫龙昆的看了看身后的人,首先指着一个女孩子说:“第一场还是与语文靠边吧,让东交民巷的葛丽丽来和你们比简体字。” “我们两边各自先派人在黑板上写繁体字,然后看谁写出来的简体字多。” 郭志存点点头。 那五百多个简体字是育英小学反复验收过的,他对自己这边的选手很有信心。 “没问题。” 伊白梅也不再看书,靠在宝根身边偷偷盯着这些人看。 “宝根,他们比这些干嘛呀?” 宝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赌的是在咱们小学圈子里的地位。” “最后赢的那一方会觉得自己大概能够号令群雄,莫敢不从……。” “这就是传说中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 伊白梅听的脑袋发晕。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能是她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引起了“六大派”的注意。 “哎,你们俩小孩是干嘛的?” 宝根急忙举手抢答。 “我们俩是二年级的,过来看热闹!” “那在一边乖乖的待着,不准说出去,你们俩叫啥名?” “我姓张,叫张宝……张无忌,她叫伊小昭!” 伊白梅不满的偷偷给了他一脚,又小声的问他。 “你凭啥帮我偷偷改名字?” 第81章 我选那个矮子 六十年代小学生之间的比试,翻来覆去也就那几样,宝根看了十多分钟就没了多少兴趣。 哪里比得上后世的小孩们,比试之前自报家门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从伊莫拉萨到奥特曼,从超忍写轮眼到假面骑士各种poss。 可偏偏伊白梅却看得津津有味。 就拿第一场比试写简体字来说,育英的在坚持到一百多个字后居然输给了六大派这边。 两边一对照,结果发现六大派这边居然把前几天才公布下来的新简体字也算了进去。 改进这些新简体字的陈老师是东城区的,早在上头正式行文下发这些简体字之前,东城的各个学校就已经从司厅小学这边拿到了最新的字体方案。 败下阵来的育英小学学生很不服气,因为新的简体字方案他周五下午才看到,这才过去了一天半而已。 只不过育英小学这边的选手只是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周六花时间去记这些字。 很明显他们不知道东城这边这些字的改进方案早在好几天前就传开了。 “这不是耍赖吗?” 伊小昭有些不满的在宝根,不,张无忌耳边嘀咕。 要不是伊白梅同学自己也是东城的,估计早就勇敢的站出来进行揭穿。 第二项比的是算术。 东城六大派又动了歪脑筋,要比背圆周率后面的小数。 这比的根本不是计算能力,而是记忆能力。 不过育英小学这边也不怵,在六零年代谁家的尖子生还不背几回率圆周率啊? 比就比! 在一九六零年,圆周率小数点后的位数是一万位,用的是一九五八年的法国人用计算机算出来的版本。 很多中小学最顶尖的学生手里都有一份手抄的圆周率表。 不说现场东城六大派和育英小学的人几乎人人都有这个东西,就连宝根的笔记本空间里也有一份----刘老师把自己珍藏的那份送给了宝根。 背书现场确实很精彩,两边的选手都一口气背到了二百位以上。 只是可惜,来自府学胡同小学的小选手遗憾地停留在了二百一十二位,而育英小学的选手比他多背了五位。 “哇,他们好厉害啊!” 伊同学张大嘴巴的样子可爱极了,她很是震惊的拉着无忌哥哥的袖子。 “我最多的一次也才背到了六十多位,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教主同学呵呵一笑。 只要他的手碰到笔记本,笔记本空间里的所有资料都可以被他轻松“阅读”,一口气能背到小数点后二百多位是很牛,但是请不要和他这位瞬间学会“乾坤大挪移”的挂逼比。 “少见多怪,啊,你咬人!” 伊白梅吐吐舌头,不是她爱咬人,只是刚才她躲在宝根胳膊后面,角度刚好而已......。 接下来两边又开始比俄语单词记忆......,东交民巷小学的一位女学生这回又轻松赢下。 六大派以2:1领先。 可好景不长,育英小学又连续在知识百科和应用解题上拿回了两分,总比分来到二比三。 最后的胜负契机,完全交给了在楼下进行的三项比试。 一百米跑两边战成平手,而育英小学之前最被看好的乒乓球选手和象棋选手却先后输给了府学胡同小学的某人和来自附小的少年宫象棋班选手。 东城六大派侥幸胜出一筹。 原本士气高昂的育英小学学生们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而东城六大派这边则兴高采烈的开始清点赢到手的战利品。 这些可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零嘴啊! 六大派领头的龙昆本来想着见好就收,可谁知来自华山.....啊,是府学胡同小学的圆周率选手周海却偏偏还在嘴上不饶人。 “哎~,今天是我状态不好,不然这圆周率你们也拿不下,你们这段时间多攒攒,咱们下次继续?” “周海,你什么意思?圆周率背诵你输了就是输了,玩赖是不?” 周海的嘴很硬。 “我玩什么赖?总比分不是你们输了么。” “诶,也就你们这位女同学运气好,我刚才不大在状态,要不,我和她重新比一回?” 周海还把自己带来的零嘴和应得的那份都推了出来。 “不管是她,还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要是我输了,这些都是你们的!” 郭志存有些恼火。 “那行,我们学校在场的人随你挑!” 周海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有些绷不住。 你们都输了还敢看不起人,口出狂言,我今天非让你因为这句话难堪到底不可! “郭志存,你这话当真?” “当真,我一个吐沫一颗钉!”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对,那又怎么的?” “呵呵,行,”周海一指郭志存身后,“我选那个最矮的!” 最矮的? 育英小学的八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谁啊? 包括女生在内,大家都差不多高啊。 “你们都让让,”周海让这八个人让让,“我说的就是他!” 八人下意识的一挪位置,把身后在看热闹的宝根和伊白梅露了出来。 而周海那根手指明白无误的指着正呵呵乐的宝根。 宝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刷的一下红了。 最矮的那个!???? 你在说你宝根爷爷?! “不是,你也太无......。” 郭志存也被气到了,这两个估计也就二年级吧! “话可是你说的,”周海一摊手,“现场任我选,或者你把刚才那吐沫钉子吞回去?” 八岁的宝根确实矮,又和伊白梅藏在育英小学的人身后,之前也就个子最高的龙昆和周海看到了他们俩。 可等育英小学的人让开了位置,六大派的全体这才看清了周海口里“最矮”的家伙长什么样。 来自东交民巷小学、体育路小学和附小的几个人都认出了这个“最矮的家伙”是谁,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他不是司厅小学的么? ——什么时候调到育英来读书了? ——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张无忌的外号?之前的那些外号都不用了? 尤其是和周海一个学校的乒乓球选手乐咏,差点上前去捂住周海的大嘴巴。 挑最矮的是你这么挑的? 第82章 考虑考虑 “好啊!” 在乐咏上前阻止周海之前,宝根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他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周海手里的零嘴不少啊,小手摸上笔记本,感应到了刘老师给的那份圆周率资料。 “3.1415......。” 他一口气“背”到了三百多位,让几个拿着资料对着的学生眼睛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直到周海变得面无人色,估计已经没心思继续应战,他这才停下了不停翻动的嘴巴。 “他背了318位!!!一个都没错!” 之前战胜周海的女学生惊呼出声。 “小同学,你几年级了?” 与有荣焉的伊白梅得意的在宝根身后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二年级了!” 听到最终的答案,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的学生们终于认清了现实。 比起这个张无忌,他们平日所谓的天才实在是有限的厉害。 周海刚刚拿到手里的零嘴和他自己带来的那份,都被小姑娘快乐的拿走。 她也有好几年没吃到这么多好东西了......。 ——什么,你说这是宝根的? ——那你让宝根叫它们一声,看它们答应不答应? “他也就记忆力好,”龙昆急忙站出来稳定军心,“其他的方面......。” “这位哥哥,”宝根笑眯眯的,“那我可以拿着这些东西......。” 他指了指伊白梅怀里的那些零食,伊白梅一嘟嘴瞪了他一眼(我的,都是我的!) “和哥哥姐姐们比一比嘛?” 龙昆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没问题啊。” “说话算话?” “一口吐沫一颗钉。” 他回答极快,却不知己方好几个人差点骂娘。 宝根第一个来到了乐咏的跟前。 乐咏无语捂住脸:“那个,乒乓球我认输。” 任由宝根把他的战利品和自己带来的零嘴一扫而空。 他是有可能在乒乓球上战胜宝根,但他没那么厚脸皮,所以比个屁! 干脆直接认输。 省的事后被教练来个“大义灭亲”。 把东西往有些愣神的梅子怀里一塞,宝根又客客气气的来到东交民巷小学那位知识百科强手跟前。 这位笑得很勉强,一脸的不舍,但还是一咬牙把自己的东西塞了过去。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位横扫少年宫所有自然知识答题的过程。 没法比。 “我就很好奇,你到底叫啥啊?范佩西?齐达内?欧文?还是什么张无忌?” 乐咏没好气的替宝根回答。 “他叫张宝根!难为你能记住他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外号。” 打劫了这位百科达人后,宝根没有停下。 他又先后拜访了那位象棋选手和赢了简体字的女生。 象棋选手也认识他,大名鼎鼎的范佩西么,干不过......。 至于那位女生原本还不大在意的,直到宝根小声的报出了自己婶子的名字,又拿出了自己最新的错字,啊,应该是简体字本。 女生脸一红,立即表示认输。 龙昆和短跑健将对视了一眼,这小孩不会还痴心妄想的想要挑战我们吧? 可谁知宝根却不好意思的说。 “现在是5:0,剩下三局我都认输。” ——所以总比分赢了的我,应该获得所有的奖品。 龙昆被气笑了。 ——尼玛,谁跟你玩团战的? 而且.....你们这边已经输过四局了! “啊,不好意思,”宝根小心翼翼的笑着解释,“是我之前没说清楚。” “五比三赢了你们的不是育英,我是司厅小学的......。” “你不早说?” “那也是这位周海哥哥先找上我的啊......。” 宝根还没说完,伊白梅忽然插嘴。 “要不,你把刚才的吐沫钉子吞回去?放心,我回学校后不会在东城那边乱说的。” 龙昆涨得脸疼。 ...... 陈玉华没想到今天来育英小学还会遇到眼前的这种情况。 那两位传闻中极其不好说话的女老师,今天的表现差点让邢主任没吓出心脏病来。 说话轻声细语,笑语盈盈,礼仪周到,言语到位,让人如沐春风。 活脱脱的变了个人。 邢主任来育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什么时候听这两位夸过人? 可偏偏今天刚见面,育英的这几位老师都拉着陈玉华在一个劲的在夸,尤其是那两位。 今天的联络工作完成的相当快,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生面孔的老师忽然开口留下了陈玉华谈话。 邢主任看过对方的证件和介绍信才知道,这两位都是人教编辑社的,根本不是育英的人。 “部里正在筹建新的实验小学,我们人教也被要求大力支援,尤其是师资建设和教材编撰。” “今天也是巧了,我们想借着育英小学的宝地和陈玉华同志聊一聊。” 邢主任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留下有些不明所以的陈玉华,自己一个人先行去了楼下。 作为司厅小学的教导主任,他当然知道就在几天前东城区小学圈子里发生了一件超大的事。 东城一间不起眼的普通小学——东高房胡同小学和附近的91中在搞合并。 这个小学之前大量的普通生源被调往周边的小学就读,与此同时包括司厅小学在内都接到了市里的通知,上头会考察各校最顶尖的优秀学生,一旦合格就会调入新学校的试验班就读。 这个学校的小学部老师都是上头精心从人教社、师大抽调过来的能人,考察对象还包括某些小学非常有能力的老师。 看来这两位今天其实是来考察育英小学的那两位特长班老师的。 只是他没想到陈玉华居然也被人家看上了。 两位人教编辑看中的不是陈玉华的语文教学能力,而是她的钢笔书法和简体字改革功力。 “所以,想借调我去新学校充当小字课专门老师?” 陈玉华有些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学校会设置专门的大字课和小字课老师,而且这种课每个班每两天就会轮到一次。 她被借调过去的话,需要负责一年级和二年级两个年级一共六个班近三百名学生的小字书法教学,并配合语文老师的集中认字教学。 概因语文老师的任务奇重——在二年级结束前,所有的学生都必须掌握两千个以上的文字和相关词语,能写四百字以上的作文......。 “新学校的学生还会按照试验班级不同教授不同的外语,还有实验国外的数学教育方式。” “小学只有五年。” “如果你考虑好了,请让你们校长打这个电话,我们会安排对陈老师你第二轮面试。” “主要是钢笔书法和简体字方面,别担心,我们不需要全才。” “对了,现在各校老师的工资待遇发放都不是很到位。” 其中一位女编辑小声笑着告诉陈玉华。 “我们学校是中xuan部、师范大学、东城区委三重管理和拨款。每个老师除了工资外,每个月是三十斤标准口粮一粒不少,再加半斤油。不用票,校内专供。” “好好考虑考虑吧。” 陈玉华听到这里,瞬间愣了。 “标准口粮”、“半斤油”,校内专供! 第83章 那学校不简单 林爱红和林拥军这两天最喜欢的是他们家三哥,不,小哥。 宝根从育英小学赢回来的零嘴有一半分给了他们两个。 伊白梅虽然当时哼唧着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但事后只拿了一把。 与此同时,刘思敏和关泰山也各自得到了一把。 在这一把零食吃完之前,28班的同学们决定和这几个人泾渭分明。 小孩家的友谊从来就是这样简单。 宝根的心思不在28班这边,陈玉华被新建学校选中的消息激活了他大脑里的某段记忆。 作为在体制内混过的老头,谈及京城的名校,那绝对绕不开一个名字。 京城景川学校。 人教的试验基地,传闻中各家子弟的汇聚场所。 可他来京城之外却没听到过关于这个学校的任何消息。 宝根原以为是自己所处的年纪和圈子限制了自己获取消息的来源,可直到发生陈玉华被选的事,才让忽然意识到这个学校原来才刚刚筹建。 他当年跟随最久的领导曾经跟他吹过牛皮,说原来差点给某位大佬当过秘书,而那位大佬就是出身这个学校。 说这个学校在刚建校的时候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只有三个班,每个班的学生不超过五十人。 三个班里有一个是试验班,公开对外招收最优秀的学生。 至于剩下的两个班,流传下来的都是传说。 所以不得不说陈玉华的运气好到了极点。 陈玉华新练就的字体其实并不是小学老师里最强的,但她的这种字体却是经过后世检验过的——最适合推广给学生使用的p中华字体。 当初简体字方案交上去的时候,就有文字改革委员会的大佬指出这个老师的字体极为适合当小字字帖。 一来是美观、二来是笔画科学易于模仿、三是已经自成体系,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字体脱胎于宋体字,清晰大方,是最适合当代公文办公使用的“馆阁体”。 六十年代办公都是大家各写各字,字体不一、风格迥异,更因为繁体字还没整改到位让很多个人独有的简写字大行其道,以至于在工作中总会出现因为文字辨认错误而发生的问题。 统一办公用字书写习惯,是一项极为迫切的任务。 而刚刚好,宝根通过陈玉华的手提前二十多年把标准答案放到了这些文字大佬的眼前,他们焉能错过? 筹建中的景川学校初中部也就算了,但小学一二年级正在识字的学生们,其书写规范、风格都必须是统一且标准的。 作为被选中的御用馆阁体创始人+强悍的简体字改革功底,这才是陈玉华被破格选中的原因。 但就算是这样陈玉华也只够资格去这家学校担任辅课老师,而不是主课老师。 还得经过二次面试。 这个变故让陈玉华几天下来都有些神思不属。 东高房胡同距离小苏州胡同不算远,就在小苏州胡同的西南大约一公里的范围里。 就是多走两步路的事。 但对于这件事,陈玉华夫妻两人都有些纠结,因为她留在司厅小学是正式主课老师,而去新学校则只能当辅课老师。 要知道在这年月的各小学,辅课那是随时都可能被裁撤的。 她和林靖远哪里知道辅课在景川学校的重要性根本不下主科。 可新学校给的待遇却让人难以拒绝。 实打实的正经粮食三十斤! 还有半斤油! 现在一个京城户口的大人一个月的口粮标准已经降到了21斤,而且大部分都不是正经粮食,代食品越来越多。 摘选自京城二商局干部回忆文章 定的是每人每月三两油,还都是被称为“卫生油”的棉籽油,但几乎每家粮油本上的额度都用不完——供应受限。 而新学校的老师都单开粮油本,校内直接足额供应。 一个月看着多出的东西不算多,但一年下来就很可观了。 更重要的是两人还看中了新学校挂靠的单位。 无论是中xuan部、北师大或者是东城区委,只要陈玉华的档案能归入任何一家的管辖,起步点又会高出其他人一截。 可辅课老师这个岗位还是让陈玉华犹豫了。 也在关注这个事的宝根压根没多想别的,认认真真的“被”婶子带着继续练字,强度还有所增加。 他是不可能让陈玉华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的。 什么单位、什么粮食和油,在他看来都是浮云。 除开试验班之外的两个班的学生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辅课老师不管纪律,与学生的关系向来都是比较融洽的,也是这些学生正经的启蒙老师之一。 这笔隐形的人脉才是最重要的资源。 其实宝根也在考虑变更自己的人生规划。 来京城之前他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机遇——以他的年纪和学习能力完全能进入景川小学二年级的试验班。 新学校就设在东城,作为东城小学生里唯一的挂逼,他不进试验班让人切片,啊,不,让人试验教案......还能谁先去? 宝根坐在大院门口的石头狮子上思考未来,春风扬起了他头顶几缕发黄的毛,神色极其肃穆。 这么严苛的教学要求,这么bt的教学方案,佛曰俺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风萧萧兮易水寒~~~。 听说三餐足一碗~~~。 仰天长啸出门去,吾辈岂是饿肚人? 得,心理建设完毕,愧疚之心去了九霄云外。 为毛宝根会愧疚——因为他想组团刷新学校的副本。 自己打野、梅子辅助、刘关走边,再来一个林爱红去偷塔。 他已经想入非非的把这学校当自己家开的了。 二年级试验班不到五十个名额,他一个人就要包圆四个,能不愧疚么? 至于怎么让梅子几个进入新学校,他还在合计方案。 如今最要紧的是帮陈玉华度过面试这一关。 面试考的是什么? 来自辽省某试验班的集中识字教学法。 宝根为此花费了最后那颗小五星,得到的涂鸦却是几年后更为先进教学方案。 刚刚调到新学校的教研组正在研究如何从同音归类的教学方案转为同型归类,也就是七八十年代人们在小学里学的那一套。 宝根拿小零嘴胁迫几个小伙伴天天拿着不同的形近字问题去请教他婶子。 就差没把完整答案交到陈玉华的手里。 宝根坐在狮子上头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形象,都已经缺了好几颗牙了,有什么好显摆的,他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去面试回来的陈玉华。 陈玉华是浑身带着风回来的。 她通过了面试,而且也确定了要去新学校工作——在面试完毕之后,她总算被告知了一些关于学校的不公开信息。 “只要我能工作三年,教工子弟可以优先考虑入学。” 陈玉华拉住林靖远的手,笑靥如花。 “那学校不简单的......。” 第84章 还有这爱好 人一旦走运的时候,连笔记本刷出来的事也靠谱。 就在陈玉华准备面试并通过的这个星期里,宝根笔记本上刷出来的两篇涂鸦居然都是在他可以影响到的范围内。 第一件事与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有些关联。 随着粮食形势的进步一恶化,春荒这个词在多地被反复提及。 有些在建国前就当混子的人,在肚子的压迫下脑子又活络了起来。 例如逃荒来京城的临时村落里,就出现了恶霸性质的小团体。 抢夺他人的供给粮。 他们还挺聪明,以京城人为骨干,吸纳外地人当打手,冒充工作人员进行作案。 很多外地逃荒来的都敢怒而不敢言——谁能知道这几个说京城话的是个骗子? 但骗子们算漏了一件事,本朝的基层组织能力那是极其bt的。 没过几天,临时村落里的基层组织就建立了起来,触角遍及了聚居点的各个角落,于是乎这件案子也被引爆。 上头被惊怒,几百公安和几个营的开过来,把几个临时聚集点反复清查了好几遍。 先后一口气揪出来二十多号人,其中有四个是京城本地人,其中一个还真是借调来的基层人员。 为首的几人都被判了立即执行,但还是漏网了一个。 漏网的这个是东城人,叫汤金贵,建国前练过武做过打行,妥妥的一混子,后来街道看着他变老实了就没收拾他。 可谁知他居然和以前的江湖朋友联合起来做了这件事,他算是团伙里的打手头子,主犯之一。 汤金贵早在看到聚居点基层组织开建的时候就发现了危机,立即带着东西藏了起来。 公安方面分析过,这人可能藏匿的两个地点一个是汤金贵住的鸟枪胡同和附近,另一个是他老婆娘家东板桥胡同附近。 这两个地点都需要派人长期蹲守。 刚好东板桥胡同就在火药局胡同东边,距离小苏州胡同不远,所以解卫军、杨兴民和另外两个住附近的年轻公安被派了蹲点任务。 四个人两人一组轮流在东板桥胡同蹲守。 天天风餐露宿的,弄得又黑又瘦,弄得刚从学校回来的贺红苗差点没认出解卫军来。 贺红苗是去半工半读,但她嫌路远,所以和几个女同学在那边租了房子,临时工作也是学校安排的修理厂工作,主要是帮修理厂的食堂和后勤部门做事。 比去之前瘦了些,但没有变黑,反倒有些白了,和她姐吵起架来也有了条理,好几次都没输。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还出什么任务?陪我半天不行吗?” 解卫军没法解释,因为就连他的蹲守的是谁都不能往外说。 贺红苗气的跑回了学校。 旁人不知道这哥俩在蹲守谁,但宝根却知道。 因为他新刷出的涂鸦上居然是杨兴民的检讨信——明天半夜时分,他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负责蹲守东板桥胡同西头的他便生生让出了一个缺口。 解卫军正好追着汤金贵从东头撵过来,等杨兴民提着裤子跑回来,人早跑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汤金贵在西直门偷粮店的时候被抓,这家伙手很重,粮店的职工残了两个都没拦住他,还是靠着周围群众的人海战术才把他拿下。 宝根这天放学后扯着梅子就往家里飞奔。 梅子大呼小叫的问他什么事,他就是装傻。 可怜的小姑娘一路脚不沾地的被扯到了家附近,辫子在奔跑时都拉成了一条线。 宝根跑进大门的时候,解卫军和杨兴民正在院子里做出门的准备。 杨兴民的水壶是他爷爷的大号行军水壶,毫无遮拦的挂在院里天井里的一棵树上。 宝根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利落的打开杨兴民的水壶猛的给自己灌了一口。 杨大爷和杨兴民只是笑了笑都没在意。 宝根心里暗道了一声对不起,小手一抖,关老二在学校屋檐下掏的夜明砂被他随手塞进了壶里。 夜明砂是一门药材来着,嗯,其实就是蝙蝠屎,这东西清肝明目,正适合在晚上“做事”的杨兴民用。 宝根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杨兴民少喝点水,免得到时候关键时候尿急。 不得不说这招还是挺有效果的,独自守在一边的杨兴民在入夜的时候才喝了第一口就吐了出来。 “md,蝙蝠屎?!解卫军,你小子过分了啊!” 看来小时候他和解卫军之间这种事没互相少做。 杨兴民想了半天该怎么报复发小,谁知到了半夜的时候,发小那头居然有了动静。 本就渴得不行的杨兴民立即冲了过去,刚好和解卫军一前一后被汤金贵堵在了胡同里。 如果光说打架,估计两人一起上还有点够呛,主要是汤金贵这家伙身手确实不错,抗打击能力也是一流。 而解卫军和杨兴民俩人满打满算练格斗也才不到一个月。 只是汤金贵没有料到一件事。 根据汤金贵的了解,公安里不是所有人都配枪的,而且也很少配枪上街,上头管的很严。 可偏偏在这两个蹲守组里,解卫军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安出门居然还带着配枪,只不过弹夹却在杨兴民这里。 (他们俩功劳一堆,缺的不过是资历罢了,故而所里另眼相看。) 两人一汇合,弹夹一上膛,两只kt猫就原地变成了华北虎。 在奔跑中的汤金贵听到了身后有人对天鸣枪。 笔直狭小的胡同,两边的墙又高,加上他又不是燕子李三能飞上墙,怎么办? 凉拌。 因为后头的那人居然不讲武德,在鸣枪示警之后居然真的对着他开了一枪。 看着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汤金贵,杨兴民挠挠头问解卫军。 “你都要开枪打他了,还鸣枪干嘛?” 解卫军笑了笑。 “俺叔说第一次被人射击的人,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会下意识的发愣,更适合当固定靶打。”.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厉害,来,喝一口我的水。” “咕隆咕隆,呕~~~诶?蝙蝠屎,民子,你现在还有这爱好?” “呵呵,你就装吧。” 第85章 久仰久仰 第二段刷新的涂鸦是关于国际上的,南飞白人政府准备在3月27日镇压游行抗议的黑人,在镇压之前把消息通报给了阿美莉卡大使馆。 宝根在笔记本上看到的是大使馆的电报原文。 镇压事件刚刚发生,阿美莉卡也刚刚说要调查后再谴责,结果一条大使馆详尽的电报内容被人揭露了出来。 镇压行动早就得到了阿美莉卡的默许。 国际舆论顿时炸锅,老毛子一顿呼朋唤友的来嘲笑阿美莉卡。 尤其是阿美莉卡南部正在进行的非裔民权静坐抗议运动越发膨胀,这个消息还搅和得鬼子不得安宁——本子国内正在游行抗议修改日美安保条约。 国际间一时好不热闹。 装傻充愣当局外人的上层,私下把z先生的保密级别再次提了一级。 “这种事件的泄密不难查,怕是z同志的处境会有些困难啊,希望这次面对这次大考,他能平安无事就好。” z同志......学,此刻面临的不是大考,而是一次小学生的考试。 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两颗小五星已经被他又用掉了一颗。 新学校的校名叫景川学校。 刚刚成为景川学校辅课老师的陈玉华,在还没正式调去新学校之前又得到了一个任务——配合校方挑选若干司厅小学的优秀学生参加新学校的试验班选拔。 换言之,让司厅小学自己先选一遍——把你看好的推荐出来,把你舍不得的藏好了。 某些消息灵通的家长们顿时激动起来。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进试验班,听着就是好地方不是。 尤其是那些往日认为自己家孩子独一无二的家长,在司厅小学内部选拔的当天早上,天不亮就带着孩子来了学校。 陈玉华和林靖远也算是举贤不避亲,决定先让宝根去试试。 至于读一年级的爱红和放牛小孩拥军,陈玉华觉得还需要再练练。 宝根到了现场一看,好家伙,28班的小学生来了一半。 就连曹同学也来了,还和他妈妈排在靠前的位置。 刘思敏、关泰山跟着自己的老爹和娘也混在人堆里,他们俩在见到宝根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因为宝根昨儿给他们说的事太让人害怕了。 “怕个什么?” 关泰山老子家里是周口店的,在煤店上班,平日里看着一身的混不痞,但今天却收拾得人模狗样的,他又偷偷踢了自己儿子一脚。 对着不远处的宝根和善的打了个招呼。 “宝根啊,早上吃了没?” “吃了,叔。” 关朝乐呵呵的点点头(京城人问你吃了没是打招呼,可不是真想叫你吃饭),再看向自己儿子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人宝根,比自己傻儿子还小一个月,跟没事人似的,可再看自己儿子,就差哆嗦了。 “别慌,宝根昨儿给的题都已经烧了,怕个屁。” “记住了,出了问题,就是脑袋掉了,也不准出卖朋友!” 关泰山战战兢兢的点点头。 他有些佩服宝根,甚至还有刘思敏。 刘思敏的胆子超大,她根本就没告诉家里,把答案记下后就揉烂扔进了水里。 不过关泰山也有些奇怪——宝根居然没把答案给伊白梅! 而是给梅子出了七八套手写的卷子,让她两天之内做完,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其实关泰山几人并不知道,今天现场的试卷考的是些什么题目,用的是哪套试卷,别说陈玉华,就连派过来监考的老师也是出门的时候才拿到的密封试卷。 所以就算现场真出了舞弊的事,也扯不到陈玉华头上去。 “大家先报名!” 贺老师是现场维持秩序的老师之一,他一直在大声招呼着家长和孩子们。 “参加文化考试的,等九点一起开考,考试内容是语文和算术,那边学校的老师说题目可能有些难,让孩子们沉下心认真思考,考场上千万不要乱。” “考特长的继续排队等待面试,廊下有热水,厕所在西边。” 宝根参加的不是特长考试,也不是文化考试。 陈玉华动用了手里少许的几个推荐名额,让他参加特等生考试。 在一个单独是小考场里,二年级的他需要完成两份五年级高难度的语文、算术试卷。 考试时间是一百二十分钟,但宝根就用了四十多分钟,甚至还完成了一篇四百字的小学生作文。 来自景川学校的老师现场阅卷。 他们不比司厅小学的语文老师,一般遇到好文章但为了激励学生,也不会打满分。 他们直接给宝根的作文给了满分,语文试卷一分没扣,然后是算术,也是全对! 阅卷老师笑着看向自己的同事。 “二年级有这孩子水平的,在现在定下来的名单里也就两三个吧?” “你还忘记了一点,这孩子一共只用了四十一分钟。” “我听说二年级那边最好的苗子,也是拿了两科满分,但第一遍做完也用了快九十分钟。” 领着宝根出了考场,两人也不避讳旁人的目光,直接开始恭喜起陈玉华来。 “陈老师,你家孩子真不错啊!这试卷比范卷还要标准,尤其是这字迹,很得你的真传啊。” 周围的家长们看向陈玉华和宝根的眼神都变了。 全校参加特等考试的一共五个人,偏偏是二年级的这个第一个出来,还是全科满分! 羡慕~~~。 陈玉华笑得合不拢嘴,不过特长考试那边她还需要现场去帮忙,便让宝根一个人待着。 “等梅子几个考试出来了,你跟他们一起回家,不许路上乱逛。” 宝根乖巧点头。 陈玉华前脚刚走,一些家长便围了过来。 “这是陈老师家里的宝根吧,哟,长这么大了!” “去年看你还没这么高呢?” “阿姨,我去年还在南方上学,你认错人了吧?” 也有拉着自己孩子过来的。 “过来过来,认识一下,这个是宝根,以后估计就是你的同学了,要好好相处啊。” 宝根无语。 这位家长哪里来的迷汁自信,你家孩子还没考呢? 等伊白梅蹦蹦跳跳的从普通文化考场里出来时,正好看到宝根坐在学校操场上的乒乓球水泥台上,还在那里荒腔走板的唱歌。 “啊~~~啊~~~,昨晚做了个梦,” “梦中我已考中,今天就能选上,老师让我放轻松。” “啊~~~啊~~~,天上雷声隆隆,驱散我的美梦,一切妄想都成空。” “啊~~啊~~,多给我几分钟~~~。” 这歌词让那些满心期待的家长听了跟心里长了刺似的。 小姑娘听着就笑了起来。 又在变着花的骂人呢。 “有些同学根本不适合来,可被家长偏逼着过来,我就看不过眼。” “看谁不顺眼呢?” 嗓门变大的关泰山和刘思敏也一阵风的赶了过来,看来他们三个的文化考试都考的不错。 “几位同学,可以认识一下么?” 忽然一个嗓子有些特别的女生在边上插了一句嘴。 几人偏头看去,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子,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就是说话的腔调一板一眼的。 “我是宫家班第七代传人,我叫宫爱珍,平时都是在家里跟着师傅学东西,今天来参加艺术特长考试。” 这个女生穿的衣服明显是男生衣服改的,还煞有其事的对着几个人拱了拱手。 几个小屁孩立即学着拱手回礼,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例如宝根就在思考:我是张家第几代孙来着? 让人没想到,这回第一个回答的居然是平日不大爱说话的关泰山。 “那个,那个,我叫关泰山,老家是周口店的,就是那个周口店,我么,呵呵,我爹说过,我们家是周口店猿人第1001代传人。” 那女生也不懂什么周口店猿人,学着自己师傅就是一声客气话送上。 “原来是周口店猿人第一千零一代传人当面,久仰、久仰!” 第86章 第一次看到 宫爱珍的师傅是她亲大伯,在京剧团上班。 京剧团成立于五年前,团里的苗子很多都是从小各家自己培养,教育方式还是解放前的老办法居多。 例如宫爱珍家里一直和街道对着干,让宫爱珍长期旷学在家学“本事”。 说的好听点是宫家班,其实就是个三流班子,48年围城前进的城,运气也是没谁了。 所以马先生在55年组建京剧团,也把随遇而安的宫家班给收了进来。 这回景川学校筹建的消息也被宫家知道了,立即一改常态把手里最好的苗子宫爱珍给送回司厅小学来参加甄选。 宫爱珍的文化课一塌糊涂,但她的特长却让几个面试老师爱不释手。 别看宫爱珍自报家门说是第七代,其实宫家班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为了糊口是三天换一个招牌。 今儿在通州唱京戏,明儿就去河北唱大鼓,豫剧甚至黄梅也能客串,就是一个纯粹为了谋生的家庭草台班子。 建国后的文艺界地位大为提升,五六十年代各剧种之间的交流异常频繁,这给在剧团长大的宫爱珍大开了眼界。 多才多艺的宫爱珍是个妥妥的文艺好苗子,就是她的文化成绩着实让人头疼。 67号大杂院。 林家西屋。 林靖远正和陈玉华在讨论关于新学校录取的事。 刚好就提到了这个带点小小江湖气的宫爱珍。 “我是新来的不好说话,只能看着高老师和曾老师两人愁眉苦脸的纠结个不停。” “那孩子才艺真是没的说,长相嗓子都好,可就是这文化方面落下的太多了。” 林靖远在帮陈玉华洗咸菜坛子,他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孩子成绩差到什么程度?有这么为难的?” 陈玉华没出声,而是比了个二十一的手势。 林靖远想到景川学校的高要求也不禁摇摇头。 “才21分?还真的有些......差,是哪一门这么弱?” 陈玉华憋着笑。 “语文加算术,合计21分,我还给她作文饶了六分左右。” 林靖远愣了一下。 “就算是家长自己教的,也不该这么差啊。” “那是咱们学校出的卷子太有特色,”陈玉华叹了一声,“考的几乎都是简体字和拼音,加上白话文内容,而这孩子家里教的全是老一套。” “景川的算术卷子本来就难,十道题还全是三年级以上才遇到的应用题,所以这孩子一分都没拿到。” 林靖远听了也摇头,但旋即又惊愕起来。 “那还纠结什么,诶,不是吧?” 陈玉华点点头。 “对啊,就这样的成绩还让他们两个纠结,足以说明这孩子的艺术天分有多恐怖。” “放着这孩子在学校里,只要有文艺比赛或者活动,是一准能出成绩的。” 林靖远搞不懂艺术世家的那一套,他最后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 “咱家宝根的事怎么说?有准信没?” 听到他问这个,陈玉华的笑容也变得畅快起来。 “你别说了,全靠这孩子,我如今在几个老同事的跟前也有了面子。” “你是没看见,那几个试验班的主课老师在学校里是向来不怎么搭理人的,整日忙的四脚朝天,可见到我的时候都会抽空和我聊几句,话里话外都想让咱家宝根去他们班。” 林靖远也乐了,但马上又察觉不对。 “二年级不就一个试验班么?” 陈玉华笑得更厉害了。 “可咱宝根的水平是可以读任何一个年级的试验班的,其中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试验班班主任最馋的就是咱们宝根。” 林靖远迟疑了一会儿。 “给宝根跳级?” “他啊,”陈玉华从林靖远手里接过一个坛子,同时摇摇头,“摇头跟拨浪似的。” “八岁的小人,主意倒挺大。” 林靖远继续洗下一个坛子,笑着说:“估计是舍不得才认识的几个玩伴,随他,诶,伊老师家的孩子怎么样?” 陈玉华顿了一下。 “她妈妈也托我打听过,梅子成绩不错,是司厅小学文化普考里最优秀的那个,可想进二年级试验班还不是很稳当。” “其他学校的尖子生选拔还没结束,除了我们家宝根和少数几个特别优秀的孩子被内定了,距离正式名单定下来还远着呢。” “至于刘家的和关家的,就算是运气好的话,估计也只能去普通班。” 陈玉华观察了一下林靖远的表情,小声又解释了一句。 “你可别小看这个普通班,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都是京里各机关干部的子弟,要不是因为三年级以下的孩子自理能力差了点意思,导致一年级到三年级只在东城就近招生,而附近的机关子弟里符合年龄的孩子人数刚好又不够,那班里的名额还不见得对外放出来呢。” 两口子自以为很小声,却没注意到墙上有条小小的裂纹,裂缝那边有个耳朵正贴着墙缝在动。 宝根拍拍耳朵上的灰,眉头皱得厉害。 他没想到这个竞争会如此激烈。 刘思敏和关泰山居然连进试验班的资格都没有,而伊白梅能否进试验班也悬而未定。 怎么办? ...... “得加个保险!” 小姑娘对于不能去上最好的试验班确实有些遗憾,但在听到宝根说要加个“保险”后却有些迟疑。 ——嗯,保险是啥? ——爸爸越修越坏的那个电闸刀么? 还没等宝根想到主意,关泰山一阵风的刮了过来,刘思敏在后头追。 “宝根,走,咱们找宫爱珍玩去。” 关泰山兴致勃勃的拉着宝根和梅子就要出发。 这才和人认识一回,关泰山这小屁孩什么时候这么自来熟了? 周日嘛,左右无事,四个人便溜达着往雨儿胡同走。 雨儿胡同在地安门大街的北边。 过了大街,穿过南锣鼓巷,再走百来米就是雨儿胡同。 宫爱珍就住这一片。 “原来她住这么近?” 伊白梅好奇的在宫家门外往里看。 “我听人说戏班子多数都住宣武和西城,尤其是前门大栅栏广德楼那一片。” 关泰山笑嘻嘻的:“她要真住宣武,也不能来参加咱们东城的选拔啊。” 接着他就对着院子里喊。 “宫爱珍,宫爱珍,你在家嘛?” 正巧院子里出来一个大男生,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听到有人在喊宫爱珍,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冷笑来。 “哪里来的狗,叫得真讨厌?” 伊白梅和刘思敏听到这茶里茶气的男声,当即觉得牙都差点酸倒了几个 宝根当即抱歉的解释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一坨屎,确实有些兴奋过头了啊。” 那男生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兰花指翘起来指着宝根直哆嗦。 “你、你、你~~~!” 关泰山刚想乐,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扭头也瞪了宝根一眼。 第87章 别蠢! 外头这么一闹,里头呼啦啦出来一堆人。 里头最矮的那个正是宫爱珍。 她大笑着跑出来。 “你们真的来找我玩儿了?” “师傅,是我司厅小学的同学,我玩儿去啦!” 也不等她师傅回话,宫爱珍冲过来拉着梅子和刘思敏就要跑,眼角都没给旁边还在生气的男生一个。 “等会儿,”宫爱珍师傅,也就是她亲大伯急忙叫住她,语气里有些告诫的意味,“你如今都快是那新学校的人,怎么还和老学校的人往来?” “我教给你那几句话,再给我背一遍!” 宫爱珍翻了个白眼。 “哎呀,大伯,我都记着呢!要立大志、明大德、成大才,最后好担大任。” “到了新学校,多和有志向的人打交道。对吧?” “这几个同学都是我在昨儿考场上认识的,他们都考的不错。” 听到最后这句话,她大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早去早回。” 五个人离开院门口,关泰山很是佩服的看着宫爱珍。 “你的志向好高啊,真厉害。” 宫爱珍知道四个人里宝根的成绩最好,于是好奇的问他。 “张宝根,你家里管你严么?” 宝根听到提问却没想到林靖远和陈玉华,而是想到了他便宜二姐。 “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我有个二姐,认为我是无大语、离大谱、摆大烂,总让她破大防。” 正转身进门的宫家大伯听到这句话差点脚下没站稳摔下来。 之前的受气包男生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被他师傅两眼一瞪。 “笑、笑、笑!” “学了七八年,还比不上你师妹学两年的!” 骂得男生眼泪哗哗的,看向宫爱珍背影的眼神越发幽怨了起来。 ...... 宫爱珍不爱在雨儿胡同玩儿,于是跟着四个人回到了南边的小苏州胡同。 胡同口大槐树下头,宫爱珍站在树下头的水泥台子上,摆了个出场的姿势,下头一帮小屁孩都热烈的鼓起掌来。 刘思敏得意洋洋的对着四周卖弄。 “我知道,这个架势有个说头,叫举火烧天式!” 宫爱珍很大方,唱起了前年改编的新京剧《白毛女》选段。 化身喜儿伊伊啊啊的唱着,引得几个大娘、媳妇搬了板凳和针线簸箕坐在附近边忙边看。 掌声不断。 “其实我不爱唱京剧,”宫爱珍跳下来和宝根几个玩金叉银叉占地盘,面对关泰山的询问,她小声的说话自己的心声,“我啊,最喜欢的是团里闫老师的黄梅戏。” 宝根刚好被刘思敏一叉子给占没了地盘退出游戏。 他下意识的看了梅子一眼,若有所思的问宫爱珍:“宫爱珍,你能教梅子跳舞唱歌不?” 一叉子又把关泰山扫地出局,刘思敏得意洋洋的插嘴。 “我们梅子也是学过舞蹈的,唱歌也很好听的。” 宫爱珍无所谓的点点头。 “成啊,反正不学京剧就行,一来是不准随意外传,二来是我也烦这个。” 梅子傲气的一昂脖子。 ——她才不需要让人教呢! “我几年前还学过芭蕾!” 谁知宫爱珍眼睛一亮。 “好好好,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梅子有点迟疑——因为她会的也不多,才学了半年家里就没了那条件。 “行、行吧。” 关泰山着急了。 “我、我也要学!” 宝根白了他一眼。 “天鹅湖里不需要蛤蟆......。” 刘思敏趁机把地上关泰山的地盘作弊划走一大半,嘿嘿,她要赢了。 新学校的正式开学和分班要在五四青年节之后。 宝根觉得可以让梅子在这段时间弄点才艺在身上,增强一下她的竞争力。 当然如果刘思敏和关泰山也有潜质的话,他也会帮着提升一下。 宫家那边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宫家珍的学习完全与现代脱节的情况,周一开始让宫家珍去学校里读书。 她的学籍在29班,不过她每次下课了就往28班跑。 日子一点点的进入了四月,京城的粮食供应也越发紧张起来。 宫爱珍有气无力的坐在操场的树荫下头,她挺喜欢挨着伊白梅坐。 伊白梅大方的递给她自己的水壶。 “今天中午的粥有点淡,饿了就喝点水吧。” 宫爱珍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我师傅让我平时少喝冷的。” 关泰山直接躺在附近的草地上,大字展开四肢。 他哼哼唧唧的在吐槽:“今天的粥可真水,那米粒我都是一粒粒数着喝的。” 宝根也躺在一边,他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掌接住树荫间落下的阳光碎片。 他接过关泰山的话头。 “关老二,你这话可别在外头说。” “这碗粥可是学校免费供应的,”阳光碎片在他的脸上来回摇晃,但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还有胡同里最近有些传言,听听也就罢了,要是真信了那就是蠢。” 刘思敏没有和女孩子坐在一起,而是学着两个男生一样大字型躺着。 她翻了个身,好奇的看着宝根。 “我也听说了,说什么前清的时候,朝廷施的粥能毛巾裹着不透、筷子插着不倒。” “我姥姥说那是纯属放屁。” “一旦到了灾年,别说灾民了,关了九门的京里照样死人,化人场根本忙到停不下来。” 宫爱珍也来了点谈性。 “我大伯也是这么说的,毛巾裹着不透、筷子插着不倒确实是写在布告上的,可就只有一小锅,那是现场官爷的饭。” “他说我爷爷当年逃荒来过京城,大官过来之前,确实会煮七八锅稠的,灾民都被赶得远远的。” “上头来的大官下了轿子,用带金丝的汤匙从一个小锅里吃一口白粥就算完成视察任务,用白帕子擦擦眼睛算是哭过,马上就打道回府。” “大官一走,官差就把沙子、霉米、冷水掺进去,七八锅变成上百锅......。” “我爷爷当时挤进去抢了一碗出来,原地的四个孩子就剩下我大伯和我爹了,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两个姑姑都没了踪影......。” “说什么宫家班七代传承,其实啊,我爷爷、我姑奶带着我大伯和我爹四处跑戏班子,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找我两个姑姑。” 几个孩子都看向了宫爱珍,眼里都带着期待——最后找到了么? 宫爱珍摇摇头。 “我爷爷走之前还念叨,说是当天灾民堆里没肉味,所以我姑姑们八成是活着的。” 几个小孩正在唏嘘,忽然听到曹玉柱在那头大喊。 “张宝根,你们在哪里?” “29班的老师在找宫爱珍,说是新学校有老师来找她!” 第88章 拜师所图 景川学校的赵老师过来司厅小学,不光是只找宫爱珍一个。 只是宫爱珍的才艺太过出色,所以这位老师眼里只剩下她而已。 宝根和伊白梅也是赵老师要见的对象之一。 所以他们两个也有幸旁听了赵老师和宫爱珍的对话。 “爱珍同学,我们学校的开学典礼已经确定在五四举办。” “但今年部里的五一节文艺汇演,我们学校是不能缺席的。” 女老师抓着宫爱珍的手,眼里满是希冀。 “刚好你是京剧的好苗子,所以其中一个节目就归了你。” “如果能获得好成绩的话,学校可是答应过老师让你进试验班的。” 这位赵老师说完还热情洋溢的拿出了个戏曲单子和宫爱珍现场选了起来。 宝根和伊白梅都对京剧一窍不通。 可从这位赵老师的嘴里,宝根还是听出来不少东西。 从55年开始,获得了更高社会地位的文艺工作者们让京剧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尤其是在去年,面对1959年的困难,文艺工作者都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本事。 仅仅是在1959年,梅老爷子推出了晚年神作《穆桂英挂帅》,北京剧院推出《赵氏孤儿》、国家京剧院重排了《杨家女将》、田汉版《西厢记》京剧版登上舞台、河北梆子改的京剧《陈三两》等等。 这还仅仅是京城一地的情况,在津门那边小百花剧团创排了东晋故事《荀灌娘》,也是风靡全城。 宫爱珍选的是《荀灌娘》选段,一来是因为人物贴合,二来是荀灌娘这个人物的故事太符合现在的需求。 荀灌娘十三岁突围求来援兵救下满城百姓,这个故事太适合演给中小学生们来看。 宝根也看出来了,从梅老的《穆桂英挂帅》、到《杨门女将》、到《赵氏孤儿》再到《荀灌娘》,几乎都在宣扬一个中心思想——小我与大我的取舍、困境中的不屈不挠,将男女老少全部洗礼一遍。 这还仅仅是京剧界在去年的成果,如果算上其他行当文艺工作者的成果,可以算得上是硕果累累。 说完宫爱珍的事,接着就轮到了宝根和梅子。 “宝根啊,你确定不跳级?” 赵老师面对宝根很和蔼。 “行吧,记得在这段时间不要放松学习,试验班里也有几个比你不差的孩子。” 宝根秒懂:看来自己进试验班是彻底定了。 但到了梅子的时候,赵老师的眼里露出一丝犹豫。 她没想到伊白梅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梅子同学也要加油,四月还有一次抽考的,不管去什么班,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梅子没听懂,但宝根却变了脸。 如果没有其他加分项的话,伊白梅去的肯定是普通班。 那他一个人去试验班干嘛? 一个人去面对一堆书呆子小孩? 闷也闷死了。 “宝根,你怎么了?” 出了办公室,梅子好奇的拉了拉脸色不太好看的宝根。 宝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问梅子。 “梅子,伊叔叔平时还会写歌?” 伊白梅顿时不高兴起来。 “你是不是也想笑话我爸爸?!!” “哪有?我就是想和伊叔叔交流交流。” ...... 伊夏虽然教的是语文,骨子里却是一名音乐爱好者。 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迷上了写歌这个爱好,十多年下来硕果累累——一书柜的废稿,一篇都未被采用过。 胡同里的街坊给他起了个“胡同作曲家”的外号。 “你想学作曲?” 伊夏一口茶直接喷出去老远。 ——这个小屁孩果然一套一套的啊。 ——想投本人所好,意图不明啊!!! 老父亲本能的警觉,让伊夏很想直接否决这个事的可能性。 可他爱人刘芳却笑着在边上插了句嘴。 “那行,让你伊叔叔考考你。” 伊夏一想,也对,到底是街坊家的孩子,直接拒绝不太好看,估计闺女也会闹腾。 可坏就坏在他试了宝根之后,傻了! 宝根大爷退休后玩的就是老年音乐和广场舞,他还会拉二胡。 涉及到的音乐曲目全是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老歌。 八岁小屁孩能看懂简谱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宝根居然还能看五线谱! 伊叔叔最宝贝的那架二胡,宝根也能拉个带节奏的响声出来。 一曲略有些磕巴的《让我们荡起双桨》,让刘芳阿姨和伊白梅都对宝根刮目相看。 这还是宝根故意收着点的效果。 不然,他最擅长是《二泉映月》,闭着眼拉的那种。 在纠结了足足一天之后,伊老师最后还是没忍住“好为人师”的冲动。 “来,叫声师兄听听!” 宝根嬉皮笑脸的逗小姑娘。 小姑娘更不爱理会他这样子。 “哼,德行!” “叫师姐还差不多!” 宝根这回认伊老师当师傅可不是为了接近小姑娘,而是为了接近未来......伊夏老师的那些废稿。 他就不信这么一柜子的废稿,伊老师都能记得住。 小小的测试了一下,宝根随手找了篇看着年代久远的旋律问师傅是什么时候写的,果然发现伊老师对于自己这一书柜的废稿记忆很是混乱。 宝根准备往里头塞点东西。 “拉米米米米瑞多瑞~~~。” 看着宝根拿着一张废稿在摇头晃脑哼着,伊夏有些疑惑的拦住了这小子。 这旋律是我什么时候写的? 有点陌生啊~~~。 “师傅,你不记得啊,那就说是我编的,啊,梅子,你打我干嘛?” 伊白梅气愤得拿书本追着宝根揍。 “我爸爸的曲子也是你可以偷的?” 宝根心里吐槽,你爸爸的歌我看不上,我要偷的是旁的......。 刘芳哭笑不得的拉着互相追赶的女儿和宝根,而伊夏老师则已经陷入了自己陌生的“回忆”里。 “咦,是不是我那年喝多了写的?” 伊夏在虚幻的记忆里寻找自我肯定,忽然听到女儿那边传来的动静,是宝根在说话。 “哪天下雨,咱们去林子里采蘑菇去。” “你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 “不行,我背小的,大的你背!” 伊夏忽然一拍桌子,眼睛一亮。 第89章 二十年工龄! 伊夏沉浸在了一种久违的“创作”情绪里。 对于家里另外三个人的互动毫不关心。 刘阿姨微笑看着女儿和宝根说说笑笑,宝根今天嘴巴利索,满嘴都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说的词还挺押韵。 让她仿佛看到自己女儿背着小篓子在树林里采蘑菇的样子。 蘑菇啊~! 可惜,京城地区的蘑菇要在7月份之后才多。 这孩子蘑菇来蘑菇去,让她的嘴都有些馋了。 伊白梅捧着自己的下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宝根想象着他和自己去采蘑菇的样子,嘴角也有点口水要流出来的迹象。 而沉浸在“创作”中的伊老师,他的大脑会自动过滤那些不重要的声音,除了偶尔几句能激活他灵感的童音。 “清晨光着脚丫。” “走遍森林和山岗。” ......。 宝根就差没直接用手拿着他的笔去写歌词了。 伊老丈......师在谱曲写词方面防备谁也不会去防备一个八岁的小屁孩,除非涉及他闺女。 与似乎伊老师忽然发现自己终于承认了一点——谱曲和写作一样都是吃顿悟的。 以前他谱个曲子、写个词那叫被折磨得头痛欲裂、便秘八级,可今天却如春回大地、美妙的思绪如同嫩芽逢春雨一般一个劲的往外冒。 痛快! 一个多小时出整首词曲,一个音符不改、一个歌词不换,伊老师抬头看天——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他很想爬上房顶指着整个京城大呼一声——还有谁~!!! 稿纸被他雄心万丈的寄了出去,宛如自己亲手把伊白梅的妹妹交到了外人的手里,伊老师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 第一个学会这首歌的自然是伊白梅。 中午学校午睡的时候,她就在讲台上哼唱这首歌,纯当摇篮曲。 歌声很漂亮,配上她的颜值,确实算得上相得益彰。 这首歌的歌词很简单,于是第一个学废的小朋友出现了,关泰山最近很迷艺术,可惜他的嗓子是长坂坡产的。 窗外的麻雀当即飞的一只不剩。 气得刘思敏一路追杀他——虽然今年麻雀被平反不是四害了,但却给了大家一个合理吃它的理由,刘思敏今天可是带着弹弓来的。 可关泰山一嗓子把为数不多的几只麻雀都赶跑了。 这只是伊白梅中午唱完歌衍生出来的小插曲,真正厉害的是——在下头睡着防肚子饿的28班同学们,小肚子都不由自主的再次饿了。 都在想念蘑菇......。 所以宝根重生后第一次失算的情况随即出现——校方很肯定这首歌,但请不要在午间大家抗饿的时候唱。 当然小学生们听了会感到肚子饿只是表面的借口。 陈玉华还没正式去新学校报到,她只不过在晚间需要负责部分景川小学语文识字类的课纲修订工作。 例如28班的语文课现在还是她在上。 所以有些校方不想让学生们知道的消息她会私下告诉宝根。 有两位刚刚分配到小学来的年轻体育老师,行动力堪称爆表。 他们在听一些小学生哼唱过《采蘑菇的小姑娘》后,因为唾液分泌得太厉害,居然连夜跑到郊外打着手电弄了一些蘑菇回来。 很不幸,他们把几朵鹿花菌当成木耳给采了回来。 鹿花菌 幸亏这东西发作时间需要几个小时,老门卫起来上厕所被香味吸引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锅里那几个小小的“木耳”。 一盆屎尿催吐了半夜,这两人最后毒发时症状都比较轻,但也把校方吓了一跳,当天全校就多了两节自然课——区分有毒蘑菇教学。 只不过这首朗朗上口的儿歌还是很快被全校学校学会。 刚好第二天又是出发挖野菜的日子,全校老师都提心吊胆的。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 几百个小学生的歌声吸引了路上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得到消息的记者骑着单车飞一般的赶了过来。 在这个艰难的岁月里,报道宣传一切正能量的事物,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至于是谁打的电话,咳咳咳咳,好像是附近派出所的同志看到了,马上把消息告诉了报社——电话是小苏州胡同木制厂的,打电话的是路过木制厂某位解姓公安同志。 反正厂家和公安同志都很热心就是了。 记者赶到的时候,小学生们正在挖野菜。 当他提出再听一遍的要求时,宝根几个率先起哄让梅子来唱,理由很简单——介是人家爸爸写的歌。 伊夏老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给文艺部门的投稿还没下文,自己和闺女的名字就上了报纸。 京城日报。 这份报纸木制厂也有订,但那天的新报纸却不翼而飞——鬼知道是谁给塞到那位赵老师门缝里了。 写歌的事不好告诉解卫军和杨兴民,但暗中帮梅子的事却完全可以信任他们。 所以解卫军打了电话,杨兴民趁着巡逻的机会塞的报纸。 到了第四天,那位赵老师找上了伊家通知梅子一件事,她四月份的复考的考场号变了。 从11号考场换到了3号考场。 陈玉华打听了一下,3号考场的监考老师正是二年级试验班的班主任。 在忙这件事的期间,宝根的笔记本又刷新了两次。 一篇是关于几十年后西南风光的散文,现在毫无用处,而另一篇则让宝根大大的吃了一惊。 【档案密级提升指令:目标代号,z;性别:保密;年龄:保密;......,涉及事件3:猫头鹰特务小组覆灭......工龄:拟预设为二十年。】 宝根当时看到这个的时候,先后揉了六次自己的眼睛。 死死的盯着那“二十年工龄”几个字。 他感到的可不是惊喜。 “二十年工龄?!” “可我才八岁啊!” “那不是小爷我以后都没机会蹭这个马甲的好处了?!” 一个符合“二十年工龄”设定的“失踪”特殊人物,可不是那么好“亲戚”上。 就因为看到这个记录,宝根一连郁闷了好多天。 自己经营得最好最神秘的一个马甲,结果附带的福利都因为“二十年工龄”的判断全飞了......。 第90章 丢人啊 损失太大了~! 宝根再次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写个作业怎么长吁短叹的?” 来林家串门的杨兴民揉了揉宝根的头,接着又用胳膊夹住宝根的脑袋。 “嘿嘿嘿嘿,哥哥问你一件事啊,夜明砂这东西你熟吗?” 宝根一边哎呀直叫唤,一边嘴里还死硬着不认。 “兴民哥,那是啥好东西啊?我不知道啊。” 杨兴民挑挑眉头。 “不错啊,宝根,没看出来,小样的还挺镇定!” “那关泰山同学你总该认识吧?” 宝根一愣。 我去! 肯定是关老二被兴民哥问出来了点什么,那蝙蝠屎就是关泰山去弄的。 “关泰山?” 宝根一愣一愣的。 “我跟他不熟啊。他总陷害我的!兴民哥,不信你去问梅子。” 听到老三这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瞎话,正在喝水的解卫军差点没被呛死。 胡同里的老鼠都知道你和关泰山是狗洞三雄之一,还特么“不熟”! 正好柳茹茵端着菜进来,先没好气的骂了宝根几句。 “越来越没个轻重了!咋能给兴民哥水壶里放蝙蝠屎呢?!你不知道他们那晚是去执行任务的?” “人兴民哥现在是公安,查你的案子还不轻松?” 她放下菜,扯过宝根在屁股上拍了几下,然后直接推出了房门。 杨兴民无语看着解卫军。 “你家老二怎么什么人都护着?” 柳茹茵笑了笑。 “宝根才八岁,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可比不上你八岁的时候,对了,你和我哥八岁的时候干了啥来着?” “我那时还没来,我听卢二婶子说......。” “停!” 解卫军和杨兴民急忙叫停,那几件小时候的破事可不兴翻出来的! 否则他们俩刚刚在附近几个胡同刷出来的威名就要一扫而空了。 他们不喊停还好,这么一喊反而引起了旁人的关注。 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三颗小脑袋从上往下依次伸了进来,好奇的看向柳老二。 “姐,哥他们八岁干了啥啊?” 柳茹茵没好气的拿起扫帚把三颗小脑袋都给拍了回去,跟打地鼠似的。 一二三四.....,诶,怎么多了一个? 林靖远揉着头推开门,他刚才好奇几个孩子在门口叠罗汉,所以他也凑了个热闹。 柳茹茵跺脚:“叔,您都多大人了!” 林靖远哈哈一乐。 但柳茹茵眼尖的发现五岁的小男人正一溜烟的往西屋跑,当即追了上去——这小叛徒是要去告状啊! 今天派出所发福利,解卫军和杨兴民最近立功好几次,尤其是解卫军。 所以上头特别照顾,解卫军到手四斤肉,杨兴民到手两斤。 虽然瘦肉多了些,但如今已经算是稀罕物了。 两人每人偷偷给师傅家里送了一斤,剩下的都拿了回来。 柳茹茵今天做的菜里有肉丝咸菜汤——最近陈玉华两边忙,白天在司厅小学教书,晚上帮着景川学校编课纲,所以家里的事又被柳茹茵接了过来。 咸菜肉丝汤啊,有这个佐着,甭管是吃代食馒头还是粗粮野菜,那都是怦香的。 杨家那斤肉杨大爷舍不得吃,准备做成腊肉存着。 所以解卫军就把杨兴民拉到自己家来吃午饭。 林靖远看了剩下的三斤肉,当即有了主意。 “自己家里留一斤,给你婶子家送一斤去,剩下的一斤,军子你给老贺家送过去。” 刚刚教训完林拥军的柳茹茵利落的把肉分开,她笑着说:“哥,这块你送隔壁去,婶子家那块我一会上学的时候送过去。” 林爱红躲在宝根的身后,对着柳茹茵翻白眼。 “二姐是个马屁精!” 气得柳茹茵拿起擀面杖就是几下。 可老四是躲在张老三身后的,所以擀面杖全落宝根身上了。 宝根无语至极,虽然打得轻飘飘的,可自己刚换的衣服啊!!!! 提着那斤肉准备出门的解卫军笑了,林靖远伸手给宝根拍了几下——宝根打着旋一头栽床上去了,他太放松所以忘记收劲头了。 贺家紧闭着大门。 贺老四皱着眉头在抽烟屁股。 贺二姐在忙着家务,抽空还和她爹说上几句。 “爸,您别抽了,都抽仨烟头了,仔细后天没得抽又不舒服。” 贺老四没出声,一口烟憋了半天才吐出来。 看着自己老爹在烟雾后头模糊不清的表情,贺二姐又劝了一句。 “红苗如今是学业忙,前儿不还回来过么?” “赶不上今天军子回家休息,她估计也是不乐意的。” “不乐意?” 贺老四沉闷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又不是瞎子!” “这才读了大半月,每次回家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好吧,就如你说的,学业忙,还要兼职。” “可有些事我这个当爹的却看得明明白白。” “她这几次回来,提到军子的时候越来越少!” “前儿忽然回来,我怕是她故意提前请假,为的是避开今天回家!” 贺二姐吃了一惊。 “爹~~,你说啥呢,苗子不是这种人。” 贺老四把最后一点烟头摁灭。 “我之前养着的时候,她自然不是那种人。” “可你就没发现,这么个光景,她去了大半月,人居然一点没瘦!还打扮起来了!” 听到老爹毫不留情的撕开这层纱,贺二姐藏在心里的恐惧也终于溃了坝。 “许是她到了岁数,晓得爱美了......。” 贺老四忽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前儿她回来的时候,是被人用单车送回来的,那人是个男的,大约十二出头。65号院的老贾嫂子看到了,就悄悄告诉了我......。” “丢人啊~~~。” 贺二姐身子晃了晃,她急忙哆哆嗦嗦的来到窗户边,想去关窗户,可下一秒她吃惊的呆住了身形。 窗外外头树枝在轻微晃动着,而树枝上则用细绳绑着一块油纸包好肉。 贺二姐捂住嘴闭上眼蹲了下去,眼圈瞬间红得吓人——军子已经来过了。 “咋了?” 解卫军回来后一直闷不做声,杨兴民觉得哥么有些不对劲。 “没事,”解卫军的声音很沉,让柳茹茵也把目光投了过来,“红苗不在家。” 杨兴民笑了笑。 “也怪咱们的工作不好请假,下次咱们轮班。” 屋里人都笑了。 吃完饭,解卫军送杨兴民出门。 才走了几步,杨兴民就在黑暗里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发小。 “说吧,军子,到底出了啥事?” 解卫军重重的拍了拍杨兴民的肩膀。 “没事!” 身后的门动了一下,宝根举着自己的笔记本一溜烟的溜了出来。 “兴民哥,我刚想起来,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谢欣月的姐姐?” 第91章 兴民哥,牛逼! 宝根今天的笔记本又刷新了一篇新的涂鸦。 内容有些疯癫,宝根看着太过辣眼睛,加上又没提地点和时间,所以他原以为自己又干涉不到。 直到杨兴民今天过来蹭饭,还找他麻烦。 一向大度的宝根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他从来不记仇,例如之前那个轧钢厂的某人笑话他几兄妹的事,他早就“忘”了。 那家伙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家里几口人、什么营生、风评如何等等,宝根压根都不去主动收集的,谁叫他大度呢? 可刘思敏和关老二也就听他“随口”说了一嘴,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所以总有热心的校友过来交流。 都知道宝根心善,聊的开心会给半根小鱼干......。 宝根一边抢咸菜肉汤,一边想着怎么“报答”杨兴民,结果还真的被他想到了! 今天那篇记录里提到的两句话,终于让宝根想到了一个人。 “谢同志又避开了我”,“好想听她在床上念俄语。” 家里老大不是说过,杨兴民这家伙暗恋的不就是那个俄语翻译谢欣月么? “你个臭小子!” 杨兴民一听宝根问这事,当即来了火气,追着宝根在天井里转了七八圈,他不敢真抓住这孩子开揍——杨大爷已经在门口死死的盯着他了。 “可惜没提时间和地点啊。” 第二天去上学的路上,宝根满脑子里漂浮的还是那篇内容有些不宜的日记。 其中那句“她今晚会路过257,那里完全可以动手”让宝根心里很是不安。 可惜对方没在日记里提及是哪个城市?又具体是哪一天? 还有那个“257”是什么? 门牌号? “快点跟上,你在想什么呢?” 梅子拉着他过了马路,还没好气的训他。 “今天要是迟到,我下次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宝根点点头,这话你天天说,我都能背了。 刘思敏和关泰山一阵风的追了上来,他俩今天居然落在了后面。 “宝根、梅子,你们肯定猜不到我俩刚才看到了啥?” “我不猜!” 把好奇的梅子拉到身后,宝根淡定的回答让关泰山一口气差点憋得爆炸。 刘思敏倒是没卖关子,可能因为她不姓关:“我俩提前出发,在钟鼓胡同附近看见了大卡车,就跑进去看了一会儿热闹。” “错了,不是大卡车,人家叔叔说了,那是吊车!” 关泰山立即抢过话头。 “昨晚,钟鼓胡同里有根电线柱子(木)断了,他们在那换柱子呢!” 宝根一愣,他忽然想到了那篇日记里提到的一句话。 “白天吊车来过,泥土路面被压得稀烂,她回家的速度肯定不快。” 这么巧的? ...... 到了中午,吊车依旧在忙碌。 其实主要是工人们在忙,吊车停在一边,只在不得不上的时候才会被启动。 宝根和几个同学在附近的人群里探头探脑。 1960年的汽车都很少,更别说吊车这东西,到哪都是吸睛神器。 伊白梅坐在宝根的肩膀上看着人群里面,关泰山和刘思敏在互相埋怨着这次轮到谁当底盘? 宝根对里头的吊车不感兴趣,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脚边这根断掉的电线木杆子。 漆黑的杆子上刷着一个白色的数字。 【202】。 下午放学,宝根拉着梅子几个没走回家的老路,而是从西边绕着走,直到他找到了那个编号为【275】的电线杆子。 这个电线杆子附近果然有吊车路过的痕迹,泥土路面被压得如同开裂的石榴。 宝根四下看了看,随即点点头。 这里是小取灯胡同和黄米胡同的交汇处,北边是大佛寺西大街,东边是后世的美术馆东街,人们路过这里一般都是从西大街直接拐弯去东街。 如果笔直走,那是黄米胡同的一条甬道。 “从这个小道去南边的翠花胡同,能近不少呢。” 关泰山对于这一片如数家珍,因为他外婆就住在翠花胡同。 “那你知道这路灯啥时候能亮?” 关泰山有些诧异。 “七点半到九点半,和我们胡同里一样,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啥,快回家吧,今天作业多啊!” 伊白梅立即白了他一眼。 “哄谁呢?我早看见你放学前就把作业写完了,你压根就没带作业回来。” “梅子,你又偷看我!” “死宝根,我踢死你算了!” 关泰山唯恐天下不乱:“踢他,踢中间!” 宝根立即抓起一把泥赏了他一脸,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回到了小苏州胡同。 估摸着到了七点出头,宝根急忙找到柳茹茵嘀咕了几句。 “真掉了?” “八成是。” “那我带你找。” “你要毕业考试了,还是继续复习吧,”宝根指了指门外,“我去胡同口的值班室找老大,让他带我去找。” “去吧,下次记得小心点,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带身上?” ...... 七点多,天色已经全黑。 解卫军和杨兴民打着手电带着宝根慢慢往黄米胡同的方向走着。 刚好今天有别的同事在值班室,所以解卫军和杨兴民在得到宝根的求助后立即带着他往黄米胡同赶。 宝根撒谎说自己和老爹的一张合照掉了,所以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极为重视。 “你们在哪边打闹来着?” 面对解卫军的问话,宝根故意迟疑的看了看四周,最后指向了胡同和小取灯胡同的交界处。 日记上说是天黑后路灯没亮之前,那么应该就是这个时间。 杨兴民笑了笑。 “这么偏的地方,也亏你们几个能转到这里来玩。” 他下意识的把手电照向偏僻的胡同口,正好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踉跄着往胡同里倒退而去。 “什么人在那里?!” “呜呜呜呜呜~~~。” 这动静太说明问题了,解卫军和杨兴民立即冲了出去。 宝根一呆。 ——二位公安哥哥,如果、大概、万一对方有同伙埋伏在周围,那弟弟我不就直接寄了? 谢欣月浑身都在发抖,恐慌几乎淹没了她的所有情绪。 身后那人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把自己用力的拖向小巷深处。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忽然远方的两道手电光给她带来了求生的希望。 谢欣月从来没有如现在这一刻那样,觉得手电映照出来的那白色警服是如此的亲切和可爱。 她拼命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身后的歹徒明显也慌了,立即扔下浑身发软的谢欣月夺路而逃。 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没有去管瘫软在地的受害人,而是直接冲过谢欣月身边向歹徒追了过去。 宝根抱着笔记本跟着跑了过来。 257号路灯恰好在这时亮了。 宝根演技上线:“呀,这不是欣月姐姐么?” 正在追人的杨兴民身子顿时一凝,但下一秒他咬咬牙继续追了下去。 宝根揉揉眼。 我去,兴民哥牛逼啊! 这招欲擒故纵玩的真溜。 要是杨兴民回头过来看望谢欣月,这“英雄救美”效果肯定会减弱不少。 惊魂未定的谢欣月此刻也认出了路灯下那个白色警服影子是谁,谁知那人只是略迟钝了一下便又追了出去,似乎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十分钟后,解卫军一个人单独走了回来。 “那人已经被我们抓住,我同事先带着他回所里了,谢同志好久不见,身上有问题么?要不,明天来所里录笔录也行。” 谢欣月忽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没事,我现在就去你们所里录笔录。” 宝根眨眨眼,拿出了一张老照片。 “哥,我的东西也找到了!” “哪里找到的?” “其实......就在我的笔记本里。” “你个混小子!” 嗯,这下把杨兴民为什么会及时出现在这里解释清楚了。 第92章 暴走 宝根很好奇,那晚的事过去了好几天,就连笔记本都刷出了一则西北小镇无法关联的消息,结果杨兴民的生活似乎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难道是咱家的眼光不准了? “别走神啊,”梅子最烦的就是宝根总会时不时的走神,她刚刚和宫爱珍学了唱歌的技巧,正在显摆,结果唯三的听众有三分之二在走神,“你们到底听不听啊?” 关泰山依旧没有回神过来,不知道看着天上的乌鸦在想什么。 宝根一拍巴掌:“唱得真好,我都听入迷了。” 小姑娘嘴角带笑,抿着嘴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又夸张。” 宝根暗中松了一口气,幸亏小姑娘刚才没问自己她刚才唱的是啥歌。 小姑娘看看天色,一挥手。 “家里的饭已经差不多了,散了吧!都记得要认真写作业啊。” 背着书包哼着曲子蹦跶着走了。 刘思敏和关泰山也蹦跶着走,主要是这个动作很有传染力。 宝根心想,老夫今年八岁多,完全可以学学。 蹦跶着上台阶,蹦跶着进大门,哎哎哎,今天门槛咋这么高呢? 马婶子刚好出门泼水,正好看到了宝根下巴搁地板上、双脚并拢挂门槛上的姿势。 “哈哈哈哈,傻孩子,婶看看,没摔着吧,哈哈哈哈。” 今天陈玉华要去新学校课题组加班所以放学后没回家,林靖远带了几个菜饼子陪着她去的,而柳茹茵今天放学晚了点,所以今天的晚饭做的有些毛躁。 解卫军指了指自己碗里切的咸菜疙瘩。 “这咸菜切的也太寒碜了,刀工乱七八糟的,有的大有的小,咬起来用力不太均匀,真难受!” 几个小的都一脸期盼的看着柳老二。 二姐应该会爆了吧? 结果柳老二没出声,依旧吃她的东西。 宝根觉得柳老二今天不对劲,于是出言试探。 “老大,你说的对,今天这糊糊也一股半熟半焦的感觉,二姐这手艺退步了啊。” 老大点点头。 “那老三你什么意见?” 宝根小手一挥。 “建议柳茹茵同志改掉浮躁的习气,总结群众的意见,好好进行改造,争取宽大处......诶,诶,二姐,那是菜刀!” 解卫军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碗里的咸菜疙瘩摇摇头。 “今天的咸菜疙瘩是我切的......。” 正被暴怒的柳老二拖进里屋的小宝根,一脸崩溃的看着平淡如水的解卫军。 ——不是啊,我家老大什么时候变这么腹黑了? 解卫军没去看里屋的动静,老二下手有分寸的,可片刻后,他忽然叹息了一声,将碗放下,一口糊糊都吃不下去了。 隔壁贺家。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时刻。 刚刚回到家的贺红苗一脸心虚的看着脸色铁青的贺老四。 “送你到胡同口的是谁?” “就、就一朋友。” “呵呵,朋友?” 贺老四额头青筋直蹦。 “送你回来不是一二次了吧!你爹我是干什么的?满大街收垃圾,周边胡同有什么人,我会不认得?” “你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贺红苗咬着牙。 “那又咋了?我还没嫁给林家呢,你们也太封建了!” “好、好、好!” 贺老四一脸涨红。 “你老子我封建是吧?成!你明天就去退学,把名额还给人林家,我也就懒得管你了!” 贺红苗一听急了。 “那怎么行?了不起给他们林家钱就是了。” “我实话说了吧,之前是我见识太少,院里也就看到军哥一个人好,可到了外头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才。” “那些有文化有水平的男同志,比起军子哥更懂人生的哲理和真义。” “我也不是背信弃义,我才十七岁,之前是我不懂事......。” 贺二姐急忙扶住被气的倒仰的老爹。 “苗子,你瞎说什么呢?!” “这话也是人能说的?” 贺老四气的浑身直抖。 “行,你拿钱出来,四百块,一分不少,老子亲自跪着给人送回去。去啊!拿钱啊!” 贺红苗一跺脚。 “我现在没有,可以、可以打欠条。” 贺老四恨恨的闭上眼睛,用尽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唬得两姐妹都跪下了。 “爹,你就成全我们吧!” “钱我们会给的!” 贺老四气的摇摇欲坠,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小女儿这才去了多久,怎么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还、还你们!” “对,我们~!” 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里似乎带着某种坚决。 贺老四猛的抓起菜刀,一把拉开门,正好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男人大约二十多岁,看着斯斯文文的。 看到贺老四手里的菜刀,男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幸亏贺红苗拼命冲上来抱住了她爹的手臂。 “叔叔,您听我说,我叫刘永生,我发誓会对红苗好的!” “我喜欢她,等她过两月满了十八,我就会娶她!” 可在后头的贺二姐在听到男人自报名字后,却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刘永生?” “你是红苗的老师?!!!!” 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重的点头,贺红芳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贺老四炸了。 “冤孽啊,我杀了你们这对不要脸的!!!” 大院里的邻居们早就在门后听着,一听这动静急忙冲出来拦住贺老四。 谁家出了这种事,是真会出人命的! 好几个邻居死死的抱住了两目赤红的贺老四,卢二婶子先是呸了那刘永生一口,然后骂道:“还不快走,等着他们父女相残呢?!” 可谁知刘永生却拉住了贺红苗的手。 “她不走,我不走。” 原本大哭着的贺红苗抬头看着刘永生,眼里尽是温柔。 全院人都无语了。 整个67号院没有出来人的只剩下了林家。 可随着林家的门被推开,走出来的男人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杨大爷上前按住解卫军的肩膀。 “军子,你现在前程不错,别乱来,叔几个会帮你做主的。” 解卫军深吸一口气,猛的绕过了杨大爷,直接一拳打在了刘永生的脸上,对方的眼镜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军子哥,你别打他,要打打我!” 贺红苗嚎着要抱住解卫军,结果被人一把推开。 “男女授受不亲,苗子你别上手。” 冷冷说完这句话,解卫军又冲了上去,一脚把刘永生给踹进了天井中的水缸里。 大家已经反应过来,四五个人急忙抱住了狂怒中的解卫军。 “解卫军,你怎么能打人呢?” 贺红苗大声哭着。 “我们是自由恋爱!” 第93章 有一种举报叫亲眼目睹 “刘永生,农机学校老师是吧?” 眼前的公安语气不太好,这让脸上有些肿、吊着膀子的刘永生不太自在,但他认为自己没错,有错的是冲动动手打自己的解卫军。 都新社会了,怎么还兴封建包办那一套? “是,我是农机学校老师,不过我没结婚,也没有正式对象,所以我和贺红苗同学在一起名正言顺。” “我父母都是农机方面的技术员干部,政治上我也是合格的。” 提到父母,刘永生的底气似乎更大了些。 可眼前的年轻公安却冷笑一声。 “那行,我就拿今天这事去函问问你的单位和你父母的单位。” “问问他们怎么看师生之间自由恋爱。” 刘永生当即脸红起来,不再出声,身上有些发抖。 自由恋爱是没错,可校长要是知道这件事......。 负责给刘永生录笔录的是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师兄,同一个师傅带出来的。 要不是刘永生家里有点牌面,所里说什么也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人的。 可谁让解卫军太冲动,打折了人家一只胳膊,事情要真闹大了,姓刘的固然没好果子吃,但也影响了解卫军的前途——公安是不准对群众出手的。 杨兴民和解卫军都被他师傅给关了禁闭,好让解卫军醒醒神,不让杨兴民出来继续把事闹大。 最后的结局让人很是郁闷。 刘永生不追究解卫军打人的事,胳膊是他自己摔的,但林家也不再过问贺红苗的事。 贺老四没脸继续留在67号院,连夜找了朋友的关系搬去隔壁胡同一个小破房子,又把自己积攒的三百多块都死硬的塞给了林靖远。 “我贺家以后没她这号人了。” 看着一夜之间头发全白的贺老四,林靖远也是一脸唏嘘。 ——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茹茵觉得自己快憋屈死了,她很想把这件事给捅到农机学校去,捅到刘家的单位上去,可......出气的代价却很可能是解卫军的前途。 在这件事之前,解卫军可是所里的重点考察培养对象。 看着二姐气不顺的剪东西,那剪刀的声音有些骇人,宝根决定帮她一把——他自己也气的厉害。 “二姐,你去师大附中的事真的拒绝了?” 柳茹茵正心烦意乱的。 “你别烦我,那事我都跟魏叔回信了,你还提这事干什么?” “现在我听到这什么读书名额的事,心里就跟冒火似的,你离我远点(仔细烧了你)。” 宝根弱弱的提醒。 “那咱们也该去谢谢人魏叔的好意啊,他一个人在京城,就咱叔一个朋友,咱总不能失了礼数吧?” 柳茹茵推开宝根的大头。 “你懂个屁,他们的关系铁着呢......诶?对啊!” 柳茹茵忽然抱起宝根的大头摸了摸。 “你这傻小子倒提醒我了。” “魏叔能让我进师大附中,那他认识的人应该不少,我明儿就去!” ...... 正如宝根猜的那样,魏序言在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大为光火。 老战友被刘家欺负了,跟欺负了他没啥区别。 “魏叔说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投鼠忌器。” 柳茹茵回来后私下对林靖远和陈玉华说了这件事——宝根在窗外。 “咱哥那几拳是解气,可刚好打断了他一只胳膊,偏偏哥的工作是公安,所以那明里暗中举报的路子就走不通,姓刘的都会怀疑到我哥头上来。” “怕他拉着哥的前途一起同归于尽。” “不过魏叔他在想办法。” 林靖远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最后一跺脚。 “老子还是不适合玩这种花活,要是宝根他爹还活着就好了。老张那家伙,心眼子最多了......。” 窗外的宝根一愣。 为什么自己记忆里的老爹是很和善、很老实的一个人? 就跟前世三十多岁之前的自己一样老实巴交的。 自己离开家乡后见了世面,性格也随之变了,跑江湖和混体制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莫非这才是他们老张家的遗传? “你觉得我老实么?” 面对宝根莫名其妙的问题,小姑娘认真的想了半天,最后艰难的喊了一句话。 “张宝根,你休想让我撒谎!” 得,没跑了,自己上辈子头三十年是被那家人刻意养废的。 林叔说的没错。 他和魏叔都太正直,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玩不出其他的花样来。 可老张家的种却不同。 八岁的小屁孩冷哼一声。 “不过就是不好举报罢了,so easy。” “殊不知有一种举报叫做无意中的亲眼目睹.......。” 1960年4月,虽然大家的肚子都在挨饿,但该上映的电影却依旧按计划上映。 如今街头谈论最多的是电影有两部。 两部电影都是2月份上映的,如今还在零星放映。 其中一部很有名,正是经典的《林海雪原》,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好评。 而另一部则受众小了很多,是反映傣族妇女成长解放的影片《摩雅傣》。 江湖传闻,去看《林海雪原》的男女老少都有,而去看《摩雅傣》的几乎都是青年男女。 而根据院里和贺红苗聊过天的人反应,她还没看过这部片子。 贺老叔搬得很急,贺红苗的很多东西都被他给扔了,例如一些书信、本子什么的,宝根偷偷收了一些在自己的空间里。 宝根觉得自己应该让这两个恋爱脑见识一下社会上的人心险恶。 一张电影票一毛钱,宝根小爷花得起! ...... “嗯?啊,难为他们还想着我!” 正在看信的贺红苗惊喜的欢呼了一声,让病床上的刘永生好奇的看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贺红苗挥舞着两张信里夹带的电影票,开心的说道。 “初中同学聚会一起去看电影,说如果有对象可以一起去......。” 刘永生温柔的看了她一眼。 “我的手问题不大,我陪你去。” ...... “你对象真好!” 初中同学们的祝贺让贺红苗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可在进入电影院之前,七八个初中同学还在好奇的互相询问,到底是哪个老同学请客又不明说。 “管他呢,电影要开场了!” 一群没心没肺的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进了电影院。 贺红苗和刘永生的电影票有些靠后,不过正好方便他们两个卿卿我我——六十年代这大概也是唯一能偷偷亲嘴的黑暗场合。 刘永生住院的地方故意选了距离农机学校远一点的医院。 所以他不知道就在今天农机学校放学前,门卫室忽然收到了不知哪个哪个单位送来的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二十多张今晚六点多的电影票,说是为了感谢农机学校上次的帮扶支援,所以办单位请老师们看电影,至于我们是哪家单位,不要猜,一点心意罢了。 五点多放学,六点半的电影,时间很紧,而这家电影院距离农机学校还有一点距离。 十来个愿意来看电影的老师差不多是最后入场的,他们的座位正好在刘永生的后三排! 全场电影全长104分钟,中间会亮灯休息五分钟。 所以,十多个老师都极为震惊的亲眼目睹了自己同事和他的学生在干什么。 无耻!!!! 太令人发指!!!! 第94章 确认过眼神 解卫军的心情很不错。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样子看似不是那么高尚,但他还是从心的高兴了起来。 他们公安系统的消息极其灵通。 尤其是他师傅托了农机学校片区的朋友帮忙盯着那人。 所以事情曝光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消息。 姓刘的吊着膀子带着贺红苗去电影院看电影,结果在他后头坐了整整一排农机学校的同事。 真是巧合! 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两口子也在场,教导主任的妻子气的当场呵斥了刘永生——刘家父母还托她帮忙给刘永生找合适的女同事相看来着。 结果,他居然和自己班上的学生好上了! 这等于是犯了学校的天条! 自由恋爱是可以,但这种自由恋爱却为校规和师规所不允许。 滚蛋吧。 都统统开除! 刘永生和贺红苗傻了,萌蠢的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是被人给设计了,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 但更爆裂的还在后头,刘家父母差点疯了。 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优秀儿子,居然名声和工作都没了,怪谁? 刘母把贺红苗打了一顿,刘永生杀鸡抹脖子都没能拦住。 这事怪贺红苗么? 当然不是,贺红苗就是因为见识少才中了刘永生的毒。 消息传过来,解卫军觉得自己变坏了,因为他觉得天空很明朗,空气很清新,走在路上也觉得大家的面目可爱了许多,一点都没有了瞅谁都像有问题人的那种感觉。 “我不太想去。” 杨兴民可没有自己发小那么有兴致。 走着走着,他就想回头逃走。 可宝根早防着他的,只要杨兴民脚步一停就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兴民哥,西餐啊!!!” 宝根两眼放光的盯着杨兴民,小人语气里带着哀求。 “梅子还等着我带点回去给她尝尝呢。” 杨兴民没好气的拍了宝根的脑袋一下。 “才多大个人,就会讨好小媳妇了?!距离你找对象还早着呢!” 宝根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咋啦?啥叫对象?能吃不?兴民哥,你都快十九了,有对象了么?” 杨兴民哭笑不得的伸手要揍人。 这小子故意的,鬼精的他能不知道啥是对象? 最后那半句可是真是戳他肺管子上了——概因今天请他们三个吃饭的是谢欣月,地点是在外交部不远的一处西式餐厅。 谢欣月请客,自然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可她连宝根也请了,理由——要不是宝根东西掉了,杨兴民两人也不会恰好出现。 解卫军和杨兴民都没有注意到这里头的玄机。 谢欣月连小孩子都请,其实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她想分外说明这次请客不涉及男女之间。 太过刻意反而显得她其实很在意。 要知道杨兴民都已经刻意在回避她了,所以她这么刻意的做给谁看? 两个小公安没看出来,但女孩子那稀奇古怪的心思却瞒不过宝根大爷。 两大一小站在外贸部附近很引人注意,因为解卫军和杨兴民都穿着白色的警服。 毕竟是去特殊场合吃饭,这套衣服能缓解不少麻烦。 谢欣月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裙子,身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不好意思,刚才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谢欣月微笑着和两人打过招呼,还亲热的掐了一下小孩的脸。 被掐的小孩心里冷笑。 得,这位姐姐越发刻意了,看来那晚给这位姐姐留下的心理阴影真心不小。 这阴影不止是歹徒带来的,还有杨兴民刻意回避的行为带来的。 真是傲娇的小姐姐一枚,她拒绝别人可以,但旁人主动拒绝她就很难受。 “诶,谢同志,有朋友来啊?” 部里的一位同志笑着路过看了他们一眼,谢欣月点点头随意招呼了一声。 “普通朋友。” 那人也没多问,似乎很忙的样子,快步离开。 但解卫军却下意识的多看了对方一眼。 “这家餐厅说是西餐,其实是部里的厨师为了带徒弟开的,暂时只面对我们部里的人开放。” 西餐厅门口很朴实,进入这里需要预约和谢欣月的工作证。 杨兴民已经放开了心思,索性关心起最重要的问题来。 “你们这个餐厅能足量供应?” “想多了,”谢欣月笑了笑,“你们以为我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请你们,是因为我需要攒很久的内部票!” 西餐很正宗,不过份量却很少。 宝根本想给梅子带一点的,可他的那份也就够他一个八岁孩子吃个六分饱。 猪八戒吃西瓜,根本剩不下来啊。 谢欣月没有拿出平日里优雅的样子来,吃的也大气,这样能让她的客人也感到放松。 “你们当公安的,每天都干些什么呢?” 放下刀叉,谢欣月有些好奇。 解卫军没出声,把回答的机会给了发小。 “要么琢磨案子,要么巡逻,还能干什么?” 听了杨兴民的回答,谢欣月笑了笑,又问宝根。 “那宝根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宝根认真的想了想。 “我平日里每天都三省吾身。” “哟,小家伙还会这个词?” 谢欣月好奇的逗他。 “那你告诉姐姐,你平时都三省了些什么啊?” 宝根理直气壮的。 “早上干什么饭,中午干什么饭,晚上干什么饭!” 餐厅里很多人都闷声笑了,旋即又苦笑着摇头,忽然觉得刀叉下的食物变得分外难以下咽。 好几个人索性打包了食物直接离开。 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谢欣月,杨兴民的心又微微动了一下。 但宝根却疑惑的看向了餐厅里的一个人。 周围能听到他们这一桌谈论的范围里,就这个人没有笑或者苦笑。 这不就是之前在部门口,主动和谢欣月打招呼的那个男人么? 宝根忽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怎么觉着这个男人自己在哪里见过? 正好这个男人的眼神“无意”的瞟了过来,和宝根无意中来了个对视。 男人装作不在意的撇开目光,但宝根却看出了问题来。 他心虚什么? 如果是面对情敌,不应该多少带点嫉恨么? 可这人和自己一个小孩对视的时候,都有点心虚! 宝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几人,目光骤然停在了解卫军的白色警服上。 不对,这人关注的根本不是谢欣月,而是自家两个穿警服的哥哥! ——那我又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宝根飞快的思索着。 片刻后他的脑子里忽然回忆起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闯江湖的第一年,假道士带着他和同行聚餐的时候,曾拿出过一张保存完好的报纸对大家进行“科普”。 报纸很老旧,上头有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捞偏门的鼻祖之一,在1960年3月底骗了银行二十万的牛人。 王琢! 宝根再次回头看去,刚好又和这人对了一眼。 嗯,确认过眼神。 嘿嘿,果然就是你! 第95章 同志,你挺有钱啊 谢欣月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不再说话的杨兴民。 “杨同志,最近怎么沉闷了这么多?我记得你的口才可是很不错的。” 杨兴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公安形象。” “那也不一定,”谢欣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昨天去你们部里送东西,遇到的公安同志都很健谈的。” 杨兴民诧异。 “你们外贸部的人去我们部里?” “嗯,就是送一些我们常用的信纸、稿纸的什么过去,还有我们上次部里所有人的心得体会,神秘兮兮的,还不准我在部里说。” 解卫军愕然。 “那你还告诉我们?” “可你们不就是公安同志么?” 谢欣月强行解释了一句,心里其实也在懊恼,自己为了找话题怎么把这个事说了出来。 杨兴民急忙劝她。 “不一样的,只要是非相关人员,谁都不能说。” 谢欣月没有出声,只是有些尴尬。 “我马上就要上班了,上次真是多谢你们。” 几人客客气气的分开,与杨兴民还有些意兴阑珊不同,解卫军注意到宝根居然一直没说话。 “宝根你怎么了,没吃饱?” 宝根偷偷指了指路边的玻璃窗。 “哥,有人偷偷跟着咱们,别回头!” 杨兴民笑嘻嘻的。 “不兴开玩笑的。” “没开玩笑,就是之前在大门口和欣月姐打招呼的人,后来还跟着我们去了餐厅,就坐在我们附近。” 解卫军和杨兴民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谢欣月之前的话里已经察觉到外贸部这边可能出了什么案子,但没想到他们这次过来居然会被人盯上。 解卫军皱眉。 “这个人我有印象,眼神有些闪躲,不像是她们部里的保卫人员。”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谢同志的追求者,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三人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回走,身后那人一直跟到了公交车站才回头。 王琢的后背全是冷汗。 自从冒着天大的胆子做下那件事后,他就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尤其是今天部里门口出现了两个白衣大檐帽,让他的心瞬间悬到了半空里。 虽然谢欣月遇险的事他也听了一耳朵,但王琢依旧对此疑神疑鬼。 他总觉得谢欣月请客的时机太过巧合。 神思不属的王琢匆匆请了个假往家里走,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已经跟上了几个尾巴。 解卫军和杨兴民带着宝根上公交后,刚拐弯就让司机停车,他们下车后脱下太过显眼的上衣塞进宝根的书包里,偷偷跟上了王琢,准备看看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个人居然还真的有额外的动作,这人回了部里只是在门卫打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外贸部。 解卫军和杨兴民眼里一亮,带着宝根悄悄跟了上去。 在走出了一段距离后,王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频频往后看自己的身后。 好在解卫军和杨兴民配合默契,轮流远远的跟着,同时把自己的身影尽量藏在遮挡物后头。 至于宝根更无所谓,他人矮,在人群里只能看到满世界的大腿......。 王琢急匆匆的回到家里,今天的心惊胆跳让他坐立不安,他准备直接销毁证据。 在他的住所里床下面藏着两个大麻袋,里头全是旧钞,整整二十万! 在1960年,这个金额堪称巨大,是王琢伪造笔迹从银行骗出来的。 关上门后,王琢先是对着门缝观察了半天,这才哆哆嗦嗦的拿出一个炭盆来,抓了好几把旧钞扔了进去。 可就在点火的时候,贪念再次涌上王琢的心头。 “也许是我疑神疑鬼了?” “京城这么多人,我用的是假名字,怎么会刚好查到我?” 他的目光看向了床下的一把铲子。 ——把钱埋起来? 贪欲让王琢的判断力在急剧下降,他提着铲子来到院子里,又看了看四周。 上班时间,周边几乎没人。 他飞快的挖开院里的泥土......。 两个麻袋被拖到了新挖出来的坑边,王琢没忍住打开其中一个抓出一把钞票,贪婪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围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呦吼,同志,你挺有钱的啊!” 亡魂大冒的王琢惊恐的看向身后。 只见两个穿着白警服的公安正在墙外笑眯眯的看着他。 而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还骑在其中一个公安的肩膀上,对着自己伸出小手做了个打枪的动作。 “biu~~~。” 浑身发软的王琢一屁股坐在地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紧急成立的专案组。 气氛再次凝结。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挂在办公室墙上的日历。 这次的诈骗案性质极其恶劣,政务院严令十日内破案。 而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 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的宋家珍揉了揉眉心,把有些担心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师傅秦松年。 她师傅是专案组的副组长。 此时此刻专案组的组长和两个副组长已经低声商量了半个多小时。 那个诈骗犯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在各部门大力支持下和大量的人力投入,专案组的侦破工作已经进入了正轨。 如今他们手里掌握的嫌疑人名单已经缩小到了四个,除了没有直接的证据外,间接的证据已经陆续被掌握。 其中外贸部的王某和京城某部委的张姓书记员嫌疑最大。 可他们的时间却不够了! 宋家珍知道自己师傅几人在讨论什么----要不要兵行险招,在没有手续的情况下,派侦查员偷偷潜入目标房间进行搜索! 如果在任何一人的房间里发现了罪证,事后还都能圆回来,但如果万一全部一无所获……。 好在专案组的几个负责人都是行伍出身,对于担责这件事没有太多的顾忌。 行动方案被迅速制定了下来。 “各小组按计划行动,外勤小组一定要确保让各个目标在今天下午无法回到住所,让各街道派出所配合行动,负责暗中清场。” 专案组组长的声音掷地有声。 “要是行动一无所获,这个责任老子来担!” 所有人轰然起身,忽然专案组热线电话猛地响了起来。 第96章 瞎说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啊!” 半白头发的秦松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资料交回徒弟宋家珍的手中,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嘴角带着一丝对嫌疑人的不屑。 “呵呵,大白天的居然敢跟踪两个干警,他不死谁死?” 宋家珍不动声色的把资料整理了一下。 等着自己师父好好闭眼休息了一分钟,她才开口提醒。 “师傅,您就没发现这次立功的又是那个解卫军和杨兴民吗?” 秦松年慢慢的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师傅我还需要你提醒么?” “别说市局,就连部里都传开了,行运二人组啊!” “做好事送大妈回家,能抓个偷枪的。” “去外贸部赴个宴,顺手抓个骗钱的。” “你师傅我最近经手的三件大案,都与这俩个小子有关,尤其是那个解卫军。” 宋家珍笑了笑,想起了上次和解卫军合作的经历。 “运气不运气的咱先不说,那是封建迷信,可人家能有这运气,说明人家在业务方面的底子也不薄啊。” 秦松年看了自家徒弟一眼,接着摇摇头。 “你以为你师傅我没想到这一点?” “但人家东城分局的老纪也不傻呀。” “当天晚上就把这两人都纳入了东城分局下一次参加培训的名单里。” “参加工作才两个月,就破格提干,他老纪的魄力还真是大。” 言语中的惋惜溢于言表。 提干? 听到这个词,宋家珍微微顿了一下。 她马上也要参加培训班,还是比那个解卫军层级更高的培训班,她同样也是提干。 在今天之前,宋家珍认为自己参加这个层级的提干是理所应当的,她对自己的资历和荣誉都有信心。 可偏偏却出现了解卫军和杨兴民这两个人,尤其是解卫军,一个资历可以几乎不算的小干警,已经连破三桩大案了! 如今看起来比荣誉和成绩自己差了这个人不止一筹,但偏偏自己参加的培训班却是市级,对方最多只是区级。 宋家珍的心性不错,她知道这种起点不同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自己用不着自怨自艾。 可她就是对即将到来的培训突然没了兴致,觉得寡然无味。 …… 六十七号大杂院天井里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从今儿起,咱们院里可算有四个干部了啊!” 说话的是栓子他爹杨水木,也是六十七号大杂院里第二家姓杨的。 他乐呵呵的奉承了杨大爷一句。 “咱们老杨家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杨大爷看着他直乐,却不好搭话。 还是杨水木的老婆马婶子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当家的一眼。 “今儿可没酒,你怎么就醉了,瞎说什么呢?” 院里最不好说话的就是马婶子,声音又尖人又爱阴阳人,杨水木听到他老婆的声音,顿时尴尬的笑了笑不吱声了。 他老婆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当初说杨大爷在照壁上盖房子不吉利的就是他杨水木。 这会子看到杨兴民马上要当干部了,就巴巴的往上凑,也不嫌在院里邻居跟前丢人。 其实对于这次解卫军和杨兴民再次立功,所里是准备凑点酒送过来的。 但林家考虑,如今各家粮食都不够吃,天天饿肚子,家里还喝酒那不是打所有人的脸么。 “来,喝喝这茶!” 林靖远乐呵呵地招呼着魏序言。 “这是军子师傅从他们所长抽屉里抢来的,估摸着应该是个好东西。” 魏序言摇头笑了笑。 “你就别讽刺我了,别看我坐了几年办公室,酒怎么样?我是清楚。可那这茶怎么样?估计咱们师政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魏序言提的这个,让林靖远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噗嗤一口茶喷了老远。 “你是说咱们团长拿野茶叶糊弄咱们师政委的事吧?” “哈哈哈哈哈,我听人说咱们师政委喝了一个星期的野茶叶,拉了四五天肚子,还夸这茶好,能脱油!” “让咱们团白捡一个打主攻的机会。” 两人笑着说完,林靖远忽然低声嘀咕。 “我听说那姓刘的原本不用直接开除的,人家家里都打点好了,准备去外地的单位的,最后是不是你插手了?” 听到这句话,魏序言的老脸忽然红了一下。 “那个有个事儿啊,正好要跟你言语言语。” 魏序言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把膝盖边好奇竖着耳朵的宝根大头推开。 “最近组织上给哥哥我介绍了个对象。” “这个处了两回吧,彼此觉得还行。” “刚好呢,她在教育部监察口上班。” “我可没细说,我真没细说!就把咱军子遇到的事当闲话聊了聊。” “谁知我这个对象啊,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魏序言一拍手,显得有些无奈。 “可巧就发生了那事,她说她就公事公办了一回,哎~,情意,懂吧,情意,这是情意!” 看着魏序言在得瑟,林靖远也惊喜起来。 “哟,什么时候喝酒呢?” 魏序言揉了揉脸,让红晕散开。 “这个吧,怎么也得七月到八月间,秋收的时候最好。” “到时候新粮食一上市,街坊同事嘴里多了点嚼用,我再摆酒也不会招人恨了,是不是?” 林靖远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魏序言。 “指导员,我咋不知道你还是这种好人呢?” “你是在等着兄弟们的口袋里多点零花再结婚是吧?” “滚!” 刚推开林靖远的大头,另外一个大头又凑过来。 “叔,您的名字为啥叫魏序言啊?” “序言,是浓缩而简洁的意思,”魏序言摸摸宝根的头,“还有一层好意思,那就是万篇开头都是这两个字。” 可惜二世为人的宝根如今记忆力非凡。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我爹跟我说过。” “他也是给营长当警务员的时候听说的。说当年队伍北上的时候中途捡了个小乞丐。” “当时队伍里的政委要给小乞丐起名字,拿了本书让小乞丐自己选。” “这小乞丐心气高,虽然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就偏偏选了全书最前面那两个最显眼的字当名字……呜呜呜呜。” 魏序言哈哈大笑着捂住了宝根的嘴。 “这臭孩子瞎说什么呀……?” 第97章 最差的那个 “叔,快松手啊,宝根都翻白眼了!” 柳茹茵着急忙慌的冲过来。 魏序言下意识的一松手。 结果刚才还在翻白眼吐白沫的宝根嗖的一声就窜到了柳茹茵的身后。 气得柳茹茵举起拳头就要砸人。 魏序言也没好气的指着宝根笑骂起来。 “小崽子和你爹张新国一样,都是属狐狸的。” “这不对呀!” 林靖远忽然一拍大腿。 “这么好玩的事,老张怎么能瞒着我呢?” 魏序言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张新国那小子当年就靠着这个把柄,天天拿老子的烟抽,他能告诉你?” 林靖远对着宝根一瞪眼。 “你爹有时候还真不是个东西!” “对,俺爹不是个东西,叔您和他恰恰相反。” 赞许的拍了拍宝根的肩膀,林靖远老怀大慰的笑了。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见。” 正在一边替林拥军缝衣裳的陈玉华憋着笑点了点柳茹茵。 她指着一脸纯真的宝根说:“去找个柳条子,抽他屁股。” 柳茹茵有些纳闷。 “婶,咋了?” “这小子阴阳你叔,说他是个物件呢。” 柳茹茵下意识的摇头。 “婶儿,是您想多了吧?老三就算有那胆子,但也没这脑子啊。” 陈玉华无语的摇摇头。 宝根连景川小学的实验班都考上了,可还是改变不了茵子对他的看法。 哎,人的偏见啊,有时候真的是根深蒂固。 两个主角都姗姗来迟,确切来说只有解卫军一个人及时赶了回来。 “民子呢?” 解卫军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表情有些古怪。 “他啊,临时来了一个朋友,待会儿就回。” 说实在的,解卫军也没料到洋气女同志谢欣月居然会因为王琢的事对杨兴民产生了好奇。 她不过是请个客而已,杨兴民这家伙怎么就发现王琢不对劲的? 没错,面对谢欣月的上门疑问,解卫军很义气的把发现不对劲的功劳给了发小。 杨兴民如今正在回答漂亮女同志的提问,哪里还顾得上招呼邻居们。 就眼前这光景,陈玉华和杨大爷都没刻意请客,只拿出些茶叶让大家在天井坐坐就好。 不过林家中午吃的是玉米面馍馍。 魏序言一口气吃了五六个,起身要走,他单位上还有事。 拒绝了林靖远两口子的相送,魏序言扯着不情不愿的宝根去了大杂院的门口。 宝根心说:魏叔都这么大人了,不至于还这么小心眼吧? 魏序言掏出两块钱塞给宝根。 “你林叔家里孩子多,负担也重,你要是缺啥,下次叔过来你偷偷告诉叔。” “你林叔说你读书厉害,不错,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但魏序言话风一转。 “你可别学你爹啊,在部队里就是个包打听,狗嫌猫厌的。” 把宝根的头发揉得稀烂,魏序言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你叔我啊,过段日子要结婚了,到时候生个小妹妹,给你当对象好不好?” 宝根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魏叔这话转折得太过生硬,还有这笑容贼兮兮的,真当我八岁啊! “叔,啥小妹妹啊?我才八岁,不懂的。” “嘿嘿,”魏序言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扭头大步就走,“叔叔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果不其然,一只小手在身后偷偷戳了宝根一下。 小姑娘好奇的声音响起。 “宝根,什么小妹妹啊?” “我也不知道啊。” “那个叔叔不是说给你当对象么?” “他喝多了,你让我问谁去?” “嗯?哼哼,我问我妈妈去。” “不准去!” “好啊,宝根,你居然吼人?!我打死你~!” 六零年代的小姑娘遇到“你吼我”的情况可不会掉眼泪,而是直接吼回去外加一顿拳头崩眼。 ...... 魏序言赶着去参加一场追悼会。 追悼会举办的地点很隐蔽,需要经过三道岗哨。 这是一座小小的灵堂。 灵堂里站着四十多个人,左侧还拉着深色的帘子,帘子后灯光相当微弱,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在对着灵堂上的黑白相框鞠躬。 黑白相框上是一个穿着马褂戴着眼镜在微笑的中年男人。 灵堂上空的横幅是黑白色的。 【沉痛悼念英勇的地下战士江洛川同志!】 在灵位前跪着一男一女,身着黑衣、胸带白花、臂带黑纱,大约都三十多岁。 看着像是夫妻俩。 妻子正满眼通红的倒在丈夫的怀里,麻木的回应着来客的行礼。 魏序言听说过这位江洛川同志的大概情况。 他原来是北平地下组织的成员之一,在解放之前牺牲在了敌人的审讯室里。 只是敌人相当狡猾的把叛变的罪名加在了他的身上,好掩护那个叛徒继续潜伏下来。 魏序言跟着同单位的领导上前鞠了躬。 最近京城的反特工作成绩很不错,听说抓了不少特务。 作为行内人魏序言很清楚,相较于抓特务,正式确认烈士的身份和事迹的难度要高很多。 这说明本方在敌人内部又嵌入了一颗要命的钉子! 结束了对家属的慰问之后,魏序言跟在自家领导的身后等着他吩咐。 他晓得领导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他来祭拜一个与他们单位没有多少联系的人。 “序言啊,刚才你也看到了。” “江洛川同志的身份得到的认可,那么接下来他女儿和女婿的工作马上就要恢复。” “他女儿江媛是位极其出色的小学老师,会由教育部门妥善安排,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针对她的丈夫左杜生同志的工作安排。” “我听着,您吩咐。” “左杜生同志是学物理的,他的老师如今在西北重要项目主持工作。” “昨晚接到这位老先生的电话,让我们立即把左杜生转交到西北工作组的手里。” “左同志的问题已经解决,是时候让他返回最适当的岗位上去了。” …… 新居是座有些破败的小院,但足够宽敞,能让江媛的一儿一女在里面尽情地奔跑欢闹。 婆母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盯着孙儿孙女露出笑容。 江媛从屋子的窗户里看着窗外的情景,静静的依靠在丈夫的胸前,好想时光就此凝固不再转动。 才三十出头的江媛鬓角已经有了一点银丝,这几缕银丝正被左杜生细细的抚摸着。 “这样难道不好吗?” 江媛轻轻的诉说着。 “爸爸的名誉被恢复了,陷害他的叛徒也被枪决。” “我们也从只有一个狭小的房间到拥有了一个自己的院落。” “京城里这么多大学都邀请你去,为什么偏偏选择西北?” 左杜生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江媛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不是那样的激动。 “非要明天就走吗?” “已经耽误了六年没有做事,”左杜生小声的解释着,“再不动起来,我怕我都快把那些知识给忘了。” “再说老师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早就希望把我调过去了。” “你去的到底是哪里?” “不能说。”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左杜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抱着妻子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对不起。” “那到底是去干什么?” “也许是去当铁匠吧……。” “别开玩笑了,你连锤子都拿不动。” 左杜生笑着抬头看向天空。 ----不用锤子锻造出来的“剑”才是最锋利的。 …… 晨曦尚未散去,江媛和她的婆母静静的看着吉普车消失在远方。 “阿媛啊,你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听到伯母的问话,江媛理了理鬓角笑着说。 “部里说我研究小学教学十几年,所以要调我去一坐刚刚开设的实验小学当班主任。” 左母笑了,只是语气里还有些担心。 “那样也好,只是这个调动没有抢别人的位置吧?” “那倒没有。” “这个实验小学的入学名额非常紧俏,本来就有部分八九岁的机关子弟因为条件限制而被拦在了外面。” “对于要不要在二年级开设一个新班,学校里的态度原来是模棱两可的,直到部里说要调我过去,这才决定新开一个班。” “二年级咋会有这么多人?” “建国刚好十年,很多孩子都是在开国一两年后出生的,可不就挤吗?” “让你去带实验班吗?” 江媛深吸一口气,自信的捏紧手指。 “不,我让学校安排我教最差的那个班!” 第98章 大消息 人们说小苏州胡同67号大杂院里有四干部,里头真正是干部的是林靖远和高叔。 高山南这个人很随性,马上三十了都不急,一天到晚一个人。 别说大杂院的大人们,就大春和宝根都听说了一件事。 高山南的人生大事不光是他们单位的心头病,更是胡同居委会的心头大患。 话说高山南人品不错,家世简单,工作又好,怎么会没对象呢? 原来啊,高叔在单位和大杂院都还好,说话一套一套的,可有一桩麻烦事,他和女同志说话就磕巴,跟结巴似的。 而单位和胡同给他介绍的对象条件能差么? 这种条件的女同志会找一个结巴? 宝根放学回家,看到杨大爷在送一对母女出门,女方脸色都不太好看。 杨大爷有些心累,索性拉着宝根坐大院门槛上听他絮叨。 叨叨半天,宝根也听懂了,原来今天是杨大爷给高叔做媒,结果又黄了。 杨大爷一阵阵的苦笑。 “这小高的问题啊,我算是没办法了。” 宝根聪明,他立即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点。 “我高叔一直单身到现在,说白了就是熟人不好下手,生人不好开口。您给他找个熟人谈着,说话不就利落了。” 杨大爷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宝根,旋即一拍门槛。 “对啊!” “啪叽~。” 门槛松了塌了下去,爷俩一起摔了个屁墩,四脚朝天的那种。 高山南正好端了个盆出来洗脸,看到这一幕哈哈笑着把盆里的水全漏地上去了。 作为干部,他穿的不是胶鞋而是皮鞋,院子里天井地面是前清时候铺设的青砖,沾了水那叫一个光滑——笑着又走了一步,哎呦~天地颠倒。 杨大爷在给高叔揉药酒,屁股都肿了,大爷一边用力的揉,趴在床上的高叔的嘴一个劲的抖。 宝根搬个板凳坐在高叔跟前写作业,他还问人家。 “高叔,老师说了个成语,叫乐极生悲,您文化高给我解释解释呗。” 高山南没好气的骂他。 “你个死孩子,还敢笑话你叔,小瘪犊子,你过来点,叔解释给你、你、你、你(杨大爷加大了揉的力度),吼吼吼吼~~。” 怎么能骂小孩子呢? 宝根义正辞严的指出高山南的不对。 “叔,你骂我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哟呦呦,杨叔(叫杨大爷)您手轻点。” 高山南一边叫唤一边对着宝根翻白眼。 “臭小子,了解你又咋的?” 宝根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二姐就很了解我,所以她从来不骂我,只会直接动手的。” 高山南和杨大爷都被气笑了。 “杨大爷在家吗?” 外头忽然响起了居委会朱大妈的声音。 杨大爷正给高叔揉到关键处,一时停不得手。 “宝根,你出去跟你朱大妈说一声,我在给你高叔上药,问她有什么事?” “得嘞。” 朱大妈看样子有点急,一听里头那场景就知道自己不太适合进去,偏偏她又有急事要去办。 “宝根啊,你就把大妈的话直接告诉你大爷,让你高叔也听听琢磨琢磨。” “昨儿大妈给你高叔说的那个女方,对你高叔的条件很认可,只有一桩,人家丧偶前还过一胎,只不过没见天就没了。你甭管懂不懂,直接告诉你大爷就行,我居委会那边还有两家吵架的,我先去了。” “让你大爷和高叔考虑考虑啊。” 朱大妈说完就一阵风的走了,看来那两户人家闹得挺厉害。 看到宝根进来,正被揉得痛不欲生的高山南刚好靠和这小子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咋样?是不是又给、给、唷~给你叔我介绍对象的?结过婚的那位、位、嗞~~女同志?” 看宝根苦着个脸,高山南摆摆手先提醒了一下这小屁孩。 “甭管人家说什么,你小子给叔委婉一点说啊,嗞~~~,疼、疼、疼。” 委婉? 宝根立即琢磨了一下用词。 “叔,人家有一件事之前不好说,就想问你在意不在意?” “啥?” “那个阿姨老公去了之后,曾经去过医院看过病。” “啥病?” “就是割了个痔疮。” “这孩子,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 “七斤六两的......。” 高山南:.......。 最后宝根被柳茹茵揪着耳朵提走了,杨大爷都没救他。 这孩子太皮了! “哟,快松手,别把宝根耳朵揪坏了!” 陈玉华刚好在家,上前忙笑着从柳茹茵手里救下了宝根。 今天陈玉华已经完成了在司厅小学的最后一天教学,从明天周日开始正式去景川小学上班(周日要加班赶教纲)。 陈玉华很忙,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了门,柳茹茵也快要面临毕业考,也一大早起来去同学家复习去了。 林靖远做好饭把两个小的喂了,把剩余的饭热在锅里也出了门——他今天要去探望魏序言。 两个小的在院里玩,八岁的宝根依旧在床上呼呼大睡。 直到解卫军下了晚班进门,发现宝根还在睡,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屁股。 “三儿,起了啊,这都几点了,人是铁饭是钢,先起来吃饭!” 宝根翻个身继续睡,嘴里还嘟哝着。 “人是铁没错~~但这床它是磁铁啊。” 刚好林爱红跟着冲进来,当即狐假虎威指着床上的人大叫。 “张老三,你居然敢不听大哥的!你就不怕大哥揍你?!” 宝根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吐槽了一声。 “我自横刀向天笑~~~,笑完我还要睡觉,呼呼呼~~。” 宝根是十点多才被解卫军从床上给刨出来的。 啃了野菜窝窝头,刚迷迷糊糊的出了大杂院,就被语气不善的小姑娘给堵住了。 “宝根,你就是个大懒鬼!” “说好今天讲故事的。” 关泰山也从一边跳了出来,他盯着宝根手里抓的半根麻花在出神。 “老三,你不觉得,有时候一个人吃东西会很孤单吗?” 宝根点点头,可不是么? “一个人吃饭会觉得很孤单,但一个人吃零食却不会。” 啊呜,剩下的小麻花被他一口闷了。 气得关泰山直蹦跶。 刘思敏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大消息,我爹说景川小学二年级新增加了一个丁班,好些有门路的人家都在打听!” 宝根好奇的看着她。 “你爹不是电线工么?咋能知道这么清楚?” 刘思敏大大咧咧的。 “因为我爸爸的领导刚才找上门来了啊。” 第99章 宝根不行! 其实刘思敏家的访客并不是刘思敏爸爸的直接领导,是她爸爸领导的领导的爱人。 五十斤粮食外加两斤油,再给孩子三十块营养费。 这就是领导爱人送到刘思敏家的东西。 “我们家孩子刚刚拿到了进入新设丁班的资格,可他有好几个玩伴都在丙班,我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咱们互相成全一下?” 话说的很轻巧,但里头的意思却很明白。 丁班是远远比不上丙班的。 领导家孩子刚刚拿到入学资格,却又盯上了更好的丙班。 人家已经走通了学校那边,只要刘思敏家里松口,两人换个班不是什么大事。 刘思敏家里能拒绝么? 根本没法拒绝。 人家领导爱人也说了,家里那位很看好刘思敏爸爸的工作态度。 那还说什么,换呗。 在学校办完换班手续回来,刘思敏的爸爸就从最累的抢修组调整为了有大把自由时间的巡线工。 家里买菜接孩子的事都可以交给刘思敏爸爸在巡线的时候完成。 宝根原本以为这是个例,却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关泰山也去了丁班。 而且这事居然还是丁爸爸主动找的关系,听说也换了不少吃食。 面对儿子的不满,老关对此还振振有词。 “你怎么进的丙班,自己心里没个数?到时候跟不上班累的可是你自个。” “我看去丁班就挺好,压力不用那么大,更适合你。” 其实这种事很正常,在原来的三个班里,普通人家孩子能进去靠的是个人特长和能力,进的还是最好的试验班甲班。 而乙班和丙班几乎都是各级机关子弟,为数不多的几个普通人家孩子自然会被人盯上。 在饿肚子的年代,有些私下往来几乎都是皆大欢喜。 但也有觉得自己能耐大的,已经把目光打到了试验班名额身上。 谁不想让自己孩子的成长环境是第一流的? 尤其是误以为自己孩子能力还算不错的家长,刚拿到丁班资格,就把目光投向了甲班。 那些擦边进实验班的学生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伊白梅的家里! “不是吧?” 宝根大惊失色。 “叔叔阿姨怎么连一个回合都没扛过去?” “你、你马上就去丁班了?” 小姑娘嘟着嘴,眼睛里转着眼泪就是不掉下来。 “学校也说我是擦边进的,所以随我家里自己愿意,复查考试也免了直接进丁班,可我不愿意......。” 宝根很好奇。 “你家换了啥啊?那可是甲班啊!” 景川学校的成立可是政务院副大佬在大会上做了报告才批准建立的实验单位。 中xuan部直管、北师大和东城区委协管,具体教纲和教学由人教负责。 几个试验甲班的教学成果可是直接通天的。 从这些个班里出来的好苗子,估计会早早的被某些部门给惦记上。 所以宝根极其好奇,伊夏夫妻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答应交换的。 “还不是因为老家那边。” 梅子委屈极了。 “外公那边村里已经改了人民公社吃大锅饭,说是让外婆进了公社食堂后厨,舅舅当上了记分员,老家的小姑下个月进厂去工会。” “诶,宝根,你怎么傻啦?” 宝根艰难的吞了一波口水。 这可是1960年,三年困难时期的正中间。 外婆进公社食堂后厨、舅舅当工分记分员,那刘阿姨家里几乎不用担心会饿死人。 至于梅子的小姑进厂还是工会岗位这件事就更了不得。 伊叔叔老家也是省会大城市,他妹妹能在这档口进厂吃公家饭,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 “梅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家里吃的有什么变化没?” 梅子想了想。 “有啊,昨天的汤里有肉味,可妈妈说我想多了,还让我多喝。” 这笔买卖划得来啊! 买家,不,交换名额的那家人也挺有良心的。 宝根一溜烟的跑回了大杂院。 “不行!” 林靖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宝根的提议。 “试验班的事你魏叔跟我说过,这个机会很难得,你个小孩子家家就不用多想了。” 陈玉华也笑着劝他。 “宝根啊,你前几天还不是在念叨要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拥有诗和远方的么?” “婶儿,我已经想明白了,诗和远方不适合我,我最适合的是懒和嚣张。” “哟,还挺押韵!” 林靖远没好气的举起了巴掌。 谁知宝根直接把屁股凑了过去。 “您用力,打死我得了。” 林靖远就是吓唬他,哪里会真打。 “叔,婶,我是真的不想去甲班和那些小天才竞争,太累了!” “当然,如果那样能让您们高兴,那我拼了命还是会去上的。” 得,这回林靖远和陈玉华倒不好继续强压了。 毕竟宝根八岁了,年纪不上不下,两口子又不是孩子正经的爹娘。 只能靠劝,可根本没用。 魏序言赶了过来,他盯着八岁小屁孩半天,最后幽幽的问了一句。 “你那个好朋友梅子是不是也去丁班了?” 宝根一脸的萌蠢样子,眼睛呼啦呼啦的闪着。 ——您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说到教育这方面,到底还是陈玉华在行,她出面答应了宝根。 可她私下却告诉林靖远和魏序言。 “宝根这孩子是甲班班主任老师早就盯死的,更是在教务处也挂了号的苗子。怎么可能让他换去丁班?” “你们啊,就等着瞧吧!” 宝根得了信,立即找到了便宜师傅——伊老师。 换了梅子那个甲班名额的人家一听还有一个尖子生名额,立即给联系了一家关系极好的人家(买家)。 两家的能耐都不小,只是入学初选时,因为自家孩子的成绩没有达到最低要求才没拿到名额。 直到在二年级新增了丁班,他们两家才拿到了入校资格。 得陇望蜀是人性常态。 实验甲班名额,谁不换谁是傻子! 而且这家人对林家进行考察后立即开出了最大的诚意——景山公园管理处绿植组缺人,陈玉华的父母可以过去“试用”,兜底一个正式工,一个临时工。 淮柔那边林大伯村里成立了公社,林大伯家的大闺女是高中肄业,顶替原来的糊涂记分员绰绰有余。 这实打实的条件,别说陈玉华,就连林靖远听了后都差点动心。 魏序言听了都不好再说什么。 就现在这粮食一天比一天少的光景,这可是三条活路啊! 可让宝根和买方都没预料到的是——校方居然给驳回了!!! 别人可以换,但宝根不行! 第100章 不过如此 买家的诚意相当大,三个条件也是人家家里尽全力才能搞定的。 拿景山公园管理处的那两个岗位来说,宝根就绝对就不会放弃。 1960年在京城帮一个毫无贡献的路人拿到一个正式编制,那家人也是冒了不小风险的。 可学校死却不松口! 宝根和其他十一个各年级特等学生都是“禁售名单”上的。 谁叫他当初参加特等生考试时表现得太过妖异。 学校就指着这些特等生带动整个甲班往前冲,哪里会让他们跑到最差的丁班去? 初代景川学校的领导们各个后头都通着天,谁拿他们都没办法。 但宝根却没有泄气。 因为六个年级的十二个特等生和十来个表现最好的优秀生都被通知,从4月15日起去东高房胡同小学的一间教室上大课。 为期十天。 教学内容是新编出来的,涉及教学内容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都有,低年级的学生听不懂高年级的内容也不要紧。 这十天教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测试,哪些高年级内容在经过修改调整后适合低年级的好学生提前学习。 景川小学教改的第一步正是要将小学六年压缩为五年。 从小苏州胡同到司厅小学比到东高屋胡同小学远了大概五六百米。 东高屋胡同小学很小,看着像是直接开设在胡同里的。 小学门口已经挂起了两块门牌。 分别是东高屋胡同小学和景川小学部。 大概是因为天上掉馅饼的原因,宝根发现他遇到的所有人都挺开心的。 ——可惜你们开心早了。 宝根暗自吐槽。 等景川小学正式开学,除了部分优秀老师和学生外,剩下的人会继承东高屋胡同小学的牌子在原地办学。 小学部和中学部会直接搬到骑河楼一带办学。 这次为了实验改过的教纲,锦川学校的教研室开设了两个临时特等班。 初中部的设在91中,小学部的设在东高胡同小学。 宝根数了数整个班加上他一共才三十一个学生,而教室后头挤满了来听课的教研室和人教的老师。 这三十一个小学生当中,有来自一年级的两人,二年级的四人、三年级的三人,剩下的全是四到六年级的优等生。 看到教室后面坐的老师居然比全班人数还多,所有的小学生们都感到异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可宝根却看着那些老师们开心的笑了。 简直是天助我也! 第一节语文课,负责上课的是对集中认知极有研究的马老师。 在经过简短的介绍之后,马老师立即开始随堂测试各年级小学生掌握着文字平均水平。 在这个课堂上收集到的各年级平均值,将作为以后各年级小学生的识字顶级水平来参考。 二年级学生得到的卷子上几乎全是繁体字,多达两百多个。 宝根需要给这些文字注音,并写出其简体字来。 宝根乖乖的按照自己的实际水平进行书写,因为这些内容涉及到陈玉华的教学内容,他不能让别人质疑陈玉华的家教水平。 字迹也是写的相当工整。 卷子收上来,所有老师一起评分,很快得出了结论。 在二年级这个档次,宝根独树一帜,一马当先。 接下来测试的是跨年龄段的知识掌握。 比如诗词默写和造句。 宝根的卷子是马老师和另一位资格极深的语文老师一起看的。 诗词默写题,锄禾。 卷子上的四句五字诗写得工工整整的,乍一看去果然有陈玉华老师的四五分水准。 就小学生这个年龄段来说,这种字迹已经算得上是赏心悦目了。 两位老师轻轻的点头,这字迹确实不错。 “锄禾日当午,汗滴……诶,错了啊!” 两位老师哭笑不得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么简单的诗,怎么这孩子都记错了? 看看这孩子写的是什么! 【锄禾日当午,学习好辛苦。读了一上午,还有一下午!】 这是跟谁学的偷懒打油诗。 马老师笑了笑,没有太过在意,认为宝根可能就是被一些不好的学生影响了。 但另一位郑老师却不一样,她觉得宝根这个孩子的品性可能还需要考察一下。 这诗也是能写给老师看的?! 二年级的造句要求是四个头,头两个词都还挺好。 直到第三个【马上】造句。 宝根的答案是:我骑在马上下不来了。 俩老师摇头——怎么会犯那种普通学生才犯的错误? 最后一个用【但凡.....也.....】造句。 宝根的答案是:但凡我有一点本事,也不至于一点本事都没有。 哭笑不得的马老师想了半天还是准备打√,可郑老师却直接打了x,还批了四个字“狗屁不通”。 郑老师寒着脸站起来,直接走上讲台。 “张宝根同学,你站起来。” 宝根乖乖的站了起来。 “刚才低年级的第二轮测试里,就你的分数最低,连一年级的同学都拿到了九十分,而你才刚刚及格。” “我之前看过你的卷子,你的学业水平怎么会掉得这么快?” “是不是在被选中特等生之后,就开始骄傲自满了?!嗯!” “你要知道学习这件事向来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当你还在原地沾沾自喜的时候,人家早就【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你抬起头来看着老师,回答我,刚才老师说的这句【轻舟已过万重山】你听懂了没?” 宝根“惭愧”点头。 “听懂了?那你说老师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师您的意思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低头一看没上船......。” 学生们顿时发出一阵闷笑,后头的几个老师也差点没憋住,郑老师手里的粉笔已经断成了两节......。 不少老师对着宝根微微摇头,但却有一个坐在角落里三十出头的女老师看着宝根若有所思。 语文课后是数学课(新小学不叫算术了),宝根的表现依旧稳定——时不时的就会出个洋相,但二年级和部分三年级的基础题却是怎么考都会。 连续三天下来,几乎所有老师都产生了一个观点——张宝根按部就班学习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但说是特等生那种天才却有些夸张了。 综合评价:不过如此。 第五天,得到伊老师通知的买家再次努力了一次。 他们没想到这一次校方居然真的松了口。 谁都不会认为一个八岁小孩这么能演。 除了一个人。 江媛看着最新出炉的丁班名单,摇头笑了。 第101章 暂时别问 林靖远和魏序言在长吁短叹。 陈玉华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明明自己之前判断的好好的。 柳茹茵也不复习了,黑着脸拿着个柳条子堵在门口等着宝根回来。 解卫军又是几天忙的不回家,马上就要去培训,他手头和杨兴民手头的几件零碎事都要去赶着完成——为什么杨兴民的事也要他去干?因为那货现在没时间。 胡同一处边角。 “好兄弟!” 关泰山乐呵呵的拍着宝根的肩膀。 刘思敏也大笑着搂住他。 “讲义气!” 只有小姑娘白了他好几眼。 “傻蛋啊你!” 宝根耸耸肩,无所谓朋友们的赞赏或者嘲讽。 因为八岁的孩子们看到的问题只是最表面的。 其实在景川小学二年级只有甲乙丙三个班的时候,宝根自己心里选择的也是甲班试验班。 可当他得知出现了一个丁班,而且丁班不少家长都在运作换班的事,宝根的想法当时就有了变化。 靠着提前预知,宝根当然晓得除开甲班外的乙班和丙班学生大部分都是大院和机关子弟,听上去这是一笔很不俗的人脉。 可宝根之前选择了甲班,还把梅子也弄了进去。 因为重活一世的他知道,在未来十几年里,乙班和丙班不知多少家庭会出现变故。 以这些家庭的层次一旦出现问题,那被牵连的人不知多少? 万一交错一个人,带来的可能是万劫不复。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事在未来十几年里可是屡见不鲜。 他之前的打算是先在试验班站住脚,通过慢慢观察找到自己记忆里符合结交的目标,积累日后的人脉。 可谁知居然又多了个丁班。 丁班这些学生的家长层级明显要比乙班和丙班低了一个档次。 而且他通过对方的开价判断出对方的行事能力,这些家长大约都是中层干部。 就算日后有事,大约也只会涉及到亲戚,怎么也延续不到孩子的同学家去。 但在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这些人家将陆续成为真正的主流。 再说了,小朋友投资自然要选择合适的灶台,太热的灶台自带火焰抗拒光环,他也靠不上去。 所以在宝根的眼里,丁班这个地方是真正风险可控、潜力绝大的地方。 他当然要想方设法调过去。 至于那些老师之所以最后选择放弃他,有的是被他的演技瞒过,而有的是以为宝根家里揭不开锅,为了那些粮食才主动想换班,进而心生怜悯索性放过了他。 而唯一发现宝根不仅在演戏,还能把事态精准控制在老师们忍受度范围内的,只有喜欢暗中观察学生们的江媛。 她也没料到,自己刻意要带的差生班居然把全年级可能是最狡猾、最聪明的那个小家伙给收了进来。 柳茹茵想在大院门口堵住宝根进行“教育”,可宝根根本不怕。 他让关泰山找了个玩得好的小孩跑去67号大杂院门口告诉柳茹茵,胡同口有她同学找她。 柳茹茵当即带着疑惑去了胡同口,宝根趁机溜了回去。 在家里,当着林叔和婶儿的面,柳茹茵可不敢对自己下死手。 暂时摆脱了临时特等班的生涯,让宝根又得到了好几天的自由时间——临时特等班所有学生的学籍已经调到了景川小学,但景川小学还没正式开课。 刚好笔记本这回刷出来的涂鸦,又是个可以利用上的。 看着涂鸦里展现出来的内容,宝根摇头晃脑的叹息。 “可惜了小爷的马甲!二十年工龄啊~!” ...... 4月17日,夜,两点。 苏省某县郊外。 天气晴,微风消散。 微不可见的一点星光在夜空里闪过,过不多时一点黑影无声的瓢向了漆黑的野外。 降落伞在靠近地面后失去空气的托力,如烟雾般翻滚变软。 刚刚落地的黑影正紧张的切割着伞绳,并不住探看着四周黝黑的荒野。 麦兆福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他是培训班最优秀的学员之一。 他的动作极为迅速,降落伞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拢起来。 无声的抽出小铲子,麦兆福选了个看似隐蔽的角落飞速的挖坑,他准备把降落伞埋起来。 才挖了几铲子,忽然旁边的黑暗里有人笑了。 “别费力了,远来都是客,要不我们几个来帮你挖?” 麦兆福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要往浅浅的坑里躲,同时摸向了自己腰间。 可周边黑暗里响起了大批脚步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 “反抗?行,给你一个机会单挑我一个连,我最喜欢你这种汉子了,要准备下么?” 准备个毛线?! 麦兆福亡魂大冒的举起双手,生怕对面因为太黑而看不见。 之前的升官发财心思和他琢磨的潜伏大计此刻都已经烟消云散。 出征前的誓言和豪言壮语被他瞬间抛弃。 小命只有一条,要不是工资高,谁特么愿意回来潜伏? 不过麦兆福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虽然选择了保命但他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能在他降落地点精准布置包围圈,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内部再次出现了赤谍! 而且级别很高! 甚至还能与大陆方面进行及时有效的联络。 ——不是说已经全部被破获清除了么? 麦兆福被捆了起来,随身携带的电台、武器都被收缴。 在押着特务回去的路上,一个小战士低声嬉笑着问之前吓唬特务的人。 “班长,你啥时候成连长了?要不我给连长问问去?” “滚蛋!这是我们三班命好,谁叫这小子自己飘到我们班地头的,呵呵,连长会说啥?” “他只会拍你班长我的马屁!” 跌跌撞撞被押着走的麦兆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到死都无法相信当时自己周围其实就七个人,那排级以上的动静不过是他们在同一时间连续拉枪栓而已。 ...... “一共十一个特务,四部电台和部分武器及资金,”只亮着一盏灯的办公室里,有人在舒心的笑着,“最妙的是还有他们最新的一个密码本。” “那个携带密码本的特务最倒霉,直接落到了我们某部侦察排的中间。” “根本没有销毁密码本和服毒的时间,就被摁了个严严实实。” “沿海那边准备样?” 被问的人只是笑却不答话。 在被逼问了好几次后,只含糊的说了一句。 “战果很丰厚,毕竟咱们提前知道了那艘送特务上岸敌舰的撤退路线,其他的暂时别问......。” 第102章 黑市收获 在进入四月后,宝根从大哥嘴里得知,各街道派出所已经正式对黑市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虽然宣传机关天天喊得很大声,必须杜绝违规交易,但各街道都得到了上头的暗示,对于民间个人之间的小额食物交易行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抓那些蛀虫和专门搞中间商贸易的。 小苏州胡同附近的那条黑市巷子最近又热闹了起来。 大白天的都有人进进出出。 重生者宝根同学就是一个合格的中间商,属于他大哥必须要严厉打击的对象。 笔记本上再次多了一颗小五星,宝根终于又有底气利用起了老鼠洞和纸板。 上次从岭哥手里搞到的东西几乎都已经被他给“用”没了,这次他清空库存里的鱼虾和野菜才弄回来二百多斤粗制玉米面。 交换完毕后,他的笔记本空间里就剩下红薯粉和三斤香肠。 小五星贡献一颗,粗制玉米面变成了二百斤精细玉米面。 这次他没有想办法拿回家,而是挑着家里有病人和孕妇的人家卖,换回来不少好东西。 这些东西分为好几种:二百斤粗制面粉、八罐已经过期小半年的三斤装老毛子奶粉、一台半旧的收音机、两个玉镯子和几幅字画、糖厂生产出来废料足足二百斤。 二百斤出头的粗制面粉,其实里头有五分之二是麦麸粉,四分之一是某种豆子粉,面粉只有四分之一不到,而且口感极差,剩下的小部分杂质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二百斤这样的粗制面粉换了宝根四十斤精细玉米面,这还是宝根亏着换的。 精细玉米面在普通人家这边几乎已经绝迹,而这年头小雨伞又没普及,灾年怀上了孩子,家里只能拿着大头来换小头精细的。 所以后世都说这几年出生的人命都特别的硬。 宝根在完成这笔交易后还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不要给林叔弄点小雨伞? 八罐已经过期的苏联罐头是一个俄文翻译带来的,宝根隔着老鼠洞都能闻出对方身上和别列夫斯基一样的味道。 过期了小半年的东西,胆子大的人依然可以吃,因为老毛子物件的密封性确实不错。 这些罐头是上头从老毛子那里高价买回来提供给那些毛子专家日常补充营养的。 可这些专家平日里都不大吃这个,有的人会一直放着直到过期。 这个翻译便借职务之便私下收了来给自己二岁多的孩子吃。 可家里媳妇不敢让孩子吃过期半年的奶粉,只能让丈夫背出来看能不能换到精细的粮食。 三斤装的铁皮罐子很重,宝根觉着这东西可以当城头雷石用。 一个铁罐子换半斤精细玉米面,俄文翻译乐得喜笑颜开——看来他从老毛子手里换的时候没花多大代价。 宝根想收集合计两百斤老毛子过期奶粉,翻译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 不是翻译同志不知道讨价还价,而是这年头懂得讨价还价的人太少,都指向尽快结束交易,互相坑人的情况很少很少。 半旧的收音机跟小木箱似的,宝根是傍晚趁黑收的,还为此拆大了老鼠洞才拖过来。 57年金陵厂出产的红星五灯 对方戴着大口罩和帽子,开的是市场上二手收音机最低价格——20元。 宝根给的也实惠,按黑市精细玉米面中间价2块一斤给了十斤。 其实以宝根手里进化版的玉米面品质绝对是一流的精细品,卖三块也有人要。 玉镯子和字画宝根不认识,但这年头能拿出来的几乎都是正品。 但在市场上这些东西最不值钱,有人抱着一个瓶子卖了三天都没人理会,宝根开价两斤玉米面这人还不卖,结果到了第四天因为太饿没站稳,瓶子摔了......。 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就值一斤半玉米面,至于字画那是搭头。 但这几天宝根觉着自己收获最大的其实是那批东北糖厂的废料,说是废料其实是东北送入京的红糖成品。 可这年头到处是灾害,东北也没能避免——大干旱。 甜菜这东西的产量直线下滑,可卫星照样得放啊。 大约是去年,有人上下嘴皮子一碰,数据卫星是报了上去,可京城一要求调货,下头就麻瓜了。 怎么办? 红糖生产过程中需要加熟石灰和一些添加剂,那......就“酌情”多加一点。 可这调的量不是加一点就能搞定的,于是乎每个生产环节都加了一点,最后出来的红糖可以当砖头用。 收货的部门取样泡了半小时没化开......,一狠心,加火煮! 可惜,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食品部门拿了这些“糖水”去喂猪,结果连什么都能吃的猪都拉了肚子。 这东西谁还敢往外供应? 嫌医院里床位太空? 处理那些家伙是一回事,可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有人建议磨碎了煮,有人建议上化学制剂。 可后者太贵,用化学试剂还原出来那价格就上了天,而前者根本无法保证食用安全。 要知道红糖不是普通的食品,而是一种补品,使用的对象基本是孕妇、病号或伤员。 或者往更高层的干部提供。 很明显这一批水泥糖根本无法投入京城市场。 于是这批水泥糖就被存在了仓库里,没人去处理,扔是绝对舍不得扔的。 在小巷黑市里,有人几两几两的兜售这种杂黑色东西,并坦言其中的利害关系,这种糖沾沾嘴就可以,真要吃的话,用沸水煮开了多过滤几次,可能危害会小一点。 买的人极少,但在宝根发现后,一口气向这个人要了两百斤。 价格很便宜! 换完这些东西,他手里的精细玉米面还剩下三十多斤。 看着笔记本上剩下的两颗小五星,宝根强行压下了马上将粗制面粉和水泥红糖都进化出来的冲动。 他得留一颗小五星,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他暂时只能在粗制面粉和水泥红糖之间选一样进行进化。 挑来选去,他最后把目光投向了水泥红糖。 因为进化出来的红糖更适合隐蔽的小额交易,利润也更高。 在满是浮肿病的京城,红糖可是不可多得的良药,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备着一点到最后关头使用。 第103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水泥红糖的变化没有任何特效加持,就那么平平无奇的在空间转变了成一色泽细腻的红黑色糖块。 二百斤红糖听起来很多,其实就是一个半米左右的正方体。 随着浮肿病的进一步扩散,红糖这种定量供应的东西越来越少见。 家里要是没有婴儿或者孕妇,基本上没有资格购买。 但就算是有以上两种人员存在,供应的量也是一天比一天少。 这还是京城的情况,已经远远好过外地。 所以当狗洞里的纸牌上写着能供应好红糖的时候,差点把整条黑市巷子都给惊动了。 宝根提供的红糖色泽发黑颗粒分明,晶莹剔透,是再好不过的红糖。 这是一个戴着大口罩光脑壳的中年人给出的评价。 黑市里有人认得他,解放前这是东城这一片百货行当里的名人。 他既然说这个糖好,那就是真的好! 五块钱一斤。 几乎是当时黑市上红糖的最高价。 宝根不光收钱也换其他物资,粮票最好。 1960年,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艰辛,但住在六十七号大杂院的林家却似乎反而有了些起色。 随着宝根烈士子女的证明落实,他的户口也终于落到了林家名下。 每月十五块的补助金也从地方转到了京城煤炭部门来发。 林靖远已经提干,陈玉华又调了新的好学校,解卫军马上也要参加培训班进行提干,家里算得上有三3.3个人在拿工资。 其中三个大人的工资还超过了平均水平。 家里真正没有收入的只有柳茹茵和两个小的。 这是院里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 所以当林家孩子又开始每天吃三顿的时候,院子里乃至胡同里的人都不觉得奇怪。 这种情况让宝根逐渐失去了继续钻狗洞去黑市交易的欲望,因为用处似乎不大。 自由自在的好日子过了四五天,终于有人发现有个漏网之鱼在外头晃荡。 四月十五日,陈玉华带来了学校的通知。 【景川学校将于五月四日在景山公园展开建校典礼。】 【而各年级报名过的学生从四月十六日起提前入班学习。】 【初中部三个年级在九十一中,小学部四到六三个高年级在东高屋胡同小学报到,而一年级到三年级则是在骑楼桥附近的一栋楼里上课。】 这栋楼属于中xuan部,宝根这帮豆丁背着书包进去的时候还得经过门卫。 红砖小楼有三层,每三个单间打通成为一个教室。 二年级在二楼,实验班甲班在最东头。 而临时增设的二年级丁班教室,在红砖小楼一楼的后面。 宝根看得出来,这里原来应该是个会议室。 “嗯,不错,比其他三个班都宽敞。” 这是宝根对新教室的第一个印象评价。 隔壁三个班,每个班都是五十人满员编制,唯有他们丁班只有四十三个人。 现场来报到的小屁孩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让宝根听到了不少八卦。 例如他们这个班本来定的人员名额其实比现在更少。 刚来到新环境的八九岁小孩们,都按照彼此熟悉的程度分成了好些个小圈子。 宝根所在的这个小圈子里就有五个人。 他自己、梅子,刘思敏和关泰山,还有一个宫爱珍。 宫爱珍到底没能去成实验班,因为她的节目没经过审核。 不过她也蛮看得开的,再见到宝根几人也来到丁班后,她笑的比谁都开心。 八九岁正是猫憎狗嫌的年纪,这说明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很活跃。 前头整栋楼都已经安静了下来,就他们这边还在叽叽喳喳的闹着,大家很快就玩熟了不少。 尤其是几个小圈子里领头的孩子,为了在新地盘树立威望在竭尽全力的争辩。 宝根几个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别看人家才八九岁,可讨论的问题却是“咱们国家到底有多强大”。 赶英超美嘛,核心目的之一是要建立起强大的民族和国家自信心。 批判西方、弘扬国内的伟大和成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让上辈子亲身经历过七八十年代极度崇洋媚外时期的宝根,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有趣。 八九岁的孩子吹嘘的内容也几乎都是普罗大众知道的那些。 什么最高峰、长城、黄河、国土面积、悠久历史、十年成就等等。 还有京城火车站、武汉长江大桥、成渝铁路......。 其中有几个小孩引起了宝根的注意。 一个是八岁男生,斯斯文文的,名字叫唐向阳,嘴巴皮子很利落,说话相当有条理。 另一个是高个子女生,比很多男孩都要高小半头,声音很洪亮,叫田春兰。 最后一个是个粗壮男生,说自己只有七岁半,但怎么看着都有十一岁的样子,名字叫梅志强。 教室里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天,最后就剩他们三个还留在讨论的核心位置。 其中唐向阳明显靠着学识占据上风,田春兰靠着大嗓门丝毫不退,而说话不是很厉害的梅志强仗着......脸皮厚就是不说话也不退出。 听着没多大意思。 宝根带着四个小伙伴去了角落里聊天。 梅子好奇的拉住宝根。 “宝根,他们说了半天,也没人说咱们什么时候能跨入发达国家的行列。” “你说大概要多久啊?” 宝根嘿嘿嘿笑了几下。 “管他那么多,咱们埋头发展就是了。” “那多没劲啊,”尚且有些营养不良的伊同学满脸期待的看向窗外,“真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 “会到来的,”宝根趴在她边上也看着窗外,“咱们低头发展,等忽然有一天外头的人都喊咱们抬头看看外面的世界。” 宫爱珍把头凑了过来。 “他们叫咱们看什么?” “他们会说,喂,兔子们,赶紧睁眼看看世界吧!” 几个小学生的脸色都垮了一下。 “你们的人口已经超过十亿,等于200多个国家起来的六分之一那么多,受教育人口超过90%,几乎所有人都受过9年义务制教育; 你家每年毕业的大学生近千万,同时还有百万硕士和博士毕业,绝大部分还是工科出身; 你们的国土面积世界前三,制造业占了全球30%以上,钢铁产量和水泥产量都占全世界一半以上; 你们每年生产的总值已经达到了白头鹰的八成,但购买力却比白头鹰强。他们能赚一百块,你们能赚八十块,但他们买一个包子要一毛,而你们可能只要六分。 你们几十年没打仗,但科技和武器是全球唯一可以和白头鹰抗衡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你家里排名第六的小飞机前儿才把欧洲排名第一的战机给打了下来,6:0啊。 你家每年下水的舰艇跟下饺子似的,一年建的吨位等于一个高卢海军; 白头鹰都哭了,说不准兔子你欺负他。 你必须先给它打电话来着......。 睁开眼看看世界吧,别老是说自己兔子家是发展中国家行不行? 然后呢,咱们就惨兮兮的说——不行啊,我们还没实现共同富裕,家里还有很多事没有搞定,所以我们必须是发展中国家。 谁有意见我们就......啊哈哈哈哈。 这就叫垂死病中惊坐起,嗯嗯呢呢嗯嗯嗯~!” 在喃喃自语吐槽的宝根没有注意到,几乎全班的同学此刻都安静的聚集在他身后听得热血沸腾,浑身痒痒。 唐向阳也听得入神,他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那到了那时候,咱老大哥呢?” 宝根还以为是关泰山在问自己,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 “他啊,在天上看着咱们呢。” “班主任来了~~~。” 第104章 我们早就知道了 江媛站在讲台上微笑看着下面四十三个学生,她打量的时间很长,争取和每个学生发生三秒的眼神对视。 她的眼神里满是亲切、信赖和鼓励。 她身后的黑板上写着她的称呼“江老师”,她没有写“江媛”两个字,因为媛这个字并非常用字,可能到初中都不用接触到。 江媛的教育理念与旁人不同,甚至与国外很多专家也不一样。 她研究的课题是从古代文书中得来的灵感——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对于整个丁班,在前两个月她没有任何要求。 这两个月是她用来了解学生、分析特长和归纳教学方法的期间。 她只相信一点——想要真正解决好一件事必须充分了解你要着手的对象,并提出可行的方案。 在江媛的目光下,班级里那些低低的小白话逐渐消失。 大家都在等人。 班级里空了四个座位,有四个同学刚才被大队部叫了过去。 能被选拔进景川小学的学生几乎都是少先队员,要么是因为家庭政治过硬,要么是因为本身学业有成。 在二年级丁班里,唯四不是少先队员的是宝根、刘思敏、关泰山和宫爱珍。 宝根是因为户口刚刚落地,刘思敏和关泰山是因为当初二年级的28班入队名额有限还轮不到他俩,至于宫爱珍则更简单——她之前几乎没怎么正经上学。 这学期江媛手里刚好有四个入队推荐名额,她找了校长走了后门,让宝根四个在上课第一天就去大队部宣誓入队。 让所有学生尽量处于一个比较高的起步点,这也是江媛的教育理念之一。 大队部红旗下,刘思敏、关泰山和宫爱珍举着小拳头,面色潮红,神情激动,眼眶里眼泪哗哗的转,宝根好点,毕竟上辈子已经入过一次了。 新鲜出炉的红领巾戴上脖子,几个小学生感觉精神气都壮了不少。 一阵风的回到教室,江媛这才开始今天的下一步。 “现在请每位同学上台介绍自己,姓名、年纪、爱好和特长。” 面对这种很正式的场合,八九岁的孩子们都有些害羞。 最多也就五六句话讲完,然后飞奔下台。 宝根注意到他之前注意的三个人果然在这个环节都比较出众。 田春兰这个女生叽叽喳喳讲了好几分钟,而唐向阳上台后一共讲了十几句话,虽然有些句子还有些稚嫩,但明显也是他精心准备好的发言,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至于大个子梅志强,他说的话其实不多,但他每说完一句话都要笑上一小会儿,最后也拖了一分钟才下来。 伊白梅还是宝根的同桌,她上台的自我介绍很简短,只有四句话。 不过白皙的小姑娘让很多同学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她下台的时候身上还黏着不少好奇的目光——都是孩子,大家不过是下意识的喜欢漂亮的风景罢了。 轮到宝根上台,宝根原以为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谁知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全班的目光就锁死在了他的身上。 概因他之前那番“畅想”对八九岁的同学们来说,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叫张宝根,今年八岁半!” 话音刚落,下头的同学们顿时不淡定了。 ——哎呀,原来真的可以在讲台上多说半岁的么?!!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没长大的孩子都这样,恨不得自己的年纪越大越好。 看到宝根这小子居然说完这两句就想下台。 江媛也第一次在同学自我解释的环节出了声。 “张同学,介绍一下自己的特长。” “好好的介绍!” 宝根发现自家班主任真的很温柔,让他忍不住想试下老师的底线。 “那个,同学们,我会的比较多,算起来也就两件事不大行。” 下头超过一多半的学生们都皱起了鼻子。 原来是个吹牛大王! 宝根摸摸鼻子笑了。 “具体来说就是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就连江媛也跟着笑了。 别以为宝根是没事讲笑话,其实他也是有目的的,等下选班干部,他得让着梅子点。 大家总不能选一个有点滑稽的家伙来当头吧? 尤其是第一任班委估计都是老师直接指定,自己这么滑头,哪个老师会让自己做全班的表率——伊白梅这样优秀漂亮的小姑娘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自我介绍之后就是选班干部的环节。 江媛没有直接指定,而是让大家自己推荐,大家投票选。 她认为一个班级从一开始就要有一种自主的意识,这样才能在后续的学习中更好的发挥主观能动性。 而且这次选举的结果无论多离谱,她都会一直保持到第二学期重选为止——她要让学生们知道自己的每个选择都很有分量。 选举的结果很出人意料。 被推荐上黑板的同学名字一共有十七个,也就是说投票的同学每人可以投十七次。 得票最少的只有二票,而最高的那个是整整四十票。 宝根傻眼了。 因为八个“正”字上头正是他的名字。 伊白梅比他少了一个“正”字,排在第二位。 唐向阳获得了二十三票,田春兰十六票,梅志强十二票......。 这都是获得了十票以上的人选。 按照江媛之前宣布的选举规则,宝根居然当上了丁班的中队长(这个时候不叫班长)。 伊白梅是学习委员,唐向阳是劳动委员,田春兰是生活委员。 而与其他普通小学不一样,班上的文体委员被拆分为了两个,分别是体育委员和文艺委员。 梅志强当上了体育委员,所以现在还差一个人。 于是大家的目光继续往下走,发现下一个得票最高的是得了七票的宫爱珍。 “刚好宫爱珍同学本身就是文艺尖子生,那这个文艺委员就由她来担任吧!” 宝根没忍住,偷偷问走廊隔壁的同学。 “你们为啥都投我啊?” 那同学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们都知道你啊,卖掉试验班尖子生名额的那个,家里人说了让我跟着你学,好好学习。” “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在我们班各家早就传开了。” 第105章 没伤进外科 中队长、学习委员、劳动委员、生活委员、文艺委员和体育委员在景川小学都是两条杠。 布制臂章两条杠上了宝根的臂膀。 虽然宝根实际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小,但他还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气势的变化。 不是宝根重生后变稚嫩了,而他本来就是个老小孩,重生后仗着年纪小尽想些上辈子不敢“玩”的事。 学小孩子脾性对他老说一点也不羞耻,死老头子要什么脸面? 这不,放学回家,他居然连学习委员的手都不牵了。 下巴微微昂起,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张龙赵虎——刘思敏和关泰山。 小姑娘好气的骂他。 “臭德行,不就是中队长么?指着谁没当过似的!” “看你这样子,不像是班上的干部,比胡同里的干部还牛!” ——骂就骂呗,反正我又掉不了一根毛。 大大咧咧的往67号大杂院门口一站,带着二条杠的左手微微在前,睥睨......。 柳茹茵正好出来倒垃圾,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柳老二,你过来啊。” 柳茹茵诧异的一抬头,正好看到老三在显摆胳膊上的二条杠。 ——哟,这傻子还真出息了! 柳茹茵神色变化很快,先是在心里哀叹了一声——那个丁班估计都是废物点心吧?接着又有点高兴,毕竟老三被选上中队长,也算是矮子里挑将军......。 嗯?不对,这臭小孩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手里的扫把嗖的一声飞了过去。 宝根早有防备,往后一跳。 “好啊,你居然敢殴打干部,左青龙右白虎,给我上!” 左青龙右白虎当即出列——刘思敏和关泰山扭头就跑。 关老二跑了几步后,又迟疑的停了下来。 宝根大喜。 “老关,果然还是你靠谱!” 关泰山一阵风的跑回来绕过宝根,把扫把捡起来塞给了柳茹茵。 然后飞一般的逃走,他还冲着有些发愣的宝根喊了一声。 “宝根,明天见啊~。我支持你的!” 柳茹茵到底没打成宝根,因为有个小姑娘站在宝根跟前一点不怵的看着她。 “茵子姐,宝根同你逗乐子呢!” ——嗯,还是老.....伊靠谱。 回到家里,一向是柳茹茵狗腿子的两个小的在见到二道杠后立即叛变。 表示以后绝对和小哥站一个阵营,柳老二你揍开。 结果一人屁股上挨了一扫把。 虽然林家如今条件不错,但也要隔三差五的出去换粮食。 换粮食这件事当然得林靖远去。 柳茹茵正要继续收拾两个小的,刚好看到林叔扛着一袋粮食进了院门,她立即迎了上去。 林靖远背回来的粮食足有六十斤,大部分都是粗粮,还有少部分咸菜和豆饼渣子。 “黑市怕是开不下去了,”林靖远坐下后第一句话就引起了柳茹茵的注意,“价格越来越贵,卖粮食的还不到买粮食的三十分之一。” “今天这些东西,我额外出了起码十块才拿回来。” “一上午,巷子里就来了三个卖粮食的,哎~~~,怪不得军子说派出所那边已经不管这个了。” 柳茹茵和宝根一起把粮食分类放进两口大缸里,她一边忙着一边同林叔说话。 却没防备宝根把自己的笔记本插进了米缸里。 米缸最下头藏的是白面和玉米面,中间隔着一个纸板子。 白面和玉米面上头盖着一层报纸,报纸上头是各种粗粮。 而另一个缸里全是各种代食粉子。 在说话的柳茹茵没有注意到本该用了一部分的玉米面,这回又多了回来,再次与白面的海平面平齐。 “叔,依我看,您和婶子商量下,多拿点钱和票出来尽早买些放家里。” “我怕过些日子,就算有钱都没地方买去,这是我听隔壁院周大娘说的。” “她说解放前这种事常有的。” 林靖远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她说的没大错,但咱们不比那时候了,上头不会看着的。” “木制厂的象棋马上就要全部交货,厂里的利润上头又多拿了一部分,说是用来继续调粮......。” “哎~~,”说着说着林靖远忽然叹了一声,没了继续说话的动力,后续的话没能说出口来。 “嗯?!” 林靖远忽然揉揉眼,一把将站在米缸前玩的宝根拽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宝根胳膊上的二条杠。 “你小子怎么把梅子的牌牌给偷了?” 宝根急忙扯出藏在领子下头的红领巾。 “我今天入队了,还被选了中队长,梅子的票都少我一大截!” “哟,行啊!” 林靖远笑着仔细擦了擦了宝根的二条杠。 “比叔强,这么小就当上干部了!” 院门口急切的脚步声响起,解卫军一头汗的跑了进来。 几个人都一愣,就连在一边看热闹的几个邻居也忽然把心揪了一下。 解卫军和杨兴民如今都是公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大爷~!大爷~!” 杨大爷急忙开门,下意识的往解卫军身后一看。 咦,没看见自己孙子! 老头也慌了。 “咋啦?兴民呢?” 解卫军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压低了声音。 “那个兴民没什么事,就是他好奇......。” 杨兴民被送医院了,外科!但他没受伤! 这让宝根很好奇。 所以他跟着林靖远一行人赶到了医院。 所有人在见到杨兴民的第一眼,不是揪心,而是想笑。 包括他亲大爷。 杨大爷哭笑不得的笑了一声,又接连骂了杨兴民好几声。 “兔崽子,你吃多了撑的!!!” 站在杨兴民身边的谢欣月原本还挺焦急的,可如今也有些忍不住想笑。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之前说起。 在六七十年代,自由恋爱是有一套大概程序的。 大约是送女方回家半程到全程,然后再往下发展的话,女方宿舍里的电器会准时坏一回,一般来说都是灯泡会坏——哪怕是新的。 所以一旦男方觉得两人发展还不错,立即就要开始学习如何修灯泡。 对杨兴民产生了好奇的谢欣月,两人之间的关系发展得非常快。 本来喜欢阳春白雪的谢欣月,在接触到杨兴民嘴里的俏皮俚语后,好奇心一天赛过一天,一天不听几个段子连觉都睡不好。 加上她觉得杨兴民马上就要提干,也不是.....不可以谈的。 两人发展速度有些超期,杨兴民这边还没进培训班,谢欣月这边宿舍的灯泡就坏了。 是真坏了! 真是新买的灯泡不合格。 于是乎杨兴民便屁颠屁颠的跑去帮人换灯泡。 第106章 不成也得成 灯泡换下来,谢欣月准备用这个灯泡做个小装饰品,于是让杨兴民帮她洗一洗放着。 可杨兴民洗着洗着就发现,这个灯泡的形状咋就那么与嘴巴合套呢? 他就是一时好奇加手痒......。 “呜呜~哼~哇~~呜呜呜~~,”嘴里含着个灯泡的杨兴民在手舞足蹈,可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大家都看着他乐。 医生和护士见家属都来了,让杨大爷签了字,就开始处理这个灯泡。 别说,六十年代的医生虽然没后世医生那么要求细致严格,但办事效率还是很强的。 护士用力掰开杨兴民的嘴,不知是啥油灌进嘴里,医生在杨兴民的下巴骨头缝里扎了一针,疼的杨兴民嘴巴瞬间张到最大。 “嘣~,”灯泡被完整的拔了出来,但杨兴民的下巴也脱了臼,下一秒又被医生一抬手给安了回去。 “哎呦~~~。” 手术结束。 一共七秒。 一屋子人笑骂不断,杨兴民脸上讪讪的,笑得有些不太自在。 谢欣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急忙借口洗灯泡出去了。 水槽边,谢欣月一边笑着一边清洗灯泡。 “傻子,灯泡都能卡成这样?” 她笑着笑着眼睛就落在了小小的灯泡上。 咦? 真的卡进去就出不来么? 有点小小的......好奇。 ...... 两个护士死死的压住谢欣月的手和身子,医生已经给她腮帮上扎了两针,但她的嘴巴太小,灯泡卡得比杨兴民更紧些。 谢欣月眼泪直流,她此刻是极度的羞涩和难过。 谁知道啊,这么小一个灯泡是真能卡住啊! 一屋子人都在摇头。 杨兴民在一边内疚得直转悠。 宝根看了一眼身边手有些发抖的解卫军。 “大哥,你要是真忍不住,那就笑呗。” 解卫军紧闭着嘴就是不出声,他怕自己一张口就是一串的“哈哈哈哈哈”。 他手抖了半天才缓过来,吐出一口气。 “爱情这东西还真奇怪,这俩能在一起还真是天意啊。” 宝根摇摇头。 “哥,有时候两个人能在一起啊,他未必是因为爱情,......也可能是因为病情一致。” “噗~~~~。” 解卫军没忍住笑了,还瞪眼拍了宝根一巴掌。 可瞪完眼,他浑身上下抽抽得更厉害了。 ...... 不愧是新建的实验学校,每个班中午都能供应一盆稀粥加咸菜疙瘩,有时候还其他种类的腌菜。 比起司厅小学竭力才供应的那一小碗糊糊汤,这个条件可要高了好几层。 稀粥小部分是糊糊,大部分是粟米,还带着大米味道。 这待遇真不错。 但更好的还在后头。 每个年级有一个班级名额,能获得本月的额外食补。 两个小小的窝窝头,一小杯牛奶或者甜米汤,一周还有一两半的水果、蔬菜供应。 这个待遇明显是对标育英小学那种的标杆班级的。 宝根原本以为学校会直接划给每个年级的试验班,可学校方面大概是为了顾虑乙班、丙班那些家长们的心情,所以决定每月评选一次。 评选优胜的班级获得本年级本月的这个食补份额。 说白了,这个食补最后还是人家试验班的。 四月份二年级的食补评选,是考察各班的记忆力。 大约是为了给集中认字记忆教学法提供素材,所以这个月的评选内容是背诵诗词。 每个年级的每个班都上交三首或以上的古代诗词,校方根据诗词的背诵难度进行打分。 五天后,校方进行抽查。 如果某首诗词全班有四分之三的人员背诵全过,那么该班获得这首诗词的评分。 每个班级总分排在第一的获得这个月的食补资格。 换言之,哪个班背的诗词越多越难,最后的得分就越高。 听到这个消息,二年乙班和丙班当即熄火。 五天时间让八九岁的孩子背几首简单的诗还行,但要真上数量和质量,可谁能比得过试验班那群bt小孩。 丁班的同学们在听说这件事后也是哀嚎一片。 这年头干部家的吃食也很紧张,谁不想拿到这份食补资格? 可真是比不过啊。 乙丙丁三个班的学生们都准备放弃,但几个班主任却不行。 这是学校组织教研课题的一部分,各班虽然明知不敌但也要硬着头皮上。 江媛没有给大家压力,让大家就当玩乐,把这件事直接交给了中队长和班委去处理。 “那么咱们背什么诗词?” 语文课代表女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锄禾?鹅鹅鹅?还是野火烧不尽?” 在她看来,就自己班的成员素质,也就这三首比较适合了。 反正乙班和丙班的人都不都说了嘛,重在参与。 唐向阳有些跃跃欲试,但又多看了宝根一眼。 他年龄虽然不大,但在家庭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已经懂得在什么场合应该守什么样的规矩。 “唐向阳,你有啥想法?” 宝根也好奇这个唐向阳能有什么好主意。 “试验班这个目标可以暂时搁置,我觉得咱们可以把这次参评的目标定在超越乙班最低是超越丙班上!” 几个班委除了中队长外都微微点头。 是啊,也不能完全丧了士气不是? 接着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宝根。 “我觉着吧,就算是试验班,咱们也不是没有获胜的机会。” 听到宝根的话,几个同学的嘴巴都惊讶得微微张开。 ——中队长,我们知道你是从哪边过来的,你不怕只是你不怕,别算上我们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宝根写了一个小纸条,拿在手里晃了晃。 “第一个小任务,打听试验班这次准备背诵哪些诗词,我需要确切的情报,谁能完成?” 田春兰向来是敢于冒险的,她当即举手。 “我去,和你换名额去试验班的是我朋友,我偷偷的去问她!” 宝根点点头。 “那你要伪装一下情绪,就当好奇,可以表露出咱们玩不过他们试验班的意思,要让敌人骄傲起来。” 嗯,这个好玩! 田春兰急忙接过纸条。 剩下几个人都眼巴巴的看向了宝根手里的那张纸。 ——中队长,你继续写啊! 都当中队长在玩古代的行军打仗游戏。 “乙班的背诵内容,谁去打听?” 唐向阳急忙举手。 “丙班的.....。” 梅志强笑嘻嘻的抓过纸条。 “宫爱珍同学。” “啊,我就不要了吧!” “你组织一下,班上是不是还有两个乐器专业生,告诉他们准备练新曲子。” “不是背诵么?不过这个我可以。” “伊白梅同学。” “嗯,在呢。” “今儿起你是我秘书,跟我一起回家,诶,别闹,我是说去找我师傅、你爸爸。” “找我爸爸干嘛?” “我觉着我们可以用唱歌的方式来记诗词,所以这就需要【善于】谱曲的伊夏老师来大力协助了!” 小姑娘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老爹。 “我爸爸?成么?” 宝根大包大揽。 “我说成,不成也得成啊。” 宝根心想:二年级背诗词而已,我连上《无题》、《临江仙》、《水调歌头》和《满江红》四首难度较高的,请问试验班你们该如何应对? 第107章 我等着你! 正式上课后的第二天就是周日,宝根原本准备睡个天荒地老的。 可谁知昨晚才闹过笑话的杨兴民居然把他给提溜了出门。 原来通过昨晚那件事,杨兴民和谢欣月之间的那层膜消失得差不多了,两人预备今天正式约会。 这年月首次正式约会的人都比较羞涩。 为了缓解尴尬,双方家长一般会让相亲的人带个弟弟妹妹在身边。 理由就是带弟弟妹妹出来遛着玩,小孩子天真无邪,往往能缓解大多数的尴尬。 谢欣月那边估计还没跟她家里说,而杨兴民家里就他和他大爷,再说这种场合他也不好遛自家大爷,他大爷可比他更懂这些。 于是乎,杨兴民在解卫军的建议下盯上了宝根。 八岁的小屁孩,还是中队长,还颇为知情识趣,那可不得带上? “我不去!” 宝根一边挣扎一边摇头。 “你和谢姐姐玩,我一个人玩没意思,到时候万一老是打扰你们,你又该恨我了!” 嘿,小屁孩说的还挺有道理。 于是杨大爷出面去隔壁院把梅子同学借了过来。 宝根这才点头——还是我大爷知情识趣。 梅子笑眯眯的对宝根比了个大拇指——不错,还记得带我一起去玩! 约会地点是北海公园。 考虑到有小孩跟着,所以两大两小是坐公交去的,其他人都还好,就是梅子可能有点晕车。 还在就几站路。 四月是北海春正好的时候,恰逢周日,游人如织。 两大两小沿着海子边上轧马路。 原本有些晕车的小姑娘在吹过风后也活泛了起来,拉着宝根在前面一路飞跑,好像如果给她一双翅膀,她能飞起来一样。 杨兴民和谢欣月轧马路的速度很慢,也由着那两个小的一路飞奔而去。 如今的京城虽然饿肚子的人多,但针对儿童的犯罪却少得可怜。 这年头出门外头是没有摆摊卖矿泉水的。 解渴靠的全是路边的公用水龙头。 重活一世的宝根比较讲究,自己背了个铁皮水壶。 小姑娘咕隆咕隆一气喝,宝根晃了晃,才喝了八分之一不到,他也接口喝,梅子压根没在乎这点。 “啊~。” 梅子惊慌失措的跳到一边,一辆单车呼啸着从她身边刮过。 单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那骑车的男人还阴阳怪气的笑着。 “幸亏她跳得快,要不然非让她赔我主任的这辆新车不可!” 见宝根气呼呼的从路边挑了颗梨子大小的鹅卵石,梅子急忙拦住了他。 这要是砸到人,会出事的! 宝根恨恨的呸了一声。 骑车的那人他认识。 这个死配角每次出场都是一个造型——京城第一轧钢厂的厂服。 就是之前笑话过他们几兄妹的那个家伙。 宝根知道对方的资料,袁商华,备料车间的工人。 梅子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却没防备着宝根无意中引着她一路跟了上去。 姓袁的骑这么快,摆明是去前头的游船码头。 游船码头距离他们不远,快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宝根眼睛很尖,一眼便找到了袁某人骑的那辆单车。 这辆单车看上去有些新,铃铛也是好的,可那人就是不按。 简易码头上没有看见那人和他载的女人,看来是已经上船到了湖面。 宝根眼珠子一转,捂住肚子就往茅厕方向跑。 “梅子你等等兴民哥两个,我去拉个屎。” 梅子看中了路边的一个秋千,一边荡一边回复宝根。 “你去吧,快去快回啊。” 宝根钻进树丛,一溜烟的来到了停车区的外边。 停车区是用绳子圈出来的,北海这地方有些特别,所以管理员要收二分钱一辆车。 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停外头,丢了可不管。 说是这样说,但管理员人不错,会时不时的出来溜达一圈。 所以圈子外头停的车仍然是圈子里的好几倍。 姓袁的车不是自己的,所以忍痛花钱停在圈里,因为来得迟,是停在边上的。 宝根看准管理员出去溜达的机会,树丛里钻到了圈里。 他先吃力的把姓袁的车往外推了几步,然后把不远处一辆车上的车座套子取下来戴在了袁某的车座上。 直到八十年代,人们都有在自家单车配车包套子的习惯。 都是自己动针线做的,算是很早的车饰之一。 一是为了保暖;二是为了好看;最重要的是一眼就能找到自己的车子。 管理员在外头溜达一圈的速度很快,刚回到圈子就发现一辆戴着车座套子的“新车”进了圈。 他记忆不错,记得圈里之前有过几辆戴车套的,但这辆车的款式和新旧度对不上,所以肯定是新来的。 而且车边上还站着一小孩。 “小孩,你家长呢?进圈停车是要收费的。” 那小孩两眼看天,说出来的话可气人了。 “消停点吧您,我哥的车你都敢收费?” “我哥可是第一轧钢厂的!袁商华,原料车间最不怕脏不怕累的,干了五年,上月转了正,是正式职工!” “我们那一片,我们全家亲戚都捧着我哥呢!” “刚才我哥说了,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样赚黑钱的!” 管理员被气到了,头顶剩的几根毛都差点竖起来。 “好、好、好!你哥是好样的!” 特么干了五年才转正,还干的是最差的活计,也好意思说出口。 一个正式职工能被全家和邻居们奉承着,说明这家人包括亲戚在内、甚至是那一片的居民家庭都不行啊,根本没能人。 ——所以,我会怕这种货色? “去把你哥叫来!不识字么?违规停车罚款一块!” “我哥带着我未来嫂子已经玩去了,哦,他说,要钱没有,你要敢把车子扔出圈,我哥能把圈里所有车子的气门芯给偷偷拔了。” “行啊!还敢威胁公家人!” 管理员那个小孩也没法撒气,他二话不说,找出老粗的一根铁链子来,看着像以前系游船的,把袁某的车给锁得死死的。 同时还开了一张一块钱的罚单贴在车把手上。 “你看不起谁呢?” 小屁孩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我哥对我嫂子说,您要真给他贴罚单,没贴满车把手,他都看不起您。哦,我哥说,北海这边管停车的,向来都是那啥,欺软怕......软的。大概就是这词吧......,反正我也不懂。” 没多久车把手上真被贴满了罚单,看着跟万国旗似的。 “你、你、你,我找我哥去,你可别害怕!” 那孩子一溜烟的跑了。 管理员冷哼一声,大马金刀的坐着开始喝茶。 “老子等着你!” 第108章 花名这件事 杨兴民、谢欣月带着宝根和梅子绕了个大圈走回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游艇停车区那边围了一圈人,吵吵闹闹的。 宝根眼尖,看到有个一头汗的中年人也穿着原料车间的服饰在和人争吵,手里还死死抓着一辆单车不让几个管理员抢走。 “这不是他的车,是我的!” “得了吧,现在说不好,这车套子都是偷人家的,还是等公安来吧,你们轧钢厂的太厉害了。” 宝根立即拉着梅子,引导杨兴民和谢欣月绕开了这里。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们还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动静。 一个声音气急败坏。 “我真没弟弟!”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 “哟,原来还是个太监,怪不得这么横?” ...... 梅子的爸爸看着有些不修边幅。 头发跟鸡窝似的。 伊夏老师再次拆开手里的信,仔仔细细的把那几百个字又读了好几遍。 他颓然坐下,喃喃自语。 “怎么也不是他?” 刘阿姨拿着热帕子进来给他擦脸,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你至于这么较真么?” 伊夏摇摇头。 “你不懂,我们这个圈子里最看不起的就是欺世盗名之辈。” “可我真不记得有谱过这个曲子。” “本来我也觉得事情不大,可如今《采蘑菇》这首歌已经传开了,音乐协会那边登记的谱曲人也是我......。” “那、那怎么行?我最多就是一个填词的。” 伊老师有些激动,可旋即又陷入了无尽的疑惑中。 “可我把当年一起玩音乐的几个人都联系了一遍,谁都没有谱过这个曲,也更没往我柜子里塞过稿子。” 他着急的拍拍手。 “这也太奇怪了!” 隔壁小房间,他闺女正和一个臭小子挨着写作业。 那臭小子的耳朵竖得老高,心里还在吐槽。 ——那个填词吧,其实......你也不是啊。 “伊老师,还真有您一封信,”外头有人喊了一声,“不是我放漏了,是刚到的,我没放居委会,给您直接放家来了!” “多谢多谢!” 伊夏出门笑着谢过邮递员,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这封信。 “老韩是最后一个有可能的呢,要是他也说没有,”伊夏老师摇摇头,“那我就彻底搞不懂了!” 拆信加抖开信纸的声音响起。 几秒过后,伊夏忽然懊恼的一拍门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人已经失踪了一年多?!” 刘芳阿姨也过来看了一眼。 “哟,老韩居然掉海里了?那不是......。” 伊夏忽然一跺脚,脸上带着恍然。 “我看八成就是他老韩!为人随性,音乐天赋也高,就是太爱开玩笑,喜欢什么都尝试。” “掉海里失踪、给我柜子里加塞,好像这家伙都干得出来啊!” 宝根一愣——便宜师傅这个脑补能力也是没谁了啊! 不过这位韩叔失踪得确实很“到位”。 他宝根忽然觉得耳边有热气徘徊,是小姑娘在好奇的瞪着他。 “你怎么又走神了?听到我爸爸朋友失踪了,你居然还笑?” 宝根立即解释。 “我哪有,我在庆幸那位叔叔虽然失踪了,但他的作品却幸运的被你爸爸发现了!所以,我这叫微笑着流泪。” 小姑娘皱皱鼻子。 “哼,你现在的表情跟我妈妈抓住我爸爸说谎时一模一样。” “还微笑着流泪,我妈说过,这叫猥琐的纯粹!” “你下次再走神就不要来我家写作业了!” ——呵,未来丈母娘原来也是懂押韵的! 宝根随口打岔。 “那下次就去我家?我还藏了几颗糖的。” “也、也行吧!” 被挤在角落里在玩手指头的伊红兵也举手。 “宝根哥,带我一个!” “行!” 隔壁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小姑娘好奇起来,拉着弟弟和宝根掀开帘子看了过去。 爸爸在干嘛? 翻箱倒柜的。 伊夏准备好好清理一下自己的稿子柜,看是不是老韩还藏了什么在里头。 对于女儿和儿子探头来看,他也无所谓,直到他忽然发现视野里有个比较碍眼的玩意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宝根被便宜师傅一把捞了过去。 “既然都叫师傅了,来,帮师傅我清理下稿子柜!” 伊夏又把女儿和儿子赶回小屋。 “梅梅继续写作业,你的成绩可比不上宝根。” “红兵,你去你宝根哥家说一声,说他晚饭在我家吃。” 宝根有些傻眼,他怀疑这中年人有些故意整自己。 刚才自己是故意后退的一步,为的就是引起伊老师的注意,可他也没想帮人一直干到天黑啊! 还好有岳.....刘阿姨。 她在屋外忙,听到屋里的动静当即接了一句嘴。 “宝根的饭我早已经备下了,你自己清理就是了,拉着孩子干什么?羞不羞!” 宝根急忙一拍胸脯。 “阿姨,没事!” (他就等着这个机会,好把几张稿子给放进去呢!) 三个小时后。 伊夏后悔了。 他就不该去清理自己的稿子柜。 这不,眼前又多出了七八张曲稿,还都是带词的。 “这也不对啊,”伊夏使劲揉头发,“老韩几年前的笔迹是这样的?” 刘芳没有去管他,而是微笑着看孩子们跳绳。 伊红兵和宝根是固定的绳桩,橡皮绳已经移到了宝根的脖子上和伊红兵的脑袋上,伊白梅正一个人跳得开心。 今天因为宝根过来吃饭,所以刘芳弄得饭多了一些,而宝根那一份都被他偷偷喂给小姑娘了——不运动一下可不行(宝根笔记本空间里还有小零食)。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不对,调子错了,无力~~。” 伊老师纠结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词曲上。 他自顾自的伊伊啊啊哼起来。 ——伊老师的嗓音怎么形容呢? 宝根得出一个结论——梅子的嗓子肯定是遗传自刘阿姨的! 不行,这魔音贯耳比站着不动当柱子还难受。 “伊老师,你是在作诗么?我听着怎么好押韵啊?” 伊夏回头看了宝根一眼。 “不学无术!这是李商隐的《无题》,是首古诗,不过是老师的朋友给谱了曲子。” 伊白梅两眼一亮。 “诗词?!” 伊老师大喜。 “乖梅子,你现在也喜欢诗词了?” “我们班不是要参加背诗比赛么,正好......呀,宝根,你踩到我了!” 宝根立即道歉,同时把话头抢了过去。 “我是中队长,还是我来说吧,伊老师,我听这个曲子很好听,能不能借给我们班的同学去唱,这样记起来也快。” 伊夏想了想,却有些犹豫。 “这些个曲子大概是我一个朋友或者其他朋友的,你们私下唱是没事,可万一传出去.......。” “这还不简单?”宝根早就挖好坑,不,应该说是想好了借口,“那就用您朋友的名义呗。” 伊夏苦笑起来。 “可我也不敢确定一定是他啊!” “那您就取个花名或者笔名,对外就说是叫这个笔名的朋友做的曲子,到时候谁来认领,把笔名归到那人名下不就好了。” 宝根指着那七八张稿子。 “万一要是好几个叔叔做的,您就每个曲子编个笔名。到时候那些叔叔各领几个笔名走,谁也亏不了。” 伊夏两眼瞬间一亮。 嘿,这小子的主意可以啊! 可下一秒伊老师又看到了一脸听不懂的乖女儿。 ——滋~~~,不好! ——这小子才八岁就这么多花花肠子,老子得防着点!!! 第109章 着实有趣 宝根的提议让伊老师解决了心里的疑难,他便彻底放开了自我,尽情的沉浸在了这些美妙的音符里。 一个热爱音乐的老父亲亲手教自己的乖女儿唱歌,估计每个老父亲想到这场面都会热泪盈眶的。 小姑娘的歌声确实不错,可她父亲嘛......。 刘阿姨受不了,利落的把这对父女给赶到胡同口,那里这个时候人少。 宝根没逃成,小姑娘抓他手腕紧紧的——要死一起啊! 斜阳西下,漫天金红。 胡同口传来小姑娘的歌声。 “昨夜雨疏风骤~~~。” “红藕香残玉簟~~~。” 宝根没料到身后居然还会传来喝彩声。 这都快七点,怎么还有人来拜访伊老师? 来人是音乐协会的人,姓罗。 “伊同志,”罗同志呵呵直乐,“我就说你肯定是故意藏拙了!” “《采蘑菇》那么朗朗上口,怎么交的第二首就是胡来了。” “幸亏我今天心血来潮亲自过来了一趟,否则啊,肯定要被你骗了!” 傍晚夕阳下,伊夏老师的脸看不出来有些发红。 “是罗干事啊,这个,我之前已经说了,那个《采蘑菇》大概是我一朋友写的!” “哎,怎么又提这个?” 罗干事也有些没好气起来——这些文化人的毛病真多。 “那你告诉我这人是谁?我把这歌印教材上,总得有个人名吧?” 伊夏踌躇了起来,帮那个朋友起个什么笔名好呢? “叔,您那姓韩的朋友叫啥啊?” 宝根小声的嘀咕。 伊夏也压低了声音:“那个叔叔叫韩岛,但我也不能肯定就是他啊。” “那您谐音一下,就用他的名,后头再加一后缀,什么君啊、子啊的。反正到时候笔名还回去后,要头疼的不是您。” 伊夏深深的看了这小孩一眼。 ——此子提议深得吾心,但小小年纪就如此......断不可......。 ——不过如今风头有些不对,那些带封建糟粕气息的君、子什么的都不能用,嗯,有了! “他就让我对外说一笔名,叫......岛郎。” 宝根正在偷吃零食,听到伊老师说出的笔名,差点没把零食末喷梅子的脸上。 “行吧。” 罗干事掏出笔和小本子,认真的记下。 “我记下了,那刚才这词曲......?” 伊夏急忙摆摆手。 “我另外的朋友做的,与主流不太合拍,不太好公开啊。” 罗干事闻言有些惋惜,但他看了看天色,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来意。 “那两首曲子改好的第二版有了没?” “哦,在我书桌上,我马上去......。” “我去!” 宝根立即自告奋勇飞一般的跑回了伊家。 伊夏修改的两首曲子确实是放在桌子上的,但那些“岛郎”作品也在桌子上。 宝根还是个孩子,在这方面犯点错也属于正常不是。 所以他拿回来的是另外两份稿子。 他还直接塞给了罗干事,又对伊老师说:“红兵好像有点不对劲,阿姨喊您马上回家呢!” 伊夏最宝贝的就是女儿和儿子,他匆忙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梅子跑了回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路灯下看稿子的罗干事双眼越来越亮。 “好你个伊夏,好你个岛郎!这两首童谣简直绝了啊!” ..... 景川小学二年级甲乙丙丁四个班,按照原本的规划,最优秀的文艺生、体育苗子都要进试验班的。 可到了最后,当实验班的教学大纲落实下来一部分后,校方又改了主意。 体育苗子最后都去了乙班,而四五个文艺生都来了丁班。 因为按照实验班的教学计划,这些学生肯定是跟不上进度的。 宫爱珍组建的丁班小乐队一共五个人。 她是当之无愧的主唱,还有一个琵琶男生和一个二胡男生,都是家学渊源出来的。 剩下的两个女生都是舞蹈生,但也懂点乐器,从父母单位借了手风琴和口琴过来加入了乐队。 丁班的教室与其他班都不在一处,是个单独的会议室平房。 与主教学楼隔着近二十米和一排高大的杨树。 五四开学之前教纲还在修订,二年级乙丙丁三个班的课都不多,这让丁班可以每天拿出一半的时间来“背诗词”。 四十三个丁班学生都在跟着宫爱珍学唱歌,尽管很多字都不认识,并不妨碍他们靠着音乐记下这些发音。 “滚滚长江东逝水~~~白发~~~秋月春风~~~。” “~~~不知天上宫阙~~千里共婵娟~~。” 八九岁孩子的肺活量还是有限,传到教学楼的声音近乎不可闻。 每次练歌的时候,宝根都会派人到教学楼一楼待着,万一歌声大了便会立即回报。 江媛就在一边看着宝根这帮人在闹腾,暗暗分析着每个学生的心态品行和爱好。 至于这些诗词歌曲的来历,她并没有过问。 只不过每次办公室的老师看到她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写教纲、修订学生资料,都会开玩笑说还的教丁班最舒服。 其他班的老师都快忙死了,概因他们是实验学校,如果今天的教案做不出来,明天就没内容给学生上——他们不用外头的课本。 老师们都忙得两脚带风。 谁都没顾得上问江媛一句:你们丁班诗词背得怎么样呢? 因为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去讨论,每个年级的食补名额谁能抢得过试验班? 要知道二年级甲班那些八九岁的小天才们,已经上报了他们要背的诗词目录。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石灰吟》、《如梦令》和《登高》。 都是初中才需要掌握的诗词。 其他两个班在得知这个目录后当即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石灰吟》还好说,但《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八句五言,《登高》是八句的律诗,而《如梦令》最难,是词牌,很容易中间掉句子。 江媛听着她们说起这个就带着微笑。 ——没想到,这个月的食补居然还很有可能被自己班上的那些孩子给拿到手。 “说起来,才三天的功夫,班上每个人都已经能唱全李商隐的《无题》和李清照的《一剪梅》了吧。” 丁班这回准备上报要背的诗词也是四首,但难度奇高。 李商隐八句律诗《无题》是最简单的,然后是李清照的《一剪梅》,接着是杨慎的《临江仙》和苏轼的《水调歌头》。 比起甲班,难度增加的不是一星半点。 江媛不动声色的摇头。 “张同学似乎还有后手......,这孩子着实有趣啊。” 第110章 比试日 沉默的放下手里的音乐内部期刊,伊夏老师的脸上露出一丝纠结。 为什么会纠结呢? 那他儿子爬树被他母亲揍,而宝根说的挺玄乎,自己带着女儿着急跑了回去,结果是虚惊一场。 事后罗干事已经离开,而他发现书桌上的那两份稿子已经没了,就没把这件事往旁处想。 直到第二天女儿帮宝根带回来两张熟悉的稿纸。 原来宝根当时心急,不知道哪边的稿纸是他要的,于是都拿了去给人罗干事看。 罗干事最后选了“岛郎”的那两份。 “我还多想什么呢?” 伊夏老师自嘲的摇摇头。 “人家选的没错,他们看中的本就来是这个笔名下的东西。” 本来伊夏已经说服自己放下,全身心的投入教学工作中,毕竟自己班里的初中生们已经要毕业了。 可才忙了几天,他又收到了协会的期刊,还有给岛郎的稿费。 两篇儿童民谣都上了这一次的期刊。 还是头版头条。 在一连串的叹息过后,伊夏把稿费用信纸装起来,等着以后给老韩或者是别人,再次拿起了教案。 他忽然心里闪过一句话。 ——臭小子,我原来以为你还挺靠谱的,可终究不过是八岁而已。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没过几天,罗干事笑嘻嘻的上门来送来了一大摞信件。 “行、行、行,你不是岛郎,但我也不知道岛郎是谁啊?” 罗干事一脸我懂、我理解的表情。 “伊老师你是介绍人,只有你知道他是谁,那就劳烦您转交吧。” “这、这......。” 看着罗干事利落的抽身离开,伊夏看着这堆信件哭笑不得。 ——老韩都掉海失踪了,难不成要把这堆信件烧了扔海里去? ——要不给老韩家里寄去? ——可,万一这些东西不是老韩的呢? 宝根天天在梅子家写作业,他早就看出了伊老师是个喜欢纠结的性子。 索性拉着小姑娘在刘芳阿姨面前一个劲的嘀咕。 刘芳本来不大想管丈夫的事,可她从两个孩子的话里得到不少“启事”,于是在背人的时候劝起伊夏来。 “这些读者来信,你总不能全堆着积灰吧?” “你好歹给人回个信,说明笔名的情况就是了,要不然下回他们还会寄过来。” 别人的话伊夏老师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对于自己爱人的劝解他还是很容易听进去的。 于是,全家老小一起上阵帮忙拆信件。 小姑娘嫌麻烦,于是拉了个免费劳力。 宝根很轻松的混了进来......。 他看中的是那些邮票,虽然盖了邮戳但他格外喜欢,那些黑色的日期小字仿佛是给他这次重生岁月打下的人生标记。 来自外地的信件几乎都是宝根抢着拆开的。 音乐期刊是京城、沪上、金陵和花城四地同时发行,所以来信里还有几封来自沪上的加急信。 有些信件摸上去很厚,显然是音乐爱好者们的稿子——明明伊夏,不,是岛郎老师不是编辑来着。 伊老师有自知之明,这些稿件他会转给期刊那边处理回复。 直到宝根看到了一封信。 来自沪上天马厂的一封信。 寄信人是两人,周辉和明纪,看名字平平无奇,但在宝根看到他们信件附带稿子后没多久,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我的个亲娘! 这种天大的馅饼也能掉到傻子头上来? 【曲稿暂定名《小八路进行曲》,拟为电影小八路所谱歌曲初稿,请岛郎同志进行鉴赏评价。】 周辉和明纪是沪上天马电影厂专业的词曲作者,他们厂最近筹拍一部抗战剧,题材是小八路的,所以配曲要求是儿歌。 这年月的词曲作者做事极为认真和坦诚,刚好京城这边出了个很强的童谣作者,于是他们立即把稿件寄来征求对方的意见。 看着眼前的稿件,宝根的记忆有些恍惚。 他依稀回到了老年大学的教室里,那些来看望爷爷奶奶的小豆丁们个个戴着红领巾,臂弯过头,稚气的歌声嘹亮。 “我们是~~~接班人~~,继承革命先~~~。” ...... “这首歌真好!” 伊夏的欣赏能力很不错,他在看到这份稿件后一直赞不绝口。 他当即写下一篇洋洋洒洒的介绍信,附带着这封信送去了编辑社。 为了写这篇介绍信,他还用心改了几次稿子。 却不防某个小家伙偷偷拿他倒数第二篇推荐稿子,附带着抄写的歌词歌曲和词曲作者的大名给寄了出去。 收件人是少先队总部。 咱也不能白用人伊老师是不是?! …… 新立起来的旗杆上,在稚嫩而洪亮的国歌声中,那缕红色冉冉升起到旗杆的顶点在风中摇曳展开。 景山小学部低年级三个年级合计十个班的小学生都整齐的站在旗杆下。 近五百名红领巾整齐的举起右手,臂弯过头。 今天的升旗班级是二年级丁班,正好今天也是各年级比试决定食补额度这个月归谁的日子。 刘校长平时都是东高屋胡同小学和骑楼桥两边跑,今天她在犹豫很久之后最后还是决定留在低年级这边,现场观摩比试情况。 低年级总组长马老师站在她的身边,几人都是肃穆的仰头望着旗杆上的红色。 当国歌的余声消散,体育老师拿着大铁喇叭喊了起来。 “各年级各班先回教室,在得到通知后再轮流前往测试场所。” “三年级班级测试场所在阅读室!” “二年级在小操场!” “一年级在食堂!” “我再重复一遍……。” 站在丁班最前面的宝根闻言嘴边闪过了一丝笑意。 其实按照学校里原来的安排,应该是年纪最大的三年级学生在小操场,他们二年级去阅读室的。 可阅读市所在的区域太过偏僻和安静,根本不适合他留的后手施展。 所以宝根稍微“动员”了一下丁班最活跃的几位男同学。 让这几位在前几天经常在自习课跑到阅读室去吵闹和乱翻书。 丁班嘛,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不是么? 在比试的前一天,宝根带着全体班委去给年级组老师道了歉,并要求将比试场地改在小操场,让三年级的同学去阅读室。 本就对此有些忌惮和头疼的老师们立即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还对这几位班委尤其是带头的中队长宝根同学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这孩子,太懂事了! 宝根偷偷看了一眼小操场旁边的那一小排矮房子。 那是小学部的器材室加音乐活动室。 也是他留的后手最好施展的地方。 第111章 偷塔 骑楼桥低年级的院子并不大,小操场其实就是一个略大一点的院子。 刚才升旗仪式的时候,有些小学生都是挨着墙站的。 院子里一字排开五张板凳,坐着五位老师。 正好背对紧挨着器材室和音乐室。 二年级这次测试的是背诵诗词,第一个上场的班级正是排在甲位的实验班。 五十个学生分成五队排好,依次上前进行背诵。 实验班的尖子们果然不愧是尖子,他们班上报的四首诗词,按照二年级的水平,难度评分都在四分到五分之间。 举个例子,背诵《鹅》的难度系数是一分。 而且尖子班的中队长也很有小心机,他们临时将原来上报的目录中难度只有两分的《石灰吟》给去掉了,改成了陆游的“铁马冰河入梦来”。 因为这首诗里有很多难记忆的字,所以这首四句诗的难度评分是四点五。 刘校长由马老师陪着从三年级的比试场地转到了小操场这边。 刚好甲班背诵的人员已经通过了一大半。 “哎,二年甲班确实不错啊!” “这才短短五天时间。” 刘校长温和地看着正在朗朗背诵的孩子们露出笑容。 “陆游这首诗里的生字太多,难为八岁的孩子们都能记得住,还有这首《登高》,有些字别说念写起来都很麻烦。” “咱们背诗都讲究一个意会相通,眼前这些孩子明显还不到能读懂《登高》这种诗的年纪,看来都是靠着好记性强行背下的发音啊!” 作为低年级的总年级长,马老师正是集中认字方案的主持人。 她在平时寡言少语,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对于挑出来的这些天赋极好的学生取得的成绩,她并不是很惊讶。 她真正在乎的是从实验班得到的教学经验,能很好的贯彻施展在其他几个普通班身上。 二年甲班一共五十个人,需要四十个人通过背诵考核。 又过了几分钟,随着某个学生情不自禁的欢呼,正式宣告二年甲班已经有四十个人背完了这四首诗词。 五十个人里,最后只有两个学生略微不合格。 但二年甲班还是近乎完美的拿到了所有的分数,合计十九点五分。 这个分数相当高! 现场包括刘校长和马老师在内的所有老师都认为,二年级的比试其实到此已经结束。 其他两个班,不,差点忘了,二年级还有个丁班,他们三家需要比的是谁是第二。 “甲班的学习任务本来就比其他班重,这都是他们抽时间背的,这一点时间能背到这种程度,说明他们的班主任郑老师和学生自己都有小方法。” 马老师掏出工作笔记本开始写字,语气里带着笑意。 “我非得把他们的小秘密给挖出来不可!” 刘校长点点头。 “这个我支持!” 甲班兴高采烈的离去,第二个上场的是乙班。 原本刘校长和马老师已经准备离开,可谁知乙班的中队长居然也临时更换了背诵目录。 “呵呵,看来咱们这些八九岁的孩子们个个心气不小啊!” 刘校长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乙班的这些孩子除了那些体育生之外,个个出身不错。 人人的身高气色都要强于其他几个班的学生。 “好家伙,他们班原来报的三首诗,难度评分加起来都没超过十,现在改为了四首诗词,加起来难度居然达到了十七分!” 刘校长和马老师相顾而笑。 看来乙班这是暗里憋着坏啊,这十七分的难度分明是按照甲班之前报的目录准备的! 可惜甲班也很小心,那首低难度的《石灰吟》明显是烟雾弹。 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师没好气的摇摇头。 “这都是家学渊源,战场上的手段,可那句后生可畏,我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太野了!” 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的乙班这次没想到居然暗地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五十个人里居然刚好有四十个人卡着点过了关。 成功拿下了十七分。 可惜还没等他们欢呼多久便得知前面甲班也小心的改了难度,拿下了十九点五分的高分! 小操场上顿时哀嚎声一片。 想要偷塔的乙班学生们沮丧离去,丙班的学生们很快来到了小操场。 马老师忽然伸手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刘校长。 “刘校长,刚才乙班发生的这件事,让我忽然对丙班和丁班都有了一丝兴趣。” “哦,怎么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年丙班和丁班到现在为止都没把他们要背的诗词目录交上来。” “我们之前都以为其他几个班是自己放弃了,可今天看乙班的架势,可能是咱们小瞧的那些孩子和老师们的心气啊。” 刘校长最喜欢的就是惊喜,她依言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又看了起来。 “那就希望这个丙班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结果还真被马老师给说中了。 一直把要背的目录藏着掖着的丙班也来了个大的。 他们一口气要背五首诗词,总评分高达十七点五分! 很明显,都是暗戳戳的不服气冲着甲班去的! 只不过丙班的孩子们在学习天赋上比起乙班都还要差了一些。 虽然五十个小学生已经尽了力,但最终通过考核的只有三十七个人,让一直暗中给他们加油打气的刘校长和马老师感到极为惋惜。 丙班最后得分只有十三分,很多学生都是哭着回去的。 因为这样的结果很可能,让他们甚至比最差的丁班分数都要低。 “可惜了!” 刘校长还在惋惜的摇头。 “就差三个人啊,看得出来这帮学生都是下过苦功的,可惜有好几个学生都是临场发挥心态太差。” 有老师没好气的打趣自家校长。 “您就不能盼着点甲班和乙班好么?” 刘校长倒也坦然,她乐呵呵地指着场中说。 “没办法,脾气改不了,就喜欢看这种出其不意的戏码。” 有老师看了一眼一年级比试的场所,显然有些焦急。 “丁班来了,咱们还看吗?” 刘校长和马老师对视了一下。 “先看一眼他们要背的目录吧,看完这个咱们差不多就动身去一年级那边。” 刘校长话刚落音,监考老师那边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 “同学,你写的这个背诵目录是不是拿错了?!” 第112章 丁班就刚好 对于眼前老师的这种反应,宝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他忍住了调皮抠鼻子的冲动,露出一副人畜无害、乖巧听话、谦虚小心的样子。 “报告老师,您别看不起我们啊。” “诶,老师没有,老师我……。” 宝根略带一丝委屈的声音打断了正要劝解的老师。 “虽然我们知道这几首诗词难度太低了些,但我们已经尽力了啊。” 五个老师都傻眼了。 孩子,要不要重新听一遍你刚才说了啥?! 他们越发怀疑这孩子怕是太紧张,在交目录的时候拿错了。 “同学,你知道你们要背的是哪几首诗词吗?” 宝根低着头,双手似乎有些局促的捏在一起,脚尖还在微微的转动。 “嗯,知道!《无题》、《一剪梅》、《临江仙》和《水调歌头》,原本我们还准备了《满江红》的,可时间上实在是来不及了。” “老师我知道这几首诗词都不难,比不上李白和杜甫的,但我们是丁班啊,嘻嘻,下次我们一定背李白的,好不好?” 有两个监考老师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是没睡醒吗?为什么这孩子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组合到一起却听不明白! 站在宝根身后的唐向阳和伊白梅都低着头在忍笑。 尤其是唐向阳,活了八岁以来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能装的同龄人,太好玩了! “确定没错?!” “没错!” 三个领头的班委都点头。 几个监考老师反而笑了,被气笑的。 二年级背这些诗词,小朋友们,你们是想翻天呢! 背诵单子往引颈期盼的刘校长那边一送,刘校长和马老师都看的目瞪口呆。 这份单子上的五天背完? 三年级的实验班学生都不敢应承吧? “看来丁班的心气还是不错的……。” 刘校长嘴里挤出来的这句话,分明带着很大的言不由衷。 难度评分是刘校长和马老师亲自定的,四首诗词难度总分合计二十五分! 老师们摇头:这大放卫星的习惯都蔓延到小学里来了……。 第一个上前进行背诵的不是张宝根或者伊白梅这几个成绩最好的学生。 反而是全班成绩最差的宫爱珍。 与她一起上前进行背诵的另外四个人都是文化底子略差的文艺生。 两个玩乐器的男生和两个练舞蹈的女生。 而站在十米开外的丁班所有学生,对于第一个上前背诵的宫爱珍充满了信心。 因为宫爱珍同学虽然来学校的时间短,文化成绩不高,但人家是学戏剧的! 还是戏曲生里,天资极高的苗子。 天生就是一台背词机器,越古典越拗口的词句在她嘴里就背得越轻松。 背几首没怎么见过的诗词怎么呢? 那是没见过宫爱珍在自家大伯的棍子下背戏曲段子的场景。 少说几十句台词,别说错字,连发音和停顿都不能出错的。 宫爱珍一开口,当即惊艳了所有人。 八岁的小女孩背诗朗朗上口,吐词清晰,还极富韵味。 每条队伍相隔的距离都是标准的五米,加上小操场又空旷,所以只要孩子背诵的声音保持在普通水平,隔壁在背诵的孩子是很难听清的。 而且老师们在开始背诵之前也提醒过每个学生声音不能太大。 可他们偏偏忘了丁班有一个戏曲苗子。 人家吐词说句的时候,不用太大声音,就能让几十米之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丁班本来最难过的就是这两个乐器生和两位舞蹈生。 在中队长宝根的安排下,他们以慢宫爱珍一拍的速度跟着念了一整天……。 轻松通过! 这不是作弊吗? 五个监考老师里领头的那个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好在全校戏曲苗子就这么一个。 “下一组!” 宝根安排接下来几组上前背诵的同学都是背的比较好的。 而第一组通过的那五个人并没有回到队伍里,而是打打闹闹的去了老师们身后的音乐室。 作为文艺生他们是有这里钥匙的。 听到身后传来摆弄乐器的声音,有老师急忙对着后面喊了一声。 “几位同学不要出声啊,前面还在背诗词呢!” 这什么样的猪队友? “老师没事,”宝根急忙跳了出来,“我们班的同学都习惯了,他们要是不摆弄一下乐器,咱们背的还没精神些。” 几位老师顿时警觉:这个中队长绝对是敌人派来的卧底……。 可谁知丁班所有学生都大声赞同的叫了起来。 “对啊,没点音乐,我们背着还不起劲呢!” 梅志强想到中队长刚才吩咐自己的话,急忙大声背了出来。 “老师们不增加点背诵难度的话,就我们这点难度的诗词,实在是不好意思拿出手啊!!!!” 在边上看着这群孩子的老师们,当时不知多少老师捂住了自己的脸。 有点单调的乐器声已经响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宫爱珍同学噫噫啊啊掉嗓子的旋律。 正巧站在一位监考老师前的学生背的有些磕磕巴巴的,监考老师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刚一皱眉头,谁知眼前这个学生的背诵瞬间变得流利了起来。 嗯!不但背的很通顺,还带着韵味!! 全体老师,包括刘校长.在内都有点傻眼。 眼前的丁班学生仿佛被人开了加速键,每个学生背的是又快又流利,尤其是那背诵的腔调极其有韵味,就跟唱歌似的。 对,就是唱歌!!! 刘校长和马老师似乎发现了什么,又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江媛还有这本事?!!! 江老师刚好也在旁边惊讶看着,她惊讶的是宝根的乐队后手。 每到有同学背卡住的时候,宫爱珍就会指挥乐队反反复复的演奏这一段,她也用戏腔一遍遍的反复提醒。 这种模式只要多练几次,到了现场分外好用……。 很快下一组学生直接验证了刘校长几人的猜测。 因为这一组学生背的底子实在是太差,索性直接开口唱了起来……。 几个监考老师中有两个本来想提出异议的,可谁知丁班不讲规矩,几个女生居然拿出了一张大纸来举着,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 【考背诵不是考朗诵,唱出来也是背啊!】 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对! 丁班一共有四十三个学生,按照八成的合格率算,必须有34.4个学生,也就是三十五个学生通过考核。 靠着宝根的种种手段,最后过关的学生一共是三十六个,算是涉险过关。 但这个结果却让所有的老师都变得鸦雀无声。 要命! 二年级这个月的食补名额还真被人从实验班的嘴里给抢走了!?!! 还是所有人最看不起的丁班! 总得分二十五分! 完全碾压了甲班得十九点五分! “校长,咱们真的要把名额给丁班……?” 刘校长长长的吐出了一个气,然后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给,必须给!” “本来这个模式,我准备只是尝试一个月的。” “可结果却让人很惊喜啊!” “咱们下个月这种模式继续!必须让其他年级所有的实验班都有危机感!” 马老师倒是不反对这个决定,只是她有一桩顾虑。 “校长,咱们原本的准备是让所有的优胜班级,也就是之前我们估计会获胜的所有实验班去参加区里各级的文化考试竞赛。” “毕竟咱们的理念是,多拿待遇的要为学校多做付出。” “现在看来二年级这边参加的竞赛内容要变一变了,毕竟这帮孩子文化成绩还是差了些。” “就让她们去!” 刘校长正好看到悄悄摸摸了出音乐室的宫爱珍几个。 她笑骂了一声。 “上头前几天刚好来了一个文件,问咱们能不能派学生参加五一的某次文艺慰问演出?” “我原本想着咱们的文艺老师要五一之后才能到位,就没想着答应,但现在嘛,我看就让这个丁班的学生去试试吧,反正他们的文艺生多。” “嗯,点子也多!” 马老师皱眉。 “会不会不太……慎重。” 刘校长压低了声音解释一句。 “是慰问队伍上的疗养院老人,连正经舞台都没有,就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演出,还是不对外公开的,上头说了只要孩子们家庭没问题,够活泼就行。” “我看丁班就刚好。” …… 伊老师,走在出装的走廊上,刚好迎面撞见了隔壁院子林家老二。 “茵子,物资学校的申请表交了没有?” “我们刚领到,”柳茹茵开心的挥了挥手中的一张纸,“正要回教室去写呢!” 对于懂事听话又顾家,成绩且好的柳茹茵,作为老师的伊夏很是喜欢----这比那臭小子强多了。 “那先恭喜你了,加油!” “谢谢叔,不,是谢谢伊老师!” 柳茹茵笑着拉着身后的同伴向自己班级跑去。 只不过她和伊夏都没有注意到这位女同学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情绪和她几乎把申请表捏皱的手指……。 第113章 宝爷的布局 刘校长这次过来骑楼桥除了看一到三年级测试外,还有一个工作要布置。 “我宣布两件事。” 刘校长看了一眼参加小会的马老师和几个年级组组长。 “这第一嘛,现在外面的粮食供给形势有些严峻,不过我们全校师生的待遇是直接走的部里特拨,这是不用担心的。” “至于第二点,上面已经正式通知了,全京城所有中小学从即日起停止一切体育、劳动课,禁止上课拖堂,下午上一节课后全体放学。” “家庭作业也要停止布置。” “不过我们学校有些不同,”刘校长顿了顿,“我们和育英、北师附小、第一实验和第二实验小学一起,是对外展示窗口。” “尤其是咱们的教改工作不能停,所以啊,所有的实验班下午还是两节课。” “部里特地批了一部分口粮过来,供给给各年级的实验班,让孩子们下午吃些东西再回去。” “至于参加校外各项竞赛的学生,每天都多给二两。” ...... 每天就五节课,还没有家庭作业,更不许拖堂,这三点放后世能让小学生们大叫三声万岁。 可放在1960年,大家最关注的还是那口吃的。 第一天中午的食补是两个一两重的小窝头,里头夹着野菜,粥比较稠,咸菜疙瘩一大盆,但江老师不准大家多吃,这东西太咸吃多了容易得浮肿病。 八岁的身体,吃了这些基本上就不饿。 饭后一小杯牛奶,就是一口多一点的量,然后是四分之一的苹果。 苹果很酸,但每个人都吃得很爽,吃得干干净净,好在老师分之前先把核的部分给剔了。 牛奶和苹果一周只供给一天,六个年级轮流来,其余的几天都是甜米汤和蔬菜。 下午只有一节课,还没有家庭作业,放学后大家空手空脚的往回走。 比起司厅小学,景川小学的学生没那么瘦。 所以在路上就玩得比较嗨,都不急着回家——反正大人都还没下班。 宝根带着梅子、刘思敏、关泰山和宫爱珍准备去附近的景山公园转转。 而因为住的太远需要等家长的唐向阳、田春兰那帮人,羡慕得差点流口水——为啥自家要住在别的区? 景川小学的命名就是因为其靠近景山公园。 景山原来不叫景山,上头有棵全北京最出名的树——一棵歪脖子树。 这地方在明朝的时候叫煤山。 公园自打1959年12月开始就限制了对外开放时间,甚至最近开门的时候越来越少。 如今的“游客们”进来可不是为了游览,而是盯上了景山上的那些榆树的皮、各种可以入口的花卉等等。 宝根和几个小学生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公园侧门。 门边挂着“临时闭园”的牌子。 宝根带着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姥~~~。” 京城里能让宝根叫“姥”的,也只有陈玉华家里的母亲。 如今陈家老两口都在景山公园上班。 老陈是正式工,负责打扫寿皇殿的卫生,而陈母是临时工,管着没什么人出入的侧门和周围的花草。 门上的小窗户被人从里头打开,见外头是宝根,陈母笑着开了门,把这七八个孩子都给放了进去。 这不算什么,偌大的景山公园里,还有好几个公园职工加的孩子在“玩”。 “薅的时候悠着点,别让花草树木太难看!” 这是陈母对宝根几个唯一的叮嘱。 景山公园里的情况比宝根预料中的还要糟糕很多。 围墙上全是攀爬留下的各种痕迹。 饿肚子的小伙子们可不会客气的去门口纠缠,直接翻墙进来霍霍院子里的各种树木和花草。 管理处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梅子几个兴奋的散开去林子里找蘑菇,前儿下过雨的。 宝根没跟着去,他躺在寿皇殿前的池子边,看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古朴的寿皇殿满着岁月的沧桑,依稀可以看到百年前的风采,而二十米宽的池子上波纹微攒,清风徐来,让宝根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他索性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自从重生回来的当天解决掉前世的仇人,他剩下的目标无非是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两年的困难时期。 原来他以为京城的情况会比外地好很多,可到了这边他才发现京城虽然比外地好,但林家的情况却让人有些崩溃。 孩子太多了! 他有着笔记本和空间,管着自己的营养不缺是没问题的。 但上辈子混过体制的他总结出了一套心得体会。 面对即将到来的时代大潮,尤其是在你熟知历史发展的情况下,如果只是做到一个人独善其身,或者只谋图个人发展,那么只能说此人的眼界有限难成大事。 能让宝根得出这个心得体会的是他在前世遇到的两个例子。 其中一个例子是某个企业主。 这个企业主的企业不是很大,还在体制里交恶了几个人,本来有人有机会可以一把摁死这个企业主的,可最后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为什么呢? 就因为人家家族里亲戚的生意到处都是,而且互相关联不大。 大家都很现实,要是不能一棍子永绝后患,对于不太大的事都只能忍上一忍。 第二个例子就是宝根的那位老领导。 老领导和他的副手一直不太愉快,可就算有机会到了老领导手里他也不大愿意去收拾人家。 为什么? 就因为副手的好几个大学室友在京城体制里上班。 虽然老领导总怀疑以副手的性格估计和那几个室友处得也不怎么的,可万一呢? 那些室友虽然级别不高,但想坏你的事却是太简单不过了。 所以回到1960年之后,在宝根的“推动”下,林靖远提了干,解卫军也在提干的前期,陈玉华换了好单位,就连家里可能成为累赘的陈家父母也有了工作能养活自己。 甚至还有梅子的爸爸。 他可不是圣母,提升周边人的层次,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长大后获得更高的起点和足够的人脉。 前路虽然莫测,但宝根相信只要自己备下的后路够多......。 “不够啊。” 宝根忽然喃喃自语。 他想到了六年后,柳茹茵如果去师大附中或许能赶上最后一届高考,但他和梅子几个估计是赶不上了。 那么......工农兵大学生? 宝根下意识的想到了林大伯那张憨厚的脸。 ——看来淮柔乡下看来也要提前布局了。 第114章 每天多二两 教室门被梅志强猛的推开,他一阵风的冲了进来。 “有大消息!” “我刚从乙班我朋友那里过来,他家的消息最灵通不过。” 看着同学们好奇的眼神,梅志强的小胸脯挺了起来,他很想多卖几个关子。 可惜他没能达成这个愿望,因为中队长同学实在是太会夸人了! “真不愧是你,朋友就是多!” “梅志强,你这打听消息的能力是跟谁学的,教我几手啊?” “我们班很多事那都得靠咱们梅同学帮衬着,不然说不好就出露了什么,大家说是吧?” 别看梅同学人高马大的像个初中生,可人家真实年龄才七岁。 三句话一夸,顿时云里雾里的飘了去,把心里原本准备吊胃口的话都一股脑给说了出来。 梅志强打听到的是关于文艺节目慰问演出的事。 “这次慰问演出其他几个学校可都是铆足了劲头要争第一。” “为啥?还不是因为这次慰问的疗养院级别很高,以我爸的级别也就听过一两回而已。” “我听我朋友说,这个疗养院的都是队伍里因为伤病不得不退下来的狠人。” “也不是光为了荣誉,而是那些爷爷奶奶凑钱要给中小学捐一栋楼,上头已经批了,所以育英、附小、第一、第二实验小学都盯上了不是。” “只有咱们景川刚刚成立,文艺老师都没到位,所以只能无奈放弃,让咱们几个去混个脸熟。” 几个班委都瞪大了眼睛。 一栋楼啊! 现在还有谁比他们景川更缺校舍的?、 小学六个年级都分了两地教学。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投向了在听八卦的宫爱珍。 “诶,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宫爱珍有些后知后觉。 还是田春兰提醒了一下她。 “宫爱珍,你和管小燕几个的节目有方案了么?” 一听这个,宫爱珍就苦了脸。 “我们小组几个人最大的也才九岁,可连一个正经的指导老师都没有,挂名的是教数学的张老师,她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一个劲的点头。” “我们到时候大概率是一起上台唱首歌,混呗。” 听到宫爱珍的话,所有人都唉声叹气起来。 可就连宝根都没有对这栋楼产生什么想法。 直到这位中队长同学被江老师带着去上报节目和参与人员名单。 报名地点不在学校里,而是在隔壁的中xuan部某个办公室。 “参与排练和演出的同学,每人每天会临时增加2两配额,你们参与节目的人数一共是......?” 江老师刚想回答说五个,却不防在一边原本安安静静的宝根却忽然插嘴。 “四十三个,我们是全班集体节目!” 江媛诧异的看了宝根一眼。 宝根嘻嘻笑了,小声的解释。 “是全班节目,我们班委刚刚商量好的,可我刚才太紧张给说错了!” 江媛笑着点点头,没有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话对工作人员说。 “对,是全班节目。” ——整个丁班学生的背景政考都很过硬,反正是去混个脸熟。 其实这个时候江媛和宝根都没想过要去争什么楼。 江媛是想让同学们借此机会越发融合团结,而宝根脑子里就剩下了“每人每天2两”几个词汇。 别看丁班大部分同学家里条件还可以,但在吃的上也依旧磕巴。 节目内容需要在25日之前报上去,所以师徒二人离了长安,呃,是办公室。 在回去的路上,江老师好奇的问自己的中队长。 “你们找到自愿帮忙的艺术老师了?” “节目内容已经定了?” “全班是所有人都参演,还是有些人是搞后勤?” “需要哪些道具?清单有吗?” 宝根摸摸脑袋,弱弱的一摊手。 “这个嘛,老师没有,内容未定,人数不明,清单暂缺......。” 江媛笑了。 好么,合着你小子就盯着那多给的二两去了! “给你们一天时间商量,否则老师我就只能自己做主去报节目了。” 果不其然。 当宝根把消息带回班里后,十九个女生和二十三个男生都嚷嚷着大家一起参加排练。 宫爱珍有点慌。 “那咱们排什么节目啊?” 宝根摸了摸下巴。 “不急,咱们先找人打听打听其他四个学校都是什么节目?” “还有前几年的慰问演出是个什么情况?” ...... 梅子一把没能拉住宝根,被他钻进了里间。 伊老师正在批改作业,他淡淡的看了宝根一眼。 “说。” “叔,能麻烦您一件事么?” 伊夏果断摇头。 “不行。” 宝根立即可怜巴巴的看向刘阿姨。 刘芳受不了这眼神,当即拍了爱人一下。 “怎么和孩子说话的?” 伊夏无奈的摸摸鼻子,又看了一眼躲在臭小子身后的女儿。 “说吧,什么是要我帮忙?” “叔,其实不是为了我的事,而是我二姐。” “茵子啊?!” 听到不是这小子自己的事,伊夏顿时来了兴趣。 “她咋啦?” “我二姐在家里填表格呢,愁眉苦脸的,说是好几个格子不知道该怎么填?” 伊夏好奇起来。 “不会吧,你二姐学习那么好,会被几个格子难住?” “我婶子说她是关心则乱,想太多了,所以我想看能不能求您过去帮她掌掌舵?” “毕竟您也是初三的班主任,整条胡同都没人比您更合适了。” 伊夏当即起身。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头前引路。” 小姑娘立即拉下脸。 “爸爸,你这是腐朽的做派!” 伊夏呵呵一笑,转手给了宝根头上一巴掌。 柳茹茵确实是在填被推荐表格,但她说“又烦且难”其实是为了让宝根不要打扰她。 可谁知这小子居然把伊老师给请了过来。 有点好笑加好气,中间还有点小小的感动。 不过有伊老师在一边指点,柳茹茵填起表来也安心了许多。 她此刻还不知道宝根来这一出,不过是为了给她找个分量足的证人。 证明柳茹茵在申请表上【是否同意被推荐】一栏上打的是√。 在宝根看来,柳老二去附中然后考大学才是最好的。 推荐去物资学校这件事,不如当成柳茹茵认清某人真实面目的契机。 第115章 高兴得太早 小苏州胡同木制厂,放学回来的宝根在看着正忙活的林靖远出神。 他也没想到,在交了老毛子专家组和外交单位订的两批货后,厂里居然又拿到了一个订单。 捷科、民普等东欧国家驻京城代表也跟风订了一批。 林靖远正忙着和外事部门的同志交接这批货物。 宝根的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几个外事部门同志身后的那个老外身上。 那是个法兰人,叫埃尔。 四十出头的埃尔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他是慕名而来准备私下订几套这种国际象棋收藏。 埃尔先生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师傅们在雕刻。 宝根今天放学后来到这里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昨天拥军偷偷告诉他——爸爸和阿姨说悄悄话,爸爸好像要被调回街道,街道上正在做林靖远的工作。 所以他今天才找借口过来“玩”。 几笔涉外订单都马上完成交货,木制厂的账上存了不少钱,加上这里待遇不错,作为临时处理木制厂事务的干事,“自然”要给即将到来的正规厂长让路。 其实在宝根的计划里,他是准备想法子让林靖远带着这笔功绩自行退下来的。 如今倒是有人提前如了他的愿,但也让宝根很不爽。 他不爽就有点想搞事的冲动。 例如眼前这个法兰人,让宝根想起了前段时间没能用上的一则后世报道。 【从1957年开始,欧美流行妇女解放运动,体现在穿衣上,流行趋势更倾向于丝袜和短裙子......。 60年代初期,整个欧美都流行起了超短裙......。】 ——超短裙? 宝根轻轻摇头,估计欧洲也才开始流行过膝裙,而且就国内的形势,谁敢搞这个! 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 他盯着埃尔,慢慢的在心里勾勒自己的计划。 四五年后,那个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为了保险起见,宝根不想让林叔在某个干实事的岗位上待得太久。 在这两年里,林叔每落一个地方拿一笔功绩然接着直接走人,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争取在三年后,让林叔再升一级。 直到法兰人定好了两套国际象棋的样式离开,宝根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刚忙完最后一笔业务的林叔,有些尴尬的在被街道上的领导做工作。 其实在一边旁听的宝根也听得出来,街道上也还没想好下一步让林叔去干什么。 因为现在的林叔不比普通借调来的干事,已经展现出了能力和拿到了功绩,再把他当普通借调来的干事去干杂事是说不过去的。 “不要想多!到哪里都是工作。街道上会好好考虑你下一步的工作内容的,这个你要放心!” 林靖远很平静,翻来覆去也就一句话。 “我还是那句话,我服从上级的安排。” 宝根一路想着这个问题回到大杂院门口,却被穿着笔挺中山装走出院门的杨兴民一把拉住。 “诶?兴民哥,你和我哥不是在参加培训班吗?” 宝根估计这家伙肯定没好事找自己,所以故意拼命挣扎着还大声喊起来。 “大爷~!杨大爷~!!大事不好了,我兴民哥他逃课了啊~~!” “臭小子,叫唤什么呢!” 谁知杨兴民居然一点也不急,捏着宝根的脸一直揉。 “跟着哥,今天哥哥带你去开洋荤去!” 得了吧! 宝根心里吐槽。 就杨兴民这一套打扮,准是去和谢欣月约会的——要我去当电灯泡么?! “不去,我拒绝资本主义的腐蚀。” 杨大爷已经听着声走了出来,这回他没有打杨兴民,而是笑眯眯的劝了宝根一句。 “没事,跟着你兴民哥一起去转转。” “他得来的那几张啥票里,也有你哥的一份。” 哄完宝根他才踢了杨兴民一脚。 “你就别跟宝根开玩笑了,兔崽子,松手!去隔壁把伊家的丫头也牵上,总不能让宝根一个人没趣是不是?” 解卫军和杨兴民在培训班得了一桩好处。 班上有个有能耐的老师,弄来了一批咖啡票当成绩奖励。 解卫军和杨兴民一共得到了四张。 只不过这种咖啡票不是用来买特供咖啡的。 “老莫边上新开了一家欧式咖啡馆,要有这种票才能进去。” “听说里头有卖最纯正的咖啡,还有小蛋糕和西点什么的,所以哥哥我今天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解卫军拿到了三张票,杨兴民只拿到一张,可解卫军没兴趣于是都给了杨兴民。 杨兴民也不白拿解卫军的,所以才会带着宝根一起去。 谢欣月今天得到杨兴民的邀请,也刻意打扮了一番。 她早就想试试欧式的咖啡与苏式的有什么区别。 站在西式咖啡厅的门口,两个大的里比较淡定的是谢欣月,两个小的中,梅子躲在宝根的身后又好奇又紧张。 宝根则对这家咖啡厅有些嫌弃。 他上辈子当老头的时候就闻不了咖啡馆里的那股酸味。 只希望这家店里的西点不错。 凭票入门。 四人被引到靠窗的一个卡座坐下。 “我听说正宗的咖啡能提神醒脑,宝根,一会儿你和梅子也来一杯。” 正在看菜单价格的宝根忽然抬头看向杨兴民,表情有些古怪。 “兴民哥,你带了多少钱?” 杨兴民一拍自己的口袋,笑着看向对面的谢欣月。 “上个月的工资和津贴都在这里了!” 宝根默默的把菜单递给杨兴民,压低了声音。 “哥,其实吧,正宗的咖啡确实能提神醒脑,而且不用上手喝就能达成这效果。” 杨兴民一愣。 “正宗的咖啡,闻一闻就能提神醒脑?” “不,只要看一眼就成。” 杨兴民顺着宝根的手指看向了菜单上最便宜的那杯咖啡的价格。 最便宜的一杯居然要八块! 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捂住了口袋,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 宝根见状点头。 ——我就说了吧,看一眼就能提神醒脑。 谢欣月这时也放下了手里的菜单,宝根发现谢姐姐的手也有点抖。 看来西方人比老毛子更会宰人,连见过世面的谢欣月都被吓到了。 服务员端着四杯水微笑走过来。 “两位同志,还有两位小朋友,很高兴为您服务!” 杨兴民和谢欣月在疯狂的对眼神。 宝根则拉住了梅子的手,诚恳的回答了人家一句。 “姐姐,你可能......高兴得太早了一点。” “嗯?” 女服务员有些不解。 “那,你们要什么?” “要走......。” 白浪费四张门票,两大两小夺路而逃。 杨兴民和谢欣月最后选择去附近的黑市高价买了点吃食,准备带回谢欣月的宿舍开火。 谢欣月和杨兴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宝根和梅子忽然听到门响了。 “月月,是爸爸妈妈,开门。” 第116章 做好被查的准备 谢欣月整个人都麻了。 爸爸妈妈今天不是去小姨家了么? 她特意提前算好的! 杨兴民也在厨房里急得打转。 谢欣月的家庭出身不错,两人之前商量着先瞒着两三年,等杨兴民可以再提一级时,再把事情对谢家父母公开。 那时候两人也才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根本不算晚。 她和杨兴民的事情遇到的阻力会小很多。 谢欣月急得六神无主。 概因她母亲还好说,但她父亲却对自己未来的一半要求极其严格。 “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欣月慌了。 “我爸爸做事从来都是按照规划来的,轻易不会改变每日的安排,怎么今天会到我这里来?” ..... 门外。 谢家母亲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还不时打量身后的一位年轻男子。 谢父向来不苟言笑,只是静静的等着女儿开门。 年轻男子手里提了几样东西,都是这段时间市面上很紧俏的。 他看似有些紧张和腼腆,实则眼底闪过一阵阵精光。 年轻男人叫徐子谦,家里父母都是干部。 他比谢欣月大两岁,而且已经追了谢欣月大半年。 徐子谦看似拘谨的站在谢家父母的身后,但心中却在欢呼和冷笑。 谢家的门第不低,同时谢家父母的眼光很高,不知多少干部子弟想要追谢欣月都没被谢家父母看上。 而他也是小心相处、用心表现才堪堪入了谢家父母的眼。 只是谢欣月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一再拒绝了他,让徐子谦熬得很是艰难。 好不容易入了谢家的眼,他和家里都不想就此放弃。 可谁知最近徐子谦竟惊恐的发现,非工作时间从不打扮的谢欣月居然在平日里也打扮了起来。 这个变化让徐子谦心里马上敲响了警钟。 他太明白这个变化背后蕴含的意思。 徐子谦不敢找人去盯着外贸部,只好请了朋友盯着谢欣月的宿舍。 今天谢欣月、杨兴民带着两个小的一起进了宿舍的事,差点让徐子谦当场崩溃。 若是一个男人进入她的宿舍坐一坐,他或可自欺欺人的说可能是普通朋友。 但人家把家里的小孩都一起带过来,这就很恐怖了——怕是已经在对方家里过了明路! 谢家父母是徐子谦想办法引过来的,为此他可是费了很大的人情和力气。 他确信既然谢欣月要瞒着家里,那么这个男人肯定是拿不上台面的。 ——所以,想必此刻谢欣月的宿舍里已经慌成一片了吧! 梅子好奇的看了一眼有些兵荒马乱的厨房,又看了一眼大门。 她正准备起身去开门,却被宝根抓住了手。 “你别说话,装作小可怜,我来说!” 伊白梅眨眨眼。 ——莫名其妙,难道门外是老虎? 但还是乖乖的跟在宝根后头一起去了大门口。 门开了。 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把头伸了出来,看似满脸的好奇。 “请问你们找谁啊?” 竟是相当的有礼貌。 谢清远和程月华有点吃惊。 月月房里怎么有个小男孩? 接着男孩身后又探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居然还有个小女孩在。 谢清远没有出声,程月华笑着回答宝根。 “阿姨是谢欣月的妈妈,她在吗?” 宝根下意识的先扫了谢家父母身后的那个男人一眼。 大约是谢家父母背对着他,所以徐子谦一时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眼里满满的阴霾被宝根看了个明明白白。 “哇,原来是谢姐姐的爸爸妈妈!伯伯阿姨好。” “您不自我介绍,我还以为您是谢姐姐的姐姐呢!” “对吧!” 伊白梅立即点头——宝根你不要脸! 程月华蹲下来笑着捏了捏梅子的小脸。 “哟,你们是谁家孩子啊?” 宝根立即解释。 “这是我同学,我们是育英小学的,今天出来玩,上错公交结果迷路了。” “是谢姐姐好心带我们找了公安叔叔,她还非要给我们做顿吃的。” “刚才好像谢姐姐在厨房里打翻了什么东西,公安叔叔进厨房帮忙去了。” 谢父谢母的表情瞬间松弛了下来。 正好杨兴民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强装镇定的对着谢家父母笑了笑。 “两位好。” 接着又回头对厨房里说。 “谢同志,你父母来了,那我和这两个孩子就不继续打扰了。” “我马上送他们回去,免得对方家里担心。” 谢欣月也走了出来。 “不是已经给他们家居委会打过电话了么?俩孩子都饿了一中午了......诶,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谢清远扫了一眼杨兴民下身那条公安特有的蓝色裤子,又看了一眼自己女儿。 “算了,小月,你继续给孩子们弄,我们就是路过。” “我和你妈就不打扰你做好事了。” 程月华其实还想逗逗梅子的,见状也只好跟着丈夫一起往外走,还不忘叮嘱谢欣月。 “记得过两天回家。” “知道了,妈!” 徐子谦刚想说点什么,却不防谢清远先开口了。 “小徐啊,你也跟我来,有点事问问你。” ...... 吉普车在路上开着。 车里的谢清远却一直在揉眉心。 程月华看了他一眼。 “怎么,又开始头疼了?” 谢清远慢慢的睁开眼睛。 “咱们闺女怕是偷偷的谈上了啊!” 程月华一怔。 “谁啊?怎么说?” 谢清远叹了口气。 “你见过咱们闺女什么时候在见到小徐后,还能心平气和、说话斯斯文文的样子?” “那不是有外人在么!” “她啊,还没那小孩能演,眼神躲躲闪闪的,从小有事想瞒着就这模样。” 程月华一拍膝盖。 “你是说......那个小公安?” 谢清远沉吟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妻子的话,反而说了另一个事。 “那个小徐啊,我看再......观察观察。” “诶,这是为什么,不是你之前看得好好的?” 谢清远微微摇头。 ——这个小徐气量小,没有直接面对困难的勇气,反而把小聪明打到自己夫妻的头上了。 宿舍里。 宝根也在摇头。 “兴民哥,你先做好被人查个底朝天的准备吧。” “欣月姐表现得太不自然了!” 梅子忽然把宝根的脸扳了过去。 “张宝根,你下次说谎再拉上我,我就再也不理你啦!!!” 第117章 廉价的信任 柳茹茵有好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加闺蜜。 而要说她最信任的那个,是一个叫李梦蝶的女生。 光听李梦蝶这个名字就可以判断出这个李梦蝶的家庭出身不是太好。 而现实也正是这样。 反正学校有人传言,说李梦蝶家里在解放前挺富的,甚至在通州码头上都有份子。 李梦蝶四岁之前还有专门的奶妈和丫鬟伺候。 而现在李梦蝶过的比之前的柳茹茵还要差,还经常被同学们取笑。 幸亏平日里都有柳茹茵替她出头。 柳茹茵从来没有防备过李梦蝶。 所以对于李梦蝶这个朋友说的话,她基本都是信的。 例如这一次,两人说好要一起交推荐申请。 可李梦蝶在两个中专学校之间犹豫了太久,结果让两人都错过了学校统一上交的时限,只能自己送到对口的中专去。 “都怪我,”李梦蝶很是自责,“不过反正我家距离物资学校近,我今天放学就帮你送过去。” “不用,”柳茹茵笑着回答,“咱们一起去就是了,我陪着你回家。” 李梦蝶急忙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了,你平时总是帮我,咱们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你还不兴让我好好还个人情?” 柳茹茵无奈。 “好了,好了,那就先谢谢你了!” “谢什么,都是因为我犹豫才错过学校统一上报的,”李梦蝶拿过柳茹茵的申请表,脸上的笑容似乎轻松了许多,“我报的是农业学校,你在物资学校,可要记得经常来看我!” 柳茹茵肯定的点头:“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听到这句话,李梦蝶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对、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可物资学校的前途比农业学校要好太多太多了啊! ...... 柳茹茵觉得老三最近又奇怪了起来。 每天都在问自己的申请表交了没有。 小屁孩是不是觉得自己当了中队长,就想倒反天罡反过来管自己了! “交了,交了,你还是去操心你们班上演出的事吧?” “梅子都催你几回了?” 可宝根还是一直追问到底,在得知是一个叫李梦蝶的女生帮柳茹茵送去物资学校的才罢休。 宝根躺在床上看着黝黑的天花板。 ——果然是李梦蝶! 一个没有继承到原来家庭的财富,却继承了满脑子大宅门里宅斗绿茶技能的女生。 不用说,柳茹茵的申请表上肯定已经被动了手脚。 只是可惜,这个李梦蝶并不晓得自己算尽机关把柳茹茵拉下马,却没能争过另外一个出身好的女生。 上一辈子,估计这个李梦蝶此刻是做好了和柳茹茵断交准备的。 毕竟柳茹茵一直不知道她的推荐申请表上填的也是物资学校。 所以柳茹茵才会继续信任她,并最终被李梦蝶推到那个女主的对立面。 宝根不准备打破柳茹茵没能去成物资学校的这个结局。 师大附中不香么? 他估计魏叔的单位不简单。 柳茹茵自己没看出来,可宝根的眼睛毒啊。 而且柳茹茵以后挂魏叔户口上,过些年也根本轮不到她去当知青插队。 那时候的政策是家里有两个成年的必须下去一个。 可就算魏叔明年得小孩,那孩子刚长大就改革开放了。 柳茹茵这件事宝根算的明明白白的。 伊老师是宝根给李梦蝶设下的一道生死关。 至于那个最后得了名额的女生......。 ...... 韩美玲躺在床上无法入睡。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夜色,脑子里乱得厉害。 自己是干部子弟的事,知道的人很少。 她自己平时在班上一直故意默默无闻,接触的同学也不多。 这次学校组织年级优秀生推荐,她也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最好的物资学校只要两个人,除了年级最好的那个男生外,她的成绩比同班的柳茹茵略微差了些, 她知道柳茹茵也想报物资学校,只要推荐名额到手,届时柳茹茵的分数上线就会被物资学校录取。 哪怕最终自己的分数比人家高也没用。 到了四月,不少同学为了减少消耗都选择在家复习,她也是其中一个。 本来韩美玲已经准备填报师范学校的,可她却在两天前收到了一张纸条。 【谢谢你去年替李梦蝶同学做的事,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没有别的东西能来报答你,所以我已经决定放弃申报物资学校,我准备去高中,如果你能找到关系的话,说不定还能改改申请......。】 李梦蝶最好的朋友、放弃申报物资学校,不用想这肯定是柳茹茵! 韩美玲此刻之所以心乱如麻,是因为父亲找了朋友打听了物资学校那边的情况——柳茹茵真的放弃了那个推荐名额! 而且父亲二话不说跑了一整天找了好些个关系,把自己申报的师范学校推荐改成了物资学校。 柳茹茵自己退出,那物资学校其中的一个推荐名额只能是她的,被录取的结果几乎已经注定,因为她最后的分数不可能会低于中专线的。 父母都很高兴,自己也一样。 但兴奋过后,韩美玲又觉得不安起来。 柳茹茵这个人还真是太重感情了,可惜啊,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友。 她忽然有些羡慕李梦蝶。 其实自己帮李梦蝶的那回也是机缘巧合,李梦蝶当时饿的发晕,自己不过是好心给塞了半个馍馍和一块糖。 可柳茹茵却拿了这样一个机会来回报自己。 韩美玲心里羞愧得厉害。 ...... 和司厅初中有推荐关系的四所中专,陆续把确定好的推荐生姓名发回了司厅初中。 这些学生只要中考分数上了中专线,就会被这些学校直接录取。 不用再去和其他考生比试分数高低。 而两个选择去体校的更厉害,他们的中考成绩根本用不上,直接录取。 伊夏看着手里的名单,眼眶微微放大。 因为他看遍整个名单都没有看到柳茹茵的名字! 昨儿他还答应过乖女儿,要帮她第一时间得知茵子姐姐被物资学校确定下来的消息。 “不对啊!” 伊夏分明记得自己亲眼看着柳茹茵填的就是物资学校! 怎么人选最后变成了韩美玲? 可恶! 初中部的教导主任也是一头雾水。 可伊夏拉着柳茹茵的班主任一起过来问,他也只能给物资学校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进行确认。 “你说什么,根本没看到柳茹茵的申请表?!”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见这孩子填的。” 听到伊夏的话,柳茹茵的班主任忽然想起了什么。 “诶,我记得柳茹茵和李梦蝶都是最后自己去交的表,是不是这里面出了什么事?” 伊夏也摸了摸下巴。 “我听柳茹茵的弟弟说过,她的表正是这个李梦蝶同学带去物资学校交的。” 柳茹茵的班主任紧皱眉头。 “那就奇怪了,李梦蝶被推荐到农校还是稳的,怎么这次也没她的名字?” 教导主任忽然眼睛一眯。 “你们俩别瞎猜了,我给物资学校再打一个电话。” 片刻之后,教导主任额头青筋直跳的放下了电话。 “这个李梦蝶还真是我们初中部的好学生啊!” “物资学校那边确实没有收到柳茹茵同学的申请表,但却收到了这个李梦蝶的申请表!!!” 第118章 你演渴望呢? “没有,我没有拿过她的申请表!” 李梦蝶浑身都在发抖,但她的嘴一直不松口。 一脸血色全无的柳茹茵摇摇欲坠,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 到了现在她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要不是伊夏老师过问了这件事,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搞的鬼! 怪不得,李梦蝶会故意拖过学校集中上报的日子,怪不得她会那么强烈的要替自己去交! 自己是这么的相信她! 就连自己在听到这个噩耗时,也从来没怀疑过她一点! 可事实已经很清楚,李梦蝶背着自己上交的申请表已经说明了一切。 伊夏愤怒的看着李梦蝶,扶着浑身发软的柳茹茵离开了教导处。 “不是我,老师,你们要相信我!” “我真的没拿过她的申报表!” 李梦蝶竭力解释着,可她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脸都黑得可怕。 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丑陋,让学校方面不得不为之遮掩。 但毕竟这个世界不是按某些女频的逻辑发展的。 没有证据又怎么样? 学校方面根本不需要这个,李梦蝶直接记大过处分! 全校通报批评,只是把她做的事说的含糊了一些。 “考试之前,你就不要来学校了!” 随着班主任冷冰冰的话落下,李梦蝶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学校。 她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 “不对啊,按照妈妈教我的,柳茹茵没有证据根本拿我没办法的,可学校为什么会信她不信我?”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学校信的是来自伊老师的证词。 伊夏说自己亲自指点柳茹茵填的表,又从柳茹茵弟弟那里得知是李梦蝶帮忙交的表,再加上李梦蝶偷偷交到物资学校的申请表,这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布告栏前,韩美玲心乱如麻。 发生在柳茹茵和李梦蝶之间的事,布告上说的很含糊。 但她却猜到了一个结论——柳茹茵为了李梦蝶肯两肋插刀,而李梦蝶似乎却反手给了柳茹茵一刀! “呸~,我当初就不该给她东西吃!” 韩美玲怒发冲冠,越想越气,越气替柳茹茵感到不值。 她回到家里连饭都吃不下。 “事情怕是有些严重,我找人去你们学校打听,居然没几个人知道详细情况。” 韩父劝了女儿一句。 “吃饭吧,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未了他顿了顿。 “不过,这个柳同学就有些可怜了,玲玲,爸爸觉得这个朋友你可以交的。” ...... 魏序言铁青着个脸,旁边坐着他的对象孙淑琴。 两眼通红的柳茹茵正在给他端茶。 魏序言不高兴是因为李梦蝶那桩破事,才几天不见,茵子的眼睛都哭肿了。 孙淑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和老魏还没扯证呢。 可他居然拉着自己来喝茵子的茶。 羞死了。 茵子这孩子懂事、成绩又好,孙淑琴也乐得有这么个干女儿。 指不定以后还是个大学生。 最后她被魏序言逼着也喝了茵子的茶。 ——她就得意老魏逼自己的样子。 “过两年我长高了,我要去打花那个人的脸!” 林拥军气呼呼的对宝根发誓。 宝根盯着笑眯眯在喝柳老二茶的孙淑琴,他舔了舔嘴角,又摇了摇头。 “得了,轮不到你了。” “为什么啊?” “自打魏叔逼着孙姨吃了二姐的茶,那这个李梦蝶面对的结果怕不止是个记大过那么简单。” ——如果宝根没有记错的话,孙姨是在教育部监察口上班的。 柳茹茵只能去上师大附中.......。 宝根摸摸头,他怎么觉得这句话听着不太对劲? 喝了茶,孙淑琴高高兴兴的拉着柳老二上街买东西。 她准备给柳茹茵弄套新衣服当见面礼。 魏序言则拉着林靖远在一边说话。 “听说你们木制厂新来了个厂长?” 林靖远无所谓的点点头。 “对,姓黄,叫黄书翰。怎么,你认识?” “我认识个屁,”魏序言给林靖远递了一支烟,“我就知道你下一步去哪里?” 林靖远摇摇头。 “街道上还在考虑,让我先帮着他干几天。” 魏序言哼了一声。 “当断不断,我看你们街道啊,呵呵......。” “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厂长,一个是街道派的驻厂干事,按照规矩,在大事决策上他得听你的,偏偏人家的级别又刚好大你一级。” “你林靖远是个无欲无求的,我明白,可这个姓黄的不见得会明白。” “你在这厂里多待一天,这个姓黄的就一天不得安生。” “我建议你呀,如果真的没想法,还是早点打报告。” 林靖远苦笑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这个姓黄的明摆着上头有关系,之前也有人给我递过话,让我好好帮他两天。” “可才几天过去,这姓黄的就已经嫌我碍事了。” “不用你帮我分析,我已经打了报告,我随便去哪都行。免得到时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呵呵,”魏序言笑着摇头,“就你这性子都处不好,那姓黄的我看也没多大能耐。” 正好陈玉华端了东西出来,听到这句话没忍住插了句嘴。 “指导员,你是不知道那个姓黄的挺恶心的。” “哦?林靖远你别拦着,弟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木制厂不是所有的订单都已经做完了吗,不过最后外交部那边带了个法兰人来又订了两套。” “这是上头安排的任务,可那个姓黄的却阴阳怪气的要给我们家老林戴帽子!” “幸亏部里来了文件证明,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尾呢!” 魏序言和他身后正在玩泥巴的八岁小孩都皱起了眉头。 ----真tm不是个东西! 林靖远拉了魏序言一把。 “别提他了,提他我觉得晦气。” 他指了指旁边凳子上放的两张纸。 “这种人一天到晚琢磨的不是生产,而是逼着厂里的人站队。” “之前定好了的头像模板他给否决了,非让全厂人在我之前的规划和他新的设计之间做选择。” “我懒得跟他逼逼歪歪的,索性在家里等着调令下来。” 魏序言拿起那两张纸看了一眼。 《关于下一套雕刻国际象棋盒面图案设计意见》。 宝根也躲在魏序言后头观望这张纸上的内容。 林靖远之前选的国际象棋棋盒封面图案是导师头像,而这个姓黄的却提出增加到四个人物头像。 目的么,无非是逼着厂里那些人站队。 宝根咧嘴一笑。 ——得,这么喜欢给人戴帽子是吧,那小爷再给你加把火! 还没等宝根琢磨明白该怎么下手,忽然听到大杂院门口传来了卢二婶子惊讶的声音。 “红儿啊,你抱着的是谁家的孩子啊?” 几个人偏头看去。 只见背着书包、扎着两个小辫子的林爱红躲躲闪闪的进了门。 她怀里还抱着个襁褓!!! 宝根当即脑子一炸。 这画面他可太熟了啊! ——林爱红,你给我这演渴望呢?!!! 第119章 身世如歌 林爱红一直低着头不出声,而满院子都人都出来看着抱在卢二婶子怀里的那个婴儿。 七岁的林爱红眼圈里眼泪直打转,胶鞋里的脚趾一直在扣着地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玉华拉着林爱红到一边询问,林爱红憋了半天这才支支吾吾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今天放学,一年级的林爱红因为和朋友拌嘴,所以没有和胡同里的小孩走同一条路线回家。 她自个走的是胡同里的夹道,那边行人较少。 林爱红走到半路上,就听见婴儿哭的声音。 她的胆子也大,循声摸了过去,在某单位仓库后墙外脚下发现了这个襁褓。 “我想着院里不是有俩公安么,所以我就直接......抱回来了。” 林爱红低着头,不知该怎么继续解释——她是到了大院门口才想起来,院里的两个公安哥哥都出去学习去了。 林靖远和陈玉华都觉得这事有些麻烦。 这年头街头出现个养不活的婴儿......也不是太奇怪的事,但要是大家都捡了往派出所送,没几天派出所就得破产。 其实旁人送过去还好说,可偏偏是有俩去进修公安住的大杂院送的,这不是给俩孩子的领导找事么? 襁褓里是个小女婴,杨大爷逗了半天有点舍不得放下。 可自己孙子的亲事八字才有了一撇,但距离那小子成家立业还差了些。 要是杨兴民真的过了谢欣月家里那一关,杨大爷估计想收养这个孩子。 孙子要跟谢欣月在一起,指定是不会住回大杂院的,他一个老头自己住也觉着孤单。 再说整个大杂院估计也就他杨家条件最合适。 杨大爷于是莫名其妙骂了自己孙子几声。 柳茹茵和孙姨回到大杂院的时候,院里人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把这孩子先送区里的福利院去,然后再去报警。 孙淑琴和柳茹茵回到大杂院,正好赶上陈玉华弄了点米汤喂这捡来的女婴。 宝根想起她当初看自己的眼神,本以为她会好好说林爱红一顿,可谁知柳茹茵却主动抱起了女婴,温柔得不像她自己。 盯着婴儿的眼睛,柳茹茵的眼泪一点点的往下掉。 她在羡慕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孩子还没记事就被送出来,以后养她的人家只要嘴紧些,这孩子照样可以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 而她当年是九岁的时候被扔山里的......。 柳茹茵以为已经被自己杀死的记忆在一遍遍的回归。 她死死的咬住嘴唇。 “茵子这是怎么呢?” 陈玉华小心的拉了林靖远一把,满脸都是担心。 林靖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 反倒是杨大爷低声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小林当初捡到茵子的时候,她才九岁......。” “当初小林和之前那个刚离婚,因为牵挂着家里的两个孩子经常从矿上回家来。” “有时候下班晚了还会走山路去公路上拦车。” “那是冬天里,下着大雪,小林说他在山路上走了半截,看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又冻又饿的小女孩直挺挺的跪在雪里嚎哭,那就是茵子。” “小林给水给粮,九岁的茵子都不要,似乎是不想活了。” 林靖远接过话头。 “那时候茵子瘦得几乎脱形,翻来覆去就只要一句话。” “她说——叔,您别救我,我晦气,家里不要我了,我本就是个该死的。” 陈玉华和孙淑琴闻言都心疼起来。 九岁被家里扔了.......也不知这孩子这些年心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样的柳茹茵惨么? 自然惨。 可宝根知道按照原剧情,柳茹茵真正的身世和经历其实更惨。 在柳茹茵的心底藏着一个隐隐约约、但不敢对人讲的秘密。 她不是被遗弃了一次,而是两次。 一次是在她九岁,一次是在她刚刚能记事的三岁半。 北平被围的那年,柳茹茵依稀记得自己是住在一个大房子里的。 家里人都很和睦,只是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 那天家里收拾了很多行李,也不知道急匆匆的去哪里,但她和一个中年女人坐的黄包车被游行的人群给冲散了。 柳茹茵依稀记得那天的北平很乱,抢东西的人很多也很凶。 一直带着她的中年女人为了保护一个手提箱被人捅了一刀。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哭得相当厉害。 好在有个带着小女孩的普通妇人帮了她们的忙,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大房子的附近。 带着自己的中年女人没能挨到大房子门口就死去。 在临死之前她对那个普通妇女指着大房子说了很多话。 大房子里的女人都穿的严严实实的,衣服是肃穆的黑白两色。 柳茹茵依稀记得自己的衣服被换到了那妇人的女儿身上,黑白两色的女人们把妇人的女儿接进了大房子。 然后自己就被那女人卖给了一个跑江湖的。 她喊了那人三年的“爹”。 那时的她没有名字,周围的小贩和看客都说她叫“瓶中娃娃”。 她在瓶子里生活了很久,想出来就会被打被挨饿。 直到有一天穿干部服的人找了她“爹”几次,似乎都在谈她的“身契”被取缔的事。 柳茹茵那时很开心,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她又被卖到了山里。 六岁多的她成了一户山户家的童养媳,叫柳二丫。 她拼命的做事、拼命的讨好,哪怕被饿的不成样子,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但随着政策一点点深入地头山间,童养媳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那户人家便改口说她是远房亲戚的孩子。 在九岁那年冬天,与那户人家不和的人当上了村干部,那人开了一句玩笑,说要查下这家人养童养媳的事。 下着大雪的那天,公爹把柳二丫带到了很远的山里扔了。 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走了很久,已经被冻僵的柳二丫终于遇到了路过的林靖远。 在林家的五年时间,虽然很穷,但却是柳茹茵过得最踏实最幸福的时光。 宝根的手放在自己的笔记本扉页上。 他在犹豫要不要耗费一个小五星来查询这个婴儿的父母讯息。 第120章 你自找的 宝根那颗小五星最终没能用掉。 因为大人们在商量这孩子出处时,已经说的很明白。 估计是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把孩子送出来。 就算找到家长把孩子送回去,要不是那家人家境更惨,要么就是被送出来第二回。 只有送去公家办的福利院,这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才会更多。 而这年月福利院已经停止接收不明来历的婴儿,从今年年初开始这种事在各区福利院门口已经发生了多起。 故而每个福利院不远处都有公安和社区人民蹲守。 林靖远大晚上的借了居委会的电话跟魏序言聊了很久,最终还是孙淑琴帮忙在西城的福利院找到了一个接收名额。 西城福利院在北海公园西头。 送婴儿过去的是给自己放假在家的林靖远和杨大爷,本该在家复习的柳茹茵也莫名其妙的跟了过去。 他们几个身后还跟着宝根几个。 1960年的4月,对于后世的孩子们来说有些事简直离谱,而且是离了个大谱——禁止早到、早起,很多学校甚至到九点才查到。 景川小学虽然供给比别的学校要好,但在这一点也是同样的安排。 所以宝根和几个同伴在早上都有大把的时间,跟着林叔走了好长一段路。 他们的学校在景山公园边上,而景山公园距离北海直线距离就五百多米(注:北海公园跨了东城和西城。) 宝根几个在景山公园离开去了中x部院子里的校舍,而林靖远几人一路走走停停,中间还坐了一趟公交,来到了北海公园西边靠故宫西北角的西什库胡同。 这里是京城第三十九中,旁边就是西城福利院的一处院子。 “咋啦?茵子,茵子!” 来到院子门口,孙淑琴介绍的人已经迎了上来,可林靖远却发现柳茹茵竟然呆呆的停下了脚步。 柳茹茵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过神来,笑着对林靖远说。 “我第一次看这样子的房子,好稀奇。” 林靖远抬头看了一眼福利院和隔壁三十九中的校舍房屋的模样,也跟着点点头。 “可不是,叔我也觉得稀奇来着。” 但他没有发现柳茹茵正死死的看着高耸的房子顶部那空缺处的位置。 柳茹茵恍恍惚惚的觉得,那里之前应该有一个十字的石柱。 (注:京城最后的教堂是西什库大教堂,其建筑群在1960年是三十九中的校舍和福利院的分院。) 这里与她模糊记忆中那奇怪房子的样子竟然有八九分相似。 婴儿被福利院收养,柳茹茵为此恍惚了两天,后又振奋了精神投入了复习之中。 要知道师大附中这地方可不好读! 她不想去了高中后,被人看成是全靠干部子女名额入的校。 ....... 小学某处树荫下。 “晦气!” 宝根遗憾的放下自己的笔记本,上头那一行行的涂鸦倒映过来居然是伊斯兰文字,谁看得懂啊? “下次给力点啊!” “什么下次?” 梅子和唐向阳来到了他身边。 “没啥,老唐,请你打听的事咋样呢?” 唐向阳有些得意的表情其实早就出卖了结果,但宝根依旧给足了对方情绪价值,故意露出了几许焦急。 “我做事你放心!” 唐向阳一屁股坐在宝根身边。 “我昨儿晚上问了六年级乙班好些人,最后还是隔壁院的蚊子哥帮我问到了。” “你说的这个黄书翰,初中文凭,一直做办公室工作,还自学过俄文。” “确实有些关系,但也就那样吧。在街道那一块,也就马马虎虎。” “别这样看着我,这是蚊子哥的原话。” 宝根转转眼珠子。 六年级乙班学生说的“马马虎虎”,但对于自己家来说怕是很不简单。 还自学过俄语? 难怪上头会选他来当厂长,怕是以为之后还会有老毛子那边的订单下到厂里。 片刻之后,林靖远一直压在手里没理会的那张《关于下一套雕刻国际象棋盒面图案设计意见》稿子出现在了宝根的脑海里。 得,就这样干! ...... 谢欣月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好几次拉宝根这孩子出来居然还要还人情的? 小家伙神神秘秘的。 不过求她办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正好她最近除了会去培训班那边转,也会偶尔去小苏州胡同转转。 顺路帮欧洲司的同事去林叔的厂子里取几盒国际象棋,那就是顺手的事。 黄书翰看过谢欣月的工作证,表现得相当客气,尤其是在得知她是俄文翻译后,还显摆了几句俄文。 可谢欣月的小脾气,冷冷淡淡的拿了东西就走人,临了还“无意”落下了一张俄文旧报纸。 这东西旁人根本接触不到,但谢欣月陪同的那位毛子女专家不太修蝙蝠,国内寄来的报纸刊物被扔的满屋子都是,经常都是谢欣月帮忙收拾的。 所以她手里会多少留几份用来锻炼语法。 对于这张报纸黄书翰如获至宝。 全厂二三十号人里,唯一懂俄文的可不就是他? ——以后当着下面人的面好整以暇的阅读老大哥家的报纸,先不说那个范能有多唬人,只怕是街道里几个大佬知道了这事,也会对自己更上心。 ——厂里那几个老师傅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话里话外全是那个姓林的!你们且等我几天! 可不久之后,拿着报纸在看的黄书翰眉头竟然慢慢的皱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老大哥家里这是变了论调?!” 报纸上三分之一的内容居然都是在指责“慈父”!!! 黄书翰坐惯了办公室,对于这种事他是极为敏感的。 他猛的起身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似乎在平复自己得知这个变化后的心情。 转了几圈后,忽然办公桌上那张《关于下一套雕刻国际象棋盒面图案设计意见》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姓林的早上让他家孩子上学路上顺道带来的。 他本以为林靖远不会应对这件事,可没想到姓林的居然敢硬刚自己。 黄书翰之前选中的盒子图案方案是老毛子的四个名人像,林靖远也改了初衷,但却没附和自己,而是选的两位启蒙者和毛子家的导师加慈父。 “都已经要调走了,你特么还想给劳资来这出?!” 黄书翰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旋即一丝厉色涌上。 “姓林的,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不是我推你进的深渊。” 第121章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宝根看似胡乱做的几件事刺激到了黄书翰。 而且这人的能力确实不小,林靖远在第二天就被通知去街道布帘厂当蹲点干事。 “怎么会是布帘厂?!” 一向荣辱不惊的杨大爷对此都吃了一惊。 “街道上不是应该给你酬功么?怎么给你弄到那个破地方去了?” 林靖远无所谓的摇摇头。 “木制厂的几个成绩都已经上了我的档案,我慌什么?” “而且街道上也说的有理,把最精干的力量用到刀刃上去,可不就是我么?” 杨大爷冷哼一声。 “德性,你还真信了?” 林靖远没有接话,而是平静的在帮陈玉华做事。 “大爷,那个布帘厂有啥问题啊?” 宝根好奇的拉住了杨大爷,梅子、林爱红也跟着竖起了小耳朵。 杨大爷是最爱给孩子们讲古的,他清清嗓子给宝根几个说起了这个布帘厂的来龙去脉。 布帘厂设在小苏州胡同西边的帘子库胡同。 成立于建国之后。 这样的小厂有好几个,一开始都是为了给京城新建的公家宾馆、招待所提供苏式帘子。 到了五十年代末期,新建的大厂已经承接了这部分的任务,所以这几个小厂不是被合并就是转型,但也有就此陷入困境的。 景山街道下属的布帘厂就是其中之一。 布帘厂最后一笔任务还是去年十二月完成的,来自冀省的一个单位单子,如今过去四个月厂里一直没有后续的订单。 “厂里工人们整天无所事事,账面上每个月都要街道上补贴,”杨大爷最后幽幽的说了一句,“本来街道上是有整改计划的,可偏偏遇上了这荒年,哪里还有资本去改造布帘厂,只能拖了下来。” 宝根点点头,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关泰山一阵风的冲进了大杂院。 “宝根,木制厂那边还真出事了!” ...... 木制厂的大门口新悬挂了一个牌子。 上头是厂里关于讨论国际象棋外盒封面的建议结果。 本来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公示的,可背不住有人存了要显摆和害人的心! 黄书翰亲手做的这块牌子,为了防止人篡改,他让大师傅用的是不容易褪色油漆写的字。 大师傅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毒药,自然是帮他写了。 牌子上他的建议和林靖远的建议那两行字格外显眼。 林靖远建议的图案是两位启蒙者和导师、慈父头像,而黄书翰的方案却是只有一人的头像,正是老毛子家里此刻的大家长——赫玉米棒子。 对此黄书翰心里暗自得意。 就国内的这些人消息闭塞的程度,哪里会知道我们老大哥那边已经变了调子,可笑林靖远居然还敢用那个的头像。 这不是给老大哥直接上眼药?!! “林靖远啊,也不是我们之间有什么仇,”黄书翰看着高高挂起的牌子微笑起来,“可只有你倒了,木制厂之前所有的功绩才能算到我头上来。” “街道上的几个领导也不会整天拿你的事迹来督促我做事!” 黄书翰舒心的回到办公室,在车间生产计划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不用说肯定是用他的方案,盒子上就用一个人物头像——赫大玉米棒子。 坐下后黄书翰悠然的点燃一支烟,手下意识的在桌子一角摸了一下,结果摸了个空。 “可惜啊,那张报纸被谢同志找了回去。” 让他平白少了个装逼的好工具。 “那个谁,马上把计划发下去,两天之内要把第一批产品交到外贸部的同志手里!” 看着手下那帮人满脸的不解,黄书翰内心充满了自得和鄙视。 ——这帮土包子懂个屁,过两天可是重要的纪念日,他笃定那天各外事部门肯定和老毛子专家组有联谊活动,这不是他新产品面世的好机会? 在他的规划里,木制厂厂长不过是他的起点罢了。 两天之后,宝根对着笔记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而黄书翰看着今天的日报,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会?!!!会是这样?!!” 在导师的八十周年纪念文章里,龙国对老大哥提出了意见......。 ...... 【孩子们很可爱,看到他们红扑扑的小脸和笑容,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欢快的在草地上表演着好玩的节目,我就觉得自己这条腿丢的很值......。 可惜啊,我们这些大老粗,白瞎了孩子们精心准备的这些高雅节目。 也就看个热闹,而且多年下来,都已经看腻了。 有时候看到那轻飘飘的道具枪和道具大刀,还有孩子们那一板一眼的舞蹈动作,我和老战友们都觉得有些腻味。 嗯,护士说这叫容易出戏,对,就是这个词! 俺记得我们团的文工队当年也是一个赛一个的黑......。 哎,想多了,如今不是当初了,孩子们挺用心的,就当一乐子吧。 育英小学的还不错,小丫头们民族舞跳得真欢快! 可这几个老首长是怎么回事,打分都给的这么低,切,还真当自己在带兵啊。 无所谓了,反正用不了几年,你们也得住进来和我们作伴......。】 宝根万万没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刷些不靠谱内容的笔记本居然会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最新的涂鸦居然是某高级疗养院老人的一篇日记。 虽然错别字很多,但不妨碍宝根读懂了里头的意思。 日记里提到好几个关键的信息。 例如“育英小学”和“民族舞”。 而根据丁班几个人从乙班朋友那里打听来的情况,育英小学二年级标杆班在排练的刚好就是一支民族舞。 听说那边的指导老师请的还是京城里最好的舞蹈老师之一。 那就对上了! 写日记老爷子所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班要去“慰问”的那个疗养院。 宝根仔细把日记研究了几遍,这才召集了班委们开会。 他第一个问的是梅志强。 “大强,你之前说乙班好几个人和育英那边吵上了?” 见宝根提到这个事,梅志强当即兴奋起来。 “可不是,他们都是一个大院的,谁也不肯让着谁。” “育英那边说他们这回慰问演出肯定是第一,乙班的几个不服气,已经偷偷打上赌了。” 宝根强行忍住了转动眼珠的冲动——那是反派形象。 “这样,大强,你去和乙班的几个同学说,这回我们丁班准备全力以赴,不过有几个问题需要他们家里帮忙。”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第119章 大佬们,带我一个 看着日子一天天接近五一,宝根让同学们办的事纷纷落实到位。 尤其是唐向阳和梅志强两人给力,找到乙班的朋友家里帮忙解决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其他老师早就把关注的目光固定在了其他五个年级的五一竞赛上。 至于二年级丁班面临的赛事,根本无几人过问。 其他年级比的是试卷上的本事,唯独二年级丁班要比节目。 可艺术编导老师都没到位,这个事一看就得知结果如何。 但也不是所有老师都忘记了二年级丁班。 例如他们的班主任江媛就很好奇孩子们准备干点什么。 而后勤处的老师也对丁班很头疼。 明知打不过,可丁班这帮小家伙居然大言不惭的让所有人都参加了排练。 问多几次,几个小班委口口声声说演练的是队列节目。 江媛和后勤处老师现场观摩了一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可后勤处每天都要多支出八斤六两的口粮啊,要是到时候成绩不如意,上头可不见得会报销。 “我找人打听过,最过分的也就是第二实验小学那边,一个节目上了二十八个人,就那样还被部里审核了好几次。” 后勤老师忧心忡忡对江媛絮叨。 “估计很快就轮到咱们了。” 江媛笑了起来,她指了指丁班在彩排的场所。 “你看看吧,这些孩子心里明白着呢。” “他们排练的场地就在人家中xuan部围墙下头,还查什么啊,一推窗户就看得见,多少人参加了节目,那是一目了然。” 果不其然,后勤老师第一次去隔壁报销的时候,人家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这位憋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 “人数确实没错,我们天天都能看得到,但......这个情况啊,算了,下不为例吧。” 签字的时候这位还一个劲摇头。 “不是说队列唱歌不算节目,可这个也太没特色了些,咱们这次参加慰问的几所小学,代表的可是我们京城未来的艺术水平。” 后勤老师悄悄擦了把汗,赔了声笑。 “我们也是没办法,谁叫我们二年级刚好是丁班拿到第一,而我们几所学校二年级在五一的任务又恰好是慰问演出。” “我们学校新建,全身心都投在教纲改革上,艺术老师还没来得及选调。” “得得得,大家都是邻居,你们的情况我这里上上下下都清楚,”办公人员苦笑一声,“不过让你们的同学下次排练不用刻意过来围墙这边了,人不大,声倒是挺大的。” 宝根之所以敢上报全班人的名字,本来打得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 他从来不打算让班上的同学每天混那二两口粮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多给的那一两野菜糊糊加一两稀粥的味道实在是太销魂,可全班都没人舍得不喝。 宝根的笔记本最近似乎盯上了欧洲那边的事,好几次刷出来的都是看不懂的外文。 唯一的一次中文内容是某人在八十年代抄写的歌词,对于现在的宝根根本没用,那歌不太对。 宝根也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的人确实喜欢抄东抄西的,尤其是谈对象的时候还喜欢互相拿出来给对象鉴赏自己抄写的东西。 日记本里摘录的句子、文章、报纸剪裁,甚至是一片好看的叶子,都是情侣之间共享的快乐。 宝根大爷的思绪飘飞——再往后么,谁还看你的日记本啊,老四大件、新四大件......红板板、小轿车。 晃晃头,把这些太过遥远的事情赶出脑海,他又装作认真的听起了上头领导的讲话。 宝根现在不在学校,而是被老师送到了市教委开会。 会议室里除了几个控场老师和讲话领导外,全是来自几所小学的三条杆和二条杆。 西城的京城完小、第一、第二实验小学、海淀的师大附小和育英小学,再加上刚成立的景川小学。 每个学校六个年级所有的中队长和正副大队长全部到场。 内容是聆听作为优秀团员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对五一劳动节心得体会的演讲。 教委很大方,开场前每人还发了两颗糖......。 会议要开一上午,考虑到来听报告的都是小学生,所以中间还有半小时休息和放水的时间。 宝根放完水出来,发现本校的大部分二条杆都跟在六年级的两个三条杆后头往教委办公楼的后面走去。 “他们去干嘛啊?” 宝根问的是二年级甲班的中队长。 对方其实不太乐意理会他——有人私下说如果宝根没有去丁班,估计甲班的中队长是谁还不一定。 可宝根搂住他的肩膀又追问了一句。 “你可是甲班的中队长,需要给我们几个当榜样的,说啊,他们去干嘛?” 情绪瞬间得到满足,甲班中队长当即开了口。 “你别去,他们和其他几个学校的私下用竞赛成绩打赌,不是什么好事,......诶诶诶,你去哪?” 宝根一脸仿佛丢了二十万的样子,心急火燎的追了过去。 旁的小学大队长他不清楚是什么家庭,可完小、育英和他们景川小学的六年级大队长那指定都不一般。 能让他们拿出来打赌的东西,说不准就是什么好东西。 ——大佬们,小弟我也想喝一碗汤啊!!! 几个三条杆围在一起,几乎都是大院里出来的人,一水的十二三岁,在说话的是育英小学的大队长万春生。 “那就这么说定了,六年级的数学竞赛,我们育英自认有优势,但你们不服气那我也没办法。” “输了的每家凑二斤茶叶出来,嘿嘿,没问题吧?” 第一和第二实验的互相看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师大附小的根本没过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好孩子。 而完小和育英的则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两家特优班里干部子女多,拼着挨一顿打肯定能凑出来。 见完小的答应了,第一和第二实验小学的也咬咬牙,答应两家和在一起算两斤——西城的第一绝对不能是完小! “六年级的说完,下面是五年级的作文竞赛。” 抢着说话的是完小的大队长是个六年级女生,叫段红霞。 “师大附小的既然不参与,那这五年级的作文竞赛我们完小必须是第一,我们五年级特等班有七八个笔杆子不错的,谁不服的可以提要求。” 和段红霞住一个大院的严国栋冷笑了一声。 “段红霞,你当我们景川小学刚组建就是好脾气的?” “我们五年级甲班可是有好些作文在区里竞赛拿过奖的!” 段红霞一仰头,瞪着严国栋。 “那比?” “比就比!” 第120章 局气! 第一实验和第二实验的大队长立即也参与了进来。 师大附小的不参加,那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啊! 真当他们第一和第二实验的名头是假的? 对于作文竞赛,育英的也没放弃。 因为写作这件事有时候是很讲状态的,万一他们育英五年级的几个好苗子当场爆发了呢?! 既然是大家都有信心的事,那相应的筹码也“高”了些。 一斤水果糖! (家里的茶叶对这些十二三岁的大孩子来说不算什么,但家里的水果糖才是他们的心头宝。) 四年级比的是书法,对于这个项目第一实验小学得意洋洋的开出了大筹码。 “十二把弹弓铁丝枪!!!谁敢比?!” 一时间全场都静了几拍。 十二把弹弓铁丝枪,这怕是第一实验四年级全部的存货了吧? 几个三条杆甚至包括段红霞这个女生在内,都没忍住吞了下口水。 这诱惑根本拒绝不了啊!!! 这要都拒绝了,回了学校自己在同学堆里的威望起码下降一半。 “比了~!” 没一家肯退缩。 大家心里都打的是同一个主意——回学校就拼命督促四年级那几个写毛笔字的“头悬梁锥刺股”起来......。 三年级的竞赛内容是背诵,大家相差不差,最后定的筹码是五块巧克力。 至于二年级的慰问节目......。 严国栋率先出声:“这个我们不比,我们二年级这回参赛的是丁班,连指导老师都没有,天天排练就是做操加合唱,我去听过一耳朵,好家伙差点没笑死......。” 育英的万春生得意洋洋。 “不好意思,二年级这个你们真和我们育英比不了,我们标杆班的八个女生都是好艺术苗子,她们的节目连外宾看了都叫好的。” “吹吧你,”段红霞不太服气,“我们学校二年级有个男生唱歌很厉害,我和你比!” 除了主动表示不参加的严国栋外,其他几所小学的三条杆都决定参加。 这年头文艺不行的学校那可是真丢人的。 他们比不了刚组建的景川,都是老牌的知名小学。 “那说说看,凑点什么?” 万春生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人群外头有个声音“弱弱”的传了进来。 “二斤红糖好不好?” 嗬~! 二斤红糖~! 谁家孩子屁股不想要了? 红糖啊! 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调料,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 在场各位家里这东西都是老妈严防死守的物件。 还二斤?! “谁说的,呵呵,牛掰啊!” 在看热闹的严国栋满脸笑嘻嘻的打趣。 结果他身边的副大队长脸色奇怪的戳了戳他腰眼。 “国栋,好像、好像是咱们学校二年级的......。” 严国栋顿时额头见汗。 谁家的小屁孩嘴这么大,明显是家里平日揍轻了啊。 “乙班的那个谁......。” 副大队长又拉住了他。 “好像是丁班的那小子.......。” ....... 宝根被几个自家大佬提溜到了一边。 “你怎么乱喊,传出去让人笑话!” 严国栋居高临下看着宝根,卖力学着自己父亲训手下兵的语气。 宝根演技上线,咬咬手指头。 “可我真有二斤红糖啊。” “我爹是矿上的烈士,他去世前给家里存的。” 严国栋和副大队长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也有些释然。 “那你就收好了,别在外头显摆!” 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让宝根拿出来打水漂。 “老大,你别看我们班平时的排练就是练练队列唱唱歌,其实我们有绝活的!” 宝根此刻的表情落到严国栋眼里,让他觉得分外的熟悉。 他老子手下的兵憋着大事的时候都这模样,而且每次肯定都有对手倒霉。 于是严国栋和副大队长嘀咕了半天。 “这小子的表情太挠人了,弄得我心里也痒痒。” “可那是二斤红糖啊!” 严国栋最崇拜的就是带兵的老爹,于是十三岁的男人一咬牙一跺脚,拼了! “得,赌一赌!” “就算是真输了,大家也会高看我严国栋不是?” “到时候我私下补贴这小子一斤......。” 见副大队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严国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安慰自己。 “红糖挺重的,一斤就是一小块,我要是搁家里拿一块,我妈最多打我两、不,三四,啊,最多一个星期!” 副大队长是他发小,听到这里也发了狠。 “我出六两,我奶奶家里有,她不会打我,最多打我爸,然后我爸揍我......。” 得到准信的宝根一愣。 ——呦吼,本校的两位老大,局气啊! ...... 随着纪念日日报文章发表,龙国和老毛子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隐隐浮出水面。 老毛子那边的反应有些激烈,于是乎......小小的小苏州胡同木制厂马上就要迎来另外一位新厂长。 前几天还意气风发的黄书翰头发乱糟糟的。 他坐在自己最喜欢的办公桌后,看着窗外的天井发呆。 平时会小心擦拭的桌面,如今混乱一片。 平时路过他办公室门口都会屏气凝神的工人们,如今在外头说话已经没了任何顾忌。 尤其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两个大师傅。 两个大师傅都是老手艺人,遵循的是老规矩。 在他们眼里,把木制厂盘活、拉他们师徒几人出苦海、还让全家人嘴里有了吃食、在街坊邻居面前又有了面的是林靖远,而不是这个只知道开嘴炮的黄书翰。 “可惜啊,街道也不知道是咋想的!” 大师傅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不屑的瞟了办公室一眼。 “给咱们换个厂长那是好事,可为什么不是林干事?” 他徒弟立马捧哏。 “林干事不是定了去布帘厂么?可惜了,师傅,要不咱们去街道问问?” 另一个大师傅声音更加洪亮也更直接。 “我早就问过了,说什么布帘厂也需要林干事。” “扯淡,林干事是一爷么,而那边都是些老娘们的活计,林干事能懂这个?” 他徒弟急忙拉了自己师傅一把。 “师傅,您声音小点,别被外头听见,传到新厂长耳朵里就不好了。” “得得得,老子不说话,你去问问姓黄的,要不要我们帮忙给他清理东西......。” 这是往死里恶心黄书翰——主要是黄书翰弄那个牌子的目的已经被大家知晓,如此想害人的东西,自然都厌恶得不行。 黄书翰无语的闭上眼睛,拿起笔在反省材料上签了名。 “这次了不起就是被批评一段时日,潮起潮落,我以后还有机会的!” 可他哪里知道,只要这个材料一交上去,往后十几年他都别想有好日过了.......。 而此时的龙哥和毛子哥都没有料到两边随后会吵得那么厉害。 第121章 微黑美人 四月末的京城,偶尔会出现一两天热的时候。 加上一点雨水落下,满城人都会露出一丝笑意。 顽强的小草、野菜又多了一点。 各种野菜、榆树皮粉子比上头开发提倡的小球藻要有营养些。 小苏州胡同67号大杂院里,自从解卫军和杨兴民去参加培训班后叶佳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但今天高山南请客,用的还是玉米面! 各家各户带着咸菜又笑着聚了起来。 卢二婶子跟前放了三个玉米面馒头,她的浮肿病又加重了不少,所以负责分饭的人给她的最多。 负责分饭的人大家都很熟悉......。 高山南的事情还得从前几天说起。 喜欢走街串巷的马婶子听到了一个消息——贺老四病了,病得还很严重。 院里杨大爷几个商议一番,觉着估计是老贺心里头不痛快,这病应该是生生憋出来的。 于是杨大爷、林靖远和高山南作为院里的代表去了一趟贺家的新住处。 到了地方才发现,马婶子说的情况还是太轻了些。 贺老四这才搬走多久,人竟然已经瘦得不成型了。 就连平时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贺红芳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因为她妹妹的丑事,和贺红芳谈了三年的男人家里反了悔......。 贺红芳原来的对象是三年前居委会介绍的,说好过了这个荒年就转业回来办婚事。 三月的时候,那家周围都在传那男人要提干的事,很明显转业是不行了。 从那天起贺家已经开始担心了起来,谁知又出了贺红苗这件事,总算是让那家人找到了借口。 退婚的第二天,贺老四就病倒了,贺红芳也天天以泪洗面。 杨大爷和林靖远在屋里劝贺老四,高山南在院里劝贺红芳——他同贺红芳太熟,压根就不结巴。 后头高山南又鬼使神差的单独去看了一回贺家父女,这就被卢二婶子看到了眼里。 所以今天67号大杂院里替高山南招呼邻居的是满脸羞红的贺红芳。 贺老四也强撑着过来一趟。 “贺红苗从此不是我闺女,麻烦老街坊们都做个见证!” 扔下一句话,贺老四摇摇晃晃的强行自个离开了大杂院,马婶子立即让自己男人跟了上去。 31岁的高山南和26岁的贺红芳成了对象。 婚期就在国庆。 “谁知道啊,”杨大爷把自己碗里的扒给了大春和栓子,“贺老四人实在,两个女娃性格却不一样。” “那个小的就不提了,听说跟着那人去了外地,哎,连个名分都没有!” “红芳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人勤快、又老实,是个过日子的!” “那家人估计是因着儿子要提干的事所以才找借口退的亲,呵呵,李家的,”他招呼了一声马婶子,“你什么时候去那家人周围转转,把咱们芳子配了小高的事传一传。” “我记得小高当干部已经有些年份了,什么时候再提一提?” 高山南这回没谦虚,他笑着先看了一脸羞红的贺红芳一眼,这才回答老爷子的话。 “我领导前段日子才跟我说过,只要我解决个人问题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 “所以,其实是我占了红芳的便宜呢。” 贺红芳的脸于是更红了。 宝根挤了挤柳茹茵。 “二姐,我觉着吧,高叔看上芳姐不是一天两天了~~~。” 柳茹茵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擀面杖,老三不教育是不行了啊! “长辈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 结果被两个小的死死抱住了大腿。 宝根挑挑眉头,得意的弹了弹自己胳膊上干干净净的二道杠。 ——小爷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也是你柳老二能打的? 嚣张半秒,扭头就跑。 林爱红和林拥军根本拦不住上火的柳茹茵。 跑到大杂院门口,宝根只觉得眼前一黑,被来人撞得晕头转向的。 柳茹茵急忙扔下擀面杖把宝根扶了起来,还埋怨了来人一句。 “兴民哥,你咋毛毛躁躁的?” 可杨兴民此刻的情况却有些不对劲,往日嘴里全是段子的人如今却失魂落魄的。 “你咋回来了?” 杨大爷惊疑不定的问自己孙子。 杨兴民苦笑起来。 “爷,谢家人找到培训班了,他们不同意......。” ...... 谢清远找到杨兴民的资料很简单,他自然是不同意一个准备提干的小公安和自己女儿在一起的。 谢家采用的拆散方式与宝根想象中的不一样。 谢清远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所以他托了自己在市局的朋友帮忙来开导杨兴民这边。 别看杨兴民平时能说,可他根本说不过来劝自己的人。 谢清远在市局的朋友选了一个专门研究心理的人来做这件事,这人宝根也认识。 曾经拜访过解卫军的那位微黑美人、女公安,宋家珍。 ...... 大约是年久失修的围墙根本拦不住人,所以景山公园已经彻底摆烂,再次对外免费开放。 还是寿皇殿殿前的池子边。 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两人都穿着白色警服,女方皮肤微黑,丹凤眼,柳叶眉,大约大南方一两岁的样子。 男方的气质很稳重,任凭女方不紧不慢的说了许多在理的话,他也只在合适的时候说上一句。 被大杂院派出来迎战宋家珍的是解卫军。 两人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孩——宝根牵着一头雾水的梅子也跟了过来。 一向自认自己口才无误的宋家珍今天算是遇到了对手。 解卫军不善辩论和讲道理,但他是个很有耐心的好听众,让人生气不了又说服不了。 “我知道你大概想说都是新社会了,所以恋爱因为自由是不是?” 半天不出声的解卫军摇摇头。 “我没说过,是你说的。” “哦?那解同志你是赞同我之前的观点?” “不,我不赞同。” 口干舌燥的宋家珍忽然转头问了解卫军一句。 “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听懂了没有?” 解卫军想了想,又摇摇头。 宋家珍差点破防。 “你没听懂,那你之前点头干什么?” “我哥是在尊重宋姐姐你说话的权利。” 宝根急忙插嘴,解卫军居然还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宋家珍调整了一下心情,“谢家人不希望谢欣月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仅仅是这一点疑惑,就足以让他们之间的事根本没路可走的。” 解卫军继续点头,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 回答宋家珍的依旧是宝根。 “姐姐说的不对!” “我爹说过,世上不可能没路走的,起码最后还有死路一条!” 宋家珍哭笑不得,这孩子说话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 可下一秒,她的脸色微微暗了一下。 死路一条? 童言无忌,可听者有心。 于是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 “谢家父母也是希望谢欣月的未来能得到更多和更好的,如果真的和小杨在一起,......,一眼可以看见尽头的人生,那说明什么?” 宝根再次抢答。 “说明他们俩视力很牛掰~!!!” 宋家珍笑了起来,宛如春风里的拂柳。 她掐住宝根的腮帮。 “小孩子不准插话啊。” 梅子不高兴了,上前指责她。 “大人欺负小孩,不要脸,你放开宝根的脸!” 宋家珍对着梅子眨眨眼,松开了宝根的脸,再次看向了解卫军。 “小谢的父母只是不希望她就这么简单的失去梦想。一个人如果失去梦想,你知道那和什么一样没有区别吗?” 宋家珍的话里藏着陷阱,这是她从国外最新的女性刊物上看到的论事方式,有点担当的男人都很难回答......但不包括在场捣乱的小孩。 “我知道,一个人没有梦想,那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宝根话落下,解卫军和梅子双双点头。 宋家珍闭上眼,咬咬嘴唇。 ——啊,臭小孩,不能笑,不能笑。 ——可家里长辈托付自己的事,就算自己不认可,但还是要勉力完成的! 宋家珍刚睁开眼准备继续说什么,可之前一直不大说话的解卫军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宋同志,你应该没有对象吧?” “呵呵,这不是我不能参与这件事的理由吧?”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宋家珍微黑的美人脸顿时红了起来。 宝根和梅子也目瞪口呆。 ——大佬,你牛逼! 第122章 回个1 想象中的耳光没有出现。 宋家珍咬着嘴唇迟疑了半天居然给了句正式的回答。 “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吧。” 旋即她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家和谢欣月家里相似,只是大概不会出现她家的那种问题。” 宝根掐了梅子一把。 假的吧!!! 他可不是真八岁,这种回答跟直接答应有多大区别? 解卫军点点头,也有点脸红。 他刚才也是有点冒昧,只不过听宋家珍说了这许多,发现眼前这个姑娘确实不错。 人能干、心善、说话的时候相当注意对方的情绪,哪怕说着自己不太喜欢的话,用词遣句也是斟酌再三。 只是宋家珍这次没有注意一点:在她陆陆续续的劝说中,她无形中把自己的择偶标准说了出来。 解卫军觉得自己似乎很合适,加上宋家珍又是个美人,还是同行。 宋家珍的微黑不是黝黑,而是一阵略有反差的暗,根本不是对方的瑕疵,反而更显阳光明媚,皮肤如暖玉,滑如凝脂。 加上之前两小时的谈话,两人最后足足聊了一上午——后面的内容不能让小孩子听了,宝根和梅子被打发离开。 回家的路上,梅子好奇的发现宝根有些愁眉不展。 “你怎么啦?” “哎~~~,”宝根看着蓝天悠悠叹息,“我原本以为我挺能干的,可比起院里两位大哥来,真是不比不知道啊~~~。” 伊白梅没听懂——小孩子不如大人不是很正常么? “哎呀,等你长大了肯定比他们强,别愁眉苦脸的。” 宝根看向梅子,露出可怜的样子。 “你看看兴民哥花了一个多月就拿下了谢姐姐,我家老大更牛,就花了一分钟把宋姐姐搞定了。” “哎~~~,换成我,起码要花十年,十年啊~~~,梅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梅子撇嘴。 “放心啊,你到时候肯定行的,我帮你好了!” 宝根笑眯眯的和她拉钩上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梅子,到时候一定记得要帮我啊~!” “啰嗦死了,快回家吧,我记着呢!” ...... 谢家父母根本没料到,他们费了不少人情请动的市局专门研究心理的姑娘出手,结果嘛——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欣月那边还没结果,宋家珍在第三天就从市级培训班转到了分局的培训班,成了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同学。 家里其他人还被蒙在鼓里,可宝根却已经叹为观止了。 宋家姐姐这答应的方式和速度真是快啊。 而且这次转班宋家珍自己没费人情,是谢家大力帮的忙,而且最后谢家还得承宋姐姐一个大人情。 为了劝说那两人分手,宋家珍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市局培训班和分局培训班,这里头差的资历、人情、功劳和年限都不小! 无论最后事成不成,宋家珍后续的前途谢家都得大力帮忙——尤其是她自己也“赔”进去了。 宝根很喜欢宋家珍,因为她觉得这位微黑美人的心思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同一类人。 只是他的黑不显露于皮肤和年龄罢了。 家里要是多这么一位嫂嫂坐镇,宝根觉得自己能多长点个头——少操心自然能长大个。 4月27日,上头派人下来验收节目,却独独放过了景川学校二年级丁班——天天在办公室窗户里都看腻了。 反正就那样, 场面挺热闹,可这节目效果......,得,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命。 对此上头也不苛求,谁让景川学校刚成立,说起来连开学典礼都没办过一次。 而对于其他几个学校的节目,上头极为用心,尤其是育英和第一实验。 育英的八个女生的革命组舞《南n湾》的编舞老师是最高音乐舞团的,现场效果极为不错。 上头觉得这个节目完全可以深挖,为此还专门派去了两个相关专家到现场进行提升指导。 其次是第一实验小学的合唱团的《英雄z歌》,尤其是领唱的男生,天生的嗓子让人惊喜。 而且在看完第二实验、完小和师大附小的节目后,负责评审的专家还笑眯眯的告诫了育英和第一实验——京城小学藏龙卧虎,不可懈怠和小觑别人啊。 至于景川学校二年级,呵呵,不提也罢。 硬要点评几句的话——只能说孩子都不错,挺有朝气的,说多了怕打击人家孩子的积极性。 消息传得满天飞,六年级的严国栋急了,可景川小学的六年级在东高屋胡同小学,他平时根本够不着二年丁班。 “别急了,”副大队长很讲义气,拿出一张砂纸来偷偷递给他,“打今天起先练着。” 严国栋懵逼。 “你给我这东西干嘛?” 副大队长神秘兮兮的。 “这是我哥他们的经验,先用这个擦七八天屁股,能让屁股承受能力上一个台阶......。” 严国栋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一咬牙,把砂纸接了过去。 “拼了!” 宝根不知道自家学校的正副大队长,为了自己班的比赛已经开始练上了铁布衫。 他正拿小镜子倒映着看笔记本上新出现的涂鸦。 今天出现的涂鸦密度是史无前例的浓密,倒映出来的文字和图案居然有十七八页。 好在都是中文简体字。 【《关于1958年和1959年集成电路初次面世的遗憾与查漏补缺》 1958年9月12日,德州仪器公司制造了世界上第一块集成电路,而几个月后仙童公司也发明了一块独立研究的集成电路,我更倾向于认定仙童的这块,因为它用的材料是硅,采用的是平面设计。 当然这种设计在当时轰动了世界,但却不代表了当时世界真实的科技水平上限。 作为事后诸葛亮,我采用当时世界上其他公司和国家拥有的研究成果进行汇总,得出了在1959年这个时间点上人类科技在集成电路上所能达到的最高点的设计图。 感兴趣的朋友在回帖里打个“1”。 .......。】 小手有些激动的宝根舔舔嘴角,对着笔记本傻乎乎的喊了一声:“1~!” 第123章 科技的味道 梅子有些担心,因为同桌宝根一整天都在甩胳膊。 “睡觉不老实,压到胳膊了?” 宝根龇牙咧嘴的摇头。 ——十七八页文字和图纸可真抄死他了。 幸亏是字意含量大的中文,要是换成英文估计他的手真会抄废。 “那你肯定是干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 梅子盯着宝根的眼睛——跟她老娘学的,伊夏老师最怕这种审问方式。 男孩女孩眼对眼,就看谁输谁眨眼。 反正是课间,足有十分钟可以让两人得出胜负。 江媛抱着教案站在门外没进去,她反而好整以暇的看起了手表——有点好奇,中队长同学和学习委员同学到底谁会输呢? 宝根没那么傻一直瞪着眼,所以他作弊了。 他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马上赢得了胜利,气得小姑娘趴在课桌上打滚。 “你真赖!” “怎么就赖呢?也没说不兴做鬼脸啊?” “反正就你最赖!” “哟哟,有人耍无赖了,哟~~~。” 宝根一个没防备,被人踩了脚尖。 打从这天开始,丁班的同学和人比对眼就没输过——都被人骂耍赖。 与小学这边轻松的气氛不同,某个警备森严的大院里肃杀一片。 “少的那几页呢!!!” 磅礴的怒气隐含在这六个字里,让所有立正的人不禁后背生汗。 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封被放在桌子的最中间,但信封的一角居然被撕开了!!! z寄来的这封奇厚无比的信件里,本该是十八页,可现在却少了其中的四页! “经过调查,那个邮递员在取了大兴胡同邮筒里的信件后,在北剪子胡同收邮件时去上了一个厕所。” “单车停在国营商店外头,有营业员看见有人翻过邮袋,后被呵斥才匆匆逃走。” “这个环节就是信件发生缺失的最大可能。” 之前发怒的老人背着手来回走了几趟,最后把手重重的拍在了信封上。 “上级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拿走那几页信纸的人!” “哪怕封锁全城,也要把这几页纸给找回来,哪怕他们已经变成了灰!!!” “不妨给大家透个底,如果这件事咱们办不好,从我开始到最下面的行动人员,所有人都要背负沉重的历史罪责!” 众人神色凝重的离去,老人则闭上眼露出无比痛心的神色。 他陪同领导听了中k院教授们激动的讲解。 “集成电路是科技战的未来,而这份资料里涵盖了如今世界各国最顶尖的实验室和公司的电子研究成果!” “这份设计图和那八种材料配比表无比珍贵!抛开我们的加工能力不算,能让我们在这方面的起步点位于世界前列!而且还是最前列!” “如果我们的加工能力跟得上,那我们就是世界第一!世界第一!” 老人颓然坐进椅子里,他就知道z的这种传递方式迟早会出问题,可偏偏这又是一种无解的单向传递方式。 不是他们不想有所动作,而是实在是忌惮让z暴露所以才一动不如一静。 可谁知道z居然暗中整合了这么一份大礼回来! 老人猛然起身来到京城地图前。 地图上一个个的寄信点被标了出来,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老人狠狠的在圆形区域的中心点砸了一拳。 “寄信人八成就在这一片!” “看来还是必须有所动作,不然这种最高级别的情报再出问题,我死八次都挽回不了!” 拳头移开,那被红笔标注来的中心点,赫然是——南锣鼓巷。 “这件事之后,必须立即开始暗中排查南锣鼓巷里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在解放前就已经成年而且身份成谜的人!” ...... 北剪子胡同今天出了大事。 有驻军来胡同演练防空,还封锁了胡同两头。 居民们都很配合,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堆拿着冲锋枪臂章特殊的战士围住的居然是一个茅厕。 茅厕是前几年兴建的公用茅厕,臭不可闻。 四个荷枪实弹的战士压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男人,这男人用戴着手铐的手指了指厕所。 “第三个坑。” “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信......,我就想顺点纸擦屁股。” “谁让那封信最厚呢,我估计都是废话,少几页应该不打紧。” 带队的干部实在没忍住,一脚踹了出去......。 不打紧? 几个老专家在得知那封信少了四页,血压都差点爆表,至今还有一个在医院床上捶胸顿足。 厕所被翻了个底朝天,其中还有好几个战士沼气中毒呕吐不止。 四页皱巴巴、屎黄色、湿漉漉的纸还真被找了出来。 反复除味、晒干、杀菌后,这四页被秘密送到了某研究机构。 一堆专家和学者抱在一起欢呼。 “对!就是这关键的四页......我去,这是什么味道?” “让我闻闻,嗯,哈哈,我知道这是科技的美妙味道!” “诶,有道理,就是有点奇怪,不过无所谓了,我以后会喜欢这个味道的。” 押送东西过来的干部忍得很辛苦,但他真不能说与侦破过程有关的半个字......。 直到某个老头没忍住靠得太近了些,结果一阵风吹来,刚好把这张纸扑在了他的鼻子上。 嗯? 好像闻出来了! 哪个败家子干的!!??。 “别!来个医生,马上给吴老检查一下!!!” ...... 白衬衫、黑裤子、黄胶靴,加上鲜艳的红领巾。 六个小学二年级班级汇聚在一起,在红旗的引领下陆续登上公交汽车。 这是临时开辟的专线,司机不是公交公司的人,而是特别部门的司机。 五一劳动节是龙国上半年除了春节最热闹的日子,有时候甚至没有之一。 公交车队前后都有吉普车保护,一路开向了西山方向。 而此刻某西山深处的疗养院里,几个半白头发的老头在护士的帮助下整理自己的服装。 一水的缝缝补补老军装和满胸口的勋章。 居室内除了一台公用的收音机外,床铺、桌椅、摆设等一些都很朴素,甚至隔壁收纳室里还有几个带着泥巴痕迹的锄头等农具。 护士们都有些恍惚。 平日里这些笑嘻嘻的老头老太太们,为了不打针不吃药,躲着抽烟喝酒,没少和她们说软乎话,跟自家老人差不多。 可这军装一上身,一股子杀气立即扑面而来。 甚至有新来的小护士在给人家装假肢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小同志别怕,”断腿老头打趣起小护士,“前儿给老头我扎针的时候不是很彪的么?!啊哈哈哈啊哈~!!” “老吕,别打趣人家护士同志,”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太瞪着独眼很吓人,“今天看节目的时候给我消停些。” “那都是咱们开国后精细养出来的好孩子,嫩花细草的,你再敢学去年那样用胡子扎小孩,诶.......,来几个人,摁住他,他胡子还没剃呢!” 断腿老头不干了,单脚跳着要跑。 一年就能扎一次,他可舍不得剃!!! 第124章 出场 疗养院中间是一片大草地。 这是老人们平时散步和晒太阳的地方。 如今在草地前方搭起了看台,大红色的桌布蒙上,看着挺像模像样。 为什么这么会评价? 五一这么大的慰问活动现场布置的评价,怎么也不该是“像模像样”吧? 可谁也没办法啊。 来施工的同志们根本插不上手,几十个老头眼里放光的把搭建的活都给抢了。 你要是敢反对,啪,手枪都给你亮出来挥舞几下子。 “你说老头子我手抖,来,小伙子,你看我抖不抖就完了?” 抢了活计还不算,老头们还满嘴嫌弃。 “想当初在西北,哪次大会布置能少得了我?” “再看看现在布置的那叫一个什么东西?花里胡哨的,跟当初鬼子在县城办祝捷大会差不多。” “得亏老子当时身上没有手榴弹,要不然随手就是一个中心开花,跟老子在44年干的事一样。” “你就瞎吹吧,你家政委去年死的时候是不是还在骂你来着,就喜欢乱来。” “要不然也不会给你配枪不给子弹,呵呵呵呵。” “翻脸了啊~!” “翻就翻~~。” 刚搭好的架子很快散了一地。 有施工的同志好心上去想拉一把,可谁知下一秒就腾云驾雾的飞了出来,在草地上滑行了很远。 老头们虽然缺胳膊少腿的,但手劲是真大! 现场的干部们在这帮老头面前说话根本没用,那是说也说不得,骂更是骂不得。 自己领导搞不好都是人家以前看不上的兵。 只能靠白衣天使们出面“镇压”。 能在这里干活的护士很多都是烈士遗孤,拿捏这些老头是稳把稳抓的。 反正因为这个安排,让老头们恨死了出这个主意的家伙。 不用猜,一准是他们中的某个人! 黑心大了! 就这样,散了一地的台子被飞快搭建起来,赶在第一辆公交车开进来的时候刚好完工。 因为这个变故和时间太赶,所以看上去也就“像模像样”。 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们一下车,刚才还在嘴硬的老头老太太们立即不说话了,笑眯眯的坐在那里跟人畜无害的家里爷爷奶奶一样。 不少人看着那些八九岁的孩子两眼都在放光。 ——虽然年景不好,但这些孩子养得都还不错。 有人又开始唏嘘。 “老伙计们死得不冤啊!” 随着公交车一辆辆的进来又开出去,很快草坪上组成了六个方队。 若是旁人这样列队,老头们早就骂出来了——谁带的兵,松松垮垮的? 可面对这群红领巾,老头老太都违心的点头赞许。 孩子们真不错! 你看,那个队伍不太齐,肯定是老陈头昨儿挖坑没填好,地面不平,一准是地面的原因~! 宝根跟着江媛去现场抽签——谁也别想提前知道这次慰问演出真正的节目顺序。 一般来说,最不理想的出场顺序是第一个出场、第二个出场和最后一个出场。 尤其是开头和压场,要是节目不够爆的话,是最容易被人遗忘或者诟病的。 六个学校六个班一共出了十一个节目。 京城完小、育英小学、第一实验、第二实验和师大附小来参加活动的二年级班级都是一主一次两个节目。 只有景川小学二年级丁班就一个队列大合唱。 而宝根想要的是最后一个压轴顺序。 所以他准备作弊......。 “老师,能不能让我们六个自己来抓阄?” 宝根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指了指其他五个中队长。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另外五个中队长的下意识支持,都情不自禁的挺起了小胸膛。 负责这个事的是特别工作人员,他也觉得宝根的提议不错。 因为相比成人,他觉得由六个孩子来抓阄刚“保险”。 老师们也觉得无所谓。 宝根也不客气,立即一马当先的上前用笔记本把十一个纸团一压。 “谁先来?” 工作人员看似不经意的拿起宝根的笔记本,扫了一眼那十一个纸团上自己做的标记。 嗯,没出问题。 他不知道,刚才这十一个纸团已经在宝根的笔记本空间里走了一圈,宝根已经知道哪个是自己想要的。 宝根是第三个上前摸的,数字是“11”。 几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不以为意——既然最后一个节目是景川二年级丁班的大合唱,那样子也不错,那段时间可以趁机开始收拾东西。 和宝根一样“手臭”的是第二实验小学。 他们的两个节目分别排在第一和第七个出场。 经过紧急商议,第二实验小学居然采取了破釜沉舟的方式,第一个就派上了他们的主节目。 六个小姑娘背着篓子走上了草坪。 梅子小手当即一紧,很想大骂一声“不要脸”,可她身边的宝根已经替她骂了出来。 “真无耻,居然用梅子爸爸的作品?” 梅子乐了,对着宝根眨眨眼。 不愧是好朋友! 没错,第二实验小学的主节目正是《采蘑菇》。 欢快的音乐响起来,老人们的掌声也很热烈。 关泰山偷偷摸到宝根和梅子身边,他有些嘴欠的嘀咕了一句。 “有一说一,这首曲子她们跳的确实比咱们好啊。” 气得刘思敏直接在他屁股上来了一脚。 “叛徒。”! ...... 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老头老太太都以看晚辈能耐的心态看着,都很轻松。 尤其是育英小学的舞蹈,八个麻花辫小姑娘高高的把脚提过头顶,小篮子道具也很精美,小脸上涂着红色,一个个白净可爱极了。 但坐在最前面的那排打分评委们,除了几个搞艺术的领导外,其余给分都很一般。 都给的不高也不低。 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的老头是个方脸,胸口勋章一片,腰杆笔挺目光锐利,看节目时他一直保持着微笑,而几乎所有其他评委的打分都在参考他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友。 “你自己打分呗,老跟着我学干嘛?” 那老头懒洋洋的笑着。 “我又不懂节目好坏,反正跟着你打分一准没错。” “那要是我万一打错了呢?” “那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出洋相,我怕啥?” 方脸老头无语摇头。 “还有几个节目?” 他的秘书低声:“还有三个。” “嗯,”方脸老头点点头,“最多半小时就能结束,你让食堂准备好,吃完饭咱们还要去办事的。” “明白。” 丁班全体正在草地西边的一排绿化树后面换道具和服装。 服装是乙班学生家里帮忙弄来的老破军服洗干净后改小的,所有标识都被拿掉,看着有些别扭。 宝根还让大家弄了些泥巴和水抹在脸上和衣服上,四十三个人都显得脏兮兮的。 最厉害的道具是三十多把各式各样的步枪,大部分都比他们人还高。 中正式、三八、汉阳造、山西造,还有几杆恩菲尔德步枪。 都是能进军事博物馆的物件,从老军械所找来的废品,枪管都用铅封刚好的那种样子货。 唐向阳几个为了这些道具就差在家里打滚了。 “好沉~!” 宝根再次试了试,举起来果然有些吃力。 全班背着都有些东倒西歪,看着相当滑稽。 可宝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随着前面草坪上报幕完毕,终于轮到丁班的压轴节目开始。 个子最高的梅志强打着一面陈旧的红旗从绿化带后走了出来......。 看着梅志强那破破烂烂、满是真补丁的小军装,很多老师和孩子都笑出了声来。 再看看他们身上那颜色鲜艳的演出军服,是又干净又漂亮,一尘不染。 有管艺术的领导也忽然皱眉。 景川小学丁班在干什么? 道具都借的这么不认真! 这不是损害队伍形象么?! 跟着红旗出现的两条长长的双人队列。 几乎所有丁班学生和梅志强都是一个样子的打扮。 毫无之前小演员们扮演的战士那么英勇和正面。 两条长长的队伍,人人都抓紧了胸口的枪带,步枪横着放在背包上,还有人吃力的背着黑锅,所有人的绑腿毫无艺术感可言,勒得太紧了。 几个卫生员也不似之前的表演里那样,会转圈会单手擎天,她们在队伍里跑来跑去,不住摸着每个人的额头。 有些丁班学生戴的狗皮帽子,帽绳也是断的,让帽子的一边在脑袋上晃来晃去,惹得很多人都压制不住笑声。 但主席台上的那些老军人们却瞬间鸦雀无声。 宫爱珍一个箭步跳上之前准备好的板凳,手里的快板响了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 只有她一个在唱,声音单调得厉害。 现场很多人都皱眉。 就这样? 伴奏呢?! 下一秒,摇摇晃晃在行军的丁班齐声唱了起来。 “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参差不齐的队伍摇晃频率瞬间变得一致,脚步加快三分。 有些老人已经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看着那一群还没枪高、满脸乌黑、没心没肺的娃娃兵,眼圈瞬间红了。 第125章 团长,你答应过俺的 方脸老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节目表。 景川小学丁班的表演节目是《志愿军军歌》,但表演时间却是4-10分钟。 唱个歌而已,跨度有这么大? 老人估计的不错,等队伍开到主席台对面的草坪时,这个节目的第一个配乐出现了。 江媛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键。 那是一声突兀的“枪声”。 原本就紧绷着身体的宫爱珍想起了宝根的吩咐,立即猛的往后倒去,毫无英雄气概和也没有中枪后还能翻几个跟头、留下好些遗言的场景出现。 她的倒下很突兀,一声不吭,以京戏里的凭空躺尸动作往一片自己早看到的厚草地摔了下去。 由于这场景实在是太过写实,导致站在周围的警卫们纷纷紧张的摸上了腰间。 好在周围各个制高点都陆续打出了特定的红旗旗语——一切正常。 宫爱珍的摔倒,引起了一片惊呼。 而比惊呼响起更快的是练习了很久的丁班学生。 他们毫无形象的往地上一趴,如同土拨鼠一样飞快的向四周挪动,那滑稽的样子又惹来了不少笑声。 有的指导老师边笑还边摇头。 想想自家班上孩子的演出,匍匐前进时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义无反顾,小脸必须高昂蔑视敌人,小口号喊得热血沸腾。 可这些孩子却个个贪生怕死,双手胳膊着地,两腿乱蹬,低着脑袋往前爬,太丑了! “方位12、机枪暗堡!!” 稚嫩的声音响起来,立即让在场的小学生们都来了兴趣。 哎哟,还能这么玩? 果然不愧是差班的学生么。 “一班拿下它,二班掩护,三班迂回,四班给我盯死后头。” 飞速散开的娃娃兵里传出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让人一时很难发现到底是谁在开口。 三个小兵立即起身,打头的抱起身后的方块被子当炸药包佝着腰往前冲,后头两个提着枪跟着。 三角形冲锋。 同时一秒后,另一个三人小组从另一个方向也冲了上去。 有小学生好奇的问老师。 “怎么他们不吹冲锋号?不都是应该一起冲吗?” 老师笑了笑。 “对,如果咱们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勇敢,不要贪生怕死。大家都是好同志,冲锋自然要一起冲的!” 两个三人小组在行进中迅速靠拢,跑成了六人的单列纵队。 几个老头看到这一幕轻轻摇头。 果不其然,头三个小兵在短短两秒内倒下,后续的人没有继续硬冲,而是趴下来将自己的“炸药包”猛的往前扔。 然后三人同时起身分头向自己扔出的炸药包猛冲。 捡到炸药包后再次各自往前扔,然后又在同一时间冲,赌对面的“机枪”照顾不到三个面。 可最后三个人都倒在了路上,看得现场的老师和学生莫名其妙。 输了? 这时从一边绿化带后面匍匐出现了七八个小兵,三班迂回到了。 几个假手榴弹往草窝子搭成的“暗堡”里一扔。 搞定。 一场遭遇战,丁班“损失”了九个人。 这引起了很多老师和同学的不满。 ——不应该是一场战斗下来,最多我方英勇负伤一人么? 剩下的小兵继续前进,表演似乎还没完。 “团部指示,全体轻装,立即赶往无名高地,阻敌前进!” 呼啦呼啦,小兵们把除了步枪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往地上扔,扛着枪撒丫子就跑,还有人把腰带、行军锅都扔了。 气得某些干部暗骂,这不是乱弹琴? 跟土匪逃命似的,这是在表演咱们的队伍?! 但在暗骂的干部却没有发现,在主席台后面坐着的老人们已经有好些直接站了起来,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不是在说三十八军?” “我看不像,倒像是......。” “别说了,可千万别是......松骨峰。” 听到这个地名,一位瘫坐在轮椅上两眼发呆的老人忽然手指动了动。 减员后的丁班绕着草地跑了一圈,回到主席台对面的草地纷纷趴下,开始模拟阻击作战。 很多现场的干部、老师和学生都看得不耐烦起来。 这都什么啊? 可很快在看猴戏的他们慢慢的不出声了。 “敌人上来了,放近了再打。” “准备~!” 位于不同方位的小兵们同时掏出了手榴弹,这是这群看着乱糟糟的小兵们第一次动作如此协同。 “一......。” 所有人都以一个频率拧开手榴弹的盖子。 这种突兀的协调和整齐中,透露出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 “二......。” 所有人拽紧了手榴弹绳子。 “三~!” 所有手榴弹弹绳被扯下,可都没有立即扔出去。 有人无语摇头。 “这帮孩子,有没有常识,这不自己炸手里了?” 足足过了让人窒息的三秒。 “走~~!!” 几十颗手榴弹这才齐刷刷的扔了出去。 老人们笑着点头。 “凌空爆开,这是我老部队的传统,有点意思。” 丁班的表演很快进入了最高潮。 丁班的学生们欢快的按照宝根的剧本演了起来。 “我排方位xxx-xxx,已经抵达位置,与敌人发生交火!” “坚决完成任务~!” ...... “二班长~!” “二班长,人呢?” “报告,二班长死逑了。” “你是谁,叫啥?” “俺是五排的,之前在这里都打光了,俺叫赵二狗。” “我问你大名叫啥?” “打小要饭,没大名,嘿嘿,出国的时候没来得及取。” “那好,打今天起,你就叫赵来福。” “得嘞,我就叫赵来福了。” ...... “赵来福,赵来福~!” “赵来福死了。” ...... “卫生员~!!!” “没了,都死光了~!” …… “请求炮火支援,请求炮火支援!” “炮击坐标xxx-xxx。” “老子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坐标!” “向我开炮,操你姥姥,开炮啊!!?” ...... “还有活着的吗?~~~,有没有?” “报个数~~~!” “二班还有两个~!” “四班还有四个~~~。” “三班还有六个~~。” “一班呢?一班~!!” ...... “报告,没子弹了~!!” “我也没了~。” “还有一颗手榴弹。” “敌人再次上来了~~!!” ..... “年纪最小的谁?!” “我,十六岁,啥事。” “你,马上跑步回营部,汇报我们这里的情况。” “不走!” “c你n,滚,给咱们排留个种子!滚啊~!” 丁班最矮的同学委委屈屈的向后爬去。 ...... 到了这个时候,观众们已经没人笑得出来。 主席台所有人都已经站了起来。 ...... “上刺刀~~!!!” “冲锋号~~,兄弟们,杀一个够本,干两个大赚,跟我来~!” 丁班小号手吹响了冲锋号。 补个图,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第二个捡起冲锋号的娃娃兵 最后一个娃娃兵 剩下的十多个小兵嗷嗷叫着端着枪冲向了一片小土坡。 依旧是三三制冲锋。 十多个影子陆续消失在小土坡的后面。 让全场人心中瞬间若有所失。 小号手冲在最后一个,身上挂着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军号叮里咣当一阵响。 他本来也想欢快的滑下小土坡,和坡底嘻嘻哈哈哈挤在一起的同学们聚集,可坡下等着他的宝根却急忙对他打了个手势。 小号手一愣,反应了过来。 他还有最后一段戏没演呢。 小号手是丁班最皮的那个。 他站在小土坡顶端,转头看向主席台的方向,乌黑的脸上还挂着一串鼻涕,他毫不在意的用破破烂烂的袖子一抹。 傻愣愣的大喊了一声。 “团长~~~,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俺们的~~~,带俺回家啊~~~。” 下一秒,宝根伸手把这家伙拽了下来。 小土坡上顿时空荡荡一片。 一阵单调到了极致的军号声隐隐在小土坡后响起。 不是嘹亮的冲锋号,而是低婉的......熄灯号。 好些个老人死死的抓紧了椅背,一辈子没在人前流过泪的他们豆大而浑浊的泪珠子一个劲的掉。 还有个断腿的老头,捂着脸捶胸大哭。 “亮子~~,老子不是人,没能把你们带回来,嗷嗷嗷~~~。” 第126章 喜从天降 1960年五一节这天,京城举办了形式各样的多种竞赛和聚会。 对于教育系统来说,最引人关注的是各中学部参加的优秀团员演讲比赛。 这个比赛参与人数最多,获得的荣誉也最引人瞩目。 而在西山疗养院举办的这场二年级学生艺术慰问比赛,影响就小了很多,甚至报纸上也只是略略提了一笔。 毕竟这个比赛只限定了六所小学一个班级参加。 反倒是其他小学年级的各种竞赛在报纸上出现的几率更多。 可这场比赛最后的彩头却是最让人眼红的那个。 一栋三层合计十五个房间的小楼。 对于二年级的比赛,景川学校的刘校长其实一开始也挺惋惜的。 他们景川小学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校舍问题。 尤其是老师办公室那叫一个拥挤。 可偏偏景川小学是刚组建的,她看好的几个艺术老师都还在南方办手续,时间根本赶不上。 要不然,说什么刘校长也要好好争上一争的。 但刘校长最后还是选择了理智。 顺水推舟的让最差的丁班去顶雷,就算输的有些难看,旁人也不会觉得是景川小学差。 毕竟刚建校、又是丁班......。 这样一来,甲班孩子参加校外活动的记录不会一开始就蒙上污点,上头也不会因此对本校产生不好的第一印象。 可谁知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二年级丁班的那些同学居然在演出现场搞了一个大的! 虽然说是兵行险招、剑走偏锋,在大合唱里掺入了现场模拟表现,可效果真是太强了! 一帮老同志全票高分,让丁班的得分傲视群雄。 听说还有领导专门改了行程,单独留下丁班的孩子们在疗养院胡吃海喝了一顿。 甚至刘校长还收到消息,有几个干部对丁班演出内容本来有些意见的,但都被现场“说”服了。 知情人之一的江媛老师表达的有些隐晦,表示这个说服的“说”字表达方式大概比较......惨烈。 刘校长平时是比较注重形象的,知识女性嘛。 可今天她在面对军区派来的干部时,这嘴啊总是情不自禁的咧开。 军区干部很客气的指着手里的资料。 “因为京城地区供给紧张,我们军区也做出了努力,从今年年初开始,我们军区裁撤了在京里的很多文职岗位,都下到各地连队去锻炼。” “所以我们在京里空出了一些多余的建筑。” “原本疗养院的老同志们准备集资买下位于东城西边的这处小三层,送给获胜的学校使用。” “但昨天几位领导和老同志们又改了想法,这里一共有三个地方,每处的实际房间数都超过20个。” “刘校长,您可以选一选。” 面对这种好事,也难怪刘校长的嘴根本合不拢。 她幸福的看着这份资料。 三处地点都分布在东城,一个是曾经的营部,一个是军用仓库改的家属区,最后一个是军区的下属通讯社腾出的房子。 营部房子位置很不错,在东安门一带,靠近文化宫,位于北湾子胡同的南边,地方也大。 但缺点是距离骑楼桥太远了——骑楼桥是他们学校最后定下的办学地点。 第二处军用仓库改的家属区在西北边的五道营胡同,距离不算远。 优点是可以直接住人,能解决某些老师和学生需要住宿的问题。 而缺点也很明显,虽然不是很远,但也还是有几里路的距离,从那里到学校需要步行或者骑车,转公交的话太绕。 而且靠近安定门,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环境有些嘈杂, 最后一个地方房子数最少,只有刚好二十间,是一个四合院改的。 优点是距离学校很近,大约就五分钟脚程,缺点也同样明显,院子不大,生活设施不足,只适合办公。 “一时难以决断啊,不如我们校内先开个会......。” “没问题,”军区干部笑了笑,“六一之前给个答复就好。” ...... 严国栋感觉自己的肺要废了。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好友兼副大队长,满脸的诚恳。 “哥么,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是吧?” 副大队长慎重的点头。 “那当然,一起和尿玩大的。” 严国栋又情真意切的追问了一句。 “我们是好兄弟对不对?” 副大队长一拍胸脯。 “是啊,谁说你坏话我就跟谁急!” 严国栋伸出了手。 “那作为兄弟,你到底信不信我?!” 副大队长想了想。 “我当然信你,哥么嘛!” 严国栋伸手抓到了空气,没能拽住副大队长的衣服后襟。 他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 “那你还给劳资停下~!!” 逃在前面的副大队长拼命的摇头。 “老严,你先把手里的砖头放下,我就不跑了~!!!” 严国栋勉力继续追击,想到自己这几天用掉的那几张砂纸,他就觉得脑门青筋直蹦跶。 “你给我站住,三张啊,我用了三张那东西,疼死我了,你个二百五军师,别跑~~~!” 副大队长喘着大气不敢停下。 “有话好好说啊,我都用了四张,我哪里知道我哥是故意涮我的,用了那东西,屁股皮反而更嫩了......。” 严国栋最后还是抓住了自己的发小,砖头没拍,就踢了几脚解气。 主要是这事太过毁人形象,严国栋的目的是逼着自己发小从此“忘记”这件事。 “二年级的张宝根是个有义气的。” 严国栋虽然伤了屁股,但到底还是赢了面子,所以对宝根的印象很好。 “赢的东西他们班只拿了一半,其余的给了乙班那几个帮忙的小孩,就连咱们俩都得了二两红糖。” 副大队长点点头,偷偷摸了一下兜里宝根塞给他的几颗大白兔。 “这小孩说话挺敞亮的,下次有事咱们可以帮一帮。” “那是,”严国栋又得意起来,“毕竟是我看得上的人。” “对了,”严国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那小孩说想用手里的红糖换点东西,我跟我妈说了,大概收他一斤,你家要不要也换点?” “我家肯定也要,我妈和我嫂子经常要用这个,我奶奶家的都不够用。他还有一斤是吧,你帮我定下来。” 严国栋点点头,末了又叮嘱了一句。 “人小孩怕事,让咱们不要对外说,所以这事就我们知道,旁的朋友都不要讲,他的名字我连家里都瞒着的。” “知道了!不好~!” “咋啦?” “刚才跑得太厉害,我屁股好像破皮流血了......。” “快去医务室啊!” 到了医务室,由于副大队长捂着脸,医生只是先看了一眼对方的裤子上的痕迹就笑了。 “很正常的,这位男同学先出去,我给这位女同学上上课.....诶,你也是男孩?!!!” 第127章 我轻易不出手 疗养院一战,让宝根在丁班的威望直接达到了max。 就连甲乙丙三个班也在流传他的名字。 五一过后,大杂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太对起来。 首先是马婶子的男人犹犹豫豫的去了杨大爷家里一趟,红着脸提着一个小袋子回家,好几天都避开人出入大院。 接着是后院不大露面的陈家男人在院门口红着脸叫住了高山南。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有可能的话,谁都愿意跑远些去借——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谁好意思找同样吃不饱的邻居开口? 67号大杂院里就属林家的孩子最多,所以一时邻居们还借不到他家头上。 五一当天丁班忙着去表演没能休息,所以五月二号放假一天。 宝根和梅子五个人骑在大院门口的狮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胡同里的热闹。 七八个面黄肌瘦的大哥哥大姐姐,胸口都戴着大红花在和家人道别。 所有人的行李被家人打理得一丝不苟,但行李上的绳子却一直抓住当妈的手里不肯松。 似乎这一松手,孩子就飞去了天边。 上山下乡运动是从五十年代开始,起始地正是京城。 只不过这时候的上山下乡都是自己主动报名去的。 前几年走的年轻人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哪怕家里一直留人,也拦不住他们火热激情的心。 到了这两年,京里的各家各户根本吃不饱,加上政策上的扶持也多了不少,让不少年轻人也动了去建设北大荒的念头。 宝根眼前的这些大哥哥大姐姐可不是日后被逼着下乡的那批青年人,他们都是自愿的,而且已经做好了在北大荒住一辈子的打算。 胡同里锣鼓喧天,父母的眼泪一个劲的流。 但马上就要出发的几个年轻人却意气风发。 更有人留下豪言壮语:“叔叔大爷们,大妈婶子们,等我们在北大荒开辟出一个新江南来,到时候接你们去做客!!!” “别的不说,粮食管够!!” “妈,别哭了,您松手啊,前两年不是有十万复转战士去了北大荒,我们只是第二批,您就当我去参军了!” ...... 五月二号这天,地安门大街南北都一片锣鼓声,四十多个青年人响应号召去了北大荒。 “我听说那里可苦了,”刘思敏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到处是荒地和无人区,还有蚊子,对了,你们知道什么是无人区么?” 关泰山不服气:“不就是没人的地方?” 宝根没有理会两人的吵吵闹闹,他看着远去的卡车在出神。 他只希望这些人能熬到1968年建设兵团成立,作为第一批兵团知青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苦这个字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知青”这个名词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但却暂时还不是那批人的代名词,在1960年,他们叫做支边青年。 如果宝根没有记错的话,到了后来,支边青年虽然也归属了知青范畴,但在提干、招工和其他方面都要比普通知青好很多。 比如各地建设兵团成立的时候,骨干是复转军人、支边青年和动员来的农民能手。 年轻人的决绝确实让父母头疼。 例如谢欣月。 宋家珍的动作很快,或许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隐瞒多久。 她觉得这种事越拖越麻烦。 所以五一那天,她带着解卫军回了自己家。 宋父是老公安,对于自己女儿找了解卫军没一点意见。 这家人活得通透——不喜欢搞那些门当户对。 于是林家和宋家定下在六月一日聚会,算是正式确定俩孩子的关系。 谢家顿时慌了。 不是,怎么才几天就把说客都赔进去了?! 谢清远急忙去了一趟宋家。 那叫一个内疚。 因为以他谢某人的观点来说,宋家这是因为自己倒了大霉。 那么优秀的独苗女儿一声不吭的就被杨小子的狐朋狗友给拱了。 “愧对老友啊~!!” 宋父乐呵呵的不好解释,在这一点上他和老谢确实聊不来。 “老谢,你啊,也逼孩子太紧,月月那孩子心气高,得哄!” ...... “我哄个屁。” 谢清远回到家里气的直转磨。 “小徐不行了,那就另外找。” “小杨资历太浅,提干也是侥幸,以后最多也就一个科员,怎么能给月月过上好日子?” 倒是谢母最近想通了不少。 “可你女儿自己喜欢,你又找不到小杨的错处,光说出身,女孩子家谁愿意听啊。” “要是依你的想法,当年我也该看不上你。” 谢清远被妻子气笑了。 不过他到底是凭本事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在仔细研究了这个事后很快有了主意。 “女儿谈对象的这件事,咱们不能隔山打牛。” 谢清远微笑着看向妻子。 “你提前给杨家打个招呼,过几天咱们登门去聊一聊。” “老谢,你可想好了?” 谢清远点点头。 “你放心,咱们又不是去仗势欺人。” “咱们提着礼物,和人家家长说说闲话而已。” “大家都是父母,把事情摊开讲,我以前给人做工作的能力你应该是清楚的。” “问题不大的。” ...... 谢清远可没有吹牛,因为这位当年凭着嘴就能策fan两个团。 要是真让他来一趟67号大杂院,估计能把大院一多半的人都给“策反”。 谢欣月和杨兴民都慌了神。 可谢清远要来大杂院和杨大爷见见面的要求,他们根本不好拒绝。 你们俩谈对象还不准家长见面?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我看兴民哥和欣月姐肯定死定了!” 梅子小小年纪也开始唉声叹气。 “欣月姐姐说她爸爸轻易不开口,一旦开口几乎稳赢的。” 宝根呵呵了一声。 “那是因为我轻易不出手,只要我一出手,什么谢家伯伯都得乖乖的靠边站。” “吹牛吧你。” “赌不赌?” 梅子好奇起来。 “赌什么?” 宝根转着眼珠子。 “咱们赌谢家大人来不成我们院,咋样?” “哟哟,你的嘴巴是越吹越没边了!” 梅子哼了一声。 “行啊,要是你输了,后头两个月你都听我的!” “那要是你输了呢?” “我就听你的!” 宝根笑嘻嘻的搓搓手,摸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那可就对不住了,谢家大伯。 ——咱宝根从来不轻易出这么重的手,咱也是没办法不是? 第128章 我不小看任何人啊 自从到了四月末,天气逐渐炎热了一些以来,宝根发现自己的手气也好了许多。 例如这几次笔记本给出的涂鸦内容都可以被他利用到。 如今笔记本上已经有了三颗小五星,而且马上又要多上一颗。 宝根和梅子打赌这么大,就是因为他刚刚得到的一篇记录内容。 谢欣月对于宝根这种小孩几乎没有什么防备,无意中被宝根套取了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谢清远的工作内容、单位、籍贯和大致经历。 谢清远解放前是做政工的,后来按照自己的爱好进了矿业部门。 而刚好宝根这次看到的涂鸦内容是一篇鲁省某地的地方志内容。 记载的是1960年5月的一件事,有十多个特务在黑夜潜入鲁省半岛某地滩涂,准备破坏正在开挖的某地大型金矿。 这些人在潜伏三个月后才找到了动手的机会,可惜却因为天降大雨在山间走错道路,迎头撞上了正奉命赶往某大坝的野战部队。 一个是走错路,一个是抄近路,黑夜大雨中直愣愣的撞在了一起。 这年头的还习惯性的随时带着武器。 最后我方受伤二人,对方被死了六个,被俘三个,其他的趁着大雨逃走。 在这篇地方志记录的最后,满纸都是对那场大雨的遗憾——其中最重要的头目跑了。 宝根准备利用这个事,把谢家伯伯好好安排一下。 您以前不是搞政工的么? 您现在又刚好在矿业部门? 而现在我兴民哥又很想您马上到外地出趟长差......。 主意打定下来,那梅子这两个月的乖宝宝日子是注定躲不开的。 只不过宝根习惯性的想把利益最大化。 于是他找个机会和谢欣月又打了一个赌。 “欣月姐,你宿舍那两罐麦乳精都快过期了吧?” 谢欣月闻言捏住了宝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的缺牙情况。 “宝根,你最近可不能继续吃糖了,要是掉牙的时候新牙被蛀了,那可是麻烦事。” 宝根把嘴一歪。 “您放心,我兴民哥绝对不会找您的麻烦,他只会指着我的缺牙乐上好几天。” 谢欣月笑了,小杨还真是这样的人,一天到晚就喜欢乐乐呵呵的。 “那行吧,最多给你一罐,但你要打什么赌?” 哟,欣月姐出手还挺大方啊! 宝根之前想到最多也就能混半罐而已。 “姐,依我看你和兴民哥是好人有好运。谢伯伯指不定马上就会回心转意,让我哥寸步不离你身边。” 谢欣月没好气的笑了,这小孩果然是异想天开,就她爹的那种固执……。 “行,姐姐跟你赌了,但如果你输了,你给点什么给姐姐呢?” 宝根豪气的拍拍胸膛。 “我宝根全身上下,你看上哪块随便拿哪块!” 其实他原本想说把“兴民哥输给你的”,可他才八岁——估计无法从恼羞成怒的谢姐姐手里逃脱。 拉钩上吊的流程一走,旁边的见证人小姑娘忽然有点想后悔。 ——她刚才和宝根赌的时候是不是太大意了? ——可谢姐姐的家长来不来是宝根能决定的? 贪心不足的宝根又盯上了自己未来的嫂子宋家珍。 珍姐家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 “打赌?” 宋家珍蹲下来盯着宝根的眼睛笑咪咪的。 “那看来宝根是很有信心的啰?” 宝根刚点头就听见宋家珍的下一句话。 “明知是必输的事,那我为什么还要和你打赌呢?” 说完她还捏了捏目瞪口呆宝根的鼻子。 不对呀,剧情不应该是这么走的吧? 宝根不死心的再次拦住了宋家珍。 “珍姐,要不你先听听我们准备赌什么,好不好?” 宋家珍笑着揉了揉宝根的头发。 “一点都不好,姐姐我看着你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你是绝对有把握的。” “姐姐我啊,从来不上这种套的。” 梅子终于用一种略带蔑视的目光看向了宝根。 ----看吧,你那套遇到宋姐姐就不好使了? 事情超出了预料,让宝根有点急。 “不是啊,宋姐姐,我才八岁!” “你胆子这么小,不敢和我一个小孩比的吗?打赌的内容你听都不敢听?” 宋家珍打小就喜欢调皮精灵古怪的小孩,尤其是面前的宝根,她觉得特别好玩。 “可姐姐我不是八岁啊,姐姐都快满二十了,怎么可能还上八岁小朋友的当?” “当然不想听,宝根你这么有把握,肯定姐姐听了会心动的内容,所以还是不听好了。” 我去,宝爷今天这个羊毛还真的薅不到了??? 宋姐姐,你这是逼我出杀手锏啊! “嫂子,咱们就……赌一个呗!” 听到宝根这不要脸的称呼,梅子急忙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坏了坏了?宝根这个人彻底坏了,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宋家珍的脚步也是一顿。 她开心的从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来直接塞给了宝根。 “这个赌呢,姐姐就不打了,东西直接给你。” “但有一条啊,这个称呼不合适,让旁人听到了会误会的。” 宝根两眼放光的看着手里的口琴,一个劲的点头。 “我知道,没有旁人的时候就可以这样喊,其实梅子也不是旁人来着……。” 宋家珍深深的看了一眼旁边还一脸懵懂无知的伊白梅同学,笑着又捏了捏宝根的脸。 “你个小坏蛋!” …… 看着忽然从单位回到家里的谢清远,程月华吃惊的站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丈夫的习惯,安排好的日程从来不会轻易打断。 “出了什么事?” 谢清远的脸色有些凝重。 “马上帮我收拾衣服,我下午就要去鲁省的矿上督查几个项目。” “是矿上出事了?” “没有。” 在说“没有”两个字的时候,谢清远用手捏了捏程月华的手。 两人多年夫妻,程月华立即明白了丈夫隐藏的意思。 时隔十年,想不到自己丈夫居然又干上了老本行。 一边利落地帮丈夫收拾的东西,程月华不担心的询问起来。 “你的安全有保障没有?” 谢清远笑了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有警备团的几个同志跟着,你放心。” “也难道他们还能想起我的个老本行来。” 谢清远一边打消着妻子的疑虑,一边又回想起了刚才在那间办公室里听到的简报。 第129章 忒无耻了 谢清远是在办公的时候,被某个部门临时通知约在了政务厅见面。 简报室里只有几个熟面孔,个个分量都不低。 根据上头最密密的一条线上传来的消息,近期有一批武装特务在鲁省某地沿岸偷偷登陆。 这批特务的目的是破坏当地的金矿生产,以达到给国内的经济形势雪上加霜的目的。 而黄金是国内现在为数不多能换取外汇的重要资源之一。 按说这样的业务本轮不到谢清远这样已经转行十年的人去做。 “但根据可靠的消息,这次特务里带队的人级别很高。” “如果能抓住这个人,我们的收获将是巨大的!” “而之所以邀请你老谢出马,是因为这个领头的特务很可能是你以前的老对手。” “我们有确切的情报,在那个特务头子的安全备注里标明了有几个他绝对不能碰面的人物。” “他一旦与这几个人碰面,就有极大可能暴露。” “可惜情报关于这方面信息不太全面。” “只知道他必须避开我们铁路部门一个姓张的同志、和公安部门一个姓刘的同志,再就是你们矿务部门姓谢的同志。” “我们经过综合研判,矿务部门里就你老谢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很可能就是你的老对手之一。” “刚好金矿那边又归你们部门管,你下到那里去也名正言顺。所以我们建议以你为这一次秘密专案组的副组长。” 谢清远记得自己当时沉默已久的血液都在涌动,浑身都是劲。 “没问题,正好好多年没动动了,请组织上放心!” 思绪回到现实,谢清远发现程月华已经利落地替自己收好了行李。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的抓住了妻子的手。 “我这次去面对的可能是一群没有后路的穷凶极恶之徒,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但你我都清楚,敌人为了达到目的做事向来不择手段。” “我大概要去一两个月的时间,好在你除了上班之外,平时也不爱出家属院。” “至于月月那边……。” 谢清远有些愧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 “本来上头想安排把咱们女儿临时调去更安全的环境,但被我拒绝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女儿的工作和行程这段日子不能变化太大。” “还有女儿和那个杨兴民的事,咱们家里暂时先放一放。” “就现在看来,她和那个杨兴民待在一块反而是最安全的,也是最不容易引起外人怀疑的。” “你叮嘱一下她最近出门最好不要单独一个人,能叫上小杨就叫上小杨。” 程月华有些吃惊。 “老谢,这句话说出去,那就等于咱们家答应了八成了。” 谢清远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又看了一眼墙上自己的全家福,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为了这次秘密任务,他怕是真要痛心疾首的让出自己的小棉袄了……。 就希望那个特务头子能尽快被自己抓到,他如果能及时回到京城的话,说不定还能和杨家谈谈。 谢清远不带一丝风声的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欣月惊讶的合不拢嘴。 在她的印象中,老爹从来是刻板而固执的,想不到居然也有说走就走的时候。 而且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这让她又开心又有些担心,不过还是很守诺的拿出了一罐麦乳精。 “你想让我干嘛?” 梅子紧紧的盯着宝根的嘴,愿赌服输是一回事,但如果宝根敢乱许愿的话,她也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让梅子干的什么,宝根早就想好了,不过要等几天。 转眼就是五四青年节,也是景川学校正式开学的日子。 建校暨第一次开学典礼的场地被放在了景山公园。 小学和初中的老师学生全体到场。 小学生们一水都是红领巾、白衬衫、黑裤子和白球鞋。 全是新发的东西,穿在身上格外的朝气,尤其是那双白球鞋。 来现场观礼的嘉宾比之前预计的要多出了不少。 军队那边临时来了不少老干部过来凑热闹。 刘校长和他们客气的聊了几句,可最后都把话题转到了小学部的二年丁班身上。 老头们满口都是夸赞,听得刘校长和马老师几个都脸红。 因为这些老同志夸人的方式用的不是比喻方式,而是军中最流行的“夸张”字眼。 “孩子们都精神,比我下头那帮兔崽子兵都要精神。” “我看着这些孩子就觉得亲切,跟我当年带的那批兵一个模子啊,都是当兵,不,干嘛都没问题的好料子!校长你放心,老头我打包票的!” “这是你们全校唯一的一个丁班吧?我就知道不简单,旁边的那是啥班级?一看就不行啊。” “啊,甲班啊?诶,你们学校也挺怪的,最差的班居然用甲号,啧啧啧啧。” 老头们都已经刻意压着嗓子在说话了,可那年头能带兵的有几个是细嗓门的? 说是“嘀咕”,但被二年级其他三个班的师生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甲班同学们各个小脸通红,但又不好出言反驳——上次背诵输掉的阴影还在。 但乙班的同学们却有些忍不了。 为啥? 因为这些老头他们好多人家里也熟,见到自己父母也是哈哈一巴掌过去的主。 尤其是有些老不修的老头也认出了几个乙班几个人。 “哟,这不是小胡家的老二还是老三来着?” “你什么记性?他就两个,那里来的老三,肯定是老二。” “对,就是胡家小二,以前爬树摔了哭鼻子的那个小子。” “胡家小二在乙班......,咦,莫非这个乙班才是最差的?” “别议论人家孩子了,诶,要合影了,别的不用拍,我们就和丁班的孩子合影。” 老头们自己带的有照相机和拍照的人,一口气和丁班的孩子们用完了足足两个胶卷才罢休。 其他几个班的孩子们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仪式刚结束,唐向阳便被自己在乙班的朋友文敬远叫住。 文敬远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看了一眼身后个个愤愤不平的乙班同学,只能硬着头皮提出了要求。 “那个,向阳,我们班想和你们班比一比,怎么样?” “比啥啊?” 文敬远有些脸红的回答。 “比体育的话,你们......有、有建议没?” 唐向阳嘴巴张得老大。 ——你们乙班有九个体育生没错吧!!! ——也忒无耻了! 第130章 这道题有点眼熟啊...... 体育? 开什么玩笑! 这年头搞体育的都是有额外食补的,而且乙班的那些同学家庭都不错,营养也普遍比别的班要好。 丁班拿什么体育项目和乙班玩? 全年级都认为这种比试毫无意义,以乙班的实力完全可以秒杀全年级。 甲班的人暗戳戳的在蛐蛐丁班。 “还不如直接认输算了......。” 丁班的士气最近很旺盛,所有人都在盯着宝根。 哪怕他们内心也觉得这次没什么好比的,但仍然不甘心这么简单的认输。 “乙班的人也太无耻了吧!” “对,全年级,不,是低年级的都这么说!” 梅志强是班上最激动的那个。 “中队长,你说话啊,咱们答应比还是不比?” 梳着两条辫子的田春兰很不爽的拍了桌子。 “有本事,他们和咱们比背诵诗词啊!” 唐向阳在仔细观察宝根,他觉得中队长的想法可能与大家不一样。 琢磨了半天的宝根此刻总算是回了神。 这次乙班提出的比赛是带有“友谊”性质的,也就是说大家不用输点啥。 可能是乙班那边觉得自己稳赢,所以不大好意思提这个事。 换做是别的班,宝根估计不太会理会——可自己撞上来的偏偏是乙班,这就有些意思了......。 “这样吧,大家都写个条子给我,同意的就写【比】,不同意的就写【不】。” 宝根没有自己做主,而是来了个不记名投票——这是怕以后被同学们数落。 结果他已经定了,反正这回不记名投票的唱票人是他自己。 不过结果尚好,有26票赞成【比】! 看来丁班同学们的士气还是可用的。 “一共35票赞成和乙班比,那就这么定了!” 宝根张口就虚构了一个最终的数字,不是他不尊重投票,而是这个数字更能激发全班同仇敌忾的气势。 丁班答应和乙班比赛体育,这在全校甚至高年级那边都炸开锅了。 比赛项目自然是由被挑战的丁班来决定。 刘校长、江媛等一众老师都以为花样不断的丁班会在项目选择上搞出点名堂来。 例如技巧性更强的那些项目。 可宝根最后给出的答案却再次惊爆了所有人的预料。 丁班和乙班最后比试的项目是——拔河。 乙班毫无疑问最、最、最擅长的项目! 就乙班那些体育生的体重和臂力,拉丁班的这些小豆丁不跟玩似的? 得到消息的文敬远和几个乙班班委代表乙班过来了一趟。 “输赢无所谓,大家交个朋友嘛!” “不过,要不你们丁班还是换个项目吧(就算这个项目赢了,乙班也没面子的!)” 可宝根打死不换,而且他还放下话来。 “咱们丁班和乙班就以拔河决战于红旗之下!” 八九岁的年纪,几个受得了这个刺激。 那就比! 第二天大课间。 三层教学楼的楼道里站满了学生,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小操场的红旗下。 二年丁班和乙班的学生都已经站在了那里。 两边各出了二十个学生,男女各半,准备参加拔河比赛。 要不是老师不准这些看热闹的下楼白耗体力,大家其实都想去拔河的现场看看。 拔河绳也是丁班提供的。 按照丁班的意思,这次也不要裁判和老师帮忙,大家看着来就是了。 乙班都满不在乎的答应了下来。 文敬远和几个朋友在研究对方拿来的拔河绳。 与一般的拔河绳不一样,中心点两边的红绸子距离有些远,这代表着需要把对方拉过来的距离更长。 “没关系,拔河这件事主要是看协作和发力,”体育生代表无所谓的笑了,“我们男生里有六个是体育生,包赢的!” 宝根在旗杆下研究着自己这边的地面。 他让几个同学昨天留到最后离校,在旗杆东边土地上刨了不少可以借力的小坑。 但宝根知道光靠这些手段是赢不了对方的,所以这些小坑不过是他的一个铺垫。 “文敬远,你们过来一下。” 宝根主动把这些小坑指给对方看。 “看到这些小坑没,如果我们在这上头发力,那就等于作弊。” “我们丁班不占这个便宜。” “换地方?” 文敬远几个丁班的班委看了看长条形的小操场,最终摇摇头。 “如果不用这条土道,那除非我们现在改去景山公园,否则二十个人拔河根本施展不开。” 大课间去公园不现实,而乙班又不愿意接受宝根的好意互相换方位。 全校都看着呢,他们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本来就比人家壮实,还借用小土坑? 宝根忽然一拍脑袋。 “有了,我们可以拐弯拉!” 他指着旗杆的南边那片空地说。 “咱们就把旗杆当受力点,咱们成直角互相拔河,地方就足够了!” “不过为了不拉坏旗杆,我这里刚好有两个小轮子可以垫着(简易滑轮组)。” “谁家的红绸子先碰到旗杆就算输。” 文敬远几个一商量,没问题! 看着两个班各二十个人扯着绳子以旗杆为受力点拉成一个直角,学生们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旗杆南边的地面有些潮,不好站立,所以宝根说自己这边人可能要往后挪一挪。 乙班摆摆手,好说好说! 丁班的同学又拉来了一根更长的拔河绳连在了自己这边绳子的末端。 此时,从旗杆到丁班绳子最后端的长度刚好是旗杆到乙班最末端长度的2.5倍。 站在拔河队伍第一个宝根放心的笑了。 “三、二、一!” 随着走廊里看热闹的学生们起哄,拔河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班剩下的同学们都在大声加油。 文敬远和领头的体育生呵呵一笑,猛然向后倒去同时发力。 ——给我过来吧,小宝.....诶诶诶诶,怎么回事? 让所有小学生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丁班学生刚发力,乙班那边就被扯得东倒西歪。 几乎毫无抵抗力的被拖了过去。 全校瞬间安静。 ——这、这不科学吧?! “不对劲,再来!” 体育生们不满的大喊,肯定是刚才有人注意力不集中。 宝根友好的点头。 没问题,再来就再来。 可结果依然——乙班的二十个人被丁班轻松的扯了过去。 某位数学老师走出办公室想舒展一下双臂,正好把这一幕看到了眼里。 他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摸着自己的下巴。 “诶,这个图形.......题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就是一个省力杠杆:丁班的力矩是乙班的2.5倍,等于丁班每个人都是增幅2.5倍上场的,额,也就是丁班其实上了五十个人......。】 第131章 少说了一句 【咳咳咳咳,为了防止漏洞,作者给上一章加了个简易滑轮组,这个、那个,算了一晚上算迷糊了,不过幸好我聪明,加个滑轮组大家都没意见了——窥屏?谁家好作者会窥屏?】 乙班一共和丁班拔了三次河,次次都以很惨的姿势告败。 直到大课间结束,老师敲响了悬空的轮胎铁内环,乙班才失魂落魄的结束了这个结果。 “你们丁班不错,那个、那个,”文敬远一脸通红的看着宝根,“我们下次比别的项目......。” 宝根很大气。 “算了吧,体育还是你们班厉害,今天估计是你们配合有问题,要不下次你们约丙班试试?” 听到这话,乙班的几个班委脸色才好了许多。 再说都是八九岁的年纪,哪有长大后那么多嫉恨的心思,经此一事丁班和乙班的人也玩得多了起来。 尤其是在第二天,乙班专门填平了那些小土坑,拉着丙班玩了一把拔河。 连续三次都是乙班以摧枯拉朽的方式获得胜利。 这下连丙班也不太敢直面丁班了。 至于甲班那边,几个对丁班一直耿耿于怀的优等生也很快放下了成见。 因为甲班的班主任郑老师在课间讲了这道初中物理题,虽然大部分人都听得云遮雾绕,但成绩最好的几个却听懂了个大概。 所以,丁班是靠脑子打败的乙班!? 这让一直自诩智力远超同龄人的他们一时间深受打击,自惭形秽之下平时看到丁班的学生也会下意识的绕开。 正式开学不到四天,二年丁班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成功制霸了本年级。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江媛对自己的学生们感到相当惊喜,尤其是宝根。 一个原本应该是落后班级的学生们居然能拥有这么高的士气,让她正式开展的教学工作事半功倍。 江媛一个人承担了全班语文和数学两门课的教学,她给每个学生都制定了相应的教学方法。 全班四十三个学生里,关于每个学生的教学方式都被她写满了一整页甚至更多。 唯一例外是宝根,她思来想去,最后在宝根的名字下写了寥寥四个字。 【顺其自然】。 这天放学回家,宝根刚到67号大杂院门口,看到两个女人从院里一路客气的陪着笑走了出来。 送她们出来的是柳茹茵。 “两位阿姨慢走,我叔今儿去街道了,不过估计很快就会过去的。” 两位女人脸上都没有肉,显得枯瘦,仿佛一阵风来都会刮走。 她们客气的笑着应了柳茹茵的解释,有些失望的离开。 宝根低着头往里走,最近他发现柳老二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闺蜜”的那副药下得太狠了些,导致她最近都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张老三最近都不大敢故意惹她。 也不知道她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但每天都往北海对面跑是什么缘故? 她也不嫌累?搁家待着复习,偷偷吃多了? 可家里粮食也没见少啊......。 柳茹茵的柳眉微微一皱。 老三怎么低着头进的门? 在学校惹事了? 平白感觉到一股杀气锁定自己,宝根立即加快了脚步。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比林爱红眼泪汪汪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老四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小屁股,很是义气的对着宝根喊了一声。 “小哥快跑,二姐今天疯了,非要考我知识点,答不了就打屁股,哇~~~。” 考知识点? 宝根闻言松了口气,小意思。 柳茹茵抓过林爱红,没好气的替她揉了揉屁股。 “嚎什么?我根本就没用力。” 说完又点了点林爱红的眉心。 “最近一段时间没作业,你的心也野了,功课可掉了不少!” 她又看了宝根一眼。 “愣着干什么,进去做题!要是不过关,也仔细你的屁股!” 宝根有些发懵。 ——柳老二今天是吃错药了?怎么还管起弟弟妹妹的功课来了? 柳茹茵抱着林爱红押着宝根进了屋,看似坐在一边看宝根做题,其实慢慢的又开始走神。 宝根也注意到了柳茹茵的不对劲,一边做题一边偷偷观察着柳老二。 可才做了两道题,他忽然发现不对劲。 ——我们二年级可没学这个啊? 柳茹茵忽然冷笑一声。 “做个题还走神,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做几题才发现你拿的是我的作业。” 宝根亡魂大冒,可下一秒作业本已经被柳茹茵抽走。 她嘴里还冷哼。 “还装模作样的写了几个字,我......。” 就在柳茹茵对着自己的作业本瞪大眼睛的时候,宝根已经无声无息的摸到了门边。 “小哥,你干嘛去?” 林爱红指着鬼鬼祟祟的宝根大喊一声。 ...... “让你装傻?!!” “你给我站住,逗姐玩很有趣是吧!?” “张宝根,你是要上天啊!” “装得这么像,难为你费心了,别跑~,今儿非打折你的腿不可!” “小屁孩,敢拿你姐我当棒槌?给我站住~~!!!” 胡同里,宝根抱着屁股一路狂奔,后头柳茹茵拿着扫把紧紧的追着。 妥妥的大义灭亲名场面。 路过的朱大妈见了觉得有些心疼,于是劝了一句。 “茵子,悠着点追,你俩这么一路追,多浪费粮食啊~。” 合着大妈心疼的不是宝根而是粮食。 宝根知道今天怕是没办法善了,只能施展出自己的杀手锏。 “兄弟们,给我顶住~!!!” 随着宝根的大喊声,早就在一边看热闹的刘思敏和关泰山齐齐跳了出来。 “老三别怕,我们来救你~!不要小看我们胡同三结义~~~。” 一分钟后,刘关张三人都被抽得鬼哭狼嚎。 宝根的目的自然也达到了——好兄弟,本就该有难同当,足足帮他分散了六成以上的火力。 小巷里,三个人龇牙咧嘴的互相揉屁股。 关泰山一边嗷嗷喊疼还一边疑惑的问宝根。 “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怎么刚才你就说了半句?” 宝根诚恳的回答。 “当时情势危急,我给忘记了。” “你信我啊!” “哦?!我当......然信你。” 接下来,向来消息灵通的刘思敏愤愤不平的透露了一个消息。 “最近你二姐有了一个新朋友,姓韩,也是个大姐姐,我偷听到她们几次聊天——这个韩姐姐对你二姐吹牛,说她经常考察自己表弟和堂弟的功课什么的,我不喜欢她!” 在揉自己小屁股的宝根一愣。 下一秒他无语看天......。 第132章 布帘厂的坑 虽然自己哄着二姐玩的事家长们都看在眼里没吱声,但心高气傲的柳茹茵却比一般人要难哄得多。 于是宝根干脆躲去了梅子家。 “阿姨,我二姐太凶了,要不今天我住你们家吧?” 八岁的小孩自来熟,梅子和她妈妈都没察觉到里头有诈。 刘芳很好说话,笑着揉揉他的头。 “那得你叔和婶子答应才行。” 梅子看了宝根一眼,哼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小人书。 ——母女俩都没反对。 可下一秒,满脸笑容的伊叔叔一把抓住宝根的领子,把宝根强行抱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我带这孩子去问问他叔......。”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经提溜着宝根一阵风的走了。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实人被惹怒的结果是什么? 伊老师明知道林靖远两口子住西屋,柳茹茵带着弟弟妹妹住老屋,结果说好要带着宝根去问林靖远的,伊夏却把宝根带到老屋交到了柳茹茵手里! 看着决然离去的身影,又抬头看一眼满脸冷笑的二姐,宝根情不自禁的对着未来老.....的背影比了个手势。 ——老登,我们俩没完~~!! 六七十年代的孩子都皮实,打一顿不算什么,就连最看重宝根的江媛老师都没心疼过一秒。 只有小白梅偷偷问了几次同桌疼不疼。 不过她也不全部是因为关心啥的,更多的是好奇。 伊白梅从小就是好孩子,家里的沙包向来是她弟弟,她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柳二姐的下手威力如何。 “哼哼,知道怕了吧?” 小姑娘得意的哼了好几声。 “以后我再发现你干坏事,我就告诉你二姐去!” 宝根顿时对小姑娘“刮目相看”。 “喂,臭宝根,你刮我眼睛干什么......?” 前一天来大杂院找林靖远的两个女人都是帘子库胡同布帘厂的。 前任厂长离职已经三个月,整个布帘厂如今依旧是群凤无首的局面。 “拖不得了,”亲自把林靖远送到布帘厂外头的金副主任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林靖远的肩膀,“靖远啊,布帘厂上百女工都是好同志,那个.....如果遇到问题,尽量多想办法,要发扬......自力更生的优良传统。” “你呢,好好的待满三个月。” 金副主任的语气很诚恳。 “只要你在这里待上三个月,街道一准派人来接替你,下一步会给你加加担子的。” 林靖远也不是傻子,金副主任最后那句话里,他可听出了不少的东西来。 加担子?! 要知道他被提干可还没多久,领导说这个话里的意思——虽然说升级不太可能,但也等于许了他三个月后一个好岗位。 看着骑着单车飞驰而去的金副主任,林靖远忽然很想骂娘。 这个布帘厂存在的问题,怕不是产品滞销和计划被停那么简单! 他转头看向简陋的厂门口,一群瘦瘦的女职工都挤在门口巴巴的看着他。 林靖远当年当兵的性子再次占了上风。 得,先进去看看吧。 ...... 整个街道布帘厂一共有一百零四个人,加上刚来的驻厂干事林靖远就是一百零五个。 其中的男性只有三个,驻厂干事林靖远、门卫大爷老白和电工师傅老古。 布帘厂设在一个三进的四合院里。 天井里的“杂物”都被清理掉,缩小天井并扩大三面房屋的占地面积,足够上百人在里头手工劳作。 没错,布帘厂分成四个车间,每个车间都是全手工制作。 这格局放后世叫高大上的非遗工作室,存款不够格的人只能隔着屏幕羡慕的舔屏,但在1960年,外头管这里叫作坊,别以为人多就能叫厂了。 厂长办公室很朴素,女工们将这里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 可才坐下二十分钟不到的林靖远已经麻了。 昨儿去小苏州胡同拜访他的两个女人里,就有眼前的高会计。 高会计昨儿去找他其实就是想提前给他透个底,可惜两人没遇上,要不然......林靖远觉着自己可能这辈子第一次想当逃兵。 布帘厂最大的问题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但其中肯定包括厂里的会计。 五十多岁的高会计坐在林靖远隔壁的椅子上,小声介绍着厂里的情况。 “之前最大的问题是厂里的工人只会做帘子,可过了五六年,京里各宾馆帘子需求和国营商店的计划几乎都被新建的大厂拿走。” “前几年不管有计划没计划但工资照发,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少几块奖金而已。” “可到了去年下半年,粮食供给收紧,有些人家里一连排队好几天都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大家只能去市场上去买,手里的钱马上变得不够。” 高会计顿了顿,小心的看了一下林靖远的脸色。 “那时厂长老邵就说,以后怕是粮本上的额度和粮票才是最重要的。” “去年十月,上头拨来工资款的构成有了很大变化。” “粮本额度没少,但给的粮票少了一些,换成了钱补贴发下来。” “而且还有传言说,马上要重新修订京城的食品供给标准。” “大家都估计粮本上的额度大概会调低。” “刚好老邵离开京城出了一趟差回来,我记得他在办公室里把自己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说到这里,高会计情不自禁的摇摇头。 “当时法兰大使馆那边有人介绍了一笔单子,也是做窗帘的,但里头有些问题所以一直没人去接。” “那笔单子不太大,还是来料加工的属性,等于是让国外资本家剥削......。” “那个法兰人不过是大使馆某个工作人员的亲戚,生意不大但谱还不小,对质量的要求奇高,给的价格却低。” “咱们外贸上的人腰杆子也硬,索性直接抛开了手。” “其实里头最大的分歧还是来料加工的属性。” “老厂长当时想啊,只要能完成这个单子搞到外汇,那么厂里职工们粮本的额度和粮票肯定是有保障的。” “所以老邵费了很大的力气,说服他以前的老领导动用了一些外汇先期买下了那个法兰人手里的料子,然后和法兰人签了约。”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哎......。” 第133章 有恃无恐 五十多岁的高会计说到这里两眼泛红。 “那个埃尔,实在是太蠢了!” “他自己不太相信我们外贸部门派来的翻译,于是自己花钱请了一个港岛女翻译经手他的买卖。” “我们也是后来才听说的,这个埃尔天天待在港岛花天酒地,把这桩买卖全部交给了那个女人,还告诉我们说这女人是他对象。” “正式签的合同没问题,但问题却出在合同的附件上。” “签合同的时候,我们还以为那个女人是个好人,因为她多次帮我们劝服埃尔。” “可谁知道我们中文里的【帘子】却是个陷阱。” “附件的事情是这个女人全权负责的,埃尔根本没插手。” “给我们的附件上是产品的参数,写的是公交车窗帘,尺码看着也没问题。” “但在她转头给埃尔的法文附件上描述的参数和名词又变了,人家真正要的是落地大窗帘!” “当时老邵厂长也感到疑惑,还专门打电话去外贸部问过。” “可外贸部的那个人却说没有问题,埃尔以前说的就是公交车窗帘,而不是窗帘。” “记得当时全场女工的干劲都很高,老师傅们更是一针一线的不敢马虎。” “毕竟是咱们出口的东西。” “那个埃尔直到我们生产几乎完成才回到京城。” “他来厂里一看货,两边都觉得天要塌了。” “可那个女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八成就是个特务……。” “这本来全是埃尔自己的问题,他一开始也是认栽的,抱着这些帘子哭了半宿,最后不得不拿着这些帘子试着联系买家。” “可如果按照公交车车帘去卖,连运费都不够抵扣的。” “上头对这件事查的很严,老邵和他的老领导都得到了处分,可那个外贸部接电话其实是个临时工,居然也跑了,原来他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而且好死不死的是,埃尔之所以认识那个女人,就是经过这个临时工介绍的。” “埃尔抓住这一点一直在闹,于是双方就扯起皮来。” “上头对于这件事也不好给个结论,因为毕竟法兰国是咱们少数几个能做贸易的西方国家,关系处的还可以。” “外贸部的和这个埃尔谈了好几个月,都没达成双方满意的结果。” “而且这个人就是个痞子,只要听说我们厂里来了计划要开工,他就会跑到我们厂里坐着,说要拿我们完成的产品去抵债。” “他不闹也不吵,就那么干坐着,谁也拿他没办法。” “一来二去,那些下计划的单位就再也不敢给我们下计划了。” “林干事你是知道的,现在市面上,手里有钱都没多大用,得有粮票啊!” “可没有生产任务的单位拿到的粮票额是最少的。” “粮本上的额度就是个数字,你没有对应的粮票根本买不到啊。” “我们已经连续七十多天没拿到任何一单计划了……。” 听完高会计的叙述,林靖远只觉得双手双脚都冰凉一片。 好你个金副主任! 怪不得会许诺只要我待上三个月就给我加担子! 就现在布帘厂身上挂着的这个扯不清的官司,林靖远觉得自己怕是一个星期都待不下去。 他倒不是怕外国人,当年在半岛上没少对上过,不管是黑的白的都是一枪撂倒。 可偏偏这个埃尔是来做生意的,人家不声不响的往你办公室一坐……。 林靖远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干这种事儿,他最习惯和外国人打交道的方式不是嘴皮子,而是用刺刀啊。 合着布帘厂就是个史前巨坑! 到布帘厂上班的第一天,林靖远坐在办公室里发了一天的呆。 回到家里他郁闷的往床上一倒,半天不说话。 陈玉华刚刚做完晚饭,擦手进屋看见他这样子,便推了推他。 “怎么了?布帘厂那边的事难道很麻烦?” 林靖远也没藏着掖着,把大体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听得陈玉华也是皱眉不已。 “落地大窗帘被裁成了小窗帘,再缝起来肯定不像样。” “而且我听人说过,这种落地窗帘的价格和小窗帘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那个法兰人会这样急。” “哎,也怪这个埃尔自己看不清人,”她对这种事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埋怨,“那些狗特务真是可恨!” 帘子后头一堆小脑袋在偷听......。 领头偷听的是二姐柳茹茵。 她听得心里郁闷,先恨上了把自己叔派去布帘厂的领导,于是掀开帘子出声说话。 “叔,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那个埃尔再来,您就轰他走!” “那种人指的就是以为咱们不好动粗,这不纯无赖么?为了顾忌他,把一厂人都祸害了?” 柳茹茵觉得自己说的很有理,可帘子后头却有人在小声“嘀咕”。 “小五啊,你以后长大了可别学二姐的脾气。” 五岁的男子汉好奇反问。 “为啥?” “因为要是按二姐的招数去做,可不就是如了那些狗特务的计了?” “哥,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 “那你小子跟着听墙角干什么?” “二姐刚才给我洗屁股,还没洗完就提溜我过来偷听来着......,哥,我屁股凉!” “你太矮了,哥刚才没看着,来,我给你穿上!” 柳茹茵脸红一片,气得。 林靖远也点点头。 “就是宝根说的这个理,那个埃尔也知道咱们不想让特务的目的得逞,所以才有恃无恐。” “要是换个阿美莉卡的家伙,我早大嘴巴子扇他出去了。” “所以这个事,太难为人了!” ...... 第二天下午,景川小学所有班级上完一节课后放学。 宝根没有在学校里停留,一路飞奔回家。 梅子几个朋友追了他半天连影子都没碾上。 到家后,宝根只是同柳茹茵打了个招呼,转头又出了大院。 他一路直奔西边的布帘厂。 宝根脑子有个不太熟悉的想法,想要试上一试。 可就在布帘厂大门口,一路飞奔而来的宝根和一个老外迎头撞在了一起。 后世当了多年老头的经验让宝根下意识的直接往地上一趴。 他当老头的时候可不讹人,而是习惯性的先自保......。 第137章 真不要脸 宝根手里抓着一把法兰糖,坐在林叔办公室外头的椅子来回晃动着腿。 和他撞在一起的外国男人,正是和布帘厂、外贸部门有纠纷的埃尔。 坐在门外椅子上的宝根竖着耳朵在听里头林叔和埃尔的对话。 讲实在的,两辈子下来宝根都没亲眼见过说龙国话如此流利的外国人。 上一个还是视频里刷到的那个曹贼,一口京城腔调那叫一个正宗。 但这位埃尔更厉害,他们兄弟从二战后就开始在龙国做生意,不光京城话说的溜,还会津门话。 埃尔对小孩子很有绅士风度,扶起宝根的时候还塞了几颗花里胡哨的糖果,后来一听宝根是林叔的侄儿,这几颗瞬间变成了一把。 宝根看了看手里的糖。 ——我不会是史上最小的受贿犯吧? 埃尔这个人让宝根很感兴趣,因为这个人坐在林叔办公室里滔滔不绝,但谈的都是京城的各种趣闻和小道消息。 就连林靖远这么不太善于言辞的人,也和他聊的非常愉快。 虽然埃尔句句没提那批货的事,但宝根判断这家伙是绝对很懂龙国人心态的,这种聊天方式才是真正的让人为难。 虽然林靖远的警觉性很高,但也对埃尔说的那些事极感兴趣——这老外说的事都很有分寸,一点也不触及敏感话题。 就连门外的宝根也在这番对话里涨了不少知识。 例如,如今的龙国和法兰国其实还没建立正式关系,所谓的“大使馆”其实是个贸易办事处,外贸部门和办事处人员私下称呼大使馆,不过为了面子上光鲜罢了。 而埃尔的弟弟就在办事处工作——正是定制国际象棋的那一位。 除了京城里的趣事,埃尔还主动介绍起国际上最新的布料、帘子流行趋势等话题,让有心结束这次谈话的林靖远根本舍不得终止。 埃尔明显深谙和这些龙国干部打交道的方式,这些干部最喜欢的就是各种有用的讯息和知识,你要是给礼物,说不定还会被翻白眼。 和49年之前的那些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厂里的女工们都在盯着办公室的方向,眼里的愁绪一览无余。 新来的林干事面对埃尔这个老油条,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宝根把糖收起来,一头钻进了车间里。 布帘厂的车间里既没有机器也没有电器,加上现在处于完全停工的状态,剪刀工具什么的都已经收好,所以女职工们也随着宝根去了。 谁让他是林干事的侄儿呢。 宝根在几个车间里穿来穿去,最后在第三个车间找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一个木架子上挂着两个小小的窗帘样品,高约六十厘米宽约一米左右,是白色和淡蓝色的进口棉布料子。 帘子的样式是带褶皱的,比宝根在后世公交车上看到的公交车窗帘要更规整和精致。 哪怕是以宝根上辈子的眼光来看,这些公交车窗帘也不是一般的普通公交车能够用得上的。 足以说明布帘厂的女职工们在生产上是极为用心的,手工技艺也是极为不错的。 只是可惜这样大小的公交车窗帘几乎已经没了改做其他商品的余地。 因为这是进口的棉布,成本昂贵,如果改做其他价格低廉的布制品,其中亏损的外汇足以让任何人夜夜难以入睡。 摸索着这两条窗帘的材质,宝根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脑子里已经有了隐隐一个念头,只是总觉得还差了一层窗户纸没有戳破。 “呀,宝根,你在干嘛?” 宝根万万没想到伊白梅同学居然还是追了上来。 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门卫大爷放她进来的。 此刻的梅子同学一脸气愤地指着宝根。 “宝根你臭不要脸,摸别人裙子干什么?!” “我回家告诉你二姐去!!!” 裙子? 宝根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窗帘。 突然间那层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窗户纸被猛然戳破。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知道自己隐隐想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齐膝的百褶裙! 灵感的源头是来自于笔记本很久之前刷出来的那一篇关于超短裙的介绍。 在六十年代整个西方世界社会,女权兴起和女权解放是绝对的时代主题之一。 其中最为有代表性的便是女性在着装上的改变。 在那篇文章里说的很清楚,在五十年代中后期,西方女性最推崇的裙装是包臀裙。 五六十年代的影视剧里,这种裙装极为显眼和普遍。 但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和价格上的约束,选择包臀裙的女性其实并不多。 但从一九六零年开始,女性解放运动进入了高潮。 超短裙出现了! 超短裙在六十年代初期并没有引领风潮(中后期开始风靡全世界),但却让所有女性开始抛弃传统的长裙。改为更短的齐膝裙。 在那篇涂鸦介绍里,也提到了一九六一年西欧女性采购一件普通齐膝裙的花费。 大约是三十五到四十法郎一件。 而生产成本却高达二十五到三十法郎之间。 (以法兰国为例,1961年的工人平均工资是四百到六百法郎之间。) 宝根眼里的金光越来越盛,却忘记了身边小姑娘眼里那越来越盛的熊熊火焰。 他还在沉思。 以布帘厂女工们的手艺,把这样一个窗帘加工成百褶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再加上纯手工的噱头,到了法兰国,怎么也得卖三十五法郎一件。 他心里迅速给那个埃尔开出了一个批发价----十八法郎一件! 这样的价格,也能保证埃尔的利润率在百分之百之上。 昨天偷听林靖远和陈玉华聊天,让宝根得知一条窗帘的成本高达4块2,主要是因为布料贵,而陈玉华说市面上普通的布裙只要2到3块,最贵的布拉吉也只要8块而已。 “啊~!” 愤怒的梅子一脚踩了下去,宝根捂着脚在车间里蹦来蹦去。 “哟,小丫头,这可不是裙子,这是外国人的窗帘!” 有在旁边看戏的女工笑了起来。 梅子脸一红,嘴里喃喃自语:“骗人,明明就是裙子,而且这么短,外国人真不要脸。” 第138章 思路通了 两法郎约等于一块钱。 宝根事后很轻松的从谢欣月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来定价十八法郎一条齐膝百褶裙,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存在的问题还有三条。 第一,该如何合理的把这套改变思路的方法传递给林叔? 要知道他才八岁,当天才小孩可以,但千万不能当妖怪小孩! 第二,改出来的裙子款式必须让那个法兰人亲眼看到效果。 可这种齐膝的裙子在一九六零年可是个另类,估计没有哪个女同志愿意穿着给外国人看。 第三,也是最难的一点! 与第二个难点一样,这种“有伤风化”的裙子,估计是很难作为商品被上头批准出口的。 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解决,换做这个年代里的旁人估计早就选择放弃了。 但宝根却没有。 在他望着天井上的月亮发呆的时候,梅子的父母带着满脸不好意思的梅子上了门。 刘芳拉着陈玉华的手,满嘴都是抱歉。 “这丫头今天狠狠的踩了宝根一脚,我们来看看宝根的脚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都是孩子,能有多大劲儿?刚才他还蹦蹦跳跳的……。” 宝根这回没有给自己婶子面子,站起身来瘸着腿走了几步。 还对着梅子挑挑眉----你说怎么办吧? 梅子想笑又没敢笑,这样子反倒引起了身边老父亲的关注。 伊老师眯着眼睛带着笑,紧紧的盯着宝根。 ----你小子再瘸一个我看看! 当着刘阿姨的面,宝根还是很乖的,所以他马上又说了一句。 “我俩闹着玩的,梅子根本没用力。” 伊老师那杀人的目光这才满意的收了回去。 他却不知宝根忽然盯着自己的脸若有所思。 “你看我爸爸干什么?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梅子略带威胁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宝根急忙否认。 “我就是刚刚想起了一个问题,咱们班六一的黑板报该怎么出?” 事关集体荣誉,梅子立即来了兴趣。 “哦,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好办法?快说啊!” 宝根的声音略微大了一点。 “这个咱们二年级各班级出黑板报的形势嘛,还是很严峻的!” “你想想啊,甲班的都是优等生,那黑板报的文章内容和字体方面肯定比咱们强!” “你再看乙班他们的关系广,到手的彩色粉笔和素材肯定比我们多。” “就连丙班也了不得,唯二的两个美术生都在他们班上。” “那么这个问题对于我们丁班来说,很明显我们是属于弱势的,咳咳咳咳。” 挤过来蹲在一边的林爱红悄悄对梅子说了一句。 “梅子姐,是不是当了中队长后,废话都这么多的吗?” 宝根没有理会林爱红的打岔,而是继续打着官腔。 “所以我们丁班的班委,尤其是作为中队长和学习委员,我们俩带头啊,是不能退缩的!” “但问题又很严峻,咱们两个都想不出办法来,怎么办?” 梅子双手托着下巴认真的盯着他。 “对啊,怎么办?”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办,”宝根偷偷看了一眼林叔,发现林叔已经停止了和伊老师的寒暄正笑着看他,“别忘了咱们的优良传统,凡事不要忘记了群众和依靠群众。” “所以我建议明天全班所有人都写下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咱们群策群力,最后通过班委综合这些意见来决定这一期六一黑板报出哪些内容?形式如何?” 梅子双眼里透着迷茫,她根本没听懂。 一边在做家务的柳茹茵没好气的瞪了宝根一眼,又转头轻声告诉梅子。 “他是让你们全班同学都提出意见来,然后你们把这些意见筛选一下用在板报上。” 梅子恍然点头。 ——还是茵子姐这个初中生更厉害,她就说怎么宝根说的都是汉语,可偏偏连在一起自己就听不懂了? 林靖远笑着点点头,宝根这个法子还算不错,放在他之前在队伍里的时候,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开诸葛亮会。 指的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意思。 可转念一想,林靖远又愣了一下。 他忽然一拍自己大腿。 对啊,自己怎么把部队里的老传统给忘了? 对于布帘厂存在的问题,自己满打满算才去了两天,但布帘厂还有一百多人,这些人的心里肯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里头甚至有不少是厂里的老职工、老师傅,集中她们的意见说不定就能解决部分问题。 林靖远是个急性子,他没有等到明天,而是直接连夜去了布帘厂。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查以前的资料,看街道和厂里以前举行过类似的集思广益行动没有。 ....... 一根铅笔截成三小段,几个女工每人拿着其中一段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有的人下笔如飞,显然心里憋了很多的想法,而有的人则咬牙切齿,小半天都没能写下几个字出来。 布帘厂一百多女工包括门卫大爷在内都在冥思苦想的做文章。 没人觉得林靖远这个主意不靠谱。 概因在五六十年代,大家的主人翁精神都相当强,上头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参与的积极性都非常的高。 有的文化不够的女工甚至还发动全家人的脑筋来想主意。 就讲究一个“水平不够、热情来凑”。 林靖远这回受到的启发不止于此,他还向上级申请邀请埃尔一起来参详这些解决方案。 上级秒答复:林靖远,你果然是个好同志!必须同意! 埃尔有些不太理解。 他不理解的是,企业主让下头职工帮忙出主意,居然不用付费? 女工们的热情简直吓了他一跳。 宝根下了课又拉着梅子来了布帘厂,趁着大家喝茶讨论的机会,把一张纸偷偷塞进了那一堆职工意见里。 自从昨晚见到伊夏老师的那张脸后,宝根一时思路如屁涌,很快想通了如何解决那三个难题。 例如解决第一个问题的方法,正是他常常拿来应对伊夏老师的“浑水摸鱼”大计。 一百多份意见里忽然多出一份,谁能想到是他塞的? 第139章 我们是朋友 杨兴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载着谢欣月一路飞奔。 谢欣月死死的抓住他腰间的皮带,觉得分外刺激。 “兴民,咱们去哪家国营商店?” 杨兴民嘿嘿一笑。 “别猜,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前几天培训班结业,他拿到了一张布票奖励。 本来他是想送给谢欣月去买一条布拉吉(俄式连衣裙)的,但昨儿却从宝根那里“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林叔新管的布帘厂里有一批没人要的进口棉布小窗帘,那叫一个精致,就连梅子都硬说那是裙子。 就是长度只到膝盖而已。 别的女同志肯定不好意思穿这种裙子,但谢欣月不同啊,她是外贸部的翻译,规定的着装都很西化的。 一条好点的布拉吉要几十块,但宝根说林叔厂里的这种高档布料窗帘只要五块和足够的布票就行。 甭管宝根和梅子说的是真是假,为了省点钱,杨兴民还是决定带着谢欣月过来看看。 林靖远当然无法拒绝杨兴民买一条废品窗帘的请求,写了条子给杨兴民后又一头钻进了意见书的海洋里。 车间里的缝纫师傅手很巧,只用了几根别针和夹子便将一条天蓝色的公交车窗帘变成了一条精致的齐膝百褶裙,谢欣月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看得目不转睛。 她有些不好意思,裙子略短了一点,不能完全遮住自己的膝盖。 可杨兴民这货却看得两眼放光,死活都不让她脱下来。 加上现场就一个女师傅和两个小屁孩在,谢欣月就多穿了一会儿,在镜子前翻来覆去的看。 ——好可惜,要是裙摆再长一点就好了。 听说有人要开单付款买裙子,高会计一开始还有些懵。 可她前脚刚起身,一直注意着四周风吹草动的埃尔也放下了手里的那些意见稿,悄悄的跟了上去。 裙子? 什么裙子? 他似乎嗅到了生意的味道。 有着林靖远开的条子,高会计自然不会不卖,说实在的她也有些喜欢谢欣月身上的那条“裙子”。 可人家是外贸部的翻译,这么穿是没问题,要是换做她估计就会被人说了......。 “不,不要!” 正在交接钱款的杨兴民和谢欣月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老外两眼放光的看着谢欣月,用最正宗的京片子大喊着。 “那是属于我的商品!我的窗帘,啊,不,是我的裙子!!!” ...... 与此同时,林靖远看着手里的一张意见稿陷入了深思。 这是一张草图,图上是一条长裙。 长裙分为两部分,宛如宝塔,其实就是两条窗帘上下连叠起来的样子——下面的窗帘顶部连在上面窗帘的内衬中部,看着如同两层叠加的裙子。 思路确实挺有意思,可就是样子不是那么好看,而且这种累赘的长裙估计没人要。 “砰~!” 衣冠不整的埃尔一脸喜色的冲了进来。 “林,我想我有主意了!” “不,这个法子并不是埃尔先生的,”高会计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而且这个法子还存在一些问题!” 埃尔没有计较这一点,这里是龙国,自然是人家说了算,但这批货他是要定了! 在高会计向林靖远汇报的过程中,他只是反复在强调一点——他可是早就交了定金的。 “齐膝的百褶裙?”林靖远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手里的设计稿,“高会计,你说还有个问题是什么?” 高会计无比惋惜的叹息着。 “太短了点,刚才就连外贸部的谢翻译穿着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上头是不会准许出口这种东西的。” 林靖远把手里的设计递给了高会计。 “巧了啊,你来看看这个设计。” 高会计才看了一眼纸上的图案,她瞬间明白了林靖远的意思。 如果一条裙子太短,那就简单的连起来当一条长裙出口,后续由埃尔自己找人拆开......。 “天才的设计!” 埃尔凑过来看了一眼设计图,幸福得几乎想唱歌。 “这是上帝的旨意!” “我的!” 他猛的指向了仓库的方向。 “按照合同,必须都是我的!” “那么,亲爱的林,现在我觉得我们之间只存在一个问题?” “一条窗帘多少钱?我觉得三块五是个好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价格能让你的厂子最大程度的减少亏损!” 埃尔深深的看着林靖远。 “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 “埃尔先生,您的诚意似乎太廉价了点。” 在设计这个环节时,宝根怎么会不给林叔安排好谈价的帮手? 谢欣月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根据我外贸部的数据,今年春天法兰街头一条最普通的裙子价格也要三十法郎。” “三块五?不过是七法郎?” 谢欣月微笑着走进来。 “就算加上海运的费用,那么您一件的进货成本甚至不足十法郎。” “所以我觉得我们布帘厂的新产品不仅仅能让这个厂减少亏损,还能从中获利,埃尔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得到谢欣月的提醒,林靖远哪还有不明白该怎么做的。 再说手里的设计图上已经给出了建议批发价——9块,也就是18法郎。 “见鬼,我是说这个价格真见鬼!” 埃尔大声叫屈起来。 “这个价格足以让我跳五次大海的!” “我不能接受这样无理的价格,林,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朋友!” 林靖远没有出声,只是笑着看了一眼谢欣月。 他知道自己是外行,所以还是让谢欣月来好了。 谢欣月根本没把埃尔的表演放在心上。 “既然埃尔先生绝对很为难,那我们就不勉强了。” “我认识几个来自布达佩斯的朋友,他们也许会对这个生意感兴趣的......。” 埃尔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你很漂亮,但你的心太毒了......。” “要知道,我和你们部里的几位先生关系很不错的。” 谢欣月笑容不减。 “匈国是第一批承认我们国家的友好国家,据我所知他们在京城朋友也很多。” 埃尔犹豫了几分钟后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给我裁剪出一件真正的裙子来,我要和我的兄弟商量一下。” “当然没问题。” 第140章 不可置信 不得不说社会改造完成后的京城里到处藏龙卧虎。 哪怕是小小一个街道布帘厂里,都有以前裁剪、刺绣界的达人师傅在。 尤其是两位三十多岁的阿姨,还是政府从解放前的绣坊里解救出来的针线人。 从小被买回去练眼睛、练指头,学的是不能外传的手艺,一辈子都是主家的赚钱工具。 其中一位的师承还是当初宫里传下来的。 她们俩和在厂里带出来的徒弟专门负责厂里帘子上的花鸟虫鱼。 宝根和梅子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她们带着人飞快的把小窗帘裁剪成一条条合适的裙子。 当然宝根也会时不时的偶然“童言无忌”几下,让一条几乎与后世的百褶裙一模一样的裙子成功面世。 “阿姨的手真巧!” 梅子的赞许是情不自禁的,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两位阿姨看人都很和善,一边利落的裁剪一边笑着问梅子要不要跟着学。 梅子有些犹豫,而宝根则有些心动。 梅子当然也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针针线线,可她觉得自己如今为了在学习上追赶宝根已经很吃力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精力学别的。 至于宝根的心动么——他觉得梅子多学点这些本事也不错,咳咳咳咳,有些事他想得挺美。 两位师傅的脚都不大,让梅子看着觉得稀奇。 好在这两位的脾气是真不错,也没避讳,直接笑着告诉了梅子。 原来她们被锁在屋子里学手艺的时候,被东家刻意缠了脚,主要是怕她们跑了。 “你们啊,现在是无忧无虑的,”其中一位感慨万千,“而我们那个时候是活得真不像个人,得亏政府抄了那一家,把我们救了出来,又安排我们进了厂。” “从那时起,喜怒哀乐、东南西北都随我们去,公家给的是铁饭碗。”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几个徒弟。 “不就是粮票发的不够额么,这帮人啊还怪这个怪那个的,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笑声中,给埃尔准备的十件样品已经处理好了。 就连谢欣月要的那件裙子被她们随手改了出来。 女工们看着谢欣月身上的裙子都啧啧出声,互相推着笑着就是没一个敢也试着穿一下。 太羞人了,半条腿都在外头。 谢欣月正是宝根找来的“模特”,也只有她的工作性质才适合,不会引起旁人议论和批评。 面对埃尔认真打量的眼神,谢欣月大大方方的转了一个圈,可当他准备继续看下去的时候,却被满脸铁青的杨兴民给拦住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性质特殊,杨兴民估计已经动手了。 埃尔抱着十条裙子回到了法兰办事处,和他兄弟嘀咕了一整天。 最后他们还花钱请了办事处的女同事穿着裙子走了几段。 法兰国女人最爱的就是时尚,穿着龙国窗帘来来回回走了好些遍。 五六十年代的百褶裙可不是她今天穿的这种款式。 如今法兰国是整个欧洲的流行中心,也是女性解放风潮的最前沿,那种老式的百褶裙早就被这些法兰女郎们扔进了历史的垃圾篓。 看图: 而这位喜滋滋一直照着镜子的法兰女郎怎么也想不到埃尔兄弟弄来的新款百褶裙居然是条公交车窗帘。 众所周知,窗帘用的布都较硬,而且布料平面都做过打磨,看着有点光滑。 加上一丝不苟的中式百褶风格和齐膝的长短,没有一样不戳中了女郎的心。 “不错,真不错!” 埃尔和他兄弟大声赞美着,也不知是在赞美女郎的美丽还是这桩从天而降的好生意。 作为商人埃尔的商业嗅觉很不错。 他指着裙子内那个土白布做的标签。 “我们得找人下了这个标签,换一个法文的。” 他兄弟点点头,看着裙子内衬上用丝线绣出来的一排字母若有所思。 “这排是英文字母?” 埃尔摇摇头。 “不,这是他们的汉语拼音,布帘厂的名字,bulian。” “我准备把这个留着,当做品牌商标,林发现的那个计划案很不错,建议保留这几个字母,法文翻译可以这样——布艺的莲花,布莲。” “十八法郎......,”埃尔的兄弟摸了摸下巴,“如果我们以三十法郎批发出去,你觉得前景怎样?” “三十法郎?” 埃尔笑了起来。 “我觉得三十五法郎是个不错的批发价,因为这种产品我期待的市场零售价应该在五十法郎左右。” 埃尔的兄弟也不笨。 “你准备走时装?可......这是龙国的产品。” “所以我会说,布帘厂里有个天才!” 埃尔眉飞色舞。 “那份计划里建议产品不走津门的海运,而是顺着铁路线一路南下,运输费用几乎可以不算。” “然后货物进入港岛,我们在那里把一条长裙拆成两条,同时更换标签。” “那里的人工比欧洲便宜多了。” “然后以我在英伦开设的公司名义出品到欧洲去......,所以凭什么不能算作时装?” “你不知道,那里的女工们都会编织一种漂亮且高档的中国结,她们会给每条裙子腰部配上一个。” “谁敢相信这样高档的服饰,算上交税的总成本也居然不到二十法郎!” “要知道巴黎大街上最便宜裙子的成本也在这之上。” “嘿嘿嘿嘿,可成本低又怎么呢?就算是cia如果不花大力气估计也查不到我们的货源其实是一家龙国的帘子厂?” “我们说它是时装裙子,那就必须是!” 埃尔的兄弟频频点头。 “非常棒,那么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钱,我的兄弟,我之前的定帘子的定金太少了。” “我想我们大概需要去港岛贷上一笔钱,你知道的,因为上次失败我的信用不太好......。” ...... 金副主任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又下意识的揉了揉眼。 ——我把小林送到布帘厂多久了来着? ——一、二、三,三天,不,是两天半! 他拿起布帘厂那边刚刚送过来的双方谅解备忘书,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金副主任强烈怀疑在半岛杀过人的林靖远是不是拿刀逼着那个老外签的这个字......。 第141章 不希望看到的幸福 “不、不至于吧?” 街道主任看着这份文件,眼里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但对于金副主任开的玩笑话,却让他有些心惊胆跳。 ——这群部队里转业回来的,胆子上都有毛! “算了,我先给区里的商业口打个电话问问。” 景山街道布帘厂的这桩公案区里自然也是门清的,说起来就让人头疼。 可忽然有一天下头打电话过来说,那个老外居然和布帘厂达成了和解,任谁都会在第一时间冒出一头汗来。 刚刚派去驻厂的那个干部不会是上了人家老外的当吧? 要是真答应了对方什么不应该答应的事,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还没等区里回过神来,市里商业局的电话先到了。 “外贸部那边刚刚来过电话,说你们区下头景山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 “对,就是布帘厂的事。所以我们局里才让我和你们区里对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也不清楚?!” “外贸部那边口风也紧,就说达成了新的协议,我就奇了个怪,那法兰人居然出新的高价要把那些废物帘子都买走?” “我刚才还以为外贸部那边跟我说天书呢!” “文件还在街道没送到你们那里,那还不快去拿?” “为什么?!” “我说同志,你怎么就没一点警觉性?外贸部那边说的这么含糊其辞的,指定是想占咱们市里的便宜啊!!!” “他们这种手段老子见多了,估计是在打我们的时间差!” “马上派人下去,一定要看到原本文件,尤其是金额和价格!” “我特么财迷?同志,要是人家结算的是外汇,你......要不要?” “啪叽。” 区里的电话立即挂了。 商业科的科长对着外头大喊,同时风车似的摇电话机。 “小周,马上借车去景山街道,把他们布帘厂刚刚交上来的文件原本给我拿回来。” “科长,我有单车!” “谁让你骑车?借吉普车马上过去!!!” 低头继续摇电话。 “喂,给我接景山街道主任办公室。” “你说什么,在占线?” 过了几分钟,科长发现景山那边还是占线。 他有些恍然的一拍桌子。 “喂,请给我接外贸部欧洲司市内线。” “还是占线?” “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气得科长狠狠的踹了桌子一脚。 ...... 故意占了景山街道主任办公室电话的正是外贸部这边。 一个副司长正和街道主任东拉西扯耗时间。 别看他们一个个位高权重的,但谁都稀罕外汇,蚊子肉也是肉啊。 三万条布帘做的裙子,还是三十六法郎一条(两条短的连起来的长裙),单子虽然不算大,但这里头的利润可太大了。 比起国内卖农产品得来的那点钱——哎,说多了都是泪,为了多一点外汇,有时候明知是亏着的也得咬牙卖。 布帘厂的这笔新订单,不仅解决了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更比计划里多出了一笔小有可观的外汇。 西北那边吞外汇跟无底洞似的,多少都不够用,弄得他们外贸部恨不得把自己都插上标签价格卖个几块才好。 看着自家副司长为了这点利润在干这种活,欧洲司的同事们都没有多大的惊讶。 只有一个人的心里在翻江倒海。 徐子谦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出声。 他忽然发现,谢欣月与杨兴民在一起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居然比不上谢欣月今天获得这个新订单的成绩给自己带来的冲击来得大。 在得知谢欣月无意中拿下这个天降馅饼时,他居然生生的掰断了手里的铅笔。 他讨厌自己追不到的人在生活和工作上反而越来越美好! 他深深嫉妒这种幸福。 趁着几个领导不注意,徐子谦起身来到放暖壶的地方给自己的杯子倒水,看似不经意的和坐在这附近的齐远聊起了天。 “老齐,你说这叫什么事?” “明明他们北俄司已经够出风头了,知道我们欧洲司的工作很难展开,可还伸手拿了本属于我们欧洲司的单子。” “诶,我记得这个埃尔的事之前是你负责的吧?” 老齐苦笑着摇头。 “人家命好呗,去买点东西结果直接遇上了。” “要不是小谢警醒,那边厂里说不准就被埃尔开的价格给哄了。” “她的操作没问题,都是同事,分那么多干嘛?” 徐子谦笑了笑。 “也对,我是狭隘了。” “我知道欣月是个急性子,我也是怕她有什么做的不周全的地方,会让老哥你心里不太痛快。” “还是老齐你这个老同志心里敞亮大度,不像我整天就想着她的那点事,现在说话都四六不靠了。” 老齐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 埃尔是他招呼的对象,半途被人截了胡,他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可他知道这件事得看是故意还是无意。 至于徐子谦的这番话,他也品出了里面的味道。 追求失败的人还真是可怕呀! 老齐呵呵一乐,喝了一口茶,自我安慰的又想起了家里来。 ----幸亏当初自己追黄脸婆的时候一次就成功了,要不然,哎……。 徐子谦有些尴尬的回到自己位置上。 他揉了揉自己的双颊,暗中给自己打气。 “她不过就是命好罢了,徐子谦你会是最好的!” 沉默了半晌,徐子谦忽然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 ——这个时候,按说谢欣月应该已经和他的领导从银行备案合同回来了。 所以他准备去北俄司转转。 看能不能借着恭喜她的机会,让谢欣月对自己多些好感。 而在这之前的几天,徐子谦的心理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整天都在想:谢欣月你不选择我那是你的损失,你很快就会对那个普通男人感到失望和厌恶,困境会让你想起我的好来。 ...... 布帘厂门口一地红纸碎屑。 女工们欢天喜地的自费买来了鞭炮放了一下午。 银行那边的通知已经下达,计划也随之分配到了厂里。 外贸单啊! 不用说,这个月的粮食配额给付肯定比上个月要强,到手的粮票也会多上一些。 她们互相询问过,根本没人提交过那个计划,大家彼此都很熟悉,知道自己这些人也没那个脑子。 而厂里唯一一个她们不太了解的人更只有一个——新来的林干事。 所以答案很明显。 第142章 伊老师的挣扎 林靖远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女职工们看自己的眼神会带着小小的崇敬。 至于是谁提了建议而不露面,他也没追究,因为这个事在这个年代很正常。 林家。 林靖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难道还是要继续蓄胡子才更显得威严些? “照什么照?” 陈玉华没好气的给他拍拍衣服。 “也不知道金副主任说话算不算数,三个月后真能把你换出来?” 林靖远笑了笑,看着孩子们都不在,一把忽然抱住了陈玉华。 “哎呀,你干啥呢?” 陈玉华慌忙推了他一把,看了一眼门口。 “孩子们都还在呢!” 林靖远嘿嘿笑了一声。 “我这人嘴笨,只会用直接行动来解决存在的问题。” “老大和兴民今天都不回家,茵子也去新朋友家玩去了,爱红和拥军跟着大春几个出去疯。” “别看了,今天帘子外没有藏着小脑袋在偷听。” 陈奕华笑着擂了他一拳。 “不是还有宝根吗?” “他小子啊,哎,去隔壁院梅子家玩去了。” …… 宝根可不是会追着小姑娘屁股后面到处跑的人。 今天他来梅子家是接到了梅子弟弟的邀请,用的还是刘阿姨的名义。 可等宝根进了门,看到的却是满脸狞笑坐在那里的伊老师。 “我妈请你过来的?” 在看小人书的梅子一脸惊讶。 “我妈今天单位值晚班,没有回来呀!” 可还没等梅子反应过来,她和弟弟都被爸爸推出了门外。 “梅子带着红兵在外头玩,爸爸和宝根说、几、句、话!” 看着慢慢关上的房门,梅子皱着眉瞪向身边的弟弟。 “爸爸让你把宝根哄过来的?” 在外头跟混世魔王似的伊红兵情不自禁的缩了缩头。 “我今儿给家里的杯子摔了,我爸说了,只要把宝根哥哄过来,他就不打我!” 梅子平静的点头。 “爸爸不打你,我来打你!” “给我站那儿!” “从小不学好,学骗人,能了你?” “伸手~!” 外头姐弟俩的动静传到屋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伊夏的心有些抽搐。 他忽然觉得这种召唤宝根方式有点太费儿子;而更让他心塞的是女儿居然为了这个臭小子出手教训弟弟! 一本音乐期刊被放在了宝根的面前。 宝根看着被打开的那一页,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 【本期重点推荐新作品:《乡间的小路》、《妈妈的吻》,词曲作者:岛郎。】 “小子,来给老师我解释一下,这两份稿子是怎么流到贾干事手里去的?” “还有我之前投到贾干事那里的两份稿子呢!!?” 看着脸色不善的未来老……师,宝根又狠狠的摸了摸脑袋,眼珠子情不自禁的又转了几圈。 “那个,师傅啊!” “谁是你师傅?” “其实就是吧,贾干事对您的那两首作品不是很满意,刚好遇到我就问了一嘴,他问我您这里有没有更好的作品?” “我记得这两首作品您都是大力赞赏过的,所以我就实话实说,推荐……诶,拿给他看了一眼。” “我还特意告诉过贾叔叔,作者是岛郎,真不是您!” 伊夏差点被这个孩子的话给气了个倒仰。 好嘛,合着我还不应该找你的麻烦,倒应该奖励你实话实说,是个好孩子是吧? 伊老师就没想过和这小子单独聊天会有这么憋气!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教训这小子,谁知这小子又给他胸口上来了一刀。 “师傅,您应该不是觉得您的作品比这位岛郎叔叔的更好吧?” “毕竟这本期刊的分量可不低,要不咱们把谱子再修一修?” 看着小屁孩递过来的自己那两份稿子,伊老师深吸了一口气,接过稿子然后一指门外。 “小兔崽子,滚蛋,你被逐出师门了。” 宝根连忙点头。 “得嘞,等哪天你又开心了,再把我收回来也一样。” 伊老师做吹胡子状。 “收回来?你想都别想!” 宝根嘿嘿笑了一下。 “那多没必要啊,为了不收我您一辈子不开心,也太惨了吧!” 伊夏:……。 这是什么无法描述的阅读理解能力? 伊老师以为自己明确对一个八岁小孩说我把你开除出师门,已经算很过分了。 那么这件事应该会到此戛然而止。 可太明显小觑了宝根脸皮的厚度,和对未来老那啥的期许程度。 在未来的十几年里,时代风云变幻,谁也不知道明天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 所以宝根一直在未雨绸缪。 伊老师爱好音乐和编曲的兴趣,被宝根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先不说梅子怎么样,但这个音乐师父他是认定了! 他想在伊老师身上达成一个成就------革命艺术家的亲传弟子。 这个身份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又一条后路或者说是光环。 但以宝根现在的年纪和圈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些革命艺术家,所以他才决定自己“造”一个出来。 不得不说,宝根对于梅子他爸的判断还是蛮正确的。 伊老师真的把自己写的那两篇稿子又改了一遍……。 贾干事有些无语,他满怀惊喜的跑过来,结果看到的还是那两份稿子。 虽然改了一遍又一遍,看似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但这水准别说上期刊,就连一般的音乐通讯都上不去。 而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伊夏依旧坚定的说这两份才是他写的。 【难不成伊老师有什么难言之隐?】 随意应付了伊夏几句,贾干事抽空溜到了六十七号大杂院门口。 正好看到了正在玩泥巴的四个小屁孩儿。 “宝根,来,这里!” “贾叔叔好,您有什么事?” “来,你是个好孩子,不准说假话,你告诉贾叔叔这两份稿子到底是谁的?” 宝根看着贾干事手里的这两份稿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自己师傅贼心不死还想反抗来着……。 “贾叔叔,我承认,其实这是我写的稿子……。” “老师也是为了让我尽早得到认可,所以才以他的名义向您推荐。” “我知道以这两份稿子的水准是根本不够投稿的,请您千万别怪我老师。” 贾干事有点吃惊的打量了宝根一番。 “很不错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水准了!” 他悄悄压低了声音。 “那你师父自己的稿子你知道放在哪里的吗?” “你是说我师……啊,不!是问那位岛郎叔叔的作品是吧?” 贾干事连连点头。 宝根笑着对身后在做小泥人的梅子说。 “梅子,咱们之前打赌你输了的事还记得不?” 梅子警惕的盯着他。 “你想干嘛?先说来听听。” “你悄悄的回家,把那个岛郎叔叔的作品拿两份出来给,别让你爸发现了。” 梅子瞬时松了口气。 这个要求没问题……。 十分钟后,贾干事心满意足的拿着两首新稿子走了。 宝根几个则继续在泥巴地里修着他们的小城池。 “宝根洗洗手,该吃晚.....。” 院里传来陈玉华的声音,可话只说了半句就骤然停下。 下一秒,林爱红惊慌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小哥快进来,我姨生病了啊!” 宝根急忙冲进院子里。 只见拿着锅铲的陈玉华一脸苍白的靠在柱子边,脚边是她刚刚呕吐了一滩水。 第143章 养 街道卫生所。 刚刚从家里赶来的老中医正在给陈玉华号脉。 胡子上海粘着野菜糊糊的老大夫摇头晃脑的,只是让人悬心的是,老人家一边号脉一边还不住的叹气。 弄得林靖远全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当事人陈玉华,她就是觉得最近有些累,偶尔吐了一回,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估计是赶课纲太耗精神了。 可老大夫这头摇得实在是让心慌,难不成......。 “确认了,哎,来的不是时候啊。” 老大夫惋惜的看了林靖远一眼。 林靖远急忙一把抓住了老大夫的手。 “老同志,您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老大夫摇摇头,瞪了林靖远一眼。 “这年月都不知道节制!” “好吧,这回弄出人命来了!” 送夫妻俩过来医务所的是解卫军、杨兴民还有谢欣月,宝根也跟了来。 柳茹茵在家看着俩孩子。 本来卢二婶子和马婶子也准备过来的,但被林靖远夫妻拒绝了,这年头少走几步路也能省下些吃食。 所以老大夫的话音落下,林靖远和陈玉华瞬间脸色惨白,解卫军和杨兴民也脚下发虚,谢欣月差点惊呼一声,但她却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宝根的耳朵。 宝根无语。 他用力争夺谢欣月的手,不得不再次表演“童真”。 “大爷,是不是我婶子有孩子啦?” 老大爷哼着点了头。 “可不是么,这年月怀上,多的可不是一张嘴那么简单。” “营养粉子、肉、油哪一个都少不了,不然生下来,哎~~~,你们自己决定吧。” 大爷指了指医务室最里头的那间房,语气低沉的对林靖远说。 “要是决定了,那就明天再来处理,做好你爱人的心理工作.......。” “这光景,可真不是当爹妈的心狠啊。” 脸上刚刚涌出狂喜的林靖远和陈玉华再次懵逼了。 老人家说话怎么有点不太懂。 倒是解卫军和杨兴民立马听懂了,他们是公安,经手过好几次胡同里的家庭纠纷,其中就有因为舍不得打掉孩子而夫妻、甚至亲家双方闹矛盾的。 解卫军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大爷,您多虑了,我家上班的人还有几个,我婶子的身子耽误不了。” 大爷轻轻的看了他一眼。 “耽误不了?” “我也看出来了,你家吃公家饭的确实有几个,但是啊......之前有个干部家里也是这样说的,可现如今孕妇的口粮或许能挤得出来,但营养品你哪里弄去?” “发给怀孕女同志的那点代食粉子,分量本来就不多,而且里头该有的东西现在是越来越少。” “也是熬了几个月,家里几乎人情、底子用光,但五个月大的肚子却.....,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己选吧?” “没准你们运气好也不一定。” 一行人惊疑不定的离开医务室,只有宝根还记得走前问了老人家一句。 “大爷,我婶子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老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过三月再来看吧。” 看着林家人都出了医务室大门,老爷子忽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反而笑了。 “这孩子头发虽然还有点黄,可这发质不错啊,诶,说不定这家人的底子还真不错,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保得住吧?” ...... 林家大大小小的人都挤在一间屋里。 听着林靖远和陈玉华两口子在算家里的家当。 林靖远、解卫军都是干部,虽然级别是最低的,但工资也不算少,唯一麻烦的是粮食配额是按人头分的,而且在粮食配给上能足额获得的也就陈玉华这个景川小学的老师一个人而已。 “你婶子一个月三十斤粗粮和代食,还有半斤油,全部她自己吃的话估计还不够。” 林靖远不去管手头最多的钱,反而把粮票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 解卫军和他嘀咕着。 “叔,粮票够不够先两说,主要是婶子从今儿起必须用精细粮食养着。” “咱们得去市场(黑市)上淘换淘换。” 林靖远迟疑了一下。 “军子,现在你们单位对市场上是个什么态度?” 解卫军笑了起来。 “没啥态度,就现在这光景上头早就松了口,如今就连我们所长和副所长也时不时的戴了大口罩背着发的福利出去转悠几圈。” “我们如今唯一在意的是那些不劳而获的中间商、小偷小摸和半路抢劫的。” “前几天市场里有人打架,我们巡逻的同志就吼了一嗓子,根本当没看见其他在换东西的。” “就咱们胡同附近那条巷子,一眼望去,男女老幼天天都有,就是......想换粮食的多,但出手的人却少。” 林靖远点点头,抓起了那把钞票,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解卫军明白林叔的想法,他又说了两句。 “叔,想要精细粮食得傍晚去,就在咱们附近三个小市场,距离太远的小市场不见得有我们要的东西,二来也不好打招呼。” “你的身份不好去,”林叔拦住了解卫军,“还是我下班后去,对了,你说那里现在男女老少都有?” 解卫军点点头。 “很多是家里的长辈、女同志和未满十五岁的孩子,就算上头临时有行动,看到了这些人也最多只好说教几句。” “不然,把这些人弄回所里,咱们所里可养不起......。” “那我去!” 柳茹茵急忙站出来。 “我反正在家复习,时间也多。再说我距离满十五还差几个月呢。” “成吧,茵子多听你哥的,去的时候要小心,叔一下班就过来替你。” “这个孩子我们家是要定了!” 陈玉华一直没有出声,等孩子们散了后主动抱住了丈夫,紧紧的。 出了西屋,宝根也开始琢磨——那个屠宰场落骨头的家伙如今手里攒了多少? 自己又该怎么借着柳老二的手,把自己空间里的那些红糖什么的慢慢拿出来。 看着笔记本上的四颗小五星,宝根骤然间又觉着自己手头的星星太不够用了。 杨兴民和谢欣月在院子天井里一起看月亮,对于陈玉华的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反而是与林家关系不大的谢欣月更为在意。 她今晚忽然问了杨兴民好多问题。 把杨兴民的白毛汗都问下来了。 第144章 才不告诉你 对于谢欣月的各种问题,让杨兴民难以应对。 以至于那一夜谢欣月回去的时候也是怏怏的。 “咋办?” 看到杨兴民一脸的郁闷,解卫军不禁想了一下宋家珍。 好像小宋从来不谈这些问题,和他在一起时谈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从巷口的老榆树到巷尾的喜鹊窝,时不时掺和点业务上的案情分析。 “喂,我问你话呢?你咋走神了。” 被杨兴民推了一把,解卫军这才笑着回过神来。 可这笑容却让杨兴民领会到了其中的意味,顿时不满起来。 “好你个军子,我问你怎么哄小谢,你反而自顾自的想起自家那位来了?” “怎么的,有了对象,兄弟我就不要了!?” 解卫军似乎想了下,然后点头......。 气得杨兴民去搂他的脖子。 刚刚放学回家的宝根看得津津有味。 一边的梅子很是不解。 “你哥和兴民哥翻脸了?” “对。” “为什么啊,他们关系那么好的?” 宝根认真的看着梅子。 “因为一个女同志!” “再好的兄弟也会互相插上一刀啊~!” 梅子听不懂,所以她哼了一声。 宝根扭头又去看在打闹的两个大男人,还兴奋的吼了一嗓子。 “大哥,掏他蛋啊!” ...... 杨兴民带着“蛋蛋”的忧伤,一脸阴沉的看着在讪笑的宝根。 “你哥哥我对你不好么?” “居然让你哥对我下这样的黑手!!!” 宝根无语的看着四周。 “兴民哥,你不带这样的,心眼也太小了吧,居然在茅厕边上堵我?” 杨兴民听了一头黑线。 “我家马桶老爷子在用,我就是出来解手。” 宝根嘿嘿一笑。 “巧了,我家两个马桶都有人在用,哥,你先上!我等等就好。” 杨兴民狞笑一声,一把将宝根拽进了公用茅厕。 “七八个坑位呢,还跟你哥客气?” “宝根啊,你有没有听你大哥说过,我和他小时候是怎么收拾隔壁院小孩的?” “兴民哥,你冷静!” “嘿嘿,好多年没弹小屁孩的小勾勾了。” 宝根急中生智,大喊一声。 “哥,我知道该怎么哄谢姐姐!” “哦?” “真的,保准灵!” ...... 1960年的京城,狗这种东西已经很少见了。 人都吃不饱,谁家还养狗? 良善一点的家庭把狗往郊外一送,任其自生自灭,心狠一点的直接烧水......。 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师傅养了一条狗,算是所里的。 这年月没有正式的警犬。 狗七八岁大,标准的田园犬,叫黄芪,听说鼻子非常灵。 两人的师傅以前靠着这条狗办了好几个案子。 平日这狗就在派出所器械库边上养着,几乎什么都吃。 精瘦的一条狗,被杨兴民给借了回来。 谢欣月欣喜的给狗顺毛,它还会躺着露出肚皮。 有了狗可以撸,谢欣月的心情果然好了太多。 杨兴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地拍拍宝根的肩膀。 “得,咱们扯平了!” 梅子盯着杨兴民的背影看了看,然后皱眉看向宝根。 “他欺负你了?!” 身后的刘思敏和关泰山急忙捋袖子,宫爱珍则兴奋的开始四处找砖头。 宝根轻蔑的看着洋洋得意而去的杨兴民,小小的吐槽了一声。 “得啦,兴民哥其实挺可怜的。” 关泰山一脑袋问号:“为啥这么说?” “你们没发现,在谢姐姐眼里,他现在的待遇还不如【黄芪】那条狗么?” 果然,刚刚凑过去的杨兴民被抱着黄芪的谢欣月给了个后脑勺。 一帮小孩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不会真吵架吧?” 刘思敏倒是好心。 “放心,谢姐姐就是想兴民哥哄哄而已......。” 宝根本来还想继续显摆几句,可他忽然发现梅子开始琢磨这事,便立即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是帮兴民哥一把吧!” 于是一帮小孩把黄芪从谢欣月那里“抢”走。 没了那条狗,谢欣月总算开始理会杨兴民了。 杨兴民苦着脸问。 “月月,到底是怎么啦?” 谢欣月心里冷哼一声——我就是撒娇,你让我怎么解释? “我昨儿看了一篇国外的文章,”女同志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文里的男人坏透了,居然那样对待他的爱人。” 杨兴民松了口气。 “我绝对不会,你放心!” 谢欣月白了他一眼,还认真的想了想杨兴民和文里男主的区别。 “你要是敢学那个人,我就掐死你。” 杨兴民笑着问。 “那个人都犯了哪些错?” 谢欣月思索了一下,最后觉得不能让对象知道那些花花套路。 “我才不告诉你!” 杨兴民傻了......。 ...... 被几个小屁孩围着的黄芪,一动不敢动。 精瘦的狗子还有些微微颤抖。 关泰山和刘思敏正在热情的烧火,七八根木柴上还搁着一个缺口盆子。 当宝根把井水倒进盆里的时候,黄芪紧张而欢快的拼命摇尾巴。 梅子和宫爱珍死死的按住它。 “黄芪,别动,给你洗澡呢~!!” 可惜狗子听不懂人话,它以为是这几个小屁孩馋了......。 尾巴摇成了风车。 直到宝根偷偷把一小块肉骨头塞进了它的嘴里,狗子这才安静下来。 仍由两个女孩子给它洗澡、头上还绑根绳子戴一朵野花。 本来一切都很祥和,直到一只老鼠出门溜达,和五个小孩加一条脑袋上长花的狗来了个面面相觑。 后世的小孩甚至是成年女同志根本不是米奇的一招之敌,可放六十年代,这可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必须铲除四害不是! “打它!” 随着宝根一声令下,黄芪两眼放光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好大一块肉!!! 出门没看黄历的老鼠马上掉头鼠窜——诶,这成语很贴切。 家门就在眼前,快快快,再快一点!!! 老鼠家门是一个不起眼的土窟窿,就在它即将逃离生天的时候,几个石头精准的打在了土窟窿的周围。 吓得老鼠慌不择路逃向另外一边。 这年月的孩子关于抓老鼠心得体会,起码能写几十万字的报告。 耗子哥最后还是被黄芪一狗巴掌给摁住了。 ——狗拿耗子,你多管闲事! (精彩内容在下一章) 第145章 最有底气 黄芪最后没吃成耗子肉,闻声而来的大人把耗子给埋了,宝根偷偷补偿了黄芪一根小骨头,美得黄芪一直跟在宝根身后。 胡同里的孩子们很快聚集了起来——拿烟灌老鼠洞可是相当好玩的事。 甚至有些孩子还把收藏很久的炮仗拿了出来。 稻草加点艾草叶子塞住新出现的耗子洞,火柴点燃后,大家轮流往洞里吹气。 满胡同都是孩子在乱蹿,他们在找其他的耗子出口。 这窝耗子算是倒了血霉。 在六十年代,它们的天敌从来不是猫咪,而是这帮熊孩子。 这帮孩子动手能力超强,顺着出烟的地方拿着小工具一路挖过去——抄家灭门。 时不时还塞几个炮仗进去。 耗子一家家族庞大,尤其是一片松散的水泥地下头,可惜孩子们手里的砖头和棍子都很准,尤其是那些五六年级男孩手里的弹弓。 烟雾散尽,战役接近尾声。 一小堆被打死的耗子被大人们拿柴火点燃——怕有病菌。 之前没出过手的女孩子们各自提着桶子或者端着脸盆走上战场。 一盆盆的井水被倒在发现老鼠洞口的地方。 如果哪里渗水快,就说明这里可能还有没发现的老鼠洞。 几个大人拿着锄头等在一边,发现有渗水的地方就直接开挖。 他们不光是为了灭四害,更晓得老鼠一家的粮仓可能就在下头。 从老鼠窝里找出来各种零零碎碎的粮食合计有七八斤。 居委会派人把这些粮食用高温煮或用水洗再太阳晒,有老人家说了,必须暴晒三天,还要勤快翻面。 宝根这孩子心善,居然留下了几只老鼠。 尾巴上绑着长绳子,到了一个地方就放出去让它四处跑。 耗子鼻子也灵,找到有同类的气息的洞口就往里钻。 里头的耗子正惊魂未定,忽然发现自己家里进来了一个同类。 居家耗子:“嗨,哥么,外头人类散了没?” 惊魂未定的耗子:“我不知道啊!” 下一秒耗子们觉得天空亮了,家里天花板被人给掀开,一群笑嘻嘻的小孩举起了板砖和弹弓。 居家耗子指着那耗子大叫:“你这个叛徒,原来是你把鬼子引来的~!!!” 耗子身上最厉害的的鼠疫,所以接手宝根这个套路的居委会人员都配了口罩和手套,而且这天医务室的酒精被挪用了不少来给人擦手。 老大夫还振振有词:酒精都快放过期了......。 他是大夫,他说了算! 据不完全统计,那几天整条小苏州胡同的耗子们遭遇到了百年未遇的灾祸,带路鼠的危害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而且这些带路党最后也没好下场,统统死啦死啦的。 谁也不知道居委会这回收回了多少可食用的粮食,反正居委会院子里已经晒满了乱七八糟的碎片。 朱大妈决定把这些“粮食”多晒几回,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拿出来给人吃。 这也是宝根这个方法的唯二的缺点之一。 另外一个缺点是什么? 嗯,对于耗子们来说,这法子有点缺德。 宝根在发明了带路党战术后便功成身退,带着黄芪找到了还在院里你来我往的杨兴民和谢欣月。 谢欣月似乎又被哄高兴了,拉着宝根和梅子一边说话,让杨兴民带着黄芪跟几个小孩吹牛皮。 不过宝根估计谢欣月应该另有目的,不然谁会在你侬我侬的情况下理会小孩啊? 果然,谢欣月给宝根和梅子偷偷塞了颗糖。 “宝根,梅子,你们兴民哥有没有私下说过我是什么样的人?” 梅子犹豫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把糖果还给了谢欣月。 谢欣月俏脸顿时一黑......好你个杨兴民! 宝根急忙从谢欣月手里把梅子的糖拿了出去,还看了梅子一眼。 ——祖宗,这糖可不能还回去的!不然兴民哥死定了! 梅子嘟嘟嘴,小声嘀咕。 “哼,谁叫他欺负你的。” 宝根急忙加大音量,盖过了小姑娘的嘀咕。 “有啊,兴民哥经常把你挂嘴边上的。” 谢欣月笑眯眯的。 “宝根,不准说谎,来,告诉姐姐,他都说了什么?” 宝根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在对刘思敏三个吹牛的杨兴民,果然兴民哥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嘿嘿嘿嘿,茅厕堵我是吧......。 “他说啊,说姐姐你有点茶,还有点油,跟我们院里的树一样......。” 谢欣月的脸又黑了。 茶? 不懂。 油! 好你个杨兴民。 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大杂院里那棵被扒了皮的丑榆树,还说我是木头疙瘩......。 杨兴民魂都差点没了。 这小屁孩这么记仇的!!! 他对着宝根杀鸡抹脖子,直到他忍痛举起三个手指,宝根这才改了口。 答应自己三件事,勉勉强强吧。 “欣月姐,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 “我年纪小,刚才没记全,好像兴民哥说的全句是,诶,你是茶,他是开水,他想泡着你。” “你是油,他是油灯,他想耗着你,你是树,他的藤蔓,想要绕着你。” 宝根一口气说完,也不看谢欣月的反应,直接转身对着旁边开始干呕。 “呕,欣月姐,你就别为难我了,呕,太恶心了。” 谢欣月的脸先是羞怒,然后变得绯红,千娇百媚的瞪了杨兴民一眼。 “当着孩子你瞎说什么呢!” 说完,她捂着脸笑着跑了。 杨兴民大大的吐出一口气,指着宝根不知道说什么好。 “臭小子,你吓死我了!你小子刚才是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宝根吐吐舌头。 “那也得怪您啊,谁叫您踢的时候也不知道轻点。” 杨兴民冷笑一声,隔了三秒后忽然脸色一僵。 嘿! 这小子在骂我是驴? 宫爱珍急忙打岔。 “兴民哥,黄芪真的能闻了一样东西就能找出同样的来?” 杨兴民瞪了宝根一眼,和善的对宫爱珍笑了笑。 “那当然,我们黄芪的鼻子在我们分局都是大大有名。” “只要你给它闻一样东西,它一准能给你找出同样的来。” “我才不信。” 宝根吐槽一声招招手,黄芪立即摆脱杨兴民,屁颠屁颠的来到宝根跟前摇尾巴。 然后杨兴民目瞪口呆的看到宝根拿出五毛钱来在黄芪的鼻子下头晃了晃。 黄芪欢呼一声就往大杂院门口跑。 正好解卫军走进来,被黄芪绕着转。 宝根一愣:“老大,你今天发工资了?” 正在摸黄芪的解卫军也是一愣:“这个月是提前了,你咋知道的?” 他转头看向杨兴民。 “你的我也帮你领了,来,点点。” “点个屁。” 杨兴民满不在乎的一把抓过。 解卫军脸上带着古怪的笑。 “我刚才在胡同口遇到小谢了,她让我转告你,让你过两天去她家坐坐,她妈妈想看看你。” 杨兴民先是一怔,接着就是狂喜。 他一连在院子里转了七八圈,最后一把搂住解卫军的脖子。 “军子,你说我去见未来岳母娘,带点啥比较有底气?” 对于这个问题,解卫军也挠头。 见未来岳母娘,就杨兴民手里的那点东西,带啥能有底气? 忽然一个童音幽幽响起。 “想要见未来岳母娘最有底气,当然是带个孩子回去啊......。” ...... “张宝根~!你别跑~!哥哥我今天非让你知道什么是......。” 第147章 柳老二的生意经 别看柳茹茵在家的时候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弟弟妹妹在她面前都必须规规矩矩的。 其实她在外头是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的。 说白了,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她有些社恐。 她这种外冷内热的性格才会让她极为信任走进自己朋友圈的人,而现在唯一待在她朋友圈里的人暂时只有一个。 她只是没有料到平时在班上看着不爱说话的韩美玲其实是个话痨。 小苏州胡同附近的那条黑市里,她戴着大口罩缩在墙角里,跟前摆了个纸板子,上头写着多少钱收多少精细粮食。 而韩美玲也戴了个大口罩蹲在她身边,比她还要兴奋和刺激。 按说这年月的交易方式很适合柳茹茵的性子,大家都不爱或者避免多说话,几句话就能决定买或者不买。 可如今黑市里卖粮食的越来越少,蹲在巷子里翘首期盼的全是买家。 但凡有人背着粮食进来,哪怕是粗粮或者代食,也有一大帮人主动围拢过去,在巷口就把这些粮食一扫而空。 柳茹茵还在踌躇的时候,韩美玲已经兴奋的挤了过去......对,就是想挤过去但死活挤不进去的那种情况。 白白等了快一上午,柳茹茵这才放开自己和韩美玲好生挤了几次,但可惜人家来卖的都是一些刚刚能入口的食物,陈玉华需要的好粮食根本看不见。 这年月的人都善良,虽然是彼此竞争的关系,但还是有好几个人指点她俩。 “要想精细的粮食,得周日来。” “有这种粮食的都是干部或者大学里的人,不过人家不要钱,要么是他们能用的粮票,要么是等价的粗粮。” 柳茹茵和韩美玲谢了这几位大口罩,缩在角落里商量起来。 “咱们听了一上午,现在才知道市场上粮价比粮店里的高太多了。” “粮店里玉米面已经涨到了一毛一斤,可市场这边一斤却要一块一。” “白面粮店里卖一毛九,听说这边得要四块!” (很奇怪吧,后世觉得玉米面比白面更有营养价值,这个轮回也是没谁了。) 韩美玲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在念。 “粗粮还好点,粮店里只要七分到九分,市场这边最贵的粗粮是高粱面也就八毛,薯干是七毛五一斤。” “粮店里杂豆和豆渣是七分一斤,这边翻了八倍。” “也就玉米芯粉和麦麸最便宜,这边只要四毛一斤。” 旁边不远处两个男人听到韩美玲的念叨不禁苦笑摇头,出声插了句嘴。 “你们怕是想多了,粮店早就看不到白面了。” “就连玉米面如今也当精细粮食卖,没点关系和照顾队都排不上。” “那玉米面里也不知掺和了多少麦麸。” “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着粮店里的价了,甭管人家开价多少,你先拿下来才是正理。” 这是人家总结出来的经验,柳茹茵和韩美玲急忙谢过记在心里。 巷口传来一阵骚动,柳茹茵、韩美玲和周边几个人都立即站了起来。 看动静应该是有人来卖粮食。 一群人刚刚想往前挤,却发现前头的人居然自动散开。 进到巷子里的是三个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男人。 个头都不小,腰间还鼓鼓囊囊的,分明是带着利器。 这三人的眼神也不对,看人总先看脖子,弄得大家心里都发毛。 其中一人推着半旧的单车,后座上是个大麻袋。 看麻袋表面那棱角分明的形状,里头肯定不是粮食。 领头的人瓮声瓮气的低喝了一声。 “我们不是卖粮食的,都别靠过来!” 黑市上的买家们当即惊疑不定的后退开来,让出了一条路。 这三人的目的地是巷子的最中间。 三人到了地头依旧警惕的东张西望,单车遮住一面,另外两人遮住一面,另外一个人把麻袋吃力的搬下来放在中间靠墙角的位置,然后三人蹲在那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柳茹茵和韩美玲好奇多看了他们几眼,也被其中一人狠狠的瞪了一下。 靠着这股子凶劲,他们周围十米内都没人待着。 领头的汉子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被麻袋遮住的那个老鼠洞口,压低嗓子问自己的同伴。 “你小子没约错吧?” “放心,约的就是四点半,对方纸板上写了,要是超过十分钟洞那边没人,咱们就可以走。” 三人都是附近屠宰场的职工,杀猪师傅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 虽然京城的肉类供应极其紧张,但他们场里每天都有需要屠宰的任务,几乎每天都有从各地送来的牲口供应京城。 屠宰场作为公有企业去年率先改了制,吃起了大锅饭。 大师傅干多干少都拿一样的工资,刚开始还好,可随着粮食供应紧张起来,大家对费力气屠宰牲口的工作也变得懈怠起来。 今儿带着徒弟来这里的马师傅算是场里的另类,场长还说要给他今年申报场劳模。 因为就马师傅和他的几个徒弟最勤快,遇到工作从来不拖延,还乐意帮隔壁几个组的忙。 其实马师傅不是真热心,而是他有一门家传的手艺——每杀一头猪,他能自己昧下半斤猪肉和好几根碎猪骨头,哪怕解放前最精明的东家都发现不了端倪。 虽然场里的监控很严格,甚至还有驻场的干事和公安,但他们师徒还是想尽办法弄到手了不少碎猪骨头。 这些骨头拿回来好生熬上一熬,是很补的汤水。 偷拿的时候很冲动,可事后怎么出手却是个大问题。 风声露出去,一旦上头得知,肯定会清查各大屠宰场。 后来马师傅的一徒弟咬着牙带着了些骨头去四处黑市晃荡,很真被在地安门附近的黑市里找到了一个渠道。 一个通过老鼠洞伸纸板子交易的家伙。 之前那些骨头换了过后,马师傅一帮人紧张了好久,但外头却一直风平浪静。 而这次人家点名要他们手里的那些已经“过期”的猪骨头,有多少要多少。 “我听着就不太对劲,别是公安下的套?” 另外一个徒弟的手紧紧放在腰间的钩子刀具上,说话紧张到有些磕绊。 谁会要“过期”的猪骨头? 可马师傅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粮食,他脑子里全是这两个字。 忽然老鼠洞里传来一阵响动,几块砖头被抽开,一个废纸壳做的纸板伸了出来,上头还绑了只铅笔。 “多少斤猪骨头?” 马师傅的徒弟急忙轻车熟路的抓起铅笔写下几个字。 “足足一百七十斤,多的算送的。”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对方要这些已经变得干巴巴的猪骨头干什么? 大部分还带着臭味。 第146章 幸运的柳茹茵 宝根蹲在老鼠洞后头和马师傅通过纸板写字很快商量好了兑换价格。 一斤玉米面换五斤干臭的猪骨头。 因为他们故意用身子和单车拦着,所以巷子里的人看不到这几个人低着头具体在看什么。 交换完成,宝根的空间里的猪骨头达到了二百多斤。 他此刻的库存还包括一些红薯粉条和几百斤白面、红糖。 大麻袋里的骨头换成了宝根友情提供的稻草,马师傅三人带着三十多斤玉米面和一麻袋稻草匆匆离去。 有好几个好奇的人来到老鼠洞附近转了半天也没发现端倪——老鼠洞再次变成了小小的洞口。 也有人很聪明的推了推老鼠洞四周的砖块,可墙对面宝根早用大石头给顶住,根本推不开。 “笨啊,抽出来试试。” 有人提议有人立即照做,结果才抽开一块砖却发现对面是一个近一人高的大石头,把老鼠洞遮挡得死死的。 这是宝根去野外挖野菜时特意选的一块,没七八个大汉根本别想推开。 “我去,这么大石头堵着,看来这个老鼠洞没问题啊。” 那人脸红着把砖头给塞了回去——他担心少了一块砖让耗子有路去祸害墙对面的人家。 宝根蹲在大石头后头,正一门心思的看着空间里发生的变化。 一颗小五星消失不见,整整两百斤干臭的猪骨头变成了两百斤扇排......但不是新鲜肉,而是两百斤带骨头的腊肉。 这让原本担心这些干臭猪骨头会进化出一堆臭猪肉的宝根喜出望外。 腊骨头肉啊! 二百斤新鲜猪肉可熏不出来这么多! 真正是意外之喜。 看着好几拨人都离开了那个角落,好奇心爆棚的韩美玲硬拉着柳茹茵来到了老鼠洞附近。 她也学着抽开一块砖,趴下往里头看了一眼。 “好大的石头!” 柳茹茵没好气的拉了她一把。 “快起来吧,地上怪脏的,一股子味。” 能没味么? 整整二百斤发臭的干骨头都是从这里塞进去的。 柳茹茵的声音响起。 大石头后头正打量着腊肉排骨的宝根下意识的一抖,把骨头一收就想跑路。 不对,等等! 是柳老二! 她在隔壁巷子里给婶子换精细粮食? 柳茹茵把韩美玲拉起来,两人又四下打量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什么的她们刚想离开,忽然老鼠洞里光线一闪,一根细长的纸板子贴着地面伸了出来,上头还有一根铅笔。 柳茹茵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韩美玲想要惊呼的嘴。 她盯着脚下贴着地面的纸板,心里恍然。 难怪没人看到这里的古怪,里头的人居然是用和地面一个颜色的纸壳子贴着地面递出来,也只有刚好站在老鼠洞跟前的人才能发现端倪。 纸板上写着笔走龙蛇的一行字,把柳茹茵看得心花怒放。 【今天最后一次交易,腊排骨一斤七块,有五斤;白面二十斤,四块五一斤;还有一斤红糖,六块。能吃下就交易,不能就滚开!】 柳茹茵和韩美玲的成绩都不错,心头一算就有了结果。 一共一百三十一块。 柳茹茵身上带了二百块和三十斤粮票,她立即抓起铅笔写下“我都要了”。 这个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要知道有人在这里蹲了四五天也没换到手几斤粮食。 而眼前老鼠洞里居然还有腊肉骨头、白面和红糖!!! 这可是婶子最最最需要的东西。 看到老鼠洞的砖头被人从里头一块块抽走,韩美玲一脸的惊讶。 墙壁对面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么? 那对面这个莽汉该有多大的力气?!! 老鼠洞莽汉很大气,居然还是先货后款。 交易完成,柳茹茵和韩美玲抱着口袋急匆匆离去,又惹来旁人对这里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可惜......我去,好大的石头! “哎呀呀,”开心的陈玉华紧紧的抱着柳茹茵,好好的用自己的额头顶了顶柳茹茵的,“我们家还是茵子最能干!” 老屋里房门紧闭,林靖远和解卫军正把剁成小块的腊肉骨头塞到米缸的玉米碴粉子下头。 那二十斤白面用布袋子装了,塞到另一口缸里那些代食粉子下头。 这两种粉子都是最好的干燥剂和隐藏物,可不能让人看到家里多了这些好东西。 一斤红糖是陈玉华自己收的,锁在了西屋的小柜子里,那可是救命的东西,不能轻易用。 柳茹茵扫了在一边乖乖坐着的宝根,心头很是畅快。 不是她不喜欢宝根,而是这家伙来了家里后骨子里不太服管教,还引得弟弟妹妹跟着他学闹腾。 这几个月下来,可让柳茹茵多操心了不少。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个月柳茹茵发现自己在家里越来越帮不上忙,周围的光景都是越来越差,而她家里过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好! 就算自己遇到了事,也是家里帮着解决的。 好在积累的失落感在今天,终于算是云开雾散。 自己换回来的这些东西,足够婶子和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吃到下个月了。 ——下个月啊,最南边的粮食应该开始收获,估计大家的日子都会松泛很多。 柳茹茵有些浮想联翩。 林爱红和林拥军两人抱着柳茹茵的大腿,乖巧的在叫姐姐。 根本无视了平时哥哥长哥哥短的宝根。 “叔!” 宝根猛然站起来。 “我爹的补贴拿给我好么,我也去换!” 林靖远笑着摸摸他的头。 “得了,你安生待着,别事事和你茵子姐比。那钱啊,叔给你存着,长大了娶媳妇用。” 宝根不服气拿起笔记本翻开,几张钞票飘了下来。 “这是我爹当初留给我的,我明儿就去买好多好多粮食。” 林靖远笑着摇头,他就知道老张当初不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 “宝根,小孩子家家的,身上不能放这么多钱!” 陈玉华有点急。 一九六零年,一个八岁小孩身上放三四十块钱,那是什么概念? 不等于小孩持金于市么? “都给婶,婶帮你存着,要用钱的时候跟婶说一声啊。” 可宝根已经迅速的捡起钱,一阵风的跑了出去。 “不用了,婶儿,我自己拿着不会丢。” 林爱红和林拥军互相对视的一眼,立马松开柳茹茵的大腿,跟着宝根一起跑了出去。 二姐虽然厉害,但是她没小哥手里有钱啊! 这俩孩子彻底跟宝根学“坏”了。 第148章 很稀罕么? 宝根今天借着这机会故意露白,是为了以后他的某些举动做铺垫。 其实他老爹当初真没留下什么钱给他。 张新国这个人特别的宠宝根,自打宝根的娘和刚刚成型的妹妹没能走出产房的那天开始,这两父子就相依为命一路走下来。 张新国的工资不错,但加上他的退伍金几乎都用在了宝根身上。 直到上辈子被范家收养之前,宝根都没怎么饿过肚子。 也就是四岁到八岁之间老爹给他打的底子好,这才让他熬过了范家的“收养”。 但同样的张新国一走,家里根本就没有几个钱留下。 所以其实这个家里最担心陈玉华和她肚子里孩子的,还要算上一个宝根。 自从得知婶子怀孕之后,他时不时的就会想起自己记忆里已经模糊了面孔的母亲和没有出生的妹妹。 喜欢哈哈大笑的张新国,也在最近频繁的出现在他的梦里。 其实用老鼠洞和柳茹茵交易这些精细粮食,其中还是有些风险的。 因为柳老二两人的威慑力不足。 今天也得亏柳茹茵的警惕心够强,没让旁人发现她买的那些东西都是精细粮食。 出了黑市小巷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和韩美玲故意转了几个圈才分手。 宝根跑出大杂院,爬上门口的大狮子,坐在狮子背上看着天空出神。 五月的风吹来,依旧有些发黄的头发随风飘飞。 两辈子大几十岁的人了,此刻的宝根却觉得鼻子有些酸。 他想亲爹亲娘了。 别看他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看似没心没肺。 可只有宝根自己晓得,他心里压抑着的是蔓延了几十年的孤单。 所以如今的他相当珍惜每一份亲情和友谊。 他两辈子以来最大的遗憾,是为什么自己没有重生到四岁之前。 有亲爹亲娘在身边,他要什么在京城的未来? 他宁愿不当什么京城名校的小天才,就愿在老家矿山上当一个只会玩泥巴打架的乡下孩子,天天被老娘打,日日听老爹吹牛。 想起来就美爆了! 擦了擦微红的眼角,宝根伸出双手对着天空比了两个中指。 “娘嘞,你好歹拉着咱爹,千万别投胎到婶子的肚子里,那我们爷俩辈分可就乱了啊。” 最后那个“啊”字居然还带着点颤音。 林爱红和林拥军跟着跑了出来,看着坐在大狮子上的宝根,忽然觉得在笑着的小哥今天格外的落寞。 “宝根,你咋啦?” 宝根对着天空比划手势加喊的那一嗓子,都被梅子刚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她小心的问着自己的同桌。 小姑娘的心被眼前这一幕所感染,总觉得今天的宝根很是不一样。 有点可怜。 “来!” 宝根伸出手把梅子拉上石狮子,骑在自己的身前。 “驾!” “我想让这石狮子飞起来,带着咱们去南方我老家看看。” “在我老家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穿背心,如果能早上一个月,每年我爹都会借了矿上办公室的单车,带着我去桃花源山里转一转。” “山里溪边有一株桃花,因为长在溪水山坳边,向阳的时候不多,所以这株桃花是最后开也是最后谢的。” “我爹会把我放桃树上躺着,他自己在树下钓鱼。” “他有绝活,那条溪里的小鱼出名的难钓,却逃不过他的手心。” “几块石头烧红了当锅,小鱼上面再撒点盐,那味道,啧啧啧啧。” “每次我们爷俩都能吃的饱饱的回来。” 梅子把双手靠在石狮子的头上托着下巴。 她羡慕的笑着。 “真好!”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山里是什么样呢。” “且等着,”宝根看着天空继续出神,“再过些年,很多人都会知道山里田间究竟是什么个滋味的......。” 回忆的意境被打破了,因为此刻石狮子上已经爬满了小孩。 刘思敏和关泰山也挤了上来,宫爱珍身手最好,飞快的爬到了狮子头上站着,她还转了个圈。 另一边的石狮子上则空荡荡的。 ...... “正式批复下来了!” 唐向阳在教室里的声音很大,可惜认真听他说话的也就是宝根和田春兰,其余的同学都在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教学改制的事,政务院已经过了会,我们景川小学算是全国第一批试点。” “今年过了中考,咱们学校就没六年级了!” 唐向阳对着宝根眨眨眼。 “宝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虽然唐向阳明显是在卖关子,但宝根还是很给面子的思考了一下。 景川小学的六年级没了,能有什么影响? 旁的小学都依旧是六年制,所以唐向阳卖的关子肯定是景川内部的事。 既然六年级没了,那全校的学业压力肯定会大幅增加,因为之前各年级学生都是按部就班来学习的。 所以,五年级惨了! 他们要提前一年和六年级一起参加升学考试。 也就是说等再过两个月到了暑假,景川小学就剩下四个年级的学生。 四年级同学开学后就变成毕业生,一年内要学完两年的内容......。 不对,本校从三年级开始还要学习外语。 所以四年级学生,在这暑假和下个学年会更惨! 可这关他们二年级什么事? “所以,少先队大队部马上要改选?” 宝根摸着下巴试探着问。 “因为那些高小生(四五六三个年级)根本没时间继续从事少先队的工作?” “大队部会迁移到我们初小部这边来?下个月那些三年级的同学里会诞生新的大队长?!” 唐向阳嘴巴张开,惊恐的看着宝根。 ——中队长,江老师说的一点没错,你还真是个妖怪啊! ——这种问题也是能如此简单进行推理的么? 宝根摸摸头继续想着。 “三年级要学一门外语,还要学法兰人和本子人的数学计算,他们的时间也不够吧,说起来最轻松的还是我们二年级和一年级。” “呃,难不成,这回我们二年级也能参选?” 唐向阳僵硬的点头。 “没错,我们年级的四个中队长和三年级的三个中队长都被推荐了上去。” “最后是三选一。” “本来大家都以为没我们二年级什么事,可最后三个名额里,居然有你啊!” 宝根迷惑的指着自己。 “我?!” “对啊,教务处老师推荐的两个名额都是三年级的,可现任大队长和副大队长都推荐了你!” 唐向阳瘪瘪嘴。 “可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家里说二年级的中队长还是太嫩了,大队长和几个比较重要的大队委员肯定还是高小优秀生挂名,大家竞争的其实是副大队长位置和其他几个不那么重要的大队委员位置。” “但这个副大队长位置肯定是三年级的,你呢,最多混个不那么重要的大队委员干干。” “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二条杠!” 唐向阳指着宝根胳膊上的布臂章。 “我家里说上头已经有文件下来,从今年六一起,严格规范各校少先队臂章制度,不能再默认各班中队长在大队部挂职,而是彻底贯彻健全大队部各大队委员的建......建设,所以你的中队长要变一条杠了。” 宝根眯着眼笑了。 大队委员,两条杠,我很稀罕么? 第149章 为什么不表态 因为上级通知,现在各中小学已经全部暂停了体育课和劳动课,每天就五节课。 二年丁班现在要学的科目还剩下六门,主科是语文和数学,都由江媛老师一个人来教。 剩下的副科比较重要的是自然和小字,其次是美术和音乐。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字课老师是陈玉华,而自然老师是一位姓邓的中年女老师。 体育老师本来也是有的,但现在一天到晚和门卫大叔混在一起。 江媛的教学方法是宝根两辈子都没见过的,非常的独特。 她对孩子们非常的细心和体贴,但在占课上却非常强势。 上午的四节课都是她的。 而下午剩下的那节课才是其他副课的时间。 一周六节副课,自然两节,小字两节,美术和音乐各一节。 因为不允许布置作业,所以江媛别出心裁的做了调整。 每天第一节语文课和第三节数学课由她讲解并布置随堂作业。 每天上午的第二节和第四节课都是丁班学生做随堂作业的时间。 其中最让宝根觉得惊讶的是,全班四十三个学生,居然每个人的随堂作业都不一样。 学习能力好的题目会难一点,能力稍差的题目则相对简单一些。 而在周六的四节课,他会针对作业中反映出来的问题,对重点学生进行单独辅导。 宝根记得他听后世的老友说过给孙子请高价家教的情况,那种一对一辅导的老师可能都没有江媛做的这么细。 在这个班级里,江媛老师无疑是白脸的人设,而教自然的邓老师则是帮忙做的黑脸。 第二天第五节课刚好是自然课,在课前大家想到了邓老师上节课上讲到的一些动物。 关泰山和刘思敏自然提到了上次胡同里的大灭鼠行动。 只不过大家最感兴趣的不是那些老鼠藏的粮食,而是一巴掌能摁住老鼠的狗子黄芪。 在他们之前的印象中,狗子可没有那么灵活,最多就是鼻子超级厉害。 “为什么黄芪的速度那么快?居然一巴掌能摁住跑得飞快的老鼠。” 刘思敏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的记忆中,家里告诉过她只有猫咪才有那样的反应速度,能一把摁住老鼠。 丁班现在逐渐养成了一个小小的默契,遇事不决问宝根。 所以大家都看向在打盹的宝根。 在这个年代,这种人一般会被称为小诸葛,放后世,外号肯定是小某度。 宝根最近有了午睡的习惯,估计是因为开始长个子了。 他被梅子轻轻的摇醒,迷迷糊糊的听梅子复述了刘思敏的问题。 “似乎是因为狗子有动态视力了吧?” 结果周围的人都听得一脸的懵逼。 又被梅子摇了几下,宝根这才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换了种说法解释。 “就是说狗子看东西的速度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动作在狗子的眼里那就是慢动作。” 一帮人这才若有所悟。 其中尤其是关泰山感悟最深。 他猛的一拍脑袋:“那你们说教自然的邓老师会不会也有那个什么视力?” “怪不得她总嫌我做事拖拖拉拉的,一个劲的催我来着……。” 以为发现了事情真相的关泰山忽然发现周边的小伙伴们都纷纷低下了头。 一只略显粗糙的手精准的捏住了关泰山的耳朵。 “来来来,关泰山同学给老师我好好解释一下你这种联想的逻辑!” 亡魂大冒的关泰山被邓老师拎着耳朵去了教室外面。 原本热闹的教室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的宝根揉揉揉眼,看了看四周,转头问梅子。 “关老二呢?我刚才做梦好像梦见他惨叫了。” …… 某大院办公室。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单瘦男人,带着一丝兴奋走进办公室。 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份文件,加大了声音。 “南方第七批粮食总算是到了!” 有人取下眼镜,揉揉眉心笑了一句。 “预料中的事,反正就是这几天,你那么高兴干嘛?” “这后头的分配工作才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各部委、各单位和各街道都想要。” 来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先美美的啧了一声,这才把能让他高兴的事说了出来。 “这次随车过来的粮食虽然依旧打了折扣,但却多出了一车枇杷。” “刚才领导在文件上签了字,说这车枇杷优先供应其他部门,以老弱为主要考虑。” “让咱们马上研究一下。” 正在擦眼镜的男人想了想:“也就是说是优先供应疗养系统和教育系统。” “可前段时间养老院的那帮老头老太太们还嚷嚷着要给孩子们捐款捐物……。” “依我看,要不干脆就把这车枇杷分给京城教育局吧?” “咱们刚好不是欠他们一些饥荒吗?” “天天电话打个不停啊,咱们就用这车枇杷消掉他一半的饥荒,大家觉得怎么样?”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同志笑着摇头。 “你们俩就尽想美事吧!” “你别看教育局那帮人斯斯文文的好面子,就以为他们好欺负。” “根据最新的消息,教育局那边也变聪明了,换了负责四处拉饥荒的人。” “好家伙,听说四五个都是艺术学院出来的相声老师,那叫一个没脸没皮。” 老同志苦笑一声。 “枇杷是补维生素的水果,学生们最需要这个,所以他们教育局肯定会要,但能抵扣多少饥荒,那就说不好了!” …… 教育局得到了一车枇杷。 消息立即不胫而走。 原本教育局的家属们以为自己能多少分到一点,可谁知这些枇杷被直接送进了冷库,并指定要分给各小学。 谁也不准动。 京城里有那么多小学,自然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 作为补充维生素的东西,当然要优先补充学业压力最大的小学校。 刚刚从六年制改为五年制的景川学校小学部,自然也在名单上。 事实上名单上只有三所小学,景川学校小学部、育英小学和师大附小。 而其他几所知名小学哪里能干? 以完小领头,第一实验和第二实验纷纷提出了异议。 第150章 上将潘凤 刘校长站在窗口,目光投向楼下在施工的地方。 景川小学之前到手的那处院子,被她拍板和中x部旁边的一个油墨车间换了位置。 所以她现在所处的新会议室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油墨气息。 楼下的工人正在拆开这个院子和小学部的围墙,缺口的那头就是初小部。 景川学校创立之后,刘校长的压力一直很大。 尤其是上级还把教育改革的试点放在了这里。 不论是景川的高中部、初中部或者小学部成为了所有人的聚焦点。 而偏偏在国内的教育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名校必须是有历史传承的。 可这偏偏正是景川学校最大的弱点,刘校长总不能拿着东高屋胡同小学和91中的历史来说事。 再说这两所学校之前都是很普通的学校,成绩乏善可陈。 刘校长记得当初之所以要组建这么一所全新的学校,正是因为在其他已经形成固定教育风格的老牌学校很难进行大型教学实验和改革。 可事到临头,见毫无贡献的景川学校平白从老牌好学校的优待池里分走一大杯羹,谁又能真正做到古井无波? 这次明面上只是一车枇杷的事,但刘校长知道这后头藏着的是不服气。 正式成立才几天的景川小学部凭什么越过其他几所学校,和育英、师大附小并称三雄? 就如有的外校老师吐槽的那样——你们景川接待过几次外宾任务?你们景川又拿过几次奖项? ——这些枇杷吃到嘴里,怕是会消化不良的。 对这些情绪,刘校长自然能理解。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完小、第一、第二实验小学之前的办学成绩斐然,一直被育英和师大附小压着一头本来就不太服气。 刘校长转过身看向会议室里的几个人。 “怎么样?这次我们接还是不接?” 今天与会的人不多,只有副校长、教导主任、高小组和初小组组长五个人。 鲁主任沉吟半天,最终微微摇头。 “完小那边说过几天就是各校举行期中考试的日子,他们建议这次来个六校联考。” “可我们这边的情况特殊。” “学校刚刚组建,教纲也才定下来没几天,很多抽调过来的好学生到现在还没完全适应新的环境。” “虽然我很信任我们的老师和学生,但毕竟他们的学生和老师是磨合了好几年的。” “比整体成绩,我们怕暂时是没有优势啊。” 其他人的目光随后投向了初小组的组长马老师,她同时也是教研组的组长。 马老师的态度不置可否,她先分析了几个问题。 “一开始我是想过迎战的,可我们面临的问题却太多。” “首先我们的优秀生是来自东城各个普通学校,在他们之前接触到的教授和学习方法是比不上那几所名校的。” “只是我认为他们的平均潜力要高于那些老牌学校。” “所以,我们需要给老师和学生们时间。” “如果完小这个要求是下个学期提出来的,我们肯定会欣然应战。” “但现在,难!” 刘校长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桌子,她有些迟疑。 “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么?” 各方面给她的压力太大,她不想自己的学校第一次面对这种事就选择退缩。 高小组组长最是头疼,他打开自己的本子念了几条收集来的意见。 “先说我们六年级和五年级,他们六月底要参加升学考试,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 “尤其是五年级的学生,他们甚至连周日都要补课,所以这两个年级的学生是不可能分心去应对什么联考的。” “我们再说四年级,他们是新教纲真正的实验者,承担着我们教研组六成以上的教研项目。” “而且我们的老师对这届学生的期待很高,很多老师都强烈建议不要参与这次联考,免得打击了学生们的信心。” 副校长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刘校长,当即发言。 “看来高小那边确实有难度,那初小呢?初小生之间的差距应该本来就不大吧?” 马老师就事论事。 “三年级还算可以,尤其是甲班学生,与完小、第一第二实验的试验班差不多。” “唯一麻烦的是,他们都缺乏参加大型联考的经验,这点比那五所小学差得有些多。” “如果选择三年级去参加联考,那我们必须在几日内起码组织一次模拟考试。” 副校长点点头,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我们的二年级怎么样?” 马老师还没来得及回答,鲁主任便提前摇头起来。 “二年级不行啊,别忘了,就二年级有个丁班呢。以他们的入学资质,怕是会拉低整个年级的得分。” 刘校长最后拍板。 “后天,立即组织三年级进行一次模拟考试。” “看看情况再说。” ...... 砖墙缺口被修成了一个大门,新换到的教师办公院子和初小部连成了一体。 宝根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学生之一。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大队部也搬到了这边。 今天六个年级各个班级的中队长都被召集到新的大队部召开会议。 会议的主题自然是关于大队部改选的问题。 在会议上宝根被提了两次名,一个是作为二年级的代表参与副大队长评选的陪跑。 发言的大队部老师甚至笑眯眯的直言,让宝根继续努力,这次好好跟高年级的学长汲取经验。 言外之意,这次真正参与副大队长评选的是三年级的两位中队长。 而第二次提名则正式了很多,宝根被提名为大队部劳动委员。 这个位置的提名有且只有他一人。 如今整个京城的中小学学生都被禁止参加劳动活动,各大队和中队的劳动委员都成了摆设。 所以这个大队委位置就是一个安慰奖。 宝根不动声色,偷偷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两位参选副大队长的三年级学生身上。 今天只是公布备选名单,随后名单会在高小和初小部的公告栏里张贴。 中队长投票会在公示一周之后再进行。 会议结束时大家都没有急着散去,而是好奇地询问起三年级的那几位中队长,他们昨天的模拟考试情况如何? 三位三年级的中队长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起来。 因为根据刚刚出来的成绩,他们整个年级这次都没有考好,大大的出乎了他们自己甚至老师们的预料之外! 听到学生们的追问,一边的几个大队部老师也惋惜的摇摇头。 “没考之前,我以为咱们三年级出马起码也算个上将。” “可成绩出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个潘凤……。” 第151章 谁赞成?谁反对? 大队长严国栋脸色更不好看。 他向来是个争强好胜的,荣誉感极强。 “你们三个耷拉着脸干什么?” “不就是没考好吗?联考的时候加把油不行吗?这不还有三四天时间!” 副大队长候选人之一的三年级中队长闻言低下了头。 “其实这回我们模拟考试考的就是育英去年三年级的期中考试内容。” “老师说过,这回联考出题肯定是市教育局出,而他们出题的题型和风格都与育英极为相似。” “可我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几次这样的题型啊?” “语文还好一点,但数学我们考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严国栋越发急躁起来。 “那我看你们的样子,怎么好像就要认输了?” “考不考得过,考场上见真章啊?” 三年级的另外一位候选人不满的看了严国栋一眼。 “明知道比不过还往上冲,那不是送死吗?” “再给我们一年的时间,我们再和他比过,到时候看谁怕谁!” “呵呵,”严国栋被气笑了,十三岁的他个子不矮,往这人眼前一站,压迫感十足,“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把贪生怕死的话说的如此英雄的!” 其他各个年级的中队长,甚至包括一年级的小豆丁都不住的点头。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你怕个什么啊? 这位三年级候选人明显嘴巴皮子不错,他冷笑一声。 “那成,你们其他年级自己愿意上的自己上,我们三年级大部分人都觉得还是起码准备半年为好!” “这件事关乎到学校的荣誉,想让我们三年级出去给学校丢人?” “我办不到!” 他甚至不等其他人反驳,抢先一步直接问上了其他年级的中队长。 “要不你们六年级和五年级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明知道我们五年级和六年级根本没时间。” 他又呵呵一声,看向四年级的三个中队长。 “那你们四年级总有时间的吧?” “哦,对了,你们是老师们教研改革的重点,也没时间!” 他把双手一摊。 “合着就该我们三年级三个班倒霉?” “我问过我爸了,这次咱们不参加不就好了?” “而且我们三个来之前各班就已统计过意见,超过七成的人都说下一次比较好。” 他声音随即变得柔和下来。 “其实再过一个学期,咱们随便拉一个年级出来都能跟他们对干,大家说是不是?” 有些人开始下意识的点头。 严国栋和自己的好友对视一眼。 ------这个十岁的小孩谁家的?嘴巴皮的这么利落! 他好友白了他一眼。 ------这几句话明显是家里教好了,让他过来说的。 为的就是把副大队长这个位置收入囊中。 严国栋看了一眼另外一个不太做声的候选人,果然在心里微微摇头。 就两人现场的这表现,一个星期之后他恐怕也会选胆子大的这个……郭逊。 不对,等等,我好像忘了是一个! 严国栋在周围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站在圈子外围的宝根。 他笑眯眯的。 “郭逊,一年级的小同学我就不让你问了,怎么比你小一岁的二年级不问一问?” 郭逊没好气的白了二年级几个中队长一眼,心想:这不是浪费我口舌和时间吗? 他斜着眼看了二年级甲班中队长李玉珍一眼。 在他看来,二年级的话事人就应该是这个号称全年级最聪明的女孩。 “喂,难道你们二年级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李玉珍的傲气不比郭逊来的小,可在回答对方提问之间,她下意识的先看了宝根一眼。 其实不光是她,二年乙班的文敬远和丙班的周陶然都在同一时间看向了一脸无辜的宝根。 他们二年级的情况有些特殊,现在全年级风头最盛的不是甲班,而是全校其他年级没有的丁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宝根的声音落地有声。 “如果你们三年级不敢迎战,或者是怕输怕丢脸,那这个脸就由我们二年级丁班来丢!” 他自嘲的笑了笑。 “反正我们是丁班嘛,输了也不要紧。” 郭逊本来有点生气的,可听到后一句,居然觉得宝根说的还有点道理。 但谁知宝根又说了下一句。 “让敌人给你时间,难道这段时间里敌人就不会发展了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米步枪怎么了?照样和人干!” 郭逊冷笑。 “你家里是干啥的?怎么一点事你都不明白,只知道蛮干!” 宝根挑挑眉头。 “我家里很普通,生我的爹和养我的叔,都是从朝鲜半岛死人堆里活着回来的。” “这俩老爷们就告诉我一件事。” “狭路相逢勇者胜,哪怕你武装到了牙齿,刺刀戳到了我眼睛,你也甭想吓到我!” “我们学校刚刚成立,立校第一战,让我们退?咱丢不起那个人!” 宝根根本不给面红耳赤的郭逊反驳的机会,转头看向甲班的李玉珍、乙班的文敬远和丙班的周陶然。 “我想建议我们二年级全体代替三年级迎战联考,谁赞成?谁反对?” 李玉珍扬起小下巴。 “二年甲班同意!” 文敬远满面通红的一挥手。 “二年乙班干了!” 周陶然的声音次第响起。 “还有我们丙班!” 宝根根本不给三年级的几个中队长有反对的机会,趁着热乎劲,让严国栋领着他们去找教导处老师。 -----不好意思,这个副大队长他宝根也看上了! 至于那个劳动大队委,谁爱当当去! 几个大队部的老师面面相觑,那位三国迷没忍住吐槽了一声。 “莫非还真有马弓手出现?” …… 出乎教导主任鲁老师的预料。 二年级的四个班主任居然都赞同自家中队长的选择。 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觉得这个精神气就很好。 反正他们二年级的学生也就宝根能混到个劳动委员大队委,就算是最后输了,也不会弱了新大队部的气势。 校部领导最后一商量,得,那就叫二年级去吧! 他们也不在意什么枇杷不枇杷了。 二年级的同学敢代替三年级的同学去,这种精神就值得表扬,不管输赢事后都有奖励! …… 笔记本扉页上,骤然消失了一颗小五星。 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新涂鸦内容,宝根的眼珠子又溜溜的转了起来。 -----做事不能这么浅白,还是得绕几个弯子的。 他得想想法子把作文题和数学的两道压轴题……。 第152章 心气很不错! 京城核心区域在哪里? 有人说是西城,也有人说是东城。 但没有人会质疑京城的学术教育中心是海淀。 所以对于海淀拥有育英和师大附小这两家超一流小学,大家虽然不服气但也各自忍着。 在后世京城小学(完小)一般被视为西城区的一流小学之一,其实在六十年代这所小学还是宣武区的骄傲。 而和京城小学关系最紧密的一流小学,自然是距离很近的西城区京城第一实验小学和第二实验小学。 所以在景川小学部成立之前,在各个方面都想和西城区争的东城是没有一所同等级小学的。 这次完小提出的联考计划,而其他几所学校都默认,其主要的目的是想知道刚刚建校的景川小学部底子如何。 毕竟这所小学里任教的老师来历都不凡,不是师大毕业、就是有一技之长的优秀老师,甚至半个教研组都来自人教社。 宝根很清楚这次联考对于他们景川小学任何一个年级来说都不公平。 他们中的优等生都来自于东城其他朋友学校的尖子生。 之前接受教育的水平和打下的基础都不如那几所超一流和一流小学。 更别提他们中几乎很少有人参与过全市的联考,对于联考试题的认知 几乎为零。 在如何面对新的考试题型、进行考试时间规划和难易题目取舍上根本没有经验。 这几点对于上了一定难度的联考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基于以上这些认知,对于景川小学部只派出了二年级来参加联考这件事,大家都并不意外。 在其他几所小学看来,这次联考景川小学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完小、第一、第二实验小学真正的目标还是育英和附小。 附小还好一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和和气气的,但育英就不同了,很傲气的放出话来。 “呵呵,贵校志气不减当年啊。” 听得完小三家都憋气得厉害。 大家在考前各自一番博大精深的汉语言文字“交流”,碰撞得火花四射。 景川小学部没有掺和进去,参考的事也扔给了二年级年级组老师负责。 同时鲁主任还给年级组长递了话:安心去考,重在参与。 他就差直接告诉年级组长,我这里连考后的官面研讨汇报都已经写好了。 距离考试还有四天,刘校长大手一挥,二年级每个学生每天多给一小碗粥。 消息传到楼上的三年级,很多人都再次表达了不满——针对郭逊的。 其实在二年级主动要求替代他们的时候,大部分三年级学生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结果比他们参考输了更丢人。 原本还看好郭逊的同学纷纷开始远离他,根据严国栋的消息,这回选副大队长,估计郭逊最后拿不到几票。 ...... 大杂院一大早又喧闹了一阵,甭管吃得饱不饱,邻居们出门上班互相遇见都会大声打招呼。 宝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到梅子、刘思敏和关泰山在使劲砸门。 “宝根起床了,说好今天早点去晨读的!” 宝根看着天花板愣愣出神。 ——是了,今天必须要去晨读。 在考前的这几天全年级都要晨读,这是宝根和其他几个中队长商量的结果。 为的是提升全年级学生对汉语拼音的熟练度。 二年级联考他们需要参加的科目只有语文和数学,而语文试卷上肯定有大量的汉语拼音题。 宝根和梅子嘻嘻哈哈的跑在前面,刘思敏和关泰山在后头一路追随,半途宫爱珍也加入了进来。 他们直奔骑楼桥小学部——旁边的景山公园。 因为其他年级是没有晨读要求的,所以宝根建议四个班的晨读都在隔壁景山公园里完成。 这个提议让那些本来很抗拒晨读的学生都马上路转粉——必须去景山公园晨读!!! 谁不去咱们就跟谁急眼。 四位班主任老师也随他们,只抽出一两个人来轮流盯着他们。 晨读一共也就三十分钟的时间。 四个班近两百个学生分散在寿皇殿周围各自“晨读”,当然偷偷说话聊天的也不少。 在晨读过程中,宝根也一直心不在焉,直到陈玉华的娘拿着扫把走过,还对着宝根悄悄眨眨眼,他的心这才落了地。 寿皇殿西边一处林子外头石子小道上,路中间被人挖了个坑。 因为这一段路面渗水,石子也少了很多,需要重新平整,所以才被挖开。 工人们准备等着学生们离开后再过来干活,免得打扰到孩子们晨读。 可谁也没料到,这帮来晨读的孩子们太过“热心”,在某个人唆使下,打着帮园丁伯伯们劳作的借口,三下五除二把这里给填了。 说起来也没多大事,哭笑不得的工人们最多重新挖开就是。 可偏偏距离施工地点不远处有一堆鹅卵石。 这些鹅卵石可是管理处去料场挑了好些天才弄回来的,各个圆滑美观,是铺路面的好材料。 换你是个孩子,你会选择泥土还是漂亮、光滑的鹅卵石? 别说寿皇殿前头还有个二十米宽的池子......。 于是乎,这批鹅卵石都被学生们填到了坑里。 负责盯着的老师好奇的问了某位工作人员一声,可那位女同志却摇摇头笑着:“我就一临时工,哪里知道这些事?” 等事后工人们哭笑不得的把鹅卵石都再挖出来,却发现很多石头因为磕碰出现了缺口,不太适合来做路面石,尤其是一些扁平状的鹅卵石那是一个都没见着。 管理处其实也没想着怪孩子们,毕竟都是好心,只是给学校打了个电话,语气里的感谢是多过无奈的。 学校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但在中午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流言传开,说大家好心办了坏事,无心毁坏了一批公物鹅卵石。 “事情不大,虽然有些损伤,但管理处那边已经派人去重新选料,鹅卵石不值钱的。” 鲁主任来去匆匆,回来后便向正副校长进行汇报。 “管理处甚至都没把这件事写进工作日志。” 刘校长刚点头,旁边的马老师便哭笑不得的告诉了她一件事。 “咱们的学生思想都是很不错的,虽然对方说没事,但我刚刚听说二年级几个班在丁班的倡议下都想自己写检讨。” “还都是二百字以上的检讨!” “我说这事不用检讨,反思就行了,所以啊,他们这些孩子现在都在写反思作文。” “题目是.....,要爱护公物。” “丁班的志气不小啊,还说要把全班的反思作文都贴校门口黑板报上去,甲乙丙三个班好像也想跟着做。” “这下子热闹了,几乎所有同学都缠着科任老师帮他们修订作文,都怕丢人,呵呵呵呵。” 刘校长欣慰的点头。 “我就说我们二年级的心气,很不错嘛!” 第153章 黑板报内幕 反思事件只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全年级近两百篇工工整整的反思作文贴满了校门口的黑板。 宝根还和几个中队长约定了一下,要求每个人的作文题目不能相同。 大中午的,三年级和一年级的学生们都挤在几个大黑板前对着这些作文评头论足。 二年级的学生则站在不远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因为后天就是联考日,所以二年级四个班都在老师们的指导下拼命复习。 景川小学部的老师们人才辈出,其中更不乏歪才和偏才。 尤其是马老师这几天完全泡在了二年级,进行集中识字的加强教学。 其他年级和教研组也派来了十多位语文、数学老师,在这两天专门蹲点二年级班级,刘校长甚至还偷偷走关系从人教社请来了二十多个“朋友”也参与蹲点。 就拿丁班四十三个同学来说,大约每五个人就有一位专门老师进行考前指导和复习。 丁班的加强练习远比其他班更有成效,一来是他们的起点比别的班低,二来是江媛在平时做了大量的工作,让接手的老师很快能知道每个孩子在学业上的优缺点。 这种强度的学习,每天多一小碗粥肯定是撑不住的,于是老师们自掏腰包,带着自己负责的几个孩子“加餐”。 全年级唯一一个没人带的是宝根。 好几个老师在试过宝根的水平之后,都异口同声的疑惑不解——你小子还泡在二年级干什么? 六年级也行啊! 初小部其他两个年级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二年级这边,他们也有大事要做。 各班的黑板报开始评选了! 郭逊所在的三年甲班对获得这次小学部黑板报第一名信心满满。 大队部在昨天已经验收了高小那边三个年级的黑板报,听说结果都不太理想。 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学生们都在赶进度,这六个班的黑板报都是抽空随手画的,评分自然高不起来。 所以对三年甲班威胁最大的是四年级三个班的黑板报。 好在郭逊提前和四年级的几个中队长沟通后达成协议——既然已经内定了我们三年级的人当选副大队长,也就是未来的大队长,所以这一次还请行个方便。 四年级三个班里,机关子弟占多数的乙班和丙班都答应了,只有四年甲班不乐意。 不过好在,郭逊得知大队部给四年甲班黑板报的评分并不高。 因为对方的黑板报里居然出现了错别字——一个繁体字没改成简体字。 而郭逊班上这次黑板报足足花了他们十天时间,出的那叫一个红色大气。 至于在积极备考的二年级,郭逊已经下意识的给忽略了。 没人信二年级还会把心思放在黑板报上。 “所以,还请两位哥哥多多帮忙!” 初小部小林子里,宝根满脸诚恳的拜托着严国栋和副大队长邢钢。 “我出的黑板报应该不错,但我就是看不惯郭逊的那股子郁气。” “再说吧,我私下觉得现在不是给郭逊扬名的好时机。” 严国栋也觉得宝根说的有理,郭逊那小子的理念和他不对路。 “两位哥哥马上就要去初中了,要是郭逊再出个风头,以他的性子,那些话大概率会传到初中部去,估计到时候两位的脸也就......丢尽了。” 严国栋和邢钢猛的一对眼,同时打了个激灵。 ——对啊,就郭逊的那番示弱言论要是传到初中去,作为小学部大队长和副大队长,自己两个还真会被那边的哥哥姐姐们给笑死。 “我觉得丁班的黑板报出的很好!” 邢钢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那一笔漂亮粉笔字就是最强的证明!” 严国栋哈哈笑着勾住宝根的肩膀。 “我同意,再说你们二年级马上就要参加联考,这个第一给了你们,也能给你们打打气,估计大队部老师们也是没意见的!” 黑板报评选小组是由八个大队委员组成,老师们不参与。 严国栋一票算两票,加上邢钢和几个朋友,轻轻松松的让二年丁班拿下了第一。 这个结果除了让三年甲班和郭逊本人有些破防外,全校的其他师生们都没太注意。 因为黑板报评选第一名,只有一张大队部给的奖状。 而且丁班还要负责在初小部门口的黑板上出一期黑板报。 江媛觉得宝根这孩子也太随性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这些干嘛? “江老师不用担心,校门口那块黑板我就顺便写几个好玩的上去,费不了多少时间。” 对于这一点,宝根没有骗人。 他在校门口的大黑板上用粉笔随手画了几个波浪花边,然后写下了十二道趣味数学题型。 然后在黑板报下方写下一句结束语。 【但凡能独立解开其中两道题的同学,可到本班或者自己老师那里讲解过关,以老师签字或者本班现场验证的结果领取一面小红旗。】 “宝根,你这是啥意思?” 文敬远在他身后看着这行字很是不解。 “我看这些题都很难啊!” 宝根看了看周陶然和李玉珍,故意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说实在的,咱们四个班后天要上考场,可蛇没头不行啊。” “我们丁班虽然前段时间出了些风头,但在学习上还是得实事求是的好。” “我们班就算了,你们三个班谁家最后拿的小红旗多,在联考期间我们丁班听谁的!” 毫无实际意义的承诺,但却让另外三人眼里迸射出了火花。 “这个,我还有个建议啊,你们听听就行,万一要是有人不太乐意拿小红旗的,不妨先把消息想法子通知他们家里。” 文敬远三人纷纷点头,这个主意好! 这年月,家长们也是很馋自己孩子拿的小红旗的! 十二道题只要对两道,而且可以先请教老师和同学,为什么自家孩子还拿不到? 看着急匆匆而去的三人,八岁的宝根背着手看向自己出的这十二道题。 他之前花了一颗小五星,看到了某位育英小学老师对这次联考二年级语文数学难点的分析和总结。 除开基础题,这次联考中二年级语文最难的是作文。 这次作文要求比较高,需要二年级的学生在文章里带有清晰的论点才能拿高分,而在此之前二年级的作文要求是句子通顺一大半即可。 跨度很大。 作文题目正是《如何爱护公共设施》。 而数学的难点是最后两道题,类似的题型如今都在黑板上的十二道题里。 而且正是那最容易的两道,也是大家八成会选的两道。 至于少部分选更难题目的同学,估计也用不着旁人担心他的数学考得好不好。 宝根施施然把手背在脑后,迎着阳光走向丁班的方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154章 堂吉诃德 来自市教育局的监考老师,一个姓张,一个姓米。 大约都有三十多岁,两人坐在同一辆单车上,不紧不慢的向景川小学初小部进发。 而在他们的两边各有一辆单车在骑行,那是来自其他小学的监考老师。 三辆自行车一直骑到景川小学初小部门口才停下。 张老师笑着问自己的同事。 “看看,你看看,这周围这些部门,一个比一个厉害!” “人家的初小部干脆就设在中xuan部隔壁的院子里。”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遗憾。 “谁都看得出来,过了今年,这个景川学校肯定是一等一的强校。” “可惜这一次却只有陪跑的份了。” 抱着卷子的米老师也很赞同张老师的论断。 “是啊,六年级的毕业班各校都藏着掖着,暂时不知道情况,但育英的四五年级实在是太强了!” “师大附小和完小合起来差不多才能拼一拼。” 张老师两人谈论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两边其他学校老师的感受。 “三年级估计是完小是最有把握的一个档次。” “至于最后一个二年级……。” 两位老师和旁边两位护送的老师都无奈的笑了。 这种低年级的考试根本不用想,绝对是师大附小的菜。 人家一二年级的好苗子,全部是他们从幼儿班开始培养的! 来自第一实验的监考老师难得搭了一句话。 “其实我们学校的二年级原本也是不准备参加联考的。” “就师大附中那低年级的实力,确实没法跟他们比!” 另外一位来自完小的老师则直接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咱们景川小学部还是很有志气的,咱们都不敢在二年级这个档次挑战师大附小,可他们偏偏就派出了自己二年级的学生!” “诶?我记得国外有本小说,说了一个同样差不多的人物,叫什么来着?” “就是拿着长矛冲向风车的那个。” “堂吉诃德?” “对,就是这个名。”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景川小学的几位迎考老师走了上来。 三方同时检验了试卷封口上的封条和完好性,各自签字完毕,几位监考则跟着景川学校的老师走进了初小部。 负责迎接这两位的是鲁主任,不过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他也听到了堂吉诃德这个名字。 两位监考老师各自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调侃人家没注意场合,还被人家听了个正着,尴尬死了! 二年级甲乙丙丁四个班,每个班分到了一名外校的监考老师。 除了必要的文具外,学生们所有的物品都放在了走廊上,身上桌子上都空荡荡的。 四位老师都很仔细的把自己负责的考场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一切正常! 甚至每张课桌都是刻意精心挑选出来的,桌面上绝对没有刻有乘法口诀之类的东西。 负责丁班考场的张老师暗中点头,别说,在这一点上景川学校这边确实挺大气的。 他当着江媛老师和学生们的面现场拆开了试卷上的封条。 带着新鲜油墨香气的试卷,被一张张的发了下去。 在下发试卷的过程中,张老师自己也随意打量了一下试卷上的题目。 他轻轻摇头。 出题组的那帮人还真是不讲情面,好几个题目的难度对于二年级学生来说都不低。 尤其是最后的那道作文题,两百字的要求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求二年级的学生写出自己的论点。 ----如果再加上论据和论证过程,那岂不是成了初中才能写的议论文? ----想必此刻其他学校二年级的考场内也是哀嚎声一片吧……。 不对,等等! 张老师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考场。 他知道在这个八九岁的年纪,很难有沉得气的学生不会在第一时间先去看作文题。 所以……为什么他预料中的叹气和哀嚎声压根没出现? 反而是一些学生脸上明明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没能压抑住脸上狂喜表情的人里就有刘思敏一个。 她的作文被家里亲人吐槽了不知多少次。 这回总算让我逮住了吧!? 这题目就换了几个字,那篇反思作文她可是改了好多遍的-----谁让填坑的时候就她和关泰山最积极。 关老二此刻佝偻着腰,眼睛笑得眯眯的,使劲的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不管了,先写作文! 和关老二一个打算的不在少数,甚至包括其他三个考场里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监考老师惊愕的发现景川小学二年级考场里,很多考生居然是先开始写作文? 负责甲班考场的米老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景川小学的甲班他是知道的,都是好学生啊,怎么一上手大部分都在写作文?! 这说明什么? 景川小学的老师居然押中了作文题! 至于试卷泄密,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份卷子的作文题是说今天凌晨才确定的,就算景川学校得到了题目也没时间组织学生去准备。 丁班这边的张老师苦笑一声摇摇头。 他在观察着丁班同学做题的情况,拼音、填空、书写几乎都没问题。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说不好这回在语文上堂吉诃德还真有可能挑翻风车!” 二年级语文没有阅读理解,彼此之间得分差距最大的只能是作文。 如果他判断不出错的话,光这个丁班的作文平均分就应该很高。 难怪景川小学部敢派二年级来迎战师大附小,藏得挺深的啊! 在接下来的数学考试中,几位监考老师彻底懵了。 那些基础题也就算了,但最后两个控分题,对于他们来说都算题型很新颖的。 可这四个班的小学生们只是略微想了想,就各个恍然大悟,在草稿纸上写下了正确的答案。 “有问题啊!” 考后收了卷子,四个监考老师立即凑在了一起。 “最后两道控分题,你们关注到有什么情况没有?” “怎么没注意到?我监考的这个考场几乎就没有几个没做出来的!”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题型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没错,这题目不简单,难道真的是教育局那边泄……?” “你说什么呢?” 米老师没好气的瞪了这人一眼。 “作文题目是今天凌晨才定的,数学卷子定稿也是在今天三点之后,四点钟开始油印,五点半封存。” “算他们能拿到题,也没有时间找学生进行讲解!” 正好关老二蹦蹦跳跳的从这几位老师身边过,被完小的老师笑眯眯的拉住。 “同学,刚才数学考试最后两道题你做的怎么样?” 关老二拍了拍胸脯,一脸的得意。 “肯定正确啊!” “哦,这题目你之前见过吗?” …… 校门口的大黑板前,四位监考老师看着上面更难的十二道题,纷纷陷入了自我怀疑。 某个小屁孩躲在不远处,暗中欣赏着这四位老师不停变换的表情。 ------嘿嘿嘿嘿,想必过两年阿三哥在雪域高原上真正体验到什么叫的时候,估计也和这四位是同一个感触。 原本以为一巴掌可以拍死的的小猫咪,凑近了才知道这玩意儿其实是东北金渐层……。 ...... 柳茹茵哭笑不得的看着拉着自己飞奔的韩美玲。 “咱们这是去哪里?” “我带你去看一个大场面!” “我爸爸他们机场今天要遣送一些遗留在国内的资本家家属出国,机场工会组织我们干部子弟去现场观看。” “你不是一直想看飞机的吗?” 第155章 南来北往的客 给机场送货的狗头卡车在小路上欢快的蹦跶着。 年轻的司机眉飞色舞的在一路吹牛皮。 驾驶室里连司机在内一共挤了五个人! 有个半大小子把身子缩在驾驶员的脑后后头,一只手死死抓住驾驶室后方小窗户上的铁杆子。 而在卡车后斗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年轻人和半大孩子。 马上就要满十五的柳茹茵和韩美玲就挤在在里头。 这条小路上人很少,所以卡车开得极其张扬,东倒西歪的颠簸里,时不时还来个集体腾空,弄得车斗里的人一阵阵惊呼。 韩美玲闭着眼抱住柳茹茵,她现在已经后悔了,以前跟着自己老爹坐这卡车的时候可没这么颠簸。 她晕车了~!! 柳茹茵则一点状况都没有,她这人似乎天生就不晕车。 她抱着昏昏沉沉的韩美玲,两眼发扬的看着沿途风景。 如果是其他的热闹,柳茹茵或许不会浪费复习的时间跟着一起来看,但这是飞机啊! 她对自己四岁前的记忆不多,但“飞机”两个字却让她一直记忆犹新。 在记忆模糊的那一天,那个大大的家里似乎每个人都在谈论“飞机”两个字。 故而从小她就对飞机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京城的民用机场在顺义,前年才从北河省划归京城。 通过车上其他人叽叽喳喳的介绍,柳茹茵得知民用机场的航站楼和新火车站一样,也是建国十周年十大标志建筑之一。 不过可惜,他们去不了航站楼,卡车只能是从机场的后勤通路开进去一个封闭的货场,齐刷刷的站在一面高耸的铁丝网前对着机场内部指指点点。 对于后世来说,此刻机场上的飞机不多也就三四架,体格都很小。 柳茹茵这帮人全部两眼放光的一架架看过去, 那兴奋的劲头也是没谁了。 空旷的机场上风大,韩美玲吹了会儿也回过劲来,仗着她嘴甜拉着柳茹茵挤到了铁丝网最前面。 原本大家说好是来看那些资本家家属的狼狈样子的,可到了地方,大家眼里只剩下了那些在阳光下反射着钢铁光芒的飞机。 至于在机场一处空地上带着大批行李挤在一起的男女老少,根本无人多看一眼。 这堆人中最为瞩目的是几个外国老女人,她们再次穿上了黑白色的教服,正在温声安慰几个惊慌不安的女孩。 他们从昨晚夜里开始等,到了现在是又冷又饿。 但没有人愿意去上厕所,生怕自己一离开就再也回不到这个队伍里来。 领头的老嬷嬷正在留恋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与其他人此刻脸上表现出来的庆幸和期盼不一样,在龙国传教几十年的她,正是遐想着这个国度的未来。 老嬷嬷发誓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样,估计没有人能想到,当年如此破碎的国度居然会在十年间完全变了模样。 她记得自己每次来到这里,机场或者码头的管理人会在第一时间谄媚的笑着迎上来。 警察和工作人员会呵斥着把其他旅客赶开,让她们优先出入。 虔诚的她一开始是很反感的,可后来见得多了,尤其是见惯了龙国人那麻木且空洞的眼神后,她也放弃了坚持。 当时的她以为教堂是整个龙国内唯一祥和的地方,虽然很多来信教的龙国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她和她的同事们早就下过论断,这个国度虽然有些很值得钦佩的人,但终究是没有前途的。 直到她们看到那些来自乡村、狂热而真挚的士兵。 数以百万殉道者联盟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真正重新统一了这个国家。 十年,短短十年。 京城里的人们再次见到他们时,只会觉得好奇,之前的畏惧心早已经消失不见。 她如今见到的每一个人眼里都充满了对明天的向往,哪怕这几年因为种种问题大家又开始饿肚子。 老嬷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躺着的半大女孩。 这是修道院收养的孤儿里最出色的那个,也是当年教堂大捐赠者的后代。 她长得极为出众,在外语和教义学习上更是远超她人。 这也导致其她的女孩儿都在嫉妒她。 因为当年的一个承诺,修女们保护了她身世上的秘密。 红色政权对待她们还算客气,将她们转移到京郊安置,个人财物也没有没收,其实她们这些年并没有吃到什么苦头,除了这两年。 粮食实在是太贵了! 汪清萍是故意躲在大嬷嬷怀里的,这是她奶娘的指点。 这次大家能成功离开,听说是多亏了她的亲生父母在后面帮忙运作。 她的内心对旁边那些嫉妒者充满了不屑。 躺在老嬷嬷怀里的她也在对着日后的日子浮想翩翩。 对了,她不该再姓汪了,她应该姓顾。 她现在叫顾清萍。 十五岁的女孩微微皱眉,因为远方那道铁丝网后的那群人深深的刺激到了她。 她才不是猴子! 怎么可以这样嬉笑着围观?! “没事的,他们是在看飞机。” 老嬷嬷慈祥的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 汪清萍听话的点点头,身上这件刚刚换上的裙子让她有些不太自在,因为平时她穿惯了土布衣服。 奶妈莫姐在一边温柔的看着汪清萍。 “小姐,你以后要适应起来,我听说顾家在南洋可是大户人家,老爷太太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这番话引得周围的人一片侧目。 ——这个老妈子是怎么回事?都还没离开这里,怎么就把那些忌讳的词语说了出来! 可谁也想不到莫姐此刻心里的得意和欢乐。 十多年了,她带着清萍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熬到了头。 也不枉她当年狠心做下的那件事,如今总算是有了回报! “脖子上的吊坠一定要戴好!” 她再次给汪清萍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小声的叮嘱了一声。 “飞机来了~!” 随着铁丝网那边一片欢腾,一架飞机从远方的天空里盘旋落下。 舷梯搭好。 一群疲惫不堪的人跌跌撞撞的带着行李走下飞机。 其中几个男女满眼是泪的噗通跪倒,开始疯狂的亲吻着地面。 更有人嚎啕大哭。 “阿爸,我们回到唐山了!” 疲惫的旅者们看穿着应该是来自国外,但他们在与老嬷嬷这帮人对视之际,眼里露出的却是满满的蔑视和冷漠。 停机坪上,这两群南来北往的客都在经历着自己人生中最大的逃亡。 第156章 老子憋屈 “他们是谁啊?” 韩美玲一脸的好奇。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群看着就像资本家的人会如此冷漠的盯着那群资本家的家属。 他们不该是一起的么? 有在旁边卸货的师傅闻言叹息了一声。 “他们不是外人。” “都是从三佛齐逃回来的......。” “你们看看那些人里,有很多人的臂膀上头还带着黑纱。” 柳茹茵惊愕的捂住嘴,小声的发问。 “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装卸工没有回答,回答的是一个小干部。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咱们为什么要安排这些资本家的家属出国?” “这些人的亲属分布在马来、暹罗,只要他们肯帮忙把人从三佛齐撤出来,他们的家属全部礼送出境。” 就在大家小声议论的时候,航站楼里一群人飞快的迎了上去。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双方的手握得紧紧的。 工作人员热情洋溢的上前替归国的华侨们搬运行李,眼角都没给旁边那群人一点。 “到了家里,有什么需要解决的,尽管提!” 面对这位领导的承诺,归国人员里带头的老者笑着摇摇头。 “国内的困难我们早就知道,我们不求别的,有个事干就好,其他的真得不需要!” 【有些事不能详说,作为情节需要一笔带过。】 汪清萍的目光扫过一众人,最后落在了一个半大少年的身上。 少年人很是英气,虽然臂上带着黑纱,但人却很稳重,双手死死的抱着两个牌位一直没有出声。 十五岁的汪清萍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奶妈私下告诉她的字——帅! 对于汪清萍有些不太礼貌的目光,十五岁的宁屹川选择了无视。 他此刻脑子里依然是那片火海中,自己母亲挣扎的身影。 自己的父亲没能熬到上飞机,却给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唐山一日不强盛,全球华人的地位永远就是这样!” 宁屹川偏头看向了那处铁丝网后的同龄人。 那些好奇的眼神、蠢蠢欲动的表情,人虽然都瘦了些,但却让宁屹川感到舒心和自在。 直到他的目光和一道带着怜悯的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目光的主人立即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来......。 宁屹川友善的向对方点点头——到底还是唐山的女孩子懂得进退和礼貌。 柳茹茵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对自己点头,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她怕给家里惹麻烦。 好在旁边的人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另外一架等候已久的飞机开了过来,那些“逃亡者”开始七零八落的登机。 汪清萍扶着奶妈的手,颇为傲气的回头看了一眼土里土气的故乡,正好扫过宁屹川消失在航站楼门口的背影。 “居然跑回来?傻子吧!” 她正准备进舱,却和远方铁丝网后一个人对上了目光。 这架准备起飞的飞机距离铁丝网很近。 故而柳茹茵的目光凝结在了汪清萍胸口的那块吊坠上。 那形状,真的好熟悉! 奶妈莫姐推了推有些发愣的汪清萍。 “小姐,进舱了,看什么呢?” 汪清萍有些奇怪的指了指柳茹茵的方向。 “奶妈,那个人好奇怪,一直盯着我,看着有点面熟,可我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莫姐扫了柳茹茵一眼,旋即双目圆瞪,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把将汪清萍拉进了机舱。 “奶娘,你怎么了?” “怎么手这么抖?” 莫姐强装镇定,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没事,就是第一次坐飞机,太紧张了!” (这半章女频风啊,嘿嘿。) ...... 市教育局。 一帮老师都在面面相觑。 这次六校联考的成绩出来了,绝大部分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例如育英的四五年级果然是第一,完小三年级的平均分以两点五分的微弱优势胜过了师大附小。 各小学藏着掖着的六年级果然出了一些惊喜。 育英和师大附小并列第一不算什么,可第一实验小学和第二实验小学的平均分只比前两者少了三分,并列第三。 所以一个月后的小升初考试,到时候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好。 西城区小学的实力明显已经真正的威胁到了育英和附小。 但最让大家震惊且面面相觑的是师大附小二年级居然只是第二! 以本次考试的难度而言,他们的语文数学平均分达到了75.5分的高度,已经让出题组的老师们喜出望外。 要知道排第三的育英平均分才72,其他几个学校更是没上七十分这个坎。 可第一是谁呢? 居然是大家都不看好的景川小学部二年级。 四个班的平均分居然达到了恐怖的85.5分! 超过了排名第二的师大附小足足十分! 十分啊! 足以证明景川小学二年级的平均水平要高出师大附小一个档次。 这个结论谁敢信? 一个月之前还在东城区其他普通学校称王称霸的尖子生合力起来,居然能碾压他们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尖子生们? 肯定有问题! 联考组长看向刚刚回来的副组长。 “查得怎么样?” “查出来了,确实很正常,呵呵呵呵,景川小学那边福运不浅啊。” “哦,还真被他们押到了题?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副组长一边喝水一边摇头笑。 “我和其他几个小学的老师一起去了景川小学部一趟,这件事啊,甚至都不能算是押题。” “我跟你说,我还偷偷的查过景山公园那边。” “那边二年级的学生在备考的时候去隔壁公园里晨读,一时好心帮公园把一个坑给填了,却无意让管理处损失了一些鹅卵石。” “于是他们二年级集体写了一篇爱护公物的反思心得,全部贴黑板上。” “正是因为要贴黑板,所以同学们都互相探讨和请教过老师,可好死不死的,咱们后来出的作文题正是这个!” “你说巧不巧?” “人家景川的鲁主任还一脸的不高兴,说咱们出的叫什么作文题?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还真没话好回他。” “那数学的两道控分题,真就在他们的校门口黑板上?” “没错,一共十二道,题型比咱们出的都要更新颖。” “与咱们那两道题题型相同的,难度甚至比咱们更高,而且还是十二题里最容易的!” “人家的数学老师还嘀咕咱们,说咱们偷他们的东西......。” 副组长没好气的一屁股坐下。 “还有什么好查的?” “就连其他几个学校的老师最后也在这么想,看老子的眼光都带着鄙视......憋屈!” 第157章 要是更奋进一点呢? 景川鲁主任冷冷的表示:教育局的领导们,你们就算再憋屈,那枇杷可不能少我们学生的! 扬眉吐气啊。 别看鲁主任连夜提前写了好几页纸的总结汇报,可当他撕碎这几页纸的时候,那种心底的痛快实在是太上瘾了! 那碎纸的声音真是无比美妙的仙音。 他还同刘校长开玩笑。 “我就说褒姒怎么喜欢听裂锦的声音,估计是她以前织锦的时候太憋屈了!” 刘校长呵呵一乐。 “得了吧,老鲁,就你这样的周幽王估计看不上。” “先说说枇杷的事。” “六分之一车是咱们的,我们已经领了回来,校长你说该怎么分?” 刘校长写下一张条子。 “我和副校长商量好了,咱们都不要,全归二年级的学生们,还有他们的老师,包括借调来的老师们,都发一点。” ...... 梅子、刘思敏、宫爱珍和关泰山都看着宝根在咬枇杷。 这东西他们之前都没吃过,所以只能由来自南方的宝根率先做示范。 宝根剥开果子皮,先美美的吸了一口,这才带着陶醉的表情吃了起来。 果肉入嘴的时候,他眼里还猛的一亮。 几个小孩顿时口水直流。 还等什么,开干啊! 随后包括宝根在内的一群孩子蹲在沟边龇牙咧嘴。 太特么酸了~~~~~!!! 可没人舍得吐出来。 差点被酸倒牙的梅子气的不要不要的,数落着宝根。 “你可真坏!忍着酸说好吃,骗子!” 宝根好奇的反问。 “我啥时候说好吃了?” “可你那夸张的表情就是!” “不是,梅子,我那表情是被酸出来的,不信,我再吃一个给你看看。” “放手,你咋抢我的?” ...... 作为二年级的任课老师之一,陈玉华自己分到了六个枇杷,加上她是孕妇,组里又多分了她几个。 她正好最近没什么胃口,一颗枇杷入口,顿时吃得眉开眼笑。 大家都觉着酸倒牙,可就她吃的对味道。 宝根立即把自己的十多个也塞给了陈玉华——他们丁班是大功臣,分的最多。 陈玉华今天的晚饭都多吃了小半碗。 杨大爷和卢二婶子判断:怕不怀的是个小子。 ...... 再次来到大队部开会,宝根从上次的小透明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个年级的中队长都凑过来正式和他认识,除了三年甲班的郭逊。 他还在忙着拉票。 在郭逊的眼里,这次最后表决,自己唯一的对手依然是三年乙班的杜毅。 大队部的老师上次不是说过嘛,二年级的那个小子其实就是个陪跑的。 他完全没想到,就在他在台上做竞选发言的时候,几个大队部的老师站在一边聊天,而聊天的内容正是那个本该陪跑的张宝根。 “这个张宝根,还真是了不得啊!” “你说那些题型,他是从哪来找来的?” “鲁主任问过了,说是老大哥的,人家家里认识老大哥的专家,是人家专家拿来戏弄他的,结果全被他写黑板上了。” “本来鲁主任和马老师还要联系一下那位专家,多搞点新题型,可惜那个别什么的已经回国养伤去了。” “我看啊,教育局出题的那帮人,怕是刚好和这位专家拜的是一个师傅,呵呵呵呵。” “我倒觉得宝根同学的品德不错。” “要不是他发动同学们主动写反思作文,咱们二年级这次怕是考不了这么好啊!” 几个老师纷纷点头。 宝根同学在高觉悟、思想正派和勇于面对困难这几点上,那确实都没得说。 刚好台上郭逊说完了自己在三年甲班做出的各种成绩,其中就提到了荣获全校第二的黑板报。 “我详细研究、认真规划,带着班委们足足花了十天时间.......。” 有个老师咦了一声。 “诶,我刚想起来,黑板报拿第一的是二年丁班吧?是宝根同学一个人花了半小时弄的?” 另外一位老师点头。 “没错,严国栋跟我讲过这件事。” 而此刻台上在演讲的郭逊已经超时。 “在承担这么多班级工作的同时,我在期中考试里也获得了极大的荣誉,斩获全年级第三!” 正准备提醒郭逊超时的老师又临时愣了一下,扭头问同事。 “对了,这次六校联考二年级总分第一是谁?” 那人笑了笑。 “当然是张宝根!唯一上双百分的就是他。” “总分才双百,什么叫上双百啊?” “没错,两科全满分的确实只有他一个,可这小子的作文,阅卷老师觉得他的字体和文章实在是太好,满分才二十分的作文题硬是要给二十五分!” “阅卷组吵了半天,最后给了102分,数学也一样,他最后两道题每道题用了四种解题方式。” “所以他的总分是204分。” 204分! 几人又转头看了一眼在说宣讲得了195分的郭逊,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他们这次校内三年级的期中题目真的很简单......。 最多十分钟的演讲,郭逊拖到了第十五分钟才结束。 远比他的竞争对手才七分钟的演讲更有说服力。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陪跑者”宝根。 他上台一共就讲了几句话。 “我展现出来的能力,如果大家没有看到,那说明我做的还不够。” “我在这次考试中获得的成绩,如果我说得太谦虚,那就是我不诚实。” “至于我获得的荣誉,那才是我真正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因为没有集体的帮助,这些荣誉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我的竞选演讲就此结束。” 之后是十分钟休息时间,三位大队部老师互相对视了一眼,悄悄拦住了在溜达的宝根。 “张同学,你觉得要是你当了副大队长,你会怎么做啊?” 宝根很谦虚的回答。 “当然是萧规曹随。” 几个老师惊疑的又互相看了一眼。 这孩子可以啊! 三位老师里年纪最大的是五十多岁的刘老师,他好奇的问这孩子。 “可如果要你带着大家更奋进一点呢?” 看到是教古文和大字的刘老师问自己,小屁孩当即很严肃的吐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来。 “自然是观兵于洛水,与公孙满相论呗!” “育英、附小、第一、第二实验、完小什么的,也就那样吧......。” 刘老师猛的瞪大眼睛。 有人说这个孩子其实该去六年级,可就他刚才这那句话,别说六年级,高中也是可以上的! 宝根前脚离开,另外两个老师也不装高深了,急忙问刘老师。 “什么观兵洛水,这小子说的是什么典故?” 刘老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幽幽的回忆起一句话古文来。 “《左传》里有段记载,说楚庄王攻击戎人,在洛水布阵,周天子派遣王孙满劳军,结果楚庄王戏问王孙满,问九鼎之轻重何许?” “他的意思是,如果他当副大队长,也就是以后的大队长,将带领咱们小学部问鼎京城小学部第一啊!” 刘老师故意没有压低声音,而是让周围的中队长们都听到了这句话。 “看来我们大队部以后可了不得了,也别耽误了,大家都来投票吧!” 随着刘老师这句话落下,刚才还信心满满的郭逊顿时面如土色。 第158章 好事成双 大队部投票的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随着刘老师的话音落下,包括严国栋在内的所有大队委员都把票投给了宝根,加上他自己和同年级的三票,那就是十一票。 剩下五个年级合计十五票里,一年级的三个班也都投了宝根,这便已经拿下了绝对多数。 举手表决的方式有个好处,你可以现场观摩老师们对自己举手没举手的脸色,于是乎剩下的十二票除了郭逊之外其他人包括杜毅在内都把票给了丁班的宝根。 可郭逊并不知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固执,让几位大队部指导老师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大队部选举虽然结果是好的,可居然没有形成统一意见? 虽然只是副大队长的选举,但也说明有些学生干部的思想出现了问题。 几位老师对视了一眼:下学期大队部正式换届,改选少先队大队长可不能出现这种情况了! 郭逊这个学生还是不要代表三年甲班了......。 景川小学部第二位少先队副大队长新鲜出炉。 两位副大队长之间年纪跨度超过五岁。 这个结果让全校师生都有些吃惊,就连丁班的同学也觉得不可思议,尤其是梅子,看着宝根胳膊上的三条杠,她既替自己感到郁闷又替宝根感到开心。 不过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宝根升任副大队长后,按照惯例丁班将增设一名副中队长实际行使中队长职责。 在宝根的提名下,学习委员伊白梅同学胜利当选,算是彻底坐稳了丁班的第二把交椅。 三条杆走在回家队伍的最前面,引得路边人人侧目。 刘思敏和关泰山的下巴也比平时高昂了一些。 “先别散,”宝根觉得自己还需要显摆一下,于是叫住了张龙赵虎,“咱们去梅子家转转。” 梅子不明所以,但也无所谓,带着几人直奔自己家。 “哟,我们宝根三条杆了~!” 刘阿姨笑着拉住了宝根的手,擦了擦布臂章上的三条杠。 她扭头对房里喊了一声。 “你出来看看啊,宝根如今是副大队长了!景山小学的副大队长啊。” 屋里传来了伊夏老师闷闷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多大的事......。” ——臭小子,一点城府都没有,芝麻大的事还到处显摆。 而且伊老师总觉得这小子是故意第一个来自己家的......。 此刻伊老师在屋里拿着最新出版的音乐周刊,双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因为他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岛郎,还是同样的头版头条。 伊老师完全屏蔽了屋外的热闹,心里在一个劲的劝说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事肯定是某个小子怂恿自己女儿干的! ——梅子那么乖,怎么可能如此自作主张? ——呵呵呵呵,副大队长很了不起么?不过是八岁稚子罢了.......。 忽然伊夏老师猛然抬头。 ——八岁的副大队长?还是景川小学的?! ——嗞,不行!绝对不能让梅子再和这小子一起玩了!!! ..... 副大队长三条杠搁67号大杂院什么待遇? 从杨大爷开始到栓子结束,人人都把宝根的头好生摸了一遍。 就连平时看到宝根就觉得手痒痒的柳茹茵,此刻也心平气和的在仔细叠着那条新鲜出炉的三条杆布臂章。 林爱红好几次好奇的想上手,都被她一巴掌拍开。 自打看到宝根戴着这个进门起,柳茹茵对老三的感观彻底发生了变化。 她很高兴——因为家里越来越有盼头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自从机场回来后,柳茹茵心里似乎隐隐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她如今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林靖远在邻居们面前还是很矜持的,等回到里屋,居然兴奋的把怀孕 的媳妇抱起来转了一圈。 “嘿嘿,这回老张在天上该不会骂我了!” 陈玉华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 晚饭是面糊糊,搁这年月绝对算得上隆重,里头有精细的玉米面。 咸菜疙瘩是必须的。 除了陈玉华外每人吃的都是野菜馍馍,她今天的口粮是大白馒头。 陈玉华手脚很快,一个大白馒头被她飞快的撕碎,塞到了望眼欲穿的林爱红和林拥军碗里。 剩下的那个白馒头才是她自己的。 林靖远一把没拦住,因为林爱红和林拥军已经眉开眼笑的飞快吃起来。 “那是给你和肚子里孩子的,你下次别给他们了。” 陈玉华笑了笑,又从篓子里取了个粗粮馍馍给自己。 “我听人说吃点粗粮也有好处的。” 宝根碗里也有一个大白馒头,因为今天也是他的好日子。 他也跟着陈玉华学,分了二分之.....得,一咬牙,分了四分之一给柳茹茵。 柳茹茵愣了下,没好气的想夹回去,可宝根已经端着碗跑了。 看着碗里的这块馒头,柳茹茵也不知咋的眼角有点湿。 吃饭最快的是解卫军,一大碗糊糊和三个馍馍被他几口扫尽。 他还要出去约会,宋家珍住的地方有些远,所以两人约在北海边上见面。 至于晚上安全不安全? 晚上两个白晃晃的公安服打着手电来回逛荡,谁敢往前凑? ...... 新的涂鸦黑线在新的一页上慢慢浮现。 小镜子拿出来。 看完新的内容后,宝根的嘴角差点没压住。 好事成双啊! 【具体日子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时候我爷爷年轻胆大,家里有些事根本劝不住我爷爷。 那时候和我们家不对付的几个人总私下说我们家祖上有问题。 说是公私合营的时候,我爷爷的爷爷在改制前动过手脚。 我爷爷的爹妈不信,但我爷爷私下却信了。 所以他那时候总喜欢在老屋的地面挖来挖去的,没办法,饿啊。 结果还在1960年挖出了点东西。 嘿嘿,不是古董什么的,那东西在1960年根本没用。 我祖上经营的是粮油铺子,是最后一批进行公私合营的,也就是1956年。 我爷爷挖出了七八坛子老猪油。 虽然密封得好但还是坏了,我爷爷说那东西是黑色的,还带着霉斑。 屋里的耗子都不吃。 可我爷爷脑子活,拿着这些老猪油去黑市当润滑剂卖。 可这一卖就出事了......。 我爷爷带着这些坏猪油去的是隆福寺前街的黑市,虽然我爷爷是千叮咛万嘱咐,只能当润滑用,但第一个买主还是拿回去炼了一遍入了口。 结果不问可知。 第二天开始,巷子里就再也没人买我爷爷的润滑了。 我爷爷在黑市里一共呆了五天,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小满,也是我爷爷母亲的生日,他忍痛把剩下的坏猪油给扔进了河里。 后来我爷爷说,过几年那河里的鱼虾都特别肥。 不过我奶奶说我爷爷吹牛,那条河里好几年都没了活物出现,我也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真是假?】 第159章 猪油! “隆福寺前街?” 解卫军听到这个地名后想了想。 “也不算远,就在咱们胡同东南,大约四五里路,你问这个地方干什么?” 宝根的借口是现成的:“我有同学住那边,我先提前了解一下呗。” …… 宝根每天的自由时间是放学后到晚餐前,大约两点半到五点半左右。 虽然路程不是很远,时间也很充裕,但宝根却不准备自己过去。 毕竟他才八岁,脑子再活在体力上也干不过有坏心思的人。 他看了日历,按照节气小满往前推五天的日子是后天。 来老鼠洞交易的都是几个常客,嘴巴一个比一个严。 毕竟在他们看来,知道这个老鼠洞的人越多,自己能买到的好粮食也就越少。 不得不说这些人里胆子最大的还属那个屠宰场的学徒工。 他基本上两三天就会过来黑市一趟。 而且来了之后,他还总会装模作样的在老鼠洞边上坐上半小时,向老鼠洞那头的人推销自己身上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可他也没想到,今天过来这里居然被老鼠洞那边的人白给了半斤粗粮。 纸板上写着让他帮忙收购两百斤以上的过期猪油,最好是三四年以上的,对方要当特种润滑剂用。 五斤过期猪油,可以换一斤粗粮。 人家还给了他消息来源,说是隆福寺前街那边好像有人在卖。 这哥们是三点半得到的消息,结果在五点的时候就气喘吁吁的挑着一副扁担进了黑市,来到了老鼠洞旁边。 宝根还以为要等两天才有消息呢。 交易相当愉快。 屠宰场学徒买这些东西的花费是十斤过期猪油换一斤代食粉子,而宝根给的是五斤过期猪油换一斤粗粮。 这哥们一转手就翻了三四倍! 连爬过三个狗洞宝根回到家里,偷偷对着四方拜了拜,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使用了笔记本扉页上的一颗小五星。 笔记本空间里四个猪油罐子里完全发黑发硬的过期猪油慢慢的变成了颜色微黄的膏状物。 他躲在自家厨房后头取出其中一罐,用指头挖了些,然后又把罐子收了起来。 手指上的这些猪油颜色微黄,让宝根有些拿不定主意还能不能吃? 谁知就在这时大门一响,柳茹茵一阵风的走了进来。 姐弟俩来了个四目相对。 柳茹茵的目光在宝根的手指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二姐,你听我解释!” “甭解释!” 柳茹茵深吸一口气。 “你嘴馋也不能生吃这东西!” “还有就那么点猪油,我藏得好好的,你是咋找到的?” 也不等宝根开口,她直接抓住宝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到一个碗里,然后泡上一碗温水,抓住宝贵的手指摇晃起来。 “得了,今晚做菜,大家又有口福了。” “二姐,这东西发黄了还能吃?” 柳茹茵耐心地给宝根解释的日常知识。 “姐姐我的老师在课堂上说过,黄里略带点沉就不能吃了,可谁家有那么大气?” “只要没有出现黑色也照吃不误的。” “那要是有了黑色的呢?” 柳茹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把黑色的那一部分扔掉不就行了?” 说到这里柳茹茵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走进里屋翻了一会儿找了个装雪花膏的盒子出来。 里头正是她收藏的一点猪油。 柳茹茵盯了小铁盒半天。 不对呀,她的猪油已经有些发黑的迹象,跟宝根手指上那种完微微发黄的不一样。 “宝根,你手指上的猪油是哪里来的?” “哦,我刚打胡同口过,有个大叔挑着担子来卖这个东西,我给他指了路,他就让我挖了一指头。” 谎话刚刚落地,宝根只觉得眼前一花,二姐已经没了踪影,只看见门口的布帘子在不停的晃动。 …… “茵子,别丧气啊!” 晚饭的时候,陈玉华笑着将自己碗里的半块腊排骨夹给了柳茹茵。 “你去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人家又是挑着瓦罐子来的,肯定是怕瓦罐子夜里容易摔,所以才提前走了。” “宝根不是说了么,那人挑着两罐,哪里这么快就能卖完的,明天后天再去看看就是了。” 但柳茹茵依旧是一副没有力气,满心懊恼的样子。 “婶儿,那可是猪油!” “有多少都不够咱们买的。” “现在市面上可有时间没出现过猪油的消息了!” 柳茹茵唉声叹气的趴在桌上,仿佛她刚才丢掉了五百万。 “我跑的已经够快了,可还是没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咱们家这几口子都瘦,我要是能拿下两斤猪油来……。” 听到柳茹茵的喃喃自语,就连林靖远和陈玉华都情不自禁的浮想联翩起来。 是啊,猪油啊! 光拌饭都能吃好几碗的那种。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个猪油贩子第二天是不会出现了。 可宝根这家伙的“运气”实在是太逆天,柳茹茵在黑市蹲守了一整天都没蹲到的人,又被他在胡同口“无意”中遇到了。 宝根拿自己身上的二十八块全部存款,买了两斤微黄如琥珀的猪油! 激动的柳茹茵甚至狠狠的亲了一下宝根的额头。 消息在院子里传开,卢二婶子、马婶和杨大爷几个分别拿着小罐子,急慌慌的在胡同四周转了半天,结果都没找到那个人。 尤其是高叔不死心,骑着单车一直转到八点才回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芳子和他爹的身子都要补补,老中医说过,这猪油就是其中最好的东西!” 满心遗憾的高叔和林靖远在院子里抽烟聊天。 林靖远大手一挥,对着屋里喊了一声:“茵子,拿一斤猪油出来,给院里的都分一分。” 只是这东西太贵,最后愿意分猪油的只有高南山、杨大爷和马婶儿,卢二婶子犹豫了半天只拿了二两。 她是准备把这些猪油和黄豆粉子混在一起当药吃的。 院里光线不亮,等卢二婶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的小碗里装的可不是二两猪油,起码快四两了! “收着吧,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他丈夫笑着劝着她。 “捅开了,对旁人反而显得不公平,咱家记着这些事就行。” 两口子刚刚说完这几句,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林靖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唐哥,嫂子,在吗?” 老唐和卢二婶急忙打开门,要把林靖远迎进来。 可林靖远却小声的摆了摆手。 “我就不进来了,是这么个事儿。” “布帘厂那边又来了一笔单子,量有些大,而且还是长期买卖,我跟街道上说过了,要重新再招一批临时工。” “我知道嫂子你体弱干不了重活,但您缝缝补补的本事在咱们胡同都挺出名的。” “要不帮兄弟我一个忙,赶明儿去试试?” 唐家两口子顿时就愣住了。 第160章 算我借的 谁也没料到埃尔会提前赶回京城。 这货到底是个纯粹的商人,他在港岛的时候把标签一换,没有用船运去欧洲,而是在当地转手就卖给了其他的英伦经销商。 利润虽然少了些,但回款却超级快! 人家转手商也接手的相当痛快,因为埃尔的这批货质量款式确实没得说,最重要的是价格太便宜了! 别说运回欧洲进专卖店,就算当做普通衣服卖也会相当畅销和赚钱。 没办法,这个做工和款式设计实在是太漂亮,只要见到这套裙子的女性几乎都迈不开脚。 法兰佬带着一大笔钱风风火火的赶回了京城,一头扎进了林靖远的办公室。 “林,这次我要三倍的量!” “你知道吗?港岛有四五个经销商在等着我,不,是咱们的货!” 埃尔把刚签的好几份英文合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满脸的癫狂。 “这可是一个长期合同,我和这些经销商们签了五年的合同!” “五年!” “天呐,为什么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的工厂居然是停业的?!” 林靖远无语的一摊手。 “埃尔同志,呃,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咱们生产那种裙子的布料没了!” 埃尔猛的一拍脑袋,自己实在是太过兴奋,他把这茬给忘了。 “你放心,我马上就回港岛重新组织一批布料过来。” “你放心,我肯定是通过桦润先进口!” “资本家的那套来料加工,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们都应该清楚,我这个法兰人最喜欢的政权不是现在的法兰政府,而是曾经的巴黎公社,我们都是同志,不是吗?” 林靖远吞吞舌头,忍住了想骂对方不要脸的冲动。 他不敢怠慢,当天就把报告直接送到街道。 想要按时完成第二份订单,布帘厂起码要多雇用十五个女临时工。 虽然上头和外贸部还没把这个单子给定下来,但街道这回主动给林靖远放了权,先招人! 而且准许他优先在他最熟悉的小苏州胡同招收六到七人。 六十七号院的卢二婶子和高南山的未婚妻贺红芳都是针线活出众的,所以被林靖远提前推荐。 一九六零年五月份能进一家做外贸的单位,哪怕是做临时工,这个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 谢欣月忙疯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在业务上做出多大成绩来的。 可谁知就是谈了个恋爱,借着杨兴民这家伙邻居家的春风,一而再的从天上掉馅饼砸中她的头。 她虽然人还在北俄司,但埃尔的业务已经算在了她的名下。 这回是三倍的量,而且又牵涉到了物料进口问题,把谢欣月忙得团团转。 “累死我了!” 谢欣月抽空跑出单位来到外头,和巡逻歪了七八里地的某位公安同志碰了头。 “他们还羡慕我,可我就不乐意去做这么复杂的事,什么事都得我去办,脚都跑卸了。” 谢欣月的话里带着一丝小骄傲,杨兴民很识趣的立即拍上马屁。 “得了,能者多劳,这要是没有你,我林叔厂里非乱套不可”。 谢欣月很受用男友的话,站起来在人家跟前转了个圈儿,看似不经意的扔下了一句话。 “后儿是我妈妈生日,我妈说你到时候别忘了过来吃饭。” “是她主动邀你的,可不关我的事。” “到时候我舅舅和小姨他们都会来,……,刚好布帘厂的这个单子我忙得差不多了,明儿我陪你上街,咱们选件衣服去。” …… 也不知高山南从哪里弄来了半瓶汾酒送给林靖远。 解卫军闻着味儿就把这瓶酒给找了出来。 他和杨兴民刚好轮休,俩人在大院天井里摆了桌子,就着一盘咸菜喝起酒来。 放学回家的宝根和梅子在一边用石子搭小城,玩娶媳妇的游戏。 一杯下肚之后,脸色微红的杨兴民开始试探好哥么。 “你上次是不是说过,你们家认识大学里一位姓胡的老师?” 解卫军点点头。 “你小子有什么事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能拐弯抹角什么?” 杨兴民又抿了一口酒。 “我就是觉得挺巧的,欣月的母亲你知道吧,也是这学校的老师?” “哦?那还真有点巧。” “这不是欣月母亲要过生日吗,没在他爸爸单位家属院办,就在学校食堂小包间吃顿便饭。” “嗯,看来快说到重点了,我在听着。” 杨兴民听到这话,索性也不装了。 “军子,咱俩是兄弟吧?” “必须啊。” 杨兴民转了转眼珠走。 “我觉得吧,就算是普通的路人,看我可怜也能给个一两毛。” “换成咱们的邻居,说不定能给我一两块。” “可要是我认定的朋友,咬咬牙也能给我一二十块。” “至于作为我最要好的哥们,狠狠心一两百大概能够……。” “停!” 解卫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前儿才找我借了三十,以前借的我都没算账,我工作以来的钱全都在你那了,你还想干啥?” 解卫军哭笑不得的掏了掏自己的兜。 “现在我和小宋见面,买雪糕的钱都是人家出的!” 杨兴民嬉皮笑脸的,搂住了解卫军的脖子。 “我刚才有说过要找你借钱吗?” “我听欣月说他大舅和二舅都是抽烟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小宋父亲最近戒烟是吧?” “她偷偷把她爸爸发的烟给了你,是不是?!” “就在你办公桌的抽屉里,你小子居然还上了锁,我借着缝都看清楚了!” 他嘿嘿笑着死死的勾住了解卫军的脖子。 “我就要三条!” “现在就给你打借条,算兄弟我一共欠你两百行不行?” 解卫军没好气的推开他。 “老子从来就没指望过你还!” “最多两条,爱要不要。” 杨兴民开心的喝了一大口。 “兄弟我先干为敬了!” “我就知道还得是军子你,甭说一两百了,以后但凡你手里有个一两千也能给兄弟我使使。” 解卫军实在是没好气,回怼了他一句。 “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还一两千,你咋不说一两万呢!” 可能是连续干了两三杯的原因,让杨兴民有些上头。 他居然嘿嘿笑着抬头看向天空。 “对呀,要是真有人给我两三万……。” 一边的宝根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插了一句嘴。 “哥,别想太多,那肯定是有人上错了坟了……。” 解卫军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顿时喷出了老远。 这口酒不偏不倚刚好喷在了刚刚走进门的某人脚下。 刚想去抓宝根的杨兴民见到来人后脸上瞬间一冷,猛的站了起来,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贺红苗,你还来干什么?!” 第161章 大家都心善 在这两个月,贺红苗觉得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劫难。 而劫难是从她得到了新生开始。 她无法想象自己之前窝在67号大杂院里,听着大家讨论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还大惊小怪。 整天没个工作四处找零活干的解卫军居然也是她心里最厉害的人。 直到她在农机培训学校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 那时她叫他老师,看向对方的目光是崇拜和仰望的。 她也是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书里提及的温文尔雅。 刘永生老师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语文老师。 与那些教农机驾驶和维修的老师们不同,刘老师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而且他对自己也不一样,其他农村来的农机学员请教他时,他说话都是淡淡的,简明扼要。 只有面对自己他会不厌其烦的反复讲解,甚至还会关心自己的饮食和喜怒哀乐。 也是从刘老师这里,她第一次理解了诗歌的哀婉和文学的悲怆。 她们走到一起是那么的自然和理所应当。 当刘永生动情的对她说出那句:“新社会里恋爱是自由的!” 贺红苗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没错,是她对不起军子哥,可她现在已经明明白白的清楚自己爱的谁? 永生的话很有道理——真正爱一个人,是会祝福和成全的。 可谁也没料到父亲会因此病倒而震怒,可她根本无法说服父亲这种情绪和思想不过是封建残留的荼毒。 永生的那些诗友们都在祝福他们,并用诗歌来歌颂他们的爱情。 哪怕永生因此被开除,她被除去学籍,他们彼此都没有后悔。 可谁能料到之前极为开明的刘家父母却对她恶语相向。 为了护住她,永生选择从家里搬了出来。 这些苦难总该够了吧? 永生家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永生调剂去外地学校教书,走的还是优秀教师支援地方的政策。 经过永生的苦求,刘家父母已经默认了她跟着一起去。 他们都已经打好行装了,可农机学校那边偏偏又出了幺蛾子。 刘永生的档案被农机学校给扣下了。 原因竟然是援建农机学校的部队来了信,对农机学校的处理方式提出了异议。 农机学校的大部分老师是队伍上退下来的坦克兵和汽车兵,所以农机学校理论上是地方和部队共管。 只不过部队上基本只负责援建工作,平时根本没插手过学校管理。 刘永生是文化老师归地方管,但她贺红苗却是用的军人家属子女委培名额入的校。 换句话说,贺红苗如果没有和刘永生在一起的话,毕业后她去的地方不会是地方农机站,而是武装部下属的单位。 武装部的那帮人会让一个姑娘去搞修理? 妥妥的文职......没了! 可现在刘永生动了队伍上的委培生,这个罪名就有些麻烦了。 概因当初为了让贺红苗入学,居委会给她报的是虚岁十八,和解卫军的恋爱关系是写了材料的! 不然贺红苗也拿不到这个名额。 材料上居委会的章还可以用自由恋爱来搪塞,可武装部加盖的章就很麻烦。 似乎有人想给她们两个的档案上加上“逃役”和“诱骗逃役”的字眼。 不光是他们,就连刘家父母都慌了神。 武装部那边火气很大,油盐不进,说这件事在退伍军人圈子里影响很恶劣,事关退伍军属家庭福利,所以非要一查到底。 而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又出了一件要命的事。 刘家父母走关系调刘永生去外地的事被教育部监察部门给查了。 一来是有处分在身的刘永生根本不符合优选外派政策,二来是这里头的手续有违规的地方。 外地的校长被训诫,而操作此事的刘家父母都被停职处分。 ...... 贺红苗在描述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极其悲切,可她没想到就连一开始看向她眼神复杂的解卫军在听到最后也变得淡然起来。 解卫军在心里忽然庆幸,一开始愤愤不平的杨兴民也冷笑几声后懒得理惠对方。 很明显在背后搞刘家的是魏叔两口子。 宝根盯着满脸是泪的贺红苗,心里也是后怕不已。 幸亏这货没进自己家门给自己当嫂子啊! 她今天来可不是找解卫军的,而是找她未来的姐夫——高南山。 自称六神无主的贺红苗,居然想让高南山去替刘家出头。 宝根二话不说,带着梅子脚底抹油——他去找贺二姐去,要是高叔回来怕是不好应付这个让人无语的“小姨子”。 当得到消息的贺红芳飞奔跑来时,刚好看到在大杂院门口,贺红苗拦下了高南山的单车。 贺红芳当时脑子全炸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给了自己亲妹妹一记耳光。 “贺红苗,你是想害死全家是不是~~?!” 哪怕贺红苗倒在地上哭着来抱她的腿,也被气得哆嗦的她一脚踢开,扯着高南山就走。 贺红苗本来还想继续纠缠,却看到贺老四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这才惊惧的哭着跑了。 ..... “苗子这是被魇着了?” 晚间院子里各家各户坐着在说话,马婶子拉着卢二婶子在嘀咕。 “你瞎说什么,别迷信!” 卢二婶子急忙拍了她一下。 “咱们院里四个干部,可不兴这套了,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院闲话的。” 马婶子撇撇嘴。 “呵呵,要不是被魇着了,她能拉着自己亲姐姐一起去死?!” “这些年咱们都走了眼,竟然是个黑心养不熟的!” 另外一头,饱看世事的杨大爷语重心长的在提醒林靖远和高南山。 “别看今天芳子和她爹赶走了红苗,可我看这事不算完。” “小高你注意下,我怕红苗会破罐子破摔,到你单位去堵你。” 高南山闻言苦了脸,杨大爷这话还真有可能。 杨大爷又看向了林靖远。 “虽然她今天没有闹军子,但过几日也说不好,军子虽然不怕她,但你得仔细玉华的肚子别被冲撞到了!” 林靖远眼睛猛的一眯,高南山无意中被吓的一激灵。 嗬,平时也没见老林这么吓人的? 而宝根在一边低头捡石子,他看了一眼在给弟弟妹妹讲故事的陈玉华,嘴角的冷笑一闪而过。 ——这年月的人还是心太善,看来只能是他出马了......。 第162章 哥,自信点 想妥善处理这个状态的贺红苗,就连贺老四和贺红芳都没多大用处。 所以宝根第二天一放学就去探望自己正牌子的未来大嫂。 “哦?” 宋家珍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臭小子。 “是你哥哥之前的那个对象找回来了啊?” “家珍姐你放心,我哥都没跟她聊过一句话,都觉得她烦人.......。” 宝根没有添油加醋,而是把昨天他听到的看到的都如实说了出来。 宋家珍噗呲一笑,摸了摸宝根的头。 “你个小坏蛋,这是想利用姐姐吧?” 宝根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家珍姐你应该能解决这个事。” “杨大爷说的太可怕了,说红苗姐疯起来可能会伤到我婶子。” “好了好了,”宋家珍将两颗糖塞给宝根,伸手刮了刮宝根的鼻子,“这件事姐姐我知道了,别告诉你哥,懂?” “得令嘞!” 微黑美人办事的风格果然与宝根相似。 又过了一天刘家父母忽然改口,说是贺红苗主动勾引的刘永生,事后又借着这件事逼迫刘永生和她谈恋爱。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刘永生根本不用离开京城,最多背个处分降两级工资然后调去别的单位。 而贺红苗呢,反正臭的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名声,武装部对她也只能训诫,以后找工作就不用想了。 “怪事啊,”杨兴民幽幽吐出一口气,“之前还说什么山无棱、夏雨雪之类的海枯石烂,结果这姓刘的居然不吱声了!” “我还以为他还会跳出来帮苗子辩解一二的。” 可解卫军根本没听他叨叨,他在魂游天外,还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 今天约会的时候,家珍和他亲嘴了,甜~~。 ...... 又是晦气的一天! 宝根躺在床上,无语的用笔记本盖住了自己脸。 难得是星期天,笔记本刚好刷新,结果又是一篇看不懂的外国字。 梅子蹦蹦跳跳的进来,抓起宝根的脚开始拖。 “喂,起来了!” “欣月姐不是约了我们去王府井逛街么?” 林拥军正好路过,急忙上前抓住他三哥的另一条腿开始用力拽。 梅子其实没用力,可这小子却用上了全力! 宝根无语的小腿一缩一伸,只见五岁的男子汉噔噔噔噔的一路退到米缸边,然后一屁蹲坐在了米缸里。 下一秒,他“嗷”的一声蹦了起来,捂着屁股找二姐告状去了。 林家的米缸粉子里藏有腊肉骨头,那东西可硬了......。 宝根不喜欢逛街,尤其是光看不买的那种。 可谢欣月和梅子却兴致勃勃,嗯,杨兴民的兴致也挺高,和谢欣月眉来眼去个没完没了。 宝根很想吐槽。 这年月谈对象的都奇怪,大街上不少明显是情侣的人却偏偏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或者小一辈在身边。 一边哄着小的还一边眉来眼去。 大杂院里的长辈们对这个事还有说道。 一是让外人看了不说闲话;二是有小孩在两人在一起也大概率不会越线;最后么,是考验彼此对待孩子是不是有爱心和耐心。 想到这里,宝根看了一眼杨兴民和谢欣月。 嗯,他们俩已经把自己和梅子忘了十多米了......得亏没有人贩子! 过了五分钟,杨兴民和谢欣月才急匆匆的赶回来,找到了在看人套圈的宝根和梅子。 杨兴民有些脸红。 “你小子怎么乱跑?” 宝根一摊手。 “我们都原地没动,哪里跑了?” 谢欣月红着脸瞪了杨兴民一眼。 “我们去商店里买衣服去,另外还让老张同志给你们抓一斤糖好不好?” 老张抓糖啊,这可是京城一景。 宝根和梅子都来了兴趣,这个可以有! 今天的百货商店楼上在装修,二楼的铺位都暂时挤在一楼,所以老张的糖果柜台也临时改了位置。 四人在人堆里转了半天,才在卖衣服的柜台边上看到一群孩子围住一个柜台。 柜台里头那个自信满满在微笑的男人可不就是劳模张? “糖果柜台前的孩子太多,咱们先试衣服吧?” 谢欣月拉着杨兴民到了卖衣服的柜台前,对着营业员指了指身边的杨兴民。 “同志你好,我想给我对象买件衣服。” 六零年的营业员那叫一个客气,微笑服务极为标准:“好的,同志,不过可以报一下这位男同志的尺码么?” 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的宝根一脸的唏嘘。 六十年代讲究全国服务行业大比武还真不是吹的,这态度,啧啧啧,但再过十多年......,那才叫一个魔幻。 谢欣月给杨兴民挑的是一件白衬衣,和柜台海报上的男模特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换上新衣服的杨兴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一眼海报上浓眉大眼的男同志。 “诶,我怎么就穿不出人家这种效果来呢?” 宝根马上安慰他。 “哥,自信点,大家都一样。” “人家也穿不出你这样的效果来的。” 杨兴民下意识的一点头,也对......。 诶? 他猛的一抬头。 不对啊,臭小子! 旁边营业员同志“噗呲”一声没忍住,谢欣月颤抖着用手捂住嘴花枝乱颤。 隔壁在表演一把抓糖果的老张也没忍住,手抖得跟抽风似的,多年没抓错的记录从此告破! 买完了衣服、糖果和一些礼物,两大两小直奔某大学。 今天是杨兴民第二次来谢母这里吃饭。 谢母肯让杨兴民和谢欣月带着宝根和梅子过来,显然是对这件事有了好几分认可。 作为女方家长,程阿姨一开始自然是端着的。 可她在看到漂漂亮亮的梅子后,眼里的慈爱当即溢了出来。 “小丫头是叫梅子是吧?” “真俊!” “来,吃果子!” 梅子笑着谢了,大方的分了隔壁无人搭理的小黄毛一个果子。 程阿姨这才一拍手。 哦,还有一个孩子呢! “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啊?” “宝根!” “嗯,好名字,月月,去看看饭好了没,~~~,宝柱是吧,来也吃果子。” 一个比梅子的果子小了一半的果子塞到他手里。 黄毛宝根无语,俺不是宝柱......。 第163章 生日面 程阿姨倒了一杯水,杨兴民急忙起身恭敬的接过来。 她笑着点点头,又摸了摸梅子的小脸。 “月月,你出来陪下客,我来做菜。” 看到母女俩换了个位置,谢欣月来到自己身边,杨兴民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大的喝了一口水。 宝根愁眉苦脸的在问梅子。 “我的头发还黄么?” 梅子仔细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 “好多了,再过半年就应该不黄了吧。” 杨兴民偷偷对谢欣月吐吐舌头。 “令堂气势不凡。” 谢欣月笑着白了他一眼。 “老老实实的,吃完饭咱们就走。” 就在这时,书房那边的电话响了。 “月月,去接电话,看是不是你爸打回来的?” 谢欣月“诶”了一声,小跑进了书房。 可随后却听到了谢欣月很不耐烦的声音。 “诶~~,怎么又是你?” “徐子谦同志,我不是说过不要给我家打电话的......。” 厨房里锅铲声小了很多,杨兴民脚下有些蠢蠢欲动,但也只能竖起耳朵。 大学门口的传达室里,徐子谦死死的盯着谢家的方向,要不是没那个力气,手里的话筒都差点被他捏碎。 其实他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徘徊,亲眼见到了那两大两小的身影走进校门。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把对象家的小孩都带回家来吃饭,徐子谦的内心如同油煎一样难受。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这次是领导安排我们做搭档,我也是刚好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请教你不是么?” 可电话那头依旧是谢欣月不耐烦的回答。 “徐子谦,你想的什么事我知道,你也别装糊涂。” “你说我想多了也行,但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那个单子我准备明天就向领导推辞,我手头还有布帘厂的单子要做,你自己就行了!” 可徐子谦依旧不死心,甚至有点癫狂。 “欣月,咱们是从小的朋友,帮个忙不行么?我现在就骑车来接你,咱们去一趟单位,在单位里聊?” 谢欣月无奈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 “不好意思,我晕车。” “我骑单车......。” “对,我照样也晕。” “那,你下来我们在楼下走走?十分钟怎么样?” 谢欣月恼火起来。 “对不起,我腿疼。” “哦,那我带你去医院!” 听到电话里徐子谦那有些惊喜的语气,谢欣月终于来火气了。 “徐同志,我是用不着去医院看腿疼的,我说我已经截肢了好吧?可以了没有?” “你、你截肢?不,我刚才在校门口看见你......。” 原来这个家伙躲在大门口! 谢欣月对着话筒吼了一句。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因为我截得是上半身(没嘴了)!!!” 啪叽,电话被挂断。 谢欣月气呼呼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杨兴民也是又气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老娘还在厨房里竖着耳朵。 宝根戳了戳他兴民哥的胳膊。 “欣月姐说她截肢截的是上半身,你不觉得那样子有些奇怪么?” 杨兴民没好气的端起水杯。 “有啥好奇怪的?” 宝根声音幽幽的。 “很难想象你看到一个π向你走来,会是什么表情......。” 杨兴民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谢欣月则直接蹲地上笑不活了,厨房里的锅铲也落了地,还有高压锅漏气的声音传来.....。 只有在吃果子的梅子觉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谢母最后居然喜欢上了黄毛小屁孩。 不问不知道,人家宝柱,不,宝根居然是景川小学的大队长,八岁! 当了一辈子老师的程阿姨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天资聪慧的孩子。 看来还是谢欣月懂自己母亲,知道自己母亲肯定会喜欢宝根和梅子。 现场气氛和谐度+10。 学校围墙外某处,徐子谦正在猛踹一棵小树。 “姓谢的,还有姓杨的,你们都给我等着!啊~!” 轰~~~。 树倒了。 徐子谦下一脚踢空,脚下一滑。 可惜用力太猛,前后一字马又现江湖。 嘶~~~,裤裆开了条大口子。 随后就是淡淡的忧伤......。 “谁啊?” “我们胡同刚种的树苗,谁那么缺德?!” 小树倒地的动静不小,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 徐子谦一手捂住嘴,一手捂着裆,双腿别扭的拐着蹦蹦跳跳的跑了。 ...... “祝二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五月二十六是柳茹茵十五岁的生日,家里没有大办。 就由陈玉华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大碗腊排骨猪油白面条。 林靖远夫妻给了柳茹茵五块钱,解卫军给了二妹一面小镜子,林爱红送的是新头绳,林拥军送了他二姐一把瓜子——过年的时候他藏的,都已经软了。 宝根的礼物是宋姐姐给他的口琴。 柳茹茵惊喜的看着手里的口琴,她可太喜欢这个东西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两块腊肉排骨,一圈笑着围着自己的亲人,柳茹茵开心得闭上了眼睛,幸福的晶莹一点点溢出眼眶。 幼年的种种记忆在她心里散去,此刻的幸福已经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面快坨了,快,许愿吃面!” ...... 南洋。 马来亚的某座种植园边上的豪宅里。 “面快坨了,小姐,快点吃吧!” 莫姐忧心的看着眼前哭红眼睛的女孩,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改名顾清萍的女孩慢慢的抬起头,泪水已经打湿了她新买的漂亮长裙。 精心打扮的发型已经有了散开的迹象。 “奶娘,为什么爸爸妈妈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却不回来陪我?” 莫姐又哪里知道这个。 明明老爷太太在见到顾清萍时,尤其是在看到那枚玉坠后,差点没把女孩儿疼到肉里去的。 可自从小姐病了一回住了院回来,老爷太太的态度便冷了很多。 而且......,她忽然有些心慌。 太太这几天已经好几次有意无意的向她问起了小姐身边正牌奶娘秦妈的去向。 可过了这些年,她哪里还会记得那天夜里那个重伤女人的样子。 她只咬死了自己是秦妈死前请来的......。 慌什么? 莫姐呸了自己一口。 当时自己是带着秦妈的尸体和顾清萍赶去的教堂,教堂的人也能为她作证,还有这枚玉坠! 难道还真能滴血认亲不成?! 数十里外的一处洋房里。 一个中年女人正无力的倒在丈夫的怀里。 “确认了么?” 丈夫沉闷的回答着。 “我找其他的医生再次验了一次,清萍依旧是ab型血,而你我都是a型。” “所以,她不是我们的茹儿!” 女人死死抱住丈夫。 “可那玉坠!” “所以,你要稳住,尤其是要稳住那个莫姐,咱们女儿的消息应该就在她的心里!” 第164章 端午 *祝福大家端午安康* 1960年的端午在五月末,也就是柳茹茵生日过后没几天。 根据指示,这个传统节日一定要过好,于是各部门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供应节日市场。 端午在五六十年代是个传统大节,包粽子这件事就算是再难从各部门、各单位到各家各户,都会想尽办法弄上几个。 南方人包粽子用的是箬竹叶,而北方则多用芦苇叶。 箬竹叶和芦苇叶都带有清香,味道各不一样。 就在这些天,一批批晾晒好的芦苇叶子被送进了京城,一点点的分发了下去。 其中也有少量的箬竹叶,但几乎不对外供应。 端午前三天,各家粮店开始供应少量的大黄米和江米(也就是糯米),这是包粽子的主要原料,排队的人龙比一条胡同还要长。 虽然粮食供应依旧紧张,但各家商店里的艾叶却敞开了供应。 不过大部分人家都是自己出城去采摘芦苇叶子和艾草,比如海淀、通州、昌平的芦苇就很多,尤其是玉龙潭的芦苇叶子最为出名。 小苏州胡同居委会组织了几次出城采叶子的活动,可惜收获不丰,人实在是太多了。 陈玉华带着柳茹茵上了一次街,芦苇叶子没抢到几片,替代品玉米叶子倒拿了一斤多。 玉米叶煮一煮也能当包粽子的叶子,就是容易散,而且没有清香味道。 碱面是解卫军去买的,还排了半夜的队。 作为新晋的外贸生产单位,景山街道布帘厂得到了额外的照顾。 别家单位都是每人发一到两个免费的小粽子,里头包的几乎全是代食粉子,而布帘厂职工每人得到了三个小粽子,其中有一个是用大黄米、豆子和一点糯米包的。 景川小学的每个学生得到了一个代食粽子,里头还奢侈的放了一点点白糖。 屈原的因素被刻意淡化,京城日报发表文章号召大家“过g命化的端午节”,鼓励用劳动来代替封建迷信。 过节这天,整个京城都很热闹。 例如景川小学组织全校学习改编的g命歌曲,其中就有《接班人》这首歌。 各街道组织居民们集体打扫卫生,清理公共区域,宣讲爱卫生爱劳动。 有几个手里富裕点的街道还骚气的组织人包粽子,用来慰问老人和军属。 例如景山街道最近从外贸部扯皮要回来一笔木制厂和布帘厂的款子,出手就很大方。 送给军属的粽子里居然还有一颗枣子。 小苏州胡同的日子比别处也要强些,毕竟木制厂给居委会多少回了口血。 一大锅干巴巴的糊糊熬着,就连朱大妈也不记得自己居然放了些什么进去,反正都是能入口的东西。 试毒的的医务室的老中医,他吧唧了几口,觉着没什么相克的在一起就成。 熬成最黏糊的浆糊状,拿煮熟的玉米叶子一裹,马莲草当绳子一绑,每人分一个。 到最后大锅下头撤了火,温度降了下来,胡同里的孩子们便围住了大锅,找了草根木棍一个劲的在锅里戳糊糊锅巴,还一边往嘴里塞,更不停的哈气。 宝根觉得这个糊糊锅巴超级香,比后世的那些零食锅巴好吃太多了。 他挤在最里头,一边抢着自己吃一边给身后的梅子嘴里塞。 两人脸上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 刘思敏和关泰山配合默契,搭着人梯去抓大锅最底上的锅巴,那里的最是焦香。 眼见有大春和几个大孩子也挤了过来,宝根眼珠子一转,从衣服下头抽出笔记本来假装一个“没注意”。 本子掉进了微温的锅里,他一把捞出来的时候,沿途的锅巴都不见了。 可场面混乱中,孩子们谁也没发觉其中的问题。 整个胡同的孩子在那天都变成了黑张飞,本来脸上没有的也被同伴抹了几把。 一个两个模仿着京剧角色,嘴里叫着“呛册呛册”的京腔在胡同里穿来走去。 直到大人们干完义务劳动回来,屁股上来一巴掌拍哭然后带走一个。 没办法几乎家家孩子的衣服都一个模样,加上都是小黑脸,只能凭着哭声分辨是不是自己家的毛孩子。 当然也有拍错的。 例如伊老师一连拍错了三个小朋友才找到他家的伊红兵,其中还差点“误伤”了梅子身边的宝根。 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差了半个头,这也能认错?! 好在宝根一直在防着......。 林爱红和林拥军被宝根各自塞了几把糊糊锅巴,也吃得一脸是黑色。 柳茹茵没好气的给他们挨个洗脸洗手。 最后一张小脸擦干净后白白净净的,原来是梅子。 老屋厨房,陈玉华在弄端午的吃食。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笑意。 今儿是她怀孕后第一个节日,所以她和林靖远商量了一下,准备私下过得稍微好一点。 她一狠心用了两斤大黄米包粽子,林拥军和林爱红的粽子里还有一颗红枣——红枣是陈父陈母寻来给她补气血的。 甚至她还不顾林靖远的反对,拿出了一点红糖泡了水给大家蘸粽子吃。 除了粽子,她还发了点白面,一人一个白面馒头。 配上两块腊肉骨头熬的咸肉汤。 柳茹茵又切了一碟子咸菜疙瘩。 别说孩子们,就连林靖远和解卫军都吃得那叫一个舒坦。 林爱红意犹未尽:“为什么不天天过节啊?” 院里家家都在过节,只是桌上的东西不一而论,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不互相打听。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高山南家今天也很热闹。 贺老四在未来女婿家喝高了,也不知高叔从哪里弄来的地瓜烧,几乎被贺叔一个人喝完。 喝醉了还抱着院子里的树一个劲的嚎。 一会儿叫自己过世老婆的名字,一会儿叫小女儿的名字。 就在今天端午节,贺红苗走了。 她自愿报名去了东北。 人们常说:爱上一个人也许只要一天,而看清一个人可能需要一辈子。 但刘永生没给贺红苗记挂自己一辈子的机会。 原本准备破罐子破摔的刘永生在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退路的时候,最终决然选择了自己。 这些天吃的苦,他不想再吃第二回! “我听居委会的伯伯说,红苗姐在永定河边上哭了一夜,第二天就报名去支边。” 挤在宝根和大春之间的栓子神秘兮兮的给出了小道消息。 “苗子姐不知道,贺叔那晚上就站在她身后十多米的地方也待了一夜。” 第165章 黄秘书 节后出现了不少新气象。 例如景川学校这边,初中和高中部很快也要迁移到骑楼桥这边来,听说院落就在不远处,已经联系的七七八八。 至于操场则直接被指定使用景山公园。 法兰人埃尔成为了一只勤劳的小蜜蜂,端午节那天他带着一饭盒粽子和第一批赶出来的成品再次南下。 虽然陈玉华怀着孩子,但林靖远一天比一天回来得晚,埃尔给的工期实在是太紧。 在端午节后第二天,布帘厂又不得不招收了十个女临时工。 马婶子这回也进去了,她去当熨烫工。 街道下属的企业不少,可最近谁也比不上布帘厂在街道主任心里的地位。 虽然那过长的裙子古里古怪的,但并不妨碍街道主任每次去市里吹牛。 利润超过120%,得到的还是紧俏的外汇,隔壁街道月产值达百万的厂子算个甚? 市里的领导也给街道主任面子,专门为这件事口头表扬了景山街道。 主任一高兴,决定给功臣林靖远来点实际的。 街道主任笑眯眯的把林靖远叫过去。 “这个,最近京城日报找街道上约稿,大概是两篇。” “我看得有些新内容啊,小林,你把在木制厂和布帘厂的经验汇总一下,来篇有新意的。” “你以前不是还认识一个老大哥的专家吗?” “专家们积极购买咱们国际象棋的事,也可以好好谈谈,重点要突出我们和老大哥现在是牢不可分的阶级同志关系。” 京城日报是家相当权威的报纸,这两个供稿名额早就被街道上的那些笔杆子盯得死死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通过这个渠道上交的稿子,与自己投稿通过的完全不一样,基本上是会出现在头几版的。 这个资历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 街道里一年下来也就两个名额。 谁也没料到街道主任居然拍板把其中一个给了刚来街道没多久的林靖远。 但街道主任的这个选择,旁人也找不出毛病来。 人家林干事连续盘活了两个厂,不知替街道领导解决了多少了麻烦事,又给街道领导在上级的眼里增添了多少分量。 再加上林靖远自己的出身和经历过硬,没人敢公开蛐蛐什么,只能在暗地里羡慕嫉妒恨。 也有人阴阳怪气。 -----听人说这个林干事平日写材料的文笔不怎么的,说不准他提供的文章最后还是需要街道养的那几个笔杆子来进行润色。 且等着他过来求人吧! 阴阳怪气的人姓黄,正是上次被拿掉木制厂厂长职务的黄书翰。 他也是运气。 刚刚被要求审核写材料,结果没几天后报纸上的风向又变了回来。 龙国和毛子国依旧是兄弟一家亲的模样,毛子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黄书翰在写的材料被紧急叫停,人也被重新叫回街道办公室上班。 可这么一来一去,让黄书翰失去了木制厂那么好的摘桃子机会,他哪里会甘心?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居然抽时间把那篇材料给写了出去。 之前被审查的时候半个字都不想写也写不出来,可这一叫停他反而思如泉涌了。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甚至还反复进行了修改,把自己对大玉米棒子同志的敬仰写得堪称肉麻。 然后他把这份材料送到了好几个部门。 不是想审查我么? 来吧! 弄得好多人都因此头疼不已。 黄书翰是个有心计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他盯上了本街道今年那两个给京城日报供稿的名额。 这份功劳和上升路子,更适合他这种只会耍笔杆子的人。 在黄书翰看来只要他继续闹下去,为了息事宁人,领导们迟早会妥协。 可谁也没料到,之前鸟不拉屎加一身麻烦的布帘厂也被那个姓林的给盘活了。 而且又是刚到任就解决了问题。 加上出口光环加成,让一个供稿名额就这么到了姓林的手里! 黄书翰被气得两眼发晕。 因为剩下的那个名额肯定是街道管文宣三把手的。 因为黄书翰的私下蛐蛐,好几个笔杆子都在等着林靖远来求自己或者看笑话。 可林靖远的笔杆子确实不怎么样,但他枕边人是语文老师啊。 林靖远抱着一堆材料和报纸回家,乖乖的当起了陈老师的好学生。 这些报纸很快成为了家里人的闲暇读物,尤其是宝根。 只是他看着看着,眉头却皱得越发厉害。 “怎么回事?不是论战已经有了苗头吗,怎么公民日报上满纸还是两国亲密如初?” 日报上的国际内容几乎全是在替老大哥歌功颂德,尤其是大玉米棒子的行程被紧密报道,那边的政策也被大力赞扬。 甚至还有小豆腐块蛐蛐小南的。 可按照宝根的记忆,两国在去年九月就因为北俄在边境问题上偏袒阿三已经产生了裂痕。 再过一个月......。 宝根忽然觉得林叔这次拿到的供稿机会怕不是个坑,还大力吹嘘和老毛子的关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林叔的这份稿子他根本插不了手。 因为这东西是要经过街道办公室认可、领导签署意见后再交上去的。 咋办? ...... “乙班刘勇姐姐就是景山街道的,”课间,田春兰在跟宝根聊天,“我昨儿托他向他姐姐打听,还真打听到一个消息。” “街道上有个黄干事,好像和你叔有些不太对付。” “这两天整天在人后嘀咕你叔。” “嘻嘻,他姐姐说听那姓黄的意思,那个名额本该是他的。” 宝根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 “你能帮我继续打听下,这个姓黄的最近在街道里负责什么么?” “不需要打听,我知道。” 田春兰得意的晃晃辫子。 “听说是街道领导因为什么事要安抚他,所以把他调到收发文件资料的位置上去了,已经有人开玩笑的在喊他黄秘书......。” 宝根眯着眼摸了摸下巴。 他记得前段时间街道所有的干事都被要求写过一篇文章,讨论的正是大玉米棒子的一些做法。 可如今风向又马上变了回来,所以林叔的那篇文章肯定没交上去......。 第166章 最后三天 陈玉华是个很小心的人。 她帮林靖远修改的文章堪称四平八稳。 在搞不清具体风向会不会发生变化之际,她选择了劝丈夫稳妥。 老别的事在文章里一个字都没提,只提了提要加强国际大团结。 通稿五百字,三百八十字都是废话,剩下一百二十字全是街道上取得的成绩。 宝根提前偷看了一眼,他忽然觉得婶子当老师都有些可惜了。 在看到这篇稿子后,街道主任也摇摇头。 得,算了,稳妥点也好。 随即签了自己的意见。 黄书翰正在整理今天要收发的文件,忽然门卫上过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黄干事,刚才林干事家里的宝根拿着这张纸过来,说是他叔出门的时候似乎掉了一页,你看看是不是林干事今天上交的文件少了一页?” “呵呵,这孩子说他叔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一时好奇动过他叔的挎包,所以也不确定这张纸是不是早上被他弄掉的。” “孩子怕送去布帘厂被骂,所以直接偷偷送过来问问。” 掉了一页? 已经整理好材料准备出门的黄书翰有些不太耐烦。 林靖远的那篇文章他刚才偷偷看过,毫无出彩之处,简直是浪费这个机会! 少一页才更好。 但当着别人的面他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能装模作样的接过来扫了几眼。 “我看看,嗯,应该不是......诶!等等......。” 这页纸明显是前段时间街道要大家写的那个东西,可如今风向已经......,所以街道根本没收这个。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闪过黄书翰的脑海。 要是把这页纸也加到稿件里去,那姓林的会不会.....。 “我多看几眼,你先去忙吧。” 打发走门卫,黄书翰抓着这页纸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这是林家小孩自己送来的,说可能是掉的一页。 ——还有门卫同志作证,所以就算自己“无意”中送上去,最多被骂一句马虎。 可林靖远的结果呢? 要不要干?! ....... 从门卫拿着那页纸进去再到黄书翰骑车出门送材料,期间只耽误了八分钟左右。 蹲在门口角落里的宝根,看着远去的单车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人性还真是经不起试探啊。 回家路过一条胡同口,趁着四周没人他把一封信扔进了邮筒。 ——是该通知上头老毛子那边准备翻脸的事了! ...... 手里抓着信的老人,双手一片冰凉。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信里写出的那一条条内容。 西方在老毛子家里最顶级的间谍送出了情报——北俄内部正在暗中推动与龙国决裂。 理由是龙国如今经历连续的自然灾害,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北俄高层准备借机一次性压服倔强的龙国,逼着龙国答应成为阵营的专业农业国,和东欧一样成为自己的附庸。 “中断所有援助项目,让大批项目被迫停工,成为了我们巨大的负担。” “卡在夏季决裂,又在秋收之前逼迫我们立即归还所有的贷款,而且只接受农产品,给我们本就困难的民生上再押上一块大石头!” 老人手里的信纸飘然落地,他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个消息。 “秋收的粮食用来还债......。” “八十二亿卢布!” 老人的身子晃了晃。 “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 “不能,不能......。” 他实在是无法相信,亲密无间的同志会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来个落井下石! 可老人很清楚,他分析情报的时候只看情报中内容有多大的可实施性,不能带入自己的感情。 z这份情报无疑是石破天惊的,但以本国此刻的情势来看,北俄这么做确实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默默的捡起信纸,老人猛的看向北方。 如果情报是真的,那么老毛子肯定已经开始某些方面的部署了! “z最新情报所述内容可能性极大,请批示!” 老人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只觉得手里的笔沉重得吓人。 ...... 景川小学。 宝根坐在座位上,静静的听着窗外大喇叭里在念的新闻。 今天忽然全京大中小学、各部门单位集体重温学习陕北精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懵懂的学生们没有察觉出其中的含义,但刘校长和江媛之类敏感的人都暗暗担起心来。 ——之前不是说今年的灾害减产没有预料中的那么严重么? ...... 解卫军和杨兴民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师傅一脸发沉的走进办公室。 “咋啦,师傅?脸黑成这样!” 中年公安闭了眼睛半天才闷声说出一句话来。 “三天过后,清理所有的黑市!让家里都有点准备,这次不是开玩笑。” ...... 谢欣月刚想下班却被人拦住。 “小谢,别急着下班,把你手里的单子汇总一下,看看现在能拿出多少外汇来?” “我是指埃尔能不能进行预付,产量尽可能的答应他!” “科长,咋啦?” “风向变了,农业出口全部暂停,这部分换取外汇的计划取消,”科长一脸的凝重,“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配合桦润进口粮食!” ...... 林靖远和柳茹茵都戴着大口罩挤在人堆里,他们也没料到今天的黑市里能有这么多人! “看来消息已经私下传开,”林靖远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一边看着那些人要交换的东西,一边叮嘱着柳茹茵,“最后三天,咱们一定要换到足够的粮食!” 因为就剩下三天,所以之前一直有粮食但却惜售的人都涌了出来,而前来黑市买粮食的人却更多。 林靖远和柳茹茵挤了半天才前进了二十米。 抱着古董字画的急得直跺脚,因为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粮票和各种票据是最吃香的交易品,但凡来卖粮食的都优先要票据。 黑市小巷中段老鼠洞跟前,四五个互相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大口罩上方的目光都透露着恶狠狠的意味。 老鼠洞里的纸板交易今天一直没有停过。 今天交易的主要货品是比粮票更高值的红糖! 饿太狠的人,这东西只要一点点就能把人救回来。 今天粮票价格翻了一半,但红糖已经翻了一倍,可依然是有价无市,根本没有别人卖。 老鼠洞那边的人今天也邪性,居然只要代食。 代食换红糖,谁不乐意。 哪怕是五十斤代食换一斤红糖,就今天这行情来看,他们也不亏。 林靖远一路挤着前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柳茹茵。 “茵子,刚才宝根放学回来跑哪去了?” “他啊,说是去上次遇到那个卖猪油的地方转转,我给他身上放了二十块呢。” “呵呵,你这回倒信他了?” “哼,就信他一回!” ...... 67号大杂院。 能出去换粮食的人几乎都出去了,所以院里就陈玉华一个人在带着孩子洗衣服。 一个背着乌漆嘛黑褡裢的农村老头站在天井里,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陈玉华。 林爱红躲在陈玉华身后,指了指老头低声嘀咕。 “阿姨,他是我爷爷!” 第167章 被盯上了 最后三天,这个上头有意放出来的风声几乎是半公开的。 这让很多之前原准备细水长流的中间贩子都慌了神。 老鼠洞前来了五个人,分成三波,其中有两波还是宝根没有打过交道的。 其中有两个“慕名而来”的人是一波,但态度却相当蛮横,显然是在别的黑市里横行惯了的。 他们来了之后二话不说想要插队,还调侃老鼠洞那头的宝根“胆小如鼠”、“就那么见不得人?” 直到被插队的屠夫师徒亮出了腰间的杀猪刀,这两货才惊惧的消停下来。 屠夫师徒这次急匆匆的赶来,随身并没有带着偷出来的猪骨头,而是带了另外一样东西。 屠宰场最近从内蒙运来了一小批牛羊,与其他师傅爱动不动的状态不同,他们师徒“热情洋溢”的把屠宰工作几乎给包了圆。 羊体格太小,师徒几个几乎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所以他们把目光盯在了牛身上。 加上昨晚消息一传开,师徒几个一咬牙,把当夜宰的牛骨头又多昧了一些,加上前几天昧下来的零零散散凑齐了二百斤。 这次的牛骨头虽然也被剔得很干净,但却比较新鲜,只不过因为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所以里头的骨髓是别想了。 故而这种骨头的营养价值几乎已经降到了极点。 一般人根本不会得不偿失的去换这种没用的牛碎骨。 可宝根开的兑换价格也很实在,四斤代食粉子或者一斤半粗粮换一斤新鲜牛碎骨头。 他手里收拢的代食粉子和粗粮被屠夫师徒交易一空。 第二个上前交易的准备出手两大袋玉米茬子,要换粗粮吃。 加上这两百斤玉米茬子,宝根空间里的玉米茬子有了足足四百斤。 可宝根这里也没粗粮,于是直接给了对方十斤白面和十斤红薯粉,价格明显超标,可对方只是眼睛一亮直接抱着就走。 墙对面的宝根也没出声阻拦,只是微微摇头。 第三波上前交易的是背着一大布袋东西的男人,他是第一次来。 布袋超级大,似乎是某个行业特制的。 里头装的东西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霉味,而且看着似乎不太重。 “二百斤棉花!” 这人刚一开口,剩下那两个都眼睛一亮。 “就是在运输的时候,棉包被化学药剂污染过,药剂无法消除,人畜最好不要贴身,这个东西,你要不要?对了,也不能烧,烧的烟有害。” 插队的两人闻言立即后退了一步。 鬼都不要这东西! 老鼠洞那头的宝根微微一怔。 他发怔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送来的东西奇葩,而是因为这个人介绍得太过详细,生怕自己在使用或者销毁这东西的时候害到人。 而且这种说话的语气他觉得超级熟悉。 如果是旁人也许会忽略过去,可宝根身边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人。 所以......来人是个公安! 扛着一袋废品过来,其实是在踩点。 宝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周。 两道高墙间的夹缝,周围没有任何制高点可以看到自己这里。 唯一可以来到这里的路径是几个小小的狗洞。 但宝根不敢大意。 看来老鼠洞纸板交易的秘密已经泄了出去。 这次还只是踩点,但三天后估计就是直接动手了。 所以宝根当即决定明天就再也不来了。 “收!” 纸板上这个字,让另外几个大口罩都瞪大了眼睛。 这种害人的棉花要着干什么? 扛着废棉袋子的公安同志也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自己这袋发黑发臭无法处理的棉花也有人要? 宝根瞬间使用掉一颗小五星,将二百斤玉米茬子转化成了玉米面,拿出十斤来打发了对方。 收到粮食的公安同志没有急着走,反而仔细盯着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好好的把对方的背影记下。 被屠夫师徒震慑住的两人最后上前。 这俩人说话依旧不中听,而且他们带来的东西有些问题......。 几个大口袋里全是各种老式的车零件,锈迹斑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电线和小部件。 虽然被他们刻意晒过,但作为江南水乡过来的人,宝根还是一眼看出这些在急速生锈的东西都是不久前从水里捞出来的。 宝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些东西收下来,不过他只给十斤玉米面,爱换不换。 俩人本来就没想到真能换到粮食,可谁知这人还真是什么破烂都收。 欢天喜地的拿出小口袋塞进去,出来的时候里头真多了十斤玉米面——宝根用笔记本分东西,份量拿捏比百货商场的老张更厉害。 只是这俩人不知道自己身后偷偷跟了一个人——那位公安同志。 公安的出现让宝根的不安全感大增,此刻的他有些焦急——林叔和二姐不是来换东西么?怎么还没到? 过了几分钟,老鼠洞对面再次有了动静,不过这回依旧不是林叔和柳茹茵,而是之前卖过期奶粉的那个。 只见他对着不远处招招手,立即有两个吃力扛着大麻袋的人挤了过来。 “我之前一直没过来,是因为这过期的奶粉最近也有不少人盯上,专家组那边不止我一个人在收。” 这个人一边嘀咕一边在纸板上写字,写得密密麻麻的。 “可昨儿我们领导忽然松了口风,几乎就差没明说可以私下收专家们不要东西,不过为了达到你要的量,过期一年的我也收了来,还要不?” 宝根若有所思的迟疑了一分钟,最后还是选择全部收下。 罐头一罐一罐的塞过去,足足忙了十分钟才结束。 接着被临时扩大的老鼠洞那头塞回来二十斤红糖和四十斤白面,显然大大超出了对方的预期。 “同志,给......多了吧?” 纸板再次伸出来,上头写了很长一句话。 “这个交易点不好用了,如果你愿意继续交易,我们约另外一个......。” ...... 林靖远两人终于挤了过来,刚才他和柳茹茵看到有拿蘑菇干换钱票的,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可此刻老鼠洞口已经挤满了人。 还有人趴在地上往里头看,满嘴都是惊疑。 “没人啊,好大的石头!” 第168章 来意 林靖远和柳茹茵再次紧了紧口罩和帽子,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也挤了过去。 过了十多分钟,老鼠洞周围的人才少了些,林靖远终于挤到老鼠洞前,也趴在地上看了过去。 虽然大家都信誓旦旦的说老鼠洞对面就是个大石头,但林靖远依然选择相信茵子的话。 “嘿,还真是块大石头,好家伙,七八百斤应该有!” 林靖远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晃晃脑袋准备站起身来。 可下一秒他只觉得老鼠洞对面的光影忽然转换,一个长条形的纸板子塞了出来。 周围那些没有死心依旧在这里徘徊的人,立即发出了惊呼声。 “还真的有!” “里头不是个大石头吗?” 林靖远也有些愣神,但在听到旁人的议论后他急忙反应过来。 甭管这情况怪不怪,现在最重要的是买到足够的粮食。 林家有三个拿工资的,其中两个还是干部,所以家里最多的就是钱。 “同志,拿钱买可以吗?各种粮食都行。” 林靖远拿起笔在纸板上写下了这句话。 不一会儿纸板子再次伸了出来。 【一百斤玉米面,两块一斤,红糖四块一斤,有十斤,腊肉排骨三十斤,八块一斤。】 林靖远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价格真不贵,而且算得上相当优惠。 只不过这五百二十块花出去,家里的底子也差不多了。 柳茹茵急忙推了一把林叔一把,她怕周围的人看清纸板上的字。 林靖远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钱票好生点了几次,这才紧张的把钱和几个袋子塞进了老鼠洞。 这个动作做的比他当年炸碉堡还来的费劲。 与此同时,他还观察了一下围墙的高度,看看自己多久能翻过去——要是对方真的跑路的话。 很快老鼠洞周边的砖头一块块被抽掉,变成了足球大小,几个变得鼓鼓囊囊的袋子被塞了回来,尤其是装玉米面的那个,引得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林靖远飞速打开袋子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将几个口袋直接背起,带着柳茹茵就往外头走。 可走到半截,他们两人却被几个人给拦住。 好在这几个人并不是干拦路抢劫的,就是想问问林靖远手里有没有精细粮食,他们用一种粉子来换。 这几人的粉子是红薯、豆子之类的东西磨成的,算是粗粮中的粗粮,但比代食粉子要营养多了,在这年月算是最正经不过的粮食。 林靖远刚到手的一百斤玉米面里一点杂质都没有,算是细粮,两边一商量,用八十斤粗粮粉子换了三十斤精细玉米面。 也得亏林靖远以前是干矿工的,换到手粮食的重量他都承受得住。 只把腊肉排骨和红糖给柳茹茵背着。 林靖远前脚刚走,老鼠洞前再次挤满了人。 可惜宝根已经不准备继续交易,他开始清理现场。 整个墙壁夹缝里的地面,都被他用笔记本给收走了一层地皮,那些松动的砖头和大石头也被他收了起来。 钻狗洞出来的时候,他一路用笔记本清理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同时他还布下迷宫,把周围的其他几条狗洞路线也清理了一回。 林靖远背着合计一百五十斤粮食刚进到院里,便看见一个老头在给林拥军举高高。 “爹,你咋来了?” 在逗孙子的林老爷子笑容慢慢消散,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 理都没理林靖远,老爷子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玉华啊,别做那么多,爹吃不了几个,下午的车就走。” 陈玉华闻言挑帘子出来看了一眼院里,笑着点点头。 “没事,爹,马上就好了!” 她又看向林靖远。 “你回来了,快把粮食放屋里啊。” ...... 林靖远一边把粮食分类放好,一边听陈玉华在低声絮叨。 “爹是半小时前到的,给我塞了一把钱票,估计有一百多,我不要他就发脾气。” 林靖远无语摸摸自己的头。 “不要紧,过几天咱偷偷给大哥汇过去。” 陈玉华忽然挤了他一下。 “你和爹倒底是咋回事?之前问你就黑脸。” “这屋子是我二叔的,”林靖远接过陈玉华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他当初没后人,我爹就让我临时算在二叔名下。” “当年平津解放,队伍扩编招兵,我爹死活不让我参军。” “刚好二叔过世没多久,是我给摔的盆,街坊邻居都认识我。” “最后我偷偷用二叔这房的名义报了名。” “后来啊,”林靖远笑了笑,“半岛开打,老爹装病哄我回去探亲,反正我那时候脾气也暴,最后干脆直接落到二叔这边。” “已经好几年不往来了。” 陈玉华立即劝了一句。 “亲父子有什么气要怄这么久?我看一会吃饭的时候,你软和些就得了。” 林靖远点点头,继续整理米缸。 陈玉华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猜到林家父子之间的怄气怕还牵扯到了爱红和拥军的亲生母亲......,卢二婶子就曾经隐隐提过一回。 “好小子!” 林老爷子手劲很大,慈爱的揉宝根脑袋那就跟揉泥丸似的轻松。 “哈哈哈哈,三条杠啊!” “不错不错,来,让大爷好好摸摸你的聪明骨。” 宝根无语至极。 有聪明骨的那是狗......。 可林老爷子是真的喜欢宝根,在林靖远那帮战友里也就张新国能和老爷子聊得来。 林老爷子喜欢聪明人,比如老张家的这号品种,狗脸狐狸心,也就看着憨厚,其实浑身都是窟窿眼。 更何况,这八岁的孩子才来京城几天,就三条杆了! 林爱红不喜欢她亲爷爷,因为她早就知道乡下的爷爷奶奶最喜欢的是拥军。 所以她一直躲在陈玉华身边,不往老爷子身前凑。 老一辈重男轻女这观念太根深蒂固,陈玉华也没办法。 ——林大伯家里就两个姐姐,拥军是林家第三代唯一的男孩儿。 家里最怕林老爷子的人无疑是柳茹茵。 因为她被收养的时候,刚好是林靖远和前任背着家里离了婚的那段时间。 不过老爷子这回对柳茹茵还是挺和善的。 “也不错,茵子你准备考大学是吧?要努力,大爷等着家里出个大学生。” 柳茹茵嗯了一声,语气竟然很是郑重。 “我呢这次来,可不是看着远子升官所以我巴巴的上来亲近,”两个大馒头下肚,林老爷子又开始蛐蛐自己儿子,“一来是看看新媳妇,玉华很好!” “二来么,咳咳咳,生产队那边有些麻烦,托我找借口进城,弄点粮食回去。” 老爷子把吃饭都没取下的褡裢放在了桌上。 “里头是乡亲们凑的,老二,你点点,看够买多少粮食?” 第169章 重在参与 见如今日子过得越发红火的二儿子在自己面前平心静气的,就算被骂了也就笑笑,老爷子心里压了多年的气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爷俩好些年没聊过,老爷子刚好压了一肚子的话。 京城郊区的情况比城里更差。 尤其是在弄大锅饭的新公社集体。1 “现在你娘在队里都多了个诨号,叫【钟双蒸】。” “倒不是说她不好,而是指你娘做的双蒸饭是最好吃的。” “厨房的大师傅老牛还和我急眼。” “当我不清楚他的双蒸饭为什么那么难吃?” “每次都偷拿公家米,咱家没去揭发他,他就该烧高香了!” “姓牛的不敢惹我,就去报复你哥一家,他婆娘给你哥一家打饭手抖得得病似的。” “你哥傻乎乎的,还是菜丫偷偷告诉我的。” 老爷子得意一笑。 “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们家菜丫是记分员啊,我让她盯着那一家人的错处,一连七天,田间和厨房里他们家的人工分都是最低!” “嘿嘿,后来他请大队长居中说合,说是想让他家儿子和二丫头稻丫相看,可私底下却在找菜丫记分上的把柄。” “那我还同他客气什么?” “再过几天,公社有领导下来视察水利,到时候肯定要看食堂里公示的本子,我非当面拆穿他们一家挪用公家粮食的事不可!” “我这次特意进城,就是为了让他们家安心几天。” 林靖远回忆了一下老家姓牛的那一家人,他没反对老爹的做法。 “稳嘛?可别是空穴来风的掰扯。” 老爷子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你娘是个面憨心细的,发现每次去库里取粮食,他们两口子总要到场看着。” “可她看到那公示本子上的库存数也对。” “所以你娘有次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在库里翻了翻,最下头两个粮食袋子,呵呵,八成是稻草!” “他们每次做饭刻意少用一些米,就是为了慢慢抹平这两袋粮食的账。” 林靖远有些迟疑的摇摇头。 “那也只是怀疑,万一那两袋粮食没问题,那我娘就不成恶人了?” 林老爷子摸摸胡子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老子能不知道?不过是这个环节还没想明白罢了。” 坐在一边的宝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三条杆 ,可惜没人注意。 柳茹茵想了想,憋出一句话来。 “要不,偷偷给公社写一封匿名信,让领导下来的时候随手查一查?” 陈玉华拍拍她的手。 “一样的,能写这封信的人肯定知道食堂储备的猫腻,到时候婆母的嫌疑肯定最大,而且这种写匿名信的事在乡下很让人忌讳。” 柳茹茵咬咬嘴唇:“您说的没错,是容易把大娘牵扯进去,那就只能当面揭发赌一把?” 宝根又拍了拍自己的三条杆,这回总算是有人看到了。 林爱红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布制臂章。 “也没脏啊,小哥,你怎么啦?” 柳茹茵没好气的捏住了宝根的耳朵。 “大人在说话,你这个时候显摆个啥?” 其实她没用力,但林大爷已经一把把宝根抢了过去。 “三条杠诶,咱就爱显摆又咋啦,是吧?啊哈哈哈哈。” 可谁知宝根接下来一句话让老爷子大笑声戛然而止。 “要是我啊,就在公社领导去食堂看公示本子之前,找个机会在本子上涂几笔。” 柳茹茵呵呵一笑。 “又是匿名举报么?还不是一样......。” 宝根耸耸肩。 “干嘛举报?找个孩子把几笔支出和库存总数给他涂了......,” 对于宝根的话,林靖远无语摇头,柳茹茵翻白眼,陈玉华若有所思,只有林老爷子双目圆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宝根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小张的儿子,这脑子!!!哈哈哈哈,对,咱们宝根说的对!” “到时候找个孩子给他涂几笔!” 林老爷子笑得发颤。 “甭管谁解释,公社领导也肯定要现场查食堂的库存!” 老爷子这么一解释,林靖远和柳茹茵再看向宝根的目光里都带上了惊疑不定。 ——八岁诶,蒙的吧?! ...... 陈玉华的父母第二天来到林家和林老爷子见了面,宾主交欢。 算是把林靖远和陈玉华婚姻里最后一个环节给补齐了。 老爷子这次来京城,名义上是看儿子和新儿媳,实际上还担负着帮几个亲朋好友弄点额外粮食回去的任务。 虽然都公社了,但谁家不藏点压箱底的粮食? 所以林家父子还得去一趟黑市。 见到林靖远递过来的大口罩和帽子,林老爷子满是唏嘘的接过来。 “老头子我上次戴口罩还是解放前呢,这一晃多少年了......。” 两人背着口袋出门,老爷子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把大院的门栓棍子给拿在了手里。 手里掂量了下,嗯,不错! “爹,您拿那棍子干啥?” 陈玉华在后头看见急忙问了一声。 老爷子轻描淡写的指了指自己的大口罩。 “放心,爹做这个买卖比你男人熟......。” 骑在门口大狮子身上的宝根顿时一阵风中凌乱。 ——大爷,您解放前确定是正经农民么?!!! 林老爷子的棍子被陈玉华哭笑不得收走。 林靖远也不得不给老爷子解释了下,黑市的“黑”不是黑吃黑的那个“黑”。 今天黑市粮食的价格比昨天又高了一点,而且根本没有多少犹豫的机会,你但凡一个迟疑旁人就抢了先。 林老爷子和林靖远去了两小时,最后也只背回来八十多斤粗粮,玉米茬子超多的那种。 第三天一大早,林靖远请了假陪着老爹回一趟乡下,他联系了原来矿上的朋友,准备搭矿上的便车过去,不然的话这八十斤粮食根本运不出京城。 ....... “这次全市的六一大汇演本来是没我们景川什么事的,可我们二年丁班上次出的风头实在是太大。” 刘校长在会上侃侃而谈,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我在教育局的朋友私下告诉我,有些部队上的老领导说只要我们丁班参加,他们就会去现场观摩,所以这个差事我们不得不再次硬着头皮接下来。” “好在我紧急请调的艺术老师小吕同志明天就能到京。” “我还是那句话,成绩不成绩的不要紧,重在参与!” 第170章 表演形式? 沪上去往京城的火车上,硬座区域。 所有人都在昏昏欲睡。 靠西边窗户边,有个身影依旧在本子上不断的写写画画。 几个年轻的男同志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把目光投向这个角落,生涩的在这个身影上停留片刻。 身影是个女同志,大约二十三四岁,梳着一条乌黑的辫子。 年轻女同志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女士白衬衫,每当窗外的风灌进来,白衬衫猎猎,加上不停颤动的刘海,让人望之不舍挪开目光。 这是一位气质有些独特的女性,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她在认真思考的时候对周围目光的吸引力更添三分。 此时的吕青心头的兴奋感依旧没有散去。 自从几年前从京城毕业之后,她回到家乡沪上工作,她在梦中经常会回到自己待了几年的京城大街小巷。 相比于沪上的精致,她更喜欢京城的爽朗大气。 吕青自己也万万没想到景川学校的校长去自己的母校找艺术老师,自己的恩师向她强烈推荐了自己。 “京城六一大汇演?” 喃喃自语的吕青再次在本子上划掉几行字,又一次否定了自己的一段设计。 不知不觉中火车运行速度开始变慢。 京城站到了。 吕青背着自己的行李急匆匆的下到站台,看着满眼的红旗飘飞,她很是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 宝根和梅子都很想哭,但丁班大部分同学都在嘻嘻哈哈的。 艺术老师还没到,他们丁班的艺术指导临时由鲁主任负责。 鲁主任大手一挥,先练习集体配合,大合唱走一个。 可鲁主任这个大男人居然找来了四五个女老师给所有同学打腮红......。 四十三个猴子屁股新鲜出炉。 加上丁班学生们一身的白衬衫、黑裤子和白球鞋,那场景,啧啧啧啧。 吕青被江老师带进教室的时候,也被眼前一幕逗笑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皮肤很浅,笑起来血色便上涌的厉害,红的很漂亮。 鲁主任刚刚指导完一首《团结就是力量》,内心相当满足的背着手离开教室,把现场留给了忍俊不禁的江媛和吕青。 不要怪江老师和吕老师见到这现场后会忍不住发笑,实在是鲁主任太过舍得下成本。 四十三个学生而已,两大盒腮红都被他一次性用完了。 吕青还好一点,毕竟在沪上的时候她也经常见到这种情况,只是没有这么过分的妆容。 但江媛却根本没有收着自己的笑,尤其是他看到一个大脑袋小孩顶着猴子屁股和红嘴唇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认了半天才发现,这货居然是自己最看重的副大队长宝根同学。 江老师捂着肚子挨个指着学生们笑过去。 气的同学们个个哇哇直叫说江老师你太过分了。 好在还是宝根有办法,他往讲台上一站,指着自己的脸大声问了一句。 “脸为什么是红的?!” 京剧《智取威虎山》上个月刚刚初演,这段精妙台词瞬间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于是台下所有的男生女生齐声指着自己的脸大喊。 “精神焕发!” 都从刚才的不满和委屈中瞬间变得情绪激昂得意起来。 吕青终于放开笑了,看来这个班的气氛相当的好。 (智取威虎山第一场是在沪上京剧院,所以吕青也知道这个台词。) …… 二零丁班所在的教室原来是个单独的会议室,旁边的一间茶水间被改成了江媛的办公室。 茶水间面积不小,以前只有江媛一个人办公,如今又多了一张办公桌,那是吕青的。 吕青在翻看自己刚刚从丁班学生手里收来的纸条。 江媛把丁班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全告诉了她。 所以吕青判断,六一大汇演丁班上大合唱肯定是不行的。 她不是不通世情的温室花朵,她很清楚那些老人家加诸在丁班孩子们身上的关注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大合唱,怕是很多人都会大失所望。 可丁班同学们的实力有限,时间也有限,所以吕青只能另辟蹊径。 在演出形式上,她首先征求了全班的意见。 因为江老师以前表达的一个观点与她不谋而合。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和学习动力。 在她眼前的本子上已经被划掉了多个演出形式。 舞蹈、独唱、秧歌、乐器演奏等等。 在吕老师的眼中,丁班最让她惊喜的是宫爱珍的存在。 那嗓子和身段真让她爱不释手。 另外两个舞蹈专业的女生也不错,底子扎实。 另外两个玩乐器的男生倒只是刚刚入门。 “只能是集体节目啊!” 吕老师惋惜的摇摇头,再次放弃了让宫爱珍单独一人大出风头的念头。 看重丁班的多数是来自队伍上的老同志,这个隐藏条件注定了丁班出的节目只能是集体性的。 “惊喜?” 她慢慢的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 按照江老师说的,上次丁班同学之所以那么出彩,就是因为那场现实实景演绎让老同志们感到了额外的惊喜。 “话剧片段?” 看着眼前最后一张纸条子上的字,吕青一时若有所思。 她从来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当年从北艺师范毕业时班上能竞争留京名额的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女生。 吕青之所以没能竞争过对手,就是因为两人在创作理念上的不同。 她觉得在创作过程中,应该着重考虑受众们的需要。 这种市侩的言论自然被老师们不喜,明明水平差自己一线的对手留了下来,自己却回到了沪上工作。 思绪飘飞中,吕老师再次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对手兼同学。 “好像这次指导育英小学参加六一汇演的艺术老师,就是花珊?” 吕青摇摇头,将那个影子赶出脑子。 “话剧似乎可行,但雷雨这些太雅的先要排除。” “嗯,哎~,总觉得中间还差点什么没想通。” 写这张条子的自然是宝根同学,其实他的意见还是收着来的。 他最想搬上台的其实是小品,估计那些老头老太太们肯定喜欢这个。 可惜在这年月,玩太脱的话容易扯的蛋,他只能无奈放弃。 就在吕老师在灯下冥思苦想之际,这家伙也忽然发出了一声哀嚎。 第171章 都来找灵感 宝坤痛苦得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反复打滚。 心疼导致的。 他刚躺在床上准备用小五星把那一堆棉花净化一下。 可好死不死的他却把目光落在的那堆从水里捞出来的汽车零部件和一些电器元件上。 这些东西已经报废的可能性超过八成,可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两辈子的男人,谁能拒绝把这些东西进化后带来的惊喜和诱惑。 “就用一颗!” “这些报废电子元件和零部件来自不同的东西,估计进化请求怕是不会成功。” 当时的宝根看了一眼扉页上还有两颗小五星,心里默念着。 “我就试试,只试一次!” 可就在他的目光投到那堆废品上,并在脑子里想着进化时。 他明显察觉到笔记本似乎突然停顿了一下,而下一秒让他心疼无比的情况出现了。 剩下的两颗小五星瞬间消失不见,扉页上空荡荡一片。 宝根后悔的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叫你手贱,叫你手贱! 牛排骨没了! 白棉花也没了! 你就不知道攒下一个小五星有多难吗?! 在床上翻了半天,直到里屋的柳茹茵惊异地问了一句。 “宝根你咋了?是不是肚子疼!” “没啥,就做了个梦。” 宝根胡扯了一句,起身上外头放水。 五月的夜里不太冷,宝根哆嗦着把水放完,这才心情忐忑的看向了那堆废品。 诶? 那堆废品已经消失不见,在原地留下了两个东西。 其中一个宝根认识,是拖拉机和老式汽车上的那种柴油发动机。 半旧不新的样子,看着似乎还能用。 而另外一个东西则比发动机小巧多了,像个不大的铁盒子,上头的绿漆也是斑驳不平。 如果只看这东西的主体化宝根也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可这东西的一个配件却出卖了它的身份。 一个带弹簧按钮的小板子。 这竟然是一台半旧不新的小型发报机! 看着空间里的这东西,宝根吃惊到差点忘记提裤子。 ----那两个人从河里到底捞了什么要命的东西起来? 宝根用意识盯着空间里的发泡机按钮,随着他思维波动,按钮开始上下摆动,发出了滴滴声。 居然还自带电池。 只是这段滴滴声在笔记本空间里来回传荡,一直不曾消失。 哪怕宝根想用意识把这段电波取出来也没有用。 呃,吵死了! 第二天一早,宝根差点迟到。 得亏梅子、关泰山和刘思敏几个一路扯着他飞奔。 课堂上的宝根昏昏欲睡,打不起一点精神来,因为只要他把手放在笔记本上,就能听到那段烦躁的滴滴声。 “算了,今天应该已经刷新了一篇新的涂鸦,先看看是怎么个事?” 【剧本的创作遭到了挫折,大家看过我俩的剧本后都是说里面的内容太过压抑和悲惨,好在领导帮忙找了作家沙老师来对我们进行指导。 沙老师看过我们的剧本,指出了我们的缺点。 剧本内容虽然详,也确实是我们的亲身经历,但却没有考虑到观众的视角和当时全国的局势,所以很难与观众们产生共鸣。 他建议我们多了解当时的国内革命的情况,融合大环境来创造这个剧本。 这段谈话对于我俩的启发很大,但还是有些问题没有想通。 所以我们俩打了好几次报告,终于在一九六零年夏初五月得到了上级的批复,允许我们两人去京城采风。 到了京城后,我们俩日日泡在历史革命展览馆里,在阅读过大量文献后我们终于开了窍。 我们俩到现在还记得,有一天京城下了雷阵雨,我们被困在馆里连午饭都没吃,但那天在饿肚子的情况下我们的本子有了很大的突破。 ......】 “雷阵雨?” 宝根的自言自语引起了同桌的注意。 梅子歪歪头看着他。 “你才知道,早上老师就说了,气象台说今天中午有雷阵雨。” 宝根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头发。 送上门来的小五星,就这么眼睁睁的放过? 直到他忽然看到艺术老师吕青路过窗口,小屁孩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 六一大汇演要持续足足七天时间,因为市教育局下属各区各学校都要轮流参加。 汇演时间从六月一日开始到七日结束。 因为给景川小学的通知有些晚,所以他们被安排在最后一天出场。 吕青知道自己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七天可用。 可她还在纠结演出的形式。 “历史革命展览馆站到了,到站的同志别忘记了下车!” 在售票员的招呼声中,吕青回过神来急忙下了公交。 丁班小头目张宝根今天给她“无意”中提了个醒。 张同学说:上次老同志们留他们吃饭,曾经说过他们最爱去参观的地方就是历史革命展览馆,那里有他们记忆深处的人、物品和事迹。 吕青二话不说立即赶往展览馆,看自己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灵感。 只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同时有些感动的是,宝根同学让她别忘记了多拿点吃的,免得中午饿。 而且刚才在公交上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挎包里除了自己的铝制饭盒外,还多了一个纸包,里头是两个野菜馒头。 “这孩子,我哪里吃得完?” 笑叹一声,吕青匆匆的走进展览馆。 与此同时,天空里猛然响起了一声雷霆。 中午时分,吕青有些颓然看向馆外的瓢泼大雨。 她被大雨困在了馆里。 而且她今天的思路依旧没有想通。 吃过自己饭盒里的食物,她这才发现和她一样被困在馆里的还有两个中年男人。 两个男人捂着肚子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什么。 慢慢的,吕青居然听得入了迷。 ...... 罗斌和杨言一人一个野菜馒头吃的贼香。 在他们身边,漂亮的女老师正在本子上飞快的写写画画。 吕青一边兴奋的写着一边低声请求。 “两位老师,我想让我们班的同学用一段你们的剧本内容进行演出,可以么?” 罗斌和杨言都笑着应了。 吕青的请求他们求之不得,正好可以借着小朋友们的演出来修订一下他们还拿不太准的情节。 看着扉页上重新出现的一棵小五星,宝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手里要是不攥着一颗备用,他觉得自己很没底气。 从展览馆回来的吕青老师,当即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下了这次演出的内容。 宝根不可置信的狠狠揉了揉眼睛。 “红、红、红岩~片段!” (这个小说的两位创作者在1960年初夏来京采风的事是真实的,初稿从59年曾一度被批评,两人在这次参观历史革命展览馆后开窍,写下了得到认可的最终版本。) 第172章 晚x词话 吕青胆子很大,她让同学们排练的是小说里越狱的那一段。 也是全剧最惨烈的一段。 敌人的机枪扫射、雪白的探照灯、故意吸引敌人的火力给同志争取逃生的时间......。 两位创作者也搬到了景川学校附近的招待所,现场指导彩排、同时进一步完善他们的小说内容。 故事发生地点在山城,罗斌和杨言在课堂上向丁班学生展示了白g馆和渣z洞的地形图。 宝根仔细看着黑板上的平面图,与自己上辈子去参观过的现场进行着对比。 可就在他盯着地图看了超过五秒,笔记本忽然微微一热。 宝根下意识的取出笔记本看了一眼。 嗯! 为什么刚刚到手没多久的小五星居然缺了一个角? 不对,空间里一直在回荡的电报滴滴声也没了! 盯着黑板上的地形图,宝根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段电波不会跑到山城去了吧? ...... 废品站里,几个小孩在翻旧书。 废品站的买卖明码标价。 两分钱一本,不论大小轻重。 梅子几个都在满世界找带图画的书,只有宝根在悄悄的找各种老字典和与电报有关的书籍。 老字典最适合当各种电文密码的母本。 宝根决心改变自己与上头联系的方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听卢二婶子说——地安门大街对面的南锣鼓巷出了事。 听说被吉普车带走了几个人,而且那种吉普车窜车牌大家几乎都没见过。 宝根得到消息的当天立即出去在周围溜达了一圈。 小苏州胡同、火药局胡同是他最熟悉的地头,他敏锐的发现两个胡同邮筒附近的人家都多了几个外地来的“亲戚”。 看来其他胡同也是一样的。 带着人足足翻了两个废品站,宝根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本泛黄的民国三十六年修订的商用电报通码。 宝根偷偷塞进了自己的笔记本空间,在结账的时候他故意算错多给了两分,看废品的老头一声不吭......。 废品站的生意其实不错,尤其是那些收来就比较完整和珍贵的书,他们可不会扔垃圾堆里,而是会转手让给几家老书店。 其中一家老书店叫“悬笔斋”,公私合营之后改成了文具店兼旧书店,但懂行的人都知道管事的店主手里其实藏了不少好东西。 就在宝根带着人翻废品站的时候,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走进了悬笔斋的大门。 店主刚抬头便看见来人进门就戴上了口罩。 他心里呵呵一笑。 这来的肯定是他私下的买卖,与公家的生意无关。 “同志,来,里头坐!” 店主把男人让到里间,拉上帘子。 “您是买点什么,还是要卖点什么?” 口罩男人捏着嗓子。 “我听说你手里有一本民国二十年的珍版《晚民词话》,能不能割爱一二?” 店主笑眯眯的摇头。 “现在是新社会了,我哪里有那种东西,同志你怕是找错人了。” 口罩男子也没追问,而是拿出了两张绿色带红章的票子来放在了桌上。 这是京城十斤粮票! 店主眸光微微一动,但依旧忍住了伸手的冲动。 他继续摇头。 “同志,我这里是真没有啊!” 口罩男人有些肉疼的再次摸出了两张绿票子放在之前的票子上面。 “二十斤粮票,这已经是天价了。” 店主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 “同志,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家都吃不饱,你怎么还惦记着下三路的事?” 口罩男人有些不耐烦。 “一句话,卖不卖,不卖那我走了。” 见男子去拿那四张粮票,店主急忙伸手拦住。 “卖,卖!” “哎,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 林靖远本来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忙的人,又要操心生产进度,又要管质量,还要关注职工们的身体情况,尤其是那些有浮肿病前兆的女工。 直到他再次见到了邋遢的埃尔,他才知道利润的魔力能把一个人刺激成什么样子。 埃尔为了赶时间,从南方回来的时候直接挤的货运车厢。 到了京城也不休息而是直奔布帘厂。 “林,好消息!” “我们第一批货到了巴黎,才四天就卖断了货!” “四天!” “布莲的牌子口碑已经有了雏形。” “所以,”叫花子一般的埃尔死死的抓住林靖远的衣服,“我的下一批货在哪里?!” 林靖远领着这家伙看完仓库里的成品,埃尔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定金有限,生怕京城这边对于生产的事采取谨慎对策。 埃尔直接睡在了林靖远的办公室里,就连谢欣月赶来叫了他几次都没能醒过来。 “让他睡吧,估计一路上都没合眼,”林靖远叫住了谢欣月,“你今天过来是因为埃尔下一批货定金的事?” 谢欣月摇头解释。 “我是来找您的,叔,部里有个事想让你居中帮着劝一下埃尔。” “部里?我能帮什么?” “最近我们部里各司选了几个人专门改做粮食进口,我们直接和桦润的几个高层联系。” “而且这件事很隐秘,暂时不能公开,部里的人大多数都不清楚这件事。” “所以这件事能够操作的渠道就不太多。” “法兰人现在和我们的关系不错,上头决定重点攻关这个渠道,所以埃尔这个纯粹的商人也进入了上头的视线。” “而且我和叔叔你的背景都值得信任......。” “多大的利润?” 问话的不是林靖远,而是睡眼惺忪的埃尔。 谢欣月打开自己的本子给对方看。 “你以港岛商家的名义批发收购,我们在收购价上加价15%,运输都算算我们的。” “布帘厂两年内不接待与你有竞争的任何顾客。” “你在布帘厂拿货享受先货后款的待遇。” 埃尔当即笑了。 ——上帝,今年还真的他的幸运年! 埃尔觉得今年是自己的幸运年,但有人却觉得最近几个月自己的人生处于一片灰暗之中。 徐子谦静静的又摁灭了一支烟。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临时空出来的办公桌上。 坐在那里的同事被临时调去了一个密级颇高的小组,听说谢欣月也进了那个组,自己私下打听过好几次,却被科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看着谢欣月莫名其妙的一路青云,徐子谦的心逐渐灰败扭曲起来。 徐子谦此刻的心很平静,利害得失他早已经权衡过了。 他做的很小心,而且类似个人品行上的问题上头一般不会追查太严,尤其是对匿名举报者。 但品行问题足以让谢欣月离开那个小组。 徐子谦算过很多次,到时候最有资格接手谢欣月位置的人只能是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一本他刚刚买来的老书。 徐子谦记得谢欣月有个习惯——她习惯性的会把她的挎包挂在司大办公室的衣帽间。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大约还有三分钟,管理衣帽间的人会提前去食堂打饭......。 第173章 叫你妹妹吧 舞台短话剧的彩排很有意思,丁班的学生们在这方面果然天赋异禀。 而且因为是全国第一次排练,所以台词几乎都是老师学生和作者现场编的。 自己编的东西就没那么讲究,彼此的台词大意不差就行。 最不过戏里最出众的男女角色属于宫爱珍和唐向阳,宝根觉得自己之所以落选还是因为自己依旧有点微微发黄的头发。 而全班最漂亮的小姑娘落选原因也很简单,太漂亮了没人好配戏,没有宫爱珍的那骨子英气。 其实刘思敏的英气比宫爱珍的更足,可惜容易被人认为是男孩子。 吕青当然不会放过宝根这么能放得开的学生出演重要角色。 全班学生哭着闹着不肯演的角色归了宝根和伊白梅。 监狱长和漂亮女特务。 关泰山是机枪手,刘思敏是行刑手。 小团伙里就宫爱珍一个是好人。 本来梅子几个还不干,这年月谁愿意演坏人啊? 于是宝根拉着大家临时召开班会。 “我既然是副大队长兼班级中队长,那自然要以身作则为大家服务,最坏的人我来演。” 大家热烈鼓掌,宝根全班威望+5。 “梅子同学是副中队长,是除了我之外职务最高的干部,所以女特务她主动来演,大家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梅子同学很委屈的。” “所以以后啊,谁不给咱们梅子副中队长面子,就是不给我们丁班面子,大家说对不对?” 反正只要不是自己演,大家这个时候都答应的相当痛快。 “对~!” 宝根接着为难的看向其他几个班干部。 “班委里唐向阳、田春兰和宫爱珍都演的是正面人物......,哦,就连梅志强同学也不用演坏人了,这个嘛......,。” 几个班委顿时紧张起来。 宝根似乎想了半天:“我看要不这样,刘思敏和关泰山同学这个坏人不能白演,肯如此付出的同学我们必须好好珍惜。” 最后关泰山和刘思敏当上了各自小组的组长,宝根在丁班的势力+5。 丁班四大恶人就此新鲜出炉,只有叶二娘伊白梅同学一直觉得很别扭。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宝根哄了她一路。 “梅子,老人说心情差的话要多运动。” “哼,为什嘛?” “因为你会发现其实你的身体也很差。” “宝根,你、你讨厌!” “不要不开心,我放屁给你听。” “啊~~~~。” 四个人一阵鸡飞狗跳,尤其是刘思敏最喜欢左右横跳,一会帮宝根一会帮梅子,最后和关泰山产生了分歧。 到了胡同口,梅子和宝根没事了,他俩反而闹了起来。 正巧解卫军领着宋家珍往家里走,看到他们几个宋家珍乐呵呵的问。 “宝根你咋看着不开心啊?” 宝根愁眉苦脸的指了指斗鸡似的刘思敏和关泰山。 “我俩朋友吵架了,我都劝了半天。” 宋家珍笑着刚想劝慰宝根一句,谁知宝根一摊手,语气里满是遗憾。 “他们就是不肯打起来。” 梅子抱着小肚子笑不停,刘思敏和关泰山哇哇叫着一起杀了过来。 宝根立即脚底抹油。 宋家珍咯咯笑了几声,又看了身边的解卫军一眼。 “要是我们也能一直保持这样年轻就好了。” 解卫军笑而不语,谁知宝根刚好绕着跑了回来经过他们身边,大声喊了两句。 “家珍姐,其实想保持年轻有三种方法。” “多吃蔬菜,多运动~!” 宋家珍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那还有一个法子呢?” 宝根已经追得跑远了,只听他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 “那就是谎报年龄啊~~~!” 几个坐在门口看热闹纳鞋底的大妈顿时手一抖,针全错了位置。 宋家珍咬咬嘴唇,又好笑又好气——这个臭小孩在说她比解卫军大两岁。 “有个问题本来不该问,因为问了显得不太理智,可我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 解卫军笑起来。 “我知道,你不问我也会同你说。” “大两岁不算什么,其实,我想啊,从今儿起,我想叫你家珍.....那个.....妹妹。” 宋家珍脖子上微暗的凝脂肌肤瞬间变成了玫瑰色,眼睛却亮晶晶的。 “好吧。” 宝根逃进大杂院,正遇到本该当班的杨兴民换了身新短袖衬衫急匆匆往外走。 他身上这件衬衫略显宽松,明显是解卫军的衣服。 宝根一把抱住杨兴民的大腿。 “哥,你又翘班去看谢姐姐?” 杨兴民扒拉了他一下。 “谁翘班了?我就是沿途帮隔壁胡同的同事临时加强下巡逻力度。” 宝根听出来了,杨兴民这是要去外贸大楼。 “带上我,我刚好有事要请教谢姐姐。” 可自从得到谢母的暂时认可,杨兴民已经不大乐意约会的时候带着宝根和梅子了。 “有啥不懂的,你问我就是了,别总麻烦你月月姐。” “我问的是俄文......。” 杨兴民叹了口气,外语方面他太渣,只能带上了这个小拖油瓶。 宝根可不是故意要当他们的灯泡,而是他有很重要的理由要去一趟外贸大楼。 那本1947年版本的商业通码有些页面已经模糊不清,宝根在寻找补全的机会。 而他之前就听谢欣月说过,除了邮局外发报机这东西她们单位也有。 电报室虽然不让进,但最新公布的商业通码表格却是贴在电报室走廊墙上的。 宝根想去对照一下自己书里缺失的那部分代码。 除此之外,他还想跑远一点去寄一封信——因为从北边的鼓楼东大街到地安门东大街,再到南边的东四西大街,这一大片区域的邮筒估计都用不成 了。 杨兴民已经来过好几次外贸大楼,敏感区域他进不去,只能带着宝根在休息区坐着等谢欣月下班。 宝根有点心急,因为电报室走廊也在敏感区域里,他进不去。 好在他这次有点小运气,正好看到法兰人埃尔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外贸大楼。 埃尔正好要去专门给外商使用的电报室给法兰发电报,带着林靖远的侄儿在走廊里看看根本不算什么。 第174章 书不对 宝根刚回到休息区,便看见谢欣月面带笑容的匆匆走来。 “宝根也来了,欢迎欢迎,那咱们等下去附近的国营食堂吃一顿?我刚拿到一张特供票。” 还不等杨兴民和宝根回答,忽然远方的走廊深处响起了一个声音。 “谢欣月同志,请你等一等!” 三人偏头一看,是几个脸色很严肃的中山装男女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见到来人谢欣月的眉头微微一皱。 杨兴民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欣月,他们是什么人?” 谢欣月虽然费解对方为什么会叫住她,但也没在意很多。 “是我们部里管思想和纪律的小组人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 走过来的几个男女只是紧紧盯着谢欣月的一举一动,对于八岁的宝根完全忽视。 宝根在看到这几人的眼神后,心里也觉得很不对劲,尤其是那位女同志正一脸厌恶的盯着谢欣月的腰部看。 顺着她的目光,宝根一偏头,正好和谢欣月的挎包来了个亲密接触。 宝根顿时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 他飞快的从衣服下头抽出笔记本来,自顾自的打开谢欣月的挎包拉链,然后塞了进去。 “姐,我的本子放你这里一下,我塞肚子上不太舒服。” 谢欣月笑了笑没反对,却不知道宝根的手在伸进她的挎包,飞快的四周摸了一下。 挎包里有几本书,而且从手感看似乎都是谢欣月自己的,因为谢欣月的书都是包着封皮。 只不过在刹那间,宝根的手感告诉他中间那本封皮有些显大了......。 看到那孩子的手离开那个挎包,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中山装们都轻轻松了一口气、 “谢欣月同志,可以让我们看一下你的挎包么?” 领头的男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谢欣月只是一愣。 “行啊,”她无所谓的把挎包递了过去,“钟组长,出了什么事?” 接过挎包的钟组长干笑一声。 “不急,”他转头对那个女性组员说,“小李,你也是女同志,先看看里头的东西。” 女人接过挎包打开,然后拿出了那三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红色的笔记本是刚才这个孩子放进去的,里头全是这孩子的涂鸦。 三本书里有一本没有封皮,很是引人瞩目。 两本有封皮的书分别是一本俄国小说和一本俄语词汇书,而没有封皮的那本竟然是本解放前刊发的《古文观止》。 这个结果让几个纪律组的成员一时间面面相觑。 初夏时分,杨兴民和谢欣月都的短袖衣服,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们身上藏不下一整本书。 钟组长倒是真真松了口气。 “一点误会,现在没事了。” 看着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的这些人,谢欣月觉得不痛快的同时,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杨兴民则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谢欣月的挎包。 “月月,你的包一直都在放在办公室?” “没有,我新进的小组不准带包进去的,怎么呢?” “这几天就别带包了......。” “行吧,你是公安,你说了算。” 接着谢欣月很是疑惑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几本书。 “我那本《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去哪呢?这本古文观止,怎么看着像我前天给宝根的那本?” “你这几天太忙了,”杨兴民看着有些心疼,“出点小差子也正常。” 徐子谦到底没能忍住自己想看现场的冲动,他躲在另一条走廊的尽头假装看着墙上的报纸,其实不时的回头在观察谢欣月的情况。 在看到谢欣月向纪律小组成员递出自己的挎包时,一种奇异的成就感瞬间让他飘然了起来。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无法理解。 他在匿名举报信里已经把那本书详细描述了一遍,怎么这个女同志只是随意翻了翻就给塞了回去? 那可是《晚民词话》啊! 晚明两大禁书之一,要知道金玉两书在如今也是禁书。 他塞到谢欣月包里的这本还是带插图的,怎么会轻轻放过? 徐子谦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视野矮一头的水平线上,一双眼睛已经敏锐的盯住了他。 宝根认识徐子谦,上次还带着谢家父母上门捉那个来着。 他可不信这家伙是碰巧路过停下来看报纸。 刚才所有人都被纪律组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就徐子谦只看了“几眼”。 欲盖弥彰! 再说宝根信奉的是“有杀错没放过”原则,所以他当即把今天的这口锅直接算在了徐子谦的头上。 宝根的信件是第二天发的,这回选择的是北海边上的邮筒。 这封信他向上头介绍了z的最新密码母本、波频和发报时间,母本一开始是谢欣月送他的那本《古文观止》。 可他最后却换了另一本。 正是徐子谦塞到谢欣月包里的那本《晚民词话》。 ...... 白发老头呵呵一笑,把信件轻轻放在桌面上。 “看来你们在南锣鼓巷的动作被人看到了。” 坐在一边的男人急忙解释了一下。 “领导,其实我们那是故意的,他给咱们故意指了一个圆圈中心点,我们总不能当做看不到吧。” “这也是为了告诫他,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不太靠谱。” 老人摇摇头。 “是啊,你们的建议他是发现了,所以如今弄了一个电台,哎,我这心忽然揪的厉害!” “z同志的位置肯定不低,多个电台虽然方便,但也加大了他暴露的风险!” “领导,在第一次联系时,我们会提醒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那些不太重要的情报能不给就不要给。” 老人微微点头。 “z搞到的是一台老式发报机,对应码是商用通码,时间是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加密的母本是......1947年京城西城书局刊印的《晚民词话》。” “你们找母本的时候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悄悄的。” “领导,其实这个母本我们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有人说西城那边的悬笔斋里应该有一本,我已经派人偷偷去拿了。” 第175章 回旋镖 悬笔斋的店主一头冷汗的看着眼前几个人。 自己不过是平时卖点带颜色的古书,怎么就被这起子人给秘密带到这里来。 不至于吧?! 森冷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好好回忆一下那天买这本书的人......。” “那个人虽然进门的时候戴了口罩和帽子,但我知道你们这行吃的就是眼力饭,这应该难不住你!” ...... 店主之前说的情况让上头大为震惊。 有人居然提前一天买走了z设定好的解码母本! 干他们这行的可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尤其是z的那封信末尾的写信日期和那人偷偷买走母本的日期一致。 这让上头强烈怀疑z之所以改用电台联系,是不是z之前利用的传递网络出了问题。 而最大的可能,一是这个网络里有人叛变,二是这个网络本来就是敌人的,只不过被z在幕后引导利用了几次。 无论是哪种情况,获得了母本的那个人都会对z的安全和z的工作造成巨大的危害。 而且z获取那些的情报重要性根本无法估量。 一张无形的网迅速展开,笼罩向了整个京城。 而外贸部纪律小组收到的那封匿名举报信很快进入了办案人员的视野。 “应该是左手写的字,但笔划习惯还是有的。” 秦松山拿着放大镜仔细比对着举报信上的字迹。 “纸张是普通信纸,举报时间是前天下班之前。” “信是直接塞进纪律小组门缝里的,那里是不对外开放区域,所以应该是内部人干的。” 宋家珍给自己师傅送上一杯茶。 “谢欣月我认识,挺漂亮的一个女同志。那个人花二十斤粮票买来的东西只是为了栽赃小谢?” “当然不是!” 秦松山点点了资料上谢欣月的名字。 “这个谢欣月如今在一个密级小组里做事,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栽赃,还是不痛不痒的那样。” “私藏一本风月书,处罚结果最多也就是让她离开那个小组。” “所以那个人真实的目的,有极大可能是想刺探那个小组里的情报。” 秦松山翻看另一份资料,上头的照片赫然正是徐子谦的。 “上次我们刚好因为银行诈骗案收集过外贸大楼所有人的指纹,而那几张粮票上刚好有这个徐子谦的,呵呵,举报信的一个角落上也有。” “加上悬笔斋店主的描述,与徐子谦的身材有八九分相似。” 宋家珍听出了自己师傅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有些皱眉。 “您的判断我赞同,不过证据链还是太单薄了一些。” 秦松山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 因为有些事是宋家珍这个级别无法接触到的。 在公安的眼里徐子谦只是嫌疑极大,但在某些部门眼里徐子谦已经是个必死之人。 谢清远去鲁省出差、外贸部成立密级采购小组还有最新的解码母本,都与z最近贡献的重大情报有关。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徐子谦忽然对谢清远的女儿进行栽赃陷害、谋取谢欣月在密级小组的位置、同时还秘密采购z的密码母本,更是拿假的母本来陷害谢欣月。 谁敢说徐子谦没有问题?! 徐子谦万万没想到自己歹毒射出的那枚回旋镖,在变大千百倍后直接砸在了自己头上。 全家人都带走......。 宝根知道只要自己把母本设定为《晚民词话》,外贸大楼纪律小组收到的举报信肯定会落入上头的视野。 这种不良举报信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全力去追查来源,但如果涉及到z,那就算是京城里的一只不起眼的蚊子,也会被人全力挖出来灭掉。 他没有继续关注这件事,而是全身心投入了学习和排练中。 有个事他一直在纠结。 试问任何一个重生者,在你亲身参与全国第一次彩排《红岩剧》的时候,谁能忍得住不把那首歌唱出来? 那感觉就如同你在水边找到一块形状很美、厚度合适、手感超级棒的石片,结果你直接垂直的丢河里。 事后你会浑身不舒服......。 “你怎么啦?” 梅子写完一行字,偏头看了他一眼。 “有痔疮?” 宝根幽幽的埋怨梅子。 “咱们熟归熟,可梅子你怎么能偷看我......。” “臭不要脸!” “偷看我.....有没有坐立不安。” 梅子咬着牙举起小拳头在胸前——忍住,忍住! 她最后决定给宝根一点颜色瞧瞧。 看着梅子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张试卷,宝根很是不解。 “梅子,这是江老师布置给你的作业,我向来是没作业的。” 梅子低着头在帮他削铅笔。 “江老师不是说过吗,投入的学习其实是一种享受,我这是为你好!” 宝根语重心长的回答。 “可我这个人向来朴实无华,从来不贪图享受......。” “但如果梅子你坚持的话,那我还是写一写吧......。”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才满意的把铅笔刀收了起来。 “不过梅子,我试卷可以写,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不帮!” “其实是帮全班、帮吕老师、罗伯伯和杨伯伯的忙。” “干嘛?” “我觉得你爸爸那个岛郎朋友作品里,肯定有咱们这个话剧用的上的音乐。” “那......成吧,我回去趁爸爸不注意再去翻一翻,不过我妈说那些东西爸爸都已经藏起来了。” “我也去,”宝根拍了拍胸脯,“不然你一个人是翻不到的,我觉得书柜清理得不够彻底,说不定就有漏网之鱼。” ...... 昔日人来人往的黑市里,一个来买卖的人都看不到。 大群白衣服警察正在检查这里。 在巷子的中段,几个公安趴在高墙上看向墙后的夹缝,那里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老鼠洞交易者平时所处的位置。 可让他们震惊的是,传说中的巨石压根没有。 整个墙缝内,二十多米长、宽八十厘米区域地面的地皮杂物都消失一空,被人生生挖下去半尺。 这反侦察动作也太夸张了些吧! “谁这么猛?” 林靖远听解卫军说起这件事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周围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猛人? 警方估计现场少了足足十多吨泥土和杂物啊! 而他们口中的猛人正在和小姑娘等几个孩子在玩猪八戒背媳妇。 林靖远忽然想到了什么。 “诶,军子,算算日子,淮柔那边公社领导应该是今天到队里去视察吧?” “没错,就是今天,估计大爷那边正精彩着呢!” 第176章 牛家的算盘 淮柔距离东城区大约五十六公里,而到林靖远的老家双坡村还要多走二十多里路。 双坡村如今叫做双坡大队。 拥有九十七户人家,合计四百多人。 大队里最漂亮的建筑是新修一年的大队食堂。 那时候各家各户踊跃捐献木材、砖头、瓦片,耗时三个月才建成。 今天食堂这边格外热闹,队员们老老少少齐上阵,挑水把食堂里里外外反复擦拭着。 平日里那些歪七倒八的凳子也修理一新,实在看不过眼的一律扔进食堂后头的库里。 大队里的孩子们今天格外高兴,因为今天的大锅饭早餐比往日要好,食堂里居然舍得加了两成的高粱,五颜六色的菜粥看着就比平时的要稠。 食堂黑板上是大队长亲手写的今日菜单。 【早饭,三合米粥,大人三两,小孩一两半,咸菜每人一块。】 (这年月的三合米是一点大米加一些高粱和大部分玉米茬子配成的。) 最稀奇的是,今天居然还是三顿。 【午饭,三合面馒头,煮白菜、干炒南瓜。】 至于晚饭吃什么也有一行字,但大部分村民都没去看。 那时候公社领导早就走了,吃什么或者干脆不吃都得大队部临时决定。 牛家福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不是累得,而是因为天热。 这年月很难看到一个胖子,但作为双坡大队食堂唯一的主厨,他明显要比旁人富态一些。 今儿大食堂里的饭菜他都交给了林昭通家里的去做,要知道平时他只让对方帮忙淘米做饭,是一点都不让对方碰自己的锅沿的。 但今天情况特殊,牛家福要精心给小招待室那边做一桌工作饭。 他得精心凑五个菜和一个汤出来。 作为大师傅,他的腰杆挺得很直,大队里除了几个干部外的人见到他都会笑着打招呼。 笑容里的讨好不到位的,他还懒得回一句。 牛家福觉得自己祖上八辈子都没他如今风光,食堂里向来都是他们家的人先躲在厨房里吃饱了再轮到其他社员,大队干部也一样。 大队长拿他也没多大办法,因为只要他不出大问题,这个大厨的位置铁定只能是他的。 大师傅在大队带编,只能调岗不能撤,可大队里根本找不到其他岗位安置他。 牛家福的老婆郭小花在食堂大厅里拿着块抹布指挥队员们忙这忙那,那块抹布用了两小时,压根就没碰过几个地方。 正好后厨帮厨的范三姐端着水路过,她急忙笑着叫住她,在人家盆里把抹布好好洗了一回。 她就想让这人多端着盆一会儿! 范三姐没说什么,默默的端着水走了,郭小花猛的呸了范三姐的背影一口。 她就想不明白,当家的为什么要那么忌惮林家人。 不就是范三姐男人的弟弟在城里当了个小干部么?还是最近才提拔的。 就没见过自己男人如此忌惮过大队的几个干部。 正好牛家福走出厨房松散一圈,郭小花急忙上前拉了一把自己男人。 “当家的,超子的事你是当真的?” 牛家福先看了一圈四周,发现没人关注他们俩口子,这才瞪了自己婆娘一眼。 “声音小点!” “不是跟你说了么,先让咱家超子哄着林家的稻丫,最近你给我消停点,别在外头又招惹队里的那些女人吵架。” 郭小花不满的把抹布扔桌上。 “我家超子是独子,就咱们家的条件,凭什么要找林家那样的破落户?” “哦,就因为她娘进了厨房帮忙?她妹子现在是记分员?” 牛家福想到这个也来了气,不过是针对自己婆娘的。 “早就跟你说过,人家菜丫当了记分员,让你不要招惹林家人,结果你还刻意给人家每人少勺半勺,弄得咱们家三个上个月被找茬扣了多少工分?” “你排挤范三姐有用么?她是有编的,队长都没权利开她。” “她闺女菜花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让超子先给哄着稻花,还不是为了缓和一下。” 提到上个月的工分,郭小花也是一阵阵的心疼。 每次大队长给自家的人定了当日工分,记分员丫头会就提出自家人那天犯了哪些错。 自己男人也横过一回,干脆当天不做饭,结果范三姐带着几个打杂的利索的把饭给做了,村里人还说好吃! 唬得牛家福好生老实了一段时间。 “可咱们家超子似乎已经真的看上了那个稻丫!” 郭小花憋了半天才把自己压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那丫头还对咱们超子爱搭不理的,我就看不过眼去,你说万一她要是真嫁过来,我看到她的脸都不想活了!” 牛家福愣了一下,接着呵呵一乐,他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 “我在公社有一朋友前几天才去过京城,到过林家老二家的胡同。” “你知道林靖远那小子家里如今怎么样了么?” 郭小花不屑一笑。 “一屋子拖油瓶,还能怎么样?” 牛家福眯着眼低声说。 “就知道你猜不到。” “人家现在是街道布帘厂管事的,这厂啊现在还在招临时工,都是林靖远说了算!” “人家新娶的老婆是重点小学的老师,粮本有保底的那种!” “他收养的那个野小子现在是公安,还提了干!” “林老头之前最看不上的那个二丫头,听说成绩不错,怕是要去中专。那以后也是铁饭碗!” “林老头子那么倔,为啥会巴巴的自己去了一趟城里?” 牛家福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 “还不是为了工作没着落的稻丫!” “他管着厂子,又在招临时工,能不考虑自己亲侄女?” 郭小花眼里一亮。 “当家的,你是说咱们超子也有可能......。” 牛家福冷冷一笑。 “稻丫长得不赖,就是性子别扭些,再说她爹是个憨的,只要咱超子拿下她,到时候林家那边也得听咱们五分话。” “咱们超子啊,以后注定是城里人的命数!” 郭小花这才笑起来。 “那成,先处着看看,我啊,尽量对范三姐客气些,哎,都看我们超子的面儿。” 牛家福哄好了婆娘,自己心里头也敞亮不少。 他先不动声色的来到柱子前,看了一眼挂在这里的食堂账本,心里呵呵一乐,可旋即又摇摇头。 如今范三姐领了做饭的事,让他不能继续靠每顿减量的方式来抹平仓库里的差额。 看来得给自己儿子打打气,争取早点把范三姐的女儿拿下! (注:在正式实施知青下乡之前,全国各地基层管扫盲的宣传干事和管账的会计都大量缺额。) 第177章 麦花和有田 牛家福前脚刚离开挂着账本的柱子,后脚就有一颗小脑袋从柱子后头伸出来看了牛家福一眼。 这是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叫槐花。 她爹走的走,她和娘、弟弟一直靠大爷爷(亲爷爷的哥哥)一家的接济过日子。 她爹姓林,她爹的伯父叫林大生。 大爷爷有俩儿子,一个叫林昭通,一个叫林靖远,她管着叫堂伯和堂叔。 她和弟弟平时都跟着堂伯家的菜丫姐混。 今儿菜丫姐交给了槐花一件事,她必须趁人不注意给办好了! ...... 村外木桥上,两辆浑身叮当响的单车骑了过来。 两辆单车和骑车的人下半身都是一腿泥。 早就等在村口的队员立即跑去大队部通风报信,早就准备着的大队长立即招呼全体队员去村口迎接。 食堂里的人也跟着去了村口。 槐花半路上捂着肚子去了草堆后头,牛家福几个都没在意。 “怎么今天都没上工?” 大队长没料到公社莫主任在见到欢迎人群后,居然脸色很不好看。 “报告主任,今天大家修理房屋和农具来着,听到您来了,所以都主动出来迎一迎......。” 莫主任拉着脸直溜溜的盯着大队长。 “少给劳资来这一套!” “把人都给我散了,都回家待着,不做事的时候少动弹。” “你们几个大队干部,带着我们直接去地里看水渠,对了,老子还要看看你的庄稼。” 大队长一时后悔不迭。 今天气候不好,最近又是接连暴雨,地里的庄稼都无精打采的,估计被莫主任看了又会骂人。 【作者查过资料:1960年五月到六月间,京城地区接连大暴雨。】 跟着莫主任一起的干事看着大队长苦瓜一样的脸,有些不忍心便劝了莫主任一句。 “主任,双坡大队在公社里算是好的,最近接连暴雨,他怕是不好意思让您去看庄稼的。” “咱们还是先看水渠吧,只要水利没什么问题,暴雨的影响也就有限。” 莫主任不耐烦的挥挥手。 “走,去看你们的水渠!” 那个干事说的话其实没错,双坡大队在劳作上还是很合格的。 水渠和地里的情况比别处都要好,这让莫主任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不少。 他带着人四点多就出了门,一路看下来也就双坡大队的情况最好。 看到一行人从地头回来,有人立即敲响了食堂门口的铁架子。 开饭了! 莫主任闻声一愣,又看向一脸不好意思的大队长。 “今儿你们大队都是轻体力活,怎么还有午饭?” “你粮食要是多的慌,那就借我点,我给别的大队送去。” 几个大队干部只能强行解释。 “就是随便对付一口,对付一口。” 说着一个人提前快步去了食堂——小招待室里的那些饭菜必须撤了,不然事情会大条。 “撤了?!” 白忙活了半天的牛家福一脸不可置信。 气喘吁吁的村干部一个劲的催着。 “撤了,撤了,快点,主任他们就在大食堂里吃。” “和咱们社员一样,三合面馒头和咸菜疙瘩。” ...... 莫主任随手从篓子里拿了副碗筷,排在队员们的后头,还不忘对着周边的社员们调侃大队长。 “不错啊,你们大队如今中午还能吃上三合面馒头,看来全公社都得跟你们大队长好好学学。” 社员们都笑了。 林老爷子坐在一边也打趣。 “主任你就别埋汰咱们大队长了,今天这顿指不定让他心疼多久呢!” 莫主任呵呵一笑。 “俺就必须让他长个记性。” “大爷,你们平时吃的是啥?” 林大爷指了指一边柱子上挂着的小本。 “谁记得那些,不过食堂都有记。” 莫书记把碗筷往咯吱窝里一夹,随手取过小本翻了起来。 “我看看,呵呵,中午这也没开过几次火嘛。” “上次吃的是代食粉子摊饼,诶,这手艺不错啊......,代食粉子都能摊,你们大队有能人啊!” 大队长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就是这位林大爷家的儿媳妇手巧,弄些野菜汁打底摊的,大家觉得味道不错。” 正负责给人打饭菜的郭小花手里的勺子一顿,心里又堵了半截。 牛家福则立即迎了上去接过话头。 “领导,我是食堂管事的,我们食堂的风气就这样,提倡发挥主观能动性!” 莫主任笑着看了牛家福一眼,又低头继续看本子,翻到了第二页......。 一个火柴小人图像出现在他的眼前。 莫主任没好气的摇摇头,这帮村里的熊孩子! 嗯,怎么刚好把支出数量给遮住了? 他下意识的又翻了一页,这回的图像是一条狗,狗蹲在某两条支出的数字上一动不动。 莫主任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他直接翻到了最新的那页,果然总支出和库存数字上都画着一坨牛屎。 ...... 大队社员们把食堂库房里的物资一件件的搬出来,公社干事站在门口拿着本子和笔在一笔笔的记着。 牛家福两口子战战兢兢的站在风里发抖。 直到有人惊呼一声。 “咦,这袋轻飘飘的,是.....稻草!” 牛家福两口子瞬间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坐在远方树下的林老爷子轻轻磕了嗑烟斗,背着手摇摇晃晃的家里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二丫头林菜花乐呵呵的。 “还是爷爷您厉害!” “我厉害个啥,”老爷子摇摇头,“你啊,是没见过你二叔家新来的那个小子。” “刚来没两个月,你二叔家最娇气的麦丫头和有田都被这小子收服的服服帖帖。” 林菜花笑着推了自己爷爷一下。 “你没在城里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叫他们这名儿吧?” “人家叫爱红,您别老是麦丫麦丫的叫,还有拥军弟弟,你非叫有田,当心队上又说你老顽固老封建!” 林老爷子黑着脸对着孙女举起烟斗,唬得菜丫一阵风都跑了。 “都当了记分员,性子上还不长进?!” “老头子我在城里有那么嘴欠吗?” “丫头片子就是欠收拾!” 第178章 汇演 略带着炎热气息的风卷过小苏州胡同的巷口。 几棵被剥的光溜溜的榆树丑陋的立在那里,树冠上还有几个小孩坐着,正在小心翼翼的剥着刚长出来的稚嫩树皮。 榆树皮磨成的粉子如今在胡同里也是一两难求,会过日子的人家,会以一比八的比例将榆树皮粉子和代食粉子混在一起熬糊糊。 整个小苏州胡同的居民们之前都想着好生熬过这最后一个难熬的夏天,日子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肯定会好起来。 可最近胡同里开的各种会陆续多了起来,会上传达出来的意思透露着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上头预估今年秋收的情况比去年要更差一些,符合上头对今年产量的预期。 但每次会议的行里字间总透露着一股有大事将要来临的预兆。 “必须继续勒紧裤腰带!” 林靖远先是强迫陈玉华吃掉手里的白面馒头,这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今年的秋收怕是会出大状况!” 陈玉华紧紧的抓住了丈夫的手。 “难道下头又放那个了?” “没,我也搞不清是什么情况。” 按照保密条例,林靖远没法告诉陈玉华,自己在帮着外贸部找埃尔协调买粮食的事。 可上头都已经开始秘密进口粮食了,按照他的估算,以那个小组的全部进口量,再加上今年秋收,怎么也不可能比预料中的差?! “搞不懂啊,上头也没明说要出什么事儿?但八成还是与粮食脱不开关系!” “你也别胡思乱想,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对自己的学生多上点心,别让你教的那些孩子跟咱们宝根一样,吃了这一顿不管下顿的!” “我昨儿发现他居然拿粮食逗麻雀!” 陈玉华急忙帮宝根辩解。 “还不是怪你不肯给他做弹弓,其他孩子手里都有一把,他能不馋吗?” “再说最近树上的麻雀多了,爱红喊着想吃麻雀,也不知宝根是怎么了,平时不爱管爱红这种需求的他竟然跟着了魔似的,拿了好几把米去套麻雀。” “粮食没损失几粒,麻雀倒抓了不少……。” 林靖远若有所思。 “说起烤麻雀这件事儿,我倒想起他爹张新国来了。” “老张这人最喜欢烤鱼烤麻雀,当初在阵地上被炮弹震死的麻雀老鼠,落到他手里,那都是一道美味菜肴。” 陈玉华略微愣了愣。 “莫不是这孩子又想家了?” 林靖远琢磨了一下。 “要不这样,等孩子们放暑假了,我带着他们回乡下一趟。” “地头山野里散散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说完话林靖远抓起身边的口袋准备出门。 口袋里是十斤粗粮,准备捐到胡同居委会去。 他家有两个正式干部,按照每个干部捐五斤的标准,所以家里一共捐了十斤。 只不过这些捐粮并不是给国人们用的。 林靖远来到居委会附近,发现附近墙上的红色标语都换成了新的。 【强烈抗议阿美丽卡帝国主义干涉安南内政!】 【团结起来,大力支持安南人民的统一进程!】 这十斤粮食是捐给最南边北安南的。 景川小学初小部。 国旗冉冉升起,红旗下数百小学生白衣白鞋,对着天空举起胳膊,红领巾在风里飞扬。 吕青站在国旗边打着拍子,带着全体学生在高唱歌曲。 “安南~~龙国~~,山连山,江连江~~,共临东海,我们友谊像朝阳!” 丁班学生们唱得都很用心,只有宝根在滥竽充数。 抱歉,这首歌他唱起来实在是觉得别扭。 回到教室,江老师号召大家拿出自己多余的文具或者玩具来,捐献给安南的小朋友,当然这个不是强制性的。 一向为人大气的宝根也什么都没捐。 明天就是他们丁班参加六一大汇演的日子,今天还要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这几天太忙了,”吕青老师笑眯眯的抱了抱梅子同学,“等汇演结束,老师一定上门好好感谢一下你爸爸!” “没想到我们梅子的爸爸居然是岛郎老师。” 梅子一脸的惊慌。 “我爸爸不是岛郎!” “对,老师知道,”吕青笑了起来,“圈子里都知道这是岛郎老师的禁忌,谁说他是岛郎他就跟谁翻脸,音乐周刊的编辑同志都在杂志里当笑话提过的。” 得知老师要家访的梅子差点崩溃,立即去找始作俑者的麻烦。 “放心啦,吕老师很懂事的,不会提岛郎这件事,估计也就是请你爸爸对岛郎老师表示感谢。” 梅子跺脚。 “那我怎么办?那几张稿子可是你从书柜缝里找到的!” 宝根无所谓的嘿嘿笑。 “梅子同学,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否则不完整的童年是种遗憾来着。” “啊呜~!” “啊,怎么又咬人~!” ...... 参加六月七号最后一天汇演的学校班级不多,加上景川二年丁班也就十一个。 但今天贵宾席上却座无虚席,一眼看去全是白头发和绿军装,这让前几天还很轻松的那些评委们都如坐针毡。 有评委老师忍不住私下嘀咕。 “今天有些麻烦啊,景川二年丁班的分好说,但其他班级节目的分可不好控制啊!” “安心吧,咱们今天打分跟着中间的几个大佬走。她们都是老g命,才不怕那些军装老头。” “到了丁班的时候,微微加抬高几分就是了。” “抬高几分?这样不太公平吧?这些老干部估计也不希望看见......。” “你懂个啥啊?他们队伍上每次搞文艺节目都会事先拉关系打招呼,我这里已经被打过好几个招呼了!” “他们管这个叫【护短】!” “呵呵,这不是耍流.....,要是丁班的节目真不好却拿了高分,他们也没脸的吧?” “不会,他们只会内部处理,对外仍然说自己赢麻了。” “对了,丁班今天什么节目来着?” “好像是新话剧片段......,哟,还是第一个出场!” “诶诶,舞台上的灯亮了,看节目吧。” 随着灯光亮起,报幕员走下舞台,大幕徐徐拉开。 舞台上一座阴暗的牢房出现在观众们面前。 舞台前的乐池里,乐队开始演奏。 “线儿长,针儿密,含着热泪~绣~红旗,绣呀绣红旗~~。” 双手戴着镣铐的宫爱珍,捧着一面简陋的红旗独自站在舞台中间,悠扬的唱词瞬间抓住了所有的耳朵。 第179章 小胖子 时钟拨回到二十分钟之前。 后台。 满眼是一片红艳艳的小脸庞,而且这些小脸庞上还透露出一丝丝的得意和自豪。 尤其是他们看到准备第一个登台的班级,全班居然没有一个红脸庞,那种优越感差点冲破小小的胸膛。 景川好穷啊! 连胭脂粉都舍不得给学生们用。 对于那些时不时投来的诧异眼神,吕青毫不在意,她在亲手给每个学生化妆。 一支普通的眉笔和一小盒浓胭脂。 为了让舞台效果更好,所以宝根这帮人被吕老师勾勒了眼线,浓胭脂是用在皮肤上画伤痕用的。 好在“伤痕”与四大恶人无关,让宝根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后台老师觉得四大恶人有些碍眼,谁家反派不是乖乖的待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生怕引起周围师生的注意? 可这四只就差满后台乱窜了。 其实满台转的是宝根三个,梅子只是合群。 宝根是为了打探其他班级的节目情况,而刘思敏和关泰山只是为了好玩。 还没等后台老师出声叫住他们四个,四大恶人便已经遇上了麻烦。 这是一大群小h军,领头的背着驳壳枪,其他人都拿着道具大刀片子。 这帮人是完小四年级的。 参加最后一天汇演的是各大名校最压箱底的节目,也就是说汇演第一名大概率就是今天十一个节目之一。 所以学生们之间的竞争意识相当强------互相看不顺眼那是自然的。 更何况他们忽然发现这次景川小学部派来的还是二年级丁班! 其他几个学校的艺术生,只要听到这个班级的名字就会想起自己在五一慰问演出的遭遇。 自己这些人辛辛苦苦排练了一个多月,结果被这些家伙们“投机取巧”拿走了第一名! 形体舞美声乐都差到不忍直视的节目,怎么可以拿第一?! 黑幕! 最可气的是丁班居然还派了四个反派满舞台乱窜,甚至还悠然自得的和他们这些正面角色打招呼。 呸,演匪军的给我死远点啊! 就在宝根一路打探过去之际,完小这边忽然有个人低声嘀咕了几句。 “昨天来之前我偷听老师们说话,说有好些人给景川小学部二年级丁班私下打了招呼!” 这个班级的中队长当即不忿起来。 “他们又来这一出!太不要脸了!” 趁着指导老师刚好不在,这位中队长同学便带着手下几十号小h军拦住了宝根四人的去路。 “站住!你们这些反d派!” 与此同时,几十个小h军手持道具大刀摆了个举火朝天的姿势逼迫过来。 梅子、刘思敏和关泰山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有宝根微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领头的这位中队长身材高大,居然显得有些胖! 胖,这个字在这年月可是太稀罕了。 而且这还是一只灵活的胖子,见他原地右脚尖转了两个圈,来了个举火烧天和拔草寻蛇,然后叉腰一立,一只手指着宝根,一只手已经摸上了道具驳壳枪。 “哼哼,反d派还不快交枪投降?!” 后头一帮小h军也跟着大喊了一声:“交枪投降!” 看到这个架势梅子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她本来就不爱演这个角色,都怪宝根! 宝根疑惑的摸了摸脑袋问这个胖子:“反d派在说谁呢?” 胖子领着一帮同学下意识大声回答了一声:“反d派在说你呢!”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班级全笑了,包括宝根身后的三个。 “你都演反d派了,还敢嚣张?” 小胖子气得额头冒汗。 宝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班级,最后摇了摇头。 本来这些小学生的舞美形态服装都不错,可惜领头的却太胖了……光这一点,注定这个节目拿不到高分。 “同学你说话不要急,看你一头汗,要不然把衣服脱一脱都快汗湿了!” “等下穿着湿衣服上台可不好看。” 胖子没料到宝根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儿,嘴里还抛出了几句关切的话来,让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不过正好他也觉得身上这套衣服有点小,太紧了,借着人家给的台阶把衣服脱了下来。 舒服! 梅子又不乐意了,她之前就想把演出服脱一下,可宝根就是不让。 (其实是宝根觉得小丫头穿上女特务的裙装很漂亮很养眼,嘿嘿嘿嘿。) 本来这件事到此应该已经结束,可之前嘀咕的那个完小女生再一次出声挑衅。 “没出息,连脱衣服都学我们中队长的!” 刘思敏眼睛一瞪。 “你谁啊?” 关泰山压低了声音。 “我认得她,好像是宫爱珍的一个师姐,和宫爱珍超级不对劲。她应该认出我来了。” 宝根也把小脸一拉。 “这位女同学你说错了,两人的动作完全不一样嘛。” “明明一个是轻解罗衫,一个是给猪松绑……。” 这句话让不少小h军都没忍住,捂住自己的嘴一阵噗呲。 没办法,这四个字实在是太形象了……。 没等胖子发急,宝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学,我觉得不用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归根到底我们都是祖国的花朵!” “只不过有人长大后会变成牡丹,有人会被成为玫瑰,也有人会成为向阳花,自然也会有更出色的同学长成多肉,惹人喜欢。” 胖子估计平时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虽然他不明白多肉是什么植物,但并不妨碍他领会到宝根这段话里的鼓励之意。 “我是完小四年级的陈皋,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有些激动的陈皋同学一把握住了宝根的手。 只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虽然脱掉了外套,但依旧是一个h军队长的打扮。 和一个穿着国jun军官服的特务殷勤握手,这场面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宝根的长相有些秀气,不是浓眉大眼的那种类型,加上头顶的几根黄毛和笑嘻嘻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人员。 “好说好说,我是景川小学部二年级的文敬远,有空过来找我玩!” “一定、一定!” 第180章 打死这个狗特务! 不给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机会,宝根趁热打铁探听对方的节目效果。 “陈皋同学,我看你们班的气势很足啊,这次有信心拿第一名吗?” 小胖子拍了拍胸脯,又指了一下可能是宫爱珍师姐的那个女生。 “我们这段大刀舞蹈可出彩了,尤其是马同学的翻跟斗,那是一绝啊!” “我们老师说到时候要来个出其不意,呵呵呵呵。” 宝根满意的点点头,你们有这个信心就好,那我下起手来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陈皋同学,你刚才不是说要来个缴枪不杀嘛,正好我演的是特务,来,咱们玩一把!” “哦,怎么玩?” 听到宝根的提议,不光是小胖子,就连他的同学们都有所意动。 “你把你的驳壳枪先借给我,然后你们拿刀子包围我把枪缴回去,怎样?” 陈皋同学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这样不太好吧?也太委屈你们了。” “没事,就当逗一乐!” 胖子带着人现场缴了宝根的枪,顿时这帮人就不再把二年级丁班放在眼里了。 因为陈皋同学的个子有点大,所以这套驳壳枪枪套的皮带是胖子老师特意加长了一截的。 而他没有发现重新拿回的枪套皮带短了一截。 把短了一截的枪套往身上一跨,主角立即变成了配角,从浓眉大眼朱瞬间变成了贼眉鼠眼陈。 旁边的同学们看着有点别扭,但又说不出什么原因来。 只有幕后黑手宝根知道,但凡陈皋同学背着枪套往台上一站,来个举火烧天式再喊一句口号:“同志们,给我顶住!” 完小的这个节目算是over了。 江湖传闻,这一次汇演最有可能拿下第一的节目是来自育英三年级的《南泥湾》。 有二年级乙班的那帮机关子弟们帮忙打听消息,宝根这边的消息灵通也不弱。 私下给评委打招呼的不只是那些喜欢丁班学生的老头们,也包括一些搞政工出身的老太太。 老太太们最喜欢的就是出演南泥湾这个舞蹈的育英小姑娘们。 这个时候带队老师们都在和报幕员最后一次商量需要增减的介绍语。 宝根打发其他三人先回自己队伍,自己一个人溜到了育英小学这边来。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育英小学这边领舞的小姑娘十分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匪军同学。 “同学不用那么紧张,我是完小的陈皋,我有个笑话你们想不想听……。” …… 等到宝根施施然跑回去的时候,吕青差点没气的揪他的耳朵。 “咱们是第一个上台的,还有两分钟就要开演了,你还到处乱跑!” “过来,眼线给你画一下!” 说实在的,宝根对于画眼线这件事十分的抗拒。 因为为了显示他是剧中最阴险的人,所以吕老师给他的眼线画的十分的浓。 宝根不满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吐槽。 “这眼线也太浓了,再说我知道我爹是谁,也不想当副总统来着……。” 梅子忍着笑,在一边看着他。 “老实交代,你刚才是不是去育英那边做坏事了?” 宝根悄悄的看了四周一眼也压低了声音。 “你可别传我的谣言,要传也让我自己来传,你传的我不放心……。” 气得梅子咬牙切齿想打人。 这什么人啦?坏透了! 对于画眼线这件事,四个人里唯一觉得满意的是刘思敏。 她得意洋洋的看着镜子打量着自己。 “我爹老是说我不像女孩,可画上眼线看起来不是很漂亮吗?” “你觉得自己漂亮得感谢你父母,”宝根觉得刘思敏要真变回女孩也太违和了些,所以插了一句嘴。 刘思敏更得意了。 “感谢我爹妈给了我一副好相貌?” “呵呵,感谢你爹妈给了你一张胡说八道的嘴……。” “老三,你死定了!!!” 临近演出开场前一分钟,丁班节目里最大的反派差点被地下分子刘思敏大义灭亲提前退场……。 …… 随着宫爱珍的唱腔在舞台上响起,开篇狱友们一起绣红旗的片段瞬间抓住了全场的眼球。 宫爱珍这个嗓子确实是绝了,难怪她家里那么放纵她,一堆师兄师姐也嫉妒她。 典型的是祖师爷赏饭吃。 尤其是那句“化作金星绣红旗,绣呀绣红旗。” 那略带稚嫩而清悦的声线飞入天空里在云层里打了几个转再落入人间。 让全场人尤其是懂行的评委们,浑身打了个激灵。 就在这个环节连宝根都不得不佩服吕青老师的设计。 因为下一句是舞台上所有狱友们的轻声合唱。 “平日里刀丛不眨眼,今日里心跳分外急……。” 丁班唱功最好的也就宫爱珍,其他的学生唱功只是一般,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轻声合唱却是最能抓人耳朵。 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不少评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坐在最中间的几位大评委里,其中有位老太太满是唏嘘的看着台上的那一幕。 整个人已经彻彻底底的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回忆里。 哪怕是坚韧如她在听到那句“平日里刀丛不眨眼,今日里心跳分外急”时,忍不住闭上双眼,浑浊的泪珠子竟不要钱的往下掉着。 那一天她们能逃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荣耀与磨难,新生与牺牲,就差了短短半日。 丁班这个节目最出彩的自然是宫爱珍主唱的那两首主题曲,以及打动人心的剧情。 可谁也没想到让这个节目更加入木三分的居然是四个反派小学生!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反派大特务小黄毛! 宝根这回演坏人是彻底玩上瘾了。 他偷偷增加了不少动作。 例如亦假亦真的给了饰演进步学生的唐向阳两耳光。 ----天天说老子没你帅是吧? 给田春兰灌“辣椒水”的时候,故意手一抖给她鼻子里来了点。 ------叫你偷我东西吃! 而饰演铁汉的梅志强最惨,本来有个动作是他踩住梅志强的头,可宝根故意弄掉了自己的鞋子,一只臭袜子踩在了对方的脸上。 -----叫你背后蛐蛐我,关老二那样的人你都敢信他会守口如瓶,活该你倒霉! 尤其是宝根背对着观众用阴冷的声线冷冷说出那句:“让他们狂欢吧,呵呵呵呵,就在他们最充满希望的时候,送他们集体上路!” 台下的小学生们和部分大人都愤怒的喊出了声来。 “打死这个狗特务!” 第181章 这回真的完了! 舞台上黑夜如墨。 短短八分钟的话剧片段进行的很快,此刻已经到了最后一幕,残余的狱友们开始越狱。 台下观众和评委们都屏声静气,生怕自己咳嗽一声会引起那些狗特务们的注意,进而暴露这些正在越狱的人们。 有人手心出汗忍不住低声喃喃自语。 “快一点,再快一点,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也有人紧张的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那些影子。 让人压抑的半分钟过去,终于有人没忍住开始小声的讨论起来。 “他们应该都跑出去了吧?” “当然,肯定都跑出去了!毕竟马上山城就要解放了,他们受了那么多苦难和折磨都没有屈服。” “美好的明天在迎接他们!” 低低的议论声如低沉的海潮,大家都无比笃定的认为台上的这些人能够看到最美好的明天。 只有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的老太太无声的再次闭上了双眼。 这些人的结局甚至是原来的名字,她一直都记得......。 忽然一道惨白的探照灯光撕破了黑夜的掩护。 舞台后“机枪”声响起,大批丁班学生颤抖着倒下。 全场一片惊呼。 一个戴着假胡子扮作老先生的丁班同学猛然站起,抓住身边的小树一个劲的晃动,立即吸引了探照灯和机枪的关注。 “老先生”颤抖着倒下,但剩余的狱友们趁机离开了机枪的射程。 剧场里一片低低的抽泣声。 舞台亮了,也意味着天亮了,四个衣衫褴褛的人跌跌撞撞的冲上舞台。 观众们都死死的盯着他们冲上舞台的地方,半分钟后依然没有其他人冲出来。 只活下来这么点?!! 此刻的人们已经无心再去听他们的台词,眼眶里都是水,看什么都是糊的。 幕布合上又拉开,在短剧里死去的人们戴着镣铐排着队走向刑场,乐池里的乐队再次开始演奏。 台上的“烈士们”和躲在一边的四人组齐声开唱。 “红yan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 八分钟的节目最后演了十分钟,观众们全体起立拼命鼓掌足足持续了两分钟之久。 很多人在一边拼命鼓掌的同时还一边不断擦着眼睛。 两位主持人上台的时候眼眶也是红的。 “现在有请尊敬的评委们给景川小学二年级丁班的话剧节目打分~!” 十二位评委纷纷平缓了下心情看向了评委席最中间的三位。 三位大佬中的两位都先看了那位老太太一眼。 毕竟说到专业还是这位更有发言权。 老太太缓缓的睁开眼睛,微红的眸子还带着浑浊的水光。 她忽然呵呵一笑。 又想起了之前老朋友的嘱托,请她多多看顾下育英那边的好苗子。 “可惜你自己没来看现场,咱们几个活下来的哪里受得了这个?” 她拿起笔稳稳的在牌子上写了个【10】。 十分满分! 其他两位大佬也笑了笑,跟着写了个【10】,他们知道这个话剧片段刺激到了老太太,不过也确实好看。 其他十位评委自然没有异议,跟着全是一水的十分。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剧目肯定会被中x部看中,在全国大火也是指日可待! “去掉一个最高分10分,去掉一个最低分10分,景川小学部二年级丁班节目的最后平均得分是~~~满分十分!” 满场掌声再次响起,而其他学校的演出队伍则一片惶然。 这种满分开场的状况,你让后来的十个节目还怎么演? 吕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目光从舞台上收了回来。 她强压住心头的振奋、轻轻的捏捏拳头走下舞台侧面的阶梯。 两道熟悉的影子的刚好出现在台阶的下方。 “小珊,不要丧气,其实咱们的《南泥湾》在舞蹈艺术的造诣也是有目共睹的。” 男人在轻声劝慰着身边的女同志。 只看他们二人并排说话的样子,旁人就知道这对男女同志的关系不一般,起码也是对象关系。 “没事,这个节目确实非常好,”女同志笑了笑,语气也变得坚强起来,“不过我的同学们已经把这个舞蹈练了整整一年。” “我相信她们!” “上次疗养院的演出场地是草地,对舞蹈很是不利,所以我没让她们上这个节目,但是今天...... 我想她们会给我一个惊喜的!” 两人走到阶梯中间这才发现前头还站着一个人。 抬头之际,惊喜提前来了......。 超级熟悉的三个人就这么静静的互视了一分钟之久。 吕青强压住心头的翻滚,礼貌的点点头。 “抱歉,借个道。” 直到吕青的影子消失很久,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推了推在发呆的花珊。 “你别想多了,我和她早就没了联系。” 花珊笑了笑。 “我没有想这件事,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又回到了京城......。” 不等男人继续说话,花珊快步走上台阶直奔自己的学生们。 “大家注意了,不要被前面节目的成绩影响,要相信自己一年以来付出的汗水!” “听到了没有?” “明白!” 花珊很满意自己弟子们的状态。 看来都听了自己的话,没偷跑到前面去看人家的节目。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还笑得出来,很明显没人紧张。 不错,不错! 只是她没有发现有些女生似乎时不时的会想起什么,总会忍不住想笑。 育英的节目在第六个登台,几乎所有的评委在赛前都很看好这个节目,故而评委们从一开始就看得十分认真。 很快几个懂行的评委开始皱眉。 育英的舞蹈生是什么情况,居然有好几个小女生在走神......,还笑! 十岁的女孩子而已,哪里听过那么好笑的笑话,尤其是那个“陈皋”讲的笑话不是与江南有关,就是与牛羊有关。 所以歌声一唱到“陕北的好江南”、“遍地是牛羊”,她们就忍不住想笑.....,身子还有些发软。 身子发软,那起身弹跳自然会出问题,一个动作下来瞬间跌到了三四个。 台下的花珊一脸的不可置信。 评委们也大失所望的频频摇头——导致育英小学最后得分只有9.12分,暂时排在第三。 而后面还有五个节目,所以大概率上育英这次怕是前三都拿不到。 毕竟后头还有个完小压轴,他们的大刀进行曲实力也很强。 育英的第三名风雨飘摇的坚持到了完小上场。 宫爱珍师姐刚开场就来了个先声夺人,一连翻了二十多个跟头。 花珊的心底顿时一凉,直到她看到大刀队队长上台亮相,一颗心居然安静了下来。 全场噗呲声一片。 那短了一截的枪套实在是太滑稽了。 比赛结束,育英和完小居然并列第三,而景川二年级丁班再次取得了断崖式的胜利。 可让人无法预料的是,在刘校长得知丁班再次获胜的消息时却脸白的厉害,没有一点欢喜的样子。 她无语的倒在椅子上,哀鸣了一声:“这回真的完了~!” 第182章 余波 【祝家里有考生的考出好成绩!】 六一汇演是京城教育界上半年很重要的大型活动之一。 各方面会挤出一部分资源来对所有参与学校进行支持,尤其是那些获得好名次的学校和班级。 虽然资源紧张,但对于国家的未来上头还是看的很重,尤其是那些被着重培养的种子。 可景川学校小学部二年级丁班是......种子么? 按照丁班成立的初衷来看,这里是人情堆积场、垃圾回收站、末班车站台。 可偏偏这个班最近的风头甚至一度已经压过了育英的育红班。 堪称咄咄怪事。 而丁班放在景川学校算得上是妥妥的“平民班级”。 六一汇演第一名除了锦旗和奖杯外,宝根最在乎的是那些糖果和小零食。 拿下第一名后,全班每人一个小口袋,小口袋里装的全是吃的。 首先是一套新文具,包括铁铅笔盒、两根铅笔,一把铅笔刀和一个小木尺子。 然后是半斤糖果,里头混着几颗大白兔。 光是这部分奖励就让丁班的孩子们个个笑逐颜开。 剩下的是小半斤麻花,一纸包瓜子和一把花生! 花生诶! 宝根重生了几个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花生。 这东西现在属于严格控制商品,市面上几乎见不到身影。 丁班的学生们最喜欢的奖品不是文具,而是糖果和小麻花。 1960年的儿童节他们每人就分到了两颗糖果,基本看不到大白兔的身影。 而且最让人沮丧的是从六月二日开始,京城各大商场的糖果、副食品价格直接翻倍。 现如今糖果发到手里,孩子们都已经没了自主权,这些东西必须存在家里以备不需之用。 对于这个变化感触最深的是宝根同学,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糖果、副食品、针织品等八大类价格直接翻倍应该是在明年最困难的时候才有的事。 看来是上头在开始提前通过这个法子回收货币。 至于小麻花之所以如此受欢迎,是因为这东西里头带着油啊! 相对于第一名,第二名的奖品就寒酸了很多。 三根铅笔和一块橡皮,外加十五颗水果糖和两小包瓜子。 并列获得第三名的育英和完小,到手的只有两根铅笔,五颗水果糖和一包小瓜子。 育英小学艺术指导老师花珊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精心准备了足足一年多的舞蹈节目,居然因为几个学生的失误最后只获得了第三名,而且还是和完小并列的第三。 其实在参加这次汇演之前她也有过万一出现失误获得不好名次的心理准备。 可谁能料到她居然是和吕青一起同台领奖……。 为什么偏偏是吕青啊! 看着站在最中间的吕青微笑着接过了冠军奖杯,花珊的心感到一阵阵酸涩,脸颊红的吓人。 她和吕青是大学同寝室友,几年前两人争夺全班唯一一个留京名额,最后是她胜出。 两人之间的胜利者不光获得了那个留京名额,还获得了全班最优秀男生的爱情。 可谁知这才过了三年不到,吕青居然再次回到了京城。 花珊只希望此刻台下没有认识她和吕青的人才好。 吕青没有去看花珊,因为骄傲如她觉得此刻还不是骄傲的时候。 概因这一次的胜利,她有着太多的侥幸。 如果没有知名词曲家岛郎作品的加持,如果她没有好运的遇到那两位剧作家,估计丁班的成绩是拿不到任何奖项的。 吕清轻轻举起奖杯,微笑的看着台下那群在欢呼的孩子。 来日方长,我们下次再见! 六一汇演产生的余波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更猛烈一些。 宣传部门怎么可能放过红yan这么好的剧本和那两首红歌?! 罗杨二位小说创作者在第二天就被请到了中xuan部座谈。 部里咬着牙决定拨出一笔款子给四川分部,专门用来支持老罗和老杨的这部小说创作和剧本化。 “剧本很好!” “两首主题曲也相当的惊艳!” “所以请二位同志务必战胜困难,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的投入到小说和剧本的创作之中。” “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还请务必加快速度,部里的意思是想在国庆的时候于全国几个重点城市进行该剧首演!” 老罗和老杨意气风发的拍了拍胸脯。 “坚决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 与老罗和老杨的意气风发不同,因为两首主题曲名气传扬更快的伊夏老师则陷入深深的纠结和郁闷之中。 上级部门到了一定级别可不会“惯着”你的臭毛病。 管你是不是坚持“岛郎”不是你自己的笔名,咱只相信眼前看到的和听到的,我们办事的方针是唯物的,可不兴你唯心的那一套。 于是乎伊夏老师彻底无语了,因为他纠结啊。 通报表扬也就算了,涨一级工资他也能昧着良心闭眼认下,谁让现在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呢? 然后他思考再三最终不舍的拒绝了文化部门的调令。 可还有一样最让他纠结的东西——谁能料到那两首歌居然值一份个人二等功! 接二连三来临的情况一再冲击着伊老师的道德防线。 看着丈夫一晚上没睡弄出来的黑眼圈,刘芳心疼的不行。 她难得第一次埋怨了一句宝根。 “宝根这孩子也是,咋又从书柜缝里翻出来东西了?” “你别难过,我相信你!” 刘芳一脸严肃的劝慰着自己的爱人。 “以你的能力,肯定是写不出来这种层次歌曲的,诶,你个大老爷儿,咋还哭上了?” “不哭,不哭,咱们还是打个报告把这些个荣誉给老韩家里吧。” “你不是说最大的可能岛郎就是老韩么?” 两口子高风亮节,可上级部门、老韩家里和老韩的朋友们都认为伊夏这是想借机照顾老友的后人。 因为他们都认为老韩的音乐素养比当初的伊夏还要低上一点点。 大红章盖下,二等功最后还是落在了伊夏的头上。 他档案里还多了一句评语:朴实谦虚、爱岗敬业、友爱同志。 打那天起,宝根发现伊老师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幽怨,倒是刘阿姨却越来越喜欢他了。 第183章 接待任务 胡同里的孩子们无论大小,如今都在用脚抠地。 他们围成一圈,眼巴巴的看着林爱红在剥糖果吃。 林爱红小下巴微微扬起,半颗大白兔奶糖吞进嘴里,惹来口水声一片。 糖纸被她小心翼翼的摊开,压紧在书页下头。 含着另外半颗糖的林拥军觉得大家眼神不太对劲,一阵风的刮回了院里——不把这半颗糖吃完,打死他都不出门! 胡同某处角落,大白兔奶糖被一分为五。 可惜宝根没有曹胖子的功力,一砖头拍出来的效果很是一般。 好在糖纸没破,被梅子开开心心的收藏起来。 这年头,不光是小孩就连很多年轻人都在收集糖纸。 收藏者最喜欢把收藏糖纸的书本飞快的翻动,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光影。 梅子趁着刘思敏几个打闹的时候还偷偷和宝根说悄悄话。 “我把之前的老鼠糖纸给你一张,我们扯平!” 梅子说的老鼠糖纸是大白兔奶糖的前身米老鼠奶糖,这个牌子在去年才改成的大白兔奶糖。 不过就1960年的糖纸收藏情况来说,大白兔的糖纸比老鼠的要稀缺一些。 因为米老鼠改成大白兔的时候正好进入了三年困难时期,大白兔的销量不高,远不及前几年米老鼠的销量。 可宝根却更青睐米老鼠糖纸,因为这个糖纸估计以后会越来越少。 “这个糖纸我手里不少,我匀给你好了!咱俩谁跟谁?” 乙班中队长文敬远嘴里吃着宝根的小麻花,学着大院里哥哥们的派头很潇洒的挥挥手。 他比宝根大一岁,但也就九岁,两根小麻花和一颗大白兔轻松让他把自己和宝根的友谊提升到了max。 “对啊,咱俩谁跟谁,”宝根乐呵呵的,“诶,对了,我在剧场里用你的名字出了一回风头,完小有个叫陈皋的......。” “嘿,你真是我亲兄弟!” 文敬远听完这事激动得不行,这事办的也太有面了! 在一边旁听的丙班小周同学忍不住也戳了戳宝根。 “你下次有机会,也替我扬扬名头呗?” 宝根心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好说,好说!” 文敬远高兴之余也想起一件事来。 “诶,说起这个陈皋,我好像昨儿听过一个关于他的消息。” “说是育英几个老师似乎想找这小子的麻烦,可都被完小那边给拦住了,还说育英那边小题大做来着。” 宝根不动声色的追问了一句。 “具体是什么事,知道么?” “好像是说这个胖子特逗......。” “马上要上课了,怎么还窝在大队部?” 大队部刘老师走进来,对着在说话的几个人吆喝一声,接着又和颜悦色的对宝根说了一句。 “你小子快回教室吧,你们全校这回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们班了。” 刘校长确实很感谢二年级丁班同学们做出的贡献。 如今的景川最缺的就是完整的校区。 这个问题本来上头答应会在明年年中之前彻底解决,可如今却因为丁班的再次大胜而被迫提前加急予以解决。 周边好几个单位都在给景川小学初小部紧急腾地方,起码操场必须是一个完整的圆形,高小部也要尽快搬过来。 而骑楼桥这一片的单位,说出来就没一个不吓人的。 “老师我这回也有些头疼了!” 向来有颗大心脏的江媛老师看着台下的弟子们也不禁半是欢喜半是苦恼。 “你们吕老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疯魔掉,一晚上都在想方案。” 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行字。 【育英小学二年级育红班在上次联考里是六校第三,而这次汇演是并列第三。】 江老师叹了一声。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其实他们应该在汇演拿第一的,这两个成绩综合起来,他们无疑是全京城最优秀的二年级班级。” “我们校长刚刚告诉我,外交单位前几天有个临时的大任务,有友好国家的代表团即将访问我国。” “不过他们在临出发前临时增派了一支少年代表,大约七八个人,年纪也在八九岁之间。” “负责接待这些国外少年的任务,外事部门按例没有直接指定是哪个学校的某个班级,下达的文件里只提到:是我们六个有资格学校的二年级班级都行。” “具体选拔标准就是上次六校联考平均成绩和这次六一文艺汇演名次。” “大家很不错啊,”江媛老师又笑了,“上次联考平均分是六校二年级并列第三,这次更厉害,第一啊!” “所以,这个接待任务是咱们班的了......。” 看着台下的孩子们欢呼雀跃,江老师心里却在一阵阵的发苦。 之前刘校长那种想死的心情她很能理解。 虽然景川小学也有接待外宾的资格,可他们根本没有进行过相关的培训和接待经验。 尤其是他们的校舍环境根本拿不出手! 其实人家外事部门就差没在文件里直接点明让育英的二年级育红班承接这个任务......结果丁班一发力,居然把这个锅给生抢了过来。 把名额“还”给育英也不可能——你当景川小学的家长们是吃干饭的? 江老师无奈摇头——就在她来教室之前,被告知丁班的学生人数临时增加到六十人! 会有十七个二、三年级资质优良、政治过硬的同学临时充实到丁班来学习生活十天左右。 宝根是唯一一个没有大肆庆祝的学生。 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有些棘手,作为全班职位最高的学生,要是到时候出了问题,估计他也跑不掉。 十七个临时同学扛着桌椅搬进了丁班教室。 好在这里以前是会议室,地方够大。 不出宝根所料,文敬远、小周和甲班的几个好苗子都来了。 倒是三年级甲班的郭某人没有入选。 承担接待任务的好处也是很实在的,中午他们吃的居然是饭,而不是粥! 下午的课被临时改成了两节,由来自外交单位的老师教他们几句简单的外国话以及一些要注意的事情。 第184章 第一份电报 西北大漠。 某基地。 保护严格的某处独立厂房内,每个进入的工作人员都在接受着最严格的检查。 这是除了那些无菌区域外,唯一出入需要更换衣物的场所。 除了几个真正的大佬可以走绿色通道,其他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这个规定。 而被准许进入这个建筑的人却又少之又少。 大家只是隐隐知道这里头有台能力强悍的计算机,占用了基地大量的电力配额。 所有需要用到这里的计算工作都必须经过批准。 其实这个建筑里有着两台目前世界比较先进的计算机,属于西方绝对禁止对红色阵营出口的产品。 更让人意外的是,有些败家子还把其中一台给拆了......。 “小心点焊,别伤着集成电路板。” “放心,伤到我也伤不到这个。” 过了几分钟,负责操作焊点的人抬起头,旁边的人立即替他擦汗。 “真是没想到,咱们自己也能弄出集成电路出来!” “呵呵,你可别小看我们自己,我老师说了,这个我们自己做的板子比北美的那两套更先进!” “嗞,缺点就是太贵了点......。” “自己产的能有多贵?” “哎,技术图纸都是现成的,可咱们的设备太差,差品率太高了......。” “不是吧,咱们那几个老师傅的手艺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别问了,多了也不能告诉你,诶,对了,你们这个计算机是哪里弄来的?再弄个几台来啊,多好的东西。” “别想了,多的我也不能告诉你。” 两人突然相视一笑,掏出小本子各自写下一段记录,异口同声的开骂起来。 “md,保卫科的这帮人真是操蛋,随机互查安排都有撞车的时候!” “这样也好,对了,晚上吃什么?” “听说又是黄羊,你今晚估计有羊汤,我得等后天。” “那可真辛苦部队上的同志了。” “那你就猜错了,今天去抓黄羊的不是战士们。” 沙丘后头,一个老头带着几个年轻人披着沙丘服一点点的往沙丘上爬去。 他们是基地里搞生物和研究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要是发起狠来那些野生动物一个都逃不开他们的追踪。 此刻就是这帮人在发狠的现场。 他们找野生动物的能力有点bug,一找就是一群黄羊。 老教授看着沙丘下那一群东张西望的黄羊,得意的让弟子们赶快记录这些黄羊的特征。 “都记录完了就给后头的战士们发讯号。” “基地里又是好几天没见荤腥了。” 有学生打趣起来。 “老师,您说咱们搞生物的不该主动保护这些沙漠精灵么?” 老教授呵呵一乐。 “爱意太过泛滥的人不适合搞生物,你们首先要清楚,咱们保护它们、研究它们最终是为了咱们自己的环境和把财富留给后代。” “可要是国家都守不住,那还留着它们干嘛?” “咱们可以饿肚子,但是搞物理的那帮人不能啊。” 老教授是个乐天派,最后还给自己找了个大借口。 “记住了,在你饿肚子的时候,就给我记住一个生物学天条!” “物竞天择!” 两队三轮摩托载着士兵们从远方飞奔而来,黄羊群顿时骚乱了起来。 ...... 卢二婶子身子晃了晃,一把扶墙没扶住。 幸亏在复习的柳茹茵出来松散骨头,她急忙飞奔上去一把给扶住了。 “婶子,您先歇歇。” 柳茹茵扶着卢二婶子坐在花坛池子边上,转头去了里屋,不一会端了碗发黄的水出来。 “不用,茵子,这红糖你们自家留着。” 可茵子哪里会听她的,趁着对方无力直接给灌了下去。 这年头遇到这种情况,用红糖水百治百灵。 “婶子,您是不是又把厂里给的那点食物补贴花大春身上了?” “我叔不是说了好多次了,法兰订单很赶,大家都在加班加点,所有人都不能把补贴的饼子带回家给孩子吃!” “这回啊,我非举报您不可。” 一碗红糖水下肚,卢二婶子虽然还没恢复过来,但心里已经定了下来,她笑了笑。 “你个孩子说什么呢,舍得举报你婶子我?” “对了,这事可不准备告诉你叔!” 其实卢二婶子和柳茹茵都知道,这事肯定会被林靖远知道。 “厂里继续补贴是不行的,”林靖远知道后想了半天,才和陈玉华商量,“院里最难过的就是卢二婶子家,我看让军子出面送十斤粗粮过去,差不多能熬到她发工资。” “她虽然是临时工,但确实肯干,加班费和津贴补助加起来也不少的。” 陈玉华想了想。 “不能说送,得说借,不然人家心里过不去的。” “成,依你。” 两人刚刚商量好,忽然听到院里传来单车停放声。 “远叔~!在家么?” 外头竟然是谢欣月的声音。 原来埃尔这个倒霉蛋自作聪明,他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贡献,居然带着粮食去报关,结果立即被南粤当地给抓了。 可这个采购项目现在还是保密的。 所以部里紧急研究,最后决定除了私下打招呼外,明面上还是让布帘厂来背锅。 由林靖远和谢欣月带着介绍信去南粤拉人捞货。 两人连夜坐车离开了京城。 柳茹茵不放心怀了孕的陈玉华一个人住,便带着弟妹去了西屋外间睡。 刚好今晚解卫军不回家,老屋里就剩下了宝根一个。 宝根抓住机会开始磨炼自己的发报技巧——用精神力在笔记本空间里摁发报机按钮。 这份电报的内容他准备了很久,几乎把自己记忆里有用的消息都塞了进去。 第二天下午四点,刚刚结束接待培训的宝根来到老师办公室,不动声色的把手摁在了墙上全国地图的东南角。 海峡上空,忽然一股断断续续的电报凭空出现向四周扩散开来。 京城某处戒备森严的大院,忽然间一名报务员猛的举起了手臂。 “有信号了!” 十多分钟后,电文码被荷枪实弹的送到了一个半封闭的房间。 负责解码的两名军官慎重的翻开了一本老版带插图的《金p梅》。 解码工作很快,但解析出来的电文里头蕴含的信息却深深震撼了两位解码军官。 【1、本月,大毛开始月球4号无人登月计划。】 【2、大毛国内也出现了农产品不足情况,但为了外汇依然决定继续向埃及出口粮食。】 【3、大毛拟定于6月24日在布加xx特召开的阵营大会上对龙国正式发难,同时已经启动了毁约催账计划,试图用最低的价格从龙国获得大量农产品。】 【4、阿美莉卡预备在6月22日发射间谍卫星。】 【5、阿美莉卡大统领本月东亚行程表......。】 第185章 运气变好 虽然宝根这辈子的记忆力比上辈子强了太多,可真要让他把某个特定年份特定月份发生的事记得如此清楚,那还是相当魔幻的。 他之所以把第一次发报延迟到六月初,自然是因为这几件事他还真都记得。 上辈子去插队的头半年宝根的日子过的算不错,因为当地的大队长很看好他。 因为在每天傍晚的讲一讲会场上,宝根讲关于阿美莉卡和老毛子各种霸权行径让人耳目一新。 其实文章的来源是宝根带下乡的半份老报纸。 宝根至今记得那半份老报纸包的是粉条,他正是凭着报纸上的那篇骂阿美莉卡和老毛子的文章在大队混了半年的好日子,文章里就列举了在1960年6月份,两个霸权主义国家的种种行径。 就是靠着宣讲这篇文章,宝根在大队的头半年哪怕不熟悉农活,每天的工分也是满的。 关于阿美和老毛在1960年6月的这四件事被他翻来覆去讲了几百次,故而在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更何况1960年6月是很多从那个年代走过的人们都无法释怀的日子。 先是阿美莉卡大统领唯一一次到访xx,举国震怒,接着就是老大哥对着咱们胸口来了一枪,双方关系正式破裂。 宝根依旧记得上辈子在南方小学课堂上,自己懵懂听着老师呜咽着说出这两件事的场景。 虽然当时没太听懂,但并不妨碍宝根记住了那位坚强的老师几乎崩溃的那天。 宝根不知道提前告诉上头这些情况能改变什么,他只是不吐不快。 其实这四条对于上头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战略情报。 尤其是有关布斯会议的内容! 还是那个戒备森严的大院里。 “最新的指示下来了!” “把阿美莉卡大统领在任期结束前会到访东亚的行程消息,通过东德使馆透露给kgb。” “以老毛子喜欢嘚瑟的习惯,肯定会利用这个情报给阿美莉卡秀一脸。” “记住,务必让东德人和老毛子相信我们在阿美莉卡内部有高层情报人员!当然如果他们来问,必须矢口否认。” “问急了,再把阿美莉卡准备发射间谍卫星的事透露出去。” “老毛子功利主义很强,哪怕我们真的撕破脸,他们也会涎着脸私下和我们保持这个消息渠道。” “到时候这就是我们的筹码之一。” “另外,呵呵呵呵,把我们老大哥即将开展月球4号无人登月计划的消息送给法兰人。” “算是他们帮我们私下买粮食的报酬之一。” …… 宝根放学后没回家,而是带着几个朋友在景山公园附近溜达。 具体位置是景山公园的东边,这里有三棵老槐树。 老槐树的附近有一对从乡下来探亲的夫妻正无神的坐在那里。 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在无力的哭着,显然是饿了。 乡下夫妻此刻正面临人生里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亲戚家的情况比自己乡下强不了几分,而家里实在是困难,才五个月大的老三.....他们认为自己实在是无法养活下去了。 只等边上那几个城里的小孩离开,他们就会把孩子放在三棵树的中间......。 男人低着头没有去看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浑浊的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掉。 刚开始他希望那几个转来转去的孩子快点离开,可到了后来却隐隐希望这些孩子一直不离开才好。 “哎~~,”其中一个小孩忽然叹了一口长气,“梅子,你还记得我们家爱红抱回来的那个孩子么?” 梅子点点头。 “不是最后找了关系送福利院去了?” 宝根开始用最沉重的语气撒谎。 “听说前几天没了,因为营养不良。” 几个小伙伴顿时不吱声了。 “我院子里的大人们都在说,要是自己有块地就好了,到了秋天家里多少能有一口吃的。” “是啊,”梅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旁边的乡下夫妻一眼,立即接上了宝根的话头,“我们院里的好些人每次出城都挖不到几根野菜,我听说乡下的情况就好一些......。” 旁边的那对夫妻的头低得越发厉害了。 ——原来城里真的也这么难。 其实宝根知道京城的情况是全国最好的,他今天过来故意说这个话,是因为这对夫妻会因为今天的事懊悔数年,最后在七零年双双忧郁离世。 笔记本最新刷出来的涂鸦里,正是这对夫妻膝下老大写的回忆录。 【......爹娘把老三放的位置太偏僻了些,时间又临近傍晚,结果老三在那里躺了一夜都没被人发现。当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发起了高烧,才五个月、营养不良加上高烧,最后没能熬到第四天。 我记得那天晚上爹娘熬了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心急火燎的出门往京城去了,可过了几天回来,带回来的却是老三冰凉的尸体。 隔壁大娘在给老三换小衣裳的时候,发现襁褓垫子缝隙里有城里亲戚偷偷塞的二十块钱。 我娘疯了......。】 既然这对夫妻回去后就后悔了,那么宝根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我跟你们说个事。” 宝根忽然加大声音,把当初家里人和林大伯互相偷偷塞钱的事讲了出来。 尤其是大家听到林拥军把解卫军的私房钱也偷偷塞给林大伯时,都乐得不行。 末了,宝根又“明指”了一句。 “我听隔壁杨大爷说,他家乡里来了亲戚,东西和钱不能明面给,几乎都偷偷塞小孩身上。” 关泰山撇撇嘴。 “什么钱和票啊?就现在这光景,最多一个野菜馍馍就打发了......。” 男人和女人愣了一下,他们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立即开始悄悄的搜索孩子的襁褓。 很快男人的手忽然一顿,摸到了有些异样的东西。 乡下夫妻抱着孩子急匆匆的走了,宝根看得出来他们的脚步似乎轻快了许多。 一颗新的小五星出现在了笔记本的扉页上。 最近宝根运气不错,连续两次涂鸦都遇到了附近的事。 上次是个倒霉蛋大学生丢了一个月的粮票,一时想不开跳了湖。 这辈子幸亏宝根“提前捡到”了他的皮夹子。 大学生酬谢宝根的三块钱如今还在宝根兜里揣着。 连续两次有收获,让宝根在回家的路上暗自思量。 ——莫非是给上头的那几条信息,让自己的运气也变好了? 第186章 先下手为强 骑楼桥这边初小部新扩张了不少地盘。 几个不是太重要的单位搬去了景山公园的北边。 学校里正忙着把高小部紧急搬迁过来。 得到扩张后的初小部与新高小部区域通过一个一百米长的甬道连接,若如一个哑铃的两端。 高小部的学生年纪都不大,而且最近学习任务紧,所以学校动员高中部的学生过来帮忙搬东西。 高中部来的都是团员和积极分子,干活都很利落实在。 当然也有例外的。 初小和高小搬到一起,大队部也总算是完整了。 只不过严国栋那帮高小的都在忙着毕业复习,三年级的教研任务也重,所以日常泡在大队部的还是宝根这些低年级的学生干部。 只不过今天大队部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有几个高中学生会的干部在这里帮忙搬东西,主要是从高小那边过来的一些物品和家具。 几个指导老师在的时候他们都很“勤快”,但老师们刚离开,其中的几个就直接丢开了手。 你丢开手也就罢了,可其中一个人却还耍起了小聪明。 他居然想忽悠大队部这些八九岁的小干部帮他干活——这些搬东西的活可是这个人亲口从刘老师嘴里抢下来的。 蒲相怀今年十六岁,长得白白净净,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有迷惑性。 他自信凭着自己一张嘴能轻松搞定这些小学部的人,既让对方帮自己干活,还让对方为此感到庆幸,老师们那边也会在事后表扬自己“勤快踏实”。 这种套路他之前用起来几乎无往不利,不然他也混不到学生会副会长的位置。 蒲相怀把目标定在了文敬远身上。 这个小孩他认识,具体是哪一家的他一时没想起来。 但他估计文敬远应该是这帮小孩里说话最管用的那个。 蒲相怀pua的技术不错,几句话就差点让文敬远热血沸腾起来。 “我看小远你们都是日后率先入-团的好苗子啊,哥哥我来锻炼一下你们,好不好?” 蒲相怀相信,就凭自己这句话现场的小孩们必定激动起来。 可出乎他的预料,很是激动的小孩们却都看向了角落里一直在低头看连环画的孩子。 蒲相怀有些不快,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小孩。 哟,居然还是个三条杆,估计是个副大队。 那几根可笑的小黄毛,估计是营养不良导致的,看来家庭也不咋的。 宝根其实不想理会蒲相怀,在他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文敬远几个自己犯傻吃个小亏也不算什么。 可蒲相怀下一句话却让他不爽起来。 “这位副大队长同学,刚才好像就你没有回答我愿不愿意接受考验,所以......你似乎对日后入-团的积极性不高啊。” 这句话别说对小学生就连大部分高中生都受不了这个激,只能最后乖乖正中蒲相怀的下怀。 可宝根的反应却出乎蒲相怀的所有预料。 宝根乐呵呵的笑着回答他,语气里也带着激动。 “学长你说的对,提前接受入-团考验这种事谁能不激动?” “我刚才在想——不能白白浪费了学长你的好意,所以我准备拿大队部的活动日志把这件事的始末都详细的记下来。” “这可是我们大队部和你们学生会的大联动,如此有意义的事情必须好好记一记。” “到了国庆,我们六个小学大队部联动的时候,我就把这个提前考验记录拿出来显摆一下,能羡慕死育英那几个学校的人......。” “大家说对不对?!” 小学生立即高声欢呼:“对,实在是太对了!!!” 可蒲相怀的脸却白了起来。 他不过是借着自己学生会副会长的名头哄人帮忙做事而已,其实高中团部那边他根本插不了手。 可这件事要是真被这些熊孩子记录到大队部的活动日志里,那他就麻烦大了! 蒲相怀急忙开始补救。 “搞什么记录啊,你们年纪还小,不要贪慕虚名!” “做出了这点小成绩,身为大队部干部也好意思写上本子的?” 这两句话很有“水平”,蒲相怀欣慰的看到那个黄毛小孩露出一脸醒悟的表情。 搞定! “学长你说的太对了!” 小黄毛满脸都是崇拜。 “这种思想境界果然不是我们小学生能领悟的。” 蒲相怀谦虚的摆摆手。 “好说好说,你们以后长大了也能明白这个道理的。” 小黄毛激动的站起来,从墙上的挂钉上取下了大队活动日志本边上的一个本子。 那是大队委员思想总结小册子! “学长你说的太有理了,我一定要记在思想总结册子上,让指导老师下一次给我们好好宣讲一下这个内容!” “谢谢你,学长,你真是个好人!” 文敬远一帮人觉得果然还是宝根有水平,立即兴高采烈的一起谢起蒲相怀来。 蒲相怀只觉得脑袋上有一排乌鸦飞过......。 这件事如果记上大队活动日志就已经很让人惊恐了,可这些小崽子居然还要记上思想总结本子! 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惨么? 最后蒲相怀只能找了无数借口取消他之前的“提议”,带着几个同伴卖力把小学的大队部好好整理了一遍,累个了半死。 宝根到底是两世为人,又是混了几十年体制的老油子。 所以,蒲相怀离开小学部后偷偷对着小学部冷笑咒骂的样子,完整的落入了他的眼睛。 ——哟,大哥你还记仇啊,那就怪不得小朋友我了。 宝根觉得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他不喜欢被动等着人家准备好了来报复的狗血剧情。 “远子,”宝根搂住了文敬远的肩膀,“那个副会长你认识?” 文敬远想了想,有点迟疑。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不熟。” “这位学长这么帮助我们进步思想,我们怎么能不知道人家的来龙去脉和喜好呢?” “远子,你偷偷打听一下。对了,这位学长看着就是不爱贪慕虚名的,你可别让他知道你在打听他。” 文敬远“秒懂”。 “哈哈,我知道,咱们要给这个蒲哥一个惊喜是吧?” “你放心,我明白的!” 第187章 变化 文敬远第二天一早就带来了宝根想要的信息。 “宝根,你怕是看错人了!” 文敬远一脸的不爽。 “我问的我哥,可我哥说这个蒲相怀不是什么好人,让我们离他远点。” “哦?” 宝根当即来了兴趣。 “为啥说他不是好人啊?” “哎,我哥说这个人在高中那边的名声不好,喜欢打小报告,最爱抢功劳和拍老师马屁。” “如今高中那边学生会也要换届,这个姓蒲的想和我哥争一争。” 文敬远脸上慢慢露出了怒容。 “争就争吧,他还放风造谣说我哥想靠家里关系走后门拿下会长的位置!” “我哥特看不起他,明明他自己带头违反校规枣恋来着。” “要不是姓蒲的找的对象是我哥发小,我哥早就举报他了!” 宝根立即出主意。 “那让别人举报啊,咱们鲁主任可是眼里揉不了沙子的。” 文敬远晃晃脑袋。 “不成的,高中那边处理这种事必须有真凭实据才行。” “他们俩都聪明着呢。” 宝根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了转。 “对了,那个姐姐是怎么喜欢上姓蒲的?” “我哥说这个姓蒲的诗歌写的很不错,而这个姐姐又刚好迷恋这个东西。” 听到这个,宝根忽然笑了起来。 ——诗歌啊~~,文艺女学生,那就太好办了! 鲁主任最近一段时间都在高中那边抓纪律,而平时和鲁主任关系最好的那位正是小学大队部的主要负责老师——老刘老师。 这位是研究古文和历史的,负责初小部三个年级的大字(毛笔字)课,也是景川小学部老师里的第一号笔杆子。 老刘正在大队部隔壁的办公室里练毛笔字。 毛笔蘸了清水在带漆的桌面上写写画画。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小黄毛大惊失色的跑了进来。 “老师,大事不妙!” 老刘眉毛一挑,哟,这小子今天又玩什么新戏码。 “嗯,慌什么,慢慢报来。” “老师,都是我的错,我昨儿不该拒绝蒲学长的,谁知今儿才知道他马上就要当高中那边的学生会会长了!那我们这帮人不就完蛋了?” 刘老师又好气又好笑。 “高中是高中,管不到你们的,等你们到了初中,人家早毕业了。” “具体是什么事?” 宝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把昨儿“考验”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刘老师怔怔的盯着宝根半天才说话。 “你个小子,这花花心思比老子还多啊!” “记本子上?你就不怕吓死他?” 小黄毛装无辜。 “可大队部流程就这样啊......。” “嗯,没错,我还真怪不了你......,”刘老师有点头疼,他头疼的不是那个什么蒲相怀,而是眼前这个猢狲,“得了,人家选人家的,你小小年纪不要想那么多。” “他要是想动你,得先过老师这一关,这总成了吧?” 宝根急忙点头感谢。 “太感谢您了,刘老师,您是不是和鲁主任是朋友?” “嗯,你小子又要干嘛?” “没啥,我就是对老师您投桃报李,鲁主任去高中抓那个,不是一直没什么成果么?” “我二姐给出了一主意,您先听听成不?” ...... 鲁主任盯着窗户在发呆。 “好你个老刘!” “老子一直以为你是个忠的,搞半天原来坏水都藏在肚子里的!” ——这帮研究古代历史的果然没有一个不是阴货! 不过老刘出的这主意或许还真有用。 刚刚重组的高中部枣恋风气之所以严重,诗歌风气盛行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隔天鲁主任把那些鸭子嘴巴死硬不承认自己在偷偷谈的学生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今天给大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鲁老师我不是一定要反对你们谈那个,鲁老师我啊,其实是看不得那种见到老师后就马上放开你的手的人,那种人能靠得住的......。” “前脚跟你发誓海枯石烂,后脚就说【老师,我们真的不熟】。” “老师我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恋爱的结局见识得实在是太多了。” “我这里表个态,要是真有敢遇到老师了还敢不松手的,鲁老师我绝对不管!” 台下居然一片掌声。 鲁老师强忍着冷笑。 ——得,还鼓掌,这回都露馅了吧! ...... “如果你连牵手都不敢,那我就得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事情。” 看着文艺气息满满的十六岁女孩坚定的表情,蒲相怀一脸的无奈。 ——好吧,鲁主任应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鲁主任当然不会骗人,他确实没有去管,是教导处其他老师偷偷记录的。 三天后,教导处成功逮住了二十多对! 其中居然还有学生会副会长和文艺部长......。 “嘻嘻,姓蒲的完蛋了,如今连班干部都不是,那个姐姐也不理他了。因为被询问的时候,蒲相怀说是姐姐追的他。” 带来最新消息的文敬远一脸的开心。 宝根默默将后续的几个计划撕毁,他也没想到60年的高中生们会那么的稚嫩.....,这种当都能上?! ...... 东南某处。 厦漳炮群忽然开始发威。 大批战机出海练习掠海低空突袭。 与此同时,阿美莉卡情报部门发现老毛子太平洋舰队母港基地附近机场里,忽然秘密出现了一批远程攻击机。 这种情况,老艾森还来个屁! 刚刚决定下来的行程直接取消。 先抓藏在内部的高级间谍吧。 因为根据最新的情报显示,不光是大统领行程提前泄露,就连阿美准备发射间谍卫星的事都泄露了个干净,而且昨天的发射......还失败了。 这个锅肯定是老毛子的! 所以老毛子是不是想干仗? 惊疑不定的阿美哪里还敢把自家的大统领往外头送? 地下小屋先待着吧。 浑然不知自己背个大锅的玉米棒子还在背稿子。 他对自己的稿子很满意,相信到时候会给龙国那帮家伙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应该猜不到自己会完全撕破脸吧? 呵呵呵呵呵。 ...... 京城火车站。 几节货运车厢缓缓停靠站台。 满身风尘的林靖远三人纷纷从粮食袋上爬起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回总算是把这批粮食带回来了......大部分。 第188章 传流言 来接运粮食的是特殊部门的人,林靖远三人尤其是埃尔是绝对不能露面的,他们三人匆匆从安排好的无人通道离开。 林靖远和谢欣月本来以为埃尔会对此感到不满,因为众所周知法兰人都爱面子。 可没想到埃尔却表现得很振奋,用后世的话说他觉得这很酷。 不得不说埃尔这次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来,在港岛把粮食交给桦润而是自己报关进来冒的风险真的很大。 因为在布斯会议的结果被证实前,关于进口粮食的一举一动都不能被人知道。 现如今的龙国是从来不进口粮食的。 所以这批粮食在正规的账面上是被“没收”的,然后被调往京城。 以上这些因素综合下来,导致林靖远和谢欣月在捞人的时候还差点把自己给陷进去。 好在人最后捞出来了,可地方上也狡猾狡猾的,借着上头不想公开这个事的心理装糊涂,光粤省就扣下了五十吨整整一个车皮的粮食。 火车风雨飘摇的抵达京城时,埃尔购买来的三百吨小麦就剩下了二百吨出头。 来接车的干部被气得屡屡捶胸,可他也没办法,谁让这趟车不好挂专列的牌子呢。 林靖远刚到家,获得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陈玉华平时不舍得吃的腊排骨今天又安排上了。 可林靖远只是好好睡了一觉便忙到飞起。 因为关于这批粮食的明账还有得做。 埃尔需要让自己的兄弟去“抗议”,然后“协商”把罚没改为罚没式“收购”,“收购”款项直接抵扣埃尔在布帘厂拿货的款项。 这其实都是为了迷惑老大哥在京的那些人和关系。 让老大哥以为两边虽然开始论zhan,但龙国这边依旧相信老大哥不会直接撕破脸逼债。 层面太高的事京城居民们无法知晓,但街道布帘厂用废品公车窗帘大赚了外国人一笔小麦的事却私下飞快的传扬开来。 甚至是街道上“正规贸易”的说辞都被这个说法给覆盖掉。 一开始几个街道的宣传干事儿还会正儿八经的给眉飞色舞的居民们好生解释解释。 可到了后来他们才发现居民们压根就不相信他们的说辞。 而是把林靖远同外国佬斗智斗勇的片段信了个十成十……。 “您就别解释了,我们懂的。” 居民们都乐呵呵的对着眼色。 “不能公开这样说是吧?您放心,甭管谁来问,我都是您这套说辞!” 为什么居民们会这样理解街道宣传干事们的用意呢? 因为他们从那些机关干部家的小孩嘴里听到的都是另外一套说辞----林靖远大战法兰佬。 “大赢特赢”版本的源头直指景川小学……。 宝根为了避免林靖远以后因为这个事遇到麻烦,所以精心准备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智斗”版本。 和他预料的一样,根本不用他主动去传扬,收到风声的文敬远这些干部家子弟便自己凑了上来询问这件事的始末。 在体制里混了几十年的宝根很清楚某个群体的心态,与其完全相信下面报上来的文字,还不如更多相信一点相关人员家属的说法。 更何况是主要办事人员家中八岁小孩的“无心之言”。 唐向阳这些小家伙在听了家长对于这件事的的只言片语之后,又加入了一点自己的想象给传回了学校里。 有个定理是怎么说来着? 巷头的人说自己得了流感,传到巷尾就变成了他一男的得了流产……。 更何况这回传流言的人员还是一帮唯恐事情不大的熊孩子。 所以从景川小学一路流传开来,又经过街头巷尾艺术家们的合理加工润色,便有了被大家最信服的版本。 别小看“斗智斗勇用废品大赚外国人一笔”和“平等交易”两个说法之间的区别,过几年算起来那就是一个在天空、一个在地底。 两种说法最后传到了区里宣传部门,区里大手一挥,必须是民间版本更符合我们工作和民众们的需求! 都照这个改! 这个结果让宝根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林靖远却不好意思起来,私下对埃尔表示了歉意。 可埃尔却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在这笔交易里真正赢麻的人是他啊! 除开那些来回交易的利润不说,事后上头许诺他可以赊购的厂家又增加了好几处。 他是商人,只认钱! “没关系,我就是一个愚蠢的外国资本家,林,下次再下手的时候千万别跟我客气!” “你要是真客气,我们就做不了朋友了~!” 埃尔很精明,他在参观过日夜加班的布帘厂后觉得有些心疼。 在那批小麦里有五吨是他自己的,他准备送给布帘厂两吨。 对,白送! 埃尔的“心疼”可不是真心疼那些日以继夜的女工,他心疼的是女工们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生产效率没有达到极限......。 “林,我准备捐给厂里两吨麦子,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打个报告上去,把下次的回款一部分换成港岛的二手缝纫机。” 对于换购二手缝纫机回来,林靖远没意见,但这外国人“送”两吨麦子......。 还没等林靖远想好该不该答应这件事,第二个谣言又迅速从某个干部子弟超多的小学流传开来。 布帘厂最近连续发生了多起女工们因为营养不良而晕倒的事件,这让驻厂干事林靖远很是愤怒。 他代表厂里工会找到外国客商索要赔偿,外商认错后赔了两吨现货小麦给厂里......。 “就这个理由好!” 埃尔死死抓住林靖远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让林靖远改口。 “就是你代表工会找我索赔的!” “林,拜托给女士们加点营养,她们太瘦了,我真怕她们下一秒就会倒下,尤其是那些绣工师傅(布莲的商标是手工绣的)。” 国外面粉加工厂的出粉率是70%左右,但在1960年的京城,任何一个加工厂的出粉率都能达到95%(没人舍得清理麦麸)。 扣掉加工费,布帘厂最后拿到了1800公斤粗制面粉。 林靖远和谢会计一算,用厂工会的名义给临时工每人分十斤,正式工每人二十斤,几个大师傅每人三十斤。 谢会计的待遇按大师傅算,虽然林靖远反复推脱,但工人们决议分给他四十斤。 第189章 交流的困扰 布帘厂人人喜笑颜开。 说起来有多少日子没见着面粉这东西了。 临时工都有十斤。 十斤细粮! 这个还是不占口粮配额的,说出去真能羡慕死人。 当然没人会直接把细粮拿回去吃,都想拿去换更多的粗粮。 唯一不太好的是林干事出了个文件,每周都要请胡同里的老医生过来给大家号脉,营养跟不上的要挨批评甚至调整岗位。 这就是逼着大家吃! 虽然布帘厂的人们已经够小心够低调,可到了第二天,布帘厂每人都分到面粉的消息还是传播了开来。 尤其是人们得知布帘厂工会手里还有一千一百八十斤细粮面粉......。 平时鬼都不上门的布帘厂一时间门庭若市。 “不是吧,你们单位还缺这个?”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魏序言,林靖远很是无语。 “谁不缺啊?” 魏序言没好气的瞪了林靖远一眼。 “我家头头知道我们是战友,非逼着我过来化缘,你看着办吧?” 对旁人林靖远当然是一毛不拔,可眼前这个家伙是老魏啊。 魏序言就坐了五分钟,某个名称都不能说全的单位从布帘厂工会借走了三百斤面粉。 临走之前魏序言还给林靖远支了个招。 他让林靖远转头把剩下的一半面粉以厂工会的名义借给街道工会,然后说厂里面粉“几乎”没了。 街道工会但凡想要这些面粉,就得替他“接待”那些络绎不绝上门拉关系的人。 街道工会能上林靖远这个当? 当然不可能......拒绝的。 四百多斤细粮,傻子才往外推,直接搬进街道食堂。 今天食堂里要奢侈一回,准备来一顿面疙瘩汤。 街道工会主任把胸脯拍响:不就是应付那些打秋风的么? 街道工会别的本事或者不强,但扯皮打太极这种事他们太熟不过了。 面疙瘩汤吃到嘴里,街道几个领导们也对林靖远的好感+10 。 不过一种米养百样人,街道这边也有一个放下碗就骂niang的。 除了黄书翰还能有谁? 这段日子他上蹿下跳,为的就是给自己被免除木制厂厂长那件事要说法,顺带给林靖远上眼药。 可如今他写了无数材料上去都如同石沉大海,说法没要到,反而看着林靖远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滋润,领导们还都经常挂嘴边上念叨他。 这种被完全无视的境遇让黄书翰内心的焦虑愈发强烈。 自从布帘厂第二次招收临时工开始,他便写了匿名信给区里建议严查布帘厂的涉外交易内幕。 可却一直没见区里有任何动静。 咽下最后一点面疙瘩的汤水,黄书翰的手死死的捏紧,他准备豁出去了! 这个布帘厂的驻厂干事,不,是正牌子厂长,他也能当! 黄书翰猛然站起身,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他准备拿着自己准备好的黑-材料直接去区里。 “你就是黄书翰?” 区里监察科的人员在看到黄书翰时,明显有些惊讶。 “对,我就是。您知道我?” 黄书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监察人员互相笑着对视了一眼。 “那能不知道么?正好,我们有件事要找你,来,我们进屋说。” 直到黄书翰被摁在询问室的椅子上,他这才慌了起来。 “同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黄书翰,街道干事,是来区里举报揭发的!” 监察人员冷笑一声。 “你拿来的材料我看了,又是针对林靖远同志的吧?” “我哪里针对他了?” “先后几次匿名举报林靖远同志的是你吧?” 几封信件被扔到了黄书翰的身前。 “你的字迹已经被确认过了,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黄书翰不满起来。 “难道不能举报他么?” 监察人员声音愈发冷漠。 “林靖远同志通过你们街道推荐给京城日报的文章,你是看过的吧?” “我们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同时也给京城日报投一份稿件,而且稿件的内容完全是照着林靖远同志的文章进行的驳斥。” 黄书翰此刻已经豁出去了。 “我对他的文章观点保留意见,尤其是涉及老大哥的部分,他这是在破坏团结!” 下一秒,一张今天发行的京城日报被扔到了黄书翰的跟前。 “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没来得及看今天的报纸?” “林靖远同志的文章已经被一字不改的刊登了!” 趁着黄书翰被这个消息震得发呆之际,监察人员忽然高声发问。 “黄书翰,你反复打听布帘厂的外贸交易,还写信要求清查其中的内幕,并公布具体内容,究竟是谁指使你干的?!!!” 大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给我老实交代!” 黄书翰顿时目瞪口呆。 ...... 宝根在大杂院天井里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好让大家伙欣赏他的新衣服。 上头对这次的接待任务极为看重,所以丁班全体学生都得到了一件新的白衬衫、一条黑短裤、一双新的白球鞋和一双白袜子,就连红领巾也发了条新的。 全新装备上了身,立即引来大院老少爷么们的惊叹。 “精神!” “不错,不错!” “诶,宝根是不是又长了一点?” 不过这群人里最开心的不是宝根,而是林爱红。 宝根之前发的那套衣服才穿了一个多月,如今归她了! 陈姨说按她的个头最多下半年就能用,可美死小姑娘了。 “哥,”林爱红今天叫哥叫的那叫一个亲热,“你们要接待的外国学生是不是长的特别奇怪?” “他们会说我们的话么?” “那你们怎么交流啊?” 宝根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自己的便宜妹妹。 “我们老师说了,保密!” 林爱红刚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谁知林拥军忽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啦!” 林爱红奇怪的看着自己弟弟。 “你知道啥?” “四姐是特务!她在打听小哥的秘密,快把她抓起来~!” 院子里的人都笑了,气得林爱红当场上演大义灭亲。 其实......不是宝根不想回答林爱红的问题,而是如何有效沟通这个问题正深深困扰着学校和外事部门的老师们。 毕竟育英二年级的育红班多少学过小半年的外语,而刚刚组建的景川小学得三年级才有外语课。 第190章 压不住的猢狲 临时组建的六十人大班级很是热闹。 每个学生都在反复背着几组用于简单交流的单词。 现场负责验收督促的老师很多,不光有江媛、吕青和外事单位派来的两位老师,学校还把几个教辅课的老师支援了过来帮忙。 其中就有陈玉华和大队部的刘老师。 陈玉华怀着孕,所以她的任务最轻——督促宝根和梅子背单词。 这是江老师的刻意安排。 她熟知自己班上每个学生的秉性和特点。 如果说在这次极为重要的外事活动中,全班谁最有可能成为那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那就只能是连她都看不穿的宝根同学。 她为了防止某个猢狲又脑洞大开搞事情,所以给某人来了个双保险。 伊紧箍咒+陈五指山。 宝根哪里会看不出江老师对自己的顾虑,所以这两天他都表现的乖乖的。 交流日就在大后天,可丁班的培训效果却是差强人意。 不是孩子们和老师们不努力,而是时间给的太短了。 “今天下班后,学校又开了一次碰头会议。” 回到家里的陈玉华没忍住同林靖远打开了话匣子。 “鲁主任说教育局那边有人提议临时改用育英小学的二年级育红班。” “他差点和人家吵起来。” “明天教育局那边会再次过来验收,哎,我们都担心的不行。” “我们是既心疼孩子们的辛苦,又怕到时候真的会出问题。” 林靖远温柔的把大手从陈玉华的肚子上挪开。 “我听宝根说他们并不辛苦,毕竟这几天你们学校都给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 “孩子们估计都挺乐呵的。” “至于现场发挥的问题,哪怕是换成了育红班也不见得就一定稳妥,毕竟都是八岁大的孩子。” “有时候语言不通,也不见得不是件好事。” “大家互相比划几下,都各自往好的方面想,那就没问题。” “你看我和老埃相处就很愉快,比比画画就能达成共识,而他和小谢相处就经常吵嘴。” 听到丈夫的话,陈玉华忍不住笑了。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外语没学会,倒把外国人的手语给学会了!” 里屋的帘子外依旧有几个忠实的小听众。 宝根同学下意识地比划了几下手语,他眼睛微微一亮。 有了! …… 木制厂的师傅徒弟们都认识宝根,加上这小子嘴甜,所以随手打的两块小黑板根本没收他的钱。 打造小黑板很简单,唯一有点麻烦的是调配的黑漆要能立马干。 但对于真正懂手艺的人来说,这也不叫事儿。 一个薄薄的木片做的小黑板,比a四纸略大。 当所有老师看到宝根和梅子用粉笔在小黑板上互相写字画画进行无声交流的场景,几乎同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原来是他们把这件事看得太重,所以想的太复杂了! 对呀,他们怎么就没想到。 小孩子之间互相交流,用小黑板画画就行了! “好你个宝根!” 江老师实在是没忍住偷偷亲了宝根一下。 “要不是老师故意限着你,你怕是早几天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吧?” 宝根羞涩的低下头。 “江老师你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你就别谦虚了,快说说,肚子里还有什么小主意没有?” “江老师,我和同学们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鲁主任和两个外事部门的老师马不停蹄的赶往木制厂。 无论如何,在今天之内他们必须得到一百二十个左右的小黑板! 在这个年月,各单位之间的协作配合能力那是没得说。 木制厂一听是外事活动要用到的小黑板,立即召集了所有工人,并把所有工作暂停,全力赶做小黑板。 只过了短短三个小时,一百三十多块小黑板被送到了丁班同学的手里。 学生们都爱不释手,拿着粉笔不停的写写画画,然后用小抹布给擦掉。 一直生恨自己苦无用武之地的美术老师,终于意气风发地登上了讲台。 这个年纪的小学生学画线条人,那几乎都能无师自通。 交流用美术课才上了半节课,教育局和外事那边负责验收的人便到了丁班门口。 “让孩子们继续上课,不要停,我们就在边上看看。” 根本不用景川学校的老师进行介绍,几位干部现场一看学生们手里那些小黑板和站在台上的美术老师,表情立即舒缓了下来。 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景川学校有能人啊,这种法子都能被他们想得到。 有教育局的干部眼睛一亮之后立即掏笔和本子,赶紧把眼前的这一幕给记录了下来。 在以后国内外的小学生交流之中,这种方法完全可以大力推广! 有功劳自然要奖励。 几位教育局的领导一商量,决定给丁班来个锦上添花。 全国各地从来没见到过的塑料牌子臂章给发了一套下来。 其实就是一个带扣针的塑料框子里面塞上带红杠的白布块。 这一套少先队臂章是教育局当初备选的样品之一,当初之所以被淘汰是因为成本太高,不利于推广。 但这塑料的就是比布制的来的更高级好看。 宝根看了看自己臂膀上的三条杠,心里暗自不要脸的给自己打了个标签----小爷是全国塑料臂章三条杠第一人! “根据上级批准,交流的地点就放在学校旁边的景山公园!” 在景川小学部会议室再次召开的碰头会上,刘校长明显轻松了很多。 “午饭就在隔壁中xuan部的食堂进行。” “晚饭由外事部门安排在钓鱼台,跟队的老师千万要注意,回程的时候一定要确保送到每个学生的家门口!” 碰头会上外事部门的几位同志最关注的还是交流流程的安排。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黑板交流的环节应该是占时间最长的。” “那么你们学校之前定下的七个节目,明显就太占用时间了些。” “从景山公园玩够了回来,估计那帮外国小朋友们也没什么心情再看节目。” “要不,还是缩减缩减吧?” 与会的人们顿时都不肯说话。 七个节目无论砍掉几个都会得罪人。 尤其是负责出这七个节目的班级老师,个个都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江媛忽然想起了宝根之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要不干脆把这七个节目就散在景山公园里各处,我们班的孩子陪着小客人们走到哪里就看上一出节目……。” 第191章 够朋友! 其实在现代有很多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来自古人的智慧。 例如宝根委婉提供给江老师的意见。 放在古代或者红楼里,这种方式叫做游园,是古代大贵族家庭的基操之一。 对于有宝根这样的学生江老师感到十分的惊喜。 她没想到宝根居然能预判到节目要缩水的问题,并提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案。 而宝根当时的理由也很“八岁”——他实在不想在在景山公园和校区之间跑来跑去。 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很高,而且很有龙国特色,立即得到了众人的拥护并被通过。 甚至众人还以外事部门的干部牵头制定了游园的路线图。 这七个节目分别来自二三四年级的各个班级,为了获得更好的演出位置和顺序,各位班主任还为此小小的争论了一番。 宝根默默的把刚到手的路线图随手扔到一边。 更把讲台上外事干部的纪律宣讲抛之脑后。 完全按照现场老师指示的路径行进? 那他这个主意不是白出了! 宝根给江老师献策,可不只是因为他“热心”。 ...... 阿尔巴尼家的小孩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白。 这是宝根对眼前这个七个巴尔干小学生的第一印象。 七个小外宾都是代表团团员的家属,领头的个子不高,他在用生涩的汉语介绍自己。 “窝嚼贝赫拉米,泥毫。” 宝根上前笑着和他握手,脑子里想起外事老师教的阿尔巴尼语。 “米帝塔,波尔处痕宝根!(你好,我叫宝根)” “米热色为里(欢迎)。” 小手紧紧一握,国际友谊的小船马上飘了起来。 彼此都是同一个阵营和老师,所以见面后的第一个环节大家都很熟悉——互相致辞。 这是两边带队人员的活,孩子们则坐在下头用小黑板开始聊天。 七个外国小孩身边有资格拿着黑板的都是班委。 刚开始,两边的孩子都严格按照各自要求进行的画画交流。 比如两个线条小人中间一朵花。 红色粉笔画个旗帜,下面站着两个娃娃。 贝赫拉米在看宝根的小黑板。 宝根一开始和贝赫拉米互相画的东西都很正常,比如贝赫拉米画座山,宝根就画一条河。 直到贝赫拉米画了一架飞机,这是在说他是坐飞机来的。 宝根假装没看懂,跟着画了一架战斗机。 男孩子么,懂的都懂,贝赫拉米眼睛一亮,马上画了把冲锋枪,于是这两人的画风开始跑歪,但两人的关系却在迅速拉近。 但也有差点闹翻的例子,例如关泰山得意洋洋的画了把关刀和赤兔马。 外国孩子看了后摸摸脑袋有些无法理解——刀和一条狗,难道龙国人这么爱吃狗肉是真的? 于是这孩子好心的画了副刀叉,算是接受了关老二的邀请。 可看到刀叉的关老二立即兴奋起来,马上画了个红脸小孩,这回对方孩子终于受不了了,差点没哭——他以为关泰山骂他不害臊。 幸亏刘思敏也在跟这小孩交流,一会儿画个面包,一会儿画个苹果,那小孩索性不理会关泰山,专心和刘思敏互相“喂”各种吃的。 大家都是平等交流,外国小孩高人一等是不存在的。 七个国外小孩里也有比较熊的,例如唯一的女孩子在和梅子进行画画交流。 女孩很热心的画了条毛毛虫,然后指了指漂亮的梅子。 让梅子那叫一个委屈。 刚好有位老师坐的比较近,急忙低声安慰了梅子一声。 “人家夸你未来是蝴蝶呢。” 梅子将信将疑的画了只蝴蝶,外国小女孩立即摇头。 她做出嘶吼状,然后又指了指梅子,迟疑了一下后又指了下旁边的宝根。 梅子的小脸刷的红了。 呸,人家才不要那个毛毛虫! 好在宝根注意到那个外国女孩指着自己,于是探头看了一眼。 “梅子,你尽想啥呢?人家是说你我都是龙的传人,呃,这条龙确实画的也太抽象了点......。” 在紧盯事态走向的老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转头闷笑去了,梅子吐吐舌头,立即画了条在故宫里看到的龙——得,看起来像只抽象的四脚蛇。 孩子们越画越欢快,气氛变得极其融洽,小黑板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好在控场老师反应快,进行了几次隐晦的提醒。 十点左右,七个小外宾加上六十个学生在几位老师和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礼堂前往景山公园游览。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这才相处一个多小时,宝根已经把贝赫拉米小朋友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两人一路上还在用小黑板下五子棋,贝赫拉米超级爱这个游戏。 按照之前的规划,一行人进了公园南门后应该绕过绮望楼,直奔西边的富览亭,在那里花十分钟左右看某个班级的第一个节目。 可也不知咋的,外国学生里领头的贝赫拉米却提出能不能先去西南角看看。 几位外事人员先看了一眼安排表,西南角是鸳鸯桥景点,那里还有一个备用的节目。 也行吧。 二年乙班的一群人在鸳鸯桥边正唉声叹气。 他们的合唱水平一般,所以只是个备选,而且还抽中了鸟不拉屎的鸳鸯桥。 这让他们怎么快活得起来? 乙班中队长文敬远整个人今天都处于一种颓然状态。 他恨不得再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四个备选节目抽签,就他的手太臭,直接拿下了远离游览路线的鸳鸯桥。 可还是有不死心的学生对着东边翘首期盼,就在这时忽见一个太监骑着马来......不对,是关泰山一路飞跑了过来。 追在关老二身后的老师居然没跑过他。 老鸳鸯桥 “来了,来了!” 二年乙班的同学们急忙在桥上排好队,在看到人群出现在视野里时立即放开了喉咙唱起来。 “五星红旗迎风~~~。” ...... “够朋友!” 在宝根这群人看完节目离开之际,文敬远偷偷冲宝根比了个大拇指。 这个人情他们乙班都记下了! 第192章 一句话的功劳 景山公园地图先发一张。 接下来的游览路线是沿着富览亭一路往东走,路过缉芳亭和万春亭。 走走停停的又看了两个节目。 接下来本该从万春亭直接北上寿皇殿的,在看过寿皇殿后再从东边出来,最后路过周赏亭。 二年甲班的节目就在周赏亭,他们的手气也不咋的。 好在宝根有办法,偷偷连写带画把那棵歪脖子树的历史告诉贝赫拉米。 听没听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对那棵树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老师,外国同学似乎想先去看看歪脖子树?” 于是一群人继续往东走,直奔歪脖子树,正好路过观妙亭和周赏亭。 除了连备选都没入的丙班,宝根把全年级的人情都做到位了。 也不知是不是某人有意的,抽到上上签守在西边靠北牡丹园这个好地方的三年甲班一直没等到人来。 人家直接走寿皇亭去了寿皇殿,然后打兴庆阁和苏州巷出来,从公园的北上西门出去了。 郭逊被气得一直翻白眼。 但对于多一个节目少一个节目大家都不在意,只要是两国的小学生相处很融洽的结果就好。 甚至现场的气氛比外事部门预料的还要好得多。 在隔壁中xuan部食堂吃饭的时候,中外学生们依旧在欢快的交流。 宝根是个妥妥的渣男。 刚刚利用完人家贝赫拉米小朋友,如今眼里就只剩下眼前的饭菜,对于旁边一直嘀咕比划的外国小孩视而不见。 其实宝根也不想这么渣的,可人家部里的菜太诱人了没有没? 红烧肉啊!!! 还有一样菜是包菜芯子炒鸡蛋,主食还有白面包和白米饭! 六班的学生们哪个能忍得住,那眼睛亮的如同足足给食堂里点亮了一百二十只小灯泡。 一片胡吃海塞的声音。 贝赫拉米有些不太高兴,他刚刚认识的龙国朋友怎么忽然变了? 虽然红烧肉味道很不错,但他更喜欢这个新朋友时不时搞出的新花样。 大家都在吃饭,就贝赫拉米放下了勺子的情况自然引起了外事人员的注意。 本来这个外国小孩就是他们最主要的关注对象之一。 外事人员的靠近立即惊动了正沉浸在美食中的宝根同学。 能在1960年吃上红烧肉,宝根差点被那肥肉里水嫩的肥油给美翻了,一时忘形也实在是怪不得他。 嘴里又塞了一口最肥的红烧肉,宝根蠕动着嘴对贝赫拉米说了一句很有东方哲理的话。 “我们国家有句规矩叫做:食不言寝不语。” 靠近两人的外事人员当即把这句话翻译解释给了贝赫拉米听。 贝赫拉米听完解释,又不好意思起来,摸出一个小玩意塞给了新朋友。 这是一枚纯银的月牙形状胸针,上头刻着太阳的图案。 是最常见的阿尔巴尼风格小物件。 宝根拿着这枚胸针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外事翻译,嘴里的半块红烧肉都继续消灭。 外事翻译立即和自己的领导对视了几眼,然后笑着让宝根收下。 只是宝根发现这位女同志的笑容里多少有些勉强。 在原来的规划中,小学生交流的其中一环是互相赠送礼物。 外国小学生带的一本阿尔巴尼亚文字的书籍,而丁班学生们要送出的是七架木制的航模。 那些航模与景川小学部没有任何关系,是高中生们的作品。 可谁也没料到阿尔巴尼的小学生会在这期间赠送本国学生其他的礼物。 收下一个银胸针而已,肯定是不能不给面子的。 “看来要增加一点预算,”现场的外事小组成员简单的商量了一下,虽有有些肉疼,但还是马上做出了决定,“都说不患寡而患平均,马上打报告准备七份与胸针相配的礼物。” 饭后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宝根趁机会主动把银胸针交给了外事小组。 外事小组的组长从宝根手里接过银胸针仔细看了看。 宝根发现这位组长同志的眉头肉眼可见的挤在了一起。 跟他看到院里马婶儿骂他丈夫买贵东西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显然,贝赫拉米送给自己的这枚银胸针价格怕是有点贵。 外事小组的组长是个识货的,他发现这枚银胸针的雕刻工艺有些不简单。 心中略微估算了一下等值的价格,然后乘以七,他的小心肝情不自禁的猛地跳了几下。 有些不妙,这个报告怕是有些不好打。 “小同学,这枚胸针叔叔们要拿回去研究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给你送回来。” “但如果不合适你用的话,学校会发其他东西给你的。” 就在宝根点头的同时,组长同志又下意识的多问了这个孩子一句。 “你和这个外国小朋友交流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这其实是组长同志职业习惯使然多问的一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的回答却让他收获极大。 后世龙国和阿尔及利的恩怨情仇都深埋在他这辈子人的回忆里。 同一阵营里共同对抗老毛子霸权的朋友,改革开放后分分合合的怨侣。 在六七十年代人们的记忆里,这个国家是本国每次必提到的好朋友之一。 阿尔及尼这次来访是寻求援助的,因为理念上的斗争,老大哥已经彻底停止对阿尔及尼的任何援助。 “贝赫拉米同学喜欢画武器,什么手枪、机枪、飞机、大炮、坦克都有。” 组长同志点点头,男孩子喜欢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宝根同学说出后半句话来。 “而且他画的冲锋枪、飞机、大炮全是我们国产的那种,他怎么那么熟悉我们的武器呢?” 听到最后半句话,组长同志双眼微微一眯。 “哦,小同学,你确定这位外国同学画的是咱们国家的武器装备?” “对啊,我照着画本上的画画了一幅老大哥的坦克,他就立即画了一幅咱们国家的坦克。” “他比我画的好,一眼就看得出来两个坦克的区别。” 几名外事小组成员有些兴奋地对视了一眼。 就凭宝根刚才这几句话,他们从中领会到的收获都是巨大的。 “干的不错,小朋友,你这一句话可算是立了大功!” 第193章 野望的萌芽 中巴车缓缓的开到前庭,宝根和梅子各自拉着一个外国小朋友从车上走下来。 看着地上的红毯,宝根到现在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昨儿他还在胡同里追赶打闹满身是泥,今天就人模狗样的来到了国宾馆赴宴。 能来陪着外国小朋友赴宴的只有七个人,而并不是刘校长之前以为的丁班全体学生都能参加。 两辈子大几十岁的人了,宝根此时心中依旧满是忐忑。 他有点紧张。 往日的平常心被他扔到了九天云外,此刻的情况就连梅子都不如。 梅子没出状况,是因为她无知而无畏。 宝根的手有点抖,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见到某一位……。 “张宝根你别想多,你千万别想多!” 宝根心里连续念叨了几句,给自己好生打了打气。 “这不就是你重生后一直想要见识的大场面吗?淡定淡定!” 现在离开宴还早,所以小朋友们被领到了隔壁的娱乐厅休息。 宝根、梅子、贝赫拉米等一众小朋友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二十多个外国孩子在玩。 “这些都是友好国家使馆的家属孩子,他们也是来赴宴的,记得要有礼貌,而且不卑不亢。” 听到被女性工作人员叮嘱的内容,梅子几个频频点头,只有宝根微微心里吐槽了一句。 阿姨我们才八岁,你确定我们该懂什么叫不卑不亢吗? 好在能被家长带过来参加宴会的孩子都是比较懂事的,没人会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带一个熊孩子过来破坏气氛。 大家按照各自的圈子分开坐,贝赫拉米七个人则紧紧的跟着宝根几个。 他们已经和很多老大哥的铁杆撕破了脸,要是落的单的话怕是会被针对。 本来唐向阳准备带头坐到大厅角落里的,他还招呼着宝根来着。 可宝根偏头看了看四周,最后拉着这帮人坐在了大厅的正中央。 显眼是显眼了点,但这也没办法,因为他坐的就是主人家的位置。 果不其然,当宝根领着人坐在大厅的正中央之后,那些外国小孩看他们的眼光里才多了些东西。 是对主人家孩子的礼貌和客气。 “宝根,咱们不是来做客吃饭的吗?” 梅子也有点慌,有些坐立不安,偷偷的拉着宝根讲小白话。 “没错,进门的时候咱们是客,但到了这个地方咱们就不是客了!” 话刚落音,一个有些害羞的国外小女孩期期艾艾地走了过来。 她看来看去,最后把目光落在宝根的身上。 她确信这就是领头的。 有点生硬加害羞的汉语。 “请问还有别的洗手间么?这里的洗手间一直、一直被占着。” 宝根对胆子最大的刘思敏招招手。 “刘诗敏,你带着这个小朋友去找门口的服务员,她要尿尿。” “得嘞!” 刘思敏是个自来熟,拉着害羞小姑娘的手就往门口走。 谁知刚刚解决了一个麻烦,第二个麻烦又找上了门。 娱乐厅的东边放着几个乒乓球桌和台球桌。 几个半大的外国小孩正在那里打乒乓球。 打着打着就不知道为了什么吵了起来。 工作人员急忙进来劝解了几句,双方这才分开。 可其中一方明显不服气,等工作人员一消失,扭头就直奔宝根这边来了。 “龙国朋友,我觉得还是你们来评个理比较好!” 另外一边也不示弱,紧接着跟着过来的。 “这有什么好评理的?你打不过我就是打不过,难道还想收买裁判?” 原来这两边,一边是东德孩子一边是南斯拉的孩子。 一个是老大哥的铁杆,一个是老大哥的铁反……。 两边都是乒乓球强国,语言上争论不下,便上场一较究竟。 结果东德孩子输了,但他不服气。 “这个不算,我没带我熟悉的拍子来,你用的是你自己熟悉的拍子!” 东德小孩以为宝根这帮主人家的小孩肯定会看在老大哥的份上帮他们。 可宝根才不想趟这滩浑水。 “娱乐而已,大家不要较真嘛。” 可宝根却小看了这两国小孩之间的矛盾。 “不行,必须较真!我们南斯拉是乒乓球世界第一!” “撒谎,我们民主德g的乒乓球才是欧洲第一!” 宝根顿时有些不满起来。 你们俩在我面前吵吵什么玩意儿? 乒乓球第一?! 虽然现在的龙国才刚刚迈入乒乓球强国的门槛,可宝根是从后世重生来的。 哪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敢在龙国人面前抢这个第一? 他听着就特别别扭,浑身不得劲。 “那这样吧,反正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我陪着你们俩人各打一盘,然后我再来评判你们俩之间谁最强,可以吗?” 周围的外国小孩全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几个进到现场的服务人员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只要不让这两个外国小孩继续针锋相对的打球就行。 只不过这俩小孩也不傻,上场之前又多问了一句。 “对了,你是专业的乒乓球选手吗?” 宝根摇摇头。 “我发誓,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化生。” …… “知道那年我在龙国国宾馆干了什么吗?” “我和南斯拉的那个家伙都双手插兜,指着现场的人,要和他们单挑乒乓球……。” “然后练球三年之久的我俩,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同龄龙国文化生给打败了。” “我记得我只得了一分,最后一个球,他往台下扔了一个,他还告诉我那是龙国乒乓球选手的传统……。”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直到我长大之后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 …… 宝根觉得自己走路都有点飘,他很想发誓自己未来一个月都不想洗头。 不就是打赢了两个外国孩子吗,多大点事儿。 可那位主持宴会的老人就是亲切的摸了摸他的小黄头发。 宝根记得自己当时很丢脸,激动得眼泪汪汪的。 回到六十七号大杂院门口,宝根忽然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三条杠。 重生回来几个月,其实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按部就班的织网,从来不主动去惹事。 可今天这个摸头杀,却让他心底的激情彻底澎湃了起来。 “四条杠和五条杠都是后世鄂省才有的特例,要不然我努力一点?” “小学毕业之前,争取弄个六条杠戴戴!” 第194章 打了再说 【资料:2000年前后鄂省地区曾搞过一段时间的五条杠,不过没有得到全国总g委的承认,后被叫停。】 第二天回到学校,大号丁班被解散回原来的四十三人。 绝大部分临时安插进来的学生几乎与那些外国小学生没有进行过几“句”交流。 只是档案上好看了一些。 不过接待任务因为某个突发的因素还不算完。 “上级也要求我们班的同学们集思广益,想一想那几位外国同学透露出来的喜好,”江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段话,“看看我们班送他们什么礼物合适?” 当然这个礼物并不是要丁班自己出,而是外事部门想了解一下有没有小客人在活动过程中自己表现出什么喜好倾向没有? 这种认真思考了估计也不会被采纳的活,宝根才懒得去干,更何况今天的临时加餐也取消了。 “好怀念隔壁食堂的红烧肉啊~!” 回家的路上,关泰山这厮居然念叨了一路,害得大家的小肚子还没到家都先饿了。 到家才三点不到,哪里有饭吃? 只能是宝根弄了点红糖冲了一大碗,让大家一起喝个水饱。 灌了一肚子水加上没作业,几个人来到67号大杂院门口的石头狮子爬上去,看着天空聊天或者发呆。 一般来说他们会等着家里大人下班路过,然后跟着一起归家。 可宝根没想到今天第一个回到大院的居然是高叔。 只不过高叔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身边还有个人一直纠缠着他,从巷口一路拉扯到大院门口。 宝根见到那人小脸也黑了下来,急忙溜下狮子直奔院里,把杨大爷扯了出来。 大爷闲着没事在扫院子,出来只看了一眼那人火气便噌噌的往上涨。 大爷两个膀子一用力,大扫把呼啸着朝那人飞了过去。 要不是高南山拉了对方一把,大扫把指定直接种他脸上。 “狗r的刘永生,你还有脸到我们院儿来闹事!” “来来来,今天你杨大爷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来到大杂院这么久,宝根还从来没见过杨大爷发这么大脾气。 两个额角青筋直蹦。 手里忽然多了一把门拴棍子的杨大爷,大步向前冲了过去。(宝根顺手塞给大爷的!) 杨大爷今天真是气急了,他也没想到高南山居然会被刘永生这个家伙给缠上。 以高南山和贺红芳的关系,加上刘永生和贺红苗之间的拉扯,任大杂院里的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揪心。 贺红苗为了所谓的爱情没了名声,最后不得不去支边。 而这个刘永生靠着出卖贺红苗获得了一时喘息,但整个人的名声绝对是臭了的。 换做旁人怕是没有脸来大杂院这边聒噪与贺家有关的人。 但看今天这架势,刘永生摆明了是在破罐子破摔。 高南山要是被刘永生弄出点什么事来,那贺老四一家最后一点生机也就没了。 看到挥舞而来的门栓棍子,刘永生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猛的往边上跳。 可他忘记了刚才是高南山拉了他一把才躲过的大扫把,人家老高还拽着他的胳膊没来得及松手。 总之,高山南“无心”松手慢了一拍,大爷一棍子敲在了躲了一半的刘永生腿上。 刘永生疼得嗷嗷叫,眼镜也歪在一边,视线一时模糊起来。 所以他没发觉一个矮矮的身影炮仗一般的冲过来,一个头锤直奔他的“人中”位置。 那发力的位置简直绝了,高度刚好、力度适中。 这凶残的场景吓得还坐在石头狮子上的关泰山猛的捂住了自己的裤裆。 一老一少直接把人给打了。 甭管姓刘的带着什么歪理来的,他们就一个字对付——打。 和带着十足准备来的刘永生掰扯歪理,爷俩都没那么笨。 反正不能让姓刘的有机会拉扯,这人嘴里的话也肯定相当气人,打就完了。 而且就刘永生在小苏州胡同里的臭名声,打了也是白打。 五六十年代无论是公安还是单位,实际都是在以“理”办事。 什么“理”? 天理人情、公序良俗和群众们觉得对的。 这爷俩可不是解卫军那样的小伙子,事后就说一个是老糊涂,一个是不懂事......。 刘永生被打跑了。 本来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来磨高山南,可杨大爷的棍子总是对着他的嘴打,而那个小的更狠,出手针对的全是下三路。 什么海底捞月、猴子偷桃、以卵击头、撩阴手.....。 宝根连出十八招,竟然没有一招名字是重复的。 ...... 大杂院天井里坐了一圈街坊。 就连得到信的贺红芳也赶了过来。 “这个人今天去了我单位,”高山南闷闷的吸了一口烟,“胡搅蛮缠半天,非让我给他红苗支边的地址。” 贺红芳才哭过,眼眶红红的。 “这个人前天也来我们家闹过,说是他找到了新单位,可人家嫌弃他名声不接受。” “他竟想着反正红苗已经背了锅,还不如索性在名声上彻底成全他。” “说什么想给红苗写信,让红苗写信给那个新单位,去、去证明是红苗勾引和威胁的他!” “我爹差点没杀了他,谁知道他居然找到南山那里去了!” 高南山扔掉烟头笑着安慰了一下未婚妻。 “你放心,我跟单位门卫打过招呼,他下次进不去就是了。” “这么做太被动,”一直没有出声的林靖远摇了摇头,“得一劳永逸,不然这种腌臜事会没完没了的。” 宝根戳了戳一直沉默不语的解卫军。 “大哥,你想啥呢?” “好些天没见宋姐姐,你们该不会掰了吧?” 解卫军没好气的瞪了宝根一眼。 “最近她忙,天天在分局那边加班。” 听到解卫军的话,宝根很好奇的仔细观察了对方一回。 ——我哥就这情商还谈恋爱,宋姐姐这什么极品眼光啊? “老大,你就没想过趁她加班的时候过去看看她?” “随身带个保温桶,哪怕就是一桶白开水也好啊。” 解卫军一巴掌扒拉开这小子。 ——带两斤白开水走十里路去探望在分局加班的宋家珍? ——我傻.....。 嗯?嗯~~! 片刻之后,解卫军麻溜的提着装着红糖水的保温桶出了门,腿上还带着个挂件——宝根非要跟着去。 第195章 分蛋糕 半夜被男友提温糖水探望在加班的自己。 宋家珍咬着嘴皮子忍着开心。 不过她也猜到这肯定不是解卫军能想到的,所以她找机会支开解卫军,低头审问起了最可能的幕后主使。 “说吧,巴巴的哄了你哥来看我,是为了什么事?” “家珍姐,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姐姐我都想听。” “真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担心我哥这个木头疙瘩生生的把姐姐你给放跑了,所以才劝我哥过来献殷勤。” “嗯嗯,”宋家珍玩味的笑着点点头,“姐姐我明明知道你在说假话,可这其中的理由又带着五分真,而且你知道姐姐我会很满意这个答案,那就且算你是真话吧。” “那假话又是什么?” “今天院子里出了点事儿,和我哥还有那么点关系,待在家里觉得憋屈,所以我带着哥出来找姐姐你散散心。” “臭小孩,这句话里又是假话带着真话,说吧,出了什么事?” 宝根向来觉得全家运气最好的是解卫军。 能找到宋家珍这样的对象真是他的福气。 也不知道宋家珍用了什么手段,事发的第三天便听说刘永生被派出去采风锻炼——这年头“采风”还好一点,但加上“锻炼”两个字那就有些不太妙了。 因为“锻炼”的下一个层次就是“改造”。 从市分局回来的当天晚上,正好是笔记本刷新的时间。 在上学去的路上看着新出现的涂鸦纹路,宝根强烈怀疑笔记本可能有什么规律还没被自己发现。 概因今天出现的涂鸦内容,居然是一份案件卷宗的一部分内容。 【1958年春季,某月某日下午京城xx商场,一处日用品柜台附近发生爆炸,共计造成五人受伤。 后经确认应该是残留敌t所为,意图制造恐慌。 可惜现场太过混乱,公安部门并没获得有效线索。 1973年,公安系统在清理陈年旧案的过程中,发现在押犯王某的某处供述与此案细节极为吻合。 后经确定,王某为敌t遗留人员,在被捕后没有交代这个案件,但却无意中透露了其调配火药的过程。 ...... 此案随即告破(真实案件)。】 “昨儿回来的时候还听老大嘴里念叨什么爆炸不爆炸的。” “莫非最近家珍姐在处理的陈年旧案就是这个?” 忽然有人把走神的宝根推了一下。 是同桌的梅子。 “江老师让你上台主持投票呢!发什么呆啊?” 宝根晃晃脑袋上了台。 “这个今天是选新班委的日子,按照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要求,觉得自己合格的都可以举手推荐自己或者推荐别人。” “三个标准,第一、速度快;第二、数学好;第三、大家信得过。” “现在开始推荐吧!” 台下顿时竖起了一片森林。 根据教育局最新的指示,全市所有提供中餐的中小学班级各新增一名班委——伙食委员。 新增的伙食委员负责统计各班每月的中餐量,收取粮票报到食堂,当然最重要的是负责带着人去取餐。 以后在校内就餐的学生都在教室或者固定地点集体就餐,减少在食堂排队耗费的时间和体力。 别小看这个岗位看似不起眼,但却被全班人都给予重望。 食堂里那么多粥桶自然是不可能做到份量完全平均的,先到一步的人自然就有先挑选的权利。 要是有不地道的,偷偷从隔壁桶里偷半勺也不一定。 关泰山很想争夺这个职位,可惜他没刘思敏的力气大,也跑不过刘思敏。 而且宝根带头投刘思敏的票,于是大家都跟了风。 “我算术比刘思敏好啊,宝根,你咋不选我?以后收粮票的时候,她可不定不会出错。” 事后关泰山在宝根前后嘀咕了好几次,惹得宝根没办法只能直接摊牌。 “算术好没用的。” “为啥?” “我指定不会让咱们班的同学吃个午饭还要交粮票的。” “我没明白?” “这么说吧,以后每个月的特供指标只会是我们班的。” “宝根,天还没黑,做啥梦哩?” 这就是属于油盐不进的顽固分子! 宝根无奈一挥手,来几个人,把这货收拾收拾。 事实证明,关泰山从来只认武力......他服了。 看着眼前亮晶晶的月牙银质胸针,宝根终于把给阿尔及尼小学生回礼提建议的事给想了起来。 外事部门把胸针送了回来,梅子还得到了那个外国女孩送的一条丝巾。 “可送点啥好呢?” 宝根开始冥思苦想。 ...... 看着黑着脸远去的男人,林靖远无奈的摇摇头。 虽然工会帮忙拦住了大部分想来打秋风的人,但还是有一些单位甚至是个人找上门来。 可林靖远死活都不肯把剩下的四百多斤面粉拿出来,给人分上哪怕一点。 以林靖远如今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哪怕如今在私下购入粮食,但今年的这个年中肯定会很难过。 甚至比去年还要难! 这四百多斤面粉是布帘厂一百多号人最后的退路。 “得罪人就得罪人吧~。” 林靖远无力的看向窗外,说实在的他很不习惯于现在的工作内容。 还不如让他上战场或者下矿井来的痛快。 天天和这些人的纠缠让他有些疲惫不堪。 “叮铃铃~~。” 林靖远揉揉眉心接起电话。 “你好,这里是布帘厂,主任您好,您、你说什么?!” 林靖远忽然猛的站了起来。 “不是我小气,可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法替厂里答应下来。” 电话那头的金副主任也在苦笑。 “小林同志,不要激动!” “街道上也是没办法啊,眼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订单分一半出去的前提,是那个埃尔会增加一倍的订货量,其实我们厂里的订单也没少多少嘛。” “那几个缝纫、布料厂都是区里找来的困难企业,他们都不会与埃尔直接交易,还是经过咱们厂里不是?” “哎,好好给大家做做工作,工作稍微轻省一些不也是好事么?” “对了,西城的一家服装厂有一批压箱底的衣服会给你送过去,说的西洋款式的,你让埃尔看看他要不要?” 说完这几句,金副主任迫不及待的挂了电话。 林靖远看着话筒老半天,差点没气得把话筒给扔出去。 这才开张几天啊,怎么就这么急着分蛋糕? 第196章 拜托了! 宝根再一次从柳茹茵的脸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嫌弃表情。 柳茹茵抖抖手里那件轻飘飘的衣服,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了出来。 他记得上一次看到柳茹茵流露出这种程度嫌弃的表情,还是自己半个月前在爬完几个狗洞,一身泥灰的被她抓住的时候。 柳茹茵手里在抖的那件衣服其实就是一件薄薄的t恤。 也正是别的单位因为布帘厂被分走一半的订单而给的补偿。 在某个街道服装厂里积压了三四年、足足五千件蓝色和白色的t恤。 补偿数量为什么会给这么多? 因为区里已经挑明了以后埃尔这个销售渠道,另外几家厂和单位要占一半的订单。 加上这些是积压在仓库里根本卖不出去的衣服,索性一起做账转给了布帘厂。 理由是埃尔可能会收这些t恤,因为毕竟t恤是一种西式服装……。 对方卖不出去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从前几年开始所有西式的服装都得到抵制,甚至包括了只是略带西方元素的t恤。 “我才不要这些破烂。” 埃尔这回说话很直接。 “这种毫无技术可言的服装在本子那边的量更大、质量更好也更便宜。” “抱歉,金,这回我真帮不了你。” 埃尔不要也就算了,可林靖远随后抓狂的发现这些货居然还退不回去! 这特么不是耍流氓吗? 林靖远带着几件衣服去了街道讲道理,可几位街道领导轮流给他好生做了一番工作。 没错,区里这回就是耍流氓了,穷的实在是没办法! 得到这种哭笑不得待遇和任务的,远远不止布帘厂一家。 “要不是你布帘厂承担着比较重要的外贸任务,你们厂指定和隔壁白铁厂一样,接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抵费用。” 林靖远仍然觉得有些不顺心。 “几位领导,不是我小林不敢挑担子。” “他们送过来五千件衣服,说是抵分订单的补偿,可根本就卖不出去,只能裁了当布条用!” “好吧,这也就算了!” “可我刚才和外贸部的小谢算了一下,我们发现从他们单位采购长裙,一条的平均成本要比我们自己生产的贵一块!” “裙子上的商标还是我们厂自己来绣,费用又得增加五毛左右!” “您别看总订单翻了一倍,可成本却增加这么多,这就不对劲啊!” “我强烈要求将这个订单的获利任务,同等的分配给其他几个单位,总不能让我为了完成任务自己补差价吧?” 街道几位领导一听也觉得有理,拿起电话就给区里打了过去开始扯皮。 心里气不顺的林靖远则拿着几件衣服回到院里休息。 “这种新样子衣服,前年的时候我看到学校里有人穿过一回,被笑话的抬不起头来。” 柳茹茵把t恤扔在凳子上,还拍了拍手。 “款式也不好看,连个扣子都没有,就跟套了个麻袋似的。” “叔啊,依我看这五千件衣服怕是你们要压很久的仓底了!” “等等!” 陈玉华忽然伸手挑了件最大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哎,靖远,你说我的身子要是再大几个月,穿这个衣服会不会方便一点?” 说话间,她还小心的给自己套了上去。 院里的人都认真的打量了陈玉华一番。 马婶儿拿手比划了一下陈玉华未来几个月的腰围,她嘴里惊疑了一声。 “诶~!” “你们还别说。” “这麻袋口的衣裳还真挺适合孕妇穿的。” 林靖远惊喜的摸了摸陈玉华的肚子,小心的问她。 “穿着真舒服?” “嗯,松松垮垮的,又能护着肚子,可能就是不太好看。” 杨大爷一锤定音的给了结论。 “远子媳妇别这些个,谁家怀了孩子的穿衣服不是越随意越好来着?” 林靖远盘算了一下、 “大码t恤可以换上我们的牌子,当做孕妇装送去商场试试效果。” “可还有差不多三千多件中码和小码的咋办?” “诶,宝根,你在干啥?” 拿着颜料笔的宝根头也不抬的拿着红颜料笔在一件小码t恤上写写画画。 过了一分钟,他笑着把小码t恤举起来给大家看。 “我想到该回那些小外宾什么礼物了!” “一件绣着红色标语的白体恤!” 就在这个时候,魏序言正好和孙淑英一起进了大院的门,一眼便看见了宝根手里那件t恤上的红色标语。 “好东西啊!” 魏序言两眼一亮。 他指的是这条标语,那是宝根从最新的公民日报上抄下来的一句话。 在这句话里,字字都在蛐蛐老大哥! 绣着红字的t恤一亮相,外事组一帮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事实证明只要是蛐蛐老大哥的东西,阿尔巴尼那边都会爱不释手。 人家代表团一伸大拇指——这个礼物好! 来,让我们的孩子和龙国的小朋友们穿着这个衣服合张影吧。 于是外事组忍痛掏钱给丁班每个学生定了一件绣字版的t恤。 景川学校其他班级和年级的学生在看到丁班的人穿着那白底红字的t恤招摇过市,哪里能受得了? 现在他们和家里都还能忍着,但宝根相信过了24号,这种绣标语的t恤会迅速脱销。 林靖远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把绣红字的任务下达下去的。 反正总好过裁了布料去做短裤。 埃尔虽然看不起这种t恤的销路,但还是弄了件红字版的套身上,他觉得很有意思。 这年月怀孕的人不多,但就京城的人口而言依然有一定数目的群体存在。 几家商场试着上架的“孕妇装”卖得竟然很不错! 毕竟物美价廉嘛。 刚刚因为订单被分薄而导致士气略显低落的布帘厂,没过几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底气。 因为好些熟面孔又匆匆而来,这回他们不是来借面粉的。 下面风声虽然还没彻底反转,但位于一定位置上的人已经洞悉了未来的风向。 “林干事,你们厂里的红标语t恤我们单位定二百套,这是刚刚签字发下来的计划单,你可以马上和你们街道上核对。” “我们七一活动要用这种t恤大约八百件,林干事帮帮忙,能不能把我家的计划先考虑一下?” “哎,林干事不要谦虚,你们厂里的衣服是经过外事场合考验的,我当然要你家的!我们领导点名要的就是你们厂的衣服!” ...... “阿白,这批粮食要秘密的运过去,和桦润交接的时候记住不要对外泄露自己的身份。” 四十出头的顾瀚文再一次叮嘱自己的助理。 “他们会安排你回京一趟,明面上你的任务是接洽下一批粮食的生意......。” “老板放心,我会暗中从莫二姐的关系网开始摸查,一定会查出真正的小姐去了哪里!” 顾瀚文死死的抓紧了助理的手。 “阿白,拜托了!” 第197章 东单市场 在柳茹茵看来自己的生活是平淡且充实的,虽然身边的很多人都在饿肚子,但这半年来她却莫名其妙的脱离了这个行列。 莫看柳茹茵平时喜欢参加积极向上的活动,但其实她私下有点信命。 似乎从宝根来到家里后,家里的运气一天比一天好。 伊夏很喜欢柳茹茵这个学生,虽然柳茹茵不在他带的班级。 尤其是现在这样,柳茹茵和韩美玲在他的书房里写着毕业习题,他在一边进行指导,身后桌上还放着柳茹茵和韩美玲带来的一点“小礼品”。 那是两小袋红薯粉子。 本来作为老师,伊夏同志是打算免费帮这两个女孩子进行辅导的,可谁知这两家人实在是太过客气,他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伊夏同志很喜欢柳茹茵在自己家待着学习。 在这个期间,某个经常来串门的小黄毛总会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 不比平日里,这个小兔崽子把自己女儿总逗的咯咯发笑,导致自己的亲子时间是越来越少。 宝根对着窗户里的伊老师背影吐吐舌头,惹得梅子先笑后嗔。 今天是周日,两人在伊家门口跳房子。 “宝根,带着梅子跟我走,咱们去逛街。” 院外传来了解卫军的声音,梅子欢快的应了一声,拉着宝根就往外头钻。 今天解卫军和宋家珍一人借了一辆单车,正在门口等着。 这对公安情侣今天打扮都很普通,所以宝根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俩人的衣服都是半旧的,根本不像他们平时出门约会那么讲究。 ——看来今天自己和梅子跟着出门,其实是一趟公差。 ——自己和梅子俩小孩属于这对男女的保护色之一。 解卫军和宋家珍今天逛街的目的地是东单北大街。 两个大的存了单车,先装模作样的带着两个小的逛了一圈东单公园,这才施施然来到了菜市场南边。 这里有一大片花鸟市场。 出乎旁人的预料,京城人都饿到这个程度了,这里逛花鸟市场的人居然还不少。 宝根一眼看去,乌压压的全是人.....腰子(他个矮)。 梅子好奇的左顾右盼。 既然是花鸟市场,自然是有鸟的,可这么多摊位上有鸟叫的只有几处。 不少人都提着带着布罩子的鸟笼子晃荡着。 不懂行的看到眼前这一幕,估计会吐槽都这年月了,怎么还多了这许多八旗子弟? 其实不然,这里多数都是普通市民。 1960年到1965年期间,东单花鸟市场一直是全京城最大的几处黑市之一。 这里多半人手里拎的鸟笼子布罩下头压根就不是鸟,而是他们想要出手的物资。 解卫军和宋家珍两人这次来是探底来的——普通民用物资的交易,用不到这两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干部出马。 宋家珍在处理一件文-物倒卖案时,意外得出一个结论——在东单这片有个运转很广的倒卖网络。 所以她和对象一拍即合,准备趁着休息日过来探探底。 花鸟市场东头入口的地方有一处小人画摊子,摊子前摆着十多张小马扎,已经坐着七八个小孩在看书。 别小看这个摊子,这是附近胡同集体单位的买卖。 花三分钱,一个小孩可以看一上午的小人书(算是另类的托儿点)。 把宝根和梅子扔这看书,解卫军和宋家珍肩并肩走进了市场深处。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守小人书书摊的妇女盯着他们的背影疑惑的看了半天。 宝根无语摇头。 这位婶儿八成是黑市的哨位之一。 在来的路上,宝根从解卫军两人的聊天里大致了解到了这个案子的始末。 事情就发生在昨天,也就是6月15日,文物保护单位智化寺报警,寺内珍藏的一座高约28cm的铜制药师琉璃佛佛像被盗。 案发当天,寺内其余人都出去劳作,只有个老和尚在家。 期间来了一个自称是文物局修缮组的人在寺里转了半天,结果其他人回来就发现铜佛不见了。 这是一件五百多年前的珍贵文物。 按照宋家珍师傅的推断,这个东西想要出手只能是在东单花鸟市场或者是西单商场附近的黑市。 所以解卫军和宋家珍一路逛的时候,都暗暗关注着那些人手里的鸟笼子,明显太沉的笼子都在他们的观察范围之内。 毕竟那佛像重达八斤。 趁着看书摊的婶儿去倒水,宝根拉着梅子也钻进了人堆里。 这年月小孩不值钱,可以放心浪。 嗅着东单花鸟市场空气里股子陈朽的气息,宝根灵魂里属于老头子的因子变得极其活跃起来。 这种地方是他退休后最爱去的。 九成九的假货谁买谁吃亏,但也有实诚的卖家——开价一万八他还价十五也跺脚肯卖的主还不少。 可在六十年代的东单花鸟市场,大家手里的东西有四五成的可能是真货,时间具体到1960年三年困难时期,真货可能性甚至可以飙升到六七成! 宝根扯着梅子在市场里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个两手空空的人被一个提着鸟笼子的拦住,两人开始小声的嘀咕。 “同志,看一下我的笼子?” “哦?您这笼子看着一般啊,仔细瞅着也不像涿州马红子啊。” (涿州马红子笼是鸟笼中的好物件,能传下来的如今价值60-100万之间。) “您眼力不错,可我这笼子带亮啊。” 梅子觉得这人睁眼说瞎话,这么大个布罩子谁能看见反光不反光。 可宝根却听明白了。 后世这类套话暗语几乎都是从京城那边向全国传开的,基本上大差不差。 “亮”通“量”,“亮笼”就是指带有暗格的笼子。 果然空着手的那人来了点兴趣。 “亮笼也不稀奇,这里的笼子十个里有七个都怕都是带亮的,到底如何还得看您这笼子里头。” 空手的人压低了声音,比了个手势。 “是压手的么?” “不好意思,我这里头是叶子。” 空手的人立即没了兴趣。 “这年头也就压手的能换点东西,叶子那就算了。” 两人刚分开,提着笼子的人忽然一低头,发现有个小孩拉住了他的衣服。 第198章 信托商店 “哟,这是谁家孩子啊?” 提着笼子的男人惊疑了一声。 “怎么着?是找不到家里大人了?” “得,我带你俩去市场管理处?” 宝根笑着摇头。 “叔,谢谢您,不过不用,我俩是那边信托商店职工的孩子。” 信托商店是附近国营买卖这类物品的单位,这是宝根在小人书摊那里听来的信息。 梅子有些纠结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才没有撒谎! 那人一听是信托商店职工的孩子,脸上顿时露出了然之色,语气也淡了不少。 “也是,看你俩穿的就知道,小脸上还有肉。” 宝根指了指他手里的笼子。 “叔,你这笼子下头是本子还是卷子?” 黑市暗语“叶子”=书画类。 男人没好气的挥挥手。 既然是信托商店那帮人家里的孩子,懂这个暗语一点也不稀奇。 “想看小人书去入口,我这没你看的东西。” 可宝根却拿出了两块钱来。 “叔,我只是年纪不大,但不是不懂事。” 看到钱,男人眼睛一亮。 “小朋友,你确定家里人让你自己买?” 宝根叉腰。 “您问的多新鲜呢,您觉着我是第一次这么干?” 男人摸摸鼻子——很显然,这个小孩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我这笼子里养的是虾,懂么,要么?” 梅子急忙拉了宝根一把。 养虾? 就这么个四下漏风的鸟笼子。 ——宝根别理他了,这就是个骗子! 可宝根的双脚如同生根似的,根本拉不动。 这可是虾啊! 国内不管是古玩市场还是鬼市上,“虾”指的不是河里海里游的那种,而是特指老齐画的虾米。 刚好老齐才走没几年,上头对他的画作还没来得及整理,导致他有很多小画流入民间和黑市。 “叔,我看一眼呗!” 那人先四下看了看,然后从鸟笼子下头的暗格里抽出一张纸来。 上头是三只墨色的大虾。 可宝根的眼力是后世磨炼过的,他用手指捏了捏墨痕。 “您这不是活(真)虾啊,是死(假)的。” “小孩你不是废话么?” 那人翻了个白眼。 “你就两块钱,自然只能是美术学院临摹的,想要活的,得这个数!” 那人比划了个ok的手势,代表三十块! 1960年的三十块,搁后世最高也就六千块左右。 老齐的“活虾”! 六千块——也就够一张拍卖会的参观票。 三十块,宝根有,可他不敢拿出来啊。 一个小孩手里有两块钱其实已经很过分,再摸出三十块来那就太吓人了。 说真的,这是宝根重生以来第一次嫌弃自己的年纪太小。 那人摇摇头径直走了,懒得再理会这个孩子。 宝根自然是不甘心的,又试着重施故技找上了另外一个提鸟笼子的。 结果还没聊两句,那位好心人就直接把他俩给送到了信托商店的门口。 “这市场里人多,仔细踩着,回店里找爸妈去吧!” 宝根感动到很想感谢这位阿姨的全家。 这位阿姨手劲真大……,滴溜他和梅子跟提小猫小狗似的。 “你俩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信托商店的柜员疑惑地看了两个小孩一眼。 这个小黄毛有点可疑,但旁边这个小丫头长得太可爱了,平白让他的警惕性降低了三分。 “那阿姨也太热心了,我们说哥哥姐姐要来信托商店,他听成了我哥哥姐姐是信托商店的!” 宝根的解释浑然天成,年龄优势再次上线。 店员手里在忙着事,便随口吩咐了一句:“那得,你俩就在门口等着,别在店里乱跑,这些东西可贵!” “嘿嘿,小丫头,怎么一直捂着嘴不说话呀?” 梅子眨眨眼,心里头再次决定下次再也不跟宝根玩了。 信托商店里有几个在卖东西的人引起了宝根的兴趣。 因为他们卖东西的过程跟旧社会当铺卖东西差不多意思。 两个看着还不错的瓷器盘子,被柜员说成半旧的瓷碗,一块五一个给收了。 这价格还不错,在外头商店里能买好几个盘子的。 另外靠里头柜台上在卖东西的人看着像个木工,身上带着不少木屑子,他卖的东西用一个口袋装着。 柜员把东西上手掂了掂,然后放秤上称重。 “废铜两块,四斤六两,一共十二块,卖吗?” 本来宝根没注意里头的情况,但没想到这个木工同志居然抗议了一声。 “是你称错了吧,我这个足有八斤六两!” 柜员耐心的解释了两句。 “同志,您看我们那边的招牌,这是商店里的规定。” “我们回收这些东西都是折算的。” 那人纠结了一会儿,又下意识的看了一下信托商店的门口。 “得吧,反正放家里也是放,卖了卖了!” 柜员见怪不怪的摇摇头,利落的给他开条子。 条子还没开好,柜员忽然一低头。 “诶?小朋友,你往柜台里钻干嘛!” 谁知这小孩对着他刚才随手扔在筐里的两块废铜瞪大了眼睛。 那是身首分离的一尊铜制药师琉璃佛像! 木工同志拿了收据和钱,急匆匆的准备出门,结果一个没注意忽然和一个小孩碰在了一起。 这是急匆匆从柜台下头退回来故意和他撞上的宝根。 只见宝根哎呀一声倒在地上,两眼一翻开始口吐白沫。 “你站住!” 刚刚卖了盘子的人急忙一把薅住了木工的衣服。 “把人小孩给撞了,怎么还跑?” “谁是孩子家长?!” 那木工急忙解释。 “我好好的走路,是这小孩跑出来撞到我了。” 可赶出来的桂柜员和几个顾客死活都不让他走。 纠缠了没几分钟,梨花带雨的梅子扯着一脸焦急的解文军和宋家珍走了进来。 一直眯着眼盯着周边情况的宝根急忙坐起来。 “哥,就是他!” 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惊讶目光中,宝根抹了抹嘴角的白沫,口齿清晰的指着那个木工同志。 “他刚才卖了一尊八斤六两的铜制佛像!” 木工脸色顿时白了。 “我卖家传的东西碍着你这小孩什么事儿了?” “小小年纪还会碰瓷儿!” 可谁知这小孩的哥哥姐姐居然随手掏出了两个证件在他面前一晃,顿时把他的魂唬到了九天云外。 这两人竟然是公安! 第199章 终于明白 【在原来世界记载里,木工张某没把佛首拿出去卖。】 比自己脸还大的红花戴在胸口,宝根和梅子并排站在台上接受整个初小部师生们的热烈掌声。 梅子很不好意思,这个荣誉她觉得自己不配,可宝根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应是把荣誉分给了她一半。 ——要是没有你及时叫来那对公安情侣,估计也抓不住那个坏人。 ——大家都是好朋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自然是你的! 在学校表彰大会的现场,东四信托商店的负责人也来到这里进行感谢。 这是个圆脸的中年人,他握住宝根的手,情感流露很是真挚。 “就差一点啊!” “要是被那个人真的出了门,我们那个收货的柜员是肯定要开除的,就连我们单位也要吃挂落。” 这位领导送来的是一封感谢信和一幅略显破损的戏虾图(宝根昨儿在信托商店里有意无意说过自己喜欢这个)。 裁剪过的半张篇幅,上头有两只活虾! 居然只是信托商店里的报废品......。 面对这个意外之喜,宝根的眼神却有些玩味。 他可记得人家鸟笼里的“叶子”里也有真迹,还有那些个人对信托商店的态度......。 ...... “还差一点!” 宋家珍咬着笔头在冥思苦想。 昨天抓住张某的功劳自己给了解卫军一大半,但想把人直接调分局来还是差了些意思。 帮解卫军搞调动这事她不让家里管,是免得以后给解卫军招惹口舌。 她此刻的手边放着一本信托商店职工的名册,还有送给宝根的那半幅虾画。 手中的笔轻轻在那个负责人的名字上点了点,宋家珍有点为难的揉了揉眉心。 宝根把自己在市场里听到的、看到的都告诉了解卫军,成功让解卫军和宋家珍都怀疑上了信托商店这边有猫腻。 “有点麻烦不要紧,我们慢慢来就是了。” 解卫军端着饭盒走进宋家珍的宿舍,拉着佳人起身先吃东西。 宋家珍咬着筷子还在思考。 “如果不找我爸爸出面,就咱们的级别压根查不到这商店负责人的头上,只能是给旁人做嫁衣裳。” “我就是不甘心。” “我调动的事不急,”解卫军夹了点菜直接塞到了宋家珍的嘴里,“咱们先把你手头上积压的那个案子给结了。” 宋家珍笑着就着他的筷子吃了这口菜。 “你师傅同意你天天不着所里,跟着我这边瞎混?” “所里最近没什么事,我师傅说先让我解决人生大事......。” 解卫军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导员也这么说。” 宋家珍低着头有些脸红,胡乱用筷子扒拉着饭菜。 “那我这个案子可不见得那么好破,当初遗留下来的那些人已经反复清查了三次,但还是没有太好的侦破思路。” “时间可不一定......短。” 提到案子解卫军来了兴趣。 “其实我最近有个想法,有个情况叫做灯下黑你听说过没有?” “大规模清查了三次都没有任何线索,会不会我们要找的人其实并不在我们关注的范围里。”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其实他就在我们的脚下的盲区,呃,我不是指局里,而是指看守所或者监狱。” 宋家珍一愣。 “你怎么会这么想?” 解卫军有些心虚的笑了笑。 “我也是......偶然想到的。” ——还不是宝根,这段时间见天磨着我跟他讲破案的故事,还指定要听这种躲盲区灯下黑桥段的。 殊不知宋家珍此刻看解卫军的目光越发温柔了几分。 ...... 随着七月的临近,期末考试这个话题开始被老师们频繁提及。 江媛也为此在丁班组织了几次模拟考试。 与当初在司厅小学只考语文和算术不同,景川小学期末要考的科目有足足五科。 语文、数学、自然、思想和大小字综合。 整个丁班除了宝根考完后依旧优哉游哉外,其他的学生包括梅子在内都面如土色。 江媛老师故意加大了模拟测试的难度。 因为要帮老师登记考试分数,所以宝根和梅子是最后两个离开教室的。 两人刚刚回到胡同,就看见关泰山在他自家院门口来回转磨。 这是考的心里没底,等着宝根给他通报成绩了。 可还没等宝根两人走过去,关泰山就紧张的做出了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我妈在门后听着呢,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宝根也比划了个手势。 ----那我该怎么告诉你? 关泰山手语飞快。 ----说暗号! 宝根揉揉脑袋问旁边的梅子。 “唉,关泰山之前跟咱们约定的暗号是什么来着?” 觉得自己这回没考好的梅子有气无力地踢着石子。 “如果一门没考好,就问他大爷好不好,要是两门没考好,就问他大爷和奶奶身子怎么样……。” 于是在关泰山翘首期盼中,他听到了宝根远远同他打招呼的声音。 “关泰山,那个,你全家人都还好吧……?” 关泰山猛的一愣,旋即嗷嗷的哭了起来。 唬得路过的几个邻居急忙上前安慰关泰山,又对着院里四下观望。 隔壁院宝根不过就问了关泰山一句,怎么泰山就哭了? 关家人昨儿明明还好好的,莫非今天出了大事儿……。 没过一分钟,不远处刘思敏家院门口也响起了刘思敏的嚎哭声。 柳茹茵没好气的拿着鞋底子想抽宝根。 这帮破孩子之间决定的什么破暗号! 胡同里现在气氛本来就不好,今天被他们这么一弄,让整个胡同的人都疑神疑鬼了半天。 傍晚的时候,关家的几个亲戚还从西城那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看着柳茹茵追着宝根打,打了七八下都一直描着边儿,林靖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吩咐解卫军。 “关家如今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今晚又一口气又来了五个亲戚,肯定得招呼晚饭,你提一斤粉子送过去。” 吩咐完这件事,他又愁眉苦脸的看起手里的报纸来。 直到林靖远看到今天报纸上的内容,他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今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都只说了一件事----龙国和老大哥彻底决裂! 在罗马亚的各国大会上,大玉米棒子刚刚念完针对龙国的决裂文章,就被龙国拿出一篇早就准备好的文章来逐条打了他的脸。 阿尔巴尼代表还对老大哥各种阴阳怪气。 气急败坏的老大哥当即决定马上停止一切援助,撤回所有专家,同时要求龙国马上还债----用农产品! 第200章 t恤脱销 一夜之间街头巷尾出现了大量的新标语和dz报。 宝根颇有兴趣的一路看过去,差点导致一帮人上课迟到。 这种在期待和忐忑中迎接历史必然的感觉很是奇妙。 在宝根看来,其实彼此互相彻底看清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一件好事。 只是老大哥捅刀子的时机太过恶心人,也太过下作。 先是废黜核技术支援,让龙国直不起腰杆来,接着又落井下石忽然撤走所有专家,导致国内无数项目被迫停工成为严重的负担。 而最狠最毒的一招是单方面撕毁借款合同,逼着陷入灾荒时期的龙国马上归还86亿卢布债务,而且只接受农产品,还要按阿美莉卡那边的国家粮食价格来算。 如果换算成rmb,供给极其紧张的国内黑市,小麦单价是3元一公斤。 供给部分不足的老大哥国内黑市小麦是2.5元一公斤,而同时期的国际粮价是以阿美莉卡出口价为准的。 换算过来只有一毛二分钱一公斤。 而国内给今年秋麦定下的统购价虽然上浮了一些,但也才2毛2分一公斤,也就是说我们每还一公斤还要倒亏一毛钱! 老毛子此刻国内的小麦统购价折合rmb是四毛一分钱一公斤,我们每还一公斤小麦,他们平白多赚近三毛! 比高利贷还黑。 一夜之间的变化让所有龙国人都炸了,悲愤到浑身发麻。 宝根甚至看到了有人用血写下的文字。 眼眶通红的江老师站在讲台上,下巴比往日都要高上许多。 “几千万人牺牲才换来的民族自主和独立,想要我们再次跪下,不、可、能!” “同学们,记住这一天,一定要记住这一天!” “靠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吕青老师梨花带雨的在背后一次次的哭泣,可在升国旗的时候她却用嘶哑的声音带着全校学生高唱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那几天很多老师的嗓子全是哑的。 挥舞着h大棒的老毛子逼着1960年的龙国人选,要么成为彻底的傀儡,要么马上还债等着面临更加残酷的饥荒。 可惜,大玉米棒子不了解1960年的龙国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从饥荒战乱年代走过来的,没有人哪代人比他们更清楚该如何选择。 别列夫斯基送给大院人们的东西被扔进了火堆,木制厂残存的那些国际象棋被几个疯魔般的大师傅用斧头砍成了碎末。 伊老师站在院里哈哈大笑,俄语教科书被他撕碎了满院子,笑得眼泪直掉。 天南海北所有人都默默的把裤腰带勒紧了三分。 老子不跪! 宝根一边安慰着两眼通红的梅子,一边再次抬头看向京城1960年的天空。 两世为人的他到此刻才总算切身体会到了那句话里的悲愤和决心。 “就算老子把裤子当了,也要搞出原子弹!” 没有邱小姐,所谓的契约精神就是个妥妥的笑话,合同的解释权永远在别人手里。 宝根忽然一拍大腿,不行,自己得做点什么才行! “宝根,你个混蛋,你拍我大腿干嘛!!!!” 梅子嗷呜一口咬了过来。 ...... “可恶!” 宝根咬牙切齿的感受着一段被困在笔记本空间里的电波,自己的手按在地图上半天,还剩下五分之三的那颗小五星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花了一颗小五星得来的未来消息居然发不出去! 怎么回事? 心烦意乱的宝根在学校走廊里胡乱转磨。 这是他第三次发报,可为什么忽然失灵了? 宝根冥思苦想,仔细回忆前两次发报的细节,直到他忽然注意到了前两次发报的时间。 第一次是在五月末,第二次是在六月初,......,难道这东西还分月的? 一个月就能用一次?! 距离七月一日只剩四天,宝根决定到时候再试试。 京城各部门、各单位甚至是各街道和胡同,对于七一节都早有准备,各种庆祝大会或者节目都是精心准备的。 可6月24日大玉米棒子来了这么一出后,绝大部分的节目、标语、挂像甚至演出服装道具都要立即更换。 列宁装和布拉吉被人们一夜之间厌弃。 街道布帘厂门口蹲满了来买红标语t恤的业务员。 林靖远手里剩下的四千多件废品t恤,半个小时就被各部委下的计划一扫而空。 谢会计忙得腰酸痛,可她的状态却很奇特,一会儿因为老毛子的无情而感到悲愤,一会儿又因为库存的清空和到手的利润而感到开心, “抵给我们的时候没要钱,是分走我们订单的补偿。” “商店里这个东西之前没人要,售价是一块八加一张布票。” “咱们绣上标语,人工成本得加五毛,加上这回各部委要的急,划拨价都很实惠啊。” “二块八一件的计划我根本没理会,三块以上的计划我给偷偷塞前头了。” 对于谢会计的自言自语,林靖远没有理会,他盯着一直在响的电话不出声,他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想干什么。 几个单位想走门路用二块五的划拨价提前拿货,他怎么可能答应? 直到林靖远离开办公室,谢会计这才拿起听筒。 “喂,哪里?” “哎,厂里太忙了,外贸单子和t恤计划撞车了,都在忙啊!” “林干事啊?他去帮忙搬东西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厂里的搬运工都去绣花了。” “多少件?五百件啊,那可真不巧,我们这里的计划单子都已经爆了,我这正要把多划来的计划一一打回去,除非上头给我们继续拨t恤来。” “您说什么?二块七一条,呵呵呵呵,~~~哦,支援我们工会布票!多少张啊?” “那你等等,我去找林干事,放心,他现在应该有空的!” ...... 陈玉华坐在炕头在数厂工会刚刚发下来的布票。 这次兄弟单位支援了布帘厂工会不少布票,林靖远和几个骨干一商量,除了部分上交街道外,全厂职工一人得了伍市尺。 林靖远一人得了十五市尺。 “靖远,这是哪个兄弟单位?这么豪气?这可是布票!” 陈玉华没忍住又数了一遍,心里在给家里的孩子们规划新衣裳。 林靖远笑着压低声音。 “他们部门就是市里负责发布票的,想靠标语t恤在今年七一出个大彩,所以这才大出血了一回。” 第201章 体重问题 京城这地方甭管是大街小巷还是胡同人家,要说响应政策,那自然是全国一等一的快。 有时候甚至不用倡导,街道胡同里会自发地组织各种活动来响应。 小苏州胡同这边,在居委会的统一安排下,在六月二十七号成立了各个互助小组。 每个小组的成员基本上就是一个大杂院的住户。 “互助”这种事最后看的还是个人的觉悟和往日的交情。 相对于胡同里其他的大杂院,六十七号大杂院里各家各户的条件都还算可以。 成年人中除了几个年纪特大的,基本上都有事做。 虽然有好几个只是临时工,但也在最近效益不错的布帘厂做事。 更别说这院里还住着四个干部。 六十七号大杂院扶助小组的组长毫无疑问是杨大爷。 由他出面让各家各户都出了点代食粉子存在家里,万一哪家断顿了,统一上他家去借。 宝根听杨大爷嘀咕过,他们院里怕是不会有人来借粮食。 因为之前条件最不好的贺老四家已经搬走,而且贺红苗去支边,贺红方又和高山南订了亲事。 有高叔支应着,贺家应该是没问题的。 除了老贺家之外,院里最穷的就是马婶儿家。 但马婶儿最近也干得不错,比同为布帘厂临时工的卢二婶子要强不少。 这才半个多月的工夫,就从裁剪边角料的临时工干到了刺绣的岗位上。 “所以啊,咱们院里攒的这点代食粉子,估计第一个来借的是别家院里的。”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更加困难的局面,各居委会开始组织居民们合理进行粮食分配。 扎实点的粮食尽量留到后面去吃,趁着夏天热容易消化,最近多吃代食粉子和红薯。 六十年来的红薯可没有后世那么好吃,居民们能接触到的个头普遍不大。 临近七月的这段时间,宝根走在胡同里,鼻尖总是萦绕着各种各样的红薯味道。 这才几天的功夫,宝根和他的小伙伴们就能通过用鼻子闻来精准的分辨出,谁家的红薯烤过头了,谁家的红薯还没烤好,或者干脆直接吆喝一句:“谁家炉子风门没关,红薯这味儿都快成炭了啊!” 然后就听到这家院里邻居开始猛踹那家烤红薯的门。 红薯这东西吃了确实容易饱,但没过半小时通便的效果也出来了。 随着一阵汽笛轰鸣,本想在肚子里多存点食物的人们发现自己的肚子很快被排的干干净净。 “宝根,我又饿了!” 宫爱珍和刘思敏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她俩今天的早饭是一人一个烤红薯。 可没能坚持到第三节课就不得不去厕所清空了一回,然后更饿了! 关泰山也捂着肚子,强忍着自己不去厕所。 “吃红薯的时候确实好,可这通便能效果也太强了吧!” “我肚子里存的那点油,几顿红薯吃下来就全被刮光了。” 几个小伙伴里,也就宝根能时不时的弄点东西出来吃。 比如半生不熟的锅盔之类的。 这是宝根自己拿面粉躲景山公园偏僻角落里做的,因为工具有限,制作场地比较简陋,所以出来的成品卖相和口感都一言难尽。 有一次这种形状的锅盔无意中被陈玉华发现,鼻子嗅觉极其敏感的孕妇居然没有认出这是可以吃的玩意来! 卖相和味道虽然不好,但饱腹感却是实打实的。 教室后面的小树林里,宝根从裤裆里掏出半块锅盔来,一人分了一小片。 别问为什么他要藏在裤裆里,要是他说藏在身上别的地方,梅子肯定会亲自上手去搜……。 “宝根,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藏吗?” 看着手里这一小块锅盔,梅子和宫爱珍都欲哭无泪。 可刘思敏和关泰山却吃得很飞快。 在刘思敏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宫爱珍一咬牙一闭眼咔嚓咔嚓开吃。 再不吃,刘思敏就会过来死皮赖脸的抢。 梅子最后还是没能下口,那一小片锅盔被刘思敏胡搅蛮缠的给哄了过去。 其实如果只有梅子和宝根两个人的话,梅子肯定早就吃了。 第三节课课间,大队部里就宝根和梅子俩人在。 宝根在替梅子望风,梅子抓着小半块锅盔猛啃。 其实这几天梅子早上吃的也是红薯,所以……梅子脸色忽然一变。 “宝根,那个我哼一首歌给你听……。” 大约只要自己的歌声够大,宝根应该听不见自己的那一连串放屁声……。 小姑娘一口气唱了两首歌,声音还挺大。 “宝根,你觉得我唱的怎么样?” “嗯,?刚屁声太大,我刚才没听清……。” “臭宝根~~,再也不要同你玩了啊!!!!” 学校里很关注学生们的身体状况,所以隔三差五的总要拉着学生们去称体重。 体重在短时间内降低过速的,都会被学校和老师重点观察。 这种学生往往还会被老师们时不时的投喂点吃的,比如炒豆子和糖果什么的。 于是乎,便有些馋嘴的学生会刻意在去称体重之前上一趟厕所……。 例如全班年纪最小却个子最大的梅志强同学。 爱吃红薯的他硬是能凭着毅力两天不拉屎。 哪怕不断放屁熏得他同桌唐向阳晕头转向,也乐此不疲。 为的就是在每两天一次的称体重时,让老师重点关注他,从而得到老师一把炒豆子的投喂。 尤其是吕老师那沪上风味的炒豆子,居然不是咸香口,而是甜香口的! 可负责称重的老师也不傻,对于那些明显“身强体壮”却想蹭吃的同学,他们也把秤砣玩出了花来。 回到教室的梅志强满脸的不解和懊恼。 “不可能啊,我明明拉了一大坨的,怎么称出来的体重一点都没轻?” 唐向阳被他反复问的不耐烦了,索性指向了全班最聪明的那个。 “你去问宝根呗,他估计能知道原因。” 宝根正在课间补瞌睡,他起床气比较大,所以一般的同学都不敢去推醒他。 除了他同桌。 被梅子推醒,宝根一时间还有些发懵。 “啥事,梅子?”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梅子指了指梅志强。 “大强想问为什么……。” 听完梅子复述的问题,宝根迷迷糊糊的挠挠挠头看向梅志强。 “拉了一大坨,称出来的体重还是一样?” “所以……你这是拉秤上了?” 丁班的同学们瞬间全笑喷了,由于这段时间吃了太多红薯的原因,每个人在猛笑的时候,屁股也在不断的出气……。 整一个交响乐团。 第202章 调令 外贸大楼不远的花坛沿子上。 巡逻再次偏转方向的杨兴民正在和谢欣月坐着聊天。 杨兴民很吃惊地看向谢欣月。 “不是,怎么好好的忽然要调你去东北?” 谢欣月无奈地理了理头发。 “不是正式调过去,是临时借调到口岸去。” “咱们要开始给老大……毛子还债了,需要熟悉这方面业务、且政z可靠的的人员。” “上面决定主要人员从咱们京城抽调。” “其实不光是我,就连你们院的林叔怕是也要临时被借调过去。” 杨兴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借调林叔?” “这是哪跟哪的事儿啊!” …… 从街道回到家里的林靖远,此刻头脑也有些发懵。 “怎么会想到把你借去东北?” 满心焦急的陈玉华急忙抓住了他的手。 林靖远清理了一下脑子和思路,小心的安慰了陈玉华几句,这才解释起来。 “刚才在街道办公室给我做工作的不是咱们街道的领导,是我原来队伍上的一个老领导。” “两家彻底撕破脸之后,几个口岸的形势不容乐观。” “听说连机枪和迫击炮都架了起来……。” 察觉到抓住自己手的陈玉华双有点抖,他急忙笑了。 “放心,打不起来的。” “只不过之前在口岸负责这类事务的人,如今大部分都在接受甄别,听说有部分人的这里(林靖远指了指脑袋)还是没转变过来。” “所以上头决定从京城抽调一部分人去支援北方的几个口岸。” “我呢,虽然不懂几句俄国话,但有过和老毛子打交道的经历。” “而且我还私下接受过指令参与过购买大米的行动,算是半个懂行情的人。” “还有上次你帮我写的那个登报文章,就提前埋汰过老毛子的所作所为。” “业务懂得一半,加上政z过硬,所以老领导就推荐了我。” “你放心,已经说好了这种事是一个季度一轮换,等上头组织的培训班结业就会接替我们的工作,那时我就回来了。” 其实林靖远还有一点隐瞒了没对陈玉华说。 他之所以被选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林靖远曾经是连队的军事骨干,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角色。 像他这样的略微懂行或者与外贸沾边的,上头一共选了七八个。 以他这类人的战斗素养和嗅觉,老毛子那边要是真的想干蛮事,很容易被他们这些老兵提前察觉到。 林靖远抱着妻子。 “不过不急,我们要统一学习半个月再动身,正式入了夏再过去东北也不算啥,到秋天就回来了。” 陈玉华表面上被丈夫劝住了,但私下内心里却依旧焦躁不安。 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如今从上到下的脊梁有多硬? 尤其是自己丈夫这一类人,敢用尸山血海在半岛上筑起一道血肉国门的群体,都是二话不说随时随刻可以拉响炸药包的主。 “虽然你叔是彻底入夏了再过去,但也不能什么不准备。” 忧心忡忡的陈玉华在拉着柳茹茵说话。 “咱们京城人虽然明面上苦,但听说比外地还是好太多了。” “我想着咱们能不能出去给你叔淘换点东西放身上防身,我说的主要是吃食。” “对了,还有全国粮票,一定要换几张放身上的!” 柳茹茵连连点头。 “婶儿,你放心坐着,交给我去办。” “我朋友韩美玲知道一个稳妥的淘换地点,不用抛头露面,都是私下几户干部人家互相换着。” “那里肯定有全国通用的粮票。” 陈玉华其实是想自己去的,可柳茹茵也劝得对,她毕竟怀着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跑也跑不动。 “那你看看能不能再弄双鞋票过来,你叔本来就费鞋,咱们做的鞋让他带两双,然后再给他买双皮鞋充充门面。” 商量了半天,到柳茹茵出门的时候,她口袋里揣着一张纸,上头写满要换的东西。 陈玉华豁出去了,一共塞了三百块钱、五十斤粮票和十张布票给柳茹茵,让她能换到的东西尽量先换回来。 茵子拿了东西出门没多远,便看到宝根在墙边笑着等她。 柳茹茵没忍住拿手指头戳了戳老三的额头。 “今天咋放学这么早?在这等我,什么事儿?” “二姐,我觉得吧,你和婶儿商量掉了样东西。” “你说老毛子这回有多气人啊。 估计会把一些特不要脸的派来要债,可别把咱叔给气着了。 要不去卫生所开点护心的药给咱叔带着?” 柳茹茵揉了揉这小孩还有些微微发黄的头发。 “那我可谢谢你了!还不如把整个京城都带过去……。” 柳茹茵虽然当时无视了宝根的想法,可她走着走着却总是脑子里想起宝根说的这句话。 出了胡同口,她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去了卫生所。 也算是有备无患吧。 布帘厂驻厂干事要换人,在和街道领导沟通过之后,林靖远选择推荐了领导提的一个人。 这人很懂事,大晚上的过来在家里坐了坐。 他也没送东西,就把自己常用的一台单体收音机借给了林靖远去东北用。 林靖远还真的没办法拒绝这份好意。 因为这东西对他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我正式动身的时间大约在茵子参加完中考之后。” 林靖远把家里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说话。 “那时候几个小的期末考试也结束了,都开始放暑假。” “我是这样想的。” “茵子,你和你婶住西屋,帮叔照看着点。” “军子有空就回来住。” “刚好呢,领导给了我三天假期,我准备借着机会先回一趟乡下,把老房子的瓦修一修。” “这三个小的我准备送到乡下去过暑假,开学前军子去接回来就是了。” “家里的一些粮食,我也准备送些到乡下去。” 陈玉华急忙拦住他。 “他们三个年纪都不大,咋能一股老都送乡下去?要不我也跟着去算了,反正我也放暑假,在哪里养胎不是养?” “我也去!” 柳茹茵急忙举手。 林靖远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 白景川办完手续,和负责交接粮食的人握了握手。 “请白先生代为转托我们对顾先生在粮食购买上给予帮助的感谢,我们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好说好说,于同志,我刚好有一件事想拜托一下。” “哦,您说说看。” “是这样的,上次我们接顾先生女儿出国,随行还有一位莫姐。” “哎,这位莫姐替我们老板养育了女儿好些年,真正的劳苦功高,可她偏偏又不求回报。” “但我老板和夫人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准备瞒着她,给予她留在国内的亲人朋友一点小小的帮助。” “这件事还务必请贵方帮忙私下安排一下!” 负责交接的同时笑了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好说,好说的。” 第203章 擦肩而过 1960年,想在京城几百万人里找出一个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尤其是其中可能有人刻意做了掩饰。 加上新朝换旧历,压在白景川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小。 三十出头的白景川默默地点上一支香烟,抬头再一次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 当年自己跟着顾家人离开的时候才十九岁,他依然记得西交民巷这片当初的繁华。 到处都是钱庄、银行,顾家的公馆就在这里,他跟着顾家夫妇在这里度过了近十年时光。 现如今看起来这里多了几栋苏市的建筑,人流没有以前的多,但精神满满却完全不同。 那时候满大街都是跑偏门的和给各公馆跑腿的帮闲,他刚从公馆出来就能听到一阵肉麻的奉承和吆喝,能直着腰说话的没几个。 从他出门到上黄包车,几个帮闲讨好着一路说话,把他平时爱听的和关注的消息一股脑的简略说给他听。 还有人殷勤着小跑过去用袖子替他擦黄包车的座位。 为的就是他满意后打赏的一点零钱。 白景川笑了笑,忽然觉得那个年代很不真实。 这才十年多一点的光阴,周围虽然大样子没变,但他却觉得异常陌生。 人人都挺着腰杆子走路,见到他了也只是好奇的多看两眼,完全没有当初那些路人看到他们就小心翼翼的如同遇到了洪水猛兽。 那时的人们为了生存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都是得过且过的样子,而如今大街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看得出来都很忙。 虽然人人都把腰带系紧,但白景川却看得安心。 老百姓比起十年前的穷,那才是真正的穷到尿血。 白景川跳上借来的单车,优哉游哉的骑着在大街小巷里转起来。 “要不是亲身回来一趟,旁人说破大天我也不能信啊!” 他来了兴致,专挑最偏僻的巷子钻。 这个行为要是放十年前,他表姐非骂死他不可! 那时候京里道上的打行、偷子、拐子一群群的,不熟悉的巷子你要是敢乱钻,可能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而如今呢,随便跑! 作为老北京,白景川对此的感慨极为深刻。 ——难怪有些人回来看过一遍后就不愿意走了,哪怕国内还是一穷二白的样子。 莫二姐给的老家地址西城区白塔寺附近的贫民区,但他这次回来接洽的部门能力不小,看在购粮这件事的份上帮他很快查到,之前出国的莫二姐老家其实是西城区西直门外关厢,这里以前是进城谋生的贫民、力夫和小贩的聚集地,妥妥的贫民窟。 而如今呢,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新政府拆了不少老城墙,拓宽了马路,还修了不少公共厕所,路面上井盖不少,这说明下水也通了。 以前完全靠井水和雨水的棚户区多了不少的自来水龙头,只是龙头前排队的人也不少。 棚户区拆了不少,改成了简易房,本来白景川准备捏着鼻子进去的,但里头的卫生情况却比他预料的要好太多。 他要找的人是当初莫二姐的邻居,尤其是上了年岁的。 “莫二姐?” 穿着褂子的大爷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 “你是问老六媳妇吧?” “她男人叫周老六,当年闯关东没了,就留下媳妇和一个闺女。” “我记得老六媳妇就姓莫。” “同志,你问她家干嘛?” 几个老头老太太满脸的疑惑,白景川浑然不觉这些老头老太太已经把他给隐隐围住。 “我家以前也是京城的,她算是我们家的恩人,我这不刚好回国一趟,就来替她看看老家,要是还有亲人什么的,少不得要亲近亲近。” 一个老太婆冷笑一声。 “恩人?” “六儿媳妇那德行,还能救人?” 她拿着蒲扇指了指四周。 “你要是想报恩,得,先替她给邻居们道个歉。” “见天的偷东西,撒泼,还和黑皮狗子不清不白的,什么东西!” 白景川的笑容不减,只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不、不会吧?” “那大家知道她那个闺女多大了么?” “那个闺女?” 之前的大爷摇摇头。 “早没了,就是大军围城的那样,她带着那孩子偷了黑皮狗子的存款跑了,结果几天后回来就说孩子没了,哎,也不知道该不该可怜她。” 白景川分了一圈烟,心里有些打鼓。 “大爷,您给说说那孩子行么?” 在这里待了足足两个小时,白景川带着很复杂的心情离开。 表姐和表姐夫的孩子不在这里,而根据其中一个大妈的回忆,莫二姐的女儿左边耳朵上有个小缺口,和如今待在南洋的那个赝品一模一样。 白景川抓住单车把手的手捏的紧紧的。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是莫二姐的话,怕是不会让那个真的孩子活下来......。 忽然间,他猛的啊啊啊的叫了几声,似乎要释放出心底的憋闷和愤怒。 “同志,别叫唤!” 戴着袖套的交警同志立即提醒他。 “附近小学在期末考试,你要大声喊,往北海边上去。” 夏季的北海一片蔚蓝。 白景川呆呆的坐在长椅上不知该如何向表姐和表姐夫打这个电话。 远方西什库教堂的顶子在树荫里若隐若现,心烦意躁的白景川下意识的起身推着车向那边走去。 他现在很想听听教士的劝导。 ...... 看着偌大的三十九中招牌,白景川苦笑摇头。 他怎么就忘记了,老嬷嬷这些人在郊区住了些年后已经都离开京城回国去了。 所以这里早就不是教堂了。 白景川看着大变模样的教堂建筑发呆,浑然不觉在他身后不远处也有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也在看着教堂发呆。 韩美玲哀叹一声,使劲扯了扯朋友的胳膊。 “茵子,你该不会好好的师大附中不去,要去三十九中吧?” “那你见天的往这跑干嘛啊?” 柳茹茵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每次心情紧张或者不好的时候就想来这里逛逛。” “只要看到那个尖尖的屋顶,我就会觉得其他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我十岁前,现在可要好太多了! “喂,叔叔,你盯着我们看干嘛?” 韩美玲忽然瞪着眼。 “我们要叫公安了!” 柳茹茵急忙拉了一把朋友,又好奇的看了那人一眼。 “得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景川疑惑的看着远去的两个女孩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关心则乱,因为那孩子小时候明明像她妈妈的,可这个女孩似乎有点像表姐夫。 他看了一眼手表,准备今天加紧去一趟郊外教会人员暂时生活的区域问一问。 第204章 日礼物 六月三十日,全京城绝大部分的小学都进行了期末考试。 留在七月二号到三号进行考试的那些将自然、思想列入了准主科的学校。 其中以景山、育英、完小、附小、第一和第二实验小学为主。 本来市教育局想着在期末还来一次六校联考,可惜有些学校却不太愿意参加。 上次期中考试,虽然让宝根和景川二年级出了风头,但按全校各年级总得分来看还是育英和附小在领跑,景川排在最后,因为景川只有一个年级参加。 西城区第一实验小学六个年级在数学综合分上拿了个单科王,至于剩下的第二实验和完小则是完败。 所以想要一雪前耻的是完小和第二实验,但育英和第一实验不是很想参加。 育英是综合科目最强的学校,他们的任务很重。 而从五月开始到十月,他们有三个到四个大型演出要顾及,五一慰问演出、六一汇演、七一庆祝演出、八一慰问演出、然后是国庆晚会,再到全市秋季运动会。 在这些项目获奖甚至拿第一都在育英的计划之内。 所以他们不是很想分心这次六校期末联考。 至于师大附小还是老样子,比不比都无所谓。 第一实验小学这回也不是很想参加,因为他们盯上了在水木大学要开设的数学中小学生兴趣培训班名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第一实验小学获得的名额应该六个小学里是最多的。 可如果他们参加这次联考,万一没再次拿下数学单科第一,那岂不是把到手的名额让出去? 宝根站在江老师办公室门口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期末居然没有联考! 这不是平白让他少了一次装13的机会,那自己准备冲击更多杠的理想岂不是遥遥无期? 刚才江老师对他说的不止是不参加联考的事,还讲了一下全班同学在几个科目上的水平。 通过江老师的几次测验得知,丁班现在的平均学业水平大约略低于甲班,但比乙班在应试上强一点的样子。 如果再次参加联考,在六个学校二年级一共十九个班里,最多能拿下前五或者前八。 一路望着天花板转着眼珠回到教室。 宝根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是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么? 有人可能就想问了,六个学校的领导都没提这个事,你一个八岁孩子能在两天里把联考搞定? 宝根想试试。 “小田同学,”他转头找到田春兰,“我记得你在完小认识好些人,把最近的新闻讲给我听听。” “大强,第一实验和第二实验,你认识人不?” “向阳同学,你哥哥育英的?那你在育英认识几个人?” 宝根花了大半天来收集信息。 拿着一张纸又画了半天的鬼画符,看着图上那密密麻麻的线条走向,宝根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景川小学有个很大的特点,招生对象除了东城学生外还面向全城干部子女,导致景川小学成为了小学生消息传播交流最集中的地方。 完小的大队长陈静和育英大队部的文艺部长李雪最近很不对付,听说是上次演出的时候陈静的弟弟把育英的节目给坑惨了。 本来陈静以为这件事都过去了,可谁知在七一节这么好的日子里,学校里流传起了流言。 ——说这次育英之所以不想参加联考,是因为怕完小的继续不要脸使黑手,而且还把幕后黑手的矛头指向了陈静! 陈静脸都被气黑了,作为大队长她当然不能任由这个流言传播,当即发动全校尖子生写请战书。 其实这就是走个过场,陈静自己都没想过真的参加什么联考,其他几个学校大概率不会参加。 可出现流言的学校不止完小和育英,第一实验也有了流言——师大附小嘲笑第一实验这次获得的培训班名额更多是走了后门......。 尤其是师大附中某个在竞赛中赢过第一实验头号数学选手的学生,还放出话来约战期末联考。 总之这天相当热闹。 六个学校的学生之间谣言四起——很多陈年旧怨都被翻了出来。 本来老师们不是很在意,但很快流言的内容更新了。 各校老师之间那些看破不说破的“矛盾”和“竞争”都被谣言给捅破。 六大名校各自不愿意被人揭开的老伤疤都被毫不留情的撕开。 负责传播流言的人只是开了一个头,但更多不甘寂寞的小学生纷纷加入进来,比如就连景川吕青老师和育英花珊老师的事也被捅了出来。 也不知是谁怂恿的,各校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学尖子生开始纷纷向自己的对手写挑战书。 上次期末联考拿到个人第一的宝根收到了二十多封不服气的挑战书。 各校还没来得及处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把事情捅给了教育局。 而众所周知,几个教育局的头子是最喜欢这个调调的。 二话不说,连夜拉“群”开会,索性就再比一次吧! 虽然有几家学校不是很愿意参加,可哪位校长又愿意当着旁人的面示弱。 除了毕业班外,那就比一比吧! 看完新鲜出炉的联考通知,宝根心满意足了。 不过这次他不准备带着大家一起浪,毕竟要是次次都能好运的押到题是会出问题的。 这回他自己玩。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实验一下。 是不是每个月只能指定一次电波的出现方位。 那道电波在他空间里来回传荡了好些天了。 宝根的手放在教学楼大厅的全国地图上,笔记本扉页上那颗只剩下三个角的小五星果然又消失了一个角。 一道电波忽然出现在海峡的上空。 戒备森严的大院里,忽然有一人猛然站起举起了手。 “来了~!” 整个专门电讯室里的人们都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大院的四周飞快的又加了两层岗哨和警卫。 三个电报员在同时抄写电报,电报被立即送到隔壁更严格的译电室进行解析。 可负责译电的军官才翻译了半句话,便惊觉的停止了继续翻译。 “报告,请求更高级别的译电员介入,我们的密级不够!” 不是他们译不出来,而是这半句电文蕴含的内容太过吓人。 【同志们,节日快乐,礼物如下:小男孩当量\/装药比值......。】 才翻译完这半句话,几个军官的后背已经全湿,后面那串数字打死他们都不敢继续翻译下去。 第205章 证明你看过 京城军用机场。 一架军用客机钻出云层,稳稳的落在机场上。 早就等在机场上的几个人立即迎了上去。 机舱舱门打开,几个书生气很浓的中年人和老年人走了下来。 领头的是位四五十岁的儒雅的中山装男人,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着来迎接的人叹息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西北基地现在做的事有多重要,每一天都宝贵无比。” “可就是在争分夺秒的时候,你们用飞机把我们偷偷装回来,还不肯透露一点风声。” 来迎接的人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中年男人的眼睛瞬间变亮了。 “真的!” “算了,我也不问,你马上带我们去!” 负责迎接的人有点迟疑,毕竟这么远坐飞机过来怎么可能不累。 “要不要……先休息一个小时?” 领头的儒雅中年人笑着挥挥手。 “马上开车,马上开车!” …… 这是新规划出来的一个戒备极其严格的院落。 从西北悄悄回到京城的专家们都被请到了一间办公室。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高级军官。 “各位教授,这里一共是十二张还没翻译过来的电文,母本在这里。” “上级的指示,请q教授和d教授负责翻译电文,并由q教授负责分发相关对口的资料给各位。” “每个人拿到译文内容前请先签字。” 一群人互相疑惑的看了看——他们本来的密级都很高,这是什么电文?居然翻译工作都要他们的领头人亲手来做? 两位被指名的翻译者利落的翻译出了电文里的第一句话。 “......节日快乐,小男孩的当量-装药量比如下.......,小胖子的当量-装药量比如下......,南瓜的当量-装药量比......。” 两人在翻译的时候手有些抖,因为激动! 这些数据,本来他们是准备用算盘来算上九次的。 “如果这些数据是真的,我们只要验算一次,不,再验算两次,起码能节约七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第二份电文是关于中子触发源的描述,氘氚中子源?老王,你拿去看看,明天给我一个意见。” “否决老毛子的扩散法,呵呵呵呵,果然!这份电文里说的也是气体离心法!我就知道老毛子的这个法子不靠谱。” “第三份电文是个简短的配方,有些符号电文显示不了,看来需要推导一下。化学组和材料组的过来。看看这份马氏体时效钢的配方。” “这个是镍基合金的烧结工艺参数?真空阀门!!!” “这几张电文不得了,石墨慢化堆的优化设计方案,虽然只有几句话但把方向都已经指明,这比老大哥的要强多了。” 灯火通明了两个昼夜。 专家们迫不及待的纷纷赶回西北,临行前儒雅的中年人握住了军官的手。 “感谢特别单位的同志们,这些电文起码为我们节约了整整三年!”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电文的内容不过是他们多年后总结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方向性节略内容(在后世类似小男孩、南瓜的初级资料在原子能机构的实权人物眼里早已经不秘密)。 在六所小学开始联考的那天,忽然一道电波扩散开来。 这是一道明码电文,内容只有一句话。 “同志,也祝你节日快乐!” 被祝福的z同志正在做小学生试卷。 语文作文题目是指责老大哥,宝根写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三百字要求他应是写了五百字。 考完语文后休息十分钟开始考数学。 教育局的出题人果然不是个东西,填空题居然没有,全是计算题和应用题! 最后一题有些难,因为答案不是唯一的,宝根一边做一边摇头。 ——才二年级啊,你们至于么? 每场考试,宝根的身后是监考老师最爱久站的位置。 这些来自其他学校和教育局的监考老师,早就知道上次联考的第一名就是这个小黄毛。 在小黄毛写作文的时候,两个监考老师就看得眉飞色舞——还是小学生好啊,什么都敢写! 而数学卷子刚做完,两个老师心里已经给出了宝根的最后得分——满分! 自然这门课的难点是有些常识内容不是书本上的,但还难不倒会背世界高峰的宝根老爷子。 思想则比较简单,几乎都是选择题,唯一的一道问答题也很好回答。 (大小字不参加联考。) 联考刚刚结束,一个消息便传遍了六所小学——上次二年级第一名的那个景川小学生,这次拿下了四个满分! 毫无疑问的二年级联考第一。 ...... “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秘籍?” 刘思敏和关泰山一边一个夹住了宝根。 梅子和宫爱珍拿着树叶要挠他痒痒肉。 这种程度的拷打简直是小儿科。 宝根不屑一顾,然后他:“啊哈哈哈哈哈~~~~~~~~。” “别挠了,哈哈哈哈,我说我说~~~。” “快说,你考试有啥秘诀?” “秘籍就是黄瓜必须拍,人生必须嗨。” 四个孩子一头???? “然后呢?” “人生不嗨,老年痴呆!” “哎呀,挺硬气啊,来,继续挠他~!” “等会儿!” “说!” “不就是这次题目有点难么?你们考完后的收获也不是一无所有啊。” 宫爱珍好奇问。 “不是一无所有,还有啥?” “你们不是都还有脸回家么......。” 梅子小脸一黑。 “所以还是把这货直接给埋了吧......。” 不过毕竟是好朋友,埋是没埋,就是用鞋带子拴着宝根的脚倒立在门口拿大顶。 好在才过了一分钟就有大人路过,可把宝根给激动坏了。 好消息,这个人是老师,坏消息,他是梅子她爹! 伊夏老师忍了半天没乐出声来。 “宝根啊,想不想老师我救你?” “想!” 伊夏老师眯着眼,看了一眼自己闺女。 “那行,先告诉老师你最近看什么书啊?” “四、四大名着!” “可以可以,来,证明一下你看过,不急。” “军师救我~!妹妹救我~!哥哥救我~!悟空救我啊~!!!” 第206章 隐藏的脉络 联考的风声早在各处胡同里传开了,都知道难度很大,能参加这个考试的都是好学校的学生,家长们听了都心生羡慕。 两辈子年纪加起来超过八十岁的宝根在小学二年级一口气考了四个满分,林靖远和陈玉华两口子可高兴坏了,马上奖励了宝根三块钱和一斤粮票的巨款。 林靖远之前放假三天回了淮柔老家。 家里有干部就是好办事,拿着街道和所里开的证明,很轻松的在大队部借到了一处老房子。 他和家人抓紧时间把老房子修了修,尤其是把借来的几张床好生加固了一回。 “大哥会过来一趟接你们,军子也会请假送你们过去,”林靖远在打包行李,同时再一次交待着全家回老家的事,“玉华注意好自己和孩子们。” 他和谢欣月的行程被提前了,传闻是因为口岸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情,闹得还比较厉害,所以他们这第一批选派过去的人必须马上出发。 林靖远和谢欣月一行人是连夜坐火车走的。 去送谢欣月的杨兴民回来后兴致很低落,问了半天他才说之所以兴致不高,一是因为谢欣月的暂时离开,二是因为那列火车是一列货车,上头全是各地急缺的各种农产品。 这火车会直接开往口岸方向。 兴致变得低落的还有柳茹茵,她对这次中考准备的极其充分,就想着能给自己叔好好争回光。 可谁知在开考之前,叔居然连夜出了差。 柳茹茵的暗自低落被陈玉华和解卫军看在了眼里,便私下商量着明儿给她去送考。 “婶儿,你有身子,马婶儿说了还有几天才能坐稳,所以明儿还是我送茵子去考场吧。” “我找所里借辆单车,一路载着茵子来去也方便。” 陈玉华本来想说自己反正也放假了,可转念一想,送考的家长怕是不少,人多日头又热,自己还真的不太适合去,也就应下,转身又给茵子的书包里塞了一块钱和半斤粮票。 别小看一块钱,陈玉华叮嘱柳茹茵不要省着,中午就在考场附近的国营饭店吃。 一盘炒青菜3毛,再加一个4毛钱的粗粮饼子足够她吃的饱饱的。 “大哥、二姐,我明儿也去送考!二姐坐大哥后座,我坐前杠。” 宝根一脸喜色的抱着笔记本飞跑了过来。 “我现在兆头好,陪着二姐去一准的魁星高照。” 陈玉华急忙笑着打了他一下。 “小声点,小迷信!” 但别说,虽然宝根说的理由听着不靠谱,但陈玉华和柳茹茵却都有些心动。 宝根这孩子可是新鲜出炉的六大名校联考二年级第一名。 在这方面解卫军最好说话,他揉揉那几根正在变浅的小黄毛。 “得,也让宝根去吧,正好我一个人在外头等着也无聊。”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当晚,宝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多遍,到了很晚才睡着。 他之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今天刚刚刷新的涂鸦格外的与众不同。 之前花了一个小五星换来的西北工程情报节略版,宝根晓得这东西的影响肯东很大,但没想到对于自己却还有着另外的特殊作用。 大概是这次情报的作用实在是太大,导致整个世界的隐藏脉络向宝根展露出了一丝痕迹。 这篇涂鸦是一个十五岁女生最新的一篇日记。 女孩的名字叫做叶芝薇,刚刚来到京城一个多月,也在准备参加明天的中考(这年头还没有形成考试移民这种说法)。 这个叶芝薇就读的学校是位于东城区的第五中学。 在一个月前,她还在乡下刻薄的养父养母膝下苟延残喘,但一场变故却悄然发生。 【1960年6月12日,一件让我猝不及防的事情居然提前发生。 上辈子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姨母居然提前三年来到了乡下。 在她说出要看看我的学习成绩如何的时候,我就猜到我那个愚蠢的表姐肯定是提前废了。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虽然在村里做了些手脚改变了些事情,但对于欺负了我一辈子的李梦蝶,我不过是随手写了一封举报信而已。 可偏偏......李梦蝶那个黑心的女人居然被学校开除了! 难道举报信到的时候,刚好碰上李梦蝶在陷害柳茹茵那个蠢女人? ...... 寄托在姨母的户口上后,我才发现事情变得有多离谱。 柳茹茵这个人我上辈子接触过,其实很厉害也很聪明,可就偏偏被李梦蝶哄得晕头转向,跟着李梦蝶和韩美玲势不两立。 可我那封举报信导致的后果也着实震撼,柳茹茵和李梦蝶决裂,她居然和韩美玲成为了好友。 哎,韩美玲可是我计划中的好友之一啊。 ..... 明天就是中考的日子,我的运气不错,考场就在五中。 对于中考,我的信心很足。 毕竟在重生之前的那年,刚好高考恢复,我经过日以继夜的复习考上了一所学校。 只是没料到通知书却被李梦蝶这个女人偷走,而我则被他们推下了山崖,恨......(原文女主重生点是1977年年末)。 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上物资学校! 而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李梦蝶的状态很不稳定。 这个女人千万不要在明天做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躲在被窝里再次研究了一遍这篇涂鸦的内容,宝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误会了一点——柳茹茵遇到的重生女主不是三年后才重生的,而是在1964年才来的京城。 之前三年女主都在乡下。 嗯,按照女频故事线定律,估计女主的养父母在这三年里过的很惨。 正好柳茹茵和韩美玲的考场也是五中,宝根觉得明天指定要发生点什么,所以他很想去看看现场......。 “嗯,记得上次横扫少年宫的时候,我还留着一包瓜子和花生的。” “附近应该有卖北冰洋汽水的,得,小马扎也带上,齐活!” “等等,李梦蝶这个女人有点疯?嗯,空间里的石灰粉不太够啊。” “算了,石灰粉杀伤太大,还是用泥巴吧,毕竟小爷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 第207章 初见 白景川千恩万谢地握紧了工作人员的双手。 他没想到这边的工作人员居然比自己更上心这件事。 不过是在交接第二批粮食的时候自己随口提了一句,其实他都没抱多大的希望。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确实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 负责接收粮食的干部向公安系统寻求了帮助。 而公安系统则派人翻阅了解放前后那几年,京城里各个区域的人口转移记录。 尤其是那种明面上是欠债契约,实际是人口买卖合同的文件。 在解放前,那些买小孩的人也不傻。 私契只在本地有用,离开当地这个可就不大起作用了。 只有在官方过了户的债契才有效----孩子是去替父母还债的,至于还多少年得债主说了算。 还就真被公安们查到了与这个莫二姐有关的两笔记录! 而且这两笔记录都发生在大军围城的那段时间里。 莫二姐先后出售了两个四五岁的女孩。 一个卖到了京城附近的乡下给人家当童养媳,而另一个则卖给了一个街头卖艺的班主当徒弟。 “白同志,这个街头卖艺的行踪不定,实在是难以寻找,不过这户京郊的人家资料我们已经写好了,您拿着!” “前几年我们通过工作组下乡做工作,所有人家的童养媳,年龄到了的直接独立出来,未满十八岁的都改为了养女。” “谢谢,谢谢!” 白景川一迭声的感谢。 拿着新到手的资料,白景川急匆匆的骑上单车往宾馆赶去。 白景川住的宾馆配有专车,他准备借到手赶去乡下。 好不容易看到点峰回路转的曙光,白景川是一秒钟都不想耽搁。 一辆自行车与白景川擦肩而过。 车上的少年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相比国内的青少年们,这位少年显得太过白皙了些。 举止神情也远超同龄人般的稳重。 少年人并不知道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位骑车人名字里有一个字与自己相同,都是“川”。 他的单车被迫停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又看了一眼前头被行人和商贩堵的水泄不通的街头,少年人心里暗中焦急。 “早知道这条路这么堵,我就该早点出来!” “这次麻烦了,说不好考试我要迟到!” 宁屹川左顾右盼,试图寻找别的路径。 可他刚从南洋回国才一个多月,哪里分得清其他的路该怎么走,反正看着四面八方的小巷似乎都挤满了人。 真倒霉! 很快一辆大单车也因为前头的拥挤不得不停在了他的身边。 骑车的人居然是位公安,他停下单车二话不说就冲到前面去,开始指挥交通。 而这辆单车的车前杠上坐着一个眼珠子咕溜直转的八九岁男孩,单车后座则坐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学生。 居然看着还有点眼熟? 唉,这不是他刚下飞机的时候,看到在铁丝网外面看热闹的那个女生吗? 柳茹茵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男生。 “你好同学,你也是去参加中考的?” 柳茹茵就是有些好奇,因为她知道这个男生是一个月前才从南洋回来的。 他看得懂国内的题目吗? 宁屹川点点头,扫了一眼柳茹茵背的书包。 “我要去五中考场,你也是一样的吗?” 柳茹茵“嗯”了一声。 听到确切的回答,宁屹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路程,他准备跟着这家人一起走。 接着他听到了柳茹茵好奇的询问。 “我上次看到过你,这么点时间,你复习的怎么样了?有把握吗?” 不苟言笑的少年点点头,语气很谦虚。 “时间上确实很紧,只能希望这次题目不要太难。” 说到这里,少年人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因为他想到因为自己叔叔的关系,自己这次中考似乎还被提前加了十分----在南洋,华人子弟可没有这种待遇。 坐在前杠上的男孩忽然出声打断了两人接下来的聊天。 “哥们儿听口音,你应该不是京城人吧?” 宁屹川不喜欢这种自来熟,尤其是这种油里油气的语气。 他的脸僵了一下,酷酷的回答了一句。 “我才从南洋回来的。” “哦,”宝根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可忽然又猛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宁屹川。 长得有点小帅,不苟言笑,刚刚从南洋回来的! 年纪还和自己二姐差不多。 难道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二姐当女配的那本书里的男主宁屹川?! 宁屹川忽然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凉,自己似乎被什么很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 指挥完交通的解卫军匆匆跑了回来,推着单车跳上去继续往前骑(这是他的本事,虽然前后都有人,但他能缩腿上去)。 柳茹茵好心的招呼了宁屹川一声。 “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我哥走小道比较快!” 宁屹川急忙骑上车跟在解卫军的后头转进了一条小巷。 此刻就连宝根都不知道,书里的世界线又再一次发生了扭转。 在原来的故事线里,宁屹川会因为第一门考试迟到而缺考一门。 但他的总成绩依旧不错,擦边考上了物资学校,和韩美玲等人成为了同班同学。 而宝根看的那本书的起点是在物质学校毕业前夕,因为学校合并的因素,重生了三年的女主和李梦蝶也成为了他们班上的同学。 爱恨情仇的故事也正是从那时开始。 既然宁屹川没有缺考一门,那以他的成绩水平怕是不会再选择去物资学校了。 从南洋回来的宁屹川思维与国内的人不一样,他根本不急着找工作,他最想去的还是大学! 解卫军对这一片的大街小巷情况了然于心,骑着车带着弟妹七弯八拐,硬是在考场关闭前两分钟将人送到了五中门口。 柳茹茵跳下来就往考场里冲,正好看到韩美玲站在考场内对着她着急的挥手。 “茵子,你倒是快点啊,急死我了!” 解卫军扭头对着宁屹川笑了一声。 “同学你先进去,你的车我帮你去寄存!” 宁屹川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客气,再说人家是公安,他有什么不相信的。 道了声谢,车也没锁,跟着柳茹茵往里跑。 这三个刚刚消失在视野里,不远处又气喘吁吁的的跑来了三个人。 第208章 小祖宗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衣冠不整的男生,头发留了老长,绿书包整个背在肩上。 他一边跑还一边提醒着考场门口的门卫。 “来了来了,千万别关门,来了来了!” 而在他身后二十米的距离,有个清瘦的女生咬着牙也在跑。 至于最后一个人也是个女生,则追在在清瘦女生身后十米左右,满眼的阴霾。 跑在最前头的长发男生被门卫同志疑惑的拦截下来,要检查他的证件。 这家伙油里油气的,看着不太像正经的学生。 “我是育英中学初三一班的沈尘,我要去二号考场!” 门卫同志拿着他的准考证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的人。 嗯,还真是! “快点进去吧,马上要关门了!” 这个时候搞得满脸通红的第二个女生也来到了门前。 只是她此时说话都不利索,只能把准考证直接塞到了门卫同志的手里。 “叶芝薇,你给我站住,我交代你……咳咳咳咳……的事你要是敢不做,晚上你就别回来了!” 摆好了马扎,正往嘴里塞瓜子的宝根忽然眉头跳了跳。 今天果然来对了! 跑在最后面的那个女生他认识,是以前总跟他二姐在一起玩的李梦蝶! 似乎冥冥中有个家伙在故意搞事情。 一场普普通通的中考,居然把男主宁屹川、女主叶芝薇、男二沈尘、狠辣女配柳茹茵、女四韩美玲和恶毒女配李梦蝶都搅和在了一个考场里。 对了,李梦蝶这个女人进不去考场----她早就被学校开除,失去了参加中考的资格。 李梦蝶最后几步已经拼了命,就差一点点就能抓住叶芝薇的后领子。 她相信自己只要耽搁叶芝薇几秒钟,中考考场的门就会无情关闭。 凭什么自己考不了,妈妈却让这个野种过来考!? 尤其是这件事背后深藏的那个原因,更让李梦蝶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母亲一脑子旧社会思想,所以和她母亲能谈得来的自然也是一路货色。 偏偏其中有个区里干部家的和自己母亲约定了一桩娃娃亲,那家人的儿子今年十六岁,很快就要毕业参加工作,双方约好只等李家的女儿中专毕业,两边就结成亲家。 李梦蝶的母亲认为这是李家东山再起的唯一途径,谁让李梦蝶是个女孩儿! 如今李梦蝶自己废了,母亲马上找了叶芝薇来当干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知道。 可叶芝薇太了解李梦蝶了。 叶芝薇知道李梦蝶威胁自己去做什么的都是表象,这个女人就是不想让自己进考场! 她猛的加速闪进考场门,差之毫厘的躲开了李梦蝶的手。 “可惜。” 不远处坐在马扎上嗑瓜子的小孩没忍住惋惜了一声。 女主要是现在就废了,那他以后也会轻松很多。 没有准考证的李梦蝶被拦在了门外。 随着钟声响起大门被关上,1960年京城中考正式开始。 解卫军替宁屹川存好单车回来,看到宝根的简易折叠马扎和瓜子,一时哭笑不得。 这小子还真会享受。 1号考场里,宁屹川在查看刚刚发下来的语文试卷。 忽然他身后一股带着香汗味道的气息传来,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男主女主进同一个考场,怎么可能不是天生的前后桌? 而柳茹茵、韩美玲和男二沈尘都在隔壁的二号考场。 不得不说女频设定很牛逼,女主的香汗味道本该是很合男主的鼻腔嗅觉的,可偏偏宁屹川手里还拿着半块带着香味的橡皮。 刚才进考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少带了两样东西。 铅笔和橡皮。 这年月正规考试用的几乎都是蘸水钢尖笔,为了尽快融入国内生活,所以他也没有例外。 只不过这种笔有个缺点,要时不时的蘸墨水,用一段时间还要清理笔尖缝隙里的墨水渣,否则字迹会很难看。 所以在考试过程中,大家通常会带铅笔和橡皮进去用来打草稿,蘸墨笔只用来书写答案。 最后还是柳茹茵用铅笔刀利落的切了半截铅笔和橡皮“借”给他。 柳茹茵的橡皮是魏叔弄来的高档毛子货,里头还带着点香气的那种。 两种香气一对冲,宁屹川顿时觉得自己对身后传来的味道有些不适。 男主女主第一次相会,男主对女主的印象分-10。 ...... 买一瓶北冰洋汽水要两毛,还要一毛的瓶子押金,宝根一口气灌了两瓶。 喝多了自然要撒尿,但就是去撒一泡尿的功夫,却让宝根深刻领会到了“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无穷的”这句话的正确性。 考场隔壁巷子里,在考场钟声响起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戴口罩、背着袋子的人。 这帮人把这里当成了临时的黑市交易地点! 通过比划和写字进行交易。 宝根看了一眼一墙之隔的考场,情不自禁的给这帮人竖了个大拇指。 没错,只要他们安安静静的交易,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抓人......。 甚至哪怕公安同志看到他们了,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因为考场周边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宝根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他从一棵大树后头转出来的时候,也戴上了特制的口罩和帽子,连衣服和裤子都换了一件。 鞋也是新的,里头还垫了好几双鞋垫。 身后的花布口袋里背的是十斤红糖。 别看他年纪小,但他笃定这些人不敢抢他。 因为他另一边肩头还挂着一块纸牌子。 上头写着一行潦草的大字。 【谁敢抢我、哄我,我就大叫,大家一起完蛋!!!】 走了几步,他还把纸牌子翻过来,把另一边给人看。 这边也是一行潦草的大字。 【我年纪小最多写检讨,你们是五年起步!!!】 看到这一幕的几个戴口罩大汉脸皮都情不自禁的抽了抽,忍不住对着这位小爷伸出了个大拇指。 臭小孩,你牛逼! 小儿持金过市,大家自然会眼红动心思,可如果这个小儿另外一只手上拿的是核弹……。 那就是小祖宗! 小祖宗卖的竟然是红糖! 还没等某些人想好要不要冒险弄一把,这些红糖须臾间就被抢购一空。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参加七八次黑市都不见得能见到半斤,所以谁会犹豫啊? 第209章 红糖的价格 1960年7月,红糖是京城黑市上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加上红糖这东西也耐放。 所以以前的人家是弄了银元、金条藏家里,现在都在藏红糖。 如今全国最流行的病不是流感而是浮肿病,这也导致红糖的价格一直在稳定的上升。 (本章价格资料来源:京城物价志。不准的话提醒下。) 去年国营商店还有红糖卖的时候,如果有糖票,商店里的售价是七毛八分一斤,黑市的价格还好,也就三到五块一斤。 但到了今年春荒(2-5月),国营商店的红糖基本断货,黑市价格猛然窜到了8-12块一斤。 就连很多不去黑市的人都知道,一斤红糖能换十斤全国流通粮票(这个时候的全国票还不带油,带油是从1961年4月的京沪津地区开始试行。) 而到了七月,整个京城能买到红糖的地方只剩下前门大栅栏的几个红糖贩子,十八块一斤不二价! 刚才有人拿了个几乎全新的4斤容量暖水瓶想换宝根手里的一斤红糖。 宝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太显眼。 第一个和宝根成功交易的是个戴着口罩的大妈,人家拿出了二十六市尺的布票和四十块钱,换走了2斤红糖。 第二个是个矮个子男人是倒腾粮票的,他用15斤粮票换了两斤红糖。 第三个是个二道贩子,摆明了要包宝根剩下的红糖,一斤给十五块,另外送一个品相不错的玉扳指。 本来那人以为宝根会还价的,因为玉扳指放别的时候都是京城人手里的稀罕货,尤其是水头好的,但在这个年代根本没人愿意要,只要吃的。 尤其是不识货的小孩。 可宝根不同,他如今虽然当小孩当得很舒服,可骨子还残留着老头子的喜好。 尤其是这个玉扳指还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重生女主叶芝薇的金手指就是一枚玉扳指,只不过这枚玉扳指是她在1964年到了京城后才无意激活的。 能力似乎能加快疗伤和加速植物生长,耗费的是古董上的时光气息。 宝根转转眼珠子,只是犹豫了两秒便答应了这笔交易。 把玉扳指和钱票往怀里一塞(实际是笔记本空间),宝根低着头就往巷子外面走。 临走之前,他特意从土布衣服里又掏出一斤红糖来换了那个热水壶。 有几个两手空空的人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悄然跟了上去。 到了小巷外头,略显兴奋和激动的几人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抱着热水壶小孩利落的钻进了一个狗洞......。 那动作实在是太熟练了! 等他们气喘吁吁的绕了一圈跑到另一边,结果根本没发现那个小孩的身影。 他们完全忽略了一个穿着干净的小白衬衫、蓝色短裤和白球鞋,还戴着红领巾、身材略矮的小孩从他们身边两手空空的走过。 当然这里头也有疑心病很重的某人悄悄跟了上去,没半分钟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因为那小孩正笑嘻嘻的抱着一个公安在叫哥哥。 哥俩占据了一处树荫的下头,这里正对着东西两头的巷子口,时不时的还有过巷风吹过。 之前送考的家长不少,但一直等在这里的却是极少数。 宝根以为李梦蝶受不了热已经走了,可到了语文考试临近尾声的时候,她居然再次出现在考场附近。 虽然她换了身比较老气的黄花格子女士衬衣,又换了个辫子梳法,但还是没逃过宝根的眼神。 宝根盯上了李梦蝶身上多出来的那个绿书包。 书包的下端垂的厉害,甚至形成了一个凸起。 很明显书包里不是书本,而是一种质量密度不小的东西。 【这个女人千万不要在明天做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叶芝薇日记的最后一句话猛然闪过宝根的脑海。 宝根惊疑不定的看着脸色很平静的李梦蝶。 “大哥,你看那边,就是那个穿黄花格子衣服的。” 被宝根推了几下的解卫军顺着老三的手指看去,眉头也是马上皱了起来。 “她是不是之前和二姐玩的李姐姐?” “诶,大哥,她不是没有资格参考么?怎么还巴巴的跑来考场外头?” 解卫军之前去帮宁屹川存放单车,没有看到李梦蝶追叶芝薇的那一幕,但他却成功被宝根的话弄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瞬间判断:李梦蝶八成可能是为了报复柳茹茵才过来蹲守的! 而且解卫军也发现了李梦蝶书包的不对劲。 “老三,一会儿散考了你就在这里不要动,大哥先去考场门口接你二姐。” “得嘞。” 李梦蝶没有看到藏在树荫下头的那两人,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考场,眼看着考试结束的钟声即将响起,她悄悄的拿出了一条口罩。 口罩、书包都是她偷拿叶芝薇的,辫子的样式也变成了和叶芝薇一样。 身上黄花格子衣服是她几天前花了大价钱偷偷买的,和叶芝薇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书包里装的是她弄来的生石灰粉。 她知道考生出考场的时候肯定很混乱,届时她只要冒充叶芝薇给柳茹茵的眼里撒上一把石灰粉。 呵呵呵呵,一箭双雕! 铛~~~。 终考钟声响起,不一会儿考生们纷纷走出考场大门。 一眼望去,有着释然表情的考生不太多,更多的是一脸的迷茫。 看来今年的考题不是很容易。 隔壁的黑市也趁机解散,贩子们纷纷卸下伪装混入了考生和家长的人群里,让几个一直蹲守的工作人员徒呼奈何。 柳茹茵和韩美玲说说笑笑的走下考场楼梯,看来她们考的都不错。 宁屹川离开考场,看着周围三三两两在讨论试卷的学生们,心里的寂寞忽然越发浓重了些。 直到他在楼梯上遇到了有两面之缘的柳茹茵。 察觉到宁屹川的目光,又看到他身边没有一个同行的人,柳茹茵礼貌的对他点点头。 “同学,考得怎么样?” “还好......吧。” “那一起出去吧,正好让我哥告诉你,你的单车寄存在哪里。” 韩美玲好奇的看了宁屹川一眼,推了推柳茹茵。 “这谁啊?” “路上遇到的一个同学,一起赶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宁屹川。” “我叫柳茹茵。” “我叫韩美玲。” “很高兴认识你x3!” 第210章 各取所需 叶芝薇很懂李梦蝶,毕竟她已经重活了一世。 所以她准备最后离开考场,最好是跟在几个监考老师的身后。 只是这次她提前三年多来到京城,而姨母又把李梦蝶的事说的轻描淡写的,导致她无法得知李梦蝶因为柳茹茵受了多大的“委屈”,所以对于李梦蝶的疯狂程度认识还是有了偏差。 姨母说李梦蝶只是被退学,学校里也说李梦蝶的无心之失,家里正在给李梦蝶找别的借读学校。 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因为老魏未来爱人的插手,李梦蝶被直接开除了学籍。 她已经无法再去任何学校就读,也参加不了任何考试。 李梦蝶对叶芝薇感觉是嫉恨,而对柳茹茵则是怨毒。 柳茹茵三人聊着天走近考场大门,立即被李梦蝶死死的盯住。 她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再次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和撤退路线。 对着柳茹茵的眼睛撒把石灰,然后趁着混乱大喊大家快逃,自己则趁机往东走,那里的小巷最近,距离考场门口只有十多米。 而且这个区域几乎没有家长蹲守。 她还会在跑进小巷的时候故意低声喊一声:“柳茹茵让你陷害我姐姐!” 以便成功将脏水泼到叶芝薇的身上去。 小巷进去十米就是一个三岔路口,她会一直往左跑,三十多米后又是一个岔道。 顺着右边的岔道跑四十多米,那里有一个垃圾区,她会把书包、外套、口罩都扔在那里。 此刻距离大家正式下班还有一个小时,那些在家的老人为了减少活动也都待在家里,巷子里几乎没人。 李梦蝶猛地睁开眼睛,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投射在柳茹茵的身上。 “柳茹茵,那些人如此的偏袒护着你,把我弄得前途尽失,但我看今天还有谁能护着你!” 对着决绝和冷漠,李梦蝶不声不响的挤了过去。 柳茹茵万万没有料到宁屹川这个刚刚回国不久的人,居然对国内的语文试题如此熟悉。 刚开始是他和韩美林在对答案,但后来有些难题韩美林就不太确定了,于是宁屹川加入了进来。 因为宁屹川发现自己不太熟悉的几个国内题型,柳茹茵都很在行,而柳茹茵略为不足的古文方面却是他的强项。 两人对题一时入迷,浑然不觉危险正在迅速靠近。 说时迟那时快,柳茹茵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 随即人群中一阵白色烟雾散开,伴随着女生痛苦的哀鸣声:“啊,我的眼睛~!” 考生们慌忙散开,生生挤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区域来。 在这片空地的中央,有个穿着黄色格子衣服的女生捂住自己的眼睛蹲着大叫。 却浑然忘记了自己手里抓着的才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石灰粉。 刚才就在李梦蝶即将靠近柳茹茵的时候,解卫军抢先一步来到了柳茹茵的身前,用身子挡在两人中间,也挡住了柳茹茵头顶的阳光。 而之前答应解卫军好好待在原地不动的宝根,却不知何时也摸了过来。 对着满眼杀气的李梦蝶就是一朝漫天花雨,白色粉末飘散。 唬得神情本来就很紧张的李梦蝶以为自己遭到了石灰粉的攻击,急忙捂住眼睛大叫。 好死不死的把自己右手上抓的那把石灰粉按在了眼上……。 “孩子扔的是粉笔灰,她自己带了大把的石灰粉准备坑害考生,完全是咎由自取!” 附近所里赶来的公安和解卫军一阵寒暄,同时现场下达的论断。 这种案子简直不要太好破,扫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韩美玲还主动举报李梦蝶当初坑害柳茹茵填报志愿的事。 惹得周围的考生和家长都对着李梦蝶一顿乱骂。 太恶毒了! 叶芝薇躲在人群后头冷冷的盯着彻底完蛋的李梦蝶,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要不是柳茹茵的家人机警,万一真的被李梦蝶栽赃成功的话,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姨母绝对会帮助自己的亲生女儿作伪证,而不是自己! 她知道连借口都是现成的。 ----刚刚从乡下来的丫头不懂事,太野了,想着帮自己干姐姐报仇而不择手段! 就算现在李梦蝶被人现场抓获,也让叶芝薇的头一个有三个大。 也不知她和姨母之间基于互相利用的温和假象还能不能维持得下去。 如果就此撕破脸,怕是自己又不得不回到乡下去,继续等三年后的那个机会。 头疼! 叶芝薇心中懊恼,估计整个世界没人能体会自己此刻的心情。 当然,某个小屁孩例外。 叶芝薇一转身刚好和一个八岁的男孩撞在一起。 那孩子捂住脑袋夸张的往地上一坐,然后在叶芝薇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还往后翻一个屁墩。 “小弟弟,你没事吧?” 那小孩呆头呆脑的看着叶芝薇一眼,然后满脸委屈的把左手张开给她看。 那是一个碎的很彻底的玉扳指。 看到这个东西,叶芝薇顿时心里哀鸣了一声。 别的古董她可能不知道价格,但这种东西她身上刚好就有一个,而且来到京城之后还专门去信贷商店问过。 杀了她也赔不起! 除非把自己在溪水里捡到的那个玉扳指赔给这个小孩。 …… 宝根买的玉扳指是沁色的,而叶芝薇赔给他的这个玉扳指则是深绿色的,看着像块色彩不太均匀的啤酒瓶玻璃。 若以宝根的眼光来看,叶芝薇的东西八成是假货,而自己那个玉扳指放后世起码值个几十万。 他对着阳光看了看手里的玉扳指,嘴角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能帮一整块地提升产量的好东西放着1960年不用,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叶芝薇走在回李家的路上,但此刻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刚才这个小孩居然是柳茹茵一个院子里的。 在把玉扳指赔给对方后,那小孩居然还被她“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个小孩从柳茹茵那里得知——李梦蝶家里给她准备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娃娃亲,只是对方要求李家的女儿必须考上中专。 这个消息让叶芝薇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知道自己回去之后该拿什么和姨母周旋——自己考得很不错,而且以后婚姻大事都听姨母的。 一个是彻底废了的李梦蝶,一个是完全可以替李家延续希望的自己,姨母那种旧社会大户人家出来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叶芝薇抬起手,手心里还放着一张纸条。 小孩说这是柳姐姐某次帮李梦蝶清理衣服时掉在院里的,结果被他捡到了。 “既然这位姐姐也认识李梦蝶,那就请姐姐帮忙还给她吧,我们院里的人实在不想看到李梦蝶那个人!” 手指骤然抓紧,叶芝薇忽然觉得这张纸条上东西怕是与自己有关。 “京郊潘家村东头第二户,潘河东家二闺女,潘敏,5岁,1948年冬天在集市上失踪。” 如果支书家婶子没有说错的话,自己到养父母家的那年正是1948年的冬天! 第211章 其实你不是亲生的 下午的考试,宝根没有跟着去。 就五中考场门口发生的那件事,现在五中周围肯定被清了场,那些跑黑市的人家怕是会骂死李梦蝶。 午后,解卫军继续护着二妹去考场考下一门政治。 李家那边不用他亲自找上门,他对象宋家珍代表他找了过去。 而且那边派出所看在解卫军的面子上把李梦蝶这件事给扩大了一下——蓄意当众行凶,意图破坏中考造成恐慌。 宋家珍是拿着这个意见书去的李家,差点没把李家两口子给吓死。 就连书中女主叶芝薇也被吓得心惊胆跳。 ——李梦蝶这个蠢货要是真被按上了这个罪名,按照历史发展的脉络,自己这个假亲戚也会跟着倒霉。 杨大爷有个南方朋友送来的竹床,院子里其他孩子都睡不惯,就宝根这个南方孩子喜欢睡。 把竹床放在院里天井大树的树荫下躺着,小风一吹,别提多舒服。 偌大的竹床上只有宝根一个人躺着。 他手里还在把玩着刚到手的玉扳指。 激活玉扳指得靠古董或者有价值老物件上的时光气息,所以原来待在乡下的叶芝薇一直没能激活。 直到她在书里的1964年来到京城。 在老鼠洞搞交易的时候,宝根看人可怜,曾用粮食收过一个瓶子和几个“叶子”(书画)。 正好拿来实验下,看看当初那人是不是拿假货骗了自己。 一尺多高的瓶子上有花鸟虫鱼,色彩有些斑驳,看着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 瓶口甚至还有点包浆。 瓶底落款在内底,是私窑的物件。 拿着扳指靠在瓶子身上,扳指上那些不均匀的翠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了起来。 等宝根回过神再看瓶子。 我去! 这怕是刚从窑口里出来的新瓶子吧!? 陈玉华扶着并不隆起肚子刚好走进院门,一眼就看到了宝根手里的瓶子。 “哟,宝根,哪里来的瓶子,这么好看?” 宝根立即鼻子一抽,看着似乎想嚎上一嗓子。 “婶儿,我刚才遇到一个夹包袱的串门,哄了我两块钱。” “这个瓶子不是老的......。” 陈玉华没好气的扶额。 “这瓶子都新出花来了,还老的!?” “哪家的这么大胆,都什么年月了,还敢夹包袱串门子,不怕坐牢啊?” “得了,婶儿喜欢这个瓶子,婶儿要了,别不高兴了,去玩儿去。” 宝根哪里肯要陈玉华的钱,而且他看得出来陈玉华是真喜欢这个瓶儿。 “您不能给我钱,得让我记着这个教训!” 陈玉华笑了,这孩子,她也搞不清到底是真懂事还是假懂事。 宝根自然是真懂事。 婶子有了瓶子,自然是要养花的。 看看这日头,估计景山公园的池子里荷花也快有了。 正好婶儿的父母就在公园里上班。 风险不大......。 景山公园寿皇殿前的池子很没面儿,附近是个孩子都不把这里当个正经池子。 池子里的水才宝根小腿深,几个不大的王八被宝根团伙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丑死了!” 梅子抓着一只伸腿瞪眼的小王八直嫌弃。 “这东西能吃?” 几个坐在岸边的工作人员哈哈大笑,让她扔过去。 “能吃,能吃!” ——是偷跑进院子里的小学生弄死的,可不干他们的事。 ——死都死了,那就别浪费了......。 四五只大大小小的“死”王八被陈父几个工作人员笑眯眯的提着走了,被判定已经“死亡”的王八们一路都在不停的蹦跶腿和脖子。 宝根、梅子、刘思敏、关泰山、宫爱珍、唐向阳、梅志强、田春兰八大金刚眼里只有还没开的荷花和那些惊慌失措的小鱼。 池子也就二十米长宽,竭泽而渔不是什么难事。 二十多条手指长的小鱼都被热心的孩子们给“救”上了岸。 所有孩子都是一身泥巴一身水,上岸几分钟就干了,看着跟兵马俑似的。 爱心手术进行中:用铅笔小刀划开一指长的小鱼,取出不要的东西。 用洗好的大鹅卵石当蒸板,下头点火开烤。 再放点快结块的盐巴,八大金刚吃的是眉开眼笑。 关泰山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好奇的问。 “不是这池子里没养鱼么?哪里来的这么多小鱼?” 梅子小心的用牙齿撕扯着鱼肉,开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老师说过了,这是雨水带来的小鱼苗!” “听说风大的时候,天上都能掉下大鱼来。” ...... 瓶子里种的荷花和一个小莲蓬让陈玉华万分喜欢,而宝根则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展开了畅想。 这么大的雨,咋就不掉几条鱼下来? 一连三天暴雨,鱼儿没见半条,落汤鸡倒是经常见到。 又淋成一身湿透的解卫军和柳茹茵跑进了院子门。 一边擦头一边笑着的柳茹茵对着廊外长长的喊了一声:“中考总算是结束了。” 她忽然好奇的把一直看着窗外的宝根大头扳了过来。 “臭小子,自从我进门开始就不待见我,说,什么情况?” 宝根耳尖有些红。 ——姐,你十五了!夏天,湿透了,老弟我不敢看啊! 陈玉华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把新衣裳扔她身上。 “忘记自己多大了,老三都懂事了,你咋还不懂事!” 柳茹茵一愣,旋即气红了脸,死死的掐了宝根一把,然后甩头拿着衣裳进了里间。 可下一秒,她没忍住的笑声从帘子后传了出来。 大雨一口气下了十来天。 让本来准备动身去乡下的林家人不得不一直等着雨停。 可能是因为上次电报带来的福利延续,宝根的笔记本一连几次刷新的都是附近的人和事,可就是因为这雨让他浪费了太多的机会。 十二天里就拿下了两颗小五星。 本子上如今有六颗完整的小五星和一颗只剩下两个角的小五星。 准备召唤神龙! 躲在大杂院门头廊子下,意气风发的宝根对着天空发出了豪言壮语。 梅子急忙拉了他一把。 “水都漫了大街了,你还召唤神龙,快点把太阳公公找回来!” 关泰山哀嚎一声。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要出去玩......。” 大雨里传来一阵锣响。 “各家各户都派人出来清理沟渠~!不然晚上床都得飘着。” 没多久,无数人打着伞披着雨衣从各处院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 ...... 白景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扶住摇摇晃晃的雨伞,使劲敲响了这家农户的大门。 这户人家解放后搬了三次家,这回总算是被他给找到了。 ...... 农妇死死的掐了自己家十四岁的丫头一把,笑着拉着孩子拉到白景川跟前。 “来,芝兰,认识认识,你这是亲表舅,特意从国外回来找你的!” “其实你不是爹娘亲生的......。” 白景川冷冷的看着这家人,手心再次攥紧了。 第212章 可不能犯错误 【关于重生女主叶芝薇的一点提示:女主重生可不是因为这个玉扳指,一般来说女主重生前都很悲催,所以才需要重生来改变历史。 而现在的剧情是女生重生后才得到了玉扳指——小溪里捡的,在重生前她没见过这个东西。而且她要在几年后去到京城才激活这个金手指。重生后的女主知道的只是她上辈子的悲惨人生。 而她重生后会发生什么事,包括会捡到这个玉扳指、什么时候激活的,只有看过这本重生文的宝根知道。】 小妖有个好习惯,从来不窥屏,所以我猜啊,有些亲肯定会有以上的一点疑问,看我多聪明! .................. 两世为人的宝根似乎因为灵魂叠加的因素,记忆力越来越好。 一般人到了三十多岁,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估计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但两辈子加起来超过八十岁的宝根,却能在得到某种讯息刺激后回忆起一些关于自己八岁时的记忆片段。 例如关于1960年7月的天气。 上辈子他留在了南方,宝根看着此刻窗外的暴雨终于回忆起了在湘北的那个夏天——洞庭湖区在那个夏天几乎没下过雨。 南旱北涝。 在这一年,世界意志对新生的国度进行了最为严苛的考验。 宝根记得当时矿山子弟小学还组织他们去附近的乡村帮忙捡谷子,而作为大粮仓的湘北地区因为干旱和台风影响,导致在7月开收的早稻提前半周多成熟,产量比往年低了三成多。 宝根那时还天真的以为自家湘北是全国最惨的。 但这辈子再次亲身经历一次,尤其是在消息最为灵通的京城里,他才晓得自己上辈子得亏是在湘北。 高叔从他单位上带回来的消息不少是关于粮食收获的。 五月份收上来的苏省和徽省的冬小麦,颗粒一点也不饱满;到了六月,一直阴雨绵绵的天府之国田里的稻谷出现霉变;原本寄予希望的夏收杂粮(玉米、甘薯)也因为干旱延迟半个月收获。 因为上半年的干旱,鲁省、冀省、豫省亩产减少四到五成,而京城周边的田地在六月份收割——部分地块绝收。 而指望着八月份能收割的黑省和吉省小麦,要延迟到九月份才能收获。 一片风雨飘摇中,宝根又想到了最北边的那几个口岸。 他总算是晓得为什么之后十年间,全龙国人对北边的曾经老大哥恨的那样浓烈。 你视为老师和兄弟的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给你两肋狠狠的插了一刀。 但是吧,作为全球命最野的孩子,他还是咬着牙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 宝根望着窗外的雨水,又一次浮想翩翩起来。 记得重生前社区安排他去医院排队检查,那个走廊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五成得的是富贵病。 医生一个劲的推荐少油少盐,最好吃粗粮、早餐就吃粉子,还要多运动。 说什么炎黄家的基因太耐饿,导致全国特么有2.3亿富贵病,愁得上面的大佬们个个脸色发白,忧得家家户户小心谨慎。 如果把这个数字缩水十倍然后放到今天,估计所有人都会幸福到笑死。 “傻笑个什么呢?” 柳茹茵路过宝根身边,又数了数他头顶的黄头发。 嗯,就剩十七八根了。 “诶,茵子,你帮我看看这花儿,我是不是眼花了?” 陈玉华的表情里满是疑惑还夹带着一丝欣喜,她指着花瓶里的荷花和莲蓬。 “这花开的怎么比外头要早些?而且好像见天的长。” 柳茹茵走过去仔细看了几眼,也摸起了下巴。 “这花长得也太快了吧!” 宝根呵呵一乐。 长得能不快吗? 他每天都把玉扳指泡过的水倒入瓶子里。 “出太阳了!” 随着林爱红的一声欢呼雨点瞬间消失不见。 一缕阳光撕破云层照入六十七号大杂院的天井。 把一切带有水汽的物件都照得明黄一片、冉冉发光,仿佛院子里镶嵌了无数面小小的镜子。 原本积水没过脚脖子的路面,只过了大半天便露出了干燥的路脊。 临近下班的时候,居委会的锣声再次响遍了大街小巷。 “同志们,街坊们,趁着大太阳,赶紧清理沟渠!” “话匣子里可说了,过半个月又会涝上!” 林家这回出的劳力是柳茹茵,解卫军在单位上加班没回来。 宝根带着三个朋友在胡同里呼啸而过,他们抢着去清理淤泥的现场。 这一年月孩子们看到什么都好奇,尤其是看大人们掏淤泥,谁也不知道下一锄头刨出来的淤泥里有什么东西,跟开盲盒似的。 从淤泥里刨出来的烂布头、大号鹅卵石或者破砖头都能引起孩子们的兴趣,拿着树枝戳半天。 与其他的孩子不同,宝根感兴趣的可不是淤泥里开出来的这些东西,他在乎的是这些淤泥。 这两年光景不好,京城每条过道边的草丛都被薅了个干净,导致直接后果是街头巷尾的泥土在连续大雨下流失严重,导致沟渠里的淤泥特别多。 而且这些淤泥处理起来特别麻烦。 天生带着一股臭味,搁太阳下一晒,周边人都得绕着走。 也有人提议过送到郊区农村去当肥土,可一算人工口粮或者汽车成本,各个街道居委会立即熄火。 其实把这些淤泥铺到空闲的土地上用来种菜是最合适的。 可现在除了集体可以申请种一点外,个人种植是不被提倡的。 可四处都在清淤泥,哪个单位会少了这点泥巴? 最后地安门大街附近的各居委会把脑袋一拍,让人推着淤泥就往景山公园里送,美其名曰帮着给植物花草培土。 把好好的一个景山公园变得臭气熏天。 公园里的那些花草树木哪里用得到这么多淤泥,所以没过几天,公园的西北角就多出了好几座淤泥小山,人畜难近。 公园管理处立即挂了个牌子:“内部整改、休园七天!” 高挂免战牌不跟你们玩了! 在大人们陆续清理淤泥和为在哪里存放淤泥而头疼的时候,宝根带着胡同里的孩子们四处挖蚯蚓。 挖蚯蚓干什么呢? 当然不是为了去钓鱼,而是把这些蚯蚓扔到公园的那几座新增的淤泥臭山上。 利用纯天然的生物技术来帮管理处快速处理这些发臭的淤泥……。 管理处也很上路,每个小孩扔半斤蚯蚓进去,就给发两个刚摘的小果子。 孩子们两眼放光的吧唧两口吃完,拿着小铲子一阵风的又跑回去挖蚯蚓。 宝根悄悄刮起的这阵风,没过几天就把整条胡同各处的泥土表层破坏了个彻底。 当管理处存的那批小果子发完,这阵风才停歇下来。 但整条小苏州胡同各处的泥土地面,都如同宝根想要的那样被翻了好几遍。 惹得一些红袖箍总会皱着眉看着这些地面,还时不时的偷偷问居委会的朱大妈。 “大妈,你们不会真的想种菜吧?我看着你们把地都给翻了。” 得知真相之后,这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千万要注意,可不能犯错误……。” 第213章 疯狂的淤泥 蚯蚓换果子的事件刚结束,正好景山公园管理处也挂出了免战牌。 周边各个胡同后续挖出的淤泥就没地儿去了。 今年各沟渠里的淤泥那真是量大管饱,上头也说了今年气候不定,最好把沟渠扩宽扩深! 朱大妈愁眉不展,召集胡同里各院的住户干部开诸葛亮会,讨论如何处理剩下的这些淤泥。 已经晒了好几天,那臭味都快把整条胡同给熏入味了。 解卫军刚好在家,也搬了个小马扎过来听一听,屁股后头的跟着宝根。 居委会开这种会通常都在院子里,中间坐着一圈打着蒲扇的各家住户干部,周边还有七八个孩子不停的穿来穿去。 朱大妈今天是发了狠,要求各家来的干部同志必须都发言。 哪怕有几个级别比她还高的也得这样。 解卫军就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年轻,他本来打算随口说两句糊弄过去的。 可有几个老干部却不打算放过他。 “军子,淤泥的事儿先不说啊。” “你们家老三,诶,这小屁孩也来了是吧?正好,这小子带着全胡同的孩子把胡同里的泥巴地都给霍霍了一遍。” “那地面处处都是龇牙咧嘴,下不了脚啊。” “老头子我遛个弯都差点崴了脚,你快点替你们家老三表个态,让他带着那帮熊孩子把地面快给我平了!” 一帮人听了都呵呵发笑。 孩子们拿蚯蚓换果子的事他们都知道。 这位老爷子提出这个事儿,其实就是觉得无聊,找点事儿说的开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宝根差点扑过来抱着这位老大爷的橘皮脸狠狠亲上一口。 完美助攻啊! “彭大爷,我这是有规划的!” 宝根跳了起来,带着点心虚的理直气壮。 “我们不是看到芋泥没地方放吗?所以特意把泥土给翻起来。” “我们这帮同学商量过的,把淤泥塞泥巴下头,然后再把泥巴压紧,那臭味可不就没了?” 八岁的小孩演技不错,一副自己把自己说服的模样。 大人们笑着笑着,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诶? 这兔崽子虽然是在胡搅蛮缠给自己开脱,但……说的有点道理啊! 到了第二天,这帮人到了现场一考察。 赫! 熊孩子们的破坏力还真不可小觑,地面最浅的都被破坏了一指深! 更多的地方被挖了足足一尺。 为了拿蚯蚓换果子,这些孩子们也是真拼了。 朱大妈带着人把胡同东头一片两米宽的狭长泥土地面给做了个实验。 泥土挖起来足足一尺深,然后往下铺淤泥,等最后把泥土填回去,泥土地面高出了路基差不多半尺。 才过了小半天,淤泥留在地表的味道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法子好! 居委会马上又开始动员,本来大家伙也受不了这个味道,家家户户都多出了几个劳动力。 大半天忙下来,多余的淤泥都消失不见,而胡同里各处的泥土路面都起码高出了路基半尺左右。 胡同里的居民是高兴了,可几位戴红袖箍的同志却越发愁眉苦脸起来。 他们怎么看这些新垒起来的泥土地面都像村里……那啥。 “朱大妈,求您给我交个底儿,大家伙后续真的没啥事儿想干吧?” 朱大妈没好气的把眼一瞪。 “我们胡同可是先进集体,你可不兴瞎说!” 红袖箍也没办法,愁眉苦脸的又去胡同里巡视了一遍。 他是真怕谁忽然忍不住在这些泥巴地里塞几个菜种子。 小苏州胡同处理淤泥的工作经验立即在周围几个胡同推广开来,听说就连地安门大街北边的南锣鼓巷也照此开始处理淤泥。 “婶儿,我刚刚和乡下大队部通过电话,说路面上的水都已经退了,”解卫军在和陈玉华说话,“大伯今天早上已经动身过来接咱们。” “我后天请个假,正好送大家到乡里去。” 说完他又对着几个小的吆喝了一声。 “你们把自己想带的东西再想一遍,写好条子,要是到了乡下才发现少带了什么东西,可没处买去!” 几个小的顿时乱作一团,又开始拆自己的行李。 就在这时,解卫军极为熟悉的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他急忙转身拉开房门,刚好看到宋家珍在做敲门的动作。 解卫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 “家珍,你不是在单位加班吗?” 宋家珍先隔着季卫军对陈玉华叫了一声“婶儿”,这才笑着告诉解卫军她巴巴跑过来的原因。 “我爸刚告诉我的,上的出文件了!” “第一个文件与咱们分局和各个派出所都有关,马上开始整理入城的盲流,第二个文件是市政府......。” 宝根坐在石头狮子上有趣的看着那位戴红袖箍的大叔再次愁眉苦脸的路过大院门口。 正是这位时不时会溜达过来的大叔,在一周之前成功激活宝根记忆中的一件事。 在1960年7月,京城市政府下达了一个文件,这个文件的效果很快延展到全国。 政务院和市政府号召“人人动手种瓜菜”。 主要内容是:机关、学校、工厂必须利用院内空地、屋顶、花坛等种植南瓜、白菜、萝卜等速生蔬菜;街道社区的居委会组织居民在胡同角落、院落、甚至可以拆除一些无用的老旧建筑充作集体菜地,扩展种植空间。 一夜之间,有条口子被大半放开。 而且在实施过程中,上头几乎不怎么进行核查,导致个人住户也在院子和窗台上用瓦罐种菜。 窗台菜园的典故就是出现在这一时期。 宝根一觉醒来,发觉胡同里的标语又刷新了,而且这回写的大红字看着就显得格外的精神。 【见缝插针,寸土不闲!】 【种一棵菜,保一口粮!】 解卫军从火车站接了林大伯回家,路上正好路过景山公园,看到很多人都堵在公园门口叫嚷着。 “快开门~!” “有人没?上班了,上班了喂!” “同志,我们胡同上次送的淤泥给错地方了,开开门啊~!” 里头有个声音回答的很是心虚。 “我们公园的山水都是数的,哪里新增了小山堆?” “哦,那些淤泥啊,都填池子里了,没了,真没了!” 有人不乐意了。 “唬谁呢?就你们寿皇殿前的王八池子,撒泡尿都能溢出来,还能装上三座淤泥山?” “同志们,必须要回我们胡同的集体财产,大家爬进去啊~!” 第214章 小苏州胡同的运气 大伙都说小苏州胡同运气逆天。 这条胡同里是最先开始翻地埋淤泥的,而且人家一开始是熊孩子们刨蚯蚓,泥巴翻开后还露天放了几天再填的淤泥。 别小看多出的这几天,却足以让小苏州胡同新开发的菜地比旁人的要好上一等。 新的标语刚刷上墙壁,胡同里的老老少少便集合起来直奔郊外——挖蚯蚓回来放菜地里。 菜种是公家给的,正好是高山南工作的单位负责。 高叔身上还挂了个技术推广员的头衔。 所以小苏州胡同“不小心”插了个队,属于第一批领导菜种的胡同。 刚好67号大杂院来了个农田里的能手——林大伯,很热心的带着居民们选菜种和种菜。 前前后后顺利的不像话。 因为林大伯被居委会“借用”,所以林家这帮人下乡的日子再次往后推了几天。 ...... 在幕后默默铺路的宝根同学此刻正在讨好自己未来丈母娘。 梅子也抱着她妈妈胳膊一个劲的晃着。 两人想去刘芳阿姨工作的单位看看。 咳咳咳咳,刘阿姨工作的地方是故宫博物馆。 拥有了玉扳指的小黄毛想干啥,估计屏幕前的诸位一眼可知。 作者都觉得这厮的想法很是危险! 一个新出花儿来的紫禁城,就问大家喜欢不喜欢? 刘芳最终还是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但她估计两个小家伙到时候会失望,因为她的工作部门不是在故宫里头,还是靠西北角的一处院落。 这个院落并不连通紫禁城内部。 果不其然,来到刘阿姨工作的场所后,梅子很是失望。 因为这里是博物馆捐献办公室下属的一个院子——下头博物馆和民间送来的老物件里有绝大部分是赝品或者没有历史价值的物件,都会送到这个院子里来存放或处理。 一股淡淡的霉味时不时的会飘进鼻子里,让梅子很不喜欢。 可她拽了几下宝根,都没能把自己的黄毛哥哥拉动分毫。 宝根的两腿跟柱子似的长在了地上。 什么叫老鼠掉进了米缸? 什么是狗熊找到了蜜罐? 梅子你说啥? 回家? 不,这里就是我家! 只不过哪怕是赝品的地方也不是可以放小孩子进去玩闹的。 好在有两大间赝品、摹品陈列室,他们可以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行近距离参观。 就现在的经济条件,很多真品都都没玻璃罩子的待遇,更何况这些赝品? 宝根偷偷拿着玉扳指背着工作人员挨个的“摸”了过去。 这些虽然是赝品和摹品,但存世时间也不短,上头聚集的时光气息很是浓厚。 三人慢慢悠悠的转了一圈下来,宝根发现玉扳指的绿色都快变成深蓝,似乎是吃撑了。 “得了,你们以后再过来玩,今天就带你参观到这里。” 工作人员笑着打发他俩去院子里玩。 “叔叔我啊,还要给这里的展品们好好搞一次卫生,今天怕是还忙不完哩!” “叔叔再见x2。” 叔叔去库房办公室先喝了杯茶,施施然拿着鸡毛掸子和抹布回来,准备大干一番。 ——今天先擦擦这个大罐子......诶?难道我今早已经擦过了? 他目光一扫屋里,嘴巴差点没合上。 使劲揉揉眼睛。 才二十分钟,谁的手脚这么利落? 这擦的效果比我要好好几倍啊! 也就是宝根用玉扳指吸的时候收着劲,否则这位叔叔怕会怀疑自己到的是卖新货的地方。 67号大杂院的天井里多了几块小菜地,还有一些装着泥土的盆盆罐罐,里头都种上了菜苗。 宝根拿着瓢在给每个菜盆浇水,这个活必须是他的,谁跟他抢他都急眼。 甚至大院门口对墙下头那一米多宽的大杂院集体菜地,他也经常去浇水。 林爱红和林拥军觉得很无聊,便缠着刚刚闲下来的大伯。 “大伯,咱们什么时候去乡下啊?” 林大伯笑了笑。 “等你二姐去拿了通知书,咱们明天就回去。” ...... 其实通知书还在路上,但各个录取学校已经陆续在校门口张贴这次录取的人名。 柳茹茵和韩美玲约在一起,坐上公交直奔西城和平门外。 和平门外南新华街18号就是师大附中。 大红色的录取名单贴在墙壁上,墙下挤满了来看榜的人。 大夏天很多来看榜的男生和家长都穿的不多,甚至还有穿背心的,这让两个女生不是很敢硬挤进去。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应该听你弟弟的,穿长衣服来就好了!” 韩美玲一边踮着脚看榜单一边后悔抱怨。 柳茹茵也在不停的跳起来看里头的榜单,想要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柳茹茵,韩美玲,你们俩这边来!” 忽然一个男生在人群里头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柳茹茵的名字在这里!” 柳茹茵和韩美玲一眼认出这个人居然是宁屹川。 靠着宁屹川的帮忙,两人终于安全的挤了进来。 柳茹茵顺着宁屹川的手指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一一班,柳茹茵】。 她“啊”的一声和韩美玲兴奋的互相抱在了一起。 而在这里互相抱在一起庆祝的远远不止她们一对。 “诶,茵子,你看宁屹川的名字,也在你们一班!” 韩美玲惊讶的指着榜单上的某个位置,就在柳茹茵名字的上两行。 柳茹茵先惊讶的看了宁屹川一眼,旋即大方的伸出手。 “大家以后是同学,宁屹川同学,以后可要记得多多互相帮助。” 宁屹川难得微笑着点点头。 他在国内认识的同龄人很少,难得有个有些熟悉的人一起当同班同学,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两个女生看到附中的榜,马上又转车去物资学校看榜。 在看到物资学校公布的榜上有自己的名字时,叶芝薇的心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和韩美玲一个班。 这几天她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姨母因为李梦蝶的事天天需要发泄的对象。 “到了学校住宿后就好了!” 她暗中给自己打打气。 ——她迟早会想办法脱离自己的养父母和姨母的控制,不然上辈子的结局肯定还会重演。 刚刚从学校回到姨母家附近,叶芝薇忽然看到家门口围了一圈邻居在看热闹。 她透过人群缝隙一看,眼珠子顿时瞪大。 姨母和她的养母居然互相撕扯着在地上打滚,而在圈子里还站着一个很是儒雅的男人。 第215章 出发 医院的走廊里。 叶芝薇低着头没有出声,而自己养母和姨母还在互相怒视着。 看着上个月还对自己万分嫌弃的养母,以及这些天一直对着发泄不满的姨母,她在心底觉得这世界有些可笑。 六零年啊,可如自己养母和姨母这样奇葩的人估计是找不出几个来的。 上辈子死去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出头,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 眼前这个带自己来验血型的男人,真的会是自己的表舅? 叶芝薇心底带着警惕——警惕自己不要因为贪心而选错路。 其实对于白景川的到来,叶芝薇心里有个打算。 除非证据无可辩驳,否则她不会那么干脆的认下这门亲戚,因为她在心底隐隐觉得那个小孩给自己小纸条上的内容怕不才是自己真正的来历。 所以叶芝薇更倾向于求稳,因为她知道国内未来近二十年的走向,这才是她重生后最大的凭借。 叶芝薇心里还有个小九九:她想利用这种含糊不明的状态来从白景川这里“借”一些好处,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好上一些,起码能熬到她十八岁能自立。 叶芝薇抬头看了一眼在走廊尽头踱步的白景川,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养母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替代白景川要找的女孩那是痴人说梦,年纪就对不上;可惜李梦蝶如今还被关着,否则说不定李梦蝶也会和芝兰打在一起,说自己不是姨母的亲生女儿。 白景川终于拿到了关于叶芝薇的血型检验报告,她是o型血。 而自己表姐和表姐夫都是a型血,所以这个孩子还真有可能是家里丢失的那个。 “可惜,当年草草身上没有很明显的胎记,”白景川揉了揉眉心,“只是叶芝薇这个名字听说是她自己取的,莫非是记得自己小名叫草草.....所以才用了两个草字头?” ...... 宝根以为自己在拿走原女主的金手指后,叶芝薇这个女主便已经废了。 最起码对自己二姐的威胁已经直线下降。 可他也想不到世界的纠正力会直接让叶芝薇提前多年与顾家扯上关系。 在原书里,顾家和叶芝薇发生关联还是在柳茹茵故去之后,原本顾家想着找叶芝薇的麻烦为柳茹茵报仇来着。 结果叶芝薇很狗血的利用真反派李梦蝶和假千金顾清萍做垫脚石,反而成为了顾家的干女儿。 老头为什么会看女频? 咳咳咳咳,你这是封建,要不得......。 “二姐,我觉得吧,你离那个宁屹川最好疏远一点。” 宝根抓耳挠腮的在想办法进谗言。 “这种从国外回来的学生,怕是资产阶级思想很严重!” ——什么意思啊,小爷我才把女主给平了,怎么二姐还提前和男主混在了一个班级? 同一个班级的男女生有多危险? 想想自己和梅子,宝根就觉得这事必须得给他坏了! “你还是管着自己吧。” 柳茹茵白了自家老三一眼,年纪不大操心还挺多的! “就算他真有毛病,那也要帮人家改正过来,你这思想可要不得。” “别絮絮叨叨的,拿着!” 柳茹茵把宝根的小包袱塞他怀里,自己又扛了一个更大的包袱在肩膀上。 解卫军和林大伯挑着扁担,箩筐上头是一些杂物衣服,而下头则是实打实的粮食。 有白面、有玉米面、红薯粉条、七八块腊排骨和一些粗粮。 家里就留了一点保底的粮食,门钥匙直接塞给了杨大爷。 一家人大包小包的出了门,惹得路上遇到的邻居街坊都好奇的打招呼。 他们是羡慕林家有一处靠得近的乡下亲戚可以走动——不少有乡下亲戚的,多少能寄些粮食或者瓜菜过来,可真羡慕死人。 要是搁十年前,谁家有个乡下亲戚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一家人走了半里路到了一家国营粮店。 解卫军昨儿通过所里的关系托了人,借用粮店去车站拉货的马车捎带自己一家一程。 马车把一家人送到火车站广场,接下来最麻烦的事情果然出现。 现在车站码头对于人员和粮食的流通查得极严。 宝根看到甚至火车站内部员工通道都站了几个明显不是火车站人员的红袖箍。 列车员们每个人的行李也要看上一眼。 入站口边上有个办公室,门口挤满了人和行李。 这些都是带了“超标”粮食或者被怀疑是盲流的人,需要说明情况。 就宝根一家带的这么多粮食,换着一般家庭肯定过不去审核。 好在杨兴民一大早就拖着他和解卫军的师傅老严来铁路派出所串门子,早就替林家人排好了队。 虽然解卫军的师傅提前打了招呼,但办公室里的人依旧查的很严。 每个人的户口、单位(学校)证明,还有街道介绍信上标注的出行人数、目的地和时间。 但就算这家人要在乡下待十天半月的,可带的粮食还是太多了点。 粮食入京可以松一点,但流出去可不能太松。 最后还是魏叔找朋友打来电话作保,这才让这一家人带着两副箩筐和大包小包进了候车大厅。 仅这一个流程就足足耗费了两个多小时。 别的人不说,光是林大伯就紧张的流了不少汗,最后去厕所龙头下猛灌了一通。 送走老严师傅和杨兴民,一家人找了个有吊扇的地方待着。 包括柳茹茵在的内的孩子们都在好奇的四下打量。 候车室里坐了不少人,乌压压的全是人头,几乎人人都带着大包裹。 宝根估计里头大部分是粮食,有人从乡下给城里送口粮过来,也自然有城里人给乡下送食品过去。 这年月的亲戚那是真正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甭管城里乡下互相看不看得上,但都依照祖辈留下来的教诲相处做事。 每个过道尽头是一个活动的木栅栏,木栅栏边上竖着一块小黑板。 每当工作人员过来在黑板上擦拭写字的时候,半个候车厅里的人都会扯着脖子站起来看。 工作人员提着铁皮喇叭,喊话的时候中气十足。 “旅客同志们~!xxx次要到站了,准备检票了啊~!” 无数旅客踮着脚望着那边,生怕自己候的车临时改到那边去了。 有旅客急得一头汗:“同志,帮我看看,我是这趟车不?” 轮到林家人等的列车到了,林大伯立即变了个人,担着扁担一边死劲的往里挤一边还不住陪着笑。 柳茹茵紧张的护住陈玉华,两个小的死死的扯着宝根的衣服跟着走。 到了站台看到停在那里的绿皮列车,解卫军立即放下担子对着宝根招招手。 几秒之后,宝根利落的被解卫军提前塞进了火车,然后是林爱红和林拥军、以及大大小小的包裹。 宝根带着两个小的用包裹成功占据了一套六人座。 第216章 只要钱到位 去淮柔的列车是列短途车。 这种车是出名的站多速度慢。 所以坐车的人里老客很多,上了车都不紧不慢的开始聊天打屁。 京城人么,一张嘴必须是六部里的各种小道消息。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和北边相关的新闻。 “我都听说了,人家弄了个铁环环,那叫一个缺德......。” ...... 满洲里口岸。 靠南方这边的一排木房子里。 随着大门被推开,无数在埋头写字的人都抬起了头。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沉默的走到了房子中间。 不少细心的同志都看到,这位中年人手里正死死拽着一张电文。 也不知道电文上究竟写的什么,让这位差点情不自禁的将这张电文纸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同志们,抛开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中年人的手有些哆嗦的展开了电文。 “就在昨天七月十六日,对岸的老大哥正式向我国提出了照会。” “照会里面是两个意思,第一,撕毁一切合同,停止所有的援助项目,他们的专家会在几日之内全部回国。” “第二,我们欠他们债务的所有优惠和承诺全部取消,必须按时还款。” “上级指示我们,为了维护我们来之不易的国际信誉,从今日起加大……。” 队长同志后续说了什么话,谢欣月根本没听进去。 她的思维被彻底的震惊在那个照会的第二点上了。 与她有同样感受的人也在不少,纷纷开始群情激愤的讨论起这一点来。 “老大哥下手还真是绝情!”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不对劲,,但我没怎么想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 “就好比两兄弟商量着开荒种地打粮食,说好了哥哥借钱并教弟弟开荒,哥哥提供种子和肥料,等弟弟收获了,弟弟除了还哥哥借的钱和利息外,再分哥哥一些粮食。” “一开始哥哥还鼓励弟弟不要管债务问题,多借多开荒。” “可田开到一半,哥哥不同意提供肥料和种子了,但之前借给弟弟的钱和利息却必须按时按约定还。” “而且秋收后约好给他的粮食,他也想要!” “呵呵呵呵,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 “就跟咱们土改之前那些地主老财欺诈贫民世世代代成为他的长工的手段一模一样。” 坐在角落里的林靖远慢慢的睁开眼睛,强行让自己捏的发紧的双手松开,再次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药瓶来,飞快的吞了两粒药下去。 来到这里的几天,林靖远真是受足了对面那些老毛子的气。 如今国内各家各户都吃不起的东西,他们还挑三拣四! 鸡蛋小点就就不要! 肉稍微不新鲜也给退回来。 说什么必须按照他们国内的农产品分级标准来交付。 加一个小小的说明:小妖查了半天,官方记载里的描述是大小材质不符合标准的一律退回,我们这边也按对方的标准不断调整着供应的品质。 书归正传。 “老林,你那药要给我来两粒!” 中山装男人抛开群情激昂的人们不动声色的来到林靖远的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 吞下老林的药,中山装闭了半天眼睛这才吐出一口气来。 林靖远犹豫了一下。 “队长,外头传的那些消息你也听说了吧?” 中年人轻轻点头。 “我知道,是不是关于对面有些人弄了个几个铁环来评定鸡蛋大小的事?” “呵呵,我家里的昨儿来电话也问了这个事。” 队长同志语气里带着萧瑟。 “她问我,是不是老毛子把那些铁环子套不住的鸡蛋直接掉地上给摔了?” “我告诉她说,人家也没那个必要这么浪费的......,不过是不要给退回来而已。” “退回来而已?” 林靖远一脸的涨红。 “队长,现在可是七月!从南方运来的鸡蛋和肉类,您认为我们能存几天?” “他们退的是开心,可我们呢?唯一的几列冷藏列车还是欠款从他们那里买的,如今专家违约一走,我们根本不会修!” “整个满洲里,还能用的几列车厢都塞满了他们不要的东西!” “这些不要的鸡蛋和肉都快臭了!而我们的老百姓,还在为了一根野菜到处刨坑。” 队长沉重的低下头,颤抖的手再次抓住了林靖远的药瓶子。 “他们就是故意的!” 谢欣月忽然大声哭喊了出来。 “早不说晚不说,等着我们把东西运过来了再提出什么标准来,这不是故意糟践我们的东西么?!” “呜呜呜呜,车站那边都臭了,怎么能怪我们的战士红了眼睛要打架?” 队长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票来放在桌子上。 “臭了的那些肉和蛋,我自个买一点......。” “大家不要急,专供京城和沪上的冷藏列车正在飞快的出关赶过来,再熬几天,熬几天就好了。” 包括林靖远在内的所有人都开始掏口袋,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票都和队长的堆积在一起。 “呵呵呵呵,”队长强行笑了笑,“记住一点工作原则,微笑、礼貌、不卑不亢!” “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让他们多接收一些我们的抵债品。” “其实对方私下也说了,只要我们答应他们的那些条件,大家依旧是好兄弟。” 队长的语气里带着满是辛酸的调侃。 “只不过不好意思,上次面对白头鹰我们没有跪,而这一次,我们依旧不跪!” ...... 车厢里一片骂声。 都在骂老毛子用铁环套鸡蛋实在是太过缺德。 柳茹茵气的一脸通红,她多少日子没见过鸡蛋了! 别基列夫斯基他们居然还有这种解放前地主收租踢斗的法子? “二姐,老别是技术员,不是口岸那边管事的,你骂他干嘛啊?” 宝根不过是解释了一句,立即被柳茹茵当老毛子小特务给收拾了一通。 头顶上黑发里为数不多的几根小黄毛都被她薅掉了好几根。 逼得宝根不得不运气反抗——他今天吃的杂,放的屁那叫一个销魂。 柳茹茵捂住鼻子又掐了他一把。 “你今天吃什么呢?怎么这么臭的!” 宝根得意。 “二姐,能给你闻闻就得了,您居然还贪心的想问配方?” 柳茹茵气笑了去拧他耳朵。 “胆子肥了啊,再不收拾你,下回就要上天了!” “上天倒不至于,不过说起胆大的,”站在一边的解卫军笑了起来,“我们所里倒是遇到个一个真胆大的。” “为了打赌十块钱,居然敢去坟山上睡一夜,吓得家里人直接报了警。” 宝根躲过柳茹茵的手,对着大哥大咧咧的拍着胸脯。 “去睡一夜算啥?哥,只要钱到位,我就是去那里聊一夜也可以的!” 半个车厢都笑喷了。 第217章 路人与失主 火车很快过了顺义站。 在顺义站上来了不少人,车厢里顿时拥挤了不少。 忽然间解卫军眼睛一眯,低声提醒大家。 “都别打瞌睡,精神点,上来的人里有不对劲的。” 解卫军是公安,只是今天没穿制服,但全家人都立即紧张——兴奋起来。 兴奋个啥? 呵呵,六十到八十年代喜闻乐见的某种群众运动你们怕是不知道其中的乐趣......。 就连老实巴交的林大伯都在跃跃欲试。 解卫军看着有些不对劲的是两个刚刚上车的人。 两人虽然穿着半旧的维修工工作服,但明显不太合身。 再说了也没哪个维修工长得如同他们俩这样白净,还嫌弃自己身上油腻的工作服脏。 解卫军的目光扫了扫他俩抬着一个大麻布袋,棱角分明,里头的看上去就不轻。 他早就听自己师父老严说过,也就京城几个大站检查比较严格,而顺义这种小站有些想逃票的经常绕出很远顺着铁路走到站台上来。 这种人里就不乏某些不想被被检查其携带物品的坏分子。 根据这两年案发的情况来判断,其中大部分都是盗窃犯。 如果按照电视剧的套路,这时候解卫军应该已经光辉伟正的冲了上去,然后忽然出现的盗贼同伙趁机劫持了他的家人。 比如怀孕中的婶儿或者小黄毛同学。 后续的狗血故事便有了铺垫。 可惜,解卫军很谨慎的没有先出声。 他知道自己带着一票孕妇和小孩,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就是有个小孩吧,好奇心重了一点,尤其是黑吃黑的心更重。 宝根顺着大哥的眼神,很快锁定了两个嫌疑人。 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二十多岁。 两人带着大麻袋坐在火车连接的过道处。 只是看了几眼,宝根便知道解卫军是怎么发现他们不对劲的。 车厢两头的连接处一边有四五个人在抽烟,而另一头则空荡荡的没人。 宝根记得这两人抬着麻袋上车后,居然放着更空阔的一边不待,而是直接去了人多的车厢连接处。 而且麻袋里的东西四四方方的,根本不适合用麻袋来装。 火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牛栏山站,看到那两人没有下车的意思,解卫军心里这才有了成算。 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不是到淮柔就是去更远的站点。 只要这两个家伙没在牛栏山下车,那他们就跑不了。 宝根在偷偷和林大伯聊天。 两人聊的是这条铁路线上的情况。 “隧道?” 林大伯摇摇头。 “京城到淮柔的路上没有隧道,我听说得是密云到承德中间有隧道,还不少。” “这段路也就路过几个涵洞,长的也就几十米距离,眼一黑就过去了。” “你好生看着,说话间就要到了。” 宝根当然不会眼巴巴的看着火车过涵洞,起身就要去厕所。 他去的没有贼那头的厕所,所以解卫军并没有注意。 直到举着笔记本的宝根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直奔有贼的车厢交接处。 “那边厕所有人,我去这边上!” 解卫军一把没能拉住,但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根一阵风的经过那两个在不住左顾右盼的人身边。 忽然间天地一黑,火车飞快的经过一处涵洞。 早有准备的宝根用笔记本飞快的探过其中一人拍在了麻袋上,然后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厕所门边。 大概也就两到三秒时间。 宝根装模作样的拉了下厕所的门把手,里头立即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别急,里头有人!” 此刻站在两个贼对面抽烟的旅客忽然揉了揉眼睛。 惊讶的指着两个贼的身后。 “不是,你们的麻袋呢?!” 两个男人一愣,随后回头一看,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他们急忙四下打量。 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两个外,就对面三个空手空脚在抽烟的旅客,还有一个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他们满脸惊讶的小孩。 我们那么大一个麻袋,大几十斤重的东西,就这么一眨眼......没啦?! 两位乘警同志闻讯而来,可场面却有些诡异。 因为报警的居然不是失主,而是路人,而失主虽然是一脸肉疼的表情却坚称是路人看错了,自己根本没丢东西! 另外两个旅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当即证明这俩人确实是有个大麻袋不见了,他们亲眼所见。 路人坚持说东西丢了,但失主死活不认......。 这里头要是没猫腻,两位乘警同志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一行七人拉拉扯扯的去了前头的列车警务室。 而此刻在宝根笔记本空间里,麻袋已经解开,两台拖拉机专用的铅酸蓄电池、几根汽车点火线圈正、一捆铜丝等电工杂物静静的躺在那里。 所以他们这是偷了农机站? 这个小小插曲很快被林家人抛之脑后,因为淮柔站终于到了。 林大伯领着弟弟一家直奔车站附近的东边,那里是坐班车的地方。 有一些从公社来县里拉物资的牛车或者马车会在这里等人,顺路带着同公社的人回去,2分钱一个人,货要的多话要加1分。 他们一行人直接坐满了一辆马车。 马车不直达双坡村,路边下了车还要走上两里地。 还没到村口,陈玉华便让柳茹茵帮忙整理自己和大家的衣服、头发之类的。 又拘着几个小的在路边溪水里洗了把脸。 反正大大小小都必须精神板正的进村。 一行人刚到大队门口,就有眼尖腿快的孩子在看到林大伯后一溜烟的去林家报信去了。 进了村,大家跟着林大伯的介绍同周边的村民打招呼。 叔儿婶儿、哥哥姐姐的一阵乱叫。 “哟,昭通老哥回来了?这是你兄弟媳妇?盘儿可真靓!” “这么多小的,大生叔有三孙子,那日子可有指望了!” 村民们都笑呵呵的说着漂亮话。 当然能上前说话的自然是和林家走得近的或者干脆就是亲戚。 “爹~!” 两个系着大辫子的姑娘一前一后的飞跑了过来。 跑在前头的大概十六七岁,跟在后头的那个大约要大一两岁左右。 正是林大伯家里两个闺女,林稻花和林菜花,小名稻丫和菜丫。 对了,林爱红还有个本家名字——林麦花。 林大生,也就是林老爷子背着手慢腾腾的走了过来。 宝根觉得此刻的老爷子走在田埂上,那气势不比加纳红毯差。 解卫军笑着把林拥军往前一推,老爷子的脚步立即快了三分。 “是有田(林拥军)家来了啊~!” 他瞬间追上了跑在妹妹身后的稻丫,一起来到了跟前。 谁也不问,先把亲孙子给抱起来,爷爷定理瞬间上线:“哟,又轻了!” 旁边人群里一个男年轻本来看着林家人的目光不太友善,但在看到稻花后却有些激动的想上前......。 第218章 嘚瑟的老爷子 林家的老房子位于大队西南角。 仅仅从房子的外观上就可以看出这户人家的优越性来,墙壁大部分是泥土坯子,只有住人的卧室上头是新旧不一的瓦片。 其余的房顶全是茅草。 再看看四周的房子,宝根得出一个结论——林家的房子居然还算是中等偏上。 而根据林靖远之前回忆,解放前家里就两个窝棚,房子是土改的时分的。 村里现在叫大队,吃饭都在公共食堂,家里原则上是不准自己开火的——大炼钢铁的时候每家每户的锅都捐了。 所以来大队探亲的林家人也得在食堂搭伙。 林菜花热情的带着解卫军去大队部办手续。 “从今年四月开始,公社里也不大提这个茬了,家家户户在食堂吃完双蒸食,少不得又回家悄悄捣鼓点。” 林菜花的嘴最快,跟山雀似的。 “呵呵,就说点火熏熏房子,队里也不管了。” “都打着给城里亲戚寄粮食的借口从大队库里借,然后在野外弄点野菜在家里偷偷弄糊糊吃。” 解卫军没有带上自己挑来的粮食,他和林靖远之前就商量过,那些粮食存老家老房子的地窖里,除了作为陈玉华几个在老家的粮食补充外,其余的留给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城里还好些,但听说淮柔这片已经出现逃荒的情况。 双坡大队没有会计,由大队长乔三文兼任,一个本子里记得全是流水账。 五十出头的乔三文笑着问解卫军。 “有志啊,你如今也是干部了,怎么样?这回家里搭伙是给粮食还是给粮票?” 林有志是解卫军在林家的名字,乔三文故意提干部这个事说明他是有所期待的。 果然解卫军掏出一大叠票子来,让乔三文乐开了花。 相比于城市,队里实在是太缺粮票了! 队员们都是公社按量供给,但供给根本不足,他们队里唯一能想办法的地方就是粮站。 可粮站只认队里的粮食供应证和粮票。 但粮食供应证上的数字是个虚的,得看公社每个月给的底额是多少,只有粮票才是王道。 粮站也稀罕这个。 解卫军虽然是公安,但家里也经常去黑市淘换,两个干部和一个名校老师的工资都留不住,所以他手里的各种粮票不少。 队里每个人每天的定量都是写在黑板上的,解卫军揉着眼睛看了三遍才敢确认“一天六两”的标准居然是成年人的。 乔三文摇摇头没有解释,反倒是菜花解释了几句。 “我们队里还算好的,如今公社口粮能做到18斤一个月的也就有两个大队。” “不远处冀省那边......。” “菜丫,”乔三文忽然叫住了林菜花,“瞎叨叨啥呢?我这登记好了,你去食堂给你娘说一声。” 林家这边,当着几个来串门亲戚的面,林老爷子挨个问了话。 例如林靖远、陈玉华和解卫军的工作,小的几个的功课。 听得几个亲戚直咋舌。 还真是两个干部和一个好学校的老师! 具体工资待遇老林头不让儿媳妇说,但他们自己也能算的。 机关干部是铁打的二十八斤定量,而老林头儿媳妇是在景川小学教书,他们听林老头之前说漏过嘴。 月定量是三十斤比一般干部还高,还有半斤食用油。 至于工资方面,解卫军刚提干,应该是四十块一个月,但老资历还从过军的林靖远肯定不止。 可惜他们不知道林靖远在经历过木制厂和布帘厂后,被外贸借调时又浮动了一级工资。 五十五块一个月,算是资深科员的待遇。 在林靖远被外贸单位借调之前,家里工资最高的其实还是陈玉华。 她一开始是拿四十五块的小教九级工资(五年以上教学经验),但到了景川小学后,加了十块钱的教研补贴,所以她也是五十五块一个月。 (所以经常穿越的朋友都知道,城市里的小学老师是个绝好的谈对象目标。) 而干活很利索的林老爷子一年忙下来,分到手的粮食和工分算到顶也就八十块左右。 怪不得大家都想往城里去。 林老二家的几个孩子也很争气。 捡来的二闺女被战友领养去了名牌高中,还要考大学? 搁前清那就是举人老爷。 刚捡来的老三小小年纪就在干部小学当起了学生里的二把手,哦,成绩还是全市(六校二年级)第一。 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家人以后起步就是四个干部打底。 几个老头看着林爱红和林拥军羡慕到想叹息。 四个干部和一个老师养着两个小的,比起旧社会的小姐和少爷也差不了多少。 食堂门口的钟响了三遍,林老爷子这才悠悠然起身带着大家往食堂走。 食堂是原来村里的祠堂,以前是先人们“吃饭”的地,如今成为了后人们聚餐的场所,用途还是挺一致的。 林家两房人今天是所有队员的关注对象。 这年月还有能力走亲戚的实在是太少了。 宝根拿着碗筷跟着一帮孩子排队,最后碗里多了一份稀得过分的双蒸麦饭,里头还有不少麦麸。 但都被熬得稀烂透彻。 真够健康的! 搁后世住院部,没有三十块根本拿不下这碗“营养粥”。 宝根看了一眼旁边孩子的碗里,份量只有他的三分之二,给的粗粮野菜饼子也比他少半截。 人家小孩也不在意,一边走一边喝。 林稻花大概猜到了宝根在想什么,过来轻声解释了一句。 “你哥给的是粮票,所以你和爱红、拥军一天足额是六两,吃吧,吃吧。” 如今接替牛家当大厨的是大伯母,她的手艺不错,野菜饼子比家里做的好吃。 柳茹茵吃了一口就爱上了,拉着菜丫姐姐嘀咕半天,想拜师。 这一顿是下午四点多吃的,算是晚饭。 回到林家,菜花和稻花两个姐姐急忙拖出一个小泥胚炉子来,取了一个瓦罐加水搁上头准备再做点吃食。 食堂里那点东西根本吃不了个半饱。 陈玉华让茵子取的是他们带来的白面和一块腊肉骨头。 看着白面,菜花的眼睛雪亮雪亮的。 “嘿,今儿做疙瘩汤吃!” 姐俩加上柳茹茵一起揉面,又醒了半小时立即下锅。 一小块腊肉排骨下锅的时候,宝根“无意”路过想要偷喝,被柳茹茵捏着耳朵扯开,只是锅底已经悄悄多出了一些腊肉丝。 宝根到了乡下后,觉得整个人都放开了。 喝肉丝疙瘩汤的时候,他的吃相居然和老爷子一模一样,都是顺着碗边吸溜着喝的。 最后那惬意的“吧唧”和“啊”声,竟是出人的一致。 “有信啊,有前途!” 林老爷子老怀大慰的拍拍“真便宜”孙子的肩膀。 宝根点点头,得,原来自己也有在林家的名字。 林有信! 他忽然好奇的看向柳茹茵,柳茹茵低着头没有出声,只是有些紧张。 菜花笑着用肩膀挤了挤柳茹茵。 “之前是不太想告诉你,咱爷爷给女娃取小名太随意,你叫禾花.......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妹妹直接说了出来,稻花有些担心的观察着柳茹茵。 可出人意料的是,柳茹茵居然笑着应了下来。 “禾花,挺好的啊。” 大伯母范三姐从食堂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最后一碗疙瘩汤,吃的最慢的林大伯还笑着从他碗里给大伯母偷偷夹了几个疙瘩。 趁着天还没黑,解卫军带着几个小的去了不远处的一个房子。 那是林靖远临时找队里租的房子,条件比老房子要好些,只有一半是土坯。 这里原来是一间仓库,可如今队里的库藏太少,所以就空了出来。 几个人刚刚整理好带来的东西,忽然听到外头有小孩在欢呼。 “放映队来了~!!!!” 第219章 紫皮山药 这年月,放映队来村里可是难得的大事。 大伯母被队里赶紧叫回去给放映队的三个人做饭,大队长让她拿出真正的玉米面来,好生捏几个馍馍招呼人家。 “也不知道今天天气好不好,所以之前就没有提前通知,”放映队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无过滤嘴香烟来,扯了一半递给队长,两人就着火点上吧唧吧唧的抽了起来,“本来我们要是去东边队里的,可搭的顺风车不顺路,把我扔在这边了,索性就来你们村里放算了。” “啥电影?” “嘿嘿,今天你们大队算是赶上,”放映队队长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这可是七一才在京城上映的新电影,你怕是不知道全京城这个影片有多火!” “沪上厂拍的红色娘子军!” “京里很多人家饭都吃不上,也要攒钱去看一次的。” 抱着手站在两人周围听新闻的村民们互相看了看,有人还撇撇嘴。 娘子兵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穆桂英挂帅呢! 嘴巴虽然硬,但身子却很诚实。 放映队还在吃饭的时候,打谷场上就已经呼朋唤友的坐了一堆人。 宝根是最机灵的,抱着一个板凳直接冲到的最前头,抢了一个好位置。 不一会儿他身边就挤满了村里的各种小孩。 “城里来的,凭什么你坐最前面啊?” 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很不满地看着宝根。 他们就觉得纳闷,以前有看到过城里小孩都斯斯文文的,咋这个就这么横? 宝根的回答很诚恳。 “老师说的,我坐最前面!” “因为我成绩好,全市第一。” 两句话把各个年龄段的村里孩子都镇的不要不要。 成绩这么好的坐在最前面,好像确实没毛病……。 放映灯光在闪烁,打谷场上,黑压压的人头鸦雀无声,只有时不时拍打蚊子的声响此起彼伏。 “向前进,向前进,……,”都不说这个年月的歌曲真的很振奋人心,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故事在简单白布构成的银幕上流淌,所有老人小孩男男女女都记住了吴琼花这个名字。 只有宝根对电影里那个南霸天好好研究了一回。 这是吃面要吃一桶的陈小二他老爹。 宝根浮想翩翩地想起了陈小二演的一部万水千山,他在里头演一个被俘的国军连长,也就是他后世那个最着名小品的原型。 每回放映队放完电影就是小孩们最热闹的时候,趁着大人们还在打谷场上聊天,孩子们纷纷开始学习电影里放的歌曲。 于是乎,宝根又不得不出了一回风头。 因为这首歌他简直太熟了。 这让宝根同学毫无障碍地成功打入双坡大队孩子们的内部。 打鼓场的周边堆着很多草堆,孩子们都躺在草堆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几乎没有任何灯火的乡村夜晚,只剩下满天星斗组成的灿烂星汉云,如梦如幻。 七八只带着点点荧光的萤火虫,在稻草堆的周围飞舞,宛若从头顶星河里坠落的星辰。 一个年纪略大的女孩,好奇的看着宝根的影子。 “宝根,你们城里的孩子晚上干嘛呀?” “满胡同钻狗洞,我跟你们说可好玩了。” 宝根也反问了她一句。 “村里周边现在还有狼吗?” 几个孩子闻言立即笑了起来。 “要是还有狼就好了,多少可以吃点肉……。” 夏天里的夜风习习卷来,吹得宝根浑身透凉舒坦。 他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面对着星河浩瀚和幽蓝色的夜晚,扯开喉咙唱了起来。 “星星咋还是那个星星~~月亮咋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 村里领头的孩子锁柱忽然对旁边的孩子说:“我喜欢宝根,他跟旁的城里孩子不一样。” 接着他又对在鬼哭狼嚎的宝根大声说:“宝根,明儿早起我请你吃好吃的!” 大队里养了两只公鸡,属于公用财产。 这两只公有财产为了kpi也是够拼的,早上才四点多就拼命的叫唤。 生怕叫唤迟了或者声音不给力就会被选中去食堂进修。 锁柱是五点多来的宝根住的地方。 他用褂子兜着要请宝根吃的东西。 那是两个圆滚滚、如同土里才挖出来的茄子。 “这是我们淮柔特有的紫皮山药!” “走,我们去田头生把火烤着吃。” 宝根刚准备跟着,两只腿上当即多了两个部件——老四和老五也要去。 等宝根几个到了田头,发现这里已经来了不少孩子,都在用稻草和树枝烤紫皮山药。 “你可别说出去,这是我们在山里自己挖来的,”锁柱一边烤山药一边叮嘱宝根,“队里组织大家收的我们可没动过。” 这东西烤起来比红薯熟得快,宝根先吃了一口,嗯?! 他还以为真是山药或者紫薯,结果入口之后才知道这东西不是山药,是马铃薯! 怪不得熟得快,还有一股子马铃薯才有的清香。 等村里的队员们赶来上工时,这里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德行——人均紫药水涂嘴的模样。 本来村里孩子们手里也没几个,这回装大方结果被林拥军当真了。 这孩子一口气炫了好几个,弄得满面、手臂和头发上都是紫色的沫子,宝根生怕他下一秒打个手指。 “紫皮山药这东西是我们淮柔的特产之一,不占好地,用水少,用从旧时候传下来的三层埋土法种着,是度荒年的好东西!” 林大伯在地里一边干活一边给在身边打下手的宝根回答问题。 “但也有一桩不好的,这东西怕涝。” “前一段不是大暴雨么,好多紫皮山药都没来得及收,全发芽了。” 林大伯直起腰来,指着远处的小山。 “所以山上都种满了,仓库里还有上千斤发芽的没处理,有人说不能吃扔了算了,但更多的人额却又舍不得。” “你要是想吃,让你菜丫姐带你上去找新鲜的,可别动仓库里那些发芽的,有毒!” ...... “有毒个屁!” 林大爷听到这个就来气。 “发芽不多的,切了,泡水,然后煮一煮,加点醋也能吃。” “完全发芽不能吃的,那就接茬种,山上随处种就是了,能成活一点也是好事。” 宝根忽然看向陈玉华和解卫军。 “婶儿、大哥,要不我们也为了村里做做好事吧?弄些发芽的回去给胡同种菜地里。” 第220章 淮柔是个好地方 宝根这孩子“随口”一提,倒是真让陈玉华和解卫军动了心。 他们来乡下之前,就有不少同事委托他们在乡下找点好种的菜种什么的。 如今市区已经开放了种植许可,可偏偏绝大部分市民缺乏种菜经验和打理的时间。 而土豆这种作物,几乎只要埋进土里就好,多少都能收获一些。 正常来说北方的土豆都在三四月开种,七月收获。 但也有七月播种十月收的,但风险很大——因为北方秋季也多雨。 可陈玉华和解卫军都觉得可以试一试——这就是来自外行人的胆量。 贫瘠的荒地都可以种,更何况他们小苏州胡同和附近几条胡同弄出来的淤泥肥土。 双桥大队正好为了这多余出来的一千多斤发芽紫皮山药发愁。 不是不敢吃,而是已经吃倒了好几个,如今都在医院里哼哼——医药费还是队上出。 解卫军一提想在城里试着种,队上立即表示要大力支持。 1960年普通土豆的官方收购价是2分到5分一斤。 紫皮土豆再怎么紫也只是土豆,没贵到哪里去,不久前公社给的收购价是4分。 双坡大队决定一分钱不收,一千多斤发芽,额,不对,是已经发好芽的紫皮山药种子直接捐给小苏州胡同居委会。 朱大妈在电话一听还有这好事? 当即对双坡大队表示万分的感谢。 第二天中午赶回去上班的解卫军挑的担子越发重了。 之前这些发芽的紫皮山药根本没人管,直到今天大队主任才带人把发芽的紫皮山药称了一回,宝根也混在里头看热闹。 “还有一千三百四十一斤,”乔三文摇摇头,“怎么比我预料的少了两百斤左右,哎,老了!” 八岁的小屁孩摸摸鼻子不出声。 笔记本上已经少了一颗小五星,所以发芽的紫皮山药他没有,而完好可吃的紫皮山药他倒是有个二百斤。 食堂中午不开饭,宝根领着弟弟妹妹和锁柱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去了田埂下头烤紫皮山药吃——这次是宝根请客。 几个男孩吃嗨了就往附近的小池塘里蹦跶打架。 弄一身淤泥......还有两条蚂蟥。 几个小孩不以为意,拿起烤土豆的柴火对着蚂蟥轻轻一熏,蚂蟥就乖乖的掉落下来,在小腿上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小窟窿。 这必须去卫生室处理。 卫生室的老大夫对这个伤口见怪不怪,先用肥皂水冲洗一下,然后涂上碘酒。 本来他已经处理完了,但看到现场围观的孩子里有几个城里来的,于是又狠心浪费了一块纱布给粘上。 这待遇把孩子们都惊呆了。 出了卫生室,锁柱信心满满的告诉其中一个小伤员:“你完了!毛大夫居然给你用了纱布!” ——说明这病怕是不轻啊! 要不是宝根也解释了两句,这孩子怕不会现场就嚎哭一回。 宝根在用树枝拨动那两条蚂蟥,脑子里想的是当初自己吃的一副抗血栓的中药里就有这个。 其他的药材都还好,贵也有贵的理由,毕竟都是久仰大名的药材,可就这个“水蛭”,居然要280元一两! 最好的清水品一钱要价六十块! 那副药他吃了三个月,光这个水蛭就花了小三千——心疼死他了,因为这个中药不报销的。 “锁柱哥,”宝根忽然抬头看向锁柱,“我记得咱们大队里有稻田?” 北方有稻田的地方不多,但在淮柔这个靠京城、又多水库的地方,种水稻的历史其实不短。 例如淮柔的杨宋和庙城一带就有稻田,双坡大队的南边也有百来亩。 ...... 黄昏时分,夕阳在稻田的水面上留下点点金光。 一个黑色的小影子慢慢的摸到了水田边上,钻进了草丛里。 宝根拿出一个破盆子装满稻田里的浑水,然后把玉扳指放进去十秒。 接着把盆里的水再次倒进稻田里。 过了没多久,两根缠着铜丝的木杆子慢慢的伸向了水面,宝根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按下了阀门。 被线圈改变了电压的电流没入了水中。 五秒过后,宝根关闭了干电池的阀门,将木根收回来,然后拿手电照向稻田水面。 好家伙,密密麻麻的全是漂浮的水蛭,还有十七八条泥鳅和三条似蛇非蛇的黄肚皮黄鳝。 宝根这渣男忽然决定:让蚂蟥见鬼去吧,他只要泥鳅和黄鳝。 其实抓泥鳅改善生活的在村里不少见,主要是蚂蟥烦人。 所以全家看到宝根盆里的十多条死翘翘的泥鳅和两条黄鳝后,只是觉得这小孩的运气不错。 林老爷子是个有生活的,他甚至琢磨想弄块豆腐来吃泥鳅。 他还吹牛说当初自己在京城里吃过一道菜,名字不大记得了,就是“泥鳅钻豆腐”之类的。 老爷子嘴巴利落,描绘生动,把宝根几个馋得不行。 但这年月豆腐是真少,价格也贵。 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吃泥鳅段,尤其是怀着孩子的陈玉华,一人得了一整条。 宝根先后偷偷祸害了稻田三四天,直到田里前段时间下雨留下的水分流失一空。 笔记本空间里多了一堆泥鳅和百来条黄鳝,干电池里的电量也被他用得差不多。 不过有个事值得一提,前几天本子又多了一个小五星,再次达到了6.4颗的总量。 这回的事处理起来很简单。 村里某个男青年心心念念的喜欢林稻花同志,他知道林稻花每天饭后必去附近的小池子挑水,所以他准备在那条小路上堵住对方。 堵住人后干什么,似乎他还没想好,只是准备了一把野花。 但那个傍晚,林稻花同志没来,来的是林稻花她爹。 差点花飞蛋打。 ...... 淮柔这地方其实很不错,就算是这种年景还有东西可以出口。 宝根把锁柱给的板栗咬开,露出了里头烤得金黄的果肉来。 淮柔板栗素来与冀省迁西、鲁省泰安的板栗齐名,都是本子国商社的进口专项产品。 怀柔的板栗个头不错,果肉比迁西的软,但不如迁西的甜,不过脱壳和果衣很方便。 宝根吃了几个觉得有些停不下来。 “随意吃,反正今年也没多少人去山里摘。” 锁柱大方的又给了他一把。 “为什么不去摘?” 宝根有点奇怪。 “可以拿来出口啊。” “切,小鬼子太坏了,”锁柱听到这个就来气,“说好的价格说翻脸就翻脸。” “说我们今年灾害多,果树间距太小,所以不分品类全部四毛一斤的混收,到了我们队里就只有一毛一斤了。” “那里全是山上,今年果子不好坏的多,亩产也就几十斤,还要晾晒、挑选,大队长说派工不划算,所以都是以最低任务量给的公社,谁爱谁采去。” “我爹说了,除非给到去年的价,咱们大队才有点赚。” 宝根咬碎一块板栗果肉,黑眼珠子慢慢的转了转。 第221章 鼹鼠的故事 自从宝根来到双坡大队,他发现队员们压根就没停下来休息过。 队里的畜力不够,只能采用人拉的模式翻地。 根据上级安排,队里还要赶种一批晚玉米。 拉犁的算重体力活,能算13到15个工分,而其他的农活一般算8到10个工分。 普通农活全听乔三文这个大队长安排,但重体力活则需要自己报名。 宝根带着拥军和村里的一帮孩子在旁边看热闹。 柳茹茵没过来,在家里陪着怀着孕的陈玉华。 宝根他们主要是看队员们稀稀拉拉的喊口号和点名。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不少人在抢着报名要去拉犁。 宝根一开始还想这些人莫不是因为想多赚一点,所以才拼着命去抢这个最重的活计? 可还没等他的悲悯之心升起来半点,就被旁边的锁柱无情的击碎。 “咋又是他俩在闹事?” 跟着锁柱的二凳也满脸嫌弃的呸了一口。 “挑桶水都哎哟半天的人,还好意思抢着去拿犁?!” 锁柱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向宝根解释了一下。 “那两个闹得欢的是我们队里的二皮子脸,好吃懒做加上死皮赖脸,前段时间还差点当二流子给抓起来。” 听锁柱说到这里,宝根基本上也明白了眼前是什么情况。 每个拉犁的小组前头有四个壮劳力,这两个混吃等死的想混在里面滥竽充数去混一个高工分。 大队长乔三文吹胡子瞪眼骂了半天也不消停,而那些真正的壮劳力又哪里肯干,死活不答应这两个人加进来。 性格泼辣的计分员林菜花看不得这个,当即建议民主表决。 结果除了那两人家里的人红着脸举了手外,其他的队员根本没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得另外安排事,而且他俩还不消停,嚷嚷着说大队长打击他们的劳动积极性,话里话外的还把刚才出主意的林菜花给捎带上了。 “您让计分员再出个主意啊?” “对啊,刚才她不是挺能耐的吗?你让他继续说呀,给咱们安排什么事,反正我们俩要十个工分以上的事?” 林菜花也才十六七岁,正是不服输的年纪,立即一连说了好几个重体力活,都是十公分以上的。 可这两货却挑三拣四说林凯华故意为难他们,口口声声林菜花不建议给他们安排集体劳动,是将他们排除在集体之外! 和林菜花玩的好的几个村中姐妹立即反驳过去,双方吵成一团。 但哪怕全大队人都指指点点,这两货却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甭说身边那些在偷偷骂niang的孩子们,就连宝根都差点被气得一个倒仰。 这世上居然有比小爷还要无耻的人! 也就是现在是一九六零年那些事还没开始,往后再走个六七年,这俩货不死都会掉层皮。 两个二流子竟然吵不过这些女同志,便死死的咬紧了林菜花的姐姐今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而且他们是男性,是壮劳力,按规矩应该比林菜花的姐姐高两个公分! 全村人都被气笑了。 合着当谁不知道你俩的心思呢? 把你俩单独和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放一起,能有好事儿?! 林家这边的几个叔伯都开始捋袖子准备揍人,姓乔的和姓牛的都默默转过头,当做没看见。 乔三文急忙上前拦着,还真不能让这些人动手。 否则这俩玩意肯定顺势往地下一倒,嗷嗷的要去医院休息。 林稻花的年纪比解卫军小半岁,十九岁正是花开正艳的时候。 虽然她平时不爱与人说话和争论,但看到这两个东西总是欺负自己妹妹,最终实在是忍不住了。 哪怕今天自己吃点亏,也让这两个家伙好好受个教训! “都别争了!” “今天我也申请重体力活,我要十二个工分的!今天我去村外挑土,我挑多少你们也挑多少!比我挑的多,你们就比我多两工分,比我挑的少,不好意思按比例打折!” 还没等这两个赖皮子反驳回来,她又冷冷的笑了一声。 “两个大老爷们,不会是不敢吧?” 话刚落音,不远处围观的孩子堆里有人带头发出了“吁~”的嘲讽声。 到了这个程度,哪怕这俩人脸皮再厚,他们家里人也不能让他们继续讨厌下去了。 这事就这么说定。 只不过为了避免出事,乔三文规定,林稻花在村东头林子里挖土,牛满仓和乔逢喜则去村西头的池塘边挑土。 有时候不得不说二流子的脑袋确实挺活,他俩扛着工具离开的时候还放下话来,除了林大生那家人外要是有旁人帮着林稻花去干活,他们可不依! 否则就算他俩赢,以后队里得给他们安排拉犁的活。 而且如果林家人去帮忙,也只能算一个人的工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宝根还能不站出来吗? “稻花姐,我陪着你去说话!” 宝根同学把老五扔给锁柱看着,自己则跟着林稻花跑了。 林稻花的长相是一副传统的国泰民安脸,桃子腮杏眼加双眼皮的大眼珠子。 她扛着锄头挑着筐,一手拉着宝根向村外的小树林走去……。 不对呀,描写有点不对劲,我换换。 林稻花同志扛着劳动工具热,情洋溢的带着自己的便宜堂弟,奔赴劳动场所! 因为雨打风吹和灌溉,每年队里的田地多少会流失些泥土,这就需要从村外头的空地上精选一些肥好的土回来填补, 双坡大队挑土一般选的是林子里那些带有腐叶的泥巴或者是池塘边泥巴。 林稻花以前也没干过这样重的体力活,但她确实看不起那两个瘦巴巴的无赖。 给双手吐个唾沫,她举起锄头开挖。 宝根也没闲着,拿个小耙子把她刨出来的土弄到一堆。 不过这个活还真的不轻松,才弄了两小筐土回去,林稻花全身已经汗湿透了。 宝根觉得差不多了,便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姐,你继续忙,我去树林里头尿一泡。” “去吧!别跑远!” “得嘞。” 宝根一溜烟的跑出了五六十米远。 看到四下没人,宝根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对着地面狂砸,不一会儿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地面,鼹鼠的故事都没他夸张……。 第222章 布施肉身 林稻花被宝根拉着一路跑到了小树林的深处……。 “姐,这是谁挖的坑啊?好大!” 林稻花也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巨坑,还有坑边那小山一样松散的泥土。 泥土上还带着地下特有的湿气,这明显是刚刚才挖出来不久的! 林稻花急匆匆的在四周转了一大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是见了鬼了?” 宝根急忙反驳她。 “稻花姐,可不能说迷信的话,你得相信科学!” 虽然没弄明白是谁这么无聊在这里挖土,那林稻花的脑筋可没有那么死板。 她当即招呼着宝根背着个小筐子跟着她开始往村里田边运土。 其实宝根很想干脆帮她全部运过去,可倒土的地方人太多操作不了。 少了挖土这个环节,仅仅是背着筐子运土,事情就变得轻松愉快了许多。 倒土的地方就在大伙干活的眼皮子下头,牛家人和乔家人也在看着。 才过了两小时,在两边距离差不多的情况下,林稻花和宝根背回来的土竟然慢慢的超过了对方一倍! 牛家人和乔家人反复四下打量了一下,林大生一家的劳力都在这里没离开,村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一个没少,除了边上的几个孩子。 林稻花该不会发动她那个娇滴滴城里来的干妹妹和孕妇婶儿去帮她挖土吧? 有人又盯着宝根住的老房子那边看了好半天。 “不能够啊,你看那个姓柳的丫头不是在房子边烧火吗?边上坐的不就是林大生家老二的媳妇?” “没看出来啊,稻丫看着盘靓条顺的,居然做事还这么利落?” “这丫头平时藏的可真深!” 就连几个拉犁的好手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咂舌。 牛满仓和乔逢喜再次骂骂咧咧、气喘吁吁的背着泥巴回来,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成果,顿时就泄了气。 “不干了,干不下去了!” 哪怕全队人都在哄笑他们,他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不肯起来了。 哪怕乔三文威胁今天只给他们记三个工分,这俩货居然也认了。 “呵呵,”林稻花冷笑一声,继续去背自己的土,只是让宝根留下休息。 其实才背了几趟,他背的也不多,但宝根还是觉得浑身都酸疼。 “好办!” 锁柱和二凳当即拉着宝根往附近的山上跑。 “山腰上有个池子,那里的水很清,也没有蚂蝗什么的!” “我们一般弄累了,只要去那里泡泡,什么乏都解了!” 宝根乐了,这个好! 跟着三人一起去的还有不少孩子。 林爱红拉着林拥军不让他上山,气得林拥军暗地嘀咕了自己四姐一个多小时。 淮柔地形有些特殊,南部是平原,北边丘陵多,是燕山山脉与华北平原交接的过渡区。 听说最高的山是1500多米海拔的黑坨山。 双坡大队附近的山不是很高,坡挺缓的。 顺着坡走几百米就进了林子。 这是一片榆树林,看着有些渗人,因为树皮都不见了,只剩下满眼惨白的颜色。 出了林子又是一条上山的小道,一帮孩子走出了一里多路,锁柱才告诉宝根——这才到了真正进山的地方。 进山是一条踩出来的泥巴小路,锁柱领着他们绕来绕去在一个岔道口停下。 岔道口东边有一片不高的石壁,上头坑坑洼洼的全是洞和缺口。 锁柱猴子般的踩着这些坑洞爬了上去,宝根觉着危险不大,也跟着爬上去。 石壁上头几乎没有路,只有一条再次被绿色覆盖掉的小径。 小径的尽头是一条坡度达到几乎四十度的长坡。 到了坡顶往西一转,顺着一条悬崖边的小路绕了一圈,便听见了山泉叮咚的声音。 那是一片二十米方圆的石头浅池子,池子里全是青石和鹅卵石,周围没有树木,所以水质相当清澈。 衣服随意扔得到处都是。 一阵鸭子下水声响起,七八个小孩都扑进了池子,随后都舒服的哼了几声。 宝根是南方人,水性不错,直接躺在水面漂来飘去。 炎炎夏日,山泉里这么一躺,浑身都舒坦死了。 不过宝根还留了个心眼,他躺的地方是池子入水口的位置。 小伙伴们入水后,身上和头发里先后漂浮起了一些不明的小生物,挣扎着被水流带走。 宝根很会享受。 眯着眼看着不是有那么耀眼的晴空。 趁大家不注意在肚皮上一摸,从笔记本空间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来含着。 在这一刻他把所有的人和事都忘了个干干净净,眼中只剩下蓝天鱼鳞、白云苍狗,山风轻柔、林海翻卷、满眼翠碧和.....两颗黑乎乎的眼珠子! 宝根忽然炸毛,猛的从水里起身,唬得刚刚来到水边的眼珠子主人慢慢后退加一阵龇牙咧嘴。 这是一只学名叫做鼬的生物。 “有大仙~!” 锁柱大喊一声,从水里抄起鹅卵石就扔了过去。 “是黄鼠狼!打它!” “别让它跑了~,赶紧的~!” 多亏了政策宣传不让信迷信,孩子们眼里都冒着肉光赤条条的扑了过去。 而距离黄鼠狼最近的宝根却淡定拿起手边的衣服先擦擦手。 黄鼠狼轻蔑的一个转身,它的动作能有多快?是这帮小小两脚兽能追上的? 可忽然间一阵白色烟雾将它笼罩,它只觉得双眼火辣辣的疼——一头撞在了石头上。 放烟雾可是它的绝活,可今天却被反客为主了! 接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两脚兽另一只手猛的一抬,一大片池水将黄大仙浇了个透心凉,包括它的双眼。 鼬哥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所有小孩都捂着鼻子躲进了水里,它在剧烈的放屁。 宝根不敢继续进水,因为他手里还有生石灰的残留,只能屏住呼吸,从池子边搬起了一块有他脑袋大的鹅卵石砸了过去,他对准的是黄鼠狼的后腿。 锁柱一帮人立即有学有样。 很快大仙被一阵乱石压在了五行山下。 要不是那一把黯然销魂散迷了大仙的法眼,这帮孩子根本别想摸到它一个指头。 可如今不光是手指头,皮毛和一身油肉都得贡献出来。 大仙么,布施肉身很正常。 第223章 死因:不会脑筋急转弯 黄鼠狼这东西与其他的野兽不一样,喜欢靠近村子生活。 不光吃老鼠,更喜欢吃鸡。 双坡大队大队两只竞争kpi 的大公鸡此刻还不知,自己最近的生死大敌已经被镇压。 在村子附近遇到黄鼠狼不算什么,林靖远之前还告诉过宝根,村子周围前几年还有过狼出没。 只是可惜如今大家都吃不饱,组团上山送温暖是一波又一波。 送温暖的方式有古典的也有现代的,可以凭着喜好自行挑选,刀棒弓箭、火枪夹子......。 别说野兽们,就连花花草草和树皮都被拿去融合成一家人。 野兽们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有边界的热情,只能不得不往更深更密的地方迁徙。 导致如今双坡大队周围方圆十里之内,鸟兽跑了个干干净净,就连耗子都得夹着尾巴搬家。 这也是大人们放心让孩子们上到山腰泡澡的原因——猎手们红着眼睛勒紧腰带把这片扫了一遍又一遍。 石头池子西边二十米有几棵大树。 “你骗人!” 宝根欲哭无泪的骑在大树的树杈上,愤愤不平的对着坐在另外一棵大树上锁柱进行抗议。 周围几棵树上都坐满了惊魂未定的小孩,还有的来不及穿裤子,直接在树上遛着鸟。 一只体型颇大但却瘦骨嶙峋的野猪在疯狂的撕咬着某个小孩的旧裤子,惹得小孩哥在树上一阵阵心疼的叫唤。 锁柱大怒,号召大家掏枪:“尿它~!” 清黄交替,水线飞舞。 顺风四五丈~! 直到痛快的尿完,宝根这才想起一件事来。 在野猪同志的圈子里,撒尿这种事等于是抢地盘,那是要拼命的! 更何况这帮人还将挑衅记号直接标记到了它的脑袋上。 野猪脑子里血流加速,两眼通红,十年脑血栓在这一刻完全通畅开来。 它对准最细的那棵树一头撞了上去。 “啊~!” 有东西掉下来了! 野猪兴高采烈的一抬头,诶,树上的小猴子,一二三,没少啊。 再偏头,看见一个小猴子飞跑着往西边跑去。 好家伙,猪哥哥我神功大成了! 刚才的迅猛一撞居然造成了隔山打牛的效果,把隔壁树上的猴子给撞了下来。 小贝贝,你哪里跑~! 四蹄翻飞,两眼冒着红心,野猪呼的一声追了过去。 “宝根,别跑,跑不过的,上树啊~~!” 这让锁柱急得不行。 可宝根一转身钻进了一片茂密的草丛里,那只大野猪也呼哧呼哧的追了进去,前后就差五米! 野猪冲开草丛,獠牙下压,小眼睛里全是凶残和得意,因为这个小猴子的小屁屁就在眼前。 兽血沸腾,加速加速! 菊花残,满地伤,走你~! 然后老猪只觉得眼前一黑。 魂飘九天的野猪同志在生前的最后一秒留下的残念——这不科学! 因为它忽然眼前一黑,以八十码的速度一头撞在了一块莫名其妙出现的巨大石头上。 老鼠洞大镇守石再次现世。 獠牙折断,猪头开裂,车祸现场那叫一个惨烈。 五百多斤的大石头被它撞得翻了四五个跟头,可见猪哥当时的决心有多大。 看着浑身在抽搐的野猪同志,小屁孩还不忘批评它。 “都说了猪脑子不会脑筋急转弯,你非不信,这不就撞上了吧......?” ...... 宝根是骑在锁柱同学的肩膀上进的村,后头六个小孩吃力的扯着用藤蔓缠住的死猪和黄鼠狼。 可惜这里不是阳谷县,不然排场更大。 “呸!” 宝根急忙抛开这个念头,军子哥对咱不薄,咱可不兴咒他。 人群里最兴奋的不是麦丫和有田(林爱红和林拥军),而是禾丫。 她手里拿着带花的东西一脸通红的迎了上去。 带花纹的榴木顶门棍子。 “张宝根,今天非让你吃个教训不可~!!!” “引着野猪去撞石头,你疯了~!” 一顿打狗棒法打得宝根满田乱窜。 ...... 死掉的野猪和黄鼠狼都属于集体财产。 但......宝根不是双桥大队的。 “黄鼠狼大约是在村里周围讨生活的,可算做我们集体的,可这野猪是从哪里来的?” 乔三文满脸不解。 这年月能从人们手里活下来的动物就没有傻的,都躲在深山里瑟瑟发抖,可这猪居然欺近了村里十里的范围。 要知道几十里范围里,能吃的所有东西都被队员们打了包,它过来吃什么? 大队长的疑惑不解并不妨碍林老爷子对此事做出建议。 黄鼠狼归队里,奖励宝根五块钱。 野猪一半归大队,一半归小苏州胡同居委会,并免除宝根这段日子搭伙的费用,再奖励宝根十块钱。 吃亏么? 看着是,但在1960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双坡大队没有专业的屠户,只有两个住在附近山脚下的猎户。 打谷场上,大伯母带人架起锅烧水,两个猎户在磨刀准备分解野猪。 如今是新社会,所以猎户分不到猪头,只能多一副肠子和一些猪头肉,人不吃的下水都归他们养的两条狗。 野猪才分解到一半,两个猎户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因为这头猪身上一共镶嵌着三枚子弹头。 “一枚是猎枪的,可惜没打中要害,另外两发是手枪弹。” “猎枪似乎还是国外的?” 两个猎户当晚就带着狗进了山,而给公社挂了电话的乔三文一直坐立难安。 村里的民兵在村口守了一夜。 好在第二天上午县里那边给了公社答复——有外交使团成员在附近水库野营度假并打猎,上山试图打过一头野猪。 可野猪发狂,最后被警卫人员用手枪击退。 ——咳咳,还有,那头野猪给公社送五十斤过来! 在听电话的乔三文忽然疑惑的看了看电话通:“咦,这破电话咋就在最要紧的时候又出毛病了?” “吧唧。” 乔三文当即给挂了。 五十斤?想屁呢。 那野猪瘦的厉害,扣除留给小苏州胡同的,村里到手的也就六十多斤左右。 ...... 林家单独分了两斤后腿肉。 野猪肉很柴,但大伯母有手艺,炖了两小时出锅,入嘴还有点拉丝。 这手艺,实在是绝了! 唯一可惜的是辣椒才放了一点。 放下筷子,宝根又习惯性的开始思考。 怀柔水库多,是很好的游览区。 能在这个时候让上头派了警卫哄着来打猎散心的会是哪国人? 宝根觉得自己还差那么一点点的思路,就能把一些事给串联利用起来......。 第224章 就当我存的 来到乡下这些天,宝根一家算是开了不少眼界。 尤其是对比起在小苏州胡同过的日子,他们之前埋藏在心里的那些苦楚和忐忑已经烟消云散。 陈玉华就曾多次对着窗花发呆,总说若是没见过乡下人过的这样日子,根本没资格说自己在城市里过的苦。 作为林家回来串门子的孕妇,她这几天几乎不在食堂吃,而是和柳茹茵在家里开小灶。 乡下的地方大,加上就老林家一个邻居,所以柳茹茵是放开了胆子的造。 她们不是社员,谁也管不到她们头上。 之前在大杂院里不好意思公开弄的食物,如今都偷偷弄上。 小米粥熬腊排骨、白面馒头里塞紫皮山药、玉米面加些野葱摊成饼子。 最近还多了一点野猪肉,剁得稀碎包饺子。 已经坐稳了胎的陈玉华胃口出奇的好,尤其是吃饺子时那醋就差点直接喝下去。 只不过最近她又爱上了吃辣,对辣椒的耐受度一度逼近了宝根这个湘南人。 这种新情况让林老爷子请来村里的医生给陈玉华再次号脉,确定肚子里确实只有一个。 “所以玉华肚子里到底是个小子还是个丫头呢?” 林大爷干活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来来去去。 在宝根上辈子的记忆里,他记得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乡下的运粮队都会从矿场边上过, 那场面非常壮观。 车队一个接着一个,小半天都走不完。 有时候车队之间还会因为抢道或者插队而发生小小的冲突。 朋友们总是吹嘘——说车队的尽头是粮站,那里的人办事总是不紧不慢的。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粮站的人手里好烟一直不断。 那时的宝根就想过,长大了要是能进粮站上班就好了。 1960年有些特殊,不少地方都是粮站带着车队上门收粮。 带队的粮站站长跟黑旋风似的,一身晒出来的黑皮,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尴尬的笑容。 半包丰收拿出来给大队部的几个人都递一根。 丰收烟是京城自己产的,八分钱一包。 乔三文带头接过烟,闷头闷脑的点上,吸了两口这才出声。 “我们大队的任务粮都在库里,装吧,装吧!” 乔三文脸上的笑容是挤出来的,但嘴角的抽搐却无法掩饰。 粮站站长无声的拍拍乔三文的肩膀,转身出了办公室。 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 但他也没办法,屋漏偏逢连夜雨。 减产到了这个地步,偏偏北边的翻脸要还债。 粮站车队的人们都低着头做事,遇到村里人也只好尬笑着点点头。 不少队员抱着袖子蹲在一边,麻木的看着人家搬粮食。 虽然大队和公社之前做工作做了无数次,但很多人依旧觉得心头闷得慌。 思来想去,几个老人忽然一跺脚对着北边猛呸了一口。 “落井下石的王八羔子!” “指定那天被天打五雷轰,饿死你们这群天杀的!” 村里的一帮孩子站在边上看着。 往日活力十足的孩子们都咬着嘴唇看着那些粮车,没有一个人出声。 宝根蹲在石头碾子上,心里的滋味也确实说不出来。 有时候再次见证历史,心情真的很复杂。 因为三年困难时期里最难的时候终于到了。 放wei星+大旱大涝三年+老大哥落井下石,哪怕是重生回来的宝根此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国家居然生熬了过来。 *人口js的事我就不提了,免得被风* 宝根抬头看天。 老毛子的想法很天真,阵营国家分工各自只负责一片产业,不听话就要挨收拾。 到了三十一年后,兄弟姐妹一散伙,大毛马上抱着一堆钢铁饿肚子。 他有时候就搞不懂老毛子那穷横的性子是怎么一点都变不了。 也就是兔子念及旧情,看到大毛都饿成那德性了,可还不愿意接受兔子的“援助”,黑省的猪肉以市价五六成送过去换石油,他非说是以物换物的正规贸易。 兔子大度,但老百姓记仇啊。 老大哥是吧? 达瓦里希!这里看! 十包方便面换一升航空汽油,按国际油价其实只要半包。 成本在7美刀的24瓶二锅头换把ak,这二手货在当时的国际黑市起步是200美刀,可惜兔子民众没出手的渠道。 一百个打火机换一台摩托车、一车皮西瓜换一台t62、五百双儿童鞋子换米格21的报废发动机、18吨大蒜换一颗卫星导航仪......。 天性善良的兔子民众们,居然没人觉得自己黑! 宝根吞了下口水,又看了一眼正慢慢走出村口的粮车队伍。 就当我今天存的......。 这年月的农民们遇到事了何以解忧? 唯有饿肚子或者干活。 怀柔是水库密集区域,7月中这段时间是必须要抓紧修水库的。 而且今年的气候太邪门,所以整个公社的男女老少全要上阵。 当然来乡下串门子的除外。 林老爷子往年都是冲在第一个的,但今天却第一次报了风湿病。 他得留在村里,要不然二儿媳妇那边全是女人和孩子,他不放心。 宝根和二登的哥哥大登混了个脸熟。 哥俩的名字寓意很好。 大的叫乔登丰,小的叫乔登谷。 乔登丰是队里赶马车的。 宝根天天坐着他的马车在村里和工地之间溜达着玩。 工地很热闹,坝上坝下全是红旗。 大伯母加入了公社的后勤伙食队,宝根钻过去看了一眼。 工地上的伙食要比大队的食堂强。 野菜粗粮馒头、咸菜疙瘩和米汤。 算是最正经的吃食。 宝根上辈子进体制后,整个科室也多次被动员去上过堤坝。 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他退休后被邀请回老单位参加活动。 整个单位各科室去修堤坝现场送温暖并参与劳动。 他们几个退休的都晓得拿着锄头挖了几块土,可那些坐办公室的,尤其是几个女同事。 全部都精心化了妆,一个比一个穿得洋气,还是一水的高跟鞋。 站在那里拿着横幅就是一阵摆拍。 还不知死活的把视频和照片放到了单位官网上。 结果自然是小小的“火”了一把,宝根隔年再回去看的时候,整个单位被缩减了三分之二,还都是新面孔。 宝根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他在这里看到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千百人都在专心的劳作,锄头飞舞一刻不停。 挑石头的、推小车的健步如飞。 各大队就没带懒汉过来。 第225章 你吃错了 宝根每次来到工地,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忙做点事情。 八岁大的孩子在乡下已经算是个半劳力了。 上百个孩子在工地四周的山野里采野菜,每人每天完成任务都有两到四个工分可拿。 其实宝根很想去挑土,他觉得一人一天拿个三四百工分都没问题。 唯一的麻烦就是可能被送去研究小藻菌的地方切上几刀……。 别看宝根参加过几次学校组织的挖野菜活动,但真把他自己放在的野外能认出的野菜还是太少。 就在他还在犹豫手里这东西能不能吃的时候,锁柱那帮孩子已经装了几大把野菜。 与锁柱几个故意对着宝根怪模怪样发笑不同,村里的几个小姑娘对宝根一直都很有耐心,给他解释着这个是啥、那个是啥、又该怎么吃。 但凡锁柱和阿二凳插一句嘴,就会被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瞪眼骂个不停。 面对这个场景,宝根忽然有些遗憾。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他说什么都要把梅子带过来看一看的。 “那边山顶上有人!” 锁柱的眼睛尖,指着对面的山峰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所有孩子都用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个凉棚往那边看过去。 果然那边山顶上站着一群人,还对着下头的工地指指点点。 锁柱之所以吃惊是因为那几个人里分明还有几个黄头发! 村里的孩子们一致认定对面的那几个黄头发肯定是特务,陪在这几个黄头发身边的中山装一定是翻译官。 大家嚷嚷着就要下山去举报。 宝根拉住了锁柱几个,摇了摇头。 只看那几个人身后的遮阳伞他就知道,这一准是公社通报过的外国使团游客。 就是一枪打野猪没打死的那些人。 算起来这帮人在淮柔附近水库已经野营好几天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没走,甚至还跑到了工地这边来。 只是转念一想宝根也明白了里头的诀窍。 指定是负责陪同的工作人员故意把这帮人引过来看看国内建设工地的盛况。 宝根抬头看了一眼山下红旗招展的工地,心里头马上又有了一个推断。 这几个外国客人指定是同阵营的,否则不会对这样的集体工作场面感兴趣。 宝根几个背着野菜回到工地做饭的地方,果然提前跑回来举报的孩子们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转了一圈后,宝根疑惑地摸摸脑袋,怎么没看见大伯母? 还有其他几个大队的主厨都没见着。 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大伯母和几个大厨从一个帐篷里愁眉苦脸的走了出来。 “做了十多年厨子,我怎么就没听过这种馒头的做法?” “谁知道啊?我开始听着这位同志介绍,我还以为是做点心,可他说又不是!” “把面粉和土豆合在一起,然后再用蒸的……,这不像是做蛋糕,我看还是从城里请师傅来吧!” 范三姐看着迎上来的宝根勉强笑了笑,旋即又叹了一口气。 别看她在村里向来好说话,但在做菜这方面她还真没服过谁。 可刚才这位同志提出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面粉和土豆合在一起做馒头,团子形状,还要能切成片。 城里传闻西方的那种面包也不是这样做的吧?! 宝根听了一耳朵他们的讨论,直到某位大叔又多了句嘴他才想到了某样东西。 “还要配一种浓郁的肉酱汁,这什么鬼地方的吃法?” 有自认为见过世面的厨子跟着点头。 “就是,我听说那些外国人吃面包也涂的黄油和果酱。” 宝根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边的山头。 他想到了山头上的那几个外宾。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奇怪的饮食要求是山上随行工作人员来请工地上厨子们帮忙的。 这种土豆配面粉蒸出来的东西应该叫做面团子。 上辈子他一个老朋友的闺女去了欧洲留学,回来后就弄过这东西给他们吃。 面团子,号称蘸着肉酱吃最美味的食物,这是捷科人的挚爱。 这东西对于捷科人来说,等同于北方人桌上的饺子和南方人桌上的米饭。 几天不吃心里头就惦记得慌。 原来是几个捷科人! 宝根的小脸瞬间黑了下来。 哪怕此刻山顶上是几个老毛子,他都不会脸黑如此。 如同后世宝根那个年纪且在体制内混过的人都清楚,咱们家和捷科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尤其是在一九六零年! 作为老大哥在照会里还是多少留了点余地,没直接说“逼债”两个字,只是想让兔子服软。 可却有几个角色甘当打手,以维护阵营纪律的名义,撕毁协议直接上门逼债。 农产品和什么矿产都不要,就要你的外汇储备! 哪怕兔子说我要留着买粮食,他依然不肯退步,摆明了不给你任何活路。 最后把兔子给惹毛了,要拍桌子翻脸,他们才同意用矿产和少数农产品来还债。 几个厨子研究了半天,总算做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面团子,配着野猪肉做的肉酱汁给送了过去。 回到村里,宝根在自己床上躺了半天没睡着,直到半夜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前几天总觉得还差点什么的问题,和今天所得到的消息联合起来,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第二天工地上做的面团子里被加了些板栗进去。 这是厨子们无意中听到孩子们的叽叽喳喳才得来的灵感。 果然做出来的面团子比光夹土豆味道要好多了。 午后过来还盘子的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看来这道菜还是做对了! 可下午当一个小小的谣言在工地上流传开来后,厨子们集体出了一身冷汗。 晚饭送过去的面团子里头却没了板栗的踪影。 本来这几个外国人就比较难伺候,工作人员不得不赶在工地收工之前找到了厨子们。 可大家都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说话,追问急了就哈哈一笑说你吃错了,咱们这里从来没有过栗子! 这不是扯淡吗?之前面团子里那么大的板栗味! 还从来没有过? 我又不是老外,淮柔板栗的名声我也是知道的。 第226章 速度速度! 工作人员负责的只是陪同任务,既然工地上几个领头的都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他们也只能作罢,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甚至有的工作人员私下以为是大家知道的这几个老外在京城做的事,感到不满才不愿意给人家板栗吃了。 本来工作人员也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反正对方故意找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还不兴咱们自家老百姓不高兴招呼你了? 不得不说,六零年的农民们是淳朴而可爱的。 第二天一上工,山顶上准备撤离的那群人当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山下的那帮农民居然连夜把这个水库周边好几条山路给挖断了! 几个老外互相对视了一眼,心底暗自有了想法。 那几条山路都是往东北方向延伸的,莫非那里藏着什么不想让咱们看见的东西? 言语一试探,让几个工作人员莫名其妙。 他们敢拍着胸脯,保证那边还真没有什么敏感的东西! 那就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 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才走到半截一群男女村民有意无意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堵在他们前面对着泥巴就是一阵乱挖。 这回连工作人员也糊涂了。 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难不成你们公社还出了金矿? 可就算出了金矿或者挖到了宝贝,让人家外国朋友看一眼又怎么了?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几个老外心里越发笃定,东北边肯定有这帮村民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东西。 看着这些私下里紧张兮兮的村民们,这个老外眼珠子一转立即有了主意。 “那就算了,我们不过去了,免得耽误大家修路!” “不过我们可以在工地上转一转吗?” 几个工作人员点点头,那随便你们,只要你们不急着回京闹事就行。 作为搞外交的人员,他们多半都会汉语,他们准备在工地上找几个看着淳朴点的人来探探口风。 可惜,工作人员们都很尽责。 不管他们每个人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一个或者两个人。 哪怕一位女客人借口去工地上的厕所,也有一位女工作人员守在门口。 不过出于礼貌,她站的位置大概在女厕所门口三米开外。 工地上没有男厕所......。 不过女厕所后面不远是厨房丢弃垃圾的地方,“刚好”有两个小孩在这里聊天。 听着这两个小孩的聊天内容,正在蹲坑的外国女人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就因为这个?! 这帮龙国农夫也太有意思了吧?! 淮柔这片山区产野生板栗,是本子商人指定要的特产。 而东北那片山区里就是那些野生的板栗林。 我们会在乎他们的这点板栗? 还说什么千万不能让我们知道这件事。 这也太滑稽了! ...... “不、不、不!” 几位捷斯伐代表中的一位男士摇了摇手指。 “我觉得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 “我们的几位头被请去了小汤山度假,而我们这些跟班也被好生的照顾着四处游玩,所以你相信他们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板栗而怠慢我们么?” “这里头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有人也表示了赞同,再次追问着女同事。 “你从那两个孩子嘴里还听到了什么?尽量回忆一下!” 女人想了想,觉得那两个孩子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说今年给本子客商的板栗收购价相当的优惠,以至于他们各个村,嗯,现在叫大队都没兴趣去采摘板栗。” “可他们的上级说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涉及到进口什么的大事。” “我觉得可能是孩子们不太懂,把出口和进口弄混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女同事。 “没了?” “没了!”女同事摊开手,“他们最后谈了一句关于吃饱饭的话,这在现在的龙国是再正常不过的交谈。” “复述一下!” “额,他们说,大人们说他们村再熬两个月就能吃饱饭了。怎么,这话有什么问题?” 其中一个男子忽然抬头。 “再过两个月?可据我所知,那时候根本不是他们的收获季!” “所以这个村子凭什么能解决吃饱饭的问题?” 领头的男人在喃喃自语。 “不让我们知道板栗、超低的板栗出口价,还必须完成采摘任务给本子人,几个月后的粮食......。” 忽然间,他眼神骤然变得雪亮。 “同志们(他们也是这样称呼),我想我知道一件大事!” “国内让我们追查龙国人偷偷进口粮食的渠道,如今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 “那些为了垄断龙国几处知名板栗产地出产的本子商社!”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正是这些本子商社在和龙国合作。” 有人猛的一拍大腿,也是恍然大悟。 “好你个龙国,这条路子我们还真想不到!” “我们甚至怀疑了英伦和法兰人,都没怀疑他们会把这件事交给本子人去做!” “津门港!本子商社有固定的运板栗商船可以出入,我记得他们在那里还租了很多仓库(真有)!” “没错,来的时候运粮食,回程运板栗,这些本子人是一点利润都不会放过的!” “这是一个天大的功劳,我们必须秘密的把消息传回去!” ...... 林靖远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他手里的这张刚更新的农产品抵扣清单上怎么多了几样东西。 迁西、泰安和淮柔的板栗?! 老毛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零食了? 哟嚯,这抵扣债务的价格还不低啊! “队长,你快来看看这个!” 一帮人研究了半天新清单,都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要不,给对方再确认一下?” ...... 口岸对边的老毛子官员笑着放下了电话。 “果然他们打电话过来,试探的就是关于板栗的事。” “那么亲爱的东方达瓦里希,请选择吧,要知道供应足量板栗抵债额度可是限时的优惠!” “五倍于本子人的抵债价格,你们还能不动心么?” “那些本子人和你们签的只是备忘录,他们可以反悔你们自然也可以的......嘿嘿嘿嘿。” ...... “快,给部里打电话!” “这三个地方所有的板栗我们外贸部都要了,时不我待!” “建议部里给双倍的划拨价收购,速度,速度!” 第227章 三毛一斤 公社办公室。 莫主任的表情很严肃。 坐在桌子对面椅子上的乔三文很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又下意识的盯了坐在莫主任身边的那个中年人一眼。 今天公社把自己这些大队干部叫过来,问的话怎么颠三倒四的,没个准问题? 依旧是那位中年人笑眯眯的问话。 “乔三文同志,你再把当时的情况说一说,例如你是听到谁第一个说这件事的。” 乔三文一回忆,有些犹豫。 “好几个人吧,不过都是各说各的。” “马坝大队的老齐说他听人说这次板栗压价其实是为了大局......。” “还有个不知是哪个大队的老婆子说山上头的老外是老毛子的帮手。” “问本子人是不是帮着买粮食的好像是上河大队的,当时他们大队长还问他是听谁说的。” “他也说不清楚个一二三,后来工地上几个话头一综合,都说不能让山上的洋鬼子知道板栗的事,也就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本子人帮着买粮的事,反正......大家都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中年人停下记录的笔。 “所以你们把食物里的板栗给去掉了?” “对的。” “可人家工作人员问你们,你们怎么说从来就没有过板栗。” 乔三文摸摸鼻子笑了。 “电影里不是演过么,翻译官能有好的?” 莫主任和中年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无奈。 “那行,不过为什么你们会半夜跑过来把路过挖了?” 乔三文又回忆了一下。 “那天下工的时候天色都半黑了,上万号人呼啦啦的往外走,也再不知是谁在人群里说上河大队准备晚上过来把路给挖了,我们大队的人也觉得自己不能落下,都是晚上自发去的......。” 莫主任无语的看着自己本子上的记录。 乔三文说是有人说上河大队提出的、可上河大队大队长说是听说马坝大队的人要去,马坝又说是双坡大队......。 一团乱账。 等乔三文出去后,莫主任和中年人聊了起来。 “郑同志,你怎么看?” 郑同志看着自己记录本上的内容,也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他推断出来的东西比刚刚乔三文讲的还要复杂。 最后形成的那个谣言是来自于三四个不相干的猜疑的组合,而这三四个猜疑的背后又有着七八个片段的组合。 从总体上看似乎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个“巧合”。 可如若不然,那代表的问题就很严重。 那说明本地公社内部可能隐藏着一张潜伏的网络。 只不过他和上级都无法搞清如果这些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假设这帮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们种种作为根本就是为了故意引起那几个捷斯伐人的注意。 根据推断和最后的结果来看,老毛子真的上了当,试图用高价拿走这些板栗抵债,在试探我方的同时也想阻断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本子购粮渠道。 “看着没什么问题,不过,”郑同志点了点自己的本子,“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工作组的同志准备下去各大队待一段时间。” …… 双坡大队的打谷场上,之前在公社面对问话坐着都觉得别扭的乔三文,此刻正叉腰站在石头碾子上,声音洪亮,满脸激昂。 而在他身边则站着两位从上面派下来的工作人员。 “同志们,好消息呀!” “之前被本地人压价,导致咱们队里一斤才能拿一毛钱的板栗。” “经过咱们工作组人员的不懈努力,终于让北边的老毛子认栽,同意高价收购咱们的板栗用来抵咱们的债务!” “光荣啊~!!!” 乔三文大笑着带头鼓掌起来,聚集在打谷场上的双坡大队队员们先是一愣,接着也是大喜,通天的掌声响彻了整个打谷场。 “接下来欢迎派在咱们公社工作组的马同志和李同志给大家讲两句!” 马同志和李同志互相谦虚了一下,最后还是戴着眼镜的马同志跳上了石头碾子。 “乡亲们,我是从京城直接下来的。” “上级很重视咱们这次的出口任务!” “为了督促大家尽快、圆满的完成这次任务,咱们这回落实到队里的收购价是三毛一斤!” 三毛一斤! 打谷场上的人们顿时轰动了起来。 前年价格最高的时候,本子人也只给了一毛六。 而今年那些黑心的矮子却只给一毛,而且无论品相如何都统一算。 野生的板栗产量不高,但从采摘到挑选到晒晾,耗费的人工却很大。 尤其是采摘,板栗没落地前是被毛刺裹住的。 一毛钱根本划不来,所以几乎没人愿意去做,只有公社那边要一直催着大队尽快完成采摘工作。 但如果真的到队价格能达到三毛的话,这可就太让人惊喜了! “大伙都听清楚了吧?” 乔三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整个公社,就咱们大队的板栗林是最早成熟的,热泉子边的那两板栗树的板栗都被你们吃光了吧?!啊,都给我记住。那是公家要还债的!” “山里的林子大约九月初就能摘!”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要加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队员们再次鼓掌起来,脸上都多了笑。 马同志在和不太熟悉的李同志聊天。 “老李,你刚才就没有什么话讲?” 老李呵呵笑着摆摆手。 “我就是来保证你和这批板栗安全的,还真不大会讲话,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马同志的心情明显有些激动,拿出一根烟,点了半天才点着。 “舒坦啊!” “老毛子这回怕是得了失心疯,只要咱们十天内把板栗送到口岸,他都不管品质,全按四元一斤抵债。” “比那些奸诈的本子商人足足高了五倍!” 李同志心里呵呵一声,却在不动声色地四下观察着队里的情况。 他却浑然不知,他没有注意到的那群在看热闹的小孩里,有双眼睛悄悄的盯住了他。 宝根背着人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白毛汗。 果然这个计划还是有些后遗症的,这位李同志怕不就是来搞调查的。 查吧,看你能查到啥? 不过老毛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大方”,就是不知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些本子商人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第228章 有贼! 津门港,某个港务办公室。 一个穿着西装、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的矮个子男人,正以九十栋鞠躬的姿势向一位科长行礼。 “向桑,还请务必帮助在下一次!” 矮个子额头上满是冷汗,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异常的尴尬和卑微。 “你们的信誉我们商社是一直认可的,怎么这次会这么突然发生这种转变?” “河野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向科长笑得很无奈,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这也是上头的意思,再说北边出的价格这么高,我们也没办法和理由去拒绝啊。” 河野急忙送上一个红布裹着的东西,让向科长大惊失色,急忙跳了起来。 “你快点收起来,不然我马上叫人了!” 河野犹自不死心的又深深鞠了一躬。 “向桑,关于我们之间的交易可是签过备忘录的!” 向科长的笑容中带了一点冷意和调侃。 “河野先生放心,前段日子您给我上的那一课,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备忘书只是备忘书而已,并不是合同,并不能强行约束你我最后成交的意愿,不是么?” 向科长此时的内心无比痛快。 ----让你个小鬼子言而无信,以为我国的板栗根本没有其他销售渠道,所以趁着我们国内自然灾害黑心压价。 “向桑你应该清楚,北边人可能只是一时好奇才采购这批板栗,但到了明年呢?” 河野的语气很软,但话里威胁却生硬的厉害。 向科长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个鬼子还在用明年的事来威胁他,可眼前的形势很明显。 要是河野拿不到今年的龙国板栗,他们商社在本子国内市场份额最大的高端产品----幻之津门板栗罐头就无法继续供应。 怕是到了明年和自己接洽的,已经不再是这位喜欢自作聪明、落井下石的河野。 河野一身虚脱的离开了办公室。 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月之前,他还得意洋洋地向自己上司汇报自己做出的伟大成绩。 他趁着龙国国内灾害频发,又没有第二个销售渠道,趁机强势要求所有品级的板栗都按八毛一斤算。 当时他在给总部的电文中得意洋洋的宣称,这一次足以替商社省下五分之一的费用! 豆大的汗滴从河野的额头和背心不断的流出,把他变成了一个水人。 他不敢想象在现在这种情势急转的情况下自己会遭遇什么。 因为实际上他这次省下的费用不只是五分之一,而是五分之二,没有报上去的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这次龙国人算是误打误撞揭开了一个经济真相。 本子国国内固然是龙国板栗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出口销售市场。 但因为观念上的束缚,所以一直被他们拿捏着。 但反过来,龙国也是这类板栗唯一的原料出口地。 最高档的板栗来自龙国这个概念在本子国内根深蒂固,幻之津门板栗罐头是他们商社在本子国内经营了几十年的高档老品牌。 让这个老品牌的产品断供? 很可能直接湮灭公司这个最大的无形资产之一。 商社的股价肯定也会一泻千丈! 暴怒的社长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如果他敢用其他地方产地的板栗去充数,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商业对手戳破这个假象。 那整个商社也就完蛋了! 河野突然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此刻的他无比后悔在一个多月前会那样傲慢的对向科长提出那样不近人情的要求……。 他以为自己会借着这次机会青云直上,却不知不觉给自己挖了一个葬坑。 ----不行,在消息正式传到社长耳朵前,他必须找出办法来! 数个小时之后,向科长有些惊讶的看着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河野。 这回这个鬼子的笑容极其谄媚。 “向桑,我带了一个好消息!” “我们商社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决定今年也按五倍的价格来收购。” “同时,我们还会为明年的采购提前下定金,还是按照以前的方法分级别,从一块五到六毛不等!” “你觉得怎么样?” …… 夏季修坝开渠不常见,农村通常是在秋收之后再安排这些事。 可上头一再严令下来,说今年气候异常必须抽出足够的时间来提前抢修,所以双坡大队的队员们赶在七月上旬简单忙完地里的事后,便一心泡在了工地上。 白日喧闹的村落显得格外宁静。 陈玉华半睡半醒的靠在椅子上打盹,手不知觉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上。 此刻的她已经小腹微隆,多了嗜睡的习惯。 柳茹茵最近迷上了跟大伯母学厨艺,正在后厨忙着煮东西。 宝根带着了老四和老五去村口的沟渠边同村里的孩子们耍。 林老爷子不在家去了公社供销社买东西。 陈玉华一家人回到乡下带了不少粮食,把很久都不见踪影的耗子又给引了过来。 大队里各家各户几乎都没什么粮食,只有大队食堂后头的仓库里多。 但那边有大队养的两条狗看着,耗子一般无法得手。 所以林老爷子决定去公社买点耗子药回来。 因为家里没有灶和锅,所以柳茹茵用的是两个小小的泥灰炉子和两个瓦罐弄吃的。 其中一个瓦罐里煮的是加了些豆子的代食粉子糊糊,这是林老爷子的吃食——陈玉华和柳茹茵都犟不过他,一说就发火。 另外一个小罐子里熬的玉米面糊糊,这是陈玉华的孕妇餐。 柳茹茵和其他几个小家伙的饭是几个锅贴,几个野菜馍馍贴在小罐子的内壁上。 最先熟的是小罐子的吃食,她用抹布拿下来,将小罐子放在水盆里浸着,还盖上了片席子。 代食粉子要多煮一会儿才好消化,所以柳茹茵准备先去沟渠边打水回来再把另外一个瓦罐取下来。 “婶儿,我出去打水,马上就回。” 陈玉华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过了不多一会儿,柳茹茵挑着两桶水东倒西歪的走回来。 正好几个从村口回来赶饭,立即上前殷勤的帮了柳茹茵一个倒忙。 本来柳茹茵就不太会挑水,两个桶里的水已经晃荡出去了一小半。 结果这三人一闹一帮忙,到家的时候就剩下两小半桶水了。 柳茹茵哭笑不得的提着桶子来到后面厨房,下一秒,她手里的桶子哐当落在地上,剩余的那点水全洒在地上。 “啊~~。” 柳茹茵强行捂住自己的嘴,把后半声惊呼生生压了下去。 只见厨房里,煮着代食粉子的瓦罐不知何时被放在了地上。 罐口大开,里头还冒着残留的热气,可一罐子粉子糊糊都已经不翼而飞。 “有贼!” 第229章 找到了...... 柳茹茵手里死死抓紧榴木棍子,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厨房后头低矮的墙头上找到了一点代食粉子残留的痕迹。 贼是从墙头上翻进来的! 林老爷子刚好到家,满脸铁青的他沿着屋外走了一圈,果然在厨房外的后墙上看到了攀爬的痕迹。 愤怒和后怕同时在老爷子心底浮现。 一罐粉子不值当什么,可刚才自己怀着孕的儿媳妇可就躺在堂屋里。 要是刚才玉华的耳朵灵敏点或者这贼不小心弄出多的动静,一旦陈玉华好奇找了过去,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同样感到后怕和愤怒的还有宝根。 八岁的小屁孩正在暗暗的反思。 自从来到乡下后,他觉着自己的警惕性降低了太多。 双坡大队好人确实不少,但也免不了有害群之马。 他以为有林大爷和乔三文这个大队长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谁知道还是有不长眼的盯上了自己从城里来的一家 宝根黑着小脸看向窗外。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人给找出来! “难!” 来串门子的锁柱吐吐舌头。 “都不用查,我们就知道是谁谁谁干的。” “就算你大爷去告状,了不起队里就敲打敲打罢了,毕竟没抓到现行。” “而且这事不光彩,队里估计也不会认真查,只会让人盯着那几个家伙一段时间。” 二登呸了一口。 “锁柱哥你就直说,这事肯定是牛满仓和乔逢喜那两个懒汉干的!” “三文叔敲打他们多少回了?还不是死不悔改?” “我爹就说过,非得把他们送进去关上几个月才知道厉害!” 宝根看了一眼锁柱,锁柱爹是大队民兵队长。 “偷一顿饭能关一个月?” 锁柱点点头。 “偷个人的东西还是粮食,大概一个月起步,偷公家的那是一年起步。” 宝根呵呵笑了笑。 大约六点半的样子,大队里的人都从工地上回来,宝根从林大爷这里抢下了去乔三文那里告状的活计。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拿了一样东西在手里。 乔三文今天刚进村就觉得右眼直跳。 因为村里的那两个懒汉居然在下工的半道等着村里人,故意一起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乔三文敢发誓,这两货肯定是惹事了! 可惜这两人的赖皮脸太厚,他问了好几次都在装傻。 果不其然,他刚刚进到村里就看到宝根一脸惊恐的飞跑了过来。 乔三文和几个有预感的队员顿时都是头皮一炸。 别是林靖远的爱人出了什么事吧?! 那可是个孕妇! 乔三文下意识的一看身后,果然,乔逢喜和牛满仓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文叔,出事了!” 宝根一脸惶恐的站住脚,还用手不安的捏着衣角。 “我姐煮的一锅糊糊被人爬墙偷吃了。” 乔三文几人心里顿时一落——陈玉华没出事就好! 但他们马上又怒不可遏起来。 这年月偷粮食可是丧天良的事,而且还是偷的孕妇的! “宝根,你放心,叔会查的,就算找不到也会把被偷的粮食给你家补回来。” 可宝根一脸快哭的样子。 “叔,不是粮食的事。” “我们家不是昨儿闹耗子么?” 乔三文点点头。 “嗯,对,这个我知道。” 宝根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大爷去公社买了一包耗子药。” “我、我以为那罐粉子是我姐煮了来药耗子的,所以我给、我给......。” 面对支支吾吾的宝根和宝根摊开掌心露出的那半包耗子药,乔三文几个魂都快飞了......。 “砰~~!” 正在美美吃着糊糊的乔逢喜和牛满仓被剧烈晃动的大门吓了一大跳。 “快,把东西收起来!” 牛满仓急忙藏罐子,可下一秒自己的大门哀嚎着倒地,乔三文带着几个村民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乔逢喜脑子活,他急忙抓起装糊糊的罐子猛的扔进了窗外的沟渠里。 “三文叔,你踹倒满仓家的门干啥啊?!” 看到乔逢喜的动作,还有他倒打一耙的话,乔三文被气的直哆嗦。 “好、好、好!” “老子要不是这个大队长,我还真不想管你们两个!” 乔三文指着窗外。 “是从靖远家偷来的代食糊糊吧?” 牛满仓和乔逢喜都不用对眼神,异口同声的摇头。 “大队长您冤枉人!” 旁边有人在冷笑。 “我说就别管他们,让他们发作起来就知道厉害了!” 乔三文冷冷盯着两人说道。 “你们俩是大队里消息最灵通的,老林头今天要去公社买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牛满仓嘟囔了一句。 “他儿媳妇家粮食多,都遭耗子了,谁能不知道?” “他家要是少了吃食,还是问耗子要去。” 乔三文呵呵一声,把手里的半包耗子药扔在桌上。 “他家宝根是城里孩子不懂事,以为这罐子粉子是用来配药的,所以直接放了半包在里头。” 乔逢喜和牛满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刚才这孩子偷偷哭着来求我不要说出去,所以......你们俩真没吃?” “叔,救命啊~!!我不想死~!” “大队长,咋办,咋办,我们一开始就吃了一多半,快,送我们去医院。” 两人的腿瞬间就软了,甚至开始觉得腹部隐隐作痛。 “来了,来了,都让让。” 锁柱和二登用草纸堵着鼻子合力抬着一个味道熏人的桶跑了过来。 这桶大家都认识,公家肥田用的。 所以这是一桶屎尿......。 一半多糊糊被他们在两小时之前吃下,所以只能用这个来催吐。 四五个人死死的摁住他们俩,两人的亲戚狠心给他们大口灌着那黄绿色的......。 宝根躲在远处都想吐。 一大桶肥田的东西都灌了下去然后吐出去。 牛满仓和乔逢喜如同破布娃娃般失去了一切反应,只觉得自己还不如被毒死的好。 “应该行了吧?” 有人疑惑的看着村里的老大夫。 老大夫在翻他们俩的眼皮子,心里满是疑惑。 就在这时,锁柱探头进来捏着鼻子笑着说话。 “三文叔,宝根家不见的那半包耗子药找着了!” “放了药的罐子被茵子姐搁墙角了......!” 一屋人顿时面面相觑。 有人看着已经没了八成命的两人,低声提议。 “要不,送......公社医院?” 乔三文没好气的一拍桌子。 “送个屁医院,养两天,民兵队给送公社劳教所!” “砰~!” 刚刚扶起来的牛满仓家大门再次被人冲倒。 一个队员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 “大队长,不好了~!山里起火了~!” “看位置是板栗林的方向!” 第230章 心疼 在六十年代初期,败退海外的敌对势力活动依旧频繁。 尤其是在三年困难时期,被视为天赐良机。 却不知他们这种事干的越多,老百姓心里对他们积累的仇恨却越多。 要知道现如今的人几乎都是从四十年代活过来的,他们那些年干的那些没底线的事根本没人能够忘记。 板栗林方向起火,摆明了是特务在搞破坏,为的就是加重国内的经济负担,整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带着水桶、扁担空群而出。 十来个民兵也背上了枪,在锁柱他爹的带领下一路飞奔。 人人眼珠子都是红的。 工作组的李同志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身手敏捷得不像话,比乡下人还要熟悉山地地形。 只不过跑到一半的时候,李同志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身后几百米的人群喊了一句。 “有其他路可以离开板栗林么?” 全村跑得最快的是林大爷,他急忙指着西北方向。 “那条有条小路可以通县道。” 李同志二话不说就往西北方向跑去,带着十二个民兵的锁柱他爹也反应了过来,立即派出五名民兵追着李同志跑。 乔三文发誓,自己当年追逃圈的猪都没今天跑得更玩命。 肺部火辣辣的疼。 他手里紧紧握着镰刀,眼珠子已经全红了。 三毛一斤的收购价,意味着大队今年不会再饿死人,最穷的也不用想着出去逃荒。 可那些该死的人为什么就想要自己全村人的命! 男女老少们都没说话,憋着一口气一路狂奔。 大队村口。 宝根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选择跟上去。 主要是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跑得慢容易掉队,到时候万一给他来个剧情杀,他都没地方哭去。 敢在大陆潜伏的货色,几乎都是亡命徒,而且基本都有枪。 还有就算他的空间能存水,但他也没喷洒能力,去了也是白搭。 陈玉华一家住的老仓库在一片坡地上,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的看到村口的动静。 宝根不动声色的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把所有冲出村口的队员们一一记在心里。 两世为人灵魂*2,他本身最大的能力就是记忆力相当惊人。 再加上铅笔和小本协助记录,最后得出结论——一共有二百七十七个人离开了村子。 村里的孩子们都聚在一起讨论,个个小脸憋得通红,都是气的。 宝根招呼了锁柱一声。 “锁柱哥,咱们年纪小帮不上其他的,不如让大家都回去看看自己家和隔壁都有哪些人去那边救火,免得晚上回来的时候少了人都不知道。” 孩子们正好都浑身痒痒,听了宝根的话也不等锁柱回答,都马上应了一声四散开来。 ...... 几个火把还在不断点燃着四周的树木和草丛。 拿着火把的黑影盯着眼前开始燃烧的草木树林露出森然的笑容。 “抵债?想得美!” “队长,”其中一个黑影捂住口鼻问领头的,“大夏天的草木太茂盛,汁水太多,咱们点了半天才有这点成果,但看着这火头还是不够大啊。” 队长微微摇头。 “谁让咱们搞不到汽油,不过无所谓了,火头已经起来,要是再来点风就完美了。” “队长!” 负责望风的忽然出声。 “山下村里的人来了!大概还有三里路~!” 队长先是一怔,心道:这帮泥腿子怎么来的这么快? “怎么回事?!” 队长有些懊恼的发问。 “老子算的好好的,这个时候他们不该是都去了食堂吃饭?” 手下也觉得这情况不对劲。 “没错啊,这帮泥腿子吃饭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跑出来。” “而且有一座山丘挡着村里的视线,除非他们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村跑到了地头,才能看到我们这边的烟火。” 对方来得如此之快,只能说明他们这边刚放火就被对方发现了。 其实这帮人算的很准,故意选在黄昏的时候放火确实眼光毒辣。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双坡大队出了点事,急需用到地头棚子里的粪桶和米田共,是乔逢喜家的亲戚生怕救不回来乔逢喜所以又提地头提了半桶。 这人刚提桶出棚子正好看到了板栗林那边的烟柱。 “撤!往西北走~!” 队长恨恨的扔下一句话,带着四个人飞速撤退。 他们五个人虽然有两支手枪,但在野外和有步枪的民兵对射,那只是找死。 “立即上县道,各自回家,记住自己出门的借口!” 他们撤退得极为利落。 队长相信那帮泥腿子此刻的眼里只有那片板栗林,不懂战术的村民们不太可能想到绕道来堵小路。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最多还有十分钟,天边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将尽,届时天地间一片黑暗,足以掩护他们成功撤离。 忽然连续射击的枪声响起。 跑在第一个黑影直挺挺的倒底,故意跑在第二的队长急忙侧身扑倒,但还是被打中了胳膊。 队长的额头一片冷汗。 他通过枪声判断出那是一把五四式手枪! 在黄昏里的枪法还如此精准,开枪前也没有任何喊话,这说明对方绝对是那边的同行! 大事不妙! “老大,对方好像只有一个人!” 队长咬着牙在撕衣服给自己包扎,同时恶狠狠的喊了一声。 “兄弟们,干掉他!速度!” 提前占据有利位置的李同志不动声色的又是一连串射击,打得特务们抬不起头来。 一个弹夹射完,他飞快的换了一个弹夹,翻身到另一个位置继续连续射击。 有个特务低着头狞笑。 “队长,这个家伙的子弹估计撑不了两分钟就会打完!” 可队长的脸色却铁青的可怕。 “蠢猪!他不吝啬子弹是因为后头肯定有支援!” 可惜队长的话刚落音,一连串嘈杂的脚步声从对面传来,随后是一阵让人心悸的拉枪栓声音。 老道的队长急忙低呼一声:“是五三式步骑枪,各自逃命去吧!他们是步枪,记得往林子密的地方跑,回去后毁掉一切联系方式~!” 爆豆似的步枪声大作,周围的低矮的灌木被7.62*54mm子弹打得纷纷折断。 板栗林这头。 乔三文带着人正拼命的割草、处理灌木,上百人用树枝、湿衣服、扫把拼命的打火。 锄头、铲子齐上阵,挖出泥土沙子往火上盖。 而林大爷带着另一半人在疯狂的砍着一排板栗树——他们要先清理一个隔离带来。 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和姑娘都去附近的石头池子打水。 “打来的水不要自己乱浇,集中起来浇一处!!!”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随着隔离带的成形,火势终于小了下去。 整村人都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不想动弹。 只有乔三文的哭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凄凉。 几十亩的板栗林被烧毁了四亩多。 算起来的损失足以让他心都碎了,因为这损失的不止是四亩今年的产量而是之后很多年都少了四亩! 第231章 如果我是特务 乔三文带着人回到大队时,惊疑的发现村口的火把插得很多,但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直到他来到打谷场才发现李同志已经回来了,正和马同志在聊天。 村里留下的人都在打谷场围着看热闹。 跟着李同志一起走西北小道的五个民兵正看守着三个人。 具体来说是两个死人和一个活人。 一个死人身上中了两发步枪子弹,跟破布娃娃似的,另一个被手枪直接开瓢,而活着的那个腿上中了一发手枪弹,被捆得严严实实。 腿上那杂乱的包扎手法一看就是大队老赤脚医生的手艺。 乔三文一肚子怒火正好没地方去。 他上前捏起对方的脸,拿着火把一照。 与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不同,这就是一张毫无特色的脸,就跟他们村里的人差不多。 他又翻看了一眼对方的手掌。 还是个经常下地的! 李同志在不动声色的看着被自己俘虏的家伙,同时也扫视着回来的村民,如果村里有这个人的同伙,脸色大概率会有些异常。 村口之所以插那么多火把,是宝根带着孩子们做的。 他躲在村口的黑暗里,把所有回来的人都慢慢核对了一遍,除了留守在林子那边的几个民兵外,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人。 这个人宝根认识。 刘翠英,村里很普通的一个独居寡妇。 宝根可以肯定之前出村的人里没有她,而且小孩们排查过,这个女人家里点着蜡烛但却没有开门。 可她却跟着救火的队员们一起回来了! 宝根不动声色的推了推身边的锁柱。 “锁柱哥,刘寡妇是谁家亲戚啊?” 锁柱有点困,随口就说。 “还能是谁?就是之前管食堂偷了粮食的牛家两口子的亲戚。” “他家儿子不是还想着你家稻花姐么?” “刘寡妇是他姑父后来娶的,才过门半年他姑父就淹死在了河里,所以我大爷说那家人晦气。” 宝根点点头。 可不就是很晦气么,尤其是这个刘寡妇还遇到了他,算是晦气到家了! 刘寡妇是在她家里被抓的。 她打死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几个多事的孩子给盯上了。 村里孩子们举报她在家里根本没去救火,因为她家一直点着蜡烛,而且孩子们也没看到她出村。 可她却为了蹭荣誉,竟然从村子另一头出门混入了救火回来的队伍里。 太无耻了! 可乔三文一听,顿时就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明明记得刘寡妇是跟着他们从火场一起回来的!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不决,但李同志却当即亮出了一个本本,让他立即抓人! 到了第二天早上,李同志和几个民兵押着俘虏、刘寡妇和那具尸体去了公社。 当天的工地劳作也被取消,各大队民兵全部动员起来设卡排查,尤其是昨晚动向不明和受了伤的人。 “这群杀千刀的!” 林大爷骂骂咧咧的从大队部回来。 他虽然不是大队的干部,却是乔三文很是倚仗的老军师。 “咱们公社昨晚被点着的板栗林足有二十多亩!” “宝根,你告诉下头两个小的,最近不要出门!” 林大爷又对着后厨喊。 “茵子,茵子~!” 柳茹茵从后头探出头来。 “诶,我在呢,大爷,啥事?” “你以后出门跟着你稻丫和菜丫姐,可不兴一个人到处走。” 他为难的看了一眼陈玉华。 “玉华啊,过几天路面通了,我看你还是带着孩子先回吧。” 陈玉华也觉得有理。 比起在城里,乡下隐藏的那些特务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说话间,忽然外头响起了林大伯的声音。 早上才去了公社的李同志居然由林大伯陪着走了进来。 李同志是来拜访林大爷的。 他想了解一下村里人的来龙去脉,乔三文便推荐了林大爷。 李同志上门的借口是代表公社来表扬一位小同志。 发现刘寡妇“蹭”荣誉的是宝根同学,这是所有孩子都知道的事。 宝根和锁柱一人一张小奖状和一本新本子。 宝根的功劳是发现不对劲,锁柱的功劳是举报不对劲。 主打就是一个心细和一个嘴快。 公社奖励他们俩的目的是为了发动小群众们平时也要多观察多思考。 发了奖状,李同志便和老林头拉起了各家的家常。 宝根的奖状被柳茹茵如获至宝的收走,他则找了个借口拉着拥军留在林大爷身边听八卦。 在宝根看来,林大爷估计是知道李同志的身份,所以在介绍村里人各家情况的时候都没半点隐晦。 聊了半天之后,两人又聊到了昨晚的事。 “这次虽然抓了好几个,但真正领头的根本没露过面。” 李同志显然有些担心。 “按照那边的规矩,一旦他们盯上了板栗这个事,一般来说是不会半路而废的。” “毕竟距离板栗采摘还剩下一个月!” 林大爷沉吟了一会儿。 “只能派人轮流上山盯着,或者学十年前的法子,在山头设消息树。” “把通往山里的路让民兵都封上,也就熬一个月,非要进山的人也得两个一组。” “咱们人多,不怕防不住他们。” 李同志忽然笑了笑。 “我们双坡大队的板栗林应该是全公社第一波成熟的吧?” 林大爷眨眨眼,拍了一下宝根的脑袋。 “小孩子不要听这些阴损的事,带着你弟弟出去玩儿去。” 宝根撇撇嘴,一脸的小不屑。 “呵呵,换我是特务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李同志也笑了。 “对,你聪明!要不然也发现不了刘寡妇的不对劲。” 宝根拉着林拥军往外走,但林拥军也有些不服气。 他抬头看着自己无所不能的三哥。 “小哥,你要是特务,你会咋办啊?” “我啊,我才没那么傻,紧盯着板栗不放。” 八岁的孩子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我会趁着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山上,一把火把大队里的粮库给你点了......。” 林大爷嘴里的烟枪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指着宝根的背影手指头一阵发抖。 就连李同志都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液。 一点白汗毛在他的后背缓缓渗出。 对啊! 要是他是特务头子,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山上? 只要趁机点了大队的粮库,不管成功不成功,谁还敢离开村子去山上摘板栗? 要是被他们成功了则更麻烦。 只要有心人暗中煽动,缺少口粮的队员们很可能会不让板栗离开大队! 毕竟板栗也是可以当做粮食的。 第232章 暴雨之后 宝根适当的“聪明”果然引起了李同志的注意。 他一方面开始防备敌人真的搞“声东击西”的把戏,还一方面申请深度调查一下陈玉华和十五岁的柳茹茵背景。 好在陈玉华和柳茹茵最近都接受过很严格的相关调查。 柳茹茵是因为成为魏序言的干女儿而接受的特殊部门背景调查,而陈玉华则是因为要进入景川学校而接受的严格调查。 她们的资料都没问题,唯一有些瑕疵的地方是把柳茹茵卖给山里人的那个戏班子无法找到。 可那时柳茹茵才几岁大,在村里的几年生活也很苦是全村人都知道的,所以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至于八岁的宝根,李同志根本就没怀疑过他。 因为他的年纪太具有欺骗性了。 转天,宝根和几个村里的孩子陪着好兄弟锁柱一起上山给守林子的锁柱爹送口粮。 他们还趁机在被烧毁的板栗林里找板栗。 “可惜了!” 大部分倒伏板栗树上的板栗囊倒刺都被烧卷,锁柱用石头轻轻一砸就能看到里头的板栗。 很明显此时的板栗还没长好,都是不能吃的玩意。 “没事!” 宝根却兴致勃勃。 “咱们收拢起来看看有多少被毁了的。” 这小子甚至还在心里嘀咕:希望不少于二百斤! 宝根付出一把水果糖,换来村里的孩子们帮他收拢了绝大部分被烧焦且未成熟的板栗。 只算囊里的板栗,估计已经超过了三百斤。 趁着大家去追一只鸟,宝根收了二百斤在自己的笔记本空间里。 完美! 他就喜欢这种别人看不上的废品。 大家只在板栗林玩了半天,后续便被家长们限制——只能在半山腰以下的地方玩。 这片区域种了很多野生的或者播种的紫皮山药。 “都是发过芽后不得不继续种的,”二登有些惋惜的扯出一大块来,“我爹说得看运气,能收二成就是胜利!” “这块废了,已经烂了。” 其实这块紫皮山药烂的不彻底,但因为发芽太过的缘故根本没人敢吃。 宝根看着大家拔出来的这种烂东西,忽然间若有所思。 这东西他没多拿,也就偷偷收了十几块,全部种在屋子后头的空地里,然后拿玉扳指泡的水浇了两遍。 林大爷也不管他,随他玩去。 几天后在小伙伴的哄笑声中,宝根收获了十几块稀烂到彻底的东西。 实验失败。 宝根摸摸下巴,又盯上了自己笔记本空间里那些完好可食用的紫皮山药。 这些紫皮山药都是被他用小五星从发芽状态进化到可食用状态的。 他准备用泡过玉扳指的水来灌溉这些紫皮山药。 事实证明玉扳指泡过的水确实有微弱催化植物的作用。 才过了一天,这些完好的紫皮山药都发了芽......。 只不过这些芽不是白色或者绿色的,而是淡紫色的。 而且这些紫皮山药的外表紫色也远比其他紫皮山药紫得更深。 宝根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过没过几天山上的民兵都撤了回来,因为暴雨再次来临。 而且以这种程度的雨量,你就是把林子全浇上汽油也没用。 柳茹茵看着外头的大雨一阵阵心惊胆跳。 因为十五年来,生长在北方的她根本没见过如此大的暴雨。 而且这暴雨一下就是七天! 根据历史记载(非杜撰),京城地区在1960年7月21日至28日发生大暴雨,尤其是在24日这天长安街积水达到半米,所有电车停运十二小时,太和殿西侧围墙坍塌。 至于淮柔......。 乔三文扔下电话从大队部拎着锣窜进了大雨里。 “当当当当当~~。” “所有人集合~!” “沙河和雁栖河漫堤了~!(见淮柔县志1960年7月记载)” “公社指示,集体上堤~!!!” 睁不开眼的暴雨中,大队队员们披着雨衣、蓑衣或者斗笠一窝蜂的跟着乔三文往雁栖湖方向赶去。 上头说雁栖湖公社十万危急! 雁栖湖公社是山区起伏地带,一旦被灌后果不堪设想,尤其那里是整个淮柔三大板栗产地之一和最重要的鱼场所在。 留守在村里的全是老弱和儿童。 他们要做的事也不少。 例如这天,有个老头敲响了村口的钟。 “各家各户还有人的都出来几个,地里的水不能再淹下去了~!” 一群老头老太太披着蓑衣和锄头一脚深一脚浅的去了地头。 八岁以上的孩子也拎着小锄头跟了出来。 队里刚种的晚玉米,最怕的就是大雨! 柳茹茵带着宝根也跟了过去。 队里种玉米的地方多数是新修的梯田,因为这种地形利于排水。(1960年,淮柔地区梯田约占总田亩的15%,尤其是山区更多。) 山坡上大雨里,老人孩子们奔来走去四处掘开田埂,让水加速往下流。 宝根一开始还觉得挖泥巴挺好玩,可很快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雨实在是太大,哪怕一块地里的田埂被挖开好几处,但流出的水还是不如天上给的多。 很多田地里根本看不到地面,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水光。 有老农在雨里嚎啕大哭。 “留点吧,给咱们留点吧!” 也有老太太一边不停的舀水一边对着天空高声怒骂。 宝根吐出一大口雨水,又擦了把脸,他的小雨衣里已经全湿了。 “可惜了,那种能抗涝五到七天的玉米种子鲁单50要到八十年代才有。” 想起他当初被市里组织去北方鲁省参观旅游看到的那一大片玉米地。 一开始他们这些南方干部还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直到今天看到这场景他才亲身体会到,一个抗涝的品种对北方农村的重要性是有多大。 等于让北方的秋季生产有了保障,而不是再完全靠天吃饭! 宝根蹒跚着来到梯田的最下方,把手伸入了田中的水里。 不一会又把手偷偷伸入旁边的沟渠。 “咦?” 过了会儿,有个老人惊疑了一声。 “田里泄水的速度怎么快了这么多?” 好在宝根他们只熬了一天,从27日开始雨逐渐小了下来。 28日下午云开雨散,大太阳晒得人一身透汗。 队里的人都回到了村里,纷纷在晒被子、晾衣服,河边到处都是在清洗衣服的妇女,而男人们则继续泡在田里。 雨虽然停了,但山上依然不断有水流下来灌进田里,他们得继续排水。 宝根又跑过去“吸”了一肚子水。 不过他这回不敢直接放沟渠里,因为没下雨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他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放进河里。 河边的某处树荫下,林稻花在洗衣服。 她选的地方幽静,周围几十米内就她一个人在。 某个姓牛的青年慢慢的潜入水中,他盯着对岸的倩影一阵阵口舌发干。 如果他没打听错的话,似乎稻花是不会水的......。 他憋着一口气,从水下慢慢的接近稻花洗衣服的地方,偷偷的把手伸向了稻花放进水里在浆洗的衣服。 只要他猛然一拉,林稻花就会被他扯进水里,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林家还能怎么选? 几十米外的上游一块大石头后面,宝根左顾右盼的把手放进了河里。 忽然本就不宽的小河忽然暴涨出一条水浪翻滚着向下方扑去。 宝根被吓得吐吐舌头,急忙扭头就走。 明天就要回城了,可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手指尖距离那件女士的小衣还有一个指尖,水底的牛家男青年已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嗯?! 忽然岸上一阵阵惊呼声传来,林稻花猛然收起了水里的衣服。 牛家男青年一愣,什么情况? 诶诶诶~~! 巴掌宽的小河哪里来的这么大漩涡?~! “咕咚咕咚咕咚~~我~咕咚~咕咚~救~~~咕咚咕咚。” “河里有怪物~!!!” “咕咚~~不~~救~~咕咚。” 第233章 礼物和转校生 牛车摇摇晃晃的驶向土路的远方。 柳茹茵扶着陈玉华小心的躺在一堆包袱中间,来接人的解卫军坐在赶牛老倌的身边,爱红和拥军正在爬他的肩头。 宝根一个人坐在牛车的最后面,晃荡着双脚看着后方越来越远的村庄。 大队外头十多米高的小山包上,挤满了村里的孩子。 他们在不断的嘻嘻哈哈的对着宝根招手。 “下次来啊~!” “寒假来嘛~!” “宝根,一路平安~!” 站在最前头的是锁柱和二登。 二登一只手不停的招手,另一只手在不停的抹眼睛。 锁柱手里紧紧抓着宝根留给他的糖果,一声不吭的看着远方越走越远的牛车。 在宝根诧异的眼神中,锁柱忽然冲下小山包,直奔村口的大树。 这小子抓起钟上的绳子使劲晃荡起来。 “当当当~~~。” “宝根,别忘了乡下还有我这个朋友啊~!~~~~!!!” “星星咋还是那个星星哟~月亮咋还是那个月亮~!” 宝根看着听着突然就笑了。 这家伙,搞得跟电视剧大结局似的。 …… 半个月没见,梅子又变漂亮了。 辫子没了,改成了齐肩的短发。 这个发型特别合适抬头看天,小风一吹,发丝根根都在起舞,让女孩的脸越发生动起来。 还是那件土花布的衣裳,伊白梅同学侧着半个身子,两只手的手指在背后互相虚牵着,抬起下巴不出声,等着宝根先说话。 以前宝根在身边,她每天都笑不活,这隔了半个月不见,可把梅子同学给郁闷坏了。 宝根很懂事,当即把锁柱送给他的零嘴拿出来分享。 梅子好奇的吃了两个,觉得味道还不错。 主要是这个零嘴居然还用了卫生油(棉籽油)。 她弟弟伊红兵也趁机混了几个吃,刚入嘴就高兴的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是知了……呜呜呜呜。” 话没说完就被宝根捂着嘴拖到了一边,又给这小子塞了一嘴巴的“零嘴”。 伊红兵吃的眉开眼笑,还怪模怪样的看着他姐。 梅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想多,这零嘴味道还确实不错,嘎嘣脆! 正好伊老师莫名其妙的找了个借口出门遛弯,围着三个小孩转了好几圈,忽然好奇地从自己儿子嘴里抢下一个零嘴扔进嘴里嚼了嚼。 “嗯!” 伊老师眼睛一亮,眉毛翘了起来。 “这知了猴味道炸的不错,诶,你爸我可有日子没吃过这东西了!” 他刚准备又去抢自己儿子的零嘴,却忽然发现女儿在一边呆住了。 “诶?梅子,你嘴里吃的是啥?!” “别吐啊,多浪费!” 梅子抓狂的声音在胡同里响起。 “宝根你给我站住,我要咬死你啊~!!!” “你居然给我吃虫子?!!” 看着追着宝根一路张牙舞爪的女儿,伊老师遗憾的摇摇头又往嘴里扔了个炸知了(吃的不是成虫)。 “红兵啊,你爸我从小就爱这一口,可你妈和你姐怎么就怕吃这东西,害得你爹我快十年没尝过这个味道了?” “臭小子,你跑什么?分你老子一半!” 胡同里,宝根哈哈大笑的跑在前头,梅子憋着气一路狂追。 这动静在午后的胡同里传的格外远,有几处院子的大妈忽然好奇的一抬头,下意识地一拍脑袋。 “得,准是六十七号院的宝根回来了,不然没谁能把梅子刺激到这个样子。” 某人边跑还边解释。 “梅子这东西可营养了!” “我爷说了,女孩家吃这东西越吃越漂亮!” 梅子不回答他,只是一个劲的追。 “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从乡下带了个礼物给你。” “谁稀罕你的礼物?” 但这话说的语气却已经低了一些。 宝根一溜烟的钻进自家大院。 “你不是想养小蝌蚪吗?我给你带了个最好的回来!” “那是我拜托了村里最能干的孩子帮忙抓的!” 梅子同学气喘吁吁的站住了脚,脑子里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景山公园池子里那些可爱的小蝌蚪。 “先拿来我看!” 宝根在院子的水缸里一顿掏,得意洋洋的抓着一只蝌蚪爸爸往梅子手里一放。 “为了你养蝌蚪不至于麻烦,我直接给你选了个不用养的!” 梅子瞪大眼睛,捧着蝌蚪爸爸的双手在颤抖。 伊老师刚抓住自己儿子,抢到了几个炸知了吃的正开心。 突然看到自己的宝贝闺女捂着脸惊慌失措的逃了回来。 之前被自己女儿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小子则一脸笑嘻嘻的跑在后头。 “呜呜呜呜,臭宝根,我再也再也再也不要跟你玩了啊~~!!!” 而那个臭小子手里则抓着一只在不停挣扎的硕大绿皮青蛙,还一个劲的挥舞。 “梅子,你别怕啊!老师说了这是益虫!” 伊老师大怒。 “老子看你小子就是个害虫!!” …… 伊老师恨恨的用钢笔尖把纸戳了个窟窿。 因为刚刚才被自己训了一顿的臭小子,又在围墙外把自己女儿喊了出去。 他老婆刘芳没好气的戳了下他的额头。 “八九岁的孩子你想太多了!” “这都大半个月没见了,他们几个好朋友在一起去玩儿,你操心那么多干嘛?” 伊老师鼓起勇气反驳自己老婆。 “姓刘的,我跟你说!” 刘阿姨冷冷一笑。 “说啥?” 伊老师推推眼镜架子,一本正经的抗议:“你能不能把你手里那只青蛙给我拿远点……?” 刘芳笑了,看了一眼手里生无可恋的青蛙,又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腿在求饶的儿子。 “妈,别把青蛙扔了,我要养!” …… 中xuan部某大院侧门,两位保卫同志认真的盯着路上的所有的行人,眼神锐利,态度认真。 人们老远隔着一看就觉得威武精神、凛然不可侵犯。 可偏有七八个孩子一窝蜂的向大门冲了过去。 “叔叔们暑假好!!” 这一声声清脆的称呼让两位保卫同志喜笑颜开,宛如在这大夏天喝了一杯冰水似的。 主动打开门让这帮小学生冲了进去。 有些诧异的路人这才注意到大院大牌子旁边还有一块小牌子。 景川学校小学部。 宝根心急火燎的带着唐向阳一群人直奔小学大队部。 根据唐向阳几人得来的消息,小学部大队部的大队长和另外一个副大队长都已经毕业去职。 可学校却在暑假里直接任命了一个四年级的转校生担任另一个副大队长。 平白给宝根开学后的规划增添了极大的变数! 第234章 疏导心理的结果 宝根很清楚自己的年纪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和保护色之一,但与此同时他年纪偏小也是他身上最大的硬伤之一。 开学后他才三年级,到了十月才满九岁。 虽然开学后小学只剩下了五个年级,但学校如果考虑到大队部的对外形象,临时提拔一个四年级学生来担任大队部大队长,是完全有可能的选择。 毕竟让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去当大队长,很容易让外界误以为景川小学部两个高年级学生都太差劲。 宝根直奔大队部是去找刘老师的,可是谁知却在大队部门口看到了一脸歉意的吕青老师。 “宝根,你年纪还小,不要太着急啊。” 吕青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 “说起来这一次的变化,也是老师的原因。” “你要是生气想怪人的话,就怪老师好了……。” 听到吕老师的话,本来心里有点小紧张的宝根却忽然笑了。 不是他看不起吕老师,而是在景川学校,尤其是在小学部大队长人选的问题上,艺术老师说话真的没什么发言权。 十个吕老师加起来都不如自家江老师一句话管用。 但以他对吕青老师的了解,也从对方的话里判断出那个刚刚担任副大队长的转校生,十有八九是个艺术生,而且是顶尖的那种! “小吕,你说的那些都没用,这孩子心里比你更明白,”刘老师在办公室里笑着喊了一句,“宝根啊,进来吧!” 大队部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梅子、唐向阳这帮人在使劲的爬窗户。 办公室里一老一小面对面的坐着。 老的翘着二郎腿,小的坐的规规矩矩的。 “你这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是不是想要兴师问罪?” 刘老师话里带着调侃的意思,他在认真的观察着宝根的表情。 宝根想了想自己在上辈子看到的那些电视剧里的角色。 面对这种情况,无非就是两种回答。 “我保留意见。” “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第一个是不甘心,另一个实质上是在蛐蛐上级的不公。 宝根索性按照自己的年纪回答了一句让老刘同志意外的话。 “刘老师,我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 “会不会给那位同学的压力太大?” 刘老师玩味的摇摇头。 “压力大怕什么?人就需要锻炼!” “再说不是还有老师们和你这个副大队长在吗?!” 宝根诚恳的点点头。 “刘老师,我说的压力大不是指大队部的工作。” 他信心满满的指了指自己。 “您们给他安排这么强的一个副大队长,我觉得您们也太为难他了?” “嘿!” 刘老师被气乐了。 这小兔崽子还真敢大言不惭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兔崽子说的也没毛病。 他和几个大队部的老师也在发愁这一点。 新来的转校同学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但如果最后发现低他一级的副大队长比他还要能干,任谁心里都会压力山大。 毕竟宝根这小子在学校里的根基可不浅。 之前的二年级也就是开学后的三年级是景川小学部创办以来最出色的年级。 本来应该是最差的丁班却是全年级的明星班级。 虽然在平均成绩上比甲班差上一线,但却让甲乙丙三个班都服服帖帖的,根源就是丁班有宝根的存在。 刚成立半年的景川小学部,大队部里拿得出手的奖状几乎全部都是宝根弄来的。 又加上这小子成绩是同年级全市第一……。 刘老师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宝根会有各种不满或者委屈,这个情况倒好办,哄着就行。 可谁知宝根却毫不在意,而且信心满满的表示新来的那位肯定会压力山大。 语气里的怜悯是真真切切的,不带一丝酸意。 这小屁孩居然笃定新来的转校生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心理失衡……。 但也正是这样刘老师才觉得麻烦真的大了。 之前考虑到临阵换将,一是为了吸引优秀的学生转到景川学校来,二是考虑到宝根的年纪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但如今按照宝根说的角度再思考一下,似乎让谁来当这个大队长都不稳妥。 这小东西年纪虽然只有八岁,但背不住实在是太优秀了。 “宝根啊,这一次来的转校生是位女生。” “学校通过努力,一共找来了六位相当出色的四年级舞蹈生。” “你知道吗?上级部门已经批准我们学校第一个成立小学部的芭蕾舞队。” “这个项目很重要,教育局也有指示,务必让我们小学部开创全国的先河。将去年中芭新编的《鱼美人》小学生版在国庆的时候搬上舞台!” “这位刚刚被指定担任大队部副大队长的何亚丽同学,芭蕾舞功底不错,学习成绩也很好,咳咳咳咳……,你小子什么眼神?我是说相比于其他同学的成绩,而不是和你这个小怪物比。” “再说你小子和之前的大队长严国栋他们配合不是挺好的吗?” 宝根声音不大。 “那是因为严哥是我哥么……。” 老刘同志鼻子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又瞪了宝根一眼,蛮不讲理的来了一句。 “那你就把何亚丽同学当做你姐么!” 把宝根惊的是目瞪口呆。 “不是,刘老师,我和严哥成为哥们儿,那是一起比尿尿尿出来的交情!” “何同学也玩这个……?” 刘老师脑血栓差点提前十年上线。 “甭管你委不委屈,都给我憋着,老师相信你……。” “可……我不委屈啊?我是怕我姐们到时候委屈……。” “你小子没完了是吧?” 刘老师哭笑不得一拍桌子。 “总之,必须配合好芭蕾舞小组的排练和迎国庆工作!” “不过呢,大队部正式改选会在国庆之后,小子,只要你不故意耽搁芭蕾舞小组那边的事情,有些老师还是挺看好你的。” 宝根无语的看向得意洋洋的刘老师。 “一桃杀二士?” “老师,您是不是用错了计谋?” “嗯?” 刘老师好整以暇的挑眉头。 “那你说说看,怎么用错了?” 宝根认认真的分析了一下。 “您看吧,用这个计谋的前提是那两士都看重面子不是?” “您觉得学生我是个爱面子的人吗?” 刘老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对,我就忘了,你有时候确实不太要脸……,例如拿滑轮组欺负乙班的事儿。” …… 鲁主任看着满脸黑线的刘老师不禁有些好奇。 “早上还不是春风得意的吗,怎么才这么会儿就黑云压顶了?” 刘老师悠悠的吐了个烟圈。 “刚才给一学生做心理工作,谈完了他屁事没有,我的心理却需要疏导疏导了……。” 第235章 都臭了 如果宝根真是个只有八岁的小孩,那他指定会被突然出现的情况困扰到。 老小孩加真小孩的双重结合导致的唯二结果,一是童心翻倍,二是心理负担下限近乎消失。 他会怕一个九岁的芭蕾舞女生真的骑到自己头上来? 出了大队办公室,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宝根脑子里有点乱,因为有几个历史人物在他脑海里反复跳出来。 先是周公和孔明,接着是莽哥和阿瞒,可最后固定在他脑海中的名字却是司马昭、杨坚、刘裕、萧道成、陈霸先……。 更有玄武门和陈桥两个地名在交相呼应。 宝根记得后世网络上有人经常问一个历史问题。 问:历史上哪句话能够比得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句话。 很多人对的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但宝根在看到这个问题时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到了校门口,宝根的脑子里已经多了七八个篡位计划,正好看见江老师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等他。 “宝根加油!老师支持你!舍我其谁这个成语可别忘记了。” 江老师就是江老师,一句话就让宝根的情绪安稳了下来。 “不过宝根同学可不要轻敌。” 江老师拿出一叠戏票来分给大家。 “人家何亚丽同学这些天和她的同伴们都很努力,明天晚上在师大剧场有场建军节少儿节目汇演,她们可是第一次代表咱们学校出赛。” “感兴趣的都去现场看看,票不够去教导处领。但不许故意捣蛋!” 田春兰急忙欢喜的接过戏票。 “江老师,她们演什么节目啊?” “芭蕾舞版的宝莲灯片段(50年代版),听你们吕老师说,效果非常的好。” 梅子有些嫌弃手里的戏票,但又不好当着班主任的面直接扔了,嘟囔着也问了一句。 “江老师,那她们最大的对手是不是还是育英那边?那边出的什么节目?” 江老师的笑容有些促狭。 “是啊,可不就是育英么?她们那边这回的节目可有趣了,她们居然把红岩改了个歌舞剧片段。” 刘思敏不假思索的发言。 “那这回我希望他们育英的赢......。” 全程一直没出声的宫爱珍忽然小声嘀咕了一下。 “那个,我不是叛徒,是、是吕老师让我进的她们小组,要不,我不跳了......?” 宝根惊奇的看着她。 “你不是京戏角儿嘛?上次跨界唱越剧我就已经很惊愕了,你居然还跨界到国外品种上去啦?” 宫爱珍嘟嘟嘴。 “我就觉得挺好玩的......。” 关老二期期艾艾的看了看大家。 “既然咱们宫爱珍同学明晚也参加演出,那咱们要不......?” 宝根大气的一挥手。 “都去,都去!能招呼多少人就招呼多少人!” ...... 回到六十七号大杂院,宝根刚进院子就被熏了个倒仰。 “大爷,什么东西?这么臭啊!” 杨大爷也捂着鼻子没好气的在隔空骂人。 “还不是你那个脑子少了一根筋的叔!” “居然买了一堆发臭的东西回来。” “我的个乖乖,那些运输兵的脑子也轴,都臭成这样了,还硬是一两不少的给送到家里来了。” 柳茹茵带着口罩在一堆发臭的物品里有些摇摇欲坠,而陈玉华却很轻松的站在臭气里......呵呵,婶儿的表情还挺享受?! 这孕妇果然不是普通人类。 因为当初预备不足,第一批不合人家要求退回的农产品不少都在口岸附近闷坏了。 直到后来调配的设备到位,情况这才好了不少。 加上部分不合要求产品就地、就近消化的灵活政策下达,才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林靖远那些被派到口岸的人自己筹钱,买下了第一批被拒农产品中最早发臭的那一部分。 其实林靖远以为运输兵们会半道把这些发臭的东西都给处理了,可谁知人家硬着顶着臭把东西送到了六十七号大杂院。 臭鸡蛋和臭肉的价格很便宜,官方近乎是白送,林靖远身上的钱和票居然都买了好几百斤。 柳茹茵强忍着恶臭翻了几个纸箱子,别说鸡蛋,就连垫着的稻壳都是臭的,自然是一无所获。 箱子里头个个都是小于五十克的鸡蛋,人家老毛子只要大于五十克的。 “别找了!” 卢二婶子捂着鼻子劝。 “老人家说过,臭鸡蛋和臭肉比鹤顶红还毒,哎,扔了吧!真是可惜了!” 可柳茹茵不想答应,但她实在是背不住这味道。 “呕~~,等我缓一缓再过来找找。” 说完她跌跌撞撞的去了厕所。 杨大爷则让卢二婶子拉着陈玉华回屋里,这些味道都是“毒气”! 大爷自己也打着蒲扇出了院子,实在是扛不住,他准备去胡同口散散。 院里忽然就剩下了宝根一人......。 笔记本上两颗小五星缓缓消失,二百斤完好的小个鸡蛋和刚解冻的肉块正躺在宝根的空间里。 过了好半天柳茹茵才咬着牙走回来,她不死心的还想找找。 “诶,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几百斤发臭的东西不见了大半部分,就剩一个装鸡蛋的纸箱子和一个装冻肉的木箱子。 宝根指着门外张口就来。 “收垃圾的大叔刚好推车路过,人家手脚麻利,分分钟给咱们清理好了,臭的都带走,还有八十多个鸡蛋和四十来斤肉说是没坏,姐,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柳茹茵惊愕的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 好像还真是! 但她不敢大意,急忙出门把杨大爷找了回来。 大爷以前是在部队后勤上干的,看吃食眼力最毒。 “奇怪!” 杨大爷看了闻了半天,还大胆伸手舔了一口肉块。 “还真是好的!” “不、不可能的吧?!” 大爷也是舍不得,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索性偷偷煮了一小锅肉片蛋花汤,全吃了! 整个院子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坐不动的杨大爷。 心惊胆跳! 杨兴民被急得直蹦跶。 好在第二天一早,大爷依旧生龙活虎的把叨叨了一晚上的孙子揍得哭爹喊娘。 院里人都懵了。 真还是能吃的?! 陈玉华笑着给院里人家每户送了一对鸡蛋和半斤肉。 她和柳茹茵商量了一下,只留下二十个新鲜的鸡蛋,其余的都做盐蛋和皮蛋,新鲜肉也只留两斤,其余的全部做成腊肉(宝根提供的制作方法)。 晚间师大剧院门口,宝根兜里揣着婶儿给的两个煮鸡蛋,豪得惊人! “又看什么呢?” 梅子挤过来看他的笔记本。 “又画鬼画符,呜呜~(被塞了个煮鸡蛋),嘻嘻,嗯,好吃!” 宝根笑着点了点笔记本上最新的涂鸦。 “从沪上来的艺术世家子弟,苏雯?育英四年级领舞,今晚小胜何亚丽领队的芭蕾舞?你还有点小小的不甘心?” “那行,宝哥我是个好人,那就......帮帮你吧!” 第236章 不要轻敌 师大的剧场里人头攒动。 人声鼎沸。 庆八一演出还没开始,但台下的观众们已经热闹起来。 尤其是在观众有一部分是大学生和中学生的情况下。 面黄肌瘦的学生举着红旗猛然冲上舞台,眼镜后噙着泪水,呼喊口号的声音声嘶力竭。 “打倒苏x霸权主义!!!” 先是中学生跟着呐喊,接着众多的小学生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尤其是剧场观众席西北角,大群来自景川小学的学生们在一个男生的带领下自发唱起歌来。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引来周围人们的热烈掌声。 坐在剧院第一排的人们也频频回首相顾,低声问着这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舞台帷幕后响起了宫爱珍惊喜的欢呼声。 “是宝根!” “他在带着大家唱歌!” “啊,哈哈,没想到我们学校来了这么多人?!” 兴奋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个人的表情。 扮演三圣母的何亚丽在微微咬着嘴唇。 她的目光穿过帷幕的缝隙落在观众席那片最热闹的区域里。 何亚丽今年十岁,因为练舞的原因所以她上学晚了一年。 但自从她入学后无论是在舞蹈还是在学习上都是第一流的。 加上她的长相和练芭蕾培养出来的气质,甚至很少有同龄人会在她面前表达与自己相反的意见。 虽然不爱说话,但何亚丽内心的骄傲却是极其充沛的。 这次因为父母工作的调动,她也跟着来到了京城读书。 她到现在依然记得几个知名小学的艺术老师轮番上门拜访的情形。 妈妈替她选择了建校不久的景川小学四年级。 在父母的嘴里她得知这个学校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机关大院子弟。 如果能在这里混上一届少先队大队长……。 也就是景川刚刚成立急于出成绩找好学生尤其是文艺苗子,换做育英的话根本不会考虑安排她进大队部。 何亚丽做事很努力也很认真,几个刚刚被“挖”来的芭蕾苗子加上景川小学的几个艺术尖子组成的节目组,在她的带领下进步飞速。 但在前几天,十岁的何亚丽遭遇到了人生里第一次重大的挫折。 她们辛辛苦苦排练的节目,力争要在同级别节目上力压育英一头的努力,放在景川小学学生面前似乎无足轻重。 放在教务处的戏院门票,一连三天下来只被大家拿走了区区二十几张。 这还是在她们整个舞蹈小组拜托了朋友和同学的情况下。 骄傲的何亚丽同学好想哭,索性从昨天开始就不再关注教务处的情况了。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过区区一天时间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划给景川小学部的两百个座位几乎被坐满。 而她的组员三年级的宫爱珍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这是某个人的功劳。 “宝根大手一挥,让大家分别通知人,很多原来不愿意来的人都求着家长带他来了!” 张宝根! 这个名字何亚丽这些天已经听了无数次。 尤其是在大队部老师那里。 在自己空降之前小学大队部唯一的副大队长。 哪怕以何亚丽的骄傲,在看到这个人获得的成绩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自己年龄上的优势和迫在眉睫的国庆演出,那个大队长的职位不会偷偷许给她。 但骄傲的小姑娘依旧认为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自己做的能比张宝根更好! 说真的,这回何亚丽已经做好了自己被张宝根拆台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个男生居然大度的组织了这么多同学来助威。 心情好复杂。 宝根其实看的是宫爱珍的面子。 何亚丽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么? 带着大家唱完一首游击队歌后,宝根就跟着偷偷溜过来的宫爱珍钻入了后台。 他准备给何亚丽的主要对手育英小学的歌舞剧队伍加点辅助。 当初他们班在排练《红岩》的时候,他还有不少比较骚气的想法没有运用上去。 主要是有点败他的人设。 正好可以借着育英小学的手施展出来。 他记得自己上次遇到的那些育英小学的舞蹈生们都很好说话的(好骗)。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新换的领舞叫苏雯的女生有没有那么天真可爱? 打发宫爱珍先去与何亚丽几个汇合,宝根搓搓手调整了一下表情摸到了育英小学歌舞队休息区的边上。 正好和一个恰好偏头、长相萌蠢的女生对视的一眼。 “同学,你找谁?” “哦,我是师大附小的……。” “不对!你别骗我,你分明是完小的陈皋!” “好啊,上次让你逃过了,这次你居然还敢过来捣乱?” 随着她的声音加大,旁边那群舞蹈队的女生都愤愤不平的上前围住了“陈皋”。 宝根有些糊涂。 所以上次自己冒充陈皋给这帮小女生讲过笑话之后,完小和育英之间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宝根脑子很快,他马上露出很难为情的表情。 “我知道我上次讲笑话惹了祸,心里一直不安来着,但一直没有机会向你们说声抱歉……。” 就是一顿忽悠,而且还被他忽悠成功了。 育英这回领头的小姑娘居然带着吴系口音,很明显就是写日记的那个苏雯。 虽然苏雯在年纪上比宝根要大一些,但是心智上却完全不是一个水准。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被宝根忽悠的不知东北。 尤其是宝根对她们歌舞剧提出的几个小细节改进方案,让苏雯听的眼睛直发亮。 但她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其实是在节目演出之后指导老师和自己总结出来后写在日记里的。 而且这位陈皋同学还提供了几个他想出来的、很有创意的表现手法。 “很难相信,陈皋同学你居然不是艺术生?!” 苏雯好奇死了。 “这些要点你是怎么想到的?你的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可为什么你们学校的节目,嗯,好像水平并不高呢?” “陈皋”淡然一笑:“我对荣誉看得很淡,平时也不爱表现,只是上次对你们有所愧疚,所以这一次才提供几点建议。” 苏雯信心满满的要去找老师:“太好了,有了你的建议,我相信这一次我们肯定能力压景川的何亚丽那群人!” “陈皋”同学忽然眼珠子一转语重心长的提醒了她一句。 “我建议你们不要太过轻敌,据我所知在景川小学部隐藏着一个人一直没有出手。” “如果他出手的话,怕是我建议再多也没用!” 育英的女生们都好奇的追问。 “谁啊?这么厉害的吗!” “就是他们二年级全市联考第一,叫做张宝根……。” 第237章 走后门 育英小学的艺术指导老师是花珊,她在听到苏雯带回来的几个建议后,居然也大吃了一惊。 因为她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八九岁孩子所能想到的细节。 其中有好几点都是她一直在思考,却还差着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的要点。 她当即决定对节目进行几点微调,至于那个男生另外几个放飞自我的想法,她根本就没考虑过。 所以事情的实质就是宝根拿着苏雯在日记里记载的改进要点,提前反馈给了她们这个节目组。 至于宝根那些自以为是的创新则被花珊老师直接无视。 一来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来是改的也太魔幻了些......。 花珊老师有些遗憾,那位诚心悔过的“陈皋”同学居然提前抽身而去,可惜没能见上这孩子一面。 不过花珊老师也悄悄记住了另一个名字。 被这个“陈皋”同学也万分忌惮的——景川小学三年级丁班张宝根! 花老师皱眉发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吕青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丁班的音乐老师吧?” “以后的情势怕是会更严峻了......。” 好在这次八一晚会,花珊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们的节目大获成功,在评分上独占鳌头,拿到了9.75的高分,甩开了第二名景川小学足足零点四分! 吕青和何亚丽也没想到育英小学歌舞队的临场改动和发挥能如此好,与彩排时相比完全提升了一个档次。 尤其是何亚丽同学,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台下就属景川小学的同学们最多,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在听到她们拿到第二时,所有同学都在摇头叹息。 这个场景几乎是在给她公开处刑。 同样是刚刚转校来的芭蕾小组成员夏晓娟有些愤愤不平。 “第二名也很好的吧?” 宫爱珍实话实说。 “我们小学虽然刚刚建校不久,但好像之前还没输给过育英......。” biu~,这一刀真是扎心。 但最扎心的一幕还是会后座谈环节。 获胜者代表苏雯私下找到了何亚丽。 “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叫张宝根的?” “你问他干嘛?” 何亚丽本来就闷闷不乐,回答得有气无力。 “我刚到景川,和他也不熟的。” 谁知苏雯居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 “幸好你和他不熟!要不然这次我们就危险了......。” 何亚丽哭着走了。 ...... 中午时分,太阳高照。 小苏州胡同里静悄悄一片。 几个正在打盹的老人悚然而惊。 ——这么安静?不好,那帮小崽子指定是在搞事情! 胡同里十岁以下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聚集在宝根的身后。 宝根手里提着一串刚刚从肥土里挖出来的紫皮山药。 这是之前托解卫军挑回来给居委会种的。 本来就是发芽的状态,大家种着也是有赌运气的成分在内。 前段的一阵大雨让一切侥幸都泡了汤。 例如宝根手里的这串紫皮山药已经烂得不行了。 “都搭把手,朱大妈说了,把完全烂了的都挖出来!” “千万记得,这东西剧毒!人不能吃,扔老鼠洞门口!” 孩子们一哄而散,只要是能光明正大玩泥巴,啥都好说。 梅子、关老二和刘思敏跟着宝根一起处理一块路边的田地。 里头种的紫皮山药几乎都是全烂的,就算没烂完的也不能用了。 宝根一边挖着还一边偷偷的把笔记本空间里那批特殊的紫皮山药换出来种上。 这批紫皮山药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批紫皮山药一开始也是发过芽的,后来被他用小五星进化成了可食用的,后来又用玉扳指泡的水浸泡导致其二次发芽。 宝根之前在乡下的后院种过七八个,虽然只观察了几天,但每个都没有发生烂根的迹象,生长速度也很快。 三分地里的烂紫皮山药被他们收集起来,地里就剩下十多个“还完好”的紫皮山药。 “走!”宝根一挥手,“咱们去学校,江老师和吕老师在教室后头墙根下开了一块属于我们班的菜田,咱们试着把这些不那么烂的种到那里,看能不能救活这些紫皮山药?” 从理论和实践上来说,种活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背不住有个小孩他开挂。 没过几天,江老师和吕老师便惊讶的发现,孩子们死马当活马医种的那些紫皮山药居然都存活了下来。 而且长势还很不错! “小吕老师,看到孩子们的种地的成绩这么好,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江老师放下锄头看向一脸心事的吕青。 吕青叹口气,继续给菜田松土。 “我就是有些心累,文艺部门又开始讨论群众们反映芭蕾舞露腿的问题。” “这些天,那几个孩子练着练着就哭了,我安抚了好久。好在上头一直在支持这个项目,只是群众们始终接受不了,这是个大难题!” 江老师只能安慰了她几句。 “既然上级在支持就是好事,只要努力总有能翻身的时候!” 吕青犹豫了一会儿,闭着眼缓了缓,这才说出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这次我们在八一节只拿了第二,而且分数比育英差很多。” “加上这次忽然的讨论,已经有人在提议取消我们芭蕾舞小组参加国庆少年宫汇演的资格。”+ “而且不是空穴来风,”她用下巴点了点隔壁院子,“是那边的同志过来串门的时候带的风。” “怕是......十有八九真的会被叫停。” 江老师笑了起来。 “哟,那我可要乐呵一下了,要是真被叫停,我们班宝根当大队长的事怕也会有转机了。” 吕青苦笑摇头。 “你就乐呵吧,可我的头就彻底大了,我现在都没告诉过那几个孩子们。” 江老师放下锄头擦擦手,招呼了吕青一声。 “走,凡事讲究个事在人为,咱们去走走门子,说不定能把机会保留下来。” 吕青闻言大喜。 “你还有这个门路?” 江媛呵呵乐了。 她是有几个路子,但那都是父亲留下的救命的关系,可不能用在这个地方。 “不是我,是咱们班的学生有路子。” “你把宫爱珍从训练室叫回来,我去叫宝根和梅子几个,咱们带点东西进山找关系去。” 吕青愣了。 “进山找关系?” 江媛笑了笑。 “那帮老爷子念叨过咱们的孩子好几回了,正好这次带他们去看看人家。” 第238章 都会是我们赢 还是那间戒备森严的大院。 忽然一名报务人员的双眼圆瞪,唰的一声举起手。 “报告,发现对应电波!” 电讯室内的参谋脸色微微一松,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 ——已经八月了,莫非真是一月只有一次发报机会? 这次宝根用掉一个小五星换取的是经济方面的记载。 参谋在翻译完第一条电文时,哪怕是他心里早有准备,还是没忍住手抖了一下。 【北俄七月末未公开内部数据显示:北俄今年春天播种面积减少900万公顷。有确切的情报显示:北俄虽然表面上对埃及等国出口粮食,但实际上在动用黄金储备进口粮食!(史料)】 【北俄已经和枫叶国达成初步协议,将在八月正式签约,用187吨黄金进口300万吨小麦。(史料)】 再翻译第二条电文。 【阿美莉卡政府决定于下月开始大幅采购imb的1401计算机,消息暂时没有公布。】 接着是第三条。 【阿美莉卡联储主席私下确定:今年不会降低或者提高利率,英伦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最后是第四条。 【欧佩克组织将在八月秘密组织讨论石油标价权事务。】 参谋同志看得一头雾水,除了第一条他觉得有用外,其他几条他觉得自己都看不大懂。 但他根本想不到后三条消息抵达桦润后会为龙国赚回何等巨大的即时经济利益。 ...... “向右转!” 老头手里拿着树枝背着手志得意满的走来走去。 宝根、唐向阳、梅志强、关泰山一帮男生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在练军姿。 老头也不是白使唤这些娃娃兵,十几个存下来的罐头就摆在地上。 训练完就可以拿走。 梅子、宫爱珍、田春兰几个被几个老太太拉着说话,听她们掰扯以前的故事,都听入迷了。 桌上花生、瓜子和小零嘴都不少。 江媛和吕青则只能在疗养院门卫室一直喝茶。 吕青想解决的问题,在老人们见到孩子后仅仅几分钟就解决了。 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抓起门卫室的电话要了出去,也不知把谁给熊了一顿,非让电话那头安排什么“打雷舞”。 “哦,不是打雷,是芭蕾那个舞,你怎么比老子还没文化?就是露腿那个,哎,不是,是转圈圈的那个!” “只要你安排好,我们都去看,是不是不欢迎?” “欢迎?那成,你小子背着护士给我准备点【弹药】,一斤装的,小半月都没尝到一口了.....。” 然后电话就被黑脸小护士给摁了。 老头们不仅爱搞队列,更爱和男孩子打闹。 满草地老人和孩子滚翻,一个老头单挑宝根四个男孩。 唐向阳死死的抱住老头的腿,可惜根本搬不动,梅志强挂在老头一只胳膊上,被人晃荡得跟面条似的。 关老二最敏捷,直接趴大爷背上去搂脖子,被大爷笑着一个背摔——这还是留着力道的。 至于宝根挨的打最少,挨的骂最多。 因为不用旁边笑嘻嘻观战的老头们提醒,他就专攻下三路。 手法之阴毒、手速之狠辣让老头们都惊呼“好家伙”、“有前途”、“这小子深得我心”! 也不是宝根几个不知道轻重,而是老头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要能放倒这个大爷一次,每个人能拿三罐麦乳精和一大包花生。 宝根当即就把脸什么的都不要了,来吧,大爷,猴子偷桃、童子拜观音(千年杀)~~。 大爷身高一米八,五六十岁的样子,两个膀子跟铁似的。 带着四个小孩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最后玩尽兴的大爷故意往地上一坐,“输了”。 三个小孩欢呼雀跃,唯独领头那个红着眼睛不干。 “大爷你放水!我不干,再来!” 宝根演技+10,老头亲密度+50。 哈哈大笑的老头额外送了得他青眼的宝根一包内供奶粉。 ...... 陈玉华和柳茹茵在小心翼翼的把奶粉倒入铁皮罐子里。 “可惜~!” 陈玉华看了看包装上的日期。 “等到了孩子出生都过期小半年了。” 柳茹茵迟疑了一下。 “婶儿,我听高叔说他们单位有人也得过一袋,一直也是舍不得用,后来过期四个月才开了吃。” 陈玉华急忙追问。 “后来呢?” 柳茹茵皱着眉有些纠结。 “听说一家人里有人拉肚子,也有人屁事没有,这个事不太好说。” “依我看,还不如您现在趁着新鲜都吃了,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也跟着享福。” 陈玉华还是有点迟疑。 为什么呢? 明明是荒年,可她这次怀孕却发现自己好像吃多了,比起前几年别人家的孕妇日子都要强太多,她现在那叫一个圆润白皙。 陈玉华摸了摸肚子。 继续补?会不会有问题? 医务室的老大夫给陈玉华号脉后叹息着扔下一句话:“什么荒年不荒年,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有福的!” 那就现在吃奶粉! 宝根、爱红和拥军也一起吃,柳茹茵也不能少。 因为再有一周多就要过期了! 就连解卫军回来也能混上半杯,未来大嫂宋家珍来家坐坐也必须喝一大杯红糖奶粉。 照他们这么吃,一袋奶粉根本吃不了几天。 可柳茹茵却奇怪的发现罐子里的奶粉最后那一层似乎一直少不下去。 直到她某次吃饭的时候无意提了一嘴,第二天罐子里的奶粉才以肉眼可见的正常速度消耗掉了。 ...... “她怎么好意思?” 梅子不耐烦的在吐槽,连宝根塞到嘴边的糖果都没了兴趣。 “要不是咱们去看望那些爷爷奶奶,她们的节目都可以解散了好吧?” “要是我,早就自己提出不参加竞选了!” 此刻他们几个正在小学部的教室后头聚会。 因为今天大队部正式发出通知,所有参加大队委竞选的人都必须在今天交申请表。 大队部外的黑板上第一个写出的名字正是何亚丽的,她竞选大队长。 这可把陪着宝根过来报名的梅子几人给气坏了。 “不碍事。” 宝根笑着扬了扬手里一叠申请表。 “大队长的竞选说好是在国庆之后,但开学之后大队部要想正常运转,那么其他大队委员的改选应该就在开学之后举行。” “我是这样想的。” “唐向阳,你跟乙班的文敬远说一声,看他想不想参加大队部组织委员的竞选。” “你就跟他说,今年改选是学校改五年制后我们低年级机会最大的一次。” “另外田春兰,你去找找甲班的李玉珍,她肯定对大队部的学习委员感兴趣。” “另外我准备说服丙班的周陶然去参选大队部劳动委员。” “至于剩下的大队委宣传委员和文体委员,我觉得唐向阳和强子都可以试试。” 宝根抬头看了看大家的表情,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诶,你们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干嘛?” 田春兰心里显然有些没底。 “咱们发动他们不难,可这选票......。” 宝根信心满满的笑了。 “以前大家都有一个误区,认为大队部选举是几个高年级中队之间的角逐,好像只有他们的选票才有用,咱们低年级的向来都是跟风投。” “其实只要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拉拢好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六张票,再加上我们年级的四张票,不管四五年级怎么选,结果都会是我们的人赢!” (除非老师们当场耍赖。) 第239章 前车之鉴 乙班的中队长文敬远作为家里的老三,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家里就是个小透明。 无论他在乙班出了什么样的风头,家里都是笑笑,看似不放在心上。 似乎无论什么事在他家里人看来,这都是老师和同学看在老三家世份上给的帮衬。 而文敬远的身边朋友和同学都无法理解他的烦恼。 宝根是唯一一个会在这方面肯定他自己努力的人。 所以不爱交朋友的文敬远和宝根成了朋友。 出乎文敬远的意外,家里人这次没有干涉他和宝根当朋友——哪个家长会拒绝自己小孩和全市第一玩的好? 大队部的组织大队委。 文敬远听了确实相当心动,这可是大队部真正有实权干部之一。 他手里拿着申请表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宝根和唐向阳几个也没催他。 文敬远手里的申请表不是申报竞选组织部大队委的,那个他已经交了。 如今他们是在街道派出所门口。 想要选上大队组织大队委,那文敬远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宝根建议他从在暑假里组织一次同学采集野菜的活动开始练手。 参与人数不用多,乙班和丁班的人各十多个,乙班老师他负责去搞定,丁班的江老师宝根去搞定,现在麻烦的是宝根还要他在派出所备案。 宝根解释过,如果是自发组织去的郊外,学校不太会肯定这个活动,反而会认为文敬远胆子太大性格毛糙。 可如果与他们同行的多了一位公安同志,那就靠谱多了,这才是真正的可以被认可和宣扬的组织成绩。 “远子,你怕啥?” 唐向阳推了文敬远一把。 “不是说了么,把单子直接给宝根他哥,咱们其他事不用管。” 文敬远心里哀鸣:你小子说的轻巧,可去办事的又不是你! 小爷再爷们,那也才九岁啊! 最后他还是一咬牙,拖着宝根进了派出所。 宝根其实是想借机会锻炼一下文敬远的,但也无所谓了,一起就一起吧。 反正他都已经算好了。 大哥如今正在办调去分局的手续,在所里基本没了什么实际的工作可干。 所以解卫军同志的空余时间是大把的。 而且他没有算错的话,今天是宋姐姐的轮休日,所以更加好说话的宋家珍同志此刻也应该待在街道派出所里和大哥聊天。 有宋姐姐在,宝根有六成把握让大哥答应跟他们走一趟。 宝根和文敬远一进门,几个公安同志都笑着摸摸宝根的头,都不约而同的怪笑一声:“哟,小黄毛的黄毛可没剩几根了!” 揉完头发就匆匆忙去了,根本没人问他们来干什么。 于是宝根领着文敬远一路直奔大哥所在的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室外一探头,果然同一个办公室是老严和杨兴民都不在,就解卫军在和宋家珍说话。 别看解卫军平时有些寡言少语,但让宝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私下和宋家珍在一起的时候居然嘴贫的和杨兴民有一拼。 “家珍,你知道《道德经》是谁写的么?” 宋家珍有些警惕的没有立即回答,转了转眼珠子先想了想。 和解卫军对象久了她可知道这家伙只是面相老实。 “我不猜,你接着说。” 解卫军不苟言笑,语气很平缓。 “初中一次考历史,正好有这道填空题。杨兴民这小子偷偷写了个纸条给我,问我这题怎么填?” “我就把答案写给了他,道德经是老子的作品。” 宋家珍点点头,但脸上的笑容里还是带着一丝防备。 “好家伙,考试完没一小时,历史老师把我们俩都叫了过去罚站。” 宋家珍眨眨眼。 “有人举报了?” 解卫军平静的摇摇头。 “没,大家关系都很好,谁会举报这个啊。” “我只是没料到杨兴民这小子会在那道题的空栏里......填上我的大名。” 宋家珍当即一阵闷笑,抓起手边的书本给了解卫军几下。 文敬远捂着嘴在笑,宝根则是目瞪口呆。 ——我就说家珍姐这出色的女同志怎么会被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给泡上了!原来我兴民哥是跟你学的? “家珍姐,”解卫军拿着文敬远写的东西正皱眉,谁知老三不讲武德的直接抱住了宋家珍的胳膊,“你和我哥的轮休日总是错开,刚好今天趁机会咱们一起去郊外散散心呗。” 宋家珍笑着拿眼看着解卫军。 解卫军只能笑着点头。 “不用这么正式,否则所里反而会有顾虑,我就出个义务工好了,就说我家老三他们要去郊外挖野菜,所以我请假去陪着,不过我们政委一准会给我强行批公差。” ...... 伊老师故意皱眉不说话。 梅子委委屈屈的站着不理会自己老爹。 怎么今天忽然就不让自己跟着大家一起去郊外挖野菜了? 刘阿姨赶着去上班,没好气的给了老公一下。 “你逗她干什么?外头的孩子们都等不及了。” 伊夏有点小得意。 “昨儿上头说了,会有一笔音乐类的补助下来,哪里还用得上咱闺女辛辛苦苦的去挖野菜?” 刘芳先哄了梅子几句,让她马上出门赶上大队伍。 女儿一出门她就点了点伊夏同志的额头。 “你不是说不承认岛郎是你么?” 伊老师无语叹息。 “可也没别人认啊,再说你和孩子们吃的也太差,我也是终于为了五斗米而折腰了!” 刘芳拿起提包要出门,闻言呸了他一口。 “早就该放下你那架子了,还有宝根才几岁,你别整天对着咱闺女神神叨叨的。” 伊老师这回却不肯让步。 “那不行,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刘芳一愣。 “什么前车之鉴?” 伊老师对着老婆眨眨眼。 “其实我一直不想拆穿你,芳啊,我去年去老丈人家整理旧物件,你猜我发现了个什么?” “我要上班了,别卖关子。” “是你初中时候的一个笔记本,”伊老师露出温柔的表情,“我没想到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我了,居然本子上全是我的名字,足足上百个!” 刘芳没好气的一脚踹了丈夫一下。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初中有多调皮?更忘记了我是班上的纪律委员!” “那是班级记过本!” 黑着脸的刘阿姨骑着车一路走了。 伊老师失落的摸摸鼻子,好像还真是......。 郁闷的男人忽然看向了那个已经被他拆了一大半的书柜。 得,索性今天全给拆了,免得那小子又给自己找出什么“惊喜”来。 第240章 都是为了一口吃的 安定门外就是农田和荒地。 三十多个小学生正撅着屁股努力找寻着野菜的踪迹。 宋家珍心情很美,拉着对象在沟渠边散步,同时关注着孩子们的动静。 两个白衣服站在这里,其他来挖野菜的人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一片。 马上要满六岁的林拥军今天也跟着宝根来了,他在乡下和几个同龄的孩子学了一手挖野菜的本事,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全场就算他的声音最大。 “这个是马齿笕!可以做馅。” “灰灰菜,得用开水先过几遍。” “扫帚菜,嫩叶可以吃的,老了就只能做扫帚了。” “这个是婆婆丁,我知道你们都知道,嘻嘻。” 宝根和梅子下意识的离开了林拥军两步。 老五早上吃了两个烤红薯,一张口下头还漏气,臭死......。 可林拥军很快又凑了过来,一边挖一边显摆说个不停。 臭味越来越浓郁。 宝根没办法:“大家听好了,我出个题,大伙轮流回答,答不上来罚一棵野菜。” 文敬远挥了挥小铲子:“来啊,谁怕谁?” 宝根考虑到还有林拥军和伊红兵这两个小的在场,于是出的题目很简单——他其实是想让老五住嘴。 “大家各说一句话,要求句子里带一种颜色。” 刘思敏反应快:“白云是白色的!” 关老二立即跟上:“蓝天是蓝色的。” 唐向阳:“太阳是金色的!” 梅志强舔舔舌头似乎在回忆什么:“麦子是黄色的。” 文敬远的思想最过硬:“我们的心是红色的!” 田春兰又摘了一朵野花:“野花是粉色的。” 梅子“好心”的指了指宝根的头发:“我们的头发都是黑色的。” 宫爱珍嘴里刚好在嚼马齿苋的嫩茎:“野菜是绿色的。” 林拥军急忙举手:“到我了,到我了,橘子是橙色的。” 空气里更臭了。 梅子扭头看向自己弟弟。 “红兵,你也来一句。” 伊红兵摸摸脑袋:“宝根哥,我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 “你问。” “屁是啥颜色的?” “那玩意是无色的。” 伊红兵恍然大悟的指着林拥军的屁股。 “那拥军指定是拉裤裆里了......。” 林拥军嗷嗷哭着的捂住屁股找大哥去了。 难怪那么臭?! ...... 伊家所在的大杂院天井里散落了一地的木头。 大家几乎都能看得出来,在被分尸之前这些东西大概曾经是个书柜。 “伊老师这是中暑了?” “挺好的书柜怎么就给拆了?” 大家摇摇头都散了,已经到了做饭的时候,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从郊外挖野菜回来的梅子和宝根看到这一幕嘴巴都没能合上。 尤其是宝根。 ——伊老师,你这釜底抽薪也太绝了吧? ——不就是借你的爱好给你丢几个锅么? 拆书柜拆得气喘吁吁的伊夏同志得意的揉揉小黄毛的头。 “宝根啊,很可惜,我们的岛郎同志看来没有多余的作品留下了。” “对了,他剩下的那七八张稿子我都给藏好了,别说梅子,就连你刘阿姨也别想找到!” 浑身舒坦的伊老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宝根的肩膀。 “这些东西我大概会是直接带进棺材的,怎么样,还想认我当老师么?” 说完也不管小屁孩什么表情,哼着曲子迈着京剧步子就往屋里走。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 梅子拉着弟弟在洗野菜,一时没注意到宝根。 忽然一阵劈砍木头的声音响起......。 当伊夏老师忽觉不妙赶出房门时,却惊恐的看到自己儿子手里抓着几个被分尸成小木片的东西,一脸惊喜的对着他招手。 “爸爸,宝根哥好聪明,他发现断木头腿上和几块书柜板子上有裂缝,劈开后还真有东西!是几个叠好的纸块,我姐和宝根哥拿着就跑了!” ...... “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 *这首歌不能听,剧里那些悲惨的小乞丐又在攻击我的泪腺* 景山公园里,来自三年级几个班的二十多个小学生在宫爱珍的指挥下练着由岛郎老师“亲手赞助”的歌曲。 公园管理处的人都很好奇。 大夏天热死人,孩子们又最多只能吃个半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热情来参与这个临时合唱团? “来了,我回来了!” 文敬远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 “宝根,你让我打听的消息,我搞到了!” 宝根看着文敬远递过来的那张纸条。 上头是一排排京城单位的名字,而最重要的是这些单位名称后头的那些数字。 宝根嘿嘿一弹纸条,乙班那群人出马果然有用,外人可搞不到这些消息。 “远子、向阳,你们一个要选组织大队委,一个选宣传大队委,这个活动就由你们俩出头搞。” 文敬远和唐向阳有些不好意思。 “宝根,这其实都是你的想法......。” “都是兄弟,别说二话。” 宝根跳上小假山,叫停了大家的排练。 “同学们,记得回去后把院里或者胡同里最破烂的衣服借上,合身不合身不重要!” “咱们从明天开始轮流吃好吃的去!” 孩子们都大声欢呼起来。 ...... “干哈?!” “你们想干嘛?!” 疗养院,几个老爷子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群小乞丐。 个个邋里邋遢,背着破破烂烂的家当,嬉皮笑脸的互相吹着牛皮。 死去的记忆一波一波的开始冲击老爷子的心灵。 也有老头无奈摇头。 “小兔崽子们真会搞事!就会往人心窝子上插刀~!” “没啥,”宝根规规矩矩的回答,“我们组了一个暑假少年歌唱慰问队,准备去各单位表演一下。” “就是不知道这个造型符合不符合当年的样子,所以想请您们给点评一下,免得到时候有人现场指出我们的纰漏来。” 有老太太看着脏兮兮的梅子在发呆,忽然间眼圈红了起来。 “像,真像!” “只不过当初我们一张破草席卷着你送进了江里,你咋又回来了呢?” 还是瘸腿老头淡定些。 “来,先给我们演一回,看看为什么穿这么寒碜,别让人以为你们是去要饭的。” “~~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 领唱的宫爱珍声音清脆婉转,还带着一种破碎感。 宝根这个混蛋,哪怕百炼成钢的老头老太太也禁不住他这种虐心的手段。 二十多个孩子离开疗养院时都吃的饱饱的,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 “同学们,明儿是八月八日,大家早上在公园门口集合,咱们直奔第一轧钢厂!” “得嘞~!” 宝根笑着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 【第一轧钢厂工会,拟定于8月7日划拨到位以下物资:零食若干、肉肠若干......。】 来自乙班的曹刚海拍拍胸脯,他家和鲁主任是邻居。 “放心,鲁主任已经和他们工会打好招呼了,不用招待我们,我们在工会唱几首歌就走。” “说是给我们学校写封信就行!” 宝根用肩膀推了推唐向阳。 “向阳,记得控制时间,争取到人家厂里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之后和下午四点半之后。” 唐向阳笑着点点头,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角。 第241章 先预定一半 第一轧钢厂分厂工会主任没想到这帮小学生居然是自己“走”过来的。 所以孩子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 孩子们的节目不多,就三个。 两首新歌《雨花-石》、《妹妹找哥》和一首老歌《放牛的哪里去了》。 可这帮孩子们的一身衣服实在的太过记忆杀了。 被组织来看节目的大部分都是退休老职工,一看到这群小叫花子,整个人顿时就懵了。 尤其是那些在解放前有过这种记忆的,心和手都在抖。 三首歌一唱完,一屋子都是红红的兔子眼睛。 “走啥?” 主任偷偷抹了下眼角。 “这都马上饭点了,伯伯和上级申请过了,午饭就在伯伯这里安排!” “门卫老舒,给我把好门,今天谁没吃饱一个都不许走!” 不光馒头够,还有一小截肉肠。 在轧钢厂休息一小时,大家慢悠悠的往最西边的机电厂走。 中间在街道办唱了一回,到了机电厂刚好是下午四点多,于是又被留饭了,想拒绝都没办法。 他们找的单位都是最近有额外物资到位的,在这几天都难得有些大方。 一连跑了四天,东城不少刚拿到额外招待物资的单位都被他们刷了一遍副本。 没办法,谁能对一帮孩子吝啬?单位名声不要了! 其实也有单位舍不得的,准备一顿稀饭就给打发,可就有几个小孩的聊天内容不是很对劲。 “谢天谢地,今天总算是能喝粥了!” “说的就是,昨儿大米厂的叔叔非要塞包子给我,这几天我都吃腻味了。” “今天消消食也好,”有个头发里有几根小黄毛的说话很真挚,“其实我觉得这样最好,下次咱们得提前和那些伯伯们打招呼,按这家单位今天的标准就好,不用肉肠、油炸丸子那些,太破费了!” 一个漂亮的女孩立即接腔。 “就是,当我们不能吃苦似的!一定要把今天的经历总结下来,反馈给之前招待我们的伯伯们。不然,以后我们都不好意思再去了。” 听得几个负责人脸色大变。 祖宗,说不得啊! 要真说出去,全单位职工的脸都没了。 上头领导知道你是想节约,可节约到这份上就太过分了,人领导是知道你手里刚到了一笔招待物资的! “诶,开什么玩笑?!” “这粥啊,是、是给你们开胃的......,后头还有,呵呵,还有!” 就这么一连混了十几天,没一个合唱团成员喊累的。 待在学校里坐镇的鲁主任感谢信都收麻了,笑得脸上的褶子跟包子皮似的。 “诶,这些孩子真的坚强啊!” “能跑了十二天二十多个单位了吧?” “居然一个打退堂鼓的都没有!” 有教导处老师也情不自禁的附和了一句。 “说的就是,前儿回来路过学校,我硬拉着他们去食堂,我自己掏腰包请他们喝点稀的,可居然没一个人肯张口。” “领头的文敬远说坚决不能给我添加负担,说真的,我真怕孩子们的身子熬不住。” 鲁主任一咬牙。 “让食堂准备点抗暑的,就绿豆,有多少用多少,他们早上出发的时候一人半碗。” 他指了指手里那些感谢信。 “我去打报告。” 他忽然看向来串门子的刘老师。 “要不,你们大队部的几个也打个报告,向上头申请点?” 刘老头慢慢的看了好友一眼,不知为何忽然摇摇头,继续抽烟。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之前也是和鲁主任一样的想法,直到前儿那帮孩子在学校里修整的时候上了一回厕所。 第二天灌菜田的老刘就发现了不对劲。 暑假里学校人少,厕所里的肥也少,可那天差点把大队部名下的那两亩菜地给肥过头......。 “你这老货咋笑得这么渗人?” 鲁主任吐槽了老刘一句,摇摇头拿着申请去了校长办公室。 刚刚偷笑过的刘老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这小东西可真会玩啊! ——合唱团的事八成又是他的手笔,文敬远和唐向阳估计就是个前台的傀儡。 ——莫非文敬远之前交申请竞选组织大队委、唐向阳申请竞选宣传大队委,也是这个小东西在后头推动? ——嗞~~,他想干啥?!! 刘老师猛的看向桌上那厚厚一叠感谢信。 就这些成绩,开学后那几个四五年级的竞争者还真没人能比得过文敬远和唐向阳。 组织和宣传可是大队委里除了正副大队长外排名最高的。 不对劲! 刘老师回忆了一下,直接猛然站起来。 似乎三年级甲班的李爱珍、丙班的周陶然和丁班的梅志强都报名参选大队委。 他之前没有太过在意,以为这些三年级的同学是重在参与,也就是个陪跑的份。 ——可要是这后头都是那小子的手笔,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老刘同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嘴里一直叨叨着“不可能”、“别想多了”、“自己吓自己”、“他又不是真妖怪!” 最后侥幸的给了自己一个错觉——就算是真的,可后续几个大队委还是资历太浅,选上的概率不大。 刘老师黯然的摁灭烟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组织和宣传大队委已经落到了文敬远和唐向阳的头上。 硬选别人,老师和学生都不会服气,而且那两家的家长也会不满。 八个大队委里已经丢了三个,排名还都挺高,分别是二、四、五.....。 “何亚丽同学,你可要撑得住啊!” “不是老师们不帮你,而是......。” 刘老师苦笑一声,说真的,他现在对于何亚丽能一口气团结四个以上大队委不抱多大希望。 只能是到时候自己和其他几个指导老师亲自帮她坐台拉拢大队干部。 否则就等着何亚丽成为空架子吧。 只是刘老师根本没有想到,一直没有跟着到处吃喝的周陶然正带着几个丙班的学生在打理他们班新开的菜田。 丙班在旗杆下的两块菜田大约有三分多一点的地,种的都是大白菜。 这是上头从广州调拨来的菜种,八月初正是播种的时节。 按照一般的规律,这些大白菜应该是十一月初收获。 因为是小学生和老师种的,所以预计产量只了每亩3000斤的要求,也就是一切顺利的话大约能收1000斤。 只不过宝根偷偷把周陶然的种子泡过了玉扳指水,按照原着中的记载,收获期将缩短三成! 加上宝根之后会时不时的打着班级交流的名头去帮忙“灌溉”。 只要宝根舍得消耗玉扳指里的时光,这批变异大白菜会在九月上旬收获,刚好是大队委最后竞选的关口。 届时劳动大队委除了周陶然还能选谁? 原着里提过,被催生出来的植物与普通植物没有区别,他才不怕这些东西被人研究。 八个大队委,他这边已经稳稳的预定了一半! ...... 苏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男同学,穿着破破烂烂的演出服,据说是景川三年丁班的学生! 之前她爸爸说厂里工会来了小学生合唱团表演,她本来是懒得过来看的。 可谁知母亲告诉自己这些合唱团成员里有很多是景川三年丁班的同学。 她这次巴巴的赶了过来。 和她同桌的丁班男生看着全桌唯一一盘肉菜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刚出生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第242章 宝根的实验品 把这套话术能长时间挂在嘴边的自然是关泰山同学。 与他同桌吃饭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第一次听到这么不要face的理由,基本上都不能反应过来。 唯一的一盘肉菜被他一个人吃了四分之一。 而桌上相比起来有点聪明的苏雯同学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一点上,她就想趁机从这个关同学嘴里打听一下哪个是张宝根。 关泰山微微一怔:“我们班没这人啊?” “张宝根?不认识。” 苏雯有些傻眼。 “不会吧,那、那完小的陈皋同学,你~认识么?” 关泰山心里纳闷——完小的陈皋是哪位?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你居然也认识他”的表情。 “认识啊,完小的陈皋嘛,那是我哥们!” “就是陈皋告诉我说你们学校的张宝根很厉害的!” 关泰山舔舔嘴角——可惜宝根那家伙今天刚好没来,那还不得我随意发挥。 “你提起陈皋的话,我还真想起来一个人,嗯,我对这个张宝根确实是有点印象。” “能力还算过得去吧?!” 苏雯皱眉:陈皋那么厉害的人都在推崇,你居然说只是过得去? “你为什么这样说?” 关泰山抹了把嘴巴:“我跟你说,这个张宝根啊,他还结拜了两个哥哥姐姐,三人里他心甘情愿的排最后......。” “梅子,大消息!” 在离开这家单位的时候关泰山又贼兮兮的找上了梅子。 “刚才有个大咱们一岁的女孩,育英小学的,一直在向我打听宝根的事。” “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认为宝根超级厉害。” “对了,她还长得贼好看!” 其他几点没啥,就是最后一点让梅子有点不太高兴。 刘思敏眨眨眼,准备向老二学习一下,回去就把这事悄悄告诉宝根。 宝根今天在家忙着做实验,都快成科学家了。 六十七号大杂院里,满院子都是一股子奇怪的橡胶味道。 宝根求着宋家珍找关系给他弄来了几张天然橡胶皮子,用小刀在橡胶皮上来回划,把皮子表层切割成无数的小颗粒状。 而且他切割的深度比一般的乒乓球皮子要深。 废了两张才堪堪弄好一张乒乓球拍的皮子。 他又请杨大爷帮自己用三块木板打造了一个夹心的球拍。 表面是硬度高的榉木,中间是来自西非的木材阿尤斯,底面是弹性大的桧木。 西非这块料子可来之不易,是宝根偷偷拆了谢欣月送杨兴民的一个相框底子......。 橡胶皮子和加重的球拍之间是标准的1mm球拍海绵。 解卫军拿着宝根做好的球拍挥了下。 “有点沉啊!” “还有,你做这个拍子想干嘛?” 宝根没有回答大哥的提问,反而贼兮兮的反问来一句。 “大哥,兴民哥手里还有类似的相框没,就是欣月姐送他的?” “我还得做两个拍子。” “你小子就别逮着你兴民哥祸害了,”解卫军有些过意不去,“底板子给他留两块,免得到时候他对象发现。” 宝根点点头:那就是还真有两块。 “大哥,有个事吧,我一直没跟你提过。” “嗯?” “兴民哥以前跟我神神叨叨的说过一件事,他说有一次考试,他故意写你名字当答案,就是因为他考得不好不想一个人被罚站。” “大哥,你给说说呗,到底是什么事啊?” 解卫军起身就走。 “哥,你干嘛去?” 解卫军面无表情。 “给你找板子去!” ...... 东城区乒乓球厉害的小学不少,司厅小学就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最近这里流行一种野路子弧旋球,打得周边的小学尤其是府学胡同小学哭爹喊娘。 东交民巷小学那边的乒乓球小选手也是几次铩羽而归。 就连大名鼎鼎的体育路小学也很给司厅小学的乒乓球队面子,私下也说不敢说能稳赢对方。 暑假过了一大半,谁曾想某个司厅小学的叛徒居然带着人回来踢馆。 无怪乎世人最恨带路党,因为这类人对自己曾经的同伴下手往往也是最狠的。 拿着七十年代才出现的长胶怪物,梅志强和景川小学的另一个小选手,把司厅小学的队员们虐得欲仙欲死。 甚至还出现了有孩子当场哭出声来的情况。 21:1,对方居然还会司厅小学的传统——最后直接往台下扔一个!!! 前来观战的人群里就属原来28班的同学骂宝根最凶,曹玉柱上蹿下跳的说自己早就看出宝根是个叛徒。 扫荡了老母校,宝根带着两大金刚直奔史家小学,这地方是东城业余体校选材的地方,实力不弱于体育路小学。 史家小学的小队员们是看在景川小学的名头上才接待他们的,压根就没看得上他们的实力......。 两个21:1,又哭了一群孩子。 在80年代国际乒联修改规则限制长胶之前,这东西就是个怪物! 从1960年开始流行的先进打法是正胶快攻和初代反胶弧旋。 作为直接受国乒影响的京城各校,都在近期改练这两种打法。 都被长胶克制得欲哭无泪。 人高马大的梅志强离开史家小学的时候还带着一脸的心有余悸——人家教练眼睛真的是在喷火。 踢馆行动到了这里,东城区还可堪一战的就剩下了体育路小学。 宝根刚递话说“练练”? 那边的队长却直接认输......。 乐咏才不上他的当,还马上反激将过去。 “我在区小学队,今天要碰海淀和西城的,普通的练习赛。你来不来?教练是领队,他说可以给你一个名额。” 宝根乐了,还真是困了天上掉枕头。 “给我两个名额!” 那边教练很是期待的答应了,他觉得八成是宝根又搞出了什么好东西。 海淀的育英和西城的第一实验是名副其实的京城乒乓球双怪! 被他们找来的东城区小学队,不过是因为他们看中了东城区的弧旋球特色,叫来锻炼一下自己的小队员。 事实也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就算是东城最厉害的乐咏也败在了育英是三号选手拍下。 不过让两边教练刮目相看的是乐咏这孩子的心态,虽然输了却一点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第243章 何亚丽必须上! 本来育英和第一实验以为乐咏输了之后东城那边不会再上人了。 可谁知又上来了一个初中生和三年级的豆丁。 “你们东城开什么玩笑?” 第一实验的老师无语的指着人高马大的梅志强。 “这孩子起码初一,你们不能这么无耻吧?” 下一秒把梅志强给委屈哭了。 天地良心,他年龄全年级最小啊! 好在宝根早就有先见之明,让大强一直随身带着自己的学生证和户口本。 东西一拿出来,三方老师顿时都尴尬了。 刚满八岁、一米七五大孩子哭起来真不好哄的。 主要是哄着别扭。 “好好好,梅同学你要和那个哥哥打?” 育英的老师一脸的无奈。 “老师都给你安排!” 梅志强立即指向了育英最强的那个六年级生。 那学生愣了,但也不乐意——他都十二了,还和一个八岁的打,丢人不丢人啊。 最后还是脾气较好的二号选手陪大强玩玩。 而在宝根的示意下,来自景川小学四年级的赵爱国找上了第一实验的三号选手。 他到底年龄比大强大几岁,所以决定先稳妥一把。 育英二号选手是个正胶快打的好手,前几板的抢攻相当厉害。 可惜他遇到的是第一次露出獠牙的长胶怪物。 育英二号选手先手发球,他搓出了一个下旋球,在梅志强轻飘飘的接回来后,他下意识的压拍......。 一般来说下旋球的回球速度会很快,他的压拍能快速吊对方的反手。 可乒乓球嗖的一声飞出了桌外。 长胶的恶心之处就是,面对下旋球的回球几乎不转或者微微上旋。 第二个球育英二号选手选择了普通开发,然后抢杀,结果第二拍挥出去差点没闪到腰。 长胶因为胶皮颗粒太长,这回球的速率完全不在育英二号选手的预判中。 在第三球的时候,育英二号选手更是吃了自己发出的弧圈球——长胶能借旋......。 虽然育英二号选手连丢三分,但领队老师认为问题不大,是自己的队员太过轻敌。 “认真一点!” 育英二号选手表情凝重的点点头,正好大强也发了一个弧圈球过来。 针对本子人刚发明不久的弧圈球,这段时间因为某人的缘故已经在京中流行开来,大家都总结出了不少应对方法。 育英二号选手立即祭出了快速推挡的手法,可乒乓球却半途弧线下沉......。 比分很快到了15:0,刚才还热闹一片的场地里已经鸦雀无声。 两个球桌的比分都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一个是15:2,一个是17:2。 期间梅志强和赵爱国都各自失误了两分,对方没有通过进攻优势而得分。 这两场球的节奏看得很多乒乓球教练想吐血。 太乱了! 育英二号选手的正胶快攻总是吃长胶的借转,长胶的回球飘高但就是不出台,逼着育英二号选手被迫上步抢攻,每次扣杀时遇到的旋转都比上一把强。 累出一身汗,还经常因为对旋转力度的判断不足而扣杀失误。 至于另一边,赵爱国面的弧圈球选手更惨。 弧圈球最怕的就是下沉球,弧圈球打回去的威力起码降低一半。 华国人都知道,弧圈球回旋威力不足就是给对手喂高度舒服的扣杀球。 第一局的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第二局则被叫停,几个教练分析了十分钟,最后把育英和第一实验的头号选手都派了上去。 育英的头号不错,最终拿下5分,而习惯弧圈球的第一实验头号队员则只拿到3分。 面对恶心的长胶球拍,最大不过十二岁的小队员们心里都现场失衡了。 其实梅志强和赵爱国的乒乓球技术只是略强,就算进区队都有些勉强。 但事后看在宝根那新bt拍子的面子上,教练很大度的让他们俩进区队练习,负责捡球什么的。 梅志强这回对宝根算是忠心耿耿了。 教练要把长胶的拍子送去国家队,而宝根说这个拍子是自己和梅志强一起发明的。 宝根估算过,等国家队的奖励证书下来,大概景川小学的文体大队委人选也没了悬念。 距离九月一日号开学还有九天,在景川小学三年丁班教室,学校历史上第一个外语角出现了。 组织人是三年甲班的中队长李玉珍。 三年级开学后会多出一门外语课,这算是对教研工作的呼应和辅助。 慕名而来的学生不止是三年级的,甚至还有五年级和四年级的学生。 得知这个消息,大队部的几个指导老师都开始面面相觑。 刘老师摇头不止。 “去问问何亚丽同学在干什么?” “不是已经告诉过她,要趁着暑假的机会多接触那几个参与了大队委竞选的高年级同学么?”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外语角一弄,要是再被李玉珍出点成绩,搞不好她就真被架空了!” 何亚丽其实挺努力的。 她和几个参加竞选大队委的四年级和五年级同学已经聚会过好几次。 父母也很支持她,在这个缺少物资的年月里还拿出了不少钱和票来支撑她的进步。 其实也不能怪她,就连她的父母都没把刘老师的点拨放在心上。 几个三年级初次参选的干部,会是四年级和五年级生的对手? 选一堆三年级生当大队委,四年级和五年级会乐意?再说景川小学不要面子了? 不过何亚丽同学还是很尊敬刘老师的,她抽时间带着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去街道拜访慰问老战士和军属。 她母亲在区里的一家报社工作,也通过关系把这件事登上了报纸。 “他们副校长跟我提过这件事,”何亚丽的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微笑的和自己妻子聊起了女儿,“有这个报道打底,咱们丽丽转正大队长的事就好办多了,哪怕下头的大队委不服气也没关系。” “这次国庆少年宫汇演的芭蕾组是重中之重,他们说了,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会让丽丽的朋友那个叫夏晓娟的丫头去当第二个副大队长。” “只要大队长和第二副大队长保持一致意见,哪怕第一副大队长保留意见,问题也不会太大。” “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几个中队长都已经被各自的老师提点过,一二年级的小家伙向来是跟风的,所以事情基本上没问题了。” 何亚丽的母亲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担心。 “咱们刚到京,这么做会不会给孩子招惹.....。” 何父笑了笑。 “杜老爷子亲口说的,他和我把当年的约定必须作数,只要我们丽丽长大后愿意,就是他们杜家的媳妇。” “杜老爷子非要给丽丽长脸,我们也反对不了不是。” “再说了,那个姓张的三年级同学背景也就一般,我们丽丽毕业后那位置还不是他的?” 第244章 团结一切可以...... 柳茹茵追着宝根揪着脖子给他喂了一个煮鸡蛋。 “跑啥?” “婶儿都说了,再不加紧吃就会坏!” 背着新书包的林拥军看着一脸羡慕,他总是觉得鸡蛋是世上最美的事物。 一天一个根本吃不够。 不过听说过了今天家里也没了。 今天是九月一日,所有学校集体开学。 六岁的小男人终于要就读一年级了! 陈玉华肚子不方便,而且要上班,已经提前去了学校。 林爱红和林拥军会跟着伊红兵一起去司厅小学报到,都由伊老师带着送过去。 宝根几口吞下鸡蛋,让柳茹茵自己快些去师大附中。 几个孩子里就她上学的距离最远,还要赶公车。 不过以后柳茹茵要住院寄宿,每周就能回来一次。 “二姐,”宝根忽然拉住柳茹茵的袖子,“我再说一句,你最好离那个宁屹川远一点呗!” 柳茹茵没好气的弹了一下宝根的脑门。 小封建! 宝根一路拖着梅子狂奔,刘思敏、关泰山和宫爱珍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 他们今天有好几个大动作,所以必须提前赶在最早抵达校门口。 “宝根,我就说昨天你的决定不对,”梅子一边甩着发酸的手一边小抱怨,“刘老师问哪个年级的干部愿意当今天的校门值日生,你怎么让大家都不要举手?” “现在倒好,四个值日生都是他们四年级的中队长或者班干部!” “你看看,”梅子指了指威风凛凛站在校门口负责检查仪容和红领巾的四年级学生,“大家见了他们都羡慕,过几天选举的时候,这项他们是要加分的!” “对啊,”宫爱珍也嘀咕了一声,“你看他们眼睛都快上天了。” 宝根呵呵一乐。 他就巴不得这几个人更得意和威风才好。 昨儿参加大队部临时会议的是三、四、五三个年级的全体班干部。 刘老师会上问谁愿意当今天的值日生,会后自己报名。 在会议休息的时候,宝根不光偷偷拦住了三年级的班干部们,还在五年级的学长们面前嘀咕:大队长都要选四年级的,这次我们三年级就不要不懂事了,全让给四年级的吧! 五年级的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老师们做事可真细,看来选何亚丽的事就连三年级的几个班也提点到位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都让给四年级的吧! 卖了面子当然不能白卖,五年级的人立即把这件事透露给了四年级的人。 所以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宝根发现以何亚丽为首的四年级众人对他们三年级的都和颜悦色起来。 只看今天这几人的样子,宝根便猜到他们已经飘了。 宝根带着几人躲在校外的绿化带后头观察着校门口。 果然那四个人操作与宝根预料的一模一样。 五年级的他们根本不敢拦,同样是四年级的哪怕不合格也笑着放过。 只有在面对三年级学生,尤其是一二年级学生的时候,他们的态度便认真甚至是傲慢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拒绝忘戴红领巾的人进门,弄哭了不少七八岁的孩子。 就在这时唐向阳上场了。 他也没戴红领巾,又故意指出他们对五年级和四年级的故意放水。 很快三年级的几个人带着一群一二年级的差点闹起来。 四个人恼羞成怒,刚要记上唐向阳的名字,结果唐向阳却施施然从裤兜里抽出红领巾系上扬长而去。 接着关泰山和人高马大的梅志强出马,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直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被搞了心态的四个值日生果然开始在头发和衣服上挑起刺来。 弄得低年级的学生怨声载道。 “差不多了,刘思敏该你和宫爱珍上了!” 她们俩的任务是去校门口偷偷告诉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低年级学生——三年级的学长和学姐很贴心,遇到问题可以去那里找寻帮助。 七八个正走投无路的一二年级小学生也是病急乱投医,一阵风的来到了绿化带后头。 只见一个漂亮的学姐笑着从书包里掏出了十多条红领巾来。 “报个班次和名字给我,放学的时候记得还到三年级丁班来啊。” 低年级的同学们就差点哭了,这个姐姐真好! “姐姐,你叫什么啊?” 宝根替有些不好意思的梅子回答了学弟的提问。 “她叫伊白梅,是丁班的副班长。” 这回宝根不光提前在布帘厂提前买了三十多条红领巾,还带了两条毛巾、两个大水壶、针线包和一包扣子。 梅子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发红领巾、给人擦脸,甚至还帮低年级的同学缝衣服上的扣子。 身边是一串感激的“姐姐你真好”。 宝根看着成功进入校门的那些低年级同学都在悄悄的回头对着四个值日生吐口水,得意的笑了。 文敬远、周陶然和李玉珍今天也没闲着,宝根交给他们的任务是让整个三年级在今天之内无比团结。 没戴红领巾的先在外头等着,由班干部带着其他同学的红领巾出来接人。 值日生要是不准班干部出门,宝根这副大队长就会恰好出现。 “门口堵成这样,满地狼藉,我组织几个班干部出来打扫,你们拦着干什么?一会儿校长他们就要到了,闪开、闪开!” 最后几个值日生气呼呼的发现,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抓到! 开学典礼之后,是各班打扫卫生。 因为校门口的事让三年级今天很团结,在班干部的带领下飞快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着就去帮一二年级的班级去挪桌椅,擦高处的玻璃。 到了午饭时,各班的伙食委员都会带着人一路飞奔去食堂抢最满的粥桶和防止别人偷自己桶里的粥。 上个学期,每到这个时候一二年级都是最吃亏的。 但今天三年级各班派出了所有的体育生,不光抢到了自己的那份,还把一二年级各班的给提了回来。 送上门的时候,还是由长相最漂亮的几个女生,例如梅子带头。 “你们跑得慢,又争不过高年级的,我们去年就遇到这些事,所以今年你们一二年级的桶子由我们三年级的负责提回来。” 梅子是按照宝根给的台词念的。 “不过,等你们以后到了三年级,也要帮低年级的忙,好吗?” “对了,也不要告诉你们老师,好么?” 宝根躲在幕后呵呵笑。 团结群众这个优良传统大杀器他怎么可能丢? 开学一周后,除了正副大队长外的大队委改选正式开始了.......。 第245章 让人脸红的决定 “消息确定吗?” 大队部里刘老师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其他几个指导老师纷纷点头。 “应该差不了,三年级那边已经传遍了。” “说是张宝根同学要在国庆的时候带着三年级搞一个大动作。” “大动作啊……!” 刘老师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看来这个小东西还真的没有放弃。” 刚嘟囔完这一句,他下意识的反应过来转头看不远处正在大队部里帮忙写粉笔大字的何亚丽同学。 果然这孩子手下的粉笔慢了下来,明显在偷听他们聊天。 刘老师没有避开她,而是准备继续聊下去。 让这个孩子知道自己对手的厉害之处也是好的。 “那你们有打听到他这个大动作具体是什么吗?” 几个老师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我们偷偷和江老师吕老师甚至是陈老师都打听过了,结果她们是真的不知道。” “我甚至还找了几个相熟的三年级同学,结果他们也确确实实不知道张宝同学根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根据唐向阳几人的说法,张宝根那边是真的会有一个大动作!” 头疼啊! 刘老师闭上眼睛又开始揉眉心。 说实在的,他都已经退休了,如今不过是发挥余热在大队部帮忙做事。 他现在在做的事让他一直感觉自己就是话本里的坏人和老反派。 可偏偏副校长的拜托和推不掉的人情,让他不得不出面来当这个恶人。 刘老师深深的看了一眼写粉笔字已经完全处于停滞状态的何亚丽。 最终还是吐出一口气,下了狠心。 “不能拖到国庆之后再决定大队长的人选了!” “对于何同学来说现在的情况太过被动,我明敌暗啊。” 几个大队部的指导老师都觉得脸颊微微发烧。 “那刘老师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刘老师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 “合着你们都等着我来做决定,当恶人是吧?” “成,没关系。” “立即下达通知,今天下午的大队部会议临时增加议程,同步改选大队长和副大队长。” 微微粉笔折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但几位老师都没有回头去看。 但老师们议论的声音还是压低了很多,尽量不让这个女孩子听到。 “今天改选的话,会不会也有风险?” “要知道组织和宣传这两个位置几乎已经被那小子的朋友预定了。” “我甚至找文敬远和唐向阳同学私下聊过,本来挺好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半年来变得江湖气极重。” 但也有老师比较乐观。 “我看行,这一次改选大队委有五个,扣除何亚丽、张宝根、文敬远和唐向阳还有三个!” “三年甲班的李玉珍搞的外语角虽然成绩不错,但五年级的小高同学也不弱,甚至明显要强出李玉珍一线。” “就算我们不给下头打招呼,他当选的学习大队委可能性也相当大。” “其余两个最有竞争力的同学也都被我们打过招呼,四年级五年级两个高年级的中队长们会同时选边站,所以胜出的可能性相当大。” “大队委里四比三,加上四五年级中队长们的帮衬,这样怎么都不可能输吧?” 比较谨慎的老师依旧有些迟疑。 “你没听说吗?最近三年级和两个低年级打的火热。” “这才几天功夫,临时抱佛脚起不了多大作用的,诶,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必须马上把大队长给选出来。要是再让三年级拉拢一段时间,那情况可就说不好了!” 刘老爷子的脸上微红,如同醉的酒一般。 他闭着眼又悄悄说了几句釜底抽薪的话。 “那就今天搞!” “另外再补充一个通知,考虑到之前报名是在暑假里,有些同学住的远不太方便,所以再给全校学生半天时间来提交竞选申请。” “咳咳咳咳,通知刚刚转下来的那个夏晓娟,让她来竞选副大队长。” “她不是获得过省级大奖的吗?资格应该是够的,刚好接替何亚丽同学的岗位。” “一个正大队长加一个副大队长和三个大队委,如果还压制不了一个副大队长加两个大队委,那咱们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重,刚好让已经呆滞的何亚丽听到。 何亚丽死死的捏着手中的粉笔头,马上就要十岁的小姑娘此刻眼眶都是红的。 以她的骄傲真的很想大声反驳,她不需要这样被照顾和被偏袒。 但她毕竟只有将近十岁,那个男生最近凭着自己的能力搞出来的几个动作,让她胆战心惊。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胆量、魄力以及能力来完成同样的事----让自己年龄不占优的两个朋友提前锁定两个大队委的名额。 就如同父母教她的那样,如果现在自己不继续撑着走下去,就会成为一个大大的笑话。 …… 就在大队部的老师们着急忙慌在黑板上用粉笔写新的告示的时候,整个三年级都在属于丙班的那片菜地里忙活着。 在宝根暗中估计成本的投入下,由乙班中队长周陶然负责的这块菜地,足足提前了一个半月开始收获大白菜! 这个学校里机关干部的子弟太多了,但凡有子弟能出点成绩,家长们就会齐心合力的帮忙插一手。 尤其是周陶然家里更是出了大力气。 在菜地边上还来了几个普通报纸的记者准备报道和采访。 鲁主任也背着双手在旁边笑着陪同。 丙班负责的这一块班级菜地还真算是一个挺大的新闻。 因为根本不用放卫星,亩产重量可以作假,但亩产成熟时间大大缩短却是根本没法作假的。 几名记者亲手从菜地里挖出来的大白菜,足以佐证这些东西本身就是长在这里的! 周家家长还托了无数关系,找了几位植物学家过来现场进行验证。 几位植物学家看着眼前的大白菜,眼里全是疑惑和百思不得其解。 “生长痕迹和根茎完整,可你们是怎么做到缩短了这么多天的?” “诶,这种大白菜看着和我们平时种的大白菜没什么两样,但你们来看,实际上它的根系更发达,含水量似乎也略高?” 有位老专家满眼喜爱的捧着手里的大白菜。 “要是这种品种真的能缩短近半的时间成熟,那它就是无价之宝!” 第246章 作妖进行中 可惜专家们明显想多了。 这种大白菜再种一茬的话,收获期只会略提前十多天,产量也只是持平。 出产的一千多斤白菜,零头全让专家们拿走培育研究,剩余的一千斤经全送到了学校食堂。 刚刚在黑板上出完新告示的几位大队部指导老师,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也没料到这位,周陶然同学的运气会这么好。 如此看来,劳动大队委的人选也没有悬念……。 “要不要给那两个年级的中队长们再打个招呼?” 觉得自己很无耻的某位大队部指导老师强忍着羞耻提出了又一个建议。 “可不可以让文敬远,唐向阳或者周陶然中间的一到两个选不上?” “不好办的,文家人和周家人都不好惹,也就唐向阳和李玉珍相对来说好处理一些。” “那也只是相对好处理而已,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任谁看到四年级和五年级的中队长完全一致的举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咱们学校很多人家的孩子都是当面一套交情背后一套交情。” “咱们提前给他们做了工作的事,根本瞒不了多久。” “想要不被人诟病,咱们只能在流程上想想办法。” 忽然有位老师两眼放光的看向大队部里的一个刚做好的道具。 那是一个大红色的纸箱子。 “唉,这个纸箱子怎么之前没看到过?谁弄的!” “就是咱们明里暗里在房子防着的宝根同学,”有老师笑了起来,“这孩子准备在会议之后,准备把他上学期替咱们弄来的那些奖品发下去。” “孩子怕是生生气了!” “到时候再劝劝哄哄就是了,反正小何同学也只干两年,他还能干一年大队长的。” “不过这个抽奖盒子却刚好可以让我们搞一出不记名投票!” “这样结果出来后,任谁也没法说咱们提前给四五年级打过招呼。” 刘老师倒是多想了一点。 “如果要真搞不记名投票,那一二年级的学生也得稍微点一点。” “就说让他们在开会投票之前多向高年级的同学取取经……。” …… 到了中午,几位大队部指导老师一统计,新增报名的竞选学生只有两位。 四年甲班的夏晓娟和三年丁班的伊白梅……。 下午一节课上完,全校开始放学。 很快大队部里也坐满了竞选者和各班中队长。 而此刻大队委里只有两名副大队长,何亚丽同学每天都要忙着排练,所以会场布置是宝根带着人干的。 高年级的中队长们都坐在最前面,竞选者们坐在旁边,屁股下的板凳都是完好无损的,而一二年级的中队长则坐在最后面。 他们坐的板凳就有些不太舒服了,大部分都是摇摇晃晃的那种。 如此明显区别对待,让来自一二年级的六个中队长都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趁着主持会议的老师还没入场,宝根笑着站起身来提议。 “过了一个暑假,大队部很多板凳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问题,咱们高年级的同学们能不能发扬一下风格,把好的板凳让给咱们低年级的同学坐一下?” 就在四五年级的中队长们还有些犹豫的时候,三年级的中队长和竞选者们都站了起来,主动和低年级的六个同学换了板凳。 高年级的同学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他们没发现来自一二年级的六个中队长看他们的眼神和看三年级那些人的眼神,完全是两种情绪。 主持会议的是鲁主任和刘老师。 他们走进大队部会议室,先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选举规则和流程。 看着黑板上新鲜出炉选举办法,宝根只是微微一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 每个人有一张纸和一支笔,把自己心目中觉得最合适的大队长、第二副大队长、组织大队委,宣传大队委,劳动大队委和文体大队委人选写下来。 每人只投一次! 快刀斩乱麻,不给自己作妖的机会。 宝根无所谓地耸耸肩。 该作的妖他已经做完了,后续他想作的妖这几位老师也根本拦不住……。 接下来的环节是竞选发言。 第一个上台的正是何亚丽同学。 为了这份演讲稿她足足背了两天,还对着镜子反复练习了上百次。 从她说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结束,中间没有任何的紧张、错字和纰漏。 台下掌声如雷。 但没人注意到,在何亚丽同学演讲的最后一分钟,原本戴在宝根脖子上的红领巾,却突兀的出现在了会议室窗口上。 掌声刚刚散去,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来自区青少年乒乓球队的武教练相当给力,在看到窗户上的红领巾后,便拿着国乒早几天发下来的感谢信和奖状敲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非常感谢梅志强和张宝根同学,为我们单位备战明年在京举行的世乒赛作出了突出贡献!” “尤其是张宝根同学,先后两次提供了新的技战术思路……。” 被邀请上台发言的武教练获得了比刚才何亚丽发言更浓烈的掌声。 刘老师一边鼓掌一边苦笑着摇头对鲁主任说:“这小子居然还藏着这一手,看来文体大队委也保不住了!” 鲁主任的心里也是又欢喜又发愁。 他忽然觉得其实由宝根来当这个大队长……也不错。 “亚丽,你别担心,”看到在鼓掌的何亚丽有些神思不定,坐在她身边的夏晓娟急忙给她打气,“别灰心,咱们只要拿下大队长和副大队长就行!” “咱们背后有几位指导老师撑腰,他们翻不了天去!” 武教练刚出门,鲁主任正要开口说话让宝根上台发言。 会议室的大门却再次被敲响了。 宋家珍回头看着楼下在对自己挥手打气的解卫军,忍着笑敲响了眼前会议室的大门。 宝根在乡下协助破获一起敌特案,通报嘉奖早就到了派出所和分局。 是宝根求着她把送到学校的通知压后了几天,请她在竞选大队长的当天送到会议现场来。 当一身白色警服者女公安干部宣读完嘉奖内容,刘老师和鲁主任脸笑得跟苦瓜似的。 这摆明的就是某个臭小子的刻意安排! 但是他们看穿了没用,因为台下坐的所有中队长们都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随后上台发言的宝根根本没带稿纸,以他的记忆力用不上这东西。 “我经常因为年纪小而被人看不起,认为不堪大用……。” 这小子发言的第一句话就让刘老师脸色一变,一二年级的小中队长们的双手都捏紧了起来。 第247章 阿姨别生气 “大队长张宝根一票,副大队长夏晓娟同学一票,组织大队委文敬远同学一票,宣传大队委马红梅同学一票,劳动大队委周陶然同学一票,文体大队委梅志强同学一票……。” 正在唱票的同学又从箱子里掏出的第二张纸条。 “大队长张宝根一票,副大队长伊白梅同学一票,组织大队委文敬远同学一票,宣传大队委唐向阳同学一票,劳动大队委周陶然同学一票,文体大队委梅志强同学一票,学习大队委李玉珍同学一票。” 台上的鲁主任正黑着脸在嚼茶叶,而刘老师则已经无所谓的开始抽烟。 他们身后的黑板上,每个人名字后画的正字已经把结果体现了出来。 十六个中队长加两个在任的副大队长都拥有投票权,合计十八票。 而宝根的名字后面足足有两个正字加两笔,也就是说一二三年级共十个中队长都把票投给了宝根,除了宝根投了自己一票外,甚至还有一位四五年级的中队长也改投了宝根。 何亚丽闭着眼睛不敢看黑板,她的名字后面只有一个正字加一笔,才六票! 她死死的咬着嘴皮,差点当场哭出声来。 而坐在她身边的好友夏晓娟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晓娟搞不明白,张宝根很优秀也就算了,为什么在竞选副大队长的票数上,那个伊白梅的票数居然比自己还高。 那些低年级的同学不是因为宝根太过优秀才把票投给他的吗? 通过她和伊白梅同学的演讲,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比对方优秀太多了吧?! 她当然不会晓得此刻的梅子同学在低年级同学的心中比宝根还要来的亲切和喜欢。 改选后的大队部名单新鲜出炉,刘老师看也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都这样了,也无所谓了! 只有鲁主任按照这个名单纠结了半天。 大队长张宝根,副大队长何亚丽、伊白梅,组织大队委文敬远、宣传大队委唐向阳、劳动大队委周陶然、学习大队委李玉珍、文体大队委梅志强。 除了何亚丽,全是三年级的学生! 名单最后还是被送到了刘校长手里。 刘校长看了看手里的名单,笑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媛。 “我说你怎么今天一直赖在我这里,不停的给我提前打预防针。” 接过名单看了一眼,江老师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 “我知道这孩子在琢磨这件事,但我没料到他会做到这种程度。” “再说有这么优秀的孩子给您当大队长,您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校长摇摇头:“你们丁班出了四个大队委,今晚食堂你请。” ...... 解卫军和宋家珍推着单车走在一起,而在他们前方,宝根正带着朋友们呼啸而去。 为了庆祝未来的小叔子这次大获全胜,宋家珍大方的奖励了宝根五块巨款,用于犒赏三军。 “你给的也太多了!” 解卫军想到那五块钱有些肉疼。 “不多,”宋家珍笑了笑,“宝根这孩子懂事,不比其他孩子有了钱要么不敢用、要么一口气用完。” 她又看了对象一眼,忽然埋怨了一句。 “你看看你弟弟,都知道上进。” “可再看看你,哼!” 解卫军摸摸后脑勺,有些为难。 “调去分局的名额就一个,而现在有三个人争。” “算起来也就我的资历最浅,上级有所考虑也是正常的。” 宋家珍没理会对象的解释,她要的也不是解释。 “套话别说给我听,三个人里你是作为破案骨干请调的,除开资历以你的能力和业绩,你才是分局的需要的人才。” 宋家珍忽然停下跺了下脚。 “我也是,为了不让你日后被人说道,这次请调我根本就没动爸爸那边的关系。” “以我和老师的面子,加上你的功劳,怎么都该够了的!” 解卫军急忙安慰了一下对象。 “你可别急着乱来,那两个人里有一个虽然业务和资历差点,但听说身后的背景不低。” “你要是让叔叔插手,以后可能大家不好见面的,毕竟是人家先走的关系。” “至于另外一个也就是资历深......。” 宝根拿着钱带着人直奔景山公园后头的一家小型门市部。 他们人多又够吵闹,而且这次还是涉及几块钱的大消费,所以得找个不熟悉他们的地方消费。 下午四五点之间,是很多供销单位最闲的时间。 忽然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跑进门,门店里的销售员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带着笑,也有人带着不耐烦。 虽然销售员行业在这几年在推行服务大比武,但某些小型门店里也有那么几个偷奸耍滑、不是那么爱岗敬业的人。 大多还是关系户。 正好这个关系户负责的还是油水很不错的副食品柜台。 “真是吵死了!” 没好气的冷言冷语从柜台后响起,别说宝根这帮孩子,就连她的同事都有些吃惊的看了过来。 “都给我小声点,口水都快飞上柜台了。” 重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极品,宝根的心态还不错。 “阿姨,我们买水果糖和小麻花。” “都要半斤,这是钱和票。” 可谁知那女人居然没有接宝根手里的钱和票。 女人看着柜台里剩下的那点小麻花,脸色有点黑。 她刚才还想着等下班了把这些小麻花当做过期食品给自己儿子“偷”拿回去。 可这小孩居然想要全包! “不够半斤了,明天再来吧。” 梅子急忙说:“那我们就要剩下的这些。” “听不懂话啊,让你们明天再来!” 刘思敏不干。 “我们就要这剩下的!” 女人看了一眼几米外看起看着她的同事,只能恨恨的给孩子们包了。 宝根手里还有钱,于是梅子想要一只豌豆黄。 “2毛5分一块。” 梅子惊讶的啊了一声。 “可标签上只要一毛五啊。” “呵呵,标签放错地方了......。” 摆明了她在故意指鹿为马。 得,宝根拉着梅子准备去找另外的门市部。 结果在出门的时候,这女人居然阴阳怪气的骂了一句。 “没钱跑门市部来捣乱,也不知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 几个门市部同事急忙拉住她,哪有这样说话的? 可谁知那领头的小孩站住了脚,回过头来不好意思的说了两句。 “阿姨,您别生气,都是我们不懂事。” “我们进来的时候,光看您的长相了,误以为您守的柜台上东西是最便宜的......。” 说完他带着人跑走,门市部的同事们都在忍着,但几个顾客却放声笑了出来。 女人的脸一阵绿一阵红,差点被气疯。 可当下一个顾客出现在她的柜台前时,她居然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来。 因为这位顾客穿的居然是西装,一看就是华侨。 白景川招呼了叶芝薇一声。 “芝薇,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别跟我客气。” 但叶芝薇却一直看着宝根刚才跑出去的方位发呆。 再次看到宝根之后,她忽然又想到了那张纸上的潘家......。 第248章 谁怕谁 等宝根玩够了回到家里解卫军和宋家珍早就回到家中。 在他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解卫军在给刚刚放学的林爱红和林拥军洗脸擦手。 不等宝根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宝根拖过去,用那毛巾给他擦了两把。 厨房里有人在做饭,明显是宋家珍的动静。 果然就在宝根反抗的过程中,宋家珍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你好歹把那毛巾洗一洗再给宝根擦擦,为了那五块钱,你故意埋汰弟弟有意思吗?” 解卫军一愣反而笑了。 他随手把毛巾扔进盆里,带着一丝不服气。 “家珍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是他们亲姐姐,我是后姐夫不成?” 宋家珍在厨房里笑了,呸了两口没回答。 当几个弟妹的面调笑她,太过分了! 宝根好不容易挣脱了解卫军的大手,拿眼斜着看自家大哥。 “就你,还想当我姐夫?” “老五过来!” 宝根招呼已经满六岁的男子汉跑过来。 “来,对着咱哥脚底下尿一泡,让他照照镜子……。” 解卫军哭笑不得一把薅住了正在解裤子林拥军。 老五的行动力真的没得说,晚半秒就直接在大院里遛鸟了。 自打柳茹茵去师大附中寄宿开始,家里的家务活基本就由解卫军和他对象接了过来。 陈玉华的肚子越来越大,加上她们办公室里有一台小风扇,所以她都会在下午备完课后再慢慢的走回家。 如今院里的人看着宋家珍都挺热乎,知道这位女公安几乎就是林家未来的大儿媳了。 “大概等叔从东北回来,两边家长就要见面。” 解卫军拿着杨兴民递来的烟在鼻头闻了闻但没点着。 只不过他在同自己好兄弟说话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一点得意。 杨兴民鼻子上也挂着一只。 正没好气的拿眼瞪着自家好兄弟。 ----有你这么往自己兄弟心坎上戳刀子的兄弟吗? 宋家父母对解卫军都相当的满意,根本不在乎他们家的家境。 而谢欣月那边,杨兴民最近才搞定了自己未来丈母娘,可还在外地出差的未来岳父却是依旧是个大难题。 杨大爷今天不在家,听说是提着点粮食看望自己老朋友去了。 所以孤家寡人一个的杨兴民也不客气,直接挤到了林家几个小的中间坐下。 他还招呼着大家开始吃菜。 一口菜入口,杨兴民忍不住嗦了口气。 “军子,旁的咱不说,就家珍这手艺真是被你捡到了!” 还没等解卫军开始乐呵,杨兴民又吧唧了一下嘴。 “呲……,就是这味道有点太上头!” 除了宝根之外,其他几个小的也是默默点头。 只有陈玉华和宝根吃的是不亦乐乎。 端着最后一碗野菜汤出来的宋家珍笑了。 “不能吧,我今天也没放辣呀?” 说句题外话,宝根对这个未来大嫂是一百二十个满意。 家珍姐父母都是浙省人,只不过具体地点是衢州。 而浙省人一般都认为在饮食方面衢州应该是赣省的。 一顿饭吃完,宝根都舍不得抹嘴,那种淡淡辣辣的味道围绕在嘴唇四周,爽死了! “梅子,你开闻闻我的嘴,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饭后时间,胡同角落里,宝根故意引起了梅子的好奇。 “阿秋阿秋~!” 梅子揉着鼻子往后退,用手使劲推着宝根不让他把大嘴凑过来。 关老二也好奇,急忙凑过来使劲的一嗅。 这小子最后是捂着鼻子哭着回去的,因为宝根也好奇的伸出两根手指一戳......。 …… 丁班如今的待遇很不错,碎的几块玻璃都被学校优先给补上了,哪怕校长室破的玻璃都没来得及补。 此刻的宝根在望着透明玻璃外的天空走神。 爱上正在讲课的女老师,已经看了他好几次。 到了三年级丁班多了一门外语课,他们学的是英语,英语老师老师和丁班也很有缘,因为她姓丁。 丁兰,非常漂亮的名字。 性格和长相都很“和气”,只是有些同学觉得她有些别扭。 小屁孩们都还不懂什么叫做气质。 丁兰老师在台上教着大家区分英文字母和汉语拼音的区别,这是她第七次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正在走神的小孩。 开学才两个多星期,张宝根同学在她的课堂上走神已经成了常态。 但全班能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记牢,并且能与汉语拼音完全区分的也就只有宝根一个。 所以丁老师只好再次叹了一口气,没去管宝根。 宝根在思考文敬远告诉自己的一件事。 对于京城的水深,他之前是早有预料的,但预料终归只是预料,只有切身体会过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深水区。 关于何亚丽身后的人他想过可能不简单,但是没想过在真正得知之后还是有些毛骨悚然和后怕。 何亚丽是烈士的孙女,更是一位杜老亲自定下的未来孙媳妇或者是干孙女。 对于何亚丽没能当上景川小学大队部大队长一职,上一辈的杜家人可能都不会太过在意,但听文敬远说那个杜老头却别扭的厉害。 虽然文敬远的父母说杜老头不至于对一个小屁孩发脾气,但杜老头在他们这帮大院子弟的心里风评却很差----又凶又不讲理。 所以文敬远还是忧心忡忡地跑过来告诫了宝根。 要是隔七八年后,宝根听到这个消息早就吓尿了。 可现在是一九六零年。 大家都还没有后世那种戾气缠身。 再说这里是景川小学,可不是普通的地方。 没人知道宝根此刻想的东西有多么稀奇古怪。 他甚至还在浮想联翩:这事要是放在十年之后,该后怕的肯定不会是他这个小学大队长……。 不,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是高中部的学生会会长之类的了。 课间时分大家都没有离开课桌,而是静静的趴着以减少消耗。 自打这个学期开始,大家发现食堂供给的粥又稀了一点。 在老师们的嘴里,供给的情况又变得严重了一些。 但根据消息灵通的学生的说法:现在的情况比上头预料的最差情况其实还要好一些。 这大概就是上头比历史上提前半年开始大规模进口粮食的举措有关。 几乎每个班级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的板报都是麦浪和稻田。 所有人都在盼望着今年秋天的收成会好一些。 第249章 黑白双吃 可惜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小苏州胡同就炸了锅。 胡同口的供销商店被偷了!!! 少了二十斤白糖、五十多尺布料、三十多斤食用油和供销商店抽屉里的钱票若干。 这个消息搅动的本来还算平静的胡同人家个个脸色发青、心底没底。 损失的那些东西的价值相比于对整条胡同和附近人家的心理打击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一时间人心浮动的相当厉害。 “没想到这帮人又出来作案了!” 六十七号大杂院的天井里,杨兴民正赤着上身在给身上浇水,头顶热气直冒。 他和解卫军两人刚刚从某个商店附近蹲点回来,被热的实在是受不了。 解卫军也在擦着身子,抓起杨兴民剩下的半桶水一股脑倒在自己头顶。 “师傅估计肯定是哪个地方的黑市又开了张,这帮人有了销货的渠道,所以才会重新出来作案。” 杨兴民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 “这伙人自打去年起就在咱们东城四处作案,瞄准的全是国营商店和粮店。” “再好的锁头也经不住他们撬。” “每次他们作案后咱们所里和各治安室就派人四处蹲点守株待兔,结果根本没用!” 解卫军抹了一把脸。 “我同意师父的意见,咱们还是得从黑市这方面下手。” “要不然太被动了。” “要是被他们继续这么偷下去又抓不到,估计很多人也会学着他们一样铤而走险。” 杨兴民叹了一口气。 “其实影响还不止这点,你没发现么?” “咱们院子有咱们两个公安住着,但最近晚上大家还是把院门锁的死死的?” 杨兴民是个不太爱思考的,尤其是他和解卫军在一起的时候。 看到解卫军又陷入了沉思,杨兴民便又逗起了林家的几个小的。 “你们谁要洗澡的,来,兴民哥给你们来一个醍醐灌顶!” 林老五立即撒丫子就跑。 他还和他四姐往同一个方向跑。 小屁孩儿的经验很简单----虽然跑不过杨兴民,但只要能跑过他姐就行了。 宝根好整以暇地一动没动。 杨兴民也没去追那两个更小的,而是蹲下来盯着宝根嘿嘿冷笑。 “宝根啊,这都大队长了,怎么还在画鬼画符呢?” “今儿让哥哥给大队长来个醍醐灌顶怎么样?” 宝根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 “我这可不是鬼画符,我正在构思咋给我叔写封家信,同时也给欣月姐搭几句话。” “兴民哥,醍醐灌顶这个典故,我认为欣月姐应该也很喜欢的!” “嘿,臭小子,威胁你哥哥是吧?” “哟,兴民哥,您大有长进啊,都学会抢答啦!” “你小子别跑,哥哥今天必须好好收拾收拾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尊敬长辈?” “您这用词不当,应该是让我知道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 说来也巧,宝根笔记本上今天刷新的涂鸦,居然就是关于这个东城盗窃团伙在一九六二年被抓的卷宗记录。 本来解卫军这次调到分局的事,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和竞争----多了两个竞争对手。 但如果宝根再帮着大哥把这个案子拿下来,那么调分局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可宝根居然有点犹豫了。 因为在卷宗里记载着他们在一九六零年这个时候手头积累的贼赃已经相当可观。 之所以很多物资没有现在出手,就是因为黑市现在被严厉打击,凋零的厉害。 宝根根据卷宗的记载心里默算了一下,扣除他们从今年十月份之后用掉的、卖掉的和再偷的,这些人手中现在的赃物居然相当可观。 仅仅白糖一项就有三百多斤! 食用油也有一百八十多斤! 布匹近两百尺,工业券两百多张。 历史上他们在一九六二年下半年被抓的时候,查获的贼赃有白糖五百多斤、食用油两百多斤、布匹三百多尺、工业券一百多张(真实案件)。 “一九六二年下半年才追回这些东西,那时候三年自然灾害早就已经过了。” 宝根躲在房里一个劲的给自己找借口。 “人名、地址和藏东西的地方都写得明明白白的,小爷我也不多要……。” 9月11日是周日。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当贼的都喜欢上街挤挤。 当然也有的贼例外,他们看不上在街头弄来的那三瓜俩枣,而且当街被发现偷东西死了残了的可能性很大。 黑市虽然被严厉打击,但每到周日又会偷偷的在偏僻处开起来。 二十六岁的郑德对于各处的黑市都了如指掌,他今天准备去西四的一处黑市转转。 他不是去换东西,而是销赃。 王老大手头积累的东西太多,一直在催他快点出手。 这不,昨晚又送了二十斤白糖和二十斤食用油过来。 郑德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东城各个国营商店和供销社弄来的,所以他不敢在自己经常去的东四出手,而是选择了西四。 只是他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有个小孩在打量着自己和自己家门口的门牌号。 “宝根,我们巴巴的从地安门走到这里来搭公交,你是咋想的?” 关老二一路都在抱怨。 宝根懒得解释,小孩子做事不靠谱不是很正常么? 连环盗窃案里负责销赃的郑某,住的地方距离小苏州胡同也就三里多路,他不过是过来认下人脸。 好为他之后的黑白双吃做准备。 今天他们几个约着去丰台挖野菜。 京城各小学学生平时坐公交和电轨只要半票,作为全国教学调研试点单位的景川小学在60到61年期间还有一项额外的学生福利:学生出城挖野菜,来回公交都免费。 只是梅子几个没有料到他们会跟着宝根跑那么远,足足坐了快两个小时的公交,中间还换乘了一回才抵达了丰台。 下车后,几个孩子都东倒西歪的不肯起身。 刘思敏一阵哀嚎:“宝根,这么远?你是不是要把我们给卖了?” 宫爱珍躺在草地上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卖就卖吧,就怕没人要啊。” 宝根也是一身的酸软,这年月的公交那车况......。 但他也没办法,谁知道一直发生在东城的连环盗窃案的主犯居然是丰台人! 几个参与盗窃的骨干没一个是东城的,就销赃的那个是。 第250章 这牛吹的 王金是个锁匠,平日里邻居都觉得他老实巴交的。 老王在丰台一间锁店兢兢业业的工作了很多年,在单位同事和邻居们组里都是个可值得信赖的人。 但谁也猜不到这个王金居然就是东城连环盗窃团伙的主犯。 根据卷宗中记载,王金在单位的时候一直在藏拙,实际上他开门撬锁的本事极其厉害。 每次撬锁盗窃后,他还会细心的把锁头复原,几乎看不到门框上的撬痕——为了延缓被发现盗窃的时间。 等到商店职工发现货物不对的时候,整个店铺里留下的痕迹早已经被勤快的职工们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1960年丰台最核心的街道是正阳大街,丰台百货商场就在这里。 王金工作的锁店在隔壁火车站附近的兴隆街,家住在西大街货运站附近。 宝根带着几个小伙伴直奔东大街尽头(今丰台东路),这条路通往卢沟桥,在1960年两侧多是农田和零散的民居。 按照卷宗上记载,王金在周日也会照常休息,更多的时候是去东城各商店踩点。 所以王金藏赃物的窝棚里应该没人。 时值夏末秋初,丰台附近的野菜很多。 王某搭的窝棚周边有他新开的一小块菜地,估计是为了响应种菜的号召做的样子工程。 因为别家的菜地都打理得很用心,就王金的菜地蔫头耷脑的,野草还不少。 最有意思的是王金的菜地和窝棚距离旁人的菜地都很远,周围几乎都是野地。 本来宝根还以为很难找到王金家的窝棚,可到了地头看了才一眼就精准的认出了王家的窝棚。 旁人家的窝棚几乎都是虚掩着门,本来就是为了打理菜地临时歇脚的地方,所以里头几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偏偏就有一处最偏远的窝棚还上着锁头。 估计王金以为自己是锁匠,所以旁人以为这是职业习惯不会太过怀疑。 宝根带着大家在王家菜田几百米外的一片野地里挖起了野菜。 期间他借着屎遁一溜烟的摸到了距离王家窝棚六十米开外的地方。 两块木板子放在地上,他踩在板子上面,一路轮流换着两块木板来到窝棚跟前。 四周很安静,远远的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笔记本一拍,王家的窝棚没了......。 然后他挥舞着笔记本继续往下拍,一个浅浅的地窖口出现,地窖里头全是大口袋。 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木梯子,他踩在梯子上开始选“商品”。 这里的赃物比卷宗上记载的品种要多很多。 除了白糖和食用油以外,还有两大箱水果罐头和几十个肉罐头。 布匹下头是火柴和肥皂,粮票、布票和工业券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宝根戴着手套开始收取东西。 见面只分一半,他已经很良心了! 整个作案过程也就几分钟,宝根把泥土和窝棚还了回去,靠着木板一路退到六十米开外。 他跑开一段距离回头还看了一眼——王家的窝棚有点歪,算了,让王金和公安头疼去吧。 还没等宝根跑回挖野菜的地方,忽然听到梅子欢喜的叫声远远的传来。 “兔子!快,关泰山抓住它!” 田春兰的尖叫也在传播。 “唐向阳你个笨蛋,你居然怕兔子~!快,它要跑了~!” 宝根急忙加快脚步绕过一片灌木。 忽然视野里一个灰色的东西猛的贴地飞来,在距离他只有三米的地方猛然转向。 好一个会漂移的兔子! 这是一只草兔,飞奔途中身形矫健,视刚刚出现的人类如若无物。 以它的速度和对地形的熟悉,这些人毛都别想碰到它! 近乎九十度的完美漂移,草根和泥土飞扬。 近四十迈的时速就问小屁孩你服不服? 嗖的一声潇洒的没入了最近的灌木丛里。 砰~! 兔子直挺挺的蹬蹬腿,死了.....。 ——尼玛谁这么缺德放了这么大一块石头在人家赛道上?! 宝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上次五百斤的石头被野猪给撞翻,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偷偷跑到东城边上的工地收了点“石头”。 政府正在拆除与东城区交界的崇文门瓮城和部分城墙。 小山一般的建筑“垃圾”随意让居民自己捡。 他没和人客气,也就趁人不注意捡了五米宽一米多高的城墙垛子。 全是大青石的! 换句话说,刚才这只傲娇的兔子一头撞城墙上了。 等小伙伴们追过来,眼里只有宝根手里提着的死兔子,对于倒伏了一片的灌木林丝毫无感。 “不对劲啊!” 倒是宝根忽然觉得这只兔子有些不对劲。 梅子她们在挖野菜,也没找到兔子洞,可这只公兔子居然自己从洞里跑了出来......。 兔子洞口很隐秘,但瞒不过身材不高的孩子们。 随着几缕烟火升起,野地里不多时有好几处开始冒烟。 九月初是京城周边兔子最肥的时候,老京城常说:“七瘦八肥九顶十”。 宝根抓到的公兔子足有三斤多,随后落网的母兔比公兔还要肥一点。 母兔落网是因为九月是它的又一个繁殖季,它兔子里还有小兔子。 其余落网的是三只大约八周的小兔子,都有一斤重左右。 收获这么大,大家也没心思继续挖野菜,反而拔了不少草背着,带着大大小小的兔子呼啸而去。 个人不可以养兔子,但集体可以。 所以江老师和吕老师又多了一项工作——养兔子。 主要是那只怀崽的母兔子和三只小兔子。 至于公兔子......。 丁班的全体同学一个不落的都参加了它的告别仪式。 这是一场生动的化学实践课。 碳水化合物由兔子同志友情提供,先用一氧化氢进行浸泡,随后加入化学反应的必要条件——火焰,最后用上一点氯化钠。 每个参与者最后都无私的贡献了自己的唾液酶和胃酸。 周日,柳茹茵也从学校回了家。 就在柳茹茵帮着做晚饭的时候,宝根故意和他姐扯白话,让解卫军能听见。 “姐,昨儿放学的时候我不是在校门口带头当值日生么?” “好像听到人流里有同学说盐店大院那边有个叫郑德的刑满释放犯,平日里也没个正经工作,但日子却过的很不错。” “那人还说看到那人不小心撒了一地的白糖,居然捡都不捡,啧啧啧,可真浪费。” 柳茹茵笑着拍了他一下。 捡都不捡,这牛吹的......。 但在做饭的解卫军和宋家珍却同时停下了手里的事。 第251章 隆福寺 郑德很谨慎。 平时出门去黑市,路上必定会在一处玻璃窗前驻留一会儿。 看着似乎是在整理衣服,其实是在干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宋家珍自然也很清楚。 正好郑德是东城居民,所以宋家珍在分局查阅到刑满释放人员的信息很简单。 连照片都有。 很巧,这个人的户籍刚好在景山街道。 这也为什么宝根不直接提供主犯王金的资料的原因,东城分局的宋家珍和景山街道派出所的解卫军刚好有权限从郑德这个销赃的入手开始查。 经过解卫军向居委会私下了解,郑德最近的日子确实过的不错,天天红光满面的,还做了两身新衣服。 最重要的是还烟不离嘴。 这明显与其经济收入不符。 有人好奇问过他,他只说是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都是朋友接济的。 在掌握这个情况后,解卫军和宋家珍这才决定对郑德进行调查。 这对公母没有向上请示,而是准备有了结果再说(这年月因为技术手段很少,所以办案的便利性很大,没后世那么多限制。) 本来他们对这个郑德只有三四分怀疑,可当见到郑德居然开始做反侦查动作后,宋家珍的心却兴奋了起来。 这个人八成是有问题的! 宋家珍跟着郑德身后大约三十米,而解卫军在宋家珍身后二十米的位置。 郑德通过玻璃反射看身后的时候,先下意识的看了漂亮的宋家珍一眼,但随即又把目光移开,仔细的打量起其他人来。 微黑美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公安,倒像个教书的老师。 宋家珍没有去看郑德,而是保持着原有的步速从郑德身边路过。 郑德在玻璃窗前装模作样的待了半分钟,这才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背着一个口袋从家里出来直奔东四方向。 可走了没多远,一个年轻人毛毛躁躁迎面跑来,脚底下一打滑和他撞了个满怀。 郑德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辆车给撞了,紧紧抓住口袋的手不由得一松。 那年轻人似乎脚下还在打滑,一脚把即将落地的口袋给踢出老远。 “你这人咋看路的?!” 郑德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急忙爬起来想去捡自己的口袋。 但有一只纤细的手比他先一步放在了口袋上。 诶? 是之前遇到的那个漂亮姑娘! 宋家珍手指在口袋口子上轻轻一摸,果然是熟悉的颗粒感。 另一只手捏了捏口袋,这种细沙的感觉不会错的。 她把手指伸到嘴边一尝,果然是甜的。 宋家珍的几个动作吓坏了郑德,他惊恐的想去抢口袋,却被那个年轻人一个擒拿给摁倒。 “郑德,不许动,我们是公安!” 听到年轻人的大喝,郑德浑身的力气瞬间流逝,脸色一片苍白。 宋家珍已经熟练的打开了口袋,露出了里面整整一口袋的白糖。 随后他们还在郑德身上搜到了接近二十多张布票和三十多张粮票。 郑德是浑身瘫软的被解卫军提进派出所的。 六零年代的审讯高效而快捷,哪怕是在京城,他们也有太多的手法可以用。 郑德只坚持了一个小时就把王金供了出来。 王金刚刚踩点回到家里,就被蹲守的丰台公安给拿下。 随后团伙里负责望风的刘某,负责搬运的李某和赵某都被抓获。 同时部分赃物被公安从窝棚里起获。 困扰东城分局的这起连环盗窃案算是正式被侦破,唯一麻烦的是口供和剩余的赃物有些对不上。 起码少了一小半。 但后续的收尾工作已经与解卫军无关,他被通知马上去分局报到。 这个案子是市局督办的,所以属于解卫军的功劳自然不会小。 为了安抚人心,这个案子被破获的消息和解卫军的大名都同时上了京城日报。 在解卫军和宋家珍看来,破获这个案子最大的功臣是宝根。 所以他们俩再次奖励了宝根五块钱。 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中,宝根豪气的弹了弹手里的五张红色天安门。 “走,咱们今天去隆福寺集市看看!” 隆福寺距离小苏州胡同大约三、四里路,宝根几个大约两点放学,走了大约三十多分钟才到。 隆福寺的庙会一直很出名,在解放后这里改名叫东四人民市场,完全的国营单位。 哪怕是在1960年物资最匮乏的时候,这里依旧保持着四百八十个固定摊位和二百多个流动摊位的规模。 平均一天要接待三万人,节假日甚至超过五万。 在旁人眼里毫无特色的清代庙宇式建筑群,却让宝根看得目不转睛。 市场里的摊位也很有趣,全是铁皮摊位。 他们几个是从北边来的,所以走进市场看到的是一大片卖菜的摊位。 每个摊位上的菜看上去不少,但手里拿着票证在排队的人则更多。 几个戴红袖箍的站在石头墩子上拿着铁皮喇叭在维持秩序,喊得一脑门子汗。 北区被挤得水泄不通,宝根几个只能绕道去了中区。 中区是卖日用品的,什么搪瓷脸盆、灯塔肥皂、竹编暖水壶、火柴、煤油灯看上去也是琳琅满目。 但在这里挑选东西的顾客比售货员还要少。 “走走,”刘思敏早就走饿了,拉着宝根直奔南区,“看了也买不起,咱们继续往南边走。” 南区的人虽然没有北区的多,但也不算少。 因为这里全是小吃摊。 几个孩子刚进南区,炒肝特有的蒜香味就熏得他们口水直流。 宝根退休后来过京城旅游,炒肝他也吃过,味道确实不错。 但明显眼前隆福寺南区的炒肝香味比后世多了一些锅气。 公家卖炒肝的只有两个摊位,但已经熄了火。 摊位前有个牌子——每天限供五十碗。 但宝根几个闻到的香味却是从另一头的私人摊位传来的。 梅子几个对此见怪不怪。 那是流动摊贩,有个体经营许可证的。 只不过他们卖的炒肝都不摆在明面上,怕被稽查。 一毛二一碗,八个小孩一共要二两粮票(主要是有淀粉),真不便宜。 宝根给小伙伴们一人来了一碗。 老京城常说炒肝是肝六肠四,如今已经变成了肝三肠二,而且肝片是纸片薄的三片,其余全是淀粉类的代食。 第252章 全是杠精 宫爱珍抢先吃了一口,马上皱眉。 “这是变味炒肝(用的是牛羊下水)!” 摊贩笑了笑。 “正宗的在公家摊位上,但没几个能吃到,也都是我们这种变味的。” “说起来这个法子还是他们发明的,如今他们每月也才十五斤的肝,每天五十碗都凑不齐。” 摊贩擦了擦自己的招牌,无奈的叹了口气。 “搁前年,公家摊位每月的供应是一百二十斤,那才叫真炒肝。” 蒜香味是摊贩锅里飘出来的,但炒肝碗里却很少,几乎全是腌萝卜的味道。 一碗变味炒肝吃下肚,别的不说,肚子总算不那么抗议了。 南区还有卖艾窝窝的。 但大部分看着就不太正宗,之前的摊贩告诫过他们,那基本是高粱米加糖精,吃一个得喝三碗水才能顺下去。 艾窝窝的主料的糯米加白糖,五分一个,四个就要一两票,公家摊位上的正宗,但买的人很少。 因为代食版的只要三分,粮票也减半。 每人最多买两个,所以宝根得派四个人上前买。 一个正版的艾窝窝下肚,这次来隆福寺算是彻底圆满了。 本来宝根还想继续消费的,可已经有市场管理盯上了他们。 人家语气不重,但带着责备的意思是明显无误的。 “谁家的孩子,这么浪费的?!” 唐向阳急忙出头道歉,带着大家一溜烟的跑了。 估计是看到宝根和梅子有些不解,之前来过隆福寺的唐向阳给解释了一下。 “三月各市场都设立了检查员,开展【反浪费运动】,专门检查买太多的顾客。” “要是不听劝,不是罚款就是没收粮食本。” 隆福寺最好玩的地儿是隆福寺山门与钟楼之间,那是山门东侧的一块空地。 不少人围在那里探头看着里头两人在讲相声。 这便是这年月的相声摊子。 八条长凳圈出一个正方形地块来,两人就站在中间开说。 想坐长凳上的三分一位,后头站着的全是免费的“蹭活”。 孩子们有优势,人腿群里一个劲的往里挤就行。 宝根第一个挤进去,里头长凳上还空着一大半,马上豪气的拿出二毛四分来。 “同志,八个小学生!前排!” “霍~。” 周围的人都笑了,有人还自我调侃。 “这年月,孩子都比咱上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蹭几回活了?” 演出的相声演员只收了宝根一毛六。 “你们屁股小,不占凳子。” 相声演员又对着刚才自嘲的人拱拱手。 “这位同志您太谦虚了。” “要是没列位蹭活的围着我们,大冬天里光风就能把我俩给吹跑了,买凳子的客人也会觉得脖子发凉不是?” “哦,听个相声后脖子发凉,我搁这说聊斋呢?” 大家都笑了。 两个演员每说一段之前都会来一段词儿。 “各位同志听相声不忘阶jd争,笑完继续搞生产!” 只因来这里演出的多数都是天桥艺人的后代,都是有正规单位的。 俩演员脚边还立着小黑板,写了俩人的单位和名字,以及上午和下午的段子名目。 每场都是三段,必有一段是“社会主义好”。 看过节目单,几个孩子觉得有些可惜。 在他们看来上午的节目明显精彩些,有《买猴儿》和《夜行记》,而下午只有《服务态du》和《yesterday》,都是带着讽刺味道的段子。 yesterday是侯大师的段子,说一个醉汉把医院当澡堂的趣事。 这个还好些,但后一个段子那才叫精彩。 宝根听得呵呵直乐,他自己原来就是混体制的,这个段子说的可算是入木三分。 散场的时候,宝根听到有人偷偷问演员“傍晚还有没?今天还是《黄he楼》?” 可惜宝根几个等不到傍晚,只能跟着唐向阳直奔隆福寺街西口。 那里有两个茶摊。 其中一个叫“国营第四茶水站”。 茶座一分钱一个人,有两人坐在正中间的桌子边高谈阔论,听得周围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这是“撂地”的相声表演,演员都是普通乐子人。 段子里的生活气息浓重......。 可惜,孩子们不让进。 太看不起人了! 口渴了直接去市场中央。 那里有免费的开水供应,杯子脏不脏的没人在意。 免费茶水站旁边是红旗舞台,一个大木台台子。 天天都有东城群众艺术团在这里表演。 上头刚好有一群女同志在合唱《公社社员心向d》,也就是几年后被改成社员向阳花的那个曲子。 台下还有人在兜售《红旗歌谣》的小册子,五分一本。 梅子看了两眼就求着宝根帮她买了一本,因为上头居然有四首歌是岛郎同志的。 宝根大手一挥,语气豪迈。 “才五分钱?那给我们一人一个!” 于是.....戴着红袖箍的检查员再次闻风而至。 “什么才五分钱?!还一人一个,人在哪里?都不要走!” 当然,买红歌自然是不限制的。 但宝根的异常消费行为还是引起了几个检查员的怀疑。 他被怀疑偷拿了家里的钱和票。 “老老实实的交代,是不是拿家里的?” “如果不是家里的,那问题就更严重!” 宝根马上老实交代。 “是我哥和我哥对象给我的,他们单位就在附近,不超过五百米。” 才一里路,那成,市场派了两个人押着这群“坏孩子”去了宝根哥哥和未来嫂子的单位。 东城分局就在东四北大街,以后几十年都没挪动过地方。 在见到解卫军和宋家珍后,两位市场工作人员还觉得挺尴尬的。 不光是因为和小孩的家长是公安,更因为这帮小兔崽子太气人了。 之前都不吱声,可进了局子后那个领头叫宝根的率先掏出了一个三条杠戴上。 然后,他身边那个女孩子也掏出一个三条杠来戴上。 其他的也纷纷效仿,不是二条杠就是一条杠,就连关泰山都有个伙食委员的一条杠。 只有刘思敏在兜里掏了半天......最后索性抱着手不出声。 工作人员很郁闷,合着这是一帮小杠精! 宋家珍拉着一帮小学生去自己和师傅的办公室,同时叮嘱了解卫军一句。 “我来带着他们几个,你不是还有事么?去吧!” 刚到分局的解卫军被分配的工作有些特别,有点小众。 但谁也没料到他刚上班就来了业务。 解卫军回到接待室,对着里面的人抱歉了一声。 “白同志,我们继续,你接着说一下当年那个莫二姐的可疑之处。” 第253章 漫天花雨插刀 白景川在不断揉着眉心。 这次直接来警局报案,是他和表姐、表姐夫商定后的举措。 以他自己的能力追查到叶芝薇的身上已经是到了极限。 可叶芝薇到底是不是草草,还得是表姐亲自来确认。 表姐会在国庆节之前找借口带着顾清萍,不,应该是汪清萍和那个莫二姐回国一趟。 在见识到国内公安的实力后,白景川强烈建议顾家将莫二姐直接交给国内警方处理。 由公安来追查草草的下落。 而且这回表姐夫下了血本,从南洋黑市筹集了三千吨稻米,避开南洋官方用黑船运往国内,估计已经快到港岛进行中转,最后会当做侨汇送回国内。 白景川知道顾家这次做的事相当危险。 粮食被扣都算是轻的,要是被那边知道可是真会派杀手过来南洋杀人立威的。 不过表姐这次会带着儿子一起来国内多住一段时间,直到表姐夫确认危险过去。 ...... 老秦点燃一根烟,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女徒弟带进来的这帮孩子。 他重点关注的是被宋家珍一直挂在嘴边的张宝根同学。 新鲜出炉的景川小学部大队长,如今才八岁半。 自家女徒弟有多精他是一清二楚的,只看她自己选的对象就知道。 解卫军那个小伙子他打过两次交道,看似不苟言笑其实心里有活。 性格和宋家珍相当合拍。 可宋家珍在他面前提的最多的一直不是解卫军,而是解卫军家里的老三,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孩。 宋家珍把孩子们扔给自己师傅自己去帮对象解决问题。 老秦无可奈何的拿出两把糖来招呼这些小朋友,尤其是张宝根同学。 可这孩子很有礼貌,聊了会儿后老秦发现似乎和普通孩子差不了多少。 直到另外一个人的出现。 以宋家珍的家世和她的长相、能力,虽然是个微黑的美人,但在分局依然是有追求者的。 而在解卫军之前,分局有个叫廖知白的年轻干事最被大家看好。 廖知白的颜值不错,很有民国书生的气度,家世也只比宋家略差一二级。 而且他比宋家珍大五岁,在局里历练的时间也比较长。 但老秦知道,自己徒弟并不喜欢廖知白这样的民国风男子。 尤其是廖知白在破案这方面的能力有些普通。 宋家珍前脚刚走没一分钟,廖知白便拿着几份档案走进了这间办公室。 老秦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这个小廖还是没有死心。 自己徒弟的对象都已经调到分局来了,怎么还喜欢找借口寻过来。 得知宋家珍去了解卫军那里,廖知白脸上露出的失望几乎溢于言表。 其他小学生不懂这个,但不代表宝根看不出来。 原本规规矩矩的小屁孩看向廖知白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老秦心里微微一动,一反常态的让他留下。 “你找她谈公事是吧,那就坐下等等吧。” “正好我也不会带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家珍带来的,哦,这个孩子是小解的弟弟。” 老秦意味深长的点了点。 “珍子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小解家的弟弟多才多艺,非常聪明。” “小廖,你脑子活,帮我考考这个孩子。” 廖知白果然留下了,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解卫军的弟弟。 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廖知白心中暗想:正好拿你小子出出气! “孩子,叫啥啊?” 宝根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已经从语气里猜到了对方的企图。 “叫你叔叔啊。” “嗯?!” “我是说,我应该叫你叔叔。” 廖知白心头瞬间被插了一刀。 ——你叫宋家珍姐姐,叫我叔叔?! “呵呵,我是问你叫啥名字?” “大叔,我叫张宝根。” 听到“大叔”的称呼,廖知白的心又抖了一下,不过他准备自行纠正一下辈分。 “你宋阿姨说你很聪明,会的很多?” “叔叔你错了,宋阿姨我不认识,是我嫂子说我聪明。” “嫂子”两个字让廖知白心头又被插了一箭。 “诶,没结婚是不能叫嫂子的。” “那叫什么?” “得叫姐姐!” 廖知白忽然一愣。 不对啊,绕来绕去我怎么自己亲口承比宋家珍高了一辈? “你也不能叫我叔叔,得叫哥哥!” “那您多大啊?” “哥哥才二十五呢。” “哦,哥哥您的年纪比我婶儿还大......。” 廖知白急忙调整思路,不再纠缠。 “宝根是吧,你的多才多艺是哪几项?” 宝根言之凿凿。 “乐器和唱歌!” 他的小伙伴们顿时低下头开始数蚂蚁——办公室里哪里来的这个? “具体讲讲看,会什么乐器,喜欢唱什么歌?” 廖知白拿出逗小狗的招数:“要是真的好,哥哥奖励你点零食。”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宝根回答的是。 “我喜欢敲边鼓,最爱唱反调。” 老秦去拿水杯的手顿时抖了一下。 廖知白的脸黑了。 原来是个熊孩子,不过这三条杠是怎么来的? “宝根,你这三条杆是哪里来的啊?” “我们学校大队部大队长啊?叔叔,你没当过?哦,你那时候应该当的是解放前的大队干部?” “咳咳咳咳,我那时候也没当过的!” “知道了,不过您放心,我这三条杠只能管小孩,管不到您的。” 一番话说的廖知白瞠目结舌。 “那个,你大哥,也就是解卫军同志,平时喜欢干什么?” “我哥爱好不多,最大的爱好是陪着他对象。” 嗖,廖知白心头又中一刀。 “其次嘛,就是爱冲刺跳远,听说跳得最远的一次能有地安门大街三分之一宽。” 廖知白淡淡一笑。 “三分之一?呵呵,哥哥我冲刺跳远跳得最远的一次几乎跳到对面人行道上了。” “哦,看您现在活蹦乱跳的,肇事司机应该已经找到了吧?” ...... 又过了几分钟。 廖知白已经后悔和这个小孩聊天了。 漫天花雨的给自己心口插刀。 正好这时,外头响起了宋家珍和人说话的声音。 廖知白当即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拿出一副惋惜的语气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哎~~,有些同志明明靠容貌就可以了,却偏偏还要如此辛劳的工作。” 果然门外的脚步一顿。 宝根戳了戳盯着门口的廖知白。 “大叔,我不知道明明是谁,但我知道你叫偏偏。” “嗯?” 老秦无语的捂额。 “人家孩子在提醒你,你这个偏偏应该去工作了!” 宋家珍带着一位西装男子走进来,看也没看廖知白一眼。 “白先生,这边请。” 而廖知白则一直盯着宋家珍。 宝根好意的提醒了他一句。 “乱花渐欲迷人眼,能看一眼是一眼吧~!” 先后接触过解卫军和宋家珍的白景川是知道解卫军和宋家珍关系的,所以他刚进来就从廖知白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 但这个孩子的话却让本来有些烦闷的白景川不由得笑出声来。 第254章 伦蹲来相会 宋家珍的师傅秦松山在分局的地位很超然,他经手的案件多数都是悬而未决的旧案,还同时在市局和分局挂名。 所以白景川这个涉外的案件被分到了他的手里。 而他又以权谋私的把这件事给了解卫军。 白景川在解卫军那里登记完莫二姐的情况之后,过来和秦松山想聊点比较私密的事情。 例如一个姓叶的女生。 宋家珍把宝根几个都引了出去,好把空间留给自己师傅和这位白先生。 走廊里,宋家珍在拿白景川逗宝根。 “宝根,你觉得是打领带好看还是不打领带好看?” 一颗红心的宝根不假思索的回答。 “当然是红领巾好看!” 梅子好奇的问宋家珍。 “家珍姐,刚才那个姓白的叔叔是华侨?” 宋家珍点点头。 “人家啊,家里有个孩子丢了好些年,这不在辛辛苦苦的找么。” “你们可都给我注意了,不准再到处乱跑,要是真跑丢了自己和家里都会哭死去!” 说到这里他们正好遇到整理好资料过来的解卫军。 解卫军先对着对象苦笑了一声。 “秦叔给的案子确实有些棘手,这位白同志就知道那个孩子今年大约十五岁,小名叫草草,这让我上哪找去?” 宋家珍:“我看你还是从莫二姐这条线入手比较好。” “对了,老师可说了,这个案子是上头专给他的,你在调查的时候尽量别把获得的情况在分局里说。” 解卫军一愣。 “不就帮华侨找孩子么?怎么,后头还有事儿?” 宋家珍赶开几个孩子,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海外粮食。” 早在俩人谈到华侨多年前丢了一个孩子、十五岁左右,加上那人又姓白,宝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道闪电。 自从二姐上了师大附中、自己又把潘家的地址给了叶芝薇,宝根已经有日子没有回想过原文的内容了。 今天冷不丁一听,居然又被他遇到了一个关键人物和关键剧情。 刚刚姓白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白景川! 二姐的亲表舅。 不对啊! 宝根开始愁眉苦脸的反思。 按照原来的剧情,白景川以为女主叶芝薇是自己表姐家丢失的女儿,一连去乡下几次找结果都巧合的没遇上。 最后一次车在山道上翻车,他被叶芝薇所救。 所以虽然不能肯定叶芝薇究竟是不是顾家女儿,但白景川还是暗中扶助了叶芝薇好几年。 宝根换了个姿势继续思考。 刚才看白景川的身子挺好的,很明显没有出车祸,莫非是因为叶芝薇提前来了城里,所以他没有继续在乡下寻找? 宝根抬头看了一眼在和宋家珍说话的大哥。 怎么就这么巧? 帮白景川找表外甥女的事,怎么就落到了解卫军的头上? 对于要不要替二姐揭开身世这件事,宝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揭开的好时机。 顾家是不错,算得上是财大气粗,可南洋的华侨与别地方不一样。 再过一年,顾家上下也得抛弃产业分散各地避难。 好好一个家族在七十年代中期再次聚集的时候,人口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就算是二姐亲生父亲顾瀚文带着逃难的那一支,到最后也剩下了区区几个人。 柳茹茵的亲姑姑一家都没了,顾母也患上了抑郁症,白景川还丢了一只手。 宝根不敢赌柳茹茵会不会是那消失的三分之二。 相比现在,柳茹茵的身份标签是被解救的旧社会童养媳,两任养父都是志愿军出身的干部,两任养母一个是人民教师,一个是教育部干部,同辈里已经有了一个公安干部,便宜弟弟是烈士子弟加大队长,她自己也成绩优秀、思想进步,还就读师大附中干部子弟班,红得不能再红。 只要不暴露真实的身世,她能在六七十年代比在书里活得滋润无数倍。 所以宝根觉得二姐的真实身世只适合在77年左右揭开。 “叫你半天,在走神想什么呢?” 解卫军揉了揉宝根的头发,忽然压低声音问他。 “宝根,那个和你二姐玩的好的韩丫头是不是考上了物资学校?” 这句话差点没把宝根给吓到。 愣了两秒他才回过神来。 “哥,你问二姐干什么?” “谁问她啊,我问她那个最要好的朋友,韩美玲。” 宝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当着家珍姐的面给自己大哥上眼药。 “哥,家珍姐还在呢?要不,我回去告诉你。不过韩姐姐才十五啊。” 把解卫军差点气个倒仰。 宋家珍笑了起来:“真当姐姐是醋坛子是不是?你哥是想了解一下那个韩姐姐的一个同年级校友来着......。” 叶芝薇! 宝根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名字。 ——我擦,我都这样安排你了,你咋还和白景川搭上线了? ——要不,为了二姐,还是把她销户......。 “诶?”宋家珍又吃惊又好笑的摇了摇宝根,“你看这小子的眼神,像不像前几天在郊外抓的那个家伙?” “杀气腾腾的。” 宝根忽然一拍胸膛。 “韩姐姐最喜欢(教我姐收拾)我了,物资学校距离我们学校不远,我赶明儿就带梅子几个去物资学校转转,一准帮二位把你们要的情况给讨回来?” “她防谁也不会防着我一八岁小孩儿套话呗。” 宋家珍点点头和对象对视了一眼。 ——谁说八岁孩子不用防的? 眼尖的宝根看到走廊那头出现了白景川的身影,他似乎是在找厕所。 “哥,我尿急,帮我看着梅子点,丢了我跟你急!” 然后他拉着关老二一溜烟的直奔厕所而去。 关老二有点愣逼——我也没想上厕所啊? (宝根:也就是因为梅子进不了男厕所,要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带你玩?这把可是对外的高端局!) 分局里的厕所打扫的比别处干净,但味道依然不小。 白景川不是很适应国内的蹲坑,蹲久了就等扶墙。 隔壁木格子门嘎吱一阵响,似乎有两个小孩分别进了隔壁两间厕所。 “宝根,其实吧,我不想一起伦敦(轮蹲)来着......。” “不够义气是不是,那明儿还要不要跟着我去物资学校玩儿?” “那......得吧,随便陪你拉几泡。” “对了,咱们明天去物资学校找那个韩美玲?她不是最爱教......。” “嘘~~~,天机不可泄露。不过韩姐姐班上我还认识另外一个姐姐,好像姓叶什么微的。” “我知道她一个大秘密!保证能让她请咱们汽水。” 刚刚准备起身结束蹲坑痛苦的白景川忽然一怔,裤子忘记提了......。 第255章 加了一个零 宝根靠着和白景川并排蹲坑的机会准备做两件事。 一是先断了女主叶芝薇和顾家的联系,免得以后二姐回家得和女主叶芝薇对上。 要是女主真成了顾家认回来的女儿,那二姐再认回去的难度可就是地狱级了。 所以,他得把潘家的事落到白景川的耳朵里。 第二么,他记得书里说过顾家这回弄回来不少粮食,用的名义是侨汇——给白景川的。 宝根准备借机找这位白先生化化缘。 白景川手忙脚乱的提好裤子,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孩子说话。 可接下来那孩子居然不再提及叶芝薇的什么大秘密了,而是说起了马上要举行的1960年全市小学生秋季运动会。 等他好不容易清理好个人问题追出隔间,那两个孩子早就拉完跑得不见了踪影。 ...... 宝根虽然有些聪明,但解卫军和宋家珍还不会真的用他这个小孩去打听事情。 但这也不妨碍宝根借此扯大旗。 如今上课又有了新章程,学校只有半天上课,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待着。 有的学校更好玩,把班级分成两拨,轮流上下午来学校上课。 有足足一下午的时间,宝根决定带着一帮朋友去物资学校找自己二姐的好闺蜜狠狠的吃她一顿! 叫你没事教柳老二如何收拾弟弟! 虽然宝根扯着大旗,但在陈玉华这里还是不太好使。 虽然现在整个下午都没有作业,但景川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学习英语。 按照婶儿的要求,宝根必须在她这里背会四个单词才能出门。 虽然宝根上辈子和英文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但他这辈子的记忆性好啊。 四个单词而已,so easy! “来是康姆,去是够,点头yes,摇头no!” 后世公园里大爷大妈都会这句顺口溜。 听着陈玉华呵呵直乐,摆摆手放他出了门。 宝哥前脚还没离开院门,后脚就听到林爱红也在迫不及待的接受考核。 “婶儿,我来,我也记住了,我要出去玩儿!” “来是汤姆,去是逗,点头爷死,摇头舅,啊,别打我手板~!” 宝根摇摇头出了六十七号大杂院的院门,结果在门外没有看到一个人在等他。 怎么个事儿? 宫爱珍今天要去剧院,唐向阳几个父母单位上今天有活动,所以都没来。 但梅子、关老二和刘思敏都没到,就让宝根觉得有些奇怪了。 直奔关老二家大杂院门口,远远的就听到关老二在院子里被他老爹打了直嚎。 “汪、偷、厮嘞、佛坏色特死……啊啊啊啊啊啊,我哪里错了,爹你又不懂!” 关老爹的语气淡淡的。 “老子不懂,但比你聪明,我让你老师用中文在旁边标着怎么发音的。” “明明是万、吐、思睿、佛……。重新给老子记!” 一路飞奔而来的宝根在听到这段对话之后,圆润的在他家门口转了个弯儿直奔隔壁刘思敏家里。 正好看见刘思敏正在家门口做运动。 拿大顶。 不对呀,宝根分明记得刘思敏已经成功背到seven了? 老师之前还说她记单词记得快来着。 怎么还被家长罚? 刘思敏倒立在墙根上,欲哭无泪的看着宝根。 “我哪知道英伦人这么讨厌的,单词和单词那么像,却没有任何联系逻辑。” “我就是一时有些显摆,在我大伯后背写了个big伯。” “后来被我们大杂院里的马老师看见了,差点没笑不活……。” 宝根盯着被家长严令拿大顶的刘思敏,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写错了一个字母?” 刘思敏悲哀的点点头。 果然是她把big伯写成了pig伯……。 得,这位今天也废了,宝根只能去找梅子。 梅子那么听话,成绩又好,指定不会出事,除非她病了……。 宝根恨不得给自己这张乌鸦嘴一个耳刮子。 梅子小脸通红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指着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她感冒了,嗓子疼。 “啊,来张嘴,我看看!” 宝根指挥着她把嘴张开。 “还真是感冒了,你看你这喉咙上面都吊了顶……都是白的。” “嗯,也不全对,还有绿色的,这说明你这天花板有点发霉了啊!” 他调侃的倒是起劲,却忘了梅子只是喉咙不舒服,牙齿可没坏! “啊……,你属狗的啊。” 不得已,宝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直奔物资学校。 果不其然,就在物质学校附近,他看到了白景川的身影。 都说人生有四大铁,好歹宝根和这位白先生昨天才一起进过局子。 这么铁的关系,宝根总不能不礼貌的对其视而不见。 “白叔叔好!” 白衬衫今天过来是想给叶芝薇送点钱票,顺便也看能不能遇到昨天在局子里遇到的那个小孩。 毕竟那个小孩说了,今天是要过来找叶芝薇同学玩的。 “你好小朋友,我记得你是解同志的弟弟吧?” 白景川和气的伏下身子对宝根笑着。 “今天怎么一个人来这边,是不是有熟人在呀?” “那当然!” 某根做了个大杀四方的动作。 “今天我过来是要大杀四方,好好的宰几个人一顿!” 刚好白景川等的就是这个话头。 “哦,那你凭什么让人家被你宰啊?” “我认识两姐姐,还有一傻子,韩姐姐答应过我姐要招呼我的,还有一个叶姐姐,我知道她的一个秘密,她还欠我人情呢。” 白景川本来以为哄一个小孩应该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他很想知道叶芝薇究竟有什么秘密是被这个小孩掌握的。 可惜眼前的小孩却对着他重复了一个大杀四方的动作。 “叔叔想要打听别人的秘密,总得表示表示吧?” “行啊,那糖果还是汽水?” 谁知这小孩不按常理出牌,从兜里掏出一个三条杠来戴上,还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带有大队部字样的本子和一支笔来递给他。 “请您不要腐蚀我们大队的大队干部,但如果您是捐赠的话,我代表我们大队部表示感谢!” 白景川无所谓笑了笑接过本子和笔,他刚想写捐十斤水果糖,谁知对面的孩子却说出了一句话来。 “过几天就是我们京城各区小学生的秋运会,但我们的小运动员的训练和拉拉队们每天排练都缺少口粮支撑。” “所以糖果就不必了,能捐点粮食吗?” “我当初捡到过一张纸条,还给了那个叶姐姐。上头似乎是她原生家庭的地址……。” 正在写字的白景川笔下一顿,刚刚写好的一百公斤粗粮,随手又多写了个零。 这个消息值。 只是他一时忘记问宝根说的那个大傻子是谁? 第256章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潘家的门半掩着。 三个半大小子正好奇的往外看着。 他们的父母这浑身无力、捂着脸蹲在院子里,不去看找上门来的两个人。 这里是丰台,在六零年还是属于京城郊外。 潘家的家境一般,屋顶三分之二的地方铺的是茅草。 茅草屋里还有个老太太在大声哭喊着。 “她找回来了又怎样?你们告诉她,当年是我把她抱出去卖了的!” “要剜就剜我的心,是我这个黑心老婆子干的缺德事儿!” “别怪他们,那时候实在是养不活,实在是养不活啊!” 叶芝薇之前并不知道白景川把她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直到白景川问这户人家是不是姓潘时,她才恍然大悟。 半白头发的妇人在看到叶芝薇第一眼后便跟见到鬼似的,捂着嘴不停的颤抖。 跟着出来的中年人也只看了她一眼,便捂着脸蹲了下去。 叶芝薇很聪明,瞬间她就明白了太多的事。 中年人她认识,之前经常在乡里走街串巷的货郎。 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对她好的人不多,但这个货郎就很特别。 每次路过村里都会偷偷给她塞一颗糖。 那是她整个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之一。 很显然她在被卖给跑江湖的后又被卖给之前的养父母,其实一直都被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在眼里! 叶芝薇有点摇摇欲坠,牙齿咬破嘴唇的鲜血浸满了口腔。 重生归来的她毕竟心中有着一定的底气,虽然有点惋惜自己终究不是顾家的孩子,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在她的想象中,自己的父母一定为了自己的走失而痛不欲生。 但事实却相当残酷。 她是被自己的原生家庭卖掉的,因为家里还有三个弟弟要养! 白景川的心情也很复杂。 说实在的,他对叶芝薇的观感非常的好。 他有时真的很希望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可惜很明显,他猜错了。 只看到妇人与叶芝薇有着七成相似轮廓的脸,一切结局便已经注定。 “小叶,抱歉。” 白景川歉意的劝慰着叶芝薇。 “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往前看,你现在是中专生,以后会留在京城工作的。” 但叶芝薇还是捂着脸跑了。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学校宿舍,正好遇到准备出门的韩美玲。 “叶芝薇,你怎么了?怎么眼圈都是红的?” 叶芝薇强笑了一下。 “刚才在图书馆看书,那情节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韩美玲点点头,急匆匆地抱着自己的东西出门而去。 她蹦蹦跳跳的直奔校门,因为她的好友柳茹茵好下午没课过来找她玩儿。 不过到了约定的校门外槐树下头,她却看到还有一人站在柳茹茵的身边。 正是之前认识过的宁屹川。 “诶,宁同学今天也过来玩?” 宁屹川浅浅微笑。 “柳同学看我可怜,待在学校也没几个人跟我玩,又说你们附近国营饭店还有肉菜卖……。” 柳茹茵笑得很自然。 “是他自己承认自己是地主,咱们就打他一个土豪!” 场面很融洽,气氛很温馨,但百米之外的墙根后面某个小屁孩却看得咬牙切齿。 “姓宁的你阴魂不散,喜欢缠着我姐是吧?!” “男主很了不起吗?女主都快被我灰灰了!” “你丫给我等着……!” “我姐好不容易根红苗正的,要是有你这么一层国外关系,那还了得?” 喉咙刚好一些的梅子躲在宝根身后也跟着张望。 茵子姐也没干坏事啊,为什么宝根要偷偷摸摸的? 而且上下牙齿磨的跟磨刀似的。 …… 宝根是第一次来到市教委。 他是被鲁主任带过来的。 他作为景川小学部的大队长,跟各个小学的大队长聚集一堂参加秋季运动会动员大会。 在京城,中小学生的秋季运动会一般分为两类。 一个是各自校内的比赛,一个是区与区之间的团队竞赛。 从九月十五日开始到九月十七日是各校校内比赛时间,而从十八号到二十号则是各学校体育尖子组成的区田径队集体进行竞赛。 教育局和体育局会派专业的老师和教练进行带队,而鲁主任带着宝根过来开会,是关于各学校体育尖子的后勤和啦啦队问题。 运动会要办! 但教委和体育局也穷,提供不了额外的竞赛补助。 甚至各校学生在竞赛过程中得由各个学校提供相关的后勤和饮食。 然后每个学校,尤其是六大知名小学,必须派出足够的学生来充当啦啦队员。 大队长们也就是跟着老师们胡乱举了一回手,然后被打发到隔壁的休息室聊天。 留下鲁主任那帮老油条和区教育局的领导们又开始打擂台。 “幸会幸会!” 宝根热情洋溢的握着育英小学新当选的大队长的手。 “早就听闻苏雯同学文舞全才,成绩又相当拔尖,我看这次咱们各大队长都要向你学习,都说蛇无头不行,到时候我们景川小学的运动员和啦啦队肯定听你的指挥!” 可苏雯此刻却是傻的。 你不是陈皋么?!!!! 还让我时时刻刻的提防景川小学的张宝根,说那个人是如何如何恐怖和难缠,可原来你自己就是张宝根! “那个,不要这样瞪着我。” “我真的没撒谎,我都说了我比较难缠,需要提防一点点……。” 差点没当场把苏雯同学给气哭。 厚脸皮的宝根转身又找上了完小的大队长。 “早就听说陈同学在完小同学们的心目中形象相当高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和你弟弟陈皋是好朋友,接下来的事情没得说。” “我们景川小学全体运动员和拉啦啦队都会配合完小这边的举措。” 陈大队长听得满面红光,握住宝根的手根本不想松。 这景川的大队长说话也太实在了! 转了一溜下来,除了苏雯之外,其他四个大队长都对宝根刮目相看,显得相当亲切。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老师们开完会之后,这几个人都提议将整个各区所有学校的啦啦队和学生志愿者整合起来,在老师们的监控下由他们统一进行管理。 教育局和体育局商议后,觉得这样也可以。 也不能让孩子们老是当提线木偶,让他们稍微动一动也好。 只是苏雯这五个知名小学的大队长互相不服气,而其他参会小学的大队长也有几个跃跃欲试的。 领导决定最后还是从六个小学的大队长里选一个来当各区的吉祥物。 全市排名前二十的各校大队长们互相进行了投票,每人可以投两票,结果东城区却是之前最谦虚的宝根同学“意外”胜出。 “苏同学,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是赶着鸭子上架呀!” 苏雯咬牙切齿:因为她知道,全场就自己没投宝根的票! 第257章 基本上废了 *上一章出现了一个bug,应该是全市大队长开会,宝根当选的是东城区吉祥物,已经改了* 对于宝根的当选,区局领导和各学校的教导主任都表示比较满意。 因为这个快九岁的孩子在年龄上是个很大的优势。 比那几个傲气十足的十一、二岁的小子姑娘要好哄多了。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花瓶。 对于小运动员和啦啦队们的管理自然还是老师们来做,最多让那些学生干部组织啦啦队想新词、给大会广播站投稿或者负责端茶送水之类的。 其二么,这个宝根同学是以成绩见长,三年级全市第一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至于最后一点,则是让领导和老师们最满意的——宝根同学出身普通基层干部家庭。 而区里其他大队长同学的家庭出身都太好了,不管选了谁其他几个家庭难保不会有意见。 只有选了宝根这个不显山不显水的,才是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 而宝根正是因为很清楚这几点,所以才动了这个念头。 东城区小学运动会干部会会长。 一个临时职位。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必须的,老师们也希望这个花瓶多少有点动静,不然该让同行们笑话。 只是干部会会长的举措不能搞得太过花哨和复杂,最好是在原来的套路上出一点点新意就行。 “内容么,主要还是激发现场同学们的热情,让其他城区的师生们见识到我们东城学生的精神面貌!” “那老师,我们能在后勤补给上帮一些忙么?” 规规矩矩的会长同学期期艾艾的问。 “几位大队长同学都说现在运动员的伙食口粮有些不达标,啦啦队的同学也有些没力气。” 听到这个话,几个领导和老师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 好在宝根这话只是铺垫。 “所以我们想力所能及的发动各学校大队委员上街向路人募捐一点,主要是把各校大队部对这次活动支持的决心表现出来。” “我计划这个活动在老师们的指导下只搞半天时间,募捐来多少不设要求。” 几个领导和教导主任老师们这才满意的点头。 小孩子也挺会搞面子工程的嘛! 呵呵,不错,到时候东城代表队又比其他队伍多出一个可以报道的热点,何乐而不为? “很好,不过细节方面还是要各校的老师们来把握!” “至于募集来的那点东西,我看就直接归你们干部会管理,让你们也练练手......。” 在他们的观念里,半天时间最多能抽到几十斤吃的已经很牛逼了! 要是划到他们这里来分,一是不够分的,二是各校意见不见得统一,所以干脆让干部会代管。 可谁知道第二天领导和老师们刚起床就得到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 那个小花瓶带着景川小学的几个大队委一大早上街去募捐。 不到二十分钟,小花瓶一个人就募集到了足足一千公斤粮食! 宝根同学遇到了一位华侨。 那位华侨慷慨的给干部会捐了一大笔粮食。 更让人费解的是,随后外事部门来了电话,说这个粮食是可以收的——这位是爱国华侨。 在电话里外事部门的办事人员语气有些古怪:“这个白先生希望这批粮食能让孩子们自己来分配使用,他想看看我们国内的孩子持家能力如何?” “不是,同志哥,那可是一吨啊!我没听错吧?” “放心,我们反复和那位白先生确认过的,哎~~,人家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对孩子的事比较敏感,谁也不好劝。” “请你们做事小心一些,不要太过插手,出点小纰漏也不要紧的。” 好在宝根报上来的使用计划很靠谱。 如今是各校内部运动会举办的时期,每个进入区队的队员每天增加两个馒头。 各学校啦啦队组合成一个大的啦啦队,在每天下午排练现场发一个馒头。 馒头是公家食堂里的那种馒头。 他给负责排练和训练的老师们定的也是一个馒头,但最后审批下来,被改成了半个。 消息传开,先不说那些将参加全城比赛的小运动员们如何欢欣鼓舞,就连各校之前只达到最低人数要求的啦啦队一日间成为了最香的所在。 每天一个大馒头! 说什么也要挤进来。 谁进谁不进的问题让老师们焦头烂额。 趁着管事的老师们忙的不亦乐乎,宝根悄悄履行了一下自己的职责。 每天训练和排练完毕后,会组织啦啦队的正副队长、校乐队的鼓手们和运动员中的干部代表开会进行“总结”。 这种套路大人们见识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宝根他们在玩家家酒。 可他们却没有发现开会回来的学生们脸色都有些奇怪,尤其是啦啦队的队长何亚丽。 女孩子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有些气但又有点想笑。 可宝根的那些“小”提议大家都举手表决过的,谁要是提前说出去,肯定会被干部会全体排斥。 于是乎,第二天的运动员训练和啦啦队彩排中多了一点小插曲。 现场的文艺老师和体育老师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学生们练得太枯燥寻点小开心。 九月十八日,工人体育馆。 来自各城区的小学生们把体育馆坐得满满当当。 锣鼓喧天中,1960年京城小学生田径运动会正式开幕。 体育馆的几个入场口通道里,来自各区的后勤老师都在忙着给自家的小运动员和啦啦队员们准备水和食物。 绝大部分区队的营养餐都是粗粮馍馍,多少都加了一点代食粉子——这是响应号召。 有的菜汤里还奢侈的放了一点肉沫。 有西城和崇文的老师溜过来看了一眼东城的伙食。 菜汤还有点意思,不光有一点肉丝飘着还有些干蘑菇。 但东城的主食就有些寒碜了。 好大的一个馒头,看着唬人,但却几乎全是代食粉子做的。 “看来你们东城今年还是比较务实啊~~~。” 东城小学生的田径水平在前几年大约在望二保三的位置。 可只看他们的运动员和啦啦队的主食,便可得知东城今年怕是没什么心力去望二保三了。 消息迅速传开——把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海淀等几个强队上,东城基本上废了! 第258章 不要脸但有用 各区来看热闹的老师们一走,几个东城的老师实在没忍住,偷偷乐了起来。 其实他们家的馒头只有外面糊着一层代食粉子,里头全是正经的面粉发酵出来的馒头! 说起来这个误会还是干部会那个小会长弄出来的,他在带人帮厨的时候建议由小学生志愿者们给入锅前的馒头刷一层代食粉子浆糊。 这样一来厨房里也轻松,他们来帮厨的也能很快上手。 所以导致东城区运动队手里全是这种“代食粉子”做的馒头。 “呵呵呵呵,这帮家伙还想刺探军情,结果倒好,都是一群蒋干!” 也有老师很灵泛,招呼大家尽量低调下去,到了中午必须盯着学生们吃完,能瞒多久是多久。 第一天全是预赛,只不过情况有些出人意料。 被忽视的东城区队员们杀入决赛圈的人比去年几乎多了三成! 其实很好理解,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人身上。 而且他们今天的早餐是整整两个大馒头和一碗菜汤。 本来运动水平相差仿佛,结果被你忽视的对手却已经吃了二、三天饱饭。 忽然一爆发,很多其他区的小选手顿时慌了神。 白白让东城队捡了好些决赛名额。 代食馒头战术的秘密只维持了一天半,到第二天中午预赛几乎全部结束的时候,还是有细心的其他区老师发现了东城区的馒头秘密。 我去,这帮东城的也太不当人子了! 这么大一个代食馒头,其实代食粉子就只有薄薄一层,里头其实全是劲道的各种面食! 地主老财披着烂衣服哭穷,你们东城可以啊! 亏我还为你们心疼了小半天。 消息再次迅速传开,然后其他区的很多小选手的心态炸了。 有的是气愤加羡慕,而有人是心里在打鼓——他们偷偷吃了多久了?不会等下跑不过吧? 导致在最后举行的几项预赛里,东城的又占了不少便宜。 “分析结果有了?” 宝根带着几个干部会的骨干躲在分给东城区的小房子里,正在盘算着一份名单。 “各区队进入各项决赛的选手名单都齐了。” 投稿组的组长是来自东交民巷小学的大队长,一个斯斯文文的女生。 “我们按照计划采访了其他区队的教练老师和大队部干部,收集到手的资料显示,有以下运动员要格外注意......。” 她念完名单后迟疑了一下。 “我觉得其中海淀区干部会会长苏雯的话有些不太可信,因为她提供的有望夺冠名单里好几个都是擦边进的决赛。” 宝根乐了。 哟,你还真防备上了?! “没事,老唐,你和文敬远几个去育英那边串门子去。” “就找平时和你俩互相看不顺眼的,最好是一个大院的,去打赌!赌他们海淀有哪些人能夺冠。” “赌注是我们的这种【代食】馒头,记得低调点,别让苏雯那丫头看到。” 唐向阳乐呵呵的出门找文敬远一起去当探子。 没过半小时,一份新的名单出现在了宝根手里。 宝根笑得很开心。 ——苏雯果然是吃一堑长了一智,她给自己派出的采访人员有望争冠的名单一半是假的。 宝根标识出几个最热门的名单,然后交给了何亚丽。 何亚丽拿着名单有些犹豫,但看到宝根似笑非笑的样子,最终还是一咬牙,干了! 下午各项决赛正式开始。 第一项是一百米短跑决赛。 两个有望夺冠的热门正好是来自育英和景川的学生。 而且根据宝根了解,育英的那个学生平时的训练成绩要略好于来自家的选手。 选手们正在场边做热身运动。 忽然何亚丽带着啦啦队的女生们对着育英那个选手开始喊话。 “周海,你是育英最厉害的嘛?” 十二岁的周海扬起下巴,接着又笑着摸摸头。 何亚丽对夏晓娟使了个眼色,夏晓娟立即翻了三个跟头,获得队友们的一片欢呼。 “周海,你也来一个?翻两个就不算你输!” 周海同学哪里受得了这个,一口气翻了五个。 谁知那些东城的女生居然鼓掌起来。 “好厉害!难怪是夺冠的热门!” “还能翻么?不会只能翻五个吧?” 周海得意洋洋的一口气翻了二十个,赢得一片掌声。 然后接下来的短跑决赛他输了东城的选手......。 接下来是女子一百米决赛。 就在选手们准备起跑的时候,忽然二百多人的东城啦啦队忽然整齐的剧烈鼓掌,还整齐划一的喊起了口号。 后世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妥妥的北朝啦啦队风格。 不熟悉这个动静的其他区选手都同时一怔有点走神,而东城区的选手早在前几天里已经熟悉了这个环境,率先起跑占得了先机。 何亚丽带着啦啦队靠着这两种套路一连祸害了不少决赛选手。 好在对方的教练老师也不傻,看到那几个逞能翻跟头或者连续高抬腿的蠢货下场,立即告诫自己队员不要理会那些女生。 可就算如此,她们还是靠着北朝式啦啦队的威力给自家好几个项目进行了保驾护航。 当天比赛全部结束时,万年老三的东城代表队居然荣居金牌榜第一! 最后一天的比赛刚开始,组委会派人来协调,要求把东城北朝啦啦队换个位置。 各区都在抱怨。 何亚丽不太服气的、趾高气昂的带着队员们换了座位。 宝根招呼人马上把东城各校器乐生团队换了过去。 今天第一个项目是男子4*100米接力。 就在发令员举起枪的同时。 “预备~~~。” “咚咚咚咚~~~~。”鼓手猛然开始发力。 “起来~~~。” 枪声什么时候响的,好些选手都不知道。 只有习惯了在锣鼓中找枪声的东城选手状态最好。 就问组委会敢不准让东城学生鼓乐队演奏这个曲子么? 借他八个胆子......。 在这个项目上明显要比东城强的西城区最后只能委屈的拿了个第二。 梅子坐在宝根的身边,在看到自家夺冠后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宝根,你这个南棒战术虽然很不要脸,但真有用啊!” 第259章 迟到的电文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 当最后一个决赛项目结束,东城区的学生全部欢呼高唱起来。 这是十年来东城区小学生们拿下的第一个金牌总数第一! “你无耻!” 位于第二的是海淀队,马上就十一岁的苏雯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冲到东城这边来狠狠的骂了宝根一句。 “我知道,肯定都是你在搞鬼!” 何亚丽不甘示弱的拦住她。 “有事找我,我是啦啦队和鼓乐队的负责人!” 梅子拦在宝根身前,攥着拳头。 宝根本来准备好生沟通几句的,可谁知何亚丽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带着几百号女生用北朝方式喊了一句。 “苏雯,你输不起。” 苏雯嗷嗷哭着跑了。 宝根很是内疚——这画面有些熟悉啊......。 全城运动会结束,各区临时组建的干部会也各自解散。 只有东城的干部会在最后还干了一件事。 让各校队伍回去的时候一路游行,同时沿途帮忙做好事——扶老奶奶过马路、给大爷搬东西......。 平时因为家世原因从来没干过这个的文敬远几乎玩疯了。 沿途遇到的老头老太太一个都别想跑! 甲班李玉珍刚刚送过马路的老太太还在喘气就被他带着乙班的人热情的送了回去——脚不沾地腾云驾雾的那种。 “错了,错了~!我是要去那边,哎哟,呵呵呵呵,这帮孩子。” 老太太乐得不行。 文敬远几个刚脸红就被后续赶来的周陶然带着丙班抢了生意。 老太太嗖的一声又到马路对面去了。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路人都哎哟捂着肚子——指定是吃坏了肚子。 后面跟着京城日报的记者拿着相机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浑身都在抽搐。 算逑,不拍了,先让我笑会儿。 文敬远也不气馁,带着几个朋友直奔一个提着挺重的东西的老大爷。 “快,别被后面的抢了我大爷!” 老太爷看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小子冲过来,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东西。 文敬远一看人家又误会了,心里也急。 他急忙喊了一声。 “老大爷,东西我帮您提着!” 就是吧,人可能还是腼腆了些,导致这句话的字说的是一个不错,就是顺序出了点问题。 “老东西,大爷我帮你提着!” 老头被气了个倒仰,幸亏几个小子跑得快,急忙给扶住了。 “错了,错了,是我说急了,是老大爷,东西我帮您提着!” 老大爷一口气没喘匀,急忙指着那包东西比划了几下。 但人已经被几个孩子给扶到了马路边上。 马路对面的老太太正在看戏。 东西确实有些沉,但文敬远咬着牙硬撑:“没事,不重,我在家也干活的。” 好在老大爷终于把气给喘匀了,再慢一点他也得腾云驾雾。 “我不过马路,我真是多谢你们这些孩子了!” 老大爷哭笑不得的夺回破破烂烂的包裹,又走回了巷子口,把包裹扔进了垃圾池子......。 “我就出来扔垃圾的,差点没给我送南城去......。” ...... 东城区小学生的相关报道在第二天上了京城日报。 文章从募集粮食开始、到现场啦啦队的表现、再到比赛后他们的沿途游行和热心助人。 甚至还提到一件涉外的事。 我们北半岛好兄弟几乎是瞬间喜欢上了东城区的啦啦队模式,正准备派国内的小学生过来交流学习。 张宝根这个名字,也第一次登上了京城日报的副版。 ...... 看着笔记本上的小五星又多了一颗。 宝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终于集齐七颗了! 还有一颗只剩一个角的小五星。 “召唤神龙~!” 天空忽然一声霹雳响起,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神龙没有,京城地区迎来了入秋后的第一场豪雨。 大杂院里正在做家务的各家人都抬头看着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年气候不好,地里的庄稼也要收得晚 自从八月后几乎就没落过一场雨,整个华北地区的庄稼都被迫延迟到十月初收割。 只希望这场雨能让缓解一些旱情。 可惜豪雨只落了半个小时便消失不见,太阳还没落山,地面上坑洼里的雨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看来真的无法召唤神龙,宝根只能耗费了两颗小五星得到了两篇新的涂鸦。 “都是大事件啊!” 随着宝根的叹息,一道电波被他用意识在空间里的电报机敲击了出来,他这回还在电报中间夹带了一点私货。 ...... 戒备森严的译电室。 几个译电人员正在反复核对电文第一条内容。 说实在的他们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z没有在月初发报,让他们这新设立的部门都悬着一颗心。 都在为z提心吊胆。 好在电报终究还是来了。 【第一条:绝密——阿美莉卡于本月13日于内搭化州进行了地下h试验。部分参数如下......。】 其他几个译电员立即停止了翻译,立即退出房间,两个更高级的技术军官走了进来。 【第二条:绝密——北俄计划在下月于新地岛爆炸一颗超级q弹,名称“沙皇”,当量约在5000万tnt左右,已知参数较少,参数如下......。】 ...... 【第三条:古巴正式决定在下个月全面接管阿美莉卡的企业......。】 【第四条:柏lin危机仍在持续,民德正在秘密筹备大量的建筑物资,预备在明年修建一座超长的包围墙。】 【第五条:北俄月球三号探测器将于下月4号发射,预计将首次拍摄月背画面。】 【第六条:......。】 ...... “咱们这位z同志,一个人起码抵得上一个几千人的情报系统!” 白发老人喜笑颜开的弹着手里的电报纸。 “还不用咱们耗费一分钱。” “呵呵,民德的大使前几日还跑到政务院去东扯西拉债务问题,呵呵,原来他们其实要的是建筑材料!” 坐在老人对面的中年人也笑了。 “农产品没有,但我们停建的那些工程遗留下来的建筑材料必须给开个高价,否则他们只有等北方明年下一笔计划支援。” 老人看到电报最后,忽然摸摸头。 “你看看敌人还关注了我们京城小学生的运动会,对于东城区小学生们的组织团结能力和向上心感到惊讶,还指示潜伏人员务必不能让这种气氛长久保持。” “嗯,他们的手段还真下作!” 第260章 区队长? 何亚丽有些局促的坐在沙发上。 她发现这栋小楼里的装饰和布局比自己家还要简朴和单调。 她的妈妈正在热情的和小楼的主人说话。 那是一位半白头发的老人。 老人的声音很洪亮。 不过却没有过多的理会何亚丽的母亲,而是对着谨小慎微的何亚丽说的。 “丽丽不要气馁,一个大队长选举而已。” “你毕竟是刚来的京城,大家还不知道你的能耐。” “在副大队长的位置上也要好好干!” 何亚丽母亲急忙笑着说。 “丽丽很懂事的,这次全京小学生运动会,她带的可是全区的啦啦队,给组委会、报社记者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都说是各区啦啦队里最出色的那支。” “她还是这次区干部会的优秀干部之一。” “哦,小学生运动会?” 老人摸摸耳垂,似乎想起了什么。 “似乎这回是东城赢了,隔壁院的小子就是练体育的,难怪天天黑着脸。” “说你们东城的这次胜之不武?” 何亚丽母亲急忙解释。 “您这可不能怪到我们丽丽身上来,还不是那个抢了丽丽大队长的孩子。”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路数不是我们丽丽想出来的,她只是尽职尽心。” 急于辩解的何亚丽母亲没发现,老人慈爱的看着何亚丽的目光中微微闪过了一丝遗憾。 他摆摆手。 “你让丽丽自己说话。” 母亲轻轻推了一下何亚丽。 “快点回答杜爷爷的话。” 何亚丽抬起头,小声的说了一句。 “杜爷爷,其实那几个套路表决时我也投了赞成票,所以我也有责任。” 老爷子笑着点点头。 “这样就对了,平日里争一争抢一抢无所谓,但到了战场上就必须同心协力!” 他沉吟了一下。 “本来有个事我原来是不准备插手的,但咱们丽丽既然这么懂事,那我就得重新考虑一下。” “过去的事就不要纠结了,要向前看。” 老人抿了一口茶,随意的聊起来。 “我最近得到点风声,说各区的大队部会有变动,有可能会强化区分队的配置。” “丽丽啊,最近多表现表现,到时候爷爷拉你一把。” “你来京城没多久,正职是肯定够不着的,咱们就试试副职。” 何亚丽和她母亲都没听明白,但杜老爷子也没多解释。 “杜爷爷,我有个事......,”何亚丽迟疑了很久才顶着母亲阻止目光强说了出来,“最近我们不是在为了国庆少年宫汇演排芭蕾片段么?” “之前有风声说要砍掉类似的节目,后来我们学校找了几个爷爷奶奶帮忙说情才把节目留了下来。” “不过最近汇演组委会那边又传来消息,说芭蕾留下来可以,但咱们东城各学校一共有好几个类似节目,要整合成一个。” “那就意味着要重头来,我们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的......。” 可谁知杜老爷子却只是笑了笑。 “那个舞蹈我看过,”他摇摇头,“一台子都是腿,有啥好看的?” “我说丽丽,你不如想想转行,跳民族舞就很不错的,又热闹又好看。” 何亚丽还想继续说,被自己母亲偷偷拉住了。 ...... 杜老爷子如今处于半退休状态,但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去开会。 例如他刚刚和何亚丽母女聊过,便得到通知要去开临时会议。 旁的会议也就算了,他能不去就不去,可这次不行。 这次会议的主持人是他原来的老领导。 听说还召集了不少老头老太太,看来事情不会太小。 会场里人挺多,各个部门的都有。 杜老头和几个老战友寒暄了几句,在第二排找了位置坐下。 “诶,同志们,你们看看台上李政委的脸色。” “像不像当年陶二蛋违规进城被批判的场景?” 杜老头仔细一看,马上点头。 “像!” 几个老头一对视,有些心虚的把手里的烟头都给摁灭了。 “......现在斗争的形势虽然大好,但敌人依旧没有放弃,......,现在都把脑筋打到我们孩子辈的身上去了......,他们能干什么?还不是拜我们在座的某些人所赐!” “......g命几十年了,还给我当起了封建家长!” “指腹为婚,呵呵,还有包办婚姻,当年在战场上说的话,老子也认,但总得让孩子们长大了自己有个选择吧?” “特么的,孩子来这世界上,就是为了给你们这帮混蛋还债的?!” “笑?呵呵,我可听说你们里还有人帮孙子培养未来孙媳妇的......。” 杜老头不太自在的摸了摸耳朵后面。 ...... 区教育局。 两个中年人正在办公室里抽烟。 较瘦的那个偏头问较高的那人。 “部里真这样说?” 高个子点点头:“嗯,总队那边马上就会下通知,咱们要马上准备起来了。” “多预备几个人选,一定要最出色的!” 瘦个子中年人:“成,我马上让各校教导主任来开会,把这事先透个风。” “呵呵,我可真没想到老毛子会玩这个套路,幼稚不幼稚?” “幼稚?”高个子中年人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老大哥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个套路。” “先是gc国际,后来是民青盟,这回把目光投向各国少先队是绝对有可能的。” “总之,这是某些同志从北边弄回来的情报,听说可信度极高。” 瘦个子吐出一个烟圈后笑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他们要真弄个世总队部出来,确实让人恶心又头疼。” “看来我们必须加快研究一下,尽快选出咱们的区队长。” 高个子中年人:“我看就在十一汇演之后,人选就从史家胡同小学、府学胡同小学和灯市口小学这几个办学最好的学校里挑。” “那景川呢?” “景川虽然挂在咱们区里,但实际上部里管的,而且办学才半年多,我是怕下头其他的学校有意见啊......。” 瘦个子中年人听闻也有些皱眉。 史家胡同小学历史悠久,里头机关子弟也不少,在景川没成立之前算是东城这边的第一号小学。 至于府学胡同小学听名字就知道,五百多年历史的府学......,骄傲得一匹。 老北京人家都想把孩子送进去。 至于灯市口小学,人家前身是教会育英学校,是大部分知识分子家庭的首选。 当初市里搞六校联考,在东城只挑了景川,这三家就一直不太爽利。 “我看还是算上景川吧,让他们自己推荐人选,然后比一比嘛。” “他们三家反正迟早要和景川练练的。” 高个子苦笑一声:“你没听出来我的意思?我是怕万一景川输了,部里的脸可不好看!” 第261章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宝根,你参加不参加?” 文敬远目光炯炯的盯着宝根。 宝根没想到文敬远这小子也想觊觎区队长这个史无前例的四条杠(后有来者在鄂省)。 “你要是参加的话,那我就不报名了。” 漂亮话自然是要说的。 “没事,你也报名,”文敬远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其实你的能力和成绩都比我强,我就是想试试,所以你有空了也帮我出出主意。” “那没问题。” 宝根答应得很干脆,因为他知道文敬远连学校内部的初选都过不了。 因为学校今天中午放学的时候会公布参选条件,其中一条是成绩必须是年级前十! 而年级前十名里,除了他和梅子其他的都在甲班(梅子上次期末成绩是并列第十名)。 宝根是怎么知道这个要求的? 昨儿笔记本刷新了一篇日记,居然是关老二在两天后写的。 里头提及了这次参选的标准,还有——关泰山居然想偷走宝根的脑子,好让他变聪明,免得老是被他爹揍。 果然是义薄云天! 宝根当然不能忍,他准备回家就把关泰山做的那些“好事”讲给同院的栓子听。 他记得和栓子无话不说的三豆在自己姐姐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秘密。 而三豆的姐姐最要好的闺蜜就住关泰山家隔壁——两家关系不错,但那位姐姐和关泰山不太对付。 如果只是竞选景山小学部的大队长,藏龙卧虎的景山小学,尤其是高年级甲班的学霸和高年级乙班的大院子弟可能会瞧不上眼。 但如果是区队长,这就完全不同了。 在第二天通过学校初选的人居然有五个。 三年级一个(宝根)、四年级一个、五年级毕业班有三个。 虽然宝根年纪最小而且背景并不深厚,但这回其他人根本不敢小觑于他。 就在名单出炉的当天,鲁主任四处打听到了其他三所小学的情况。 其他三所小学的情况没有景川这么复杂,他们已经推出了自己的候选人。 史家胡同小学六年级的李现,曾获得全市多项竞赛的前三名,近期更获得了全市少年航模大赛第一,号称是真正的多才多艺,听说还会二胡、京戏和绘画。 其家庭出身虽然放在景川不算什么,但在别的学校已经算是相当惊人了。 府学胡同小学派出的竞选人叫童志勇,也是六年级的学生。 在四年级时参加全市统考,获得第三名。 他的特长是擅长演讲,曾获得多次演讲比赛的胜利和桂冠。 而灯市口小学的人选叫万湘云。 根据卢主任的打听,这个女生几年前还在乡下就读,后来他父亲成功在城里招工,所以才来到了城区读书。 相当的刻苦,曾经也一直是全校第一。 而她的特长是劳动和诗朗诵。 大队部里,台下坐着五个心思各异的学生。 鲁主任和刘老师坐在上头,正在介绍的这次竞选的细则。 “区里和咱们各校的教导主任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竞争的选项落实到了文艺这一项上?” “这里有个情况发生了变化,十一的少年宫大汇演将不再是各区分别举行,而是全市统一!” “我们区一共分得了六个节目资格,区里会拿出了三个节目资格来分给我们三家的候选人进行操作。” “咳咳咳咳,”说到这里,鲁主任的脸色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带着一点可疑的红晕,“这三个节目,之前是咱们各校相似的节目,如今会被整合成一个大节目,啊,这个,分别是话剧、京戏和......芭蕾舞。” “我们学校被指定,啊,是指定,负责这个芭蕾舞整合项目,也就是说之前报名参加区里汇演的所有学校的芭蕾舞节目演员都将来我们学校参加新节目排练。”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又有我们吕青老师的指导,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鲁主任话没说完,下头五个学生里已经有四个的脸都绿了。 芭蕾舞? 那不是小资情调的东西?! 再说谁懂那个东西? 用膝盖想想都知道,歌舞、合唱、朗诵、话剧和京戏才是有望获胜的正途,而......芭蕾舞,那是什么犄角旮旯的歪门邪道? 输定了! 刘老师在眯着眼盯着神色不太自然的鲁主任。 没事你心虚的咳嗽什么? 还重复是区里指定的,扯淡,区里敢直接指定这个节目给你,估计你能在区里大闹天宫。 肯定是老鲁抽签的手气太臭! 没跑的! 想到这里,刘老师遗憾的看了宝根一眼。 可惜了。 他还是很看好宝根的,可老鲁的手气这么臭,芭蕾舞?根本带不动的! 最后大队部只剩下了宝根一个人,其他四人都知难而退。 “还是你小子有担当!” 刘老师笑着拍了拍宝根的肩膀。 “我以为你也会拔脚就走。” 宝根一愣。 “我是大队长啊,留在大队部不是很正常么?刘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气得刘老师拍他的手加重了五成。 “劳资不管,他们都跑了,这个是活该是你小子顶上!” “别叽叽歪歪的,再啰嗦,我让你上台去跳!” 刘老师当黑脸,白脸自然是鲁主任来演。 “张同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演出内容实际是吕青老师负责,你就负责给大家做好心理疏通工作就好。” 他随即长叹了一声。 显然是在惋惜东城第一任区队长就这么水灵灵的与自家擦肩而过。 赢? 怎么可能? ..... 何亚丽是本校芭蕾舞小组的组长,她们那边最近很有些消沉。 因为迷茫。 国内芭蕾的兴起是因为北俄的推广和在外事表演场合的作用。 国内观众一般都看不来。 在1953年北舞成立时便设有芭蕾舞专业,而到了去年也就是1959年,芭蕾发展迎来了高峰,北舞成立了专业的芭蕾舞团——中芭的前身。 可刚进入大发展的芭蕾舞却因为今年的双边关系恶化而陷入停滞。 这导致很多从业者产生了迷茫。 但国内与同阵营的国家依然需要文艺外交,芭蕾这个选项根本无法完全根除。 实际上,根据宝根所知,芭蕾舞就算在那十年也没被完全取缔。 还出了不少样板戏。 第262章 新的路 景川的芭蕾舞教室在整个京城都是第一流的。 因为她们用的是隔壁中xuan部的大排练室。 一水的崭新木质地板,落地镜子也比其他的训练室要多一倍。 因为这个巧合让鲁主任也曾强烈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抽签的环节被人给坑了。 在去年北舞正式成立芭蕾舞团之后,各小学都对这个专业的人才培养投入了不少精力。 北舞是个级别很高的中等专科学校,学制长达六到七年,招收的几乎都是小学毕业生和初中低年级学生。 而且毕业之后的分配也相当好。 所以很多知识分子家庭咬着牙把孩子送去了少年宫的芭蕾班。 只要能被北舞录取,人生从此一片坦途。 练舞苦,在1959-1960这个困难时期练芭蕾更苦。 可北方忽然来的噩耗让所有走在这条路上的孩子和家庭都差点崩溃。 练习室里,何亚丽静静的坐在木质地板的角落里发呆。 和她一样的还有十多个女生,只有寥寥几个女生还在咬着牙练习。 这近二十个女生是东城少年宫好几期芭蕾班培养出来的精华,分布在各个小学。 如今都集中到了景川小学来参加国庆少年宫汇演的节目排练。 指导老师吕青在一边沉思。 她知道《宝莲灯》片段再上国庆汇演只会让芭蕾的未来更加不可确定。 不是吕青不重视宝根这个任务人,她压根没想过宝根能在这件事上起什么作用。 宝根这孩子最适合的是做后勤工作。 例如他今天找教务处申请来了一批电影票,让整个节目组去附近的电影院放松放松。 电影票是白天场的。 依旧是《红色娘子军》。 虽然很多女生都看过了,但再看一遍也不会觉得腻味。 为了让宝根答应去参选,鲁主任许了他两次看电影的机会。 但到了第二天,又是白天场,还是《红色娘子军》! 这要是搁后世,女生早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可在1960年大家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又看了一遍(娱乐活动太少)。 回到排练室,女生们的交谈里果然全是电影的剧情或者歌曲。 “想要大家接受芭蕾,第一点,”宝根把再次成功混入芭蕾舞小组的宫爱珍叫了过来,“咱们得解决露\/腿的问题!” 宫爱珍瘪嘴摇头。 “芭蕾的裤子?没用,都是紧身贴线的,都一样。” 跟在宝根身后的刘思敏一脸严肃的若有所思。 “其实就是小珍你的腿太长了,切一段下来就好,老二,去帮帮她!” 宫爱珍笑嘻嘻的往前走了三步,关老二没出息的连退四步。 宝根把宫爱珍叫回来。 “娘子军都看了两次了,你就没发现女战士们的裤子也不高?” 宝根有些恨铁不成钢,干脆直接让梅子拉着宫爱珍去隔壁换他借来的演出服。 当宫爱珍再次出现在练习室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倒也不是她此刻很漂亮,而是宫爱珍换了一身琼崖女兵的服饰,小腿上缠着蓝色的绑腿。 和电影里的形象有八分像! 宫爱珍好奇的按着宝根的要求,踮着脚转了一个圈,吕青的眼睛瞬间亮了! 随着宝根一声招呼,田春兰几个抱着一堆借来的道具服装走了进来。 全是琼崖女兵的服装、绑腿、道具大刀和道具枪。 校器乐队的学生们也抱着自己的乐器走进训练室。 红色娘子军的旋律响了起来。 换上军装、绑腿,拿着大刀按着旋律跳了几下,何亚丽等一群女生差点欢喜得叫出声来。 这才是她们最爱的演出方式。 可惜宝根只能帮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芭蕾舞版究竟该怎么演。 但吕青和女生们可以向北舞求援。 其实历史上的芭蕾舞版就是北舞在三年后按照指示开发出来的。 北舞当天来了三位老师,看得出来她们很重视这个事情。 尤其是在她们看到几个红军女战士在踮着脚挥舞大刀的情景,眼里的欢喜根本无从掩饰。 堵住她们所有人心口的变革思路似乎通了! 吕青和女生们选中的是女主加入红军的片段。 几个北舞老师现场开始编舞。 宝根虽然不懂,但他到底是看过以后的正式版,起码一些新的动作他是有印象的。 例如列队喊1234,步枪舞,大刀舞,红旗也要加上等等。 尤其是一群女战士原地转圈挥舞大刀,配上音乐格外有气势和好看。 今天又是一群人对宝根刮目相看的一天。 宝根也不想这么显摆的,可谁叫鲁主任的手气太差了呢? 没错,在鲁主任心虚咳嗽的时候,宝根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四个候选人带的节目都有难度。 史家胡同小学李现带的节目是京剧、府学胡同小学童志勇带的话剧、灯市口小学万湘云带的是诗朗诵。 都是不容易出成绩的节目。 但最拉的还是宝根到手的芭蕾舞。 群众基础实在是太差了! 新节目的排练进行的如火如荼,从北舞的老师到吕青,再到每个参演女生都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她们准备在汇演上一鸣惊人,尤其是几位自带干粮的北舞老师,她们发誓要为芭蕾开拓出一条新路来。 时间不多,争分夺秒。 但也有性子太跳脱的,比如何亚丽的朋友夏晓娟,不顾宝根的反对在休息间隙换上了天鹅湖的演出服来请教北舞的老师。 刘思敏好奇的问宝根。 “她这装扮是鹅?” 梅子笑着解释。 “是天鹅!不是鹅,少了个天使的天!” 刘思敏眨眨眼更加迷惑了。 “啥是天使?” 宝根默默的指着在讲解的老师:“古人说在授课的时候师为天。” 刘思敏恍然:“所以夏晓娟是......使?!” 关泰山不太喜欢夏晓娟,他嘟囔了几句。 “她就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坏分子,昨天还嘲笑我不知道什么是红酒。” 刘思敏又好奇了。 “老三,啥是红酒?红的酒,馊了吧?” 宝根撇撇嘴。 “红酒不是啥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人老外喜欢端着装相,听说真红酒味道和板蓝根差不多,喜欢喝的一般都有病。” 梅子几个都恍然大悟的点头。 在一边偷听的吕老师笑得花枝乱颤。 宝根这孩子是......真的不能要了! 等他长大了不知会祸害多少人? 唐向阳也在一边听着,乐完了想起一件事来。 “宝根,你上次说怎么把大象塞冰箱里,后来那大象被气死了,凶手到底是谁你还没说呢?” “我问你,你家大院斜对面是哪?” “气象局啊。” “对,就是他们单位干的......。” ...... 京城机场,顾夫人拉着小儿子和保姆说说笑笑的走下飞机,压根都没看过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顾清萍和莫二姐一眼。 莫二姐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一丝凶狠旋即出现在她的眼底。 第263章 来自宝根的感激 因为宝根的各种乱入,导致原来的剧情至此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例如在原书里,白景川因为车祸受伤腿脚不便而临时停止了对草草下落的追查,病床上的他还没有对找到草草感到灰心,所以是没有选择报警的。 但如今的剧情全变了,叶芝薇提前来到了城里,没有出车祸的白景川也在城里找到了叶芝薇,还最终确认了叶芝薇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白景川更是了解到了内地公安的厉害,所以和顾家商量后决定了报警。 书里来给自己表姐接机的白景川是坐在轮椅上,身边陪着的是两个医护人员。 而现在他是自己走过来的,身边还陪着一男一女两个“商务接待人员”。 顾家小儿子欢呼一声扑进了白景川的怀里:“表舅~~~!” 顾夫人看着白景川也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一路人为了忍受住那两个人可把柳娴蓉给憋坏了。 顾夫人同时还看了一眼站在白景川身后的一男一女。 男子文静俊朗,女子微黑美艳,任谁看了也只会以为他们是商务接待,但顾夫人却根据白景川之前传递的消息判断这两位十有八九是公安。 她笑着回头看了闷闷不乐的顾清萍和神情不太自然的莫二姐一眼。 顾家一行人是打着最近南洋各国的风声越来越不对劲的理由回国的,柳娴蓉以为顾清萍和莫二姐对此深信不疑。 莫二姐谨慎的扫了一眼四周,好在她没有看到白色的公安在等着自己,那她就还有反击的机会! 一直如履薄冰的莫二姐心机比顾家人预料的要深很多。 自从顾清萍那次去过医院后,顾家对顾清萍的明显态度变化早就引起了莫二姐的警觉。 当初顾家人酬谢了她不少财物,她借着出门买菜的机会,结识了附近小诊所里的华人医生。 她花了些钱从那位医生嘴里套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血型配对法。 这是她在国内几乎接触不到的知识(没人普及这个),当时莫二姐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女儿肯定是在这方面被察觉了! 本来莫二姐是准备弄些钱财带着顾清萍逃走的,可谁知顾家却要带着她们回国避难。 莫二姐决定赌一把! 只要顾家人没在第一时间让公安拿下自己,那她就有反复的机会。 哪怕失败了,只要自己咬住那个女孩的下落不说,顾家人也会投鼠忌器的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有个熟知剧情的小屁孩在忙完芭蕾舞的事情后,准备去京城的某个角落等着她“自投罗网”。 宝根想干啥? 自然做他最熟悉和拿手的事情——例如,黑吃黑。 今天放了学,宝根带着大病初愈的梅子同学跑得很远。 这里是地坛公园附近的傅家胡同。 两人蹲在胡同口玩翻绳。 梅子如今已经习惯了宝根的古古怪怪,也懒得追问根底,免得被宝根套路。 只是她猜一会儿这里怕是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书里的顾夫人是让人吐槽最多的角色。 她优柔寡断的性格好几次成为了莫二姐母女逆转的决定性因素。 回国后她没有让公安第一时间拿下莫二姐,而是请求派人跟踪她一段时间——她想着莫二姐可能会去找自己的草草。 对于顾夫人的要求,解卫军和宋家珍也没办法,只能照做。 但莫二姐是个混迹民间的老京城,凭借一口地道的京城口音和对大街小巷的熟悉,她居然成功甩开了宋家珍对她的跟踪。 她的套路很简单,找到一家自己之前认识的人家,在大杂院里寒暄几句,然后从这个院子后头的小门离开,迅速没入周边四通八达的胡同小巷里。 莫二姐根本不知道当年那个跑江湖的去了哪里,她为了翻盘决定去找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解放前的打行,也就是混黑道的。 这个人叫徐北江,曾是挺出名的一个打行,后来刚在解放前退出行当做起了小生意。 退出打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却被他给做到了,没人知道里头的原因。 莫二姐却知道! 徐北江的老婆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在解放初期她曾多次去过西什库教堂做告解。 当时莫二姐在教堂里做杂工搞清洁,曾好奇的偷听过几次,其中正好有一次偷听的就是徐北江老婆和神父做的告解。 徐北江老婆把徐北江真实的身份在告解室内说了出来,原来徐北江被打行老大安排带着帮会的财富躲起来,免得被清算所以才准许他脱离打行。 谁知道帮会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清扫一空,几个帮会大佬也全部吃了枪子。 所以那些东西应该都归了姓徐的。 莫二姐想靠着手里的这个把柄拿捏徐北江帮自己做一件事。 刺杀柳娴蓉! 到时候她会推着自己亲生女儿去挡刀! 宝根从自己大哥嘴里得知顾家人已经到了京城,便赶在第二天中午一放学便带着梅子直奔傅家胡同蹲守。 他晓得莫二姐这个人行事果断狠辣,肯定会在第二天出门办事。 傅家胡同是东西走向的,东边是地坛公园的围墙,所以莫二姐只能从西口进来。 她压根就没注意胡同口那两个在玩翻绳的孩子。 大中午的,胡同里几乎没人走动。 当初莫二姐曾有心的跟踪过徐家媳妇,所以她知道徐家人住在哪里。 她先左右看了一下,然后把眼睛放在某户人家的门缝里看了看,马上露出了笑容,随后飞速的把一封信塞进了这户人家的门缝里。 拔脚就走! 完全没发现胡同口那个男孩正偷偷看着她的动作,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老徐很聪明,他没有把那些帮会财物埋家里,而是在半夜分批的埋在了他家对门的那棵柳树下头。 宝根果断的把翻绳再次打了个死结,逼得梅子不得不停止了游戏。 “走,咱们去地坛玩!” 梅子急忙跟上:“那里不是不对外开放么?” 宝根拍拍胸膛。 “文敬远说过找看侧门的大爷,报他的名字然后给两毛钱就行。” 第264章 黑吃黑是个好习惯 徐北江阴狠的眼神从门缝里收了回来,对面的柳树下头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他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些东西都是自己的! 他死死的盯着手里那封信,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还有人知道那些财物在自己手里。 让他帮忙假装杀人? 徐北江忽然背心里一凉,这不是jun统保mi局的手段么? “当家的,咋办?” 看着惊慌失措的媳妇,徐北江强忍着慌乱摇摇头。 “没事,我......就帮他们这一次!” ...... 地坛很好玩,尤其是那种古建筑带来的时间沉淀韵味,让宝根看得极为入迷。 可惜在那十年之后,这里再次被修复后的样子与此刻有了很大的区别。 宝根对玉扳指的了解和利用比女主叶芝薇高了何止一层。 他直接拿着玉扳指抵在地坛最显眼的建筑皇祗室的柱子上。 已经消耗了一些的玉扳指慢慢的从斑斓的碧玉色向蔚蓝色发展。 等梅子疯玩了几圈回来,宝根手里的玉扳指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赶紧走! 几分钟后,一个工作人员路过皇祗室前的广场,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看了无数次的皇祗室大殿。 一分钟后,他的脚步忽然停下,猛的回头看向阳光下的皇祗室大殿。 使劲的揉揉眼。 嗯? 嗯! ...... 练芭蕾很耗费体力,区里特意拨了一斤白糖过来,北舞的老师们还捐了半斤奶粉。 大概是出于对自己手气的内疚,鲁主任吩咐食堂熬了些白粥。 反正就剩几天时间,咬咬牙也能供应的起。 宝根每天下了课直奔排练室,他是任务人加管后勤的。 梅子、刘思敏和关泰山都给他打下手。 训练室外的走廊里架着一个小煤炉子,上头有一口半旧的铝锅,里头的白粥正在冒泡。 旁边搁地上的另一个铝锅里,加了白糖的稀释奶粉水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有宝根在场,白粥和奶粉水都分外的显多......。 撒了盐巴的白粥是小芭蕾舞演员们的最爱,甜口的奶粉水是用来补充体力的。 其中夏晓娟一个人吃得最多,晃荡着肚子半天都无法加入排练。 惹的吕老师和北舞的教授又说了她一通。 女生们吃不完的自然不能浪费,全便宜了宝根和梅子几个。 个个吃的都和夏晓娟一样挺着小肚子晃来晃去。 夏晓娟狠狠地盯着关老二,她太讨厌这个男生了。 排练室里关于天使的那个笑话就是这个人传出来的! 好吃好喝的日子只过了几天,吕老师和来自北舞的几位老师不得不狠心开始控制女孩们的饮食。 芭蕾舞对形体的要求相当的高! 这导致宝根几个管后勤的,不得不把每天遛弯儿消食的时间增加了十分钟。 时间飞快的来到了九月二十九日。 距离全市少年宫大汇演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宝根把今天的后勤工作转交给了何亚丽,又扔下几个小伙伴,自己一溜烟的直奔地坛公园附近的傅家胡同。 这两天宝根一直假意嚷嚷着让大哥从医院带点宝塔糖回来,说是他怀疑班上几个同学可能得了虫子。 其实宝根是在试探自家哥哥什么时候陪着顾家人去一趟医院。 就在昨天晚上解卫军明白无误的告诉宝根,今天一定给他把宝塔糖取回来。 看来那位顾夫人已经彻底忍不下去了,准备带着那两个人去医院通过验血直接拆穿真相。 然后现场报警,好把莫二姐和顾清萍都抓起来。 在书里她的所有行动都被莫二姐猜得清清楚楚。 戴着大口罩的徐北江在医院里忽然对她行刺,是顾清萍莫名其妙的替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刀。 而就在柳娴蓉对顾清萍心情复杂、心魂震荡之际,抢救的医生验出来的血型结果却与在南洋时完全不同。 顾清萍居然是o型血! 忘掉脑中回忆起来的剧情,宝根无语的晃晃脑袋。 这位顾夫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试探莫二姐的过程中,居然把自己想去查一下宿疾的医院都告诉了对方,这不是摆明了让对方好提前下手吗? 莫二姐正好捏着某个大夫的把柄,她也确实舍得,把顾家之前感谢自己的几个金饰品提前通过那个大夫送给了这家医院化验室的医生和护士。 自从这一天起,柳娴蓉便认定了顾清萍是自己丢失的女儿,在国内待的三年里把顾清萍宠得无法无天。 那个莫二姐也确实厉害,借着柳娴蓉对她的愧疚,彻底把握了顾家几人与医院的联系。 直到七十年代中后期,顾瀚文终于反杀了一直追杀自己的势力回到南洋与妻儿相聚。 顾清萍的身份危机再次浮现。 两人便找借口回到国内,一来是避开顾瀚文安排的再次验血,二是想把真正的顾家孩子找出来给处理掉以绝后患。 这才有了叶芝薇,柳茹茵和顾清萍的三方撕逼大战。 既然顾家人今天要去医院,那么负责假装行刺的徐北江肯定也不在家。 在书里这个家伙很谨慎,在行刺的当天还安排妻子带着孩子躲去了乡下。 徐北江的谨慎却给了宝根黑吃黑的完美机会。 大下午的,胡同里依旧没有人影。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那么大棵柳树凭空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大坑! 拥有黑吃黑这个好习惯的宝根一溜烟跑出胡同直奔公交站,他准备去医院看看热闹。 虽然知道徐北江只带了一把里头藏了鸡血的戏法道具短刀,可宝根还是有些担心,怕伤到了他哥哥和未来嫂子。 再说了,虽然柳老二还不到认亲的时候,但也没理由让莫二姐和她女儿来享受顾家的好处。 更别说一切事情都是因为莫二姐的贪心和狠毒才造成的! 宝根刚刚跳下公共汽车走进医院,忽然听到二楼一阵兵荒马乱。 一个戴着口罩的大汉从二楼飞奔而下。 而此刻医院门口保卫室里的两个保卫人员已经走出来查看情况。 宝根二话不说扭身进了左边的男厕所。 他记得厕所里的窗户就是徐北江提前勘测好的逃生通道。 “站住,别跑!” 在两位保卫人员的怒吼中,戴着口罩的徐北江猛然撞向了男厕所的大门。 他动手前来这里勘察过,这扇大门是活动门,是没法上锁的。 以他的身手从撞开大门再跑到窗户前跃出去,最多只要三秒! 窗外的绿化带和绿化带不远处好几个胡同口,就是他逃生的天然掩护。 打行生涯练出来的健壮身躯猛然撞在了薄薄的厕所门上。 第265章 战利品不少 一百四十多斤的体重砸在薄薄的厕所木门上。 本来用手指轻轻一推就会荡开的木门,却如铜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因为判断失误,来不及反应,徐北江的整张脸都印在了门上。 眼泪、口水和鼻血混在一起横飞四溅。 他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了厕所的木门上,下一秒被弹了回来。 头昏耳鸣,牙疼目眩。 浑身骨头摔的作响。 把从身后追来的两个保卫同志都看得牙齿一酸。 这力道和直接撞墙上也差不多了吧? 厕所的木门在拼命的颤抖哀鸣着,可就是一寸都没有后退! 木门根本没法退,因为它身后抵着的是宝根从笔记本空间里拿出来的小半堵城墙……。 按说身为打行的头号选手面对两位普通的保卫人员不至于束手就擒,可实在是刚才这一下又撞又摔的太狠了,直到被人上了铐子又坐了几秒钟,徐北江才清醒了过来。 他心里猛然哀鸣一声:完蛋了! 其中一个保卫人员有些好奇,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厕所的木门。 木门轻巧的吱呀一声,轻飘飘的向里荡开……。 满脸都是眼泪和鼻血的徐北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医院二楼,刚好出现的医生和护士刚想将中刀的顾清萍推走,却被一位微黑的漂亮女同志拦了下来。 “同志你快点让开,我们要抢救病人!” 但出乎这两人的预料,这位女同志只是呵呵笑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分局公安干警,宋家珍。” “你们是哪个科室的?又叫什么名字?” “还有刀子是插在了胸口还是腋窝,你们都分辨不出来吗?” 医生和护士,还有躺在推床上的顾清萍脸色都变了。 莫二姐猛的想上前,忽然被一直守着惊魂未定顾夫人的解卫军一把摁在了墙上。 刚才这出把戏或许可以瞒过柳娴蓉和白景川,但怎么可能瞒得过两位精干的公安精英? 所以两人根本就没有去追那个所谓的刺客,而是留下来守着最重要的顾夫人和白景川,看他们接下来怎么演? 顾清萍腋窝里夹着的是一把伸缩自如的道具刀,刀里藏的全是鸡血,嗯,不对,宋家珍有些嫌弃的把刀扔给了解卫军……应该是耗子血! “不关清萍的事,她刚才只是被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 莫二姐大声的嘶喊着。 “夫人,她可是你的女儿啊,刚才那奋不顾身的一扑,您可都看到了!” 顾夫人的嘴蠕动了一下刚想上前说点什么,却被自己的表弟一把拦住。 白景川是何等人? 通过解卫军两人的动作和对话,他已经看明白了一切! 暴怒的情绪在他的心里翻滚。 你们怎么敢?! 居然还收买刺客和医院里的人?! 可莫二姐还在矢口否认,为自己和顾清萍辩解。 直到两位保安人员把徐北江押上了楼。 见到狼狈不堪的徐北江,莫二姐的声音如被掐住喉咙的公鸡一样戛然而止。 她可是知道这个徐北江的,当初他们那几条街上最能打的角色! 怎么连逃跑都没成功?! 再看看那两位雄赳赳气昂昂的保卫同志,一个也就十七八岁青涩的不行,另一个能有五六十岁了,腰都是弯的……。 这是什么情况?! “我坦白!我要交代!” 徐北江忽然大声嚷嚷起来。 “我是被逼的,我不是真的杀手,是被逼着过来做戏的!” 当宋家珍从徐北江的口袋里找出那封信,莫二姐浑身的力气瞬间消失。 躲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宝根撇撇嘴。 看来已经不用他继续出面了,大哥和未来大嫂都很厉害。 ……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 何亚丽欲哭无泪的指着空空如也的铝锅。 “我明明看到昨天张同学也是煮的这么多量。”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个煮出来的份量最后会这么少?” 而且还少了不止一点。 几个北舞的老师和吕老师都只吃了一口粥,女生们也只有小多半碗,铝锅里连点锅巴都没了。 看到几个外校女生用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何亚丽心里的委屈简直就别提了。 也难怪人家会怀疑她。 前两天由宝根负责后勤的时候,那大家都是敞开肚子吃,还得几位老师强行下令限制。 “好了好了,”吕老师急忙安慰了一下何亚丽,“后勤这方面不是亚丽同学的强项。” “煮了多少,用了多少,也都是当着大家的面,她一身演出服也藏不了东西不是!” “后天就是正式汇演了,大家放心明天最后的排练,我会把宝根同学扣下管后勤,不让他乱跑的!” 听到老师的保证,明天还是宝根来管吃食,女生们这才作罢。 “阿湫~。” 被这么多人惦记的宝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他正躲在胡同一个狗洞夹墙里清理战利品。 这个帮派打行的藏宝里,好东西还真不少。 光是十斤重的私铸大银铤就有四十多个。 但最耀眼摄魂的还是那六个大金铤。 藏物里数目最多的是两样,第一多的是铜钱,几乎都是前清的。 第二多的、且包装最完整的是六个小木头箱子,箱子外头包着油纸,里头全是红纸裹成圆柱体的袁大头。 还有上百件金银玉器、七八个瓶子和二十多幅撒了石灰包着油纸的字画。 宝根有些惋惜的看着手里一叠发黄的纸。 这是一大叠房契、地契、借据、身契和银行支票、汇票,可惜如今都是废纸。 不过宝根最喜欢的是两把好东西,好几层油纸包着的一支盒子炮和一把勃朗宁,还有三百多发子弹。 也对,要是手里没点狠货,打行在地方上根本站不住脚。 ...... 第二天是最后一天的排练和彩排,地点是在大剧场。 宝根一大早跟着队伍一起去了国家大剧院,估计要傍晚才能回家。 小苏州胡同,67号大宅院门口。 柳娴蓉饶有兴致的四下看了看,扶着白景川的手慢慢走上了台阶。 白景川的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不少礼物。 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位负责陪同的街道干事。 柳娴蓉笑着对干事同志讲。 “这次可多亏了解同志和宋同志,要不然啊,我.....,”她自嘲的叹了一口气,“我这性子真的不行,差一点我就会信了!” “也是那人心思太恶劣,又有人贪财,”干事劝了一句,“不过政府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白景川也跟着说了一句闲话。 “我听说这后头的事还不少,那个姓徐的刚被抓,他藏东西的地方就被挖了!” “一根树都没了,可整个胡同都没人见着。” 柳娴蓉拦住了白景川的话头。 “真是麻烦你引我们过来一趟,我们知道按照解同志他们单位的规矩是不能收东西的。” “不过我们听说他婶子正好在坐胎,而我们手里又有点对孕妇有用的东西,待会儿还麻烦你帮忙劝一下。” 那干事点点头,走在前里,正好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端着个盆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天就是国庆,师大附中已经放了假。 柳茹茵刚刚回到家正在帮着打扫卫生。 第266章 柳草草 柳茹茵盆里全是宝根换洗下来的衣服,她正低声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几天没紧皮,怎么又钻上狗洞了?” 大杂院天井里因为有树遮着,而胡同西头的日头更好,她准备拿去晒晒。 正好大杂院门口进来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衫的男人,柳茹茵看了便笑着招呼了一声“叔”。 这人她认得,是她林叔在街道上的同事,也是位干事,来过家里好几次。 “哟,茵子在家呢,正好,我给你哥带过来两位客人。” “都是华侨,非要上门谢谢你哥。街道上就让我领路来你们院坐坐。” 这位笑着让开身子,露出了柳娴蓉和白景川来。 柳茹茵听了他的话有点为难,但也只能笑着欢迎。 “欢迎、欢迎,不过我哥在上班呢,家里就我婶儿在......请进!” 柳娴蓉带着客气的微笑审视着看了一眼解卫军的妹妹。 来之前她让白景川打听过解卫军家里的基本情况。 解卫军是被收养的战争遗孤,家里老二老三也都是被收养的,解卫军的养父年纪其实也不太大,最近半年多前又结了婚,新婚妻子是位老师。 所以引路的干事叫了柳茹茵一声“茵子”,她便知道这位姑娘是解卫军的二妹。 柳茹茵梳着一条中学生流行的粗辫子,带着点天然的刘海,柳叶凤目相当有神。 在看到柳茹茵的第一眼,柳娴蓉当即愣了几秒——这孩子长得好面善! 这眉眼看着怎么就那么的熟悉? 柳茹茵本来是笑着的,但只和柳娴蓉对视了一眼,人便恍惚了一下。 似乎记忆中某个已经被遗忘的影子要猛的蹦出来,好熟悉......。 原本要互相打招呼的两人,就这么怔怔的互相看了好几秒。 白景川以为柳茹茵是没见过自己表姐这样雍容的女子所以才失了声,故而不足为怪,可自己表姐却是怎么呢? 这孩子长得端正是不错,也不能盯着人家看吧? ——哎~~~,估计是看到这姑娘的年纪与草草差不多,又惹起她的心事来了。 “茵子是吧,真是打扰了!” 白景川客气的话总算让两人回过神来。 街道干部在一边笑着介绍。 “这是林家二姑娘,茵子,如今可了不得,在师大附中读书,说不好三年后就是大学生啊!” “茵子,叫人,这位是白叔叔,这位是柳阿姨,嘿,和你还是同宗。” 寒暄里大家往天井方向走出好几米,但柳娴蓉却忽然立住了脚,小声的问柳茹茵。 “茵子也姓柳?” 对于这个姓氏,柳茹茵真的不想多说什么,那是她一直不想提及的东西之一。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把客人往西屋里引。 “婶儿,家里来客了。” ...... 陈玉华死活不肯收顾家的东西,她心里有本账,总觉得与国外人士扯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以她们家的情况,根本不需要画蛇添足的从这两位华侨身上谋求什么好处。 在南洋圈子里,发生这等事是必须要亲自登门道谢的。 柳娴蓉和白景川是带着真心实意来的,因为昨儿遇到的事要不是解卫军两人,怕不是她们真的会落入莫二姐的算计里。 虽然白景川嘴巴很能说,可奈何解卫军的年轻婶儿态度太过坚决。 最终提来的东西竟一件都没留下。 来之前柳娴蓉带着一肚子话要和解卫军的婶儿扯,可不知为什么到了林家她却一直在走神。 脑子里总会时不时的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个茵子。 那长相真的好熟悉,似乎不久前才见过一般。 胡同西头两棵树中间,柳茹茵正在把衣服挂绳子上。 挂到最后一件衣裳的时候,柳茹茵的手又停顿了一下。 刚才那位雍容柳女士的影子再次浮现在她的心头,似乎与自己已经遗忘的某个存在隐隐重合。 “我真是疯了,”柳茹茵自嘲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认识过华侨了?” 下一秒,她忽然笑着拍了自己一下。 “额,不对,还真认识一个,我的同桌宁同学!” “救命啊~~~~。” 梅子的弟弟伊红兵捂着屁股一路狂奔而来。 刘阿姨气呼呼的追在后头,手里头拿着柳条。 “混蛋小子你给我站住!” “小小年纪你不学好,居然敢拆家?” 伊红兵鬼哭狼嚎的。 “是爸爸让我拆的衣柜,说那也是韩伯伯送的,啊,我交待,爸爸给了我五毛钱,让我背锅,呜呜呜呜,我不要他的钱了......。” 在胡同居民戏谑的目光中,刘芳揪着儿子的耳朵往家里走去。 唯独柳茹茵看着她们母子的背影,显得格外羡慕。 有妈可真好! 妈妈? 砰~~~,半旧的瓷盆猛的从柳茹茵的手里掉落。 四岁时的依稀记忆似乎有了复苏的迹象。 那是一位穿着旗袍的温婉女子正在逗着自己,那美目之间竟与今天遇到的女人极其相似。 陈玉华正在送客人出院门。 白景川扶着表姐走下台阶,与陈玉华挥手告别。 离开院门二十多步,他带着一丝苦笑看向表姐。 “这也太谨慎了,居然一点东西都不收。” “要是被表姐夫知道,肯定又会训我不会做事。” 依旧有些恍惚的柳娴蓉笑了笑。 “你别在意,你姐夫就是爱训着你玩儿。” 被白景川这么一打岔,柳娴蓉眉头微皱,又担心起自己丈夫来。 脑子里刚刚浮现出顾瀚文的面庞,柳娴蓉的脚步却忽然一顿。 她终于想起来之前见到的那个茵子长相为何如此的熟悉,与自己丈夫的长相竟然有七分相似! “同志~~~,”柳娴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解同志的妹妹多大年纪啊?全名叫啥?” “茵子啊,十五岁,叫~~~这名还有点拗口,叫~~柳茹~茵。” “她自己起的名字,都是草字头。” “那~~那她被收养前呢?” 街道干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柳女士会突然如此激动。 “被收养前?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诶,”街道干事忽然叫住了从身边路过的一个人,“卢二姐(卢二婶子)中午下班啦?刚好随口问您一件事。” “你们院茵子被老林收养之前是不是小名不叫茵子?” 卢二婶子随口笑着。 “怎么会提到这件事?是啊,那丫头那时候命苦,都十岁了也就一小名,叫、叫什么来着。” “这事我真的有印象,那时候是你师傅上门来给她登记的名字。” “你师傅那字龙飞凤舞的,大家都只认出是两个草字头。” “诶,对了,我想起来了,叫柳草草~,对,就是这个名!” “表姐~!你怎么啦?!” 67号大杂院另一头拐弯的墙角,拎着盆子的柳茹茵紧紧的背靠着墙壁,正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 第267章 四条杠和一家人 “为什么不认?” 保姆赵姨满脸焦急的质问着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夫人。 “年龄对,小名也对!” “之前我们只顾着草草小时候和你长得像,却忘了姑娘长大了是像爹的!” “表少爷刚才托人查了,她也是a型血!第一个买她的人就是个跑江湖的!” “后来怕被查就把孩子给卖乡下当童养媳了!” “夫人,她那时候才六岁啊。十岁又被扔满是大雪的山里,我听着心都疼死了~!!!” 柳娴蓉捂住胸口一阵阵的发闷,眼泪不要钱的流着。 她哀求的看着自己一声不吭的表弟。 “景川,我想她,十几年了,我都快疯了,我们把她认回来好不好?” 白景川坐在一边没有回答,他也很是心烦意躁。 因为昨晚他通过越洋电话和表姐夫隐晦的聊了这个情况,可表姐夫居然提议暂时不把草草认回来。 因为顾家正在逃难。 把他的妻儿送回国安居,这是整个顾家付出了极大代价才换来的。 妻儿虽然衣食无忧,但顾瀚文也清楚在国内她们将在很多方面受到限制。 可草草如今的家庭正在蒸蒸日上,兄弟姐妹和睦,她自己更是进入了师大附中的干部子弟班。 不出意外,草草将来会是一个大学生。 她会在国内获得不错的资源和前途! 可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介入她的生活,那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草草无法在国内拥有任何前途了! 除非跟着她们回到南洋去冒险......。 认回来,百害而无一利! ...... 《红色娘子军》芭蕾舞版在历史上面世时引发了极大的轰动。 而在青少年国庆大汇演上提前面世的《红色娘子军》片段也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就算是之前一直对芭蕾舞抱怨不断的批评者,也为女生们扮演的琼崖女兵的身姿而发出赞美。 “对!就该是这样!” “铿锵有力的舞姿,热情活泼的笑容,刀枪在身,不爱红装爱武装!” 尤其是之前最被诟病的露腿问题也被绑腿完美解决。 虽然曲线依旧,但也是红色的曲线! 负责挥舞红旗的宫爱珍还在台上连翻了二十个跟头。 文雅、优美、热情、历史、斗争、热闹都齐活了! 就是这么一个临时改编的芭蕾舞片段,居然和西城区精心准备了半年的某个特优节目并列第二! 就算是拿下第一的海淀,也只侥幸胜出0.02分。 拿到前三名的各节目组组长学生上台代表集体领奖。 苏雯不出意外的站在冠军领奖台上,而代表芭蕾舞节目上台领奖的自然是“点子人”宝根同学。 就算是何亚丽和夏晓娟如今只也是在明面上对他不太服气,私底下也已经认可了宝根的权威。 在这次的成功里,有很多点子都是来自于宝根的奇思妙想。 站在冠军领奖台上的苏雯心情很好。 尤其是看到站在亚军领奖台上的宝根时。 好学生的她第一次偷偷讲小白话。 “呵呵,张同学,你可要加油啊!” 宝根淡然的摇头。 “我不能再加油了,否则老师们没事做怎么办?” “吹牛。” “看看你手里奖状上的名字,你就一个领舞吧?” 宝根笑嘻嘻的展开自己的亚军奖状给她看。 “编舞、创意、道具、顾问、领队都有我的名字。” “哦,对了,我是因为要竞争区队长才临时搞了这么一个节目,也就四五天时间吧。” “你们呢?” “练了个把月,就赢了0.02分,我看下次你们很危险啊!” “少先队礼会敬吧?下次见到我记得喊区队长!” “哎哟,你急什么?你还不到九岁,我马上就要满九岁了,慢慢来......。” 台下在拍照的记者们两眼放光的发现拿到冠军的小姑娘居然“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快门狂闪。 ——诶,谁能上台把她隔壁那个笑得很不对劲的孩子拉开一下就好了! 戴着新鲜出炉的四条杠、得意洋洋的在小伙伴们的拥簇下回到胡同。 刚进胡同,宝根便受到了一记重击。 “你家今天来了两华侨,说是来感谢你哥的,还提了好些东西。” “可惜你婶儿一个都没收!” “你二姐估计是舍不得,一直躲在墙角里哭......。” 宝根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不是吧,我就出去打个野刷个四条杠,家里水晶就被偷了?!!! 也、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陈玉华、解卫军、宋家珍都以为柳茹茵是勤俭持家的性子又犯了,只有宝根知道柳老二怕是回忆起了什么。 四条杠也不香了,仍由老四老五拿着出去显摆。 他就静静的陪着二姐坐在廊下发呆。 “二姐,你想妈妈吗?” 张老三的话终于让心乱如麻的柳茹茵回过神来。 宝根双手托着下巴靠在凳子上看着夜晚的星空。 “我每次遇到难事都只会想起我爹笑嘻嘻的样子。” “要不是有照片,我都快忘记我娘长什么样子了。” “我每次都想,她和妹妹在上头应该很好很好的,毕竟爹也去陪她们了。” 柳茹茵一个没忍住,把宝根的大头抱在了怀里。 “别想了,家就在这呢!” “对,”宝根点点头,“咱们是永远不分开的一家人!” “啥一家人一家人的?” 院门口黑影里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笑声,背着行李的林靖远一身风尘的大步走了进来。 “你们俩呆着干嘛,帮我接东西啊。” 宝根一蹦三丈高。 “婶!哥~!咱叔回家了~!” 1960年国庆节这天,林靖远一声不吭的回到了京城,可算是给节日中的家里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就算是愁绪万千的柳茹茵也把其他心思暂时放在了一边。 抹了把脸,喝了几口热茶,看着围着自己的家人,林靖远觉得自己不管多累都是值得的。 “前期的工作主要是和老毛子商定还东西的标准,如今我们已经功成身退,那边以后由专门的单位负责,所以我们就跟着货运火车回来了。” 陈玉华又偷偷抹了一下眼角。 她怀着孩子,家里又是一堆孩子,要不是解卫军和宋家珍看顾着,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 如今男人到了家,家里也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解卫军蹲在一边问。 “叔,你们回来不声不响的,是不是又出了啥事?” “呵呵,没啥事,”林靖远笑了笑,“多的别问,只是我怕是又要去新单位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对着窗外叫了一句。 “你小子别偷听了,小月也回来了,估计正从她二姨家往家走。” “路上注意安全,慢点跑~~。” 只听窗户外面一阵兵荒马乱,有人哼着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院门。 第268章 新的单位 就在林靖远一帮人悄悄回京的时候,上头也开始了大动作。 其实早在6月的时候,“实事求是”的要求已经被提出,而国庆刚过,多个调研组纷纷离开京城去往各地农村进行调研。 记入历史的八字方针,其实在九月份已经提出了六个字,分别是“调整、巩固、提高”。 但真正放出来应该是在年底变成八字之后,可如今却因为某些因素发生了变化。 国庆刚过,六字方针便上了报纸。 京城内外、家家户户无论小民还是干部都在研究这个。 其中也包括刚刚升职四条杠的区队长同学。 “你小子看得摇头晃脑的,难道你还真看得懂?” 林靖远去新单位报到之前在家修整,他也在琢磨这几个字,谁知宝根却拿着他的报纸看得如痴如醉,还一个劲乐呵。 宝根当然是真的在乐。 因为每逢政策变化,那都是天大的机遇。 在兔子这里有句名言叫做“字越少、事越大”! 调整是什么? 就三条:缩减工业、加强农业、精简城市人口! 其中对城乡影响最大的就是精简城市人口计划。 这是第一次有计划的向农村转移多余人口。 (从1961年到1963年,精简职工2000万,动员他们回乡务农,减少城市供应压力,增加农业生产。) 宝根原来听自己的老领导提过60年这件事,当年老领导家里是正科级,但也差点没逃过这次动员。 因为科员也在动员回乡之列。 街道上的那些干事估计有一批要中标。 不过林靖远和谢欣月都是幸运的。 他听林靖远讲,这次的任务让上级很满意,大概率他们这批人都会进班学习,然后要调整级别。 林靖远当时有点小得意的比划了一个数字:19级。 副科! 听说谢欣月也会升一级到20级。 他们几个都会被调离原单位,正式到另一个新成立的部门工作。 单位名称暂时处于保密状态。 说完“调整”,接下来是“巩固”。 字越少事越大可不是瞎说的。 要不是当年老领导跟宝根就这事摆过龙王阵,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巩固”里头蕴含的意义。 “巩固”有两条。 第一、基层巩固公she不变,但取消平均主义和无偿调拨。 第二、恢复农村集贸市场,允许部分市场j济存在。 仅仅是第二条就撩拨得宝根心花怒放,恨不得直奔淮柔在农贸集市里去大放异彩。 至于“提高”这一项与老百姓的关系不大,宝根直接略过。 可惜林靖远注定是不可能被动员的,所以宝根也别想去农村集市大展拳脚。 对于这个他也就是想想而已,毕竟他才当上四条杠,任重而道远啊。 林靖远在家里只陪了媳妇和孩子两天,关于他的培训通知和调令是同时到的街道。 他被调往刚刚成立没几天的新单位履职。 林靖远最近大半年换的岗位很频繁,不管是出口国际象棋、到秘密采购粮食和增援口岸,多数都涉及到了北俄因素。 所以他新调入的部门也是与北俄有关的。 政务院北俄援建项目善后领导小组在10月成立,林靖远被调往机械电力组华北片区技术协调办公室担任副主任(副科)。 “听着名头是很厉害,”林靖远摇摇头笑着解释给家人听,“但上头的领导也很多。” “技术协调办公室有正主任,上头是华北片区办公室,再上头是片区总协调员,接着又是机械电力组的正副组长,又往上是负责各组片区综合总协调的领导,咱们就是一只小虾米。” “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技术不在行,所以只负责协调,也就是和小月一起哄着几个没回国的北俄专家来研究那些遗留的资料和项目。” 林靖远说的比较谦虚,但宝根却知道里头的厉害。 林叔这回可是直接去了政务院下属的部门,虽然只是副科但未来就不太好说了。 机械电力组华北片区技术协调办公室担任副主任! 宝根觉得这岗位很适合自己.....林叔做出点成绩来! 正好手里的笔记本上最近积累的小五星有点多。 已经八颗了! 再积累下去来个九星连珠,鬼知道会不会出现灵气复苏......,额,扯淡,建国后不许成精的。 谢欣月家里。 刚刚回京的谢清远在享受着妻子的头部按摩。 这次去鲁省,算是了结了谢清远积攒多年的酸爽。 他甚至超额完成了分配给他的任务。 谢清远一到鲁省便暗中放出消息,他之所以来鲁省是因为这里又发现了两座新的金矿,让周边几个市潜伏的特务纷纷出动,最后几乎全部遭到了灭顶之灾。 谢欣月坐在夫妻俩对面的沙发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时不时的会发呆或者走神。 看得谢清远夫妻都是一阵心疼。 与林靖远那些从死人堆爬出来的男人不同,在口岸的几个月遇到的事情让谢欣月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种快速催熟带来的后果就是这样,谢欣月一旦停下来就会感到迷茫。 这丫头现在也就杨兴民逗着她才有点笑容。 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哪怕谢清远再不满意杨兴民,也只能默认了谢欣月自己的选择。 “你和小杨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谢欣月回过神来,语气里的欣喜似乎不是很浓烈。 “约好家长们下周见一面,爸爸,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谢清远拍拍妻子的手,对着女儿说。 “就周日吧。” “你们的房子怎么办?” 谢欣月又开始走神。 “他院子里有贺家留下来的单间,他正在向单位和街道申请,关系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嗯。” 谢清远又叮嘱了她一句。 “你的新单位算是彻底脱离了外贸这一行。但这个单位确实不错,林靖远算是你未来的长辈,你给他当档案员也不能太过随意。” “这样吧,家长见面的时候也把他叫上,算是男方的长辈。” 他妻子笑了。 “我也觉得是这个理。” 谢欣月离开家门,正好看到杨兴民在一棵树下等自己。 她当即笑了起来,一改刚才的木讷,扯着杨兴民一路飞奔。 杨兴民欣喜追问。 “成了?!” “嗯,成了!” 谢欣月眉飞色舞。 “你啊,还不如宝根聪明!” ...... 新部门成立的很急,所以一些刚刚晋级的同志都是白天工作晚上参加培训。 更有一些同志在争分夺秒的加夜班。 这些停滞的项目只要能早解决一天,国家的损失就减少一点! 新单位提供标准的工作餐,也准许非核心办公区域成员家属给加班的人送吃的或者换洗衣服。 林靖远一连四天没回家,陈玉华便亲手做了点粥让宝根坐汽车送了过去。 宝根捧着饭盒跳上公交车直奔西城区计委第三招待所。 第269章 改选什么项目? 饭菜被扒拉得稀碎,铝制饭盒还被反复敲击了几次,随着一声“小朋友不要哭”的安慰,宝根终于在谢欣月的带领下进入了招待所。 “我带你认识下路,下次你自己可以进来。” 谢欣月没把宝根完全当成孩子。 但宝根虽然很理解还是有点不爽。 “没你带着我也能进来?” 谢欣月指了指后面的那栋楼。 “我们前面这栋没什么太要紧的东西,后面那块你就别过去了!” “要是被抓了,区队长也要照样斗争的!” 宝根一龇牙:哟,谢欣月同志,你这纯粹属于过河拆桥行为啊! 前几天用我的招数才搞定父母,这会儿就敢调侃我这区队长了? “我要是不小心被抓了,不是还有您帮忙捞我么?” “对不对,兴民嫂子......。” 谢欣月顿时一脸通红。 “我掐死你个小王八蛋~!” 招待所一栋三楼第2会议室。 华北片区机电组协调办公室的人员正在开会。 一个主任和三个副主任,加上四个档案员和七八个基层办事员都坐在这里听主任讲话。 “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快速的把档案办公室整理过来的项目清单按我们的要求进行分类和归档,所以我建议把新来的大学生加强到资料整理上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好这个工作。” 包括林靖远在内的三个副主任都举手同意。 “然后是我们办公室与停工的项目、单位进行沟通和安抚的问题。” “所有电话接线员都必须耐心,有重要情况要第一时间上报!” “接下来就是林副主任这里,北俄专家已经撤离好几个月了,但咱们好歹还是挽留下来了几位。” “其中有两位是懂机电的,需要好好安抚和沟通。”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即将回国的北俄专家,虽然他们现在嘴巴很紧,但攻关工作不能停!” “上头的物资供应是敞开的。” “这个要加油,旁的片区办公室也在做他们的工作,我们不能落后。” “另外,虽然我们是技术协调办公室,不具体管技术推导,但还是要从我开始到各位副主任,每人都领一个比较简单的项目具体进行跟进!” “最起码,我们可以把这些项目里我们能做的事都先做了。” “各小组各片区各办公室如今都在铆着劲办事,都想着能打响第一枪,咱们也不能落后!” ...... 林靖远走出会议室直奔不远处的家属休息区,来送东西的宝根是没法进入自己的办公区的。 家属休息区里很热闹,因为有个自来熟的小孩在四处窜跶。 谢欣月不在这里,估计是忙去了,所以才让宝根有了机会四处交际。 大叔、大哥、大姐、大婶儿~。 林靖远很好奇就没见过这小子小嘴这么甜过。 不光是十多个家属,就连来拿东西的几个年轻档案员和办事员都笑着在逗宝根玩。 林靖远觉得很不对劲,这货是自家那个小大人? 好在是夏天,粥凉点正合适,林靖远三下五除二把陈玉华的爱心粥给喝了,还竖了一根大拇指。 宝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来一趟就与很多人都混熟了。 包括部分家属、其他小组和片区的档案员、办事员,还有几个门口的警卫同志。 按说能来这里工作的警惕性肯定是不缺的,尤其是几个警卫同志。 可奈何宝根这家伙臂膀上戴着四条杠! 全京城九个区(不包括县)一个区才一个,不是根正苗红的根本评不上。 这都是宝根为了下次来搞事情做的铺垫。 在林靖远被调往这个小组的那天凌晨,笔记本刷新的涂鸦是2025年某位无聊的技术宅写的帖子。 这位宅哥是京城人,提及了当年老大哥当渣男的那会儿京城周围倒闭的一系列项目。 如果只是这样的帖子估计关注的人不会太多,但这位技术宅却生生总结出了依靠当年的技术水平把其中五个项目继续办下去的替代方案。 而且他这个稿件在综合了众多网友提供的思路后修改了无数次,涂鸦里还显示了这个帖子被修改了125次,被盖了1011楼。 手里握着可以让五个项目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宝根当然不会放过。 起码让自己林叔在1966年之前再升上几级。 第二天中午,宝根带着林靖远的一些换洗衣服又杀到了招待所。 这回警卫没有叫谢欣月出来接,而是搜查了衣服后让宝根进去了。 卡着点来的小孩不止他一个,都是奔着招待所食堂的午餐来的。 这里的食堂不对外营业,用的是内部饭菜票。 林靖远带着宝根打了三两米饭和一份煸炒大白菜,八岁小孩一口气吃得干干净净。 食堂里很热闹,各个组和片区的人都在这里互相交流心得。 宝根没有乱走,而是待在林靖远的身边。 “叔,我刚才听那些小孩说你们每个副主任都要主动跟进一个项目?” “可你是当兵的出身,也就懂点矿上的技术.....。” 林靖远正为这事头疼,他狠狠的揉了揉宝根的头发。 ——诶,这次回来还没发现,这小子的黄头发没了? “叔是真来搞协调的,原单位是矿务、又是队伍里出身,还搞过进出口,和最难缠的老毛子(海关)打过交道。所以有些项目只能由叔这样的大老粗来协调。” 他指了指自己。 “几乎每个片区都有叔这样的人。” 宝根满脸好奇。 “那您准备选什么项目跟进?” 林靖远的脸顿时跟便秘似的。 “我们是机电组华北片区,大概找个焊工......类的?” 说起来也确实为难林靖远,他的技术能力摆在那里,让他修下矿机或者帮忙补个焊问题不大,但搞专家们扔下的东西......。 好在他的主职是“攻略”那几个还没走的专家。 宝根眼珠子一转,接着林叔话头里的内容瞬间锁定了那五项技术里的一项。 京城有线电厂继电器项目。 71-8厂于1957年援建,专业生产kp-3继电器,用于电话交换机和军事通讯领域。 但在7月专家撤走后,银铜合金触电材料被断供。 而在八月,最后一批库存的继电器被消耗一空,而国产的继电器故障率高达45%,让京城、沪上等地的电话交换机经常陷入瘫痪,不得不将高层次通讯电话再次启用人工插转线。 注:这个包括之后出现的几个项目都不是笔者架空的,解决方案也是国内客观存在的东西。 第270章 再接再厉 “718厂断供的事?” 听到宝根“随耳”在食堂里听来的消息,林靖远迟疑了一下。 “焊工我倒是搞过,但这个银铜合金触电材料肯定很稀缺,怕是不太好搞啊。” 宝根不解的看着自己老叔。 “有多难搞?不就是救急么?叔,你们当年在半岛就没缴获过阿美莉卡的这东西?” “要不然您问问老部队,要是还有库存弄点来先救急。沪上暂时顾不上,但可以让京城这边松口气。” 一个孩子的话,林靖远最多只是当做参考,可宝根却又来了一句。 “我估计您的【技术】能力也就剩下找老部队化缘这项......。” 这孩子说话咋就这么不好听呢?! 林靖远瞪了宝根一眼,可随后又叹了一口气。 但......宝根说的也没错,也确实是这样。 研发东西他不行,只能找老部队的首长们帮忙打听找东西。 林靖远是个爽快人,上班就让谢欣月把京城有线电厂银铜合金触点材料断供的事给揽了下来。 研发是别的单位的事,他就是个赤脚医生,只管当下。 在提供了办事思路后,上头爽快的把这事交给了林靖远。 这事不算太急,后遗症也不算太大,就是太费接线员......。 过了一天,宝根又准时放学后跑了过来蹭饭。 林靖远来的有些晚,不过刚坐下满脸“惊喜”的宝根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情报。 “叔,我刚才在食堂吃饭的人里有人隐隐约约说津门什么仓库里有一批阿美莉卡的什么银通合金材料,都快报废了。” “叔,要不你去查查,没准就是你要的。” 林靖远当即双眼一亮,抓起两个馒头招呼谢欣月马上回档案室。 可惜他和谢欣月在档案室泡到大半夜也没找到那个记录。 不甘心的林靖远连夜跑回了家,把宝根床上刨起来一连串的追问。 “你再想想,那两人长什么样?” “嗯,一个只有一只左眼,一个只有一只右耳~~~~啊!婶儿,你别打我头啊。” 陈玉华没好气的笑着骂他。 “没看你叔都急成啥了,还逗他?” 宝根不满的嘀咕。 “我也没注意看啊,我人矮,满眼都是腿来着......,对了,他们好像还提了一句,说是听老战友说的?” 林靖远一怔,旋即一拍自己的脑袋。 对啊,阿美莉卡快报废的东西,八成是缴获的,一准在队伍上的仓库里。 所以不在民政的账本上。 林叔也不睡觉,跑到杨兴民值班的地方把派出所的单车借了,一路直奔魏序言家而去。 宝根看了眼闹钟,凌晨三点多,不知道魏叔起床气如何? 人家两口子十一刚结婚......。 再见到林叔的时候,有个眼眶是黑的,大小估计与魏叔的拳头相符,但林叔和谢欣月的精神相当亢奋。 “津门军备仓库里确实有一批缴获的,津门本来距离京城很近,有限电厂的技术员连夜去了一趟津门,确认那些东西能用,不过使用寿命只剩下三成(历史真实事件,要到1961年才找到这些快报废的触电材料)。” “报告已经打了上去,成不成就看上头和那边沟通的情况。” 林靖远说的很谦虚,但表扬在下午的例会上就被通报。 那批从战备仓库找出来的钯银触点材料足够京城恢复五十台继电器的使用。 但也就够20%的通信系统用到明年年中而已。 专业性不是很强的某个协调办公室副主任率先取巧打响了整个新单位的第一枪。 虽然没有解决京城有限电厂触电材料的生产问题,但却实际缓解了京城、军队最高层的应急通讯问题,所以上级还是决定大肆宣扬和进行表彰。 林靖远和谢欣月各记个人三等功一次,机电组华北片区协调办公室集体表扬一次。 脸红。 林靖远觉得自己这个三等功拿的有些烫手。 只是翻翻资料、动动嘴皮子,三等功就到手了? 这让出身军队的他有些无法适应。 谢欣月也是个傲气的,她不想被新同事们认为自己是一个幸运儿,又在某个小孩时不时的言语pua下,便私下怂恿着副主任同志在攻略专家的空余时间也“研究”一下触电材料......的来源问题。 又过了四五天,靠着某小孩在食堂“打探”来的消息,他们在排除了数个错误(宝根故意的)地点后,在青岛找到了一批本子人留下的继电器触点材料——银镉触点。 虽然本子人的材料差了点,但比国内的要好多了。 京城高层的全部、京城市区35%的通信都将得到恢复,但只能保证到明年10月份。 虽然略带一些遗憾,但并不妨碍一位大佬过来亲自接见和表扬了林靖远同志。 新单位排名第四的总协调员同志。 林靖远整个人都飘忽的厉害。 与其去讨好那几个即将回国的老毛子专家,他觉得还不如多抽点时间在这个项目上多下下功夫。 他一咬牙,把某个研发小组里边缘地带的化学老头招揽进了自己的部门。 没几天,还真被他找到了国内能生产研发合金的地方——沈城合金研究所。 只不过这个单位已经跨了区,人家单位是东北片区的。 而刚好援建断供后的东北也是重灾区。 沈城合金研究所的任务本来就亚历山大。 “银铜合金研究本来就是他们所长亲自主持的,”办公室夏主任的老战友在电话里无奈回复,“可惜总是一再失败......。” 办公室夏主任揉揉眉心,失望的放下了电话,无奈的看向满眼热切的林靖远。 “靖远,人家研究所是在研究这个,可惜难度太大了......。” 吃午饭的时候,一直在和化学老头聊问题的林靖远吃了一半才发现一个问题。 “咦?今天宝根放学后没过来?” 谢欣月指了指一楼的位置。 “他早来了,总务处请他们几个孩子吃的,现在正帮着那帮新来的大学生搬运资料。” 林靖远知道那是些什么资料,无语的摇摇头。 一楼大房间里,一股霉味在飘荡。 七八个大学生在整理一批解放前的技术资料,五六个九岁到十岁的家属孩子也在帮忙搬运。 这是总务处提供给职工家属孩子的福利,中午管一顿饭,让孩子们帮大学生们搬运、整理解放前的技术资料。 这些资料的密级很低,进行翻阅整理也是出于淘金的万一臆想。 万一真有民国民间达人留下了什么好东西是没被反d派带走的呢? 真正的在大海捞针。 大海这么大,太合适某个人浑水扔条鱼进去了。 第271章 怕是赶不上趟了 民国有达人么? 宝根:必须有! 他兴高采烈的把林靖远和化学李老头拉到一楼,从一位民国化学教授的日记本夹缝里抽出一张便签。 在便签的一角,似乎有人随手记录了一段文字和公式。 1947年阿美莉卡贝尔实验室的银铜镉触点材料专利技术。 ag-88%\/cu-10%\/cd-2%,石墨模具,800正负5摄氏度。 仅仅是加入2%的镉,就能让材料的电弧抗性提升300%? 虽然只是一个疑问,但却让李老头的手开始颤抖。 “林主任,马上帮我申请一下实验场地,对了,还有经费,我想......试试这个方子!” “等等,镉?看来我得去水木一趟求求人。” “林主任,手里还有适合送礼的东西么?” 这个林靖远真有,不过是用来攻略老毛子的。 但林靖远二话不说就让谢欣月拿来给老李,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 老李去了整整一个星期。 再次出现的时候宛如一个红眼睛的野人。 “失败了好几次,我那个师兄要我赔他的实验费用!” 林靖远着急的抓住老头的领子。 “老李,我只问结果!” “结果?” 老李哈哈大笑。 “应该还行,不过还要进行持久性实验,我师兄那边没钱了。” 银铜镉方案是肯定可行的,甚至比历史上最初的方案还要好上一点,能达到老毛子材料65%以上的效果。 但价格却是对方的近一半。 在扔出那个“民国达人”之后,宝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招待所。 十月十六日,周日。 林靖远终于回到了67号大杂院,这次不光是他和谢欣月,就连宋家珍也来到了家里。 因为这天宝根过生日,他九岁了! 陈玉华做了一碗腊肉长寿面,吃得宝根小肚微圆。 他抓着一把糖果在胡同里招呼小伙伴们。 唐向阳:“宝根,祝你福如东海!” 好说好说,给小唐一颗义利牌橘子味的水果糖。 田春兰:“宝根,祝你寿比南山!” 也好说好说,给小田一颗义利牌柠檬味的水果糖。 “宝根,祝你大展宏图~!” 梅志强声音洪亮,可半天后只拿到一颗酸三色水果糖。 他不明白宝根等了几秒是想看他后续的舞蹈,“银龙鱼”和“茶器”都没有,差评,最多一个最便宜的酸三色。 刘思敏的祝福语得到的回馈最多,足足两颗大白兔! 宫爱珍好奇且羡慕的偷偷问她。 “你怎么对宝根说的?” 刘思敏得意洋洋。 “我跟我二姨学的,得说早生贵子!” 于是乎,柳茹茵出门找三弟的时候,听到胡同角落里一片乱喊。 “宝根,早生贵子~!!!!” 偏生自家老三还在那乐呵呵的发糖。 梅子也是个蠢的,满嘴都是吃食,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 柳茹茵那是忍了又忍——今儿是他生日,明儿再说! 只是她还来得及去抓人,眼角却看到胡同口有人就那么怔怔的立在那里。 她的身子颤了下,索性咬着牙迎了过去。 这事必须说清楚,她不、缺、爹妈和家! 见到柳茹茵走过来,柳娴蓉急忙整理了一下发梢,露出最温柔的笑来。 “是茵子......。” “停!” 柳茹茵咬着嘴皮子。 “阿姨,您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柳娴蓉急忙点头:“看着挺好。” “那不就得了!” 柳茹茵转身就走,最后还扔下一句。 “求您以后别来了......。” 柳娴蓉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流。 走得看似轻快的柳茹茵其实也红了眼眶。 “草草~。” “妈妈错了~!” 柳茹茵忽然猛然捂住脸飞跑走了。 柳娴蓉哭得肝肠寸断,忽然一颗剥去纸的糖果被塞到她嘴边。 那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您是我二姐的亲妈妈吧?” 小孩说的第一句话就把柳娴蓉给震住了。 “其实我二姐是个有良心的,就是遭遇太惨了些,而现在日子又过得好,生恩养恩纠结着呢。” 柳娴蓉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着。 “你是林家的老三?我也知道是这样,就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她。” “这事我姐就给我说过,叔儿和婶儿、大哥都不知道,您以后有什么事找我二姐偷偷告诉我就行。” 柳娴蓉心情顿时舒服了不少,急忙摸出了个红包来,想了想又往红包里加塞了一些。 “听说你今天是寿星,来,这是阿姨给的。” 宝根也不客气,直接收下。 “谢谢姨!” “对了,我跟您说件事儿。” 宝根压低了声音。 “其实我二姐对你们家有点误会,她不太喜欢从海外归来的人。” “为啥啊?” “嗨,还不是因为她班上有个男同学是从南洋回来的少爷,日日缠着她不得安生。” 宝根的瞎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柳娴蓉的脸色瞬间铁青。 “不信,您去师大附中打听打听,他姓宁,还和我姐混到了同桌。” “我二姐的前途和出身多好啊,要是再这么下去可就说不好了喂。” 柳娴蓉匆匆而去,神情坚毅脚步坚定,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宝根呵呵偷乐。 宁屹川,男主是吧? 想泡我二姐? 等着接受来自柳女士的全方位攻击吧! 为了保住柳茹茵现在的出身和未来,柳娴蓉都忍着没认亲女儿,哪里会容忍一个南洋回来的小瘪三去坏了自己女儿的前途! 再说,在柳娴蓉的眼里,南洋那些少爷有一个是好人? 宝根伸个懒腰。 舒坦! 文敬远住的远,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隔着老远就在喊。 “宝根,我来迟了,生日快乐啊~!” “我有个大消息~!” 文敬远带来的确实是个大消息。 吵架到了这份上,老毛子是必须什么都要压兔子一头。 京城区队长刚任命没几天,老毛子那边立即跟进。 四条杠的区队长和五条杠的总队长都选了出来,誓要压兔子一头。 估计国内也以为老毛子其实是蓄谋已久。 老毛子还玩了一手花的,自己选了五条杠,那各国都必须一致。 让兔子的半岛兄弟也选出了五条杠来,然后让半岛少先队代表团来访问兔子......。 为了恶心人也是够够的。 “所以,”文敬远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京里估计要选个五条杠出来应对。” “不过,你才九岁,怕是赶不上趟了!” 第272章 别吓唬我 景川小学大队部。 中午放学后这里聚集了一群小萝卜头。 食堂里的稀粥和馍馍刚下肚,几个大队委都不急着回家,全跑过来蹭蹭大队部的风扇。 当然一直挺别扭的何亚丽肯定是不在这里的。 虽然文敬远昨天说的很丧气,但到了这个场合诸位好汉还是在帮宝根出谋划策。 宣传大队委唐向阳思考了半天,郑重向宝根提出了第一个建议。 “根据蚊子打听来的其他竞选者的情况,咱们宝根同学的弱势很明显。” “尤其是海淀的李登峰,西城的魏宏伟和朝阳的蒋彤。” “就第一印象来说,你听听李登峰、魏宏伟、蒋彤、艾飞跃、潘星辰这些名字就挺好听的。” “宝根,首先我不是嫌弃你名字土啊,你难道就没个大名儿?” “这回来的可不是半岛兄弟少先队代表团,听说老毛子那边也会来人,你那名字乡下味道会不会太浓了些……?” 改名? 老爹给的名字,哪怕再重生几次宝根都是不会改的。 宝根严肃的摇摇头。 “向阳同学的这个建议完全脱离群众,来几个人给他拖出去,好好改造改造。” 早就迫不及待的梅志强和周陶然笑嘻嘻的冲上来,拖着大惊失色的唐向阳就往外走。 只听大队部门外唐向阳凄厉的声音在嘶喊着。 “大队长,你要三思,忠言逆耳啊~!” “强子,你干嘛?!别别别,弹!!!!” 宝根煞有其事的敲了敲桌子。 “来,咱们继续讨论。” “远子,你不是打听好了吗,那几个家伙各有什么特色?” 文敬远装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大队长,我能说实话吗?” “言者无罪!” “人家这帮人比起大队长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年纪!” “刚才唐向阳念叨的这几个人里最小的也有十一岁了,还有一个读书晚的已经满了十三岁。” “可咱们才九岁……,全京城总队长,听着就不靠谱的。” 宝根呵呵一乐。 “年纪小不小大不大的,在我这里无所谓,我就想知道他们身后情况怎么样,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文敬远拿着书本当羽毛扇扇了扇,摇头晃脑的。 “他们身后的家庭情况,大队长你完全可以放心!” “不比选区队长,上头已经暗中定了调,咱们全市的总队长必须是基层工人或者干部家庭出身!” “海淀的李登峰父母是文艺系统的,除了成绩好人长得板正之外,算得上是真正的多才多艺。” “我听说他们家正安排他参加北影的一个小演员面试,几乎已经确定了。” “海淀那边也给了资源,近期他至少有两篇儿童诗歌和一篇作文会登报。” 文小诸葛马上又聊起了西城的魏宏伟。 “这家伙的父母是邮政的,连续好几个月都在帮忙做好事送邮件,笔杆子很强,上次当选区队长几乎是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然后是朝阳的蒋彤,这个女生有一点和你很像,组织能力超强!” “上个月朝阳区举办民兵大比武,她组织少先队员当慰问队还搞征文。” “我听人说她的呼声相当的高,因为她还会朝语。” “她家是医院系统的,听说她正在【编辑】一本少儿讲卫生手册。” “其他的几个人我就不提了,你要是能赢了这三个,那你还真有可能当上总队长!” 宝根掐指一算。 这几个家伙家里的条件都不错啊,影视、邮政、医疗各种资源都用上了。 而自己呢? 林叔? 算了,新部门的事大部分都不能对外说。 至于陈婶儿,她在景川小学属于一个半透明的人,也指望不上。 算来算去,自己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解卫军和宋家珍这未来两口子。 警察啊……? 回到大杂院,解卫军和杨兴民都不在,似乎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坐在廊下纳凉的杨大爷一脸愁容。 “小孩子家家别问,反正以后听到人谈黑市什么的就离得远远的,千万别靠近!” 解卫军和杨兴民跟着老严师傅练了几个月,身手还算不错,看到杨大爷如此愁眉苦脸,宝根便猜到这回怕是街面上出了什么大案子。 他很快找了个借口直奔分局而去。 秦松山正在看手里的卷宗,眉头紧锁。 宋家珍和解卫军坐在他不远处,也在看手里的资料。 分局局长也是愁的没办法才请身份特殊的老秦出山帮分局来解决这个案子。 自从三月份开始,东城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案凶手。 (真实世界的真实案件。) 从三月十二号到十月四号已经连续杀害八人。 受害人的特点是都在前一天参加过黑市交易,被发现的时候,被害人身上还有不属于东城区的粮票。 “随机杀人啊~。” 老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还是专挑单身去黑市的独客下的手,戴个口罩,把人往角落里一带,一击毙命!” “师傅,现在可以判断凶手可能有两个,力气都不小,能用秤砣把人活活打死。” 宋家珍托着自己的下巴看了对象一眼。 解卫军摸摸鼻子,硬着头皮。 “行凶者第二次犯案用的棉纱绳子勒死了受害人,打结方式很像某些行业的职业手法?” 老秦对解卫军笑着点点头。 “我和你的判断一样!” “第四起案件里,他们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周家兄弟,说明都很孔武有力。可惜死者手里残留的粮票碎片上没有他们的指纹。” 宋家珍咬咬嘴皮。 “可既然案发地点是黑市,那这些粮票不知已经流转了多少手,怪不得分局一直没有头绪?” 秦松山正想说点什么,忽然他警觉的看向了办公室门口。 整个分局还没有人敢正大光明的在他办公室外推开门缝偷听的! “宝根来了?!” 宋家珍起身笑着把在偷听的宝根拉进门。 “姐姐是不是告诉过你偷听机密是要被斗争的?” 小屁孩儿就是一脸惆怅的吐槽。 “家珍姐,你啥时候和我哥去扯证啊?” “成了我真嫂子,你想打就直接上手,别再吓唬我行不行?” 第273章 你们是来拉屎的吧? *上一章的案件内容有点偏差,我改了过来* 宝根对着镜子在看自己的身高。 他这辈子吃的不错,个头窜得挺快。 来的时候和梅子差不多高,如今已经高出了梅子大半个头。 学校里画墙上的高度线他也比过,差不多有了134cm。 但如今镜子里的宝根明显更高。 尤其是那双高帮布鞋有些夸张,起码让他高了五厘米多。 增高鞋是宫爱珍的手艺,京剧里这样的道具不少。 宝根如今看着起码有1米四高,衣服里的两个肩膀也缝了东西,带上大口罩和工人帽子,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没脖子的矮子。 长裤子能遮住增高鞋的轮廓。 完美! 黑市这东西被打过一阵后随着家里吃的变少总会死灰复燃。 虽然发生了凶案,但这一段东四的黑市依旧不少,只不过独来独往的却几乎看不到了。 看来大伙都知道了那个传闻。 好在凶犯只盯着倒卖粮票的,对于实物买卖不感兴趣。 在1960年,东四牌楼已经被拆了大半。 可工程进度也因为粮食供给变少慢慢迟缓下来。 这一堵堵废弃的残垣断壁之间,成为了黑市滋生的好场所。 某个近乎侏儒的男同志正躲在黑市某处的阴影里,抖动着手里几张十斤粮票,用沙哑的声音偷偷问着过路的人。 “出粮票!少的别问,百斤起步!” 听到这个话很多想停下脚步的人都不得不摇头遗憾的离开。 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到了下午四点左右。 两个黑影分别从不同的入口进了黑市的巷子。 两人很谨慎的先把黑市里的人都摸排了一遍,大体上没问题。 接着他们便盯上了那个矮个子家伙。 呵呵,百斤粮票起步? 非常好! “哥,今天就他吧!” “嗯,不过要注意着点,一个人敢来这里的不见得好对付!” “三哥你放心,一个矮子,我一只手就能摁死!公安也不可能要个侏儒不是?” 两人假装漫不经心的慢慢走向了角落里的那个矮子。 “兄弟,生面孔啊?有多少票?” 谁知那矮子个子不大脾气却不小。 “去去去,没钱的别往上凑。” 领头的马三当即狞笑起来,和自己小弟马德材对视了一眼。 “我们既然敢问,钱当然有,不过这里拿出来太惹眼。” 他拿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城墙夹缝。 “安全起见,咱们去那边聊聊?” 谁知这矮子还很谨慎。 “去也行,不过你们得先进去,我可不想被你们给堵里面,要知道最近可不是很太平!” 两人肚子里冷笑一声。 “成,我们先进去,你快点来!” ——只要你进去了,就有机会勒死你! 马三和马德材勾肩搭背的进了一人多宽的夹缝。 马三还煞有其事的摸出了两百块钱来拿在手里。 过会儿他会在交易时假装把钱掉地上,当那矮子去捡,就是他俩动手的时机。 等了不到一分钟,那矮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哟吼,还是个腿脚不灵便的! 马三两人笑了,今天这个生意稳了! 其实不是矮子腿脚不灵便,而是宫爱珍做的鞋子穿了一会儿后忽然有些不太合脚。 “等会儿!” 那矮子进了夹缝但没靠过来,而是警惕的用沙哑嗓子说道。 “最近的事你们也听了,我不得不不防着点,不要靠过来,否则我大叫。” “你俩靠着城墙垛子,我再拿我的粮票给你们看。” 马三和善的点头。 “我们也怕那抢劫的,你放心,”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马德材,“兄弟,咱们靠着墙,让这位同志把粮票拿出来看看。” 见这两货都乖乖靠墙站好了,宝根装模作样的在包里找了半天,最后摸出一张一两的粮票出来......。 马三和马德材脸上的笑容僵住。 “两位姓马?” 马德材下意识的嗯了声,只见那矮子又从包里摸出一叠粮票来(上次窝棚下头得来的),这一叠粮票让本来有所警觉的马三再次松懈了下来。 矮子上前两步把粮票一递,忽然惊讶的一抬头。 “不好,城墙垛子塌了!” 马三和马德材急忙回头一看。 身后的城墙垛子好好的。 两人心里一个激灵——莫非这又矮又瘸的家伙还想黑吃黑? 当即凶神恶煞的把头转回来:“矮子,你找.....娘诶~!” 刚把头转回来,他们四只眼珠子就差点飞出去。 不知从哪里掉落的一片城墙垛子碎片哗的一声将他们俩埋了个严严实实。 矮子瓮声瓮气的扇扇鼻头的灰尘。 “说了城墙垛子塌了,你们还不信......。” 马三和马德材没有死,但下半身被压得严严实实,铁定骨折了。 可他们俩却不敢叫人。 因为他们身上的赃物和凶器还在,只能疼的哆哆嗦嗦的自己搬开那些碎砖头。 而那个矮子早就不见了。 就在他们哭着脸在刨自己的时候,忽然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子路过夹缝门口。 “诶,两位叔叔,你们被压到了?我马上去叫人!” “别!!!” 马三颤抖着叫住小孩。 “我们不用叫人的......,没事,我们真的没事!” “哦?~~~!你们是来拉屎的吧?” 马三和马德材同频点头——没错,小孩你真聪明! 那孩子微笑着掉头就走,马三和马德材暂时松了一口气。 马德材哭了:“哥,我这腿怕是要养一年啊!” 马三咬牙切齿:“见鬼了,这没墙的一边怎么也有这么多砖头掉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腰椎已经没了知觉。 才过了一分钟,刚才那个孩子居然又来了——他居然还扯着一个公安!!! “大哥,”孩子指着他们俩举报,“这里有人随地大小便把墙给弄塌了!” 解卫军吃了一惊,刚想上前救人却刚好看到其中一人下意识的把手摸到了腰间。 夏天衣服不厚,那轮廓是——军用刺刀! 于是乎,化名马三的主犯赵某和从犯马德材同时落网。 这年月只要抓对了,拿到口供很容易。 虽然宝根只是起了个“举报大小便”的作用,但有宋家珍在,自然会把过程写的花团锦簇。 就是我未来小叔子主动举报的! 老秦笑了笑,还签上了自己名字。 这事就算是板上钉钉。 第274章 先谦虚 大队部。 刘老师看着分局送来的感谢信,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 说真的,要是再让宝根长两岁,不!哪怕一岁! 他决定会说服本校、乃至全区都推荐宝根去争一争。 “可惜了你小子!” 刘老头满是惋惜的揉了揉宝根的头发。 “要是早生一年,多好!” “就你小子的花花肠子和获得的这些荣誉,绝对有竞争力啊!” 宝根看似无所谓的看着窗外,表情有些纠结。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可区里唯一的候选人只有我,我也只能过去凑凑数。” “算是陪太子读书好了。” 刘老师急忙安慰他。 “不要灰心丧气,你这次不行又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年纪而已,能怪你么?” “明年或者后年改选,老师支持你去抢回来!” 宝根乖巧的点点头。 刘老师有些不放心,追问了两句。 “你小子去参加竞选虽然希望不大,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免得给了坏印象影响你下次竞选!” “你的才艺和演讲稿准备怎么样了?” “才艺?” 宝根摸摸脑袋。 “要不,我在现场表演一下我的记忆力?” “嗯?记忆力,怎么表演?” “刘老师,您手边有什么书没?” 刘老师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少先队队规册子递给了宝根。 宝根乐了——刘老师桌子上加上抽屉里的书一共就四本,他空间里都有。 他随手翻了一遍小册子又还给刘老师,然后开始背诵。 刘老师听着不太对劲,似乎一个字都不对,可很快他便震惊的发现——这小子是倒着背队规! 七百多字,一个字不差! 这小子如此恐怖的么?!!! ...... 杨兴民已经满二十了,要娶媳妇,所以看中了贺老四当初留下的单间。 解卫军对此表示理解和赞同。 “不过兄弟我最近也和家珍说好了,过些日子就扯证,房子该怎么办?” 两发小目光凝聚、火力四溅。 杨兴民很认真的看着解卫军:“虽然你是我兄弟,但我们两对住一个房是万万不行的!”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 “隔着帘子也不成!” 解卫军再次表示理解。 “我又不会嘲笑你......。” 这半句杀伤力大大,于是两人在院子里打滚抱抱摔起来。 宋家珍和谢欣月在一边择菜一边看着,还聊到了各自的婚礼。 抱抱摔结束之后,发小两个达成协议——这屋谁都不要,哥俩要各找一套当邻居! 这个想法放一个月前那都是天方夜谭。 可如今却有些不同,上头正在动员部分人回乡种地。 很快就会有一些房子还回居委会的手里。 四个将要结婚的人都是干部,批下来的可能性很高。 杨兴民拉着谢欣月的手在聊私房话,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杨兴民母亲留下的金镯子。 “明儿我就给你戴上!” 谢欣月笑着不说话,难得很安静。 迟疑了会儿,她才说:“那不算,你得给我弄个铜的,我好平时戴,反正她们也看不出来。” 难得未来媳妇如此体贴,杨兴民立即就要点头答应。 可听了半天墙角的宝根急了,立即扯了他兴民哥一把。 “兴民哥,可不能给欣月姐买铜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听了多少!!!” “也没听多少,就从你说工资本给欣月姐开始......。” “诶诶诶,当着我欣月嫂子的面,你这人咋这么粗鲁呢?” “哥,我也是好意,铜的不能买,戴久了,容易绿......。” 谢欣月不以为意:“我让他多磨磨就好了。” 宝根无语败退......。 “这孩子脑子里估计又在想古怪的事!” 宋家珍过来捏着宝根的耳朵把他拖到一边问话。 “明天就要去市里选总队长,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宝根耸耸肩。 “一切服从指挥,我是少先队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嘻嘻,我才不信你!” ...... “我信你!” 梅子很认真。 “你给我乖乖的,不许惹事!” “不然回来我收拾你!” 准备出发的宝根欲哭无泪。 “梅子,你要说清楚,啥叫惹事?” “我本来就是代表区里去竞选的,总不能上去就认输吧?” 梅子摆摆手,不为所动。 “总之你不要坑人!哼,我都不兴说你。” “那我要是被人给坑了呢?” 梅子眨眨眼笑了——好你个叛徒! 少先队最高机构是总工委,就在东城的前门大街。 宝根是第五个到的,小小的房间里站着四个男女生。 三个大一点的男生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显然没有把他当威胁。 但唯一的女生、来自朝阳的蒋彤却笑着找上了他。 “你是三年级的张宝根同学吧?才九岁就是区队长,你可很厉害!” “一般一般,世.....咳咳咳咳。” “嗯?你有点感冒?正好我父母都是医生,要不要听我一点建议?” “不用了,我休息下就好。” 蒋彤微微一笑。 “小小年纪不要讳疾忌医,你平时都不去医院的么?” “去过的,去过的。” “哦?你去过后觉得怎么样?” 不管对方想怎么样,宝根决定立即杀死这次谈话。 “去过医院之后吧,我觉得人比号容易挂......。” 十二岁的女生愣了,这......彻底聊不下去了啊!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再次打开,一个浑身上下衣服笔挺,几乎找不出褶皱来的男生走了进来。 不用他自报家门,大家都猜到了他是谁。 李登峰。 蒋彤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李登峰刚进门便找准了全场最矮的那个热情的握起了手。 “宝根同学,你的事迹我刚刚听说,那么凶残的罪犯都被你给举报了,你真是太厉害了!” “哎,要不是你才九岁......。” 对方一脸涨红的抽回了手。 “我是崇文的潘星辰!我十二岁了!” 原来是找自己的,宝根客气的伸出了手。 “我是、我是!” 有点尴尬的李登峰和宝根随口聊了几句,却里里外外都是在变着法的在述说自己的优点。 宝根也想抽手......。 “宝根同学,你每次成绩出来之后,都有什么收获啊?” 宝根很谦虚。 “我婶儿说我每次考试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还知道有脸回家。” “哦?你上次考得......怎么样?” 蒋彤在一边接过了话头:“他是二年级六校联考全市第一名.......。” 第275章 胜负已定? 评选的会场很大,来自全市九个区462所公办小学的大队长同学济济一堂。 加上几十位维持现场秩序的老师和几十位各方面的嘉宾,现场足足有六百人左右。 好在大队长同学们都是好学生,个个屏气凝神一声不吭,只有最前方那些评审在窃窃私语。 九个区九个候选人。 每个人上台竞选的流程都是一样的,先是自我介绍,主要内容是获得的成就有哪些。 接着是竞选演讲,着重点是介绍自己竞选总队长的工作核心要点是什么。 第三项是展示自己的才艺,最后一项是接受评审的提问。 宝根的手气一向还可以,排在第六个上台。 不过现场除了李登峰和蒋彤之外,其他人都没把他当做对手。 第一个上台的是宣武的竞选学生,蒋彤和相熟的几个女生大队长坐在一起,正用纸笔悄悄聊天。 “蒋彤,听说你刚才在年纪最小的那个张宝根那里吃了点亏?” “没关系,是我主动找上的他,他能有所防备心说明还不错。” “你和李登峰怎么都巴巴的和他说话?” 蒋彤撇撇嘴没有解释。 只是心里有些感慨——区里的老师说过总队长一到两年一选,而遍观全市到时适龄的学生,几乎无人是这个张宝根的对手。 所以下一届的总队长几乎就是这个小孩的囊中之物。 而且根据小道消息:在全市总队组建后会有几个总队委员设立,张宝根已经被内定了一个排名不低的职务。 想想自己老师的判断,蒋彤忍不住看了一眼宝根坐的方向。 【张宝根的职务估计组织、宣传和纪律三个总队委之一,如果这次表现惹眼的话,就连副总队也是可能的。】 宝根有些奇怪的盯着台上在演讲的学生。 不对啊! 西城区代表不是魏宏伟那个小邮递员么? 怎么临时换人了? 这小子下意识的身上一紧,背心有点冒汗。 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上辈子单位开会,他和同事们最怕的就是台上忽然换了人,或者开会的时候进来几个现场带人的......。 宝根大体是问心无愧的,但就怕被上头给殃及池鱼。 想想自己才九岁,宝根总算是放下了心。 压低声音问隔壁的同学。 “同学,西城的竞选人怎么不是魏宏伟呢?” 那人也正纳闷,好在俩人前面的那个大队长知道情况,回头飞快的吐槽了几句。 原来随着经济形势没有好转过来,很多人的手脚开始不干净起来。 小邮递员同学一大早骑车出门给几个单位送报纸,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把某单位门口大街边的下水道井盖给连夜偷走。 邮递员同学年纪不大,骑不上大邮政单车,所以是挂边蹬着车。 以这种姿势骑过车的人都知道,在停车的时候只能往骑车的这边歪着。 魏同学躲过了两个黑乎乎的井口,但却栽在第三个井盖上。 那贼太贪心一口气撬了三四个井盖,但估计没有合适的运输工具,所以只拿走了前两个。 第三个被撬开的井盖是虚放在下水道井沿上的,惊魂未定的邮递员同学刚好落脚在了虚着的井盖上。 要不是有人看到大邮政单车倒在井口边轮胎直转,估计......。 魏宏伟同学在竞选的前一天住院了,所以不得不放弃这次机会。 宝根为此默哀了一秒钟。 李登峰是第三个登台的,雪白的衬衣一丝不苟,就连红领巾也是方方正正的。 他的身形可能是竞选者中最高的,宝根估计他长大后身高不会低于185。 “尊敬的各位评审老师......。” 李登峰之所以被称为最大的热门人选之一,他从小锻炼出来的标准播音员语音就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他一开口,宝根和蒋彤便看到不少评审开始频频点头。 李登峰的履历、出身和获得的成绩荣誉比起前两位同学确实好上不少。 可以说不在一个档次。 “我竞选总队长的工作核心精神是团结!” “在各位参与竞选的同学中,我是最年长的,已经有十三岁了,很快......。” 李登峰的发言里藏着玄机,他在提醒评审老师们他最大的优势之一——年纪大懂得多,所以更比起那些年纪小的值得信赖。 现场学生里能提出他弦外之音的不多,包根是一个,蒋彤也是一个。 蒋彤暗暗咬牙,但在这一点上最吃亏的宝根却显得很无所谓。 而且很快宝根没忍住悄悄打了个哈欠。 李登峰的稿子绝对是老师们集体改过的,套话太多。 团结的重要性他讲了,如何加强各区少先队的团结方式也说了不少。 其中几个点子也确实有新意。 只看评审们的表情就知道,对于李登峰他们很满意。 在才艺环节,李登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拿出的是他刚刚学的法语诗朗诵。 那咏叹调还真像那么回事——这就是针对即将到来的国外少先队访问团下的功夫。 在评审提问环节,李登峰拿到的问题是“如何团结即将到来的两国少先队员?” 就连台下的宝根都看得出来李登峰很开心,明显他押中题了! 现场不会打分,评审们只会记下他们的表现和自己的看法。 接下来登场的正是李登峰最大的对手来自朝阳的蒋彤。 蒋彤的语音很有她这个年纪女孩的清脆,相当悦耳,一开口就让评审们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她的家庭出身、履历不比李登峰差分毫。 “我竞选总队长的工作核心精神是奋斗!” “我们少先队员现在面对的情况是要充满了奋斗的精神来战胜眼前的困难!” 她的立意让不少评审暗中点头。 而且聪明的蒋彤接着又来了一句。 “我今年十二岁,年纪刚刚好,应该能和来自北棒的同学们聊得来。” 几个评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刚刚坐回台下的李登峰脸色微微一变,而坐在他不远处的宝根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蒋彤这是拐着弯说李登峰在装嫩,到时候别被那两国的少先队员误以为我们找了个初中生来充门面。 能成为热门人选的发言稿自然都是很出彩的,蒋彤在“奋斗”这一点上也提出了好几个听着就靠谱建议。 而到了才艺环节,她让所有人再次吃了一一惊。 本来大家都知道她学过朝语,但没想到她还会俄语! 她用俄语唱了一首北俄歌曲,还用俄语与一位评审回答了几句。 台下的李登峰紧张的抓紧了手掌,因为在针对即将到访的外宾环节,对方展示出来的东西比自己要好! 评审们对蒋彤的提问是关于“招待环节的”,这正好又是善于组织的蒋彤特长。 当蒋彤满怀信心的走下讲台时,在场的老师们多数认为胜出的人有六成将是蒋彤,但李登峰的机会其实也不小。 到此,这次京城总队长的竞争应该已经落下了帷幕。 第276章 说到心坎上 九个候选人所在的学校都派了老师过来。 李登峰所在的育英小学来了位副校长,蒋彤所在的小学直接是校长亲自到场坐镇。 而景川小学来的是鲁主任和刘老师。 俩人还故意坐在了会场后头。 宝根同学是来陪太子读书的,所以无欲无求的他们索性坐在这里方便聊天。 听着继蒋彤之后上台的学生发言,鲁主任抱着胳膊摇摇头。 “蒋彤和李登峰都是一时瑜亮,其他的学生虽然也很不错,但比起他们两个还是差了太多。” 刘老头一直在盯着刚刚下台的蒋彤。 “有意思,这叫蒋彤的女学生很有脑子。我估计那些评审们也看出来了,这个女生强就强应变能力极强!” “你是说她话里那些针对李登峰的机锋?” 刘老头忽然摇摇头。 “何亚丽这丫头傲气归傲气,但是吧,在宝根面前显得有些傻......。” “我最近就在琢磨着,让她给宝根当磨刀石会不会太脆了。” “诶,你说,要是能把蒋彤这孩子弄到我们学校来,能不能把宝根的狠劲和上进心全逼出来?” 鲁主任不给面子的瞪了刘老头一眼。 “瞎想什么呢?” “何亚丽同学表现也算是中规中矩的。” “诶,不对啊,你老小子不是之前一直力挺让何亚丽同学当大队长的么?” 刘老师呵呵一乐。 “我那是还人情,反正事情已经过了,结果怪不得我。你别说我,你之前不是说何亚丽同学如何如何的么,怎么现在也变成【中规中矩】了?” 鲁主任揉了揉脖子。 “哎~~,我现在算是发现了,有某个小屁孩在,其他的学生能混到中规中矩的评价也是殊为不易了!” “对了,这个学生讲完就轮到张宝根了吧?” 刘老师点点头。 “对,希望他的压力不要太大,毕竟才.....九岁啊!” 鲁主任忽然压低声音。 “带糖了没?” “干嘛?” 鲁主任一瞪眼。 “一会儿他下台,咱们好好哄哄啊!” “蒋彤和李登峰都是六年级学生,明年就得卸任。” “卸给谁?还不是这小子,一会儿你给好好劝慰劝慰。” 刘老头不太高兴。 “你自己不会去哄?” 鲁主任摇摇头。 “全校都知道我是个黑脸,我不是不想哄,我是怕吓到他......。”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主持人再次拿起了话筒。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我们这次评选年龄最小的学生,来自东城区的区队长,张宝根同学登台!” 这次的掌声格外热烈——年龄小也是有好处的。 宝根很庆幸自己的小黄毛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站在台上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叫张宝根......,我的履历和获得的荣誉没法与其他的竞选同学相比,因为我才来京城大半年,只获得了几个小小的成就......。” 谦虚! 听完宝根介绍完自己的成绩和荣誉,所有的评审脑子里都浮现出同一个词来。 这些荣誉和成绩说实在点,甚至能压蒋彤和李登峰一头。 可人家孩子也说了他才来大半年,那......呲~~~这就有点恐怖了! 还有这孩子无意中说漏了嘴,原来他还是烈士遗孤! “我知道在所有竞选同学中,我的年龄最小......。” 台下还有人善意的笑了笑。 宝根也跟着微笑起来,慢慢的竖起一根手指。 “我毕竟才九岁,只比我们的新国度小一岁。” 下一秒他语气变得无比慎重。 “可我既然站上了这个讲台,我就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新生的力量可以对长于我的人表示尊敬和礼貌,但在有些问题上我必须有自己的坚持!” “我的年轻不应该是我的朋友们藐视我的理由。” “我站在这里是为了证明我的年龄不是我的弱势,恰恰相反,越发年轻的心脏迸发出的将会是引起大家共鸣的声音!” 学生们都开始鼓掌,但评审和老师们却都愣住了。 刘老头忽然猛的一睁眼。 “不好,这小子要放大招!” 鲁主任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宝根。 “神了,年纪小还能被他这样说出花来?!” 刘老头幽幽的嘀咕了两句。 “他那句【只比我们的新国度小一岁】才是点睛之笔!” “这次来访的两国少先队,后头还是老毛子倚老卖老的打压,太应景了!” 语言的艺术博大精深,只要你能够联想,给大家找一个新的看问题角度,那你的所谓弱势会瞬间变为优势。 这一点评审和老师们都看了出来,对于宝根的这个看法,不少人甚至为之怦然心动。 尤其是在想到和北方邻居之间发生的那些龌龊,不少人一时自行带入了宝根的语境里。 但蒋彤和李登峰却还没到这个高度,觉得宝根不过是在卖惨。 “我今天竞选总队长的主题精神是【纪律】!” “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一切自我必须服从集体,一切思想必须靠拢最高......。” 所有评审和老师再次呆了一下。 “总队部是从属于总工委,并领导和服务于各区队、大队的。” 坐在最后面的鲁主任和刘老头很是汗颜的低下了脑袋。 这小子竟然光天化日的在台上拍马屁......。 宝根当然不是全然在拍马屁。 总工委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总队长? 意气风发天天要搞这搞那的? 还是恃才傲物总想着证明自己的? 总队部的规划、发展什么的,人上级早就安排好了,所以宝根选的主题是“纪律”。 算是正儿八经的挠到了评审和领导们的心坎上。 小爷我是年轻,但我通透啊,傀儡就傀儡,我稀罕的就是这身龙袍! 小皇帝和少皇帝,你们会选谁? 看看历史书就知道了。 对于宝根的这些话,李登峰冷笑摇头嗤之以鼻——不要脸的小孩。 而蒋彤的脸色一开始也和李登峰差不多,但慢慢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美妙起来。 宝根的发言里没有提任何新的举措,从头到尾就一个意思:加强总队部的执行和组织力度。 “接下来到了该展示才艺的环节,我不太会唱歌跳舞,”宝根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样子,“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小节目好了。” 第277章 恐怖如斯的小孩 鲁主任忽然问刘老师。 “他准备的才艺是什么?” 刘老头惊愕的看向鲁主任。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可是教导主任,这都能忘!” 鲁主任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事那么多你是知道的,本来咱们就是来打酱油的,我哪记得那些呀,难道是唱歌?” 刘老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那还不如让他讲笑话呢!” “别逼逼叨叨的,说呀,他究竟要演啥?” “说是要展现一下他的记忆力……。” 鲁主任懊恼的一拍脑袋。 “竞选总队长,记忆力强有屁用?又不是搞学习!” “早知道这小子能把局面翻到这个程度,我早该提前过问他才艺的事儿!” 那叫一个后悔。 刘老头反而挺看得开。 “继续看吧,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宝根在台上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另一只手悄悄的捂在自己的腹部,意识控制着空间里的一本大簿子,慢慢翻开第一页。 这个大簿子上的东西,是他在进入景川小学后通过结交乙班的那些机关子弟们卖力收集到的内容。 他开始念人名。 “东城区东郊民巷小学大队长方觉同学,今年十二岁,这次期中考试名列全年级第三名,语文最强。” “他最擅长的工作是出黑板报,因为他在文字组织和绘画上有着极大的喜好。” “他们班有一位体育生叫高杰,曾获得全市同年龄组短跑100米第二名。” “他们学校还有两位拔尖的艺术生,一个擅长古典舞,一个擅长古筝,分别叫……。” 一开始台下的评审和老师们都还觉得这孩子有些莫名其妙,同学们则单纯的认为宝根是在借机介绍自己的“朋友”。 只有被宝根点到名的那位大队长同学呆了,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宝根! 渐渐的评审和老师们的目光变得震惊了起来。 因为宝根已经一口气念了二十多所学校大队长的名字、特长和资料,而且这个学校拥有哪些出色的学生干部和特长生他都了如指掌。 倒背如流! 宝根的语速不紧不慢,将东城区近百所学校大队长和优秀学生的资料念了个干干净净。 全场所有人的眼睛和嘴巴都是圆的! 学生们感到震撼的是宝根这恐怖且变态的记忆力,而老师和评审们就想到的更多。 这小子就是一个行走的各大队人事资料库! 宝根清了清嗓子,继续他的表演。 “宣武区司家坑小学……。” 宝根在台上一口气站了一个多小时,念的是口干舌燥,台下六百多人同样是听得口干舌燥。 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学校最后一位大队长的名字资料后,全场响起了滔天的掌声。 评审和老师们是震撼和惊讶加狂喜,而学生们的感触则最直接----妥妥的佩服加感动。 五百多位大队长几乎同时在想一个问题: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喜好还有特长!!! 如果让这些大队长现场选总队长的话,结果不问可知。 蒋彤和李登峰早就没了心气,麻木的跟着鼓掌。 两人只希望宝根在最后的评审提问环节出一个大错。 否则总队长这个位置还真的就会……。 评审老师问的问题,果然还是与接待外国少先队访问团有关。 “如果你当选总队长,会怎么安排这次各国少先队之间的会面?” 宝根的回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根据总工委的指示,通过会议决定各项流程的准备安排、验收时间和负责人。” “例如我会让擅长舞台管理的李登峰同学担任文艺组长负责迎联欢晚会的事宜。” “请善于两国外语的蒋彤同学担任翻译陪同组的组长并参与现场医疗卫生监督小组的工作。” “如果还在医院养伤的魏宏伟同学能及时归队,那么这联络组的组长肯定是由他来担任。” “潘星辰同学是我们九位竞选人中最细心细致的一位,那么他将是筹备组和后勤组的组长。” “赵宁宁同学时间观念强又有很强的沟通能力,作为现场统筹副指挥。” “……。” 宝根一口气念出了三十多个人的名字,完全囊括了京城小学优秀干部中最精英的部分。 “所有小组请总工委请配备一到两位指导老师。” 宝根居然大大方方的将所有接待和选拔的权利都分了出去。 所有被念叨名字的学生都难掩脸上的喜色,甚至包括蒋彤和李登峰。 鲁主任怔怔的看着台上的小屁孩儿,忽然一拍老刘的肩膀。 “你让我醒醒,我怎么忽然觉得第一任总队长差不多就是咱们家的了……?” 刘老头揉揉肩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天上掉馅饼了,砸不死你!” “这小子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搁以前我可是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生英才,造化钟秀……。” 两人正在患得患失之际,东城区教育局的领导亲自摸到了他俩的身边。 领导先偷偷给了鲁主任一脚。 “姓鲁的你瞒的够严实啊!” “这么大的惊喜,你想把老子给弄个脑淤血,你好篡位是吧?” 鲁主任无所谓的拍了拍裤脚上的鞋印。 “要篡你的位也是我们校长,我还等着篡他的位呢。” 领导装模作样的揉揉心脏。 “你们都把活玩的这份上了,后续的不用说,全交给区里了!” “这孩子说的对呀,年纪轻怎么了?非得让着年纪大的?!” “我看咱们老大哥就是不明白这个理儿!” “九岁的京城全市总队长,说出去虽然有点惊世骇俗,但也刚好能震一震咱们的老大哥!” 鲁主任和刘老师对视了一眼----看来区里是要下大力气进行公关了,那这最后的结果起码又有了三到四成的把握! 总队长的人选结果要十一月一号出来,剩下的这几天肯定有不少人会在里头来回纵横博弈。 宝根听刘老师说,好几个区里分管教育的领导都嚷嚷着要去总工委打地铺。 其中就以他们区的领导嗓门最大、态度最嚣张。 十月二十日,小苏州胡同全体开始收获紫皮山药。 本来人们以为这东西被雨水泡死了的,可谁能料到这些明明差不多快死了的紫皮山药居然熬过了九月份,有好些地方都长成了串。 第278章 丰收 解卫军当初从双坡大队挑回来的紫皮山药几乎没有存活几个。 小苏州胡同里那里见缝插针的菜地里如今刨出来一串串的大个紫皮山药,九成九其实是宝根带着孩子们后来“补”种的。 补种的紫皮山药原来也是发芽的那种,不过被宝根用一个小五星进化成了可食用的,然后又用玉扳指泡的水灌溉再次发芽。 这些新款的紫皮山药抗旱耐涝,而且出产很是惊人。 宝根手里的存货只够种一亩地的,这时候土豆(紫皮山药其实是土豆)亩产高的在2000斤左右,但胡同里的人四处挖来挖去,最后竟然得了三千二百斤! 朱大妈兴高采烈的给市里农科部门的熟人打去了报喜电话,可惜对方的反应很平淡。 是说了一句“恭喜你们胡同”就没了下文。 亩产上万的他们都“见”多了,三千斤? 只能说明小苏州胡同的人脸皮太薄。 宝根也丰收了! 大杂院天井里被他种了不少,还有一些在烂盆子里种的。 七七八八加起来足有三十平方左右,按照胡同里种的平均水平,最多也就250斤顶天。 但这里是他施肥最频繁的地带,故而院子里一起收了410斤。 杨大爷让大家不要声张,当做大杂院集体收获,每家分了三十斤,剩下的都是林家的。 大杂院原来住着十一户人家,后来走了一户回乡,加上后来贺老四搬走,还剩下九户。 大家关着院门吃了一顿土豆拌代食粉子,悄悄开起了大院会议。 会议的气氛比以往要沉重许多,孩子里最闹腾的栓子和大春都安安静静的蹲在宝根的身后——四条杠自带防御。 “这批紫皮土豆怕不就是胡同里给咱们的最后补助了!” 有人抽着没屁股的烟头,皱眉强笑。 “说句不好听的,院子里的邻居我是不好意思开口,但外头的亲戚朋友家都借遍了。” “窝头、粉子只要是能果腹的,我啥都借。” “已经入秋,眼瞅着就是冬天,怎么办?” 坐在这人身边的男人在地上找了半天终于捡起一个还能点燃的烟头点上,也同时接上了那人的话头。 “我们几家已经商量好了,这就响应号召回乡去,反正在城里也没个正经的工作,上头不是还给了补助么?” “如今给了政策,允许社员弄点自留地种菜,而且那边还是大食堂,吃饭不要钱......。” 杨大爷没有出声,被专门找回来的林靖远也和高南山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知道这几家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趁着今儿大院邻居都在,这就给大家告个别了......。” 十几二十年的邻居,情分真的不比旁人。 更何况这回一走就是四户,大杂院顿时空了一多半。 杨大爷一根烟吸完最后才慢慢开口。 “曹家的回西山,不算远,但你们三家一个在闽省,一个在西北,还有个桂省的。” “这路上也太远了,你们大的能熬得住,孩子能熬么?” 高南山也跟着点头。 “我也听说了,虽然都是带着介绍信回去,但基层处理起来不是那么痛快的。” “万一给你们在冬天里磨蹭几次,那可是会出事的!” 领头的是赵家人,脸上全是苦笑。 “可惜我们原籍不是京城郊外的,不然我们也想直奔京城郊外的公社就地安置。” “不说旁的,但凡地里多收点东西,我也好给你们送过来尝尝味道。” 走的心很坚决。 杨大爷愁眉苦脸起来。 这几户人家去了的老人当年都是他处得很好的,可如今一朝云散,对老人的冲击力有点大。 难得从学校回家的柳茹茵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宝根换了个蹲着的姿势,小声跟林靖远说了个建议。 “叔儿,双坡那边挺好的,要不让曹叔几家子去那里落脚?” 曹叔先笑了。 “不行的,宝根,得回原籍......。” 宝根嘿嘿一笑。 “或者是落在亲戚家也行的!我听说现在干亲也算。” 林靖远忽然也点头。 “好像还真是,各街道和居委会为了加快完成指标,这方面放得松。” “我老家那边虽然靠山,但大体上来说暂时还是缺劳力的。” “我记得我修过的大队里的老房子、还有最近回收的几处房子,放下你们四家人没问题。” 四家人顿时大大的动心。 林老爷子他们都见过,很豪爽的一个人,给他当干儿子干闺女问题不大。 最重要的是能留在京郊,那比什么都要强。 “可,这个不太好处理吧?” “户籍那边、担保人,还有大队里能.....?” 林靖远拍了拍胸脯。 “乔队长是个好说话的,我爹也有几分薄面,大队里的人都很好相处,接收的问题应该不大。” 刚才宝根给林靖远递眼色的时候隐晦的提了一声林大伯的名字。 林靖远当即想到自己那个大哥实在是太软绵,老爷子虽然厉害,但最下头就两个丫头。 可偏偏自家又得了村里最肥的几个位置食堂大厨和记分员。 这几户人家都是十多年处出品性来的,要是放到自己老家当干亲,说不得就能帮衬到自己家里。 宝根趁热打铁。 “如今兴民哥得偿所愿去当了户籍警,有他,这事手续在他手里好办,而且我们院里有四个干部,一个担保一户往干亲家落户归农,应该没问题的!” 杨大爷也实在舍不得他们走太远,催着他们做决定。 “我觉得也是这个理,你们快点想好,不然要是别院的人也想到这点,过来我们院找他们几个担保,那就不好办了!” 四家人当时决定赶明儿去双坡认干亲去。 只要留在京郊,他们在城里的关系就不会完全断掉,有机会孩子说不定还能招工进城。 宝根知道林老爷子绝对会答应。 要是再给他多上五六户知根知底的干儿子干闺女,他老人家敢在双坡横着走。 出口帮这四户邻居,宝根当然也不是烂好心。 所谓狡兔三窟,有林老爷子坐镇的双坡大队是他看好并准备经营的退路之一。 第279章 小爷白忙活了? 事情商议暂时告一段落,各家各户都唏嘘着起身准备回屋。 宝根伸了个懒腰,却发现柳老二还在那发呆。 “二姐,你咋啦?魂呢?归来兮~~~。” 柳茹茵这次居然没有生气,而是郁闷至极的笑了笑,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还真是莫名其妙!” 她这句话搁别人那里可能不会在意,但放宝根耳朵里那就如同放了一个惊雷。 要知道柳老二正好十六! 就这岁数,搁旧社会婆家都已经谈妥了。 前世宝根十六的时候根本没开窍,但女孩子向来是比男孩子懂事早的。 “二姐,你咋啦,谁跟你莫名其妙的?” 柳茹茵懒得理他:“再多问就是你莫名其妙!” 宝根心里大叫一声:我姐这是心里有气啊! 脑子开始急速运转。 ——不行,我先试探试探。 “姐啊,我看你现在特像刘思敏几个月之前的样子。” 柳茹茵愣了一下。 就那个没心没肺的刘丫头,还有自己这么细腻的心思? “她?你说梅子我还可能信你个五分钱的。” “就是她啊,她之前不是和关泰山孟不离焦么,后来宫爱珍入了伙,关泰山就只爱和宫爱珍一起玩了。” “刘思敏郁闷了好几天,好在有梅子这个朋友在,过了几天就丢开了手,如今和班上的田春兰玩的很疯。” 说完这些宝根便紧盯着柳茹茵的表情。 只见她想了想后挑挑眉头,似乎心里松快了一些。 宝根立即进行最后一步试探。 “二姐,你跟美玲姐多久没见过了?明天周日,咱们一起上隆福寺去转转?” 柳茹茵笑了笑。 “得,是有日子没约她了,咱们听书去!” 她这里笑了起来,却不知自己老三心里已经沉了底。 说完刘思敏的例子,柳茹茵似有所悟,又和韩美玲有日子没见了,那问题一准是出在师大附中内部——八成就是男主同桌宁屹川! 好小子! 我二姐去那里读书也才一个多月吧? “诶?” 柳茹茵奇怪的拉了拉自己老弟。 “你莫名其妙的拿石头砸泥巴地干什么?” “地面上似乎还有字,我瞅瞅,诶,你别抹啊!” 柳茹茵警觉起来,一把薅住老三的领子一提,让他没能把最后两个字给抹掉。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 “嗯?【男王】是个什么东西?。” (主字上的一点被抹了。) 宝根撒谎根本不需要一秒来思考,张口就有。 “这次和我争夺五条杠的最大竞争对手叫王亚男,大家给她起的外号叫男王。” 柳茹茵鄙视了自己老弟一眼。 “合理竞争!怎么还用上封建迷信了?” 说完她找了几根稻草做了个圈,把“男王”两字圈起来,又压上了一块砖头。 嗯,动作很潇洒,也很熟练......。 宝根瞪大了眼珠子:二姐,我觉着您老人家指定会点不太科学的东西......。 甭管科学不科学,这些路子其实就是用来做自我心理安慰的。 宝根觉着自己既然马上就要是五条杠了,那业务范围怎么也要扩展一下。 想来师大附中的漂亮姐姐应该蛮多的......。 宝根原来的计划是第二天陪着柳茹茵和韩美玲去一趟隆福寺,在路上通过韩美玲把事情从二姐嘴里给套出来。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第二天没去成。 因为几个专家心急火燎的杀到了小苏州胡同。 专家也生气:合着你们小苏州胡同根本就没放卫星! 那你们就继续坚持一下下呗,咋就马上熄火不上报了? 要不是朱大妈的那个专家朋友昨儿路过这里,想到上次那么敷衍朱大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拐了个弯进胡同去居委会坐了坐。 小苏州胡同手里的紫皮山药利索的分给了居民们,剩下的那点就在居委会手里。 这位专家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好有个居委会办事员在烤紫皮山药吃。 专家一开始还以为是烤红薯,结果人家办事员塞给了他一个小的。 东西一入口,哟,还真是土豆。 专家觉得味道不错,于是死皮赖脸的去翻口袋,结果看到了那些分明是刚出土的那些紫皮山药。 哈? 你们还真种成功了第二茬? 要知道今年八九月的雨水可不少啊! 专家么,都是轴性子,在进入研究状态的时候很缺乏人情世故和边界感。 他把那袋子紫皮山药倒了一地,随即震惊的发现其中最大的几个土豆差不多有快一斤了! 这个品种他还真没见过。 所以第二天他顾不得什么休息日不休息日的,拉了一群戴眼镜的直接包围了居委会。 疑似发现变异高产抗旱耐涝的新型土豆品种! 宝根想知道专家们的结论,所以留了下来等结果。 专家们热情洋溢的讨论了半天,终于确认这是一种淮柔紫皮山药的变种,可食用! 但能不能进行第二次繁衍,依然需要实验。 这个结论让宝根不是很满意,他是最想尽快知道结论的。 要是真的能搞出一个稳定的新品种,那他可以做的事就太多了。 新出现一种抗旱耐涝产量大的紫皮土豆品种,对于兔子来说绝对是上天的恩赐。 周一,上头派来了不少干部来小苏州胡同挨家挨户做工作。 用双倍量的土豆或红薯从住户手里换这种“小苏州胡同1号”紫皮山药。 这自然是后话。 宝根正蹲在胡同口的树下思考着要不要种点别的试试,蹲在他身边一起研究蚂蚁的梅子忽然拉了他一把。 “宝根,你二姐回来了。” 宝根一抬头,瞳孔立即开始地震。 和柳茹茵走在一起的不止是韩美玲,居然还有叶芝薇!!! 看样子,韩美玲和叶芝薇的关系还不错,但最让宝根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宁屹川也在?!!! 合着小爷我全白忙活了? 女主、男主、女二、女四都齐了,就差男二以及已经废了的顾清萍和李梦蝶。 宝根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电视剧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故事刚开端,那就是大结局了......。 “哟,四条杠也管不到你姐姐我头上来,你问那么多干嘛?” 面对老三反复追问,柳茹茵有些烦了。 九岁的孩子管的也忒多了! “一点小误会,已经解开了。” 误会?解开? 不对啊! 这种剧情不是应该属于男主和女主才有的拉扯么? 第280章 手写英文翻译 有人比宝根更急。 例如柳娴蓉女士。 她好不容易托人把宁屹川在南洋的一些事传播进了师大附中。 果然亲生女儿对自己的同桌马上有了疏离,而那个宁屹川果然也是个倔强的,懒得解释(女频人设?),听之任之。 可谁知道会忽然出现一个叫叶芝薇的劝和大师,秉着与人为善多结交各路英雄的念头,靠着自己多活一世的阅历,居中把他们之间的误会给消除了! 叶芝薇其实还挺得意的。 靠着自己的“好心和嘴皮子”,成功结交到了一个根正苗红的柳茹茵,至于那个宁屹川,她其实不想多搭理。 她重生的时间点是高考恢复那段时间,改革开放还正式开始,所以她觉得这海外来的男生是个大麻烦。 她哪里知道,如果她重生后的剧情没有被人改动的话,这个宁屹川会是她的命中之人。 柳娴蓉急得不行,硬拉着表弟白景川出主意。 可白景川正急着出国去帮表姐夫,只在临走之前急匆匆的做了一点安排。 可就是这个安排在之后惹出不少事来。 这里暂时不提。 柳茹茵这个变化也让宝根一时间手忙脚乱。 他本来是想杀到师大附中去搞事情的,可谁知学校居然看重起他这个野生大队长来。 刘校长、鲁主任但凡出门都要把他带身边四处溜达。 “领导,我还要上课的!” 鲁主任笑着给了他一记脑崩。 “又谦虚了不是,你们江老师说了,就算五年级之前不上课,你的成绩也掉不下来的。” 一连四五天下来,马上就是11月1日。 宝根半夜惊醒才想起来——十月份的电报他还没发呢! 一看闹钟,距离11月就剩半小时了。 ...... 失望的从时钟上收回目光,军装男人自嘲的看向同事。 “我觉得我们的心态太苛刻了,z不一定非要每个月都搞情报回来的。” 他的同事慎重的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没有事情也是好事,他的重要性只能在那些涉及战略上的......。” “报告!发现z的电波~~~。” 两个刚才还故作大度的军官立即扑进了电讯室。 z的存在,出了这个房间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他发来的每一封电报都是极度绝密。 这次发来了六条关于两个霸权内部的绝密情报。 就连几天前、10月24日老毛子r16战略导弹实验失败导致老毛子火箭军司令等一百多人死亡的绝密消息也发了回来。 而最后一条情报居然是关于黄金和美元的,要求急发华润进行操作。 11月1日,京城少先队总队长的人选终于出炉。 虽然有人曾多次质疑过某人的年纪会不会太小,但多数领导和评审最后都选了张宝根。 他们就是要选个最年轻的给某些人看看! 五条杠第一人,达成! 可惜达成五条杠之后宝根当即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北边和半岛的少先队代表团已经到了! 宝根在竞选时承诺的分工协作没有实现,因为老师们都全包了。 所有参加活动的学生都有专门的指导老师教导一言一行。 宝根在忙着当木偶。 他现在只能期待柳娴蓉女士能够靠谱一点。 过来参观的国外孩子们交流的内容都是双方各自教好的,很正规也很礼貌,真正的交锋在老师和带队的人们之间。 蒋彤几个热血沸腾的准备了很久,结果根本没机会表达出来。 只有宝根早就猜到了结局,全程波澜不惊。 活动教室里,来自三个国家的少年少女们在互相做着手工。 看着周边的工作人员变少了,有个黄头发的老毛子少女终于忍不住想问点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她不会汉语,于是扯了半岛的一个少年过来。 这个叫金光殊的少年很引人注意,因为他会汉语和俄语。 被拉扯过来的他笑得很灿烂——没办法,两边都是哥。 “这个阿莲娜同学想问关于你们国家语言类的问题。” 几个少年少女闻言都看了宝根一眼。 “怕啥,上!” 李登峰迫不及待的想真正会会对方。 宝根自然是不怕的,所以点了头。 李登峰立即让金光殊同学帮忙翻译。 “阿莲娜同学,你想问什么?” 阿莲娜有点小狡猾,她懂英语,所以她的问题其实是如何把汉语写成英文。 于是蒋彤几个把希翼的目光投向了宝根同学,因为现场唯一懂一点英语的只有他——整个京城各小学里唯一在教英语的暂时只有景川小学。 宝根大爷有些心虚。 英语这东西他两辈子都不太熟。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可谁知下一秒,阿莲娜居然说出了一句标准的中文来。 “诛灭九族怎么用英语来写?” 李登峰等人和金光殊一样都傻了眼。 原来这个阿莲娜也会汉语! 这也太狡猾了吧——这回宝根连混都没法混了! 但他们也小看了宝根“混”的能力......。 后世老头老太太的中式英语上线。 只见宝根舔舔嘴角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公式:“family=0。” 阿莲娜有些半信半疑,但又不敢完全否定宝根错了。 “那半信半疑怎么写成英文?” 粉笔字很快有了结果。 “0.5yes,0.5no。” “丑话说在前头。” “mlgb first!” “三思而后行。” “one two three go!” “四世同堂!” “family 4.0。” 阿莲娜有点抓狂,这是什么鬼英文?! 可偏偏她都看懂了!!! 于是她彻底不讲武德来了一句“急急如律令!” 宝根粉笔一转。 “quickly quickly biu biu biu~~!” 阿莲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这都什么鬼? 游戏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可谁知在集体晚餐之后,阿莲娜扯着一个大胡子老外找到了宝根。 “总队长同学,听说你对英文的解释很独特?” 老毛子的语气有些不怀好意,顿时引起了几个兔子老师的警觉,立即围了过来。 “伊万诺夫同志,你有什么问题要找我们张宝根同学么?” “啊,没什么,哈哈,我就是好奇你们国家的父母会怎么样教孩子?” “孩子,不如用你父母最让你困惑的问题来问下我怎么样?” “真的可以么?” “当然!” “那么,请问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呢?” 大胡子笑容凝固:诶?!! 几个兔子方面的老师一脸憋得通红。 第281章 自欺欺人 宝根一般不会在这种场合皮,但偶尔也会看环境需要。 虽然他是个小傀儡,但前提是他要比人家的小傀儡更亮眼。 不说北棒来的同学,光老毛子派来的这些孩子都是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天才少年”。 老毛子国内很流行“天才少年风”,更有一套成熟的挑选、培养体系。 总之在后世这些个新闻传得神乎得厉害。 老毛子既然亮明车马的来了,自然是要给兔子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一点点教训的。 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三十八岁的壮年人和十岁小屁孩之间的区别! 莫斯的总队长没来,来的是各地的所谓“区队长”。 比如精通好几国语言的阿莲娜,其真实年龄马上就要到十四岁了,但她的官方资料却只有十二岁。 再例如老毛子队伍里的那个阿廖夫,虽然下巴刮得很干净,但那个头和喉结怎么都不像个小学生! 头几天的气氛还算“和谐”,当到了访问还剩下两天的时候,所有人预料中的事终于发生了。 “交流”当然不只是聊天和畅谈,还得牵出来溜达溜达。 半岛的少年少女们本来是不想掺和的,可老毛子那边把眼一瞪,他们也只能唯唯诺诺的来到了“交流”现场。 同阵营国家的少年交流项目几乎是固定的,全是“老大哥”的传统强项。 数学、国际象棋和音乐。 这帮老毛子“小朋友”都来自北俄的各个特别学校。 听说iq都在130以上,就是不知道那种140+的怪物有没有在里头(iq标准是1939年成型)。 之前兔子也曾下了大力气去学习了这几项,但兔子成立的时间还没人家某些特别学校的历史长。 怎么比? 北俄的领队笑眯眯的。 “你们可以多加一项进去,体育项目也行,例如举重、摔跤、短跑什么的,不过乒乓球还是算了,我们红色的同志不喜欢这个白色的东西。” 流利的汉语进入京城少年少女们的耳朵里,人人都憋的脸红,除了宝根。 他倒是觉得对方下手还不够无耻。 在1960年,北俄的乒乓球只是三流水平,世界最强的是本子,其次是欧洲最强匈牙利。兔子是下一个梯队首位左右。 但宝根估计老毛子已经收到了风声,在今年的一次秘密对练中,兔子甚至把本子队给干翻了(那时宝根的多种骚技术还没交上去)! 不打乒乓球,那加哪一项? 之前没有想到老毛子居然还会客气,于是领队和几个老师开始紧急商量。 “我们京城小学生里比较强的是游泳和体操,还有射击也有几个好苗子。” “射击不行!”来自体育局的干事急忙摇头:“人家老毛子如今是世界射击界的霸主,今年罗马奥运会,人家在这个项目拿了五金四银1铜,比第二名阿美莉卡的2金强太多了!” “那就体操?” “体校有几个好苗子的......。” 那干事依旧黑着脸摇头。 “人家的男女体操队是今年奥运的梦之队,十金八银三铜啊!” “难道加赛游泳?” 那干事终于点头。 “海淀体校的好苗子是老穆亲自带的,都是蛙泳好苗子!” “要知道老穆的蛙泳可是连续三次破世界记录的!而老毛子也就仰泳好一点,最多能拿个世界银牌。” “哎,可惜,咱们记录人家不认,说咱们是幻影世界的世界记录,呸~!” 宝根这个五条杠只负责记录和签字,还负责送资料给对方的四条杠。 诶?有些不对劲......。 已经走到人家阿廖夫同学跟前的宝根忽然一个转身又走了回去。 让带着笑容伸出双手的阿廖夫同学抓到一把空气......。 宝根找了个和阿廖夫对等的四条杠。 “李登峰同学,表格还是你送过去吧!” 他之所以找李登峰,就是因为这小子足够傲气、身高也够。 第一项比试的是数学。 确切来说是后世的奥数。 老毛子会在明年成立全联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在这方面,老毛子几乎是断崖式的领先于世界。 虽然第一届国际奥数比赛是去年于罗马利亚举办的,冠军是罗马利亚少年,但那是因为老子还没参加这个比赛。 老毛子从63年开始参加直到他们解体,一共拿了14次冠军,是绝对的霸主! 而国内在这方面,只是由华老开办了几次清华少年讲座班。 准备应战三名学生都来自第一实验小学。 他们的部分老师是最早参加数学竞赛教学研究的。 双方各出三道竞赛题,然后看学生们的解题时间和对错。 老毛子这边先出题。 一个北俄女人笑着上台在黑板上写下了道题目。 刚刚写完第一个题目,宝根这边的老师都瞬间变了颜色。 因为这种题型连他们的都没看过~! 更何况说那三个正看得晕头转向的小学生? 哪怕是以宝根两辈子灵魂叠加、再用外挂养起来、接近250的智商,也只看懂了这道题的题干,至于解题思路么......。 北俄女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 “这是我们国内上次竞赛的备用题,请同志们提点意见。” “其他同学想试试的也欢迎啊。” “客气话”说的几个老师面红耳赤。 二十分钟过去,三个小学生都卡在了第一道题上,甚至有个学生还出现了用脑过度的情况。 主要还是过去一年多吃不饱,肚子里蕴含的能量不足以支撑他的大脑消耗。 随队医生和蒋彤扶着大肆呕吐的男生出了教室,现场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剩下的两位学生一头是汗,一边打草稿还一边喝水吃东西。 北俄那边冷眼旁观,似乎对出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而半岛的同学和老师则眼观鼻鼻观心,全然当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北俄领队笑了起来,“放心,我不是要催促你们,我的意思是不如你们也把题目写上去,让我们的学生开始思考,免得他们无聊。” 拿着三道题目的国内老师有些为难。 己方到现在一道题目都没做出来,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上台去写己方的题目。 他对自己手里的题目难度很了解,估计难不住北俄的学生们多久。 到时候很可能出现北俄学生都过关了,但自己这边还在攻克第一题的难堪情况。 可人家既然已经这么提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 “老师,还是我去写吧!” 好在天使般的声音在老师耳边响起,宝根笑眯眯的伸出了手。 几个脸色不对劲的领导也暗中点头,觉得宝根懂事。 这场面由老师出面去写题目确实太丢份了。 但如果是孩子上台写的,你们就算解得快,场面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 第282章 四条杠要干掉五条杠 老师把题目纸递给宝根的时候有些慌手慌脚。 宝根也故意跟着“慌”了一下,结果弄得老师手里的一叠纸全掉了。 宝根急忙把题目纸张塞进衣兜里,低下身子帮忙去捡。 在领导责备和北俄人嘲弄的目光下,两人“越发”手忙脚乱。 “张同学你先去写题目,这里有其他同学帮忙。” 好巧不巧,剩下的两位做题学生中终于有人迟疑着走上台开始解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十分钟过去,那位学生已经解开了第一问,正在尝试解开这道题的第二问。 看得全神投入的国内老师和学生完全没有发现之前小白话不断的北俄学生和老师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氛围里。 十分钟,足够宝根写好三道题目了。 但仅仅是第一道题,就让北俄的老师和学生都瞪大了双眼。 居然还有我们没见过的题目和题型?!!! 宝根之前故意制造混乱场面,只是为了在老师手里一堆手写的题目中加入自己早准备的那一张纸。 他的笔记本上有过好几篇俄文记录,其中一篇正好是1968年的世界奥数考题和答案。 从63年正式参赛开始到1970年,北俄唯一丢掉的正是1968年的奥数冠军。 所以日记的主人才会刻意把这些题目和各种解答方式记在自己的本子上。 这三道题目很难,以宝根那带外挂的iq陆陆续续研究了一个多月,也才看懂了一道半题目(他主要是缺乏这方面的老师带路)。 解开第一道题第一问的学生卡在了第二问的中间,足足迟疑了七八分钟没有继续作答。 领导有些恼火,他强行挤出一点笑容来对身边的北俄领队说。 “你们不用太客气,胜负无所谓的,让你们的学生上去做题好了,我们的题应该不难。” 北俄领队本来有些尴尬的脸顿时绿了。 不难?!!! 没看到我们几个特级教师都在现场薅头发么?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国内的领导。 ——那帮回国的专家还说兔子的人都善良诚实,很明显,那都是假话! 本来他准备这三道题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可谁知道兔子这方更不要脸,这出的题目也太黑了! “那个,不急,哈哈哈,不急!” 他搁这打哈哈,但人对面的领导聪明啊。 不聪明的都留战场上了。 诶? 这个老毛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然后一看那些北俄学生老师抓耳挠腮的样子,不是和自家老师孩子一模一样么? “小赵,”他低声问身边的干事,“咱们的题目不是不很难么?” 小赵表情有些古怪。 “刚才张同学捡错题目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题,让他给误抄了上去。” “我听带队的老师说,题目内容没超标,就是题型、难度和计算量太大了些。” 领导挥挥手,心情非常愉快。 “什么难度和计算量太大了?你不要小看老大哥学生们们的实力!” “还有,不存在抄错的,宝根这孩子稳的一匹,是个......福星!” “领导,要查查是谁临时塞的题目么?” 领导白了他一眼。 “查个屁!” “这种程度的出题水平,你觉得国内有几个人?查出来是谁,然后你去哄,还是我去哄......?” “哎呀,就这样,他们双炮将军,我这卧槽马背将,且僵着吧!” 小赵干事也笑了。 “领导,您这形容不对啊,这情况得说是围棋里的两人互相打劫......。” 早上八点半开始的“交流”一直到中午开饭,北俄那边也只动了几笔,但还是没能解开第一问。 局面居然是兔子这边占优! 作为东道主,领导呵呵一笑:暂时算平手? 北俄领队无奈表示同意。 午饭过后休息一小时,两边开始“交流”国际象棋和艺术类。 这个国际象棋宝根是真帮不上忙,导致他的手下输的比较惨。 之后的艺术,按说兔子是比不过对方的,尤其是弹钢琴。 可这个项目的评定本来就不如国际象棋那样规则分明,有太多的主观因素在里头。 三家评委,北棒兄弟一直弃权,结果被兔子又厚着脸皮弄到手一个平局。 赢一局算一分,平局算半分,总比分来到了1:2。 兔子暂时落后。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游泳这项兔子几乎是赢不了的。 因为北俄在比赛前直接摊了牌。 阿廖夫同学是东欧水上运动会青少年组的仰泳亚军兼自由泳铜牌! 哪怕是他这半年的最差成绩,国内那些缺乏营养的小孩们就算鼓足吃奶的劲也游不出来。 但体校游泳队的同学们依旧不退缩。 很快两个北俄少年和两个略显干瘦的国内少年站上了起跳点。 200米自由泳,泳池单程五十米。 实力最强的阿廖夫根本没上去。 “等等,反正是最后一个项目了,”宝根看向隔壁的阿廖夫,让蒋彤帮自己翻译,“不如我们两边领头的同学也比一把?” 阿廖夫听到这话正想摇头,却看到宝根在整理自己的五条杠。 他才四条杠! 北俄教练只是看了宝根一眼就晓得这个是野路子,形体上一看就知道不是专业练游泳的。 于是教练点了头,阿廖夫笑着拉着宝根换了衣服也上了起跳台。 他要干掉兔子唯一的五条杠! 就这领导还很满意。 “看看,都学学,张同学这是在给最后一项比赛的结果做铺垫。” “用他自己来拉低最后一局的专业性,这也是给我们找一点可以转圜的余地......。” 蒋彤和李登峰恍然大悟,心里再次对宝根佩服了三分。 其实宝根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他是南方孩子,水性虽然不错,但想要赢阿廖夫那是天方夜谭。 所以他准备作弊......。 哨子一响,六个人同时跳入水里,宝根的水花最大。 阿廖夫的弹跳是最远的,更在水下一口气潜游了近十八米! 天赋果然极其惊人。 看过游泳比赛的人都知道潜泳的速度要比水面快,而这个时候还没人限制可以潜泳多久。 六个赛道有五个先后露头,阿廖夫一马当先。 诶? 不是六个人么? 还有一个宝根呢! 老师同学们急忙盯着池子下头看,生怕宝根淹下头了。 可谁知清澈的水底,宝根正用狗刨式一直在潜泳。 居然还位于第四。 就是没三个北俄的快。 藏在他肚子上的笔记本空间里空气多的是。 他之前无聊的时候算过,就他现在这样一直在水下狗刨,空间里的空气能让他在水里待上足足二十天。 北俄少年们开始加速! 宝根也借着水流的掩护摸出了一个东西来。 第283章 好悬 那是宝根拜托在景川初中读书的严国栋从初中部化学实验室“借”来的一根一尺长、三厘米宽的玻璃管子。 笔记本(好吧,我还是设定一下,这玩意不怕五行之属)露出一点在肚皮上,而透明的玻璃管子也从笔记本空间里向后伸出来。 然后宝根用意识开始往外排空气。 宝根已经潜泳了二十多米,足以让大家叹为观止,就在宝根刚刚浮出水面的那一秒,这货的屁股处忽然冒出了大量的气泡。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捏住了鼻子。 咦~~~。 随后宝根的速度骤然猛增。 喷屁式游泳健将?! 宝根其实就是摆出一个自由泳的姿势来,被气流带着在水面上——飙车。 他的泳姿不标准又很难看导致水花很大,正好掩盖了那些过多的气泡现象。 阿廖夫刚刚轻松返程,下一秒便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泳池尽头......。 让他骤然有些心底发毛。 宝根也被吓了一跳,刚才刹车差点翻车撞头。 好在他机灵停掉了从管子排出空气,并整个人贴在了泳池边上才没有受伤。 笨拙的转身,空气涡流加速......。 近乎爆裂的炸水声从阿廖夫的身后迅猛的杀来。 宛如一只海底巨兽正疯狂的在追赶自己。 宝根装模作样只是用来制造大片水花的双手抡成了残影。 阿廖夫只觉得有一只巨大野兽从自己身边撒欢的路过......。 那水花,不,是浪花差点把他冲到了隔壁赛道上。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宝根是第二次返程时才发现自己几乎超越了阿廖夫半个多泳池。 他这才收起玻璃管,又慢腾腾的狗刨着冲向终点。 看到这货终于“没了力气”,所有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就算是这样,宝根也还是领先了阿廖夫三秒多到岸。 宝根刚气喘吁吁(主要抡胳膊造水花累)爬上去,市少年游泳队的教练马上一脸惊喜的凑了上来。 “张同学,你知道么?你差点打破少年组的世界记录!!!” 宝根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还真是好悬啊! 也幸好是青少年组的记录。 总比分2:2。 这个比分让上头心满意足,就连之前没有通知的报社记者也很快了好几家。 北俄方面则拒绝了采访——对于他们来说平了就是输,他们正懊恼的想着怎么写报告。 宝根好不容易才躲开游泳队几个教练的纠缠回到小苏州胡同。 他实在是没兴趣去当专业运动员。 宝根的目标是想当个能坐在办公室看报纸的。 报纸打开,宝根看到新的政策果然传达下来。 全面进行调整,放wei星这东西成为了忌讳。 坐在小马扎上的宝根抬头看看天,多少有点唏嘘——大跃-进的年代结束了。 报纸上甚至还公开了从国外进口各种粮食的情况。 xx万吨进口的目标刊登在报纸上,立即让民间忐忑的情绪松弛了不少。 反正没人在意买那么多外国粮食需要多少钱? 倒是报纸上说的枫叶国肯提供什么粮食信用,但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好感。 其实报纸缝隙里的消息才藏着惊人的变化。 见到兔子开始大肆买西方的粮食,北俄居然又凑了过来。 债务的事可以暂停,之前说自己粮食都不够的老毛子这回说可以支援一部分粮食给兔子,古巴给的糖出口份额也愿意给兔子。 新闻很小,字数不多,但宝根也看出来了。 兔子也不愿意和北俄彻底撕破脸,但也看穿了他的那一套,所以只要了人家给的古巴糖份额,但还债的计划依然照旧。 所谓份额,还是得自己掏钱买的。 兔子一旦豁出去,老毛子就消停,东欧那几个跟风的也一样不吱声了。 在公民日报的副版,宝根又看到了一个小豆腐块。 国内集中力量建设的全新集成电路厂正式投产,产品具有世界第一流的技术和水平! 豆腐块的下头是一张黑白照片,几个外国专家在用放大镜看国产的集成电路板。 照片明显是抓拍的,几位外国专家的表情明显没有管理到位。 这也对,宝根提供的集成电路设计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除了工艺上的瑕疵,在设计上那是绝对独一无二的。 今天副版的科技新闻有点多。 宝根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林靖远的名字。 经过一个多月的“研发”和“拼凑”,京城有线电器厂的继电器触点材料项目终于被林靖远带着人攻克。 成本只有老大哥的一半,效用却达到老大哥的67%! 这条新闻被直接放在了副版很显眼的位置。 “婶儿,我找到叔的名字了,这呢!” 七个月身孕的陈玉华走路很慢,宝根小心的把报纸塞给她,然后指出了新闻的位置。 陈玉华把这条新闻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遍,最后拿剪刀小心的裁了下来,认真的放进了自己的日记本夹缝里。 宝根跟着逗趣。 “等过几年老幺也认字了,让他给您念这篇文章听。” 陈玉华竟然笑着说:“对!” 有些消息可以登上报纸让大家晓得,但也有些消息是半点风声都不能泄露出来的。 比如邱小姐的研制进程,竟然在年内完成了足足三年的任务量! 尤其是桦润最近炒了一波黄金,刚好赶上了11月初黄金大涨(美元和黄金挂钩政策破灭前的预演),算是又及时解决了邱小姐“嫁妆”的问题。 换句话说,邱小姐也和陈玉华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用不了多久便能面世了。 有了那个东西坐镇,别人才会真正的安静下来听你说话,同你辩论。 秋风慢慢变大,整个京城正在退去金黄色。 11月的阳光也变得很难得起来。 刚刚从学校回来的柳茹茵带着弟弟妹妹在给院子里种的雪菜浇水。 这些雪菜是收获紫皮山药后,胡同里带着大家立即补种的。 也就宝根院里的雪菜长势最喜人——他经常用玉扳指泡的水稀释了浇灌。 在宝根看来,本来挺美好的日子,但却因为一个人的到到来被破坏了。 韩美玲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 “茵子,不好了,宁屹川和叶芝薇都被市场管理给扣了!” 宝根一下没忍住,乐了。 第284章 救一个坑一个 隆福寺北边扩展出来了一片区域作为自由农贸市场的试点。 说是自由其实其中的限制还是很严格。 首先卖方必须有证明所卖的东西是自己的,不是替人转卖或者销赃。 农副产品销售必须有大队的证明这些物资是出于自己的自留地或者家庭生产。 倒买倒卖被严格禁止。 而买方也被限制,禁止一次性购买超过三公斤物品,否则视为浪费或者投机倒把。 因为提前知道了北俄的真实面目,所以兔子这回没有心存幻想——与北俄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 也就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耽误了好几个月才做出调整。 农贸市场提前五个月重启,而“议价”行为也被暂时准许。 但也仅限农民和市民互相交易的农贸集市,而且市场管理员还会写出每天议价的最高限额,超出就要罚款。 叶芝薇不愧是重生者,尤其是在那十年中多次经历过黑市熏陶的人。 她敏锐的发现东四的东西普遍要比西城便宜一点。 例如东城附近社员拿来售卖的白菜帮子就比西城每斤要便宜二成五左右。 而她看中的是个小价值高的鸡蛋。 在农贸市场开张之前,鸡蛋在黑市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东城靠近朝阳和通县等农产区(朝阳那时候还有不少地方是农村),鸡蛋在黑市不二价,五元一斤! 但西城的机关家属超多,能卖到六到八块一斤! 农贸市场开启之后,叶芝薇发现东四的鸡蛋议价被市场管理员限制死了不能超过是三块五一斤,而西城随便一个新开的农贸市场议价的上限都在四块以上。 而她所在的物资学校则在朝阳,这里的农贸市场价格更低。 国营统一价是八毛一斤(没几个人能买到),而朝阳农贸市场的议价是二块四。 叶芝薇在通过韩美玲认识柳茹茵和宁屹川后,打着去拜访他们的名义,每次都在朝阳收一斤鸡蛋说是送去师大附中的朋友。 从而躲过路上的巡查。 有较真的巡查人员曾一直陪着她到了师大附中,发现她还真是给师大附中的几个“朋友”送去的。 白送的柳茹茵自然不要,而宁屹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手里的钱不少,每次都收下来而后硬塞钱给她。 宁屹川本来想给黑市价,但叶芝薇小心的只要了西城的限制价。 一斤赚一块五到两块! 但去了两次后,负责公交车巡查的人员便不再放行——没人是傻子。 于是叶芝薇带着好不容易收来的鸡蛋来了东城隆福寺附近,说是来看看韩美玲......。 很不巧韩美玲和家里人都不在家,于是叶芝薇大着胆子在附近胡同里和人交易。 本来一斤鸡蛋不是太大的事,被抓住了也就最多批评几句,但好死不死的想买叶芝薇鸡蛋的那个人是个二道贩子! 人家附近的市场管理员早就盯上他了。 现场人赃并获! 叶芝薇为了证明自己买鸡蛋是为了送人,就把华侨子弟宁屹川给说了出来。 本意是想让宁屹川给她作证,可谁也想不到宁屹川最近有些水逆。 他骑车赶到东城刚替人解释完,后头就有偷偷跟着的某人私下举报了他! 柳娴蓉身边的保姆......。 “事情不太简单!” 市场管理员扣着两人不让走,要等派出所的人过来。 因为有人举报两人关系不正常,谁会半个月连续“白送”三回鸡蛋? 虽然两人都只有十六岁,但其中一个可是从国外回来的“花花公子”。 就算他们真谈了,那他们犯法了么? 没有。 但市场管理员就是不放他们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幸好韩美玲路过那里,立即被叶芝薇求着她去找柳茹茵——柳茹茵院里有俩公安。 宝根跟着二姐一路飞奔。 在路上他心里也在吐槽。 这剧情太狗血了,哪里来的强助攻配角,污蔑女主的理由都是那么的“熟悉”。 接下来的剧情不就应该是男主对女主心怀愧疚进行补偿,而女二(自己二姐)吃醋导致和男主渐行渐远,最后自己二姐成为恶毒女配,连带自己这个游戏里最大的隐藏boss也被灰飞烟灭......。 越想越上头! 宝根越来越兴奋。 他可不会给重新走上女主线的叶芝薇打小怪升级的机会。 柳茹茵正要冲进人群,却被宝根一把拉住。 “二姐,莽撞不得!” “群众里有坏人,喜欢拿别人女生的名声做筏子,你和美玲姐都等着!” 宝根戴上五条杠,拍拍胸脯。 “我分分钟就能搞定。” 也不等柳老二答应,他就一头钻了进去。 在这类剧情里,这种小场面其实为了给男主加深对女主亏欠感的,对女主造不成太大的影响——毕竟那十年还没到。 所以宝根没打算现在对叶芝薇落井下石。 女主的人设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其实很好应付。 他当着市场管理员的面把叶芝薇的部分“凄惨”身世说了出来。 果然大家一听这个,当即都心软了。 “我说就放过这丫头一次吧。” “确实,还不是因为日子难过呗。” 市场管理员摸摸鼻子,最后也干脆随波逐流。 叶芝薇对幕后终极boss感激+10。 宁屹川以为叶芝薇没事了,那自己肯定也没事。 但很明显,他想多了。 女主留着对宝根还有用,但男主嘛......。 宝根一脸好奇的抓住宁屹川的手腕。 “宁大哥,你这台单车好新啊?诶,你之前不是跟我姐说你没搞懂自行车票么?” 宁屹川当即傻了,一脸苦笑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市场管理员。 他的票是黑市上弄的,自行车上的牌自然也是假的.....(没想到吧,1960年买单车是要上牌的)。 ...... 柳茹茵没好气的捏着张老三的耳朵。 ——这小子帮叶芝薇解围倒是很利落,可最后他多说那一句干什么啊? 导致宁屹川被市场管理处的带走了。 而宝根则在心里偷着乐。 要是宁屹川因为我而讨厌二姐,那才叫完美! “我觉得你这个五条杠好闲啊~!” 过来家里玩的梅子的感叹让宝根一时间陷入了无语。 第285章 落水 梅子说的一点没错。 杠数越多他反而越闲。 当三条杠的时候,学校里的事他几乎都会插手,但到了四条杠和五条杠,除了每个月去开一次会,平时几乎没事情上门。 反倒是刚刚当上大队长的何亚丽整天热情满满,听说最近又在准备搞什么全校活动。 “还不是组织大家出去挖野菜,”副大队长伊白梅同学很无聊的把头放在课桌上和对面宝根面面相觑,“最近还拉着唐向阳一起制作野菜手册。” “哎呀,你这样子恶心死了!” 梅子忽然笑了,给了宝根一巴掌。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宝根在做鬼脸吐泡泡。 宝根对学校里的大小事情已经没有多大兴趣,还不如和梅子玩玩最幼稚的游戏。 “来试试,我能多久把你逗笑?” 梅子立即绷紧了脸,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想都不要想,我坚决不会笑!” 可谁知还没过一秒钟,只见正盯着她看的宝根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扩大,自然而然的引着梅子也笑了起来。 “不算!再来!” 再来一百次都是梅子输。 天气预报说后天有雪,所以学校安组织所有学生去郊外挖野菜的事情被定在了明天。 宝根如今对挖野菜这种事已经没了多大兴趣,除非现场又出现几只兔子给他逗趣。 但全班同学对这件事还是兴致勃勃的,热情不减。 这次挖野菜的地方在永定河边上。 何大队长费尽心思捣鼓出来的野菜册子对已经挖了一年多野菜的孩子们来说屁用没有。 只有她和几个新来京城的同学需要这东西。 京城乃至于全国的天气,这两年是一点规律都不讲。 都预报了明天要下今年第一场雪,可这天白天的气温却不低,日头最高的时候有将近十八度。 厚衣裳根本穿不住。 于是乎更多的人不知不觉的往河边树下一路挖了过去。 靠河边凉快点。 宝哥偷偷试了试水温,估计也就十度左右。 忽然一个水花在他眼前溅开,这是有人在用石头砸自己水里的影子。 梅子刚想跑,却被宝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辫子。 “呜呜呜呜~。” 得,又菜又爱玩,哄吧。 哄梅子有诀窍,得吃肉。 几条蚯蚓为此献身。 一根断树枝,一团棉线和一根掰弯的绣花针,这就是羞煞后世万千空军党的六零神器。 宝根则不打窝,把蚯蚓用玉扳指泡的水洗洗便直接挂在了鱼钩上。 一根芦苇做的浮漂忽然猛的一沉。 走你! 一只小王八被钓了上来。 呃,永定河里的王八多,正常!正常! 再来一杆子,没过几分钟浮漂沉的更厉害了。 这年头的粗棉线质量可是真好,一斤重的王八都没弄断。 对,又是一只王八。 抓到的王八很好处理,翻身放在地面上再压块石头。 宝根拿着之前抓到的小王八使劲打了个水漂,三个圈,漂亮! 第三条蚯蚓扔下去,这回上来的总算是条鱼。 不过才巴掌大。 但梅子已经兴高采烈地搬来了一堆柴,洗干净一块扁平大鹅卵石架好,柴火全塞在鹅卵石下面。 秋天干燥,随便抓一把草皮就是很好的引火燃料。 火头一起,烽烟告急,丁班的千军万马马上杀了过来。 四十几号人盯着那只翻不过身来的王八和巴掌大的小鱼很不满意。 “五条杠看来不行啊,就这两个玩意儿怎么吃?” “我姥姥说过,王八这东西得炖汤,大火小火轮流炖!” 关泰山搓搓手。 “斑马哥(五条杠)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然让我来!” 宝根无语,你们这么吵,早把我的鱼给吓跑了! 七八根绣花针被宝根放在了身边草地上。 丁班各路好汉顿时噤了声。 这年头钓鱼最贵、最难弄的就是绣花针。 五分钱一包十根加一张工业票,不贵但得按计划买,谁家也没多余的。 宝根这是从王某窝棚里弄来的。 三五好友各自领了一根,插树枝上放火里烧一烧,然后飞快的用树枝的弧度一压,又用石头轻轻一敲,一个简易的鱼钩就有了。 宝根那团大棉线都各自分了一截,然后大家一哄而散。 有人贪心,在钩子边粘些泥巴好一口气扔远些,结果一会儿连鱼钩和棉线都没了——稍大的鱼能把粗棉线给挣断。 宝根一连钓了四五条小鱼,刘思敏负责拿铅笔刀清理内脏,梅子负责石头烤,宫爱珍负责在一边流口水,关泰山负责和王八打架......。 宝根一共抓了两只王八,石头压着一只,还有一只咬住关泰山的裤子就是不松口。 说是永定河,其实是永定河在京城周边的一条支流。 河面不宽,两岸的人能轻松对话。 对岸是个缓坡,插着育英的旗帜,那一片在挖野菜的丫头小子全是育英小学的。 乙班的学生站在河边扔石头片,和对岸育英的比赛谁的水花多。 景川新来的体育老师很厉害,一口气打了二十多个水漂,瞬间赢得所有孩子的尊敬。 育英那边体育老师无语的拍拍手,打水漂果然还是打排球的更厉害。 一点盐巴撒下去,烤鱼的味道还算不错。 宝根几个吃得一脸黑。 嘴里的鱼刚啃了一半,宝根忽然听到很多学生欢呼起来。 原来河面上出现了一只简陋的木筏子。 几个对岸育英的孩子正站在上面得意的向景川这边显摆。 但两岸老师们的脸色都瞬间白了。 这是那几个孩子用倒伏的灌木做的筏子,用枯草地藤捆成,就连灌木上的枯叶都没清理! 灌木上的枯叶密度变大、气孔萎缩,而且它还能吸水! “快回来!” “慢点~,都给我回来~!” “哪个班的,谁带的,怎么无组织无纪律?!!!” 筏子离开岸边很简单,但想靠回去.....这不是池塘,这是有流速的河流。 河水在水底撞击河岸反弹的力道会把河面上的东西推向河中间。 宝根几个看着那七八个男女生手忙脚乱的,下一秒,筏子先沉了半截,旋即崩解。 两岸五六个男老师急忙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跳。 第286章 不是什么好鸟 看到如此危险的情况,作为全市小学生的一把手、游泳差点破了青少年记录的存在,宝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虽然只是永定河的支流,但这水底下的情况可不比游泳馆的水池子。 水下的漩涡、坑洞、乱流,哪怕他空间里氧气再多也没有用,毕竟他的身体就九岁。 他奋不顾身的冲下去,很可能是多坑一个,纯属于添乱。 好在这条支流真心不深,最深的地方也才到某个老师的胸膛线上。 八个落水的孩子在很短的时间里被救了上来,被景川这边老师救起来的几个还好,被景川的女老师们一阵安慰,但被育英自己那边救起来的几个被吓得浑身发抖的班主任和校长一通狠批。 “不、不是我们自己做的筏子,”有个女生哭哭啼啼的,“我们就是在水边灌木丛里看到的,以为是个好的,谁知到了中间就散了。” 无人在意她的辩解,大家都忙着生火烘烤衣服和头发。 今天虽然是大太阳,但背不住依然是深秋。 宝根的火堆也被征用,他只能和梅子走到一边。 梅子从河滩上捡起一根枯藤扯了扯,瘪瘪嘴。 “诶?不是挺结实的么!” 宝根耐心的解释:“断的部位应该是长期泡在河里的那段,看来这个筏子已经放在那里有段日子了。” 梅子扔了枯藤。 “那也是害人,自己玩开心了,怎么不拖岸上来晒晒?” 宝根笑了笑。 枯藤临时绑的筏子,晒一晒再过几次风雨,那会散得更快。 陪着梅子在河边往下游方向走了一段路,宝根忽然慢慢停下脚步再次回头看向了刚才那个女生指的方位。 那是一片很隐秘的灌木丛,与河岸之间还隔着几块大石头。 要不是有个学生太调皮翻石头,还看不到藏在下头的筏子。 如此简易的筏子,要不是今天上筏子的学生太多,估计还是能用几次的。 贪玩? 宝根若有所思的来到河边,捡起了一根散落在这里的筏子灌木。 他只是用手指肚摸了下灌木的断裂面,一股微微的疼觉立即产生。 好锋利的劈砍工具。 他又仔细观察了灌木主干的断裂程度。 斧头? 而且一斧头就砍入木头里五六厘米的位置。 所以做筏子的是个大人。 他拉着莫名其妙的梅子走到藏筏子灌木的河对面,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种情节,那么四周应该有很显眼的标的物才是。 宝根不是侦探迷,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在梅子面前嘚瑟一下,然后说出一番危言耸听的话来让梅子不明觉厉。 其实他就是在逗梅子玩。 现实里哪有那么多的特务和坏分子刚好让他给遇上? 大概率是哪家单位的职工来挖野菜的时候无聊做了个筏子玩。 宝根舔舔嘴角,再次四下看了看......。 特么,事情好像真大条了。 如果以藏筏子的大石头为一个角,那么自己这边刚好有两个对称的东西。 一个是自然的河边大石头,而另一个是被人为移动搭建的一个乱石堆。 乱石堆的位置刚好与对岸的石头和这边的大石头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如果宝根的发现真的有意义的话,那么这个等边三角形的中心点也就是河中央的某个位置的水下,可能藏着一样东西。 驴友们可能要失望了,故意留个记号肯定是想以后来拿,大概率不是宝子想的那种行李箱。 在青梅面前装个逼,结果还被他真的撞出点事儿来,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宝根压根就没打算自己下水去探探,哪怕下头镇着三千两黄金。 而且有黄金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这个人为搭建的乱石堆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 因为宝根在乱石堆的下面还发现了初秋的枯草。 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用宝根亲自出手,自己家里的公安都多到扎堆了。 果不其然,宝根回去把事情一说,老大解卫军只是略有怀疑,但宋家珍却当时来了兴趣。 这天气说怪也怪,过了下午四点半天色就阴了下来,冷风一阵接着一阵。 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气候迅速来到了零度左右。 第二天早上一推门,寒风就往屋里倒卷,大杂院四面的屋顶上都微微带白。 本来今天,解卫军和宋家珍,杨兴民和谢欣月四个人约好了去一起扯证的。 可宋家珍却心痒难耐,非要去郊外永定河边上看看。 这可把宝根吓了个半死。 家珍姐,咱们这种g可不兴立! 五条杠撒泼打滚的非要拖着宋家珍先去和他哥扯证。 直到四个人脸上带着羞拿着红奖状回到院里,宝根同学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出于谨慎起见宝根索性直接向派出所提供了线索。 解卫军和杨兴民的师傅老严很重视这个情况。 亲自带队会同了当地派出所的干警一共七八个人去了河边。 消息在第三天传回来,公安们在三角形靠东边的直线中央水下发现了三个大罐子。 “罐子里居然是几把拆散的步枪!” 宋家珍把菜放在桌子上,双手用围裙擦了擦,小声的笑着和宝根交流着秘密。 “不过那是解放之前用的老式步枪。” 后续的事儿,宋家珍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宝根也猜得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这几个罐子应该是一个月之内才藏到河里去的。 藏罐子的人没有马上处理掉那个简易的木筏,显然还打着过段时间把这几个罐子取出来的打算。 宝根晃晃脑袋,暗自警醒。 一九六零年,那边远没到死心的时候,每年不知在各地搞多少事……。 好在公安们的手段也不弱,很快就顺藤摸瓜将藏枪的人给找到了----那几个罐子是酱料厂的。 听说还是一窝端。 随着朱大妈送来的两份证明,大杂院里贺家原来的那个房间归了解卫军和宋家珍,曹家留下的那个房间拨给了杨兴民和谢欣月。 现在新社会不兴讲究传统,杨兴民的婚期在十二月十二号,解卫军的婚期则放在了元旦那天。 卢二婶子笑着帮两户年轻人剪红色窗花和喜字。 “这么大个院子,如今就咱们五户人家,等过了元旦就好了,又多了两户……呵呵呵呵。” 刚好高山南提了半瓶酒进门,他笑嘻嘻的对卢二婶子拱了拱手。 “嫂子,请您多忙会儿,帮我和红芳的喜字也给剪了吧!” 卢二婶子和马婶听了一惊,旋即一喜。 “你这意思,贺老四的身子已经好起来了?” 高山南仿佛卸下了一身包袱似的。 “对,贺叔总算是熬过来了。” “我大约会在军子办了事之后再办,也没准备几个菜。” 他亮了亮手里的半瓶酒。 “就请大家一人吃一口,解解馋。” 在廊上散步的杨大爷最近几天满脸都是笑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好烟来递给高山南。 “那咱们大杂院可算是三喜临门了啊!” 马婶子也笑了。 “我看啊,从明天起,咱们院儿屋顶上肯定有喜鹊叫!” 屋顶上有没有喜鹊宝根不知道,但在他笔记本最新出现的涂鸦里却有一只喜鹊的记录。 和之前那位猫头鹰一样,这个喜鹊也不是什么好鸟。 她还喜欢往墙缝里塞纸条。 纸条上还写了宝根和那个石头堆的事!!! 第287章 八成就是你! 【我所在的粮店库存再次告急……形势对我们一片大好 ……最近还有一个新情况值得关注。 他们选出了全国第一个少先队市区总队长。 明显是因为好大喜功的缘故,他们选出的小孩居然只有九岁。 我小组按例进行了普通级别的跟进。 在资料获取的过程中,我无意中得知这个小孩意外发现了第9组藏匿枪支的地点,进而导致第九行动组全军覆没。 11月27日周日,我特意以街道通讯员的名义去了一趟该生居住地附近,从该生最好玩伴的家长口中获得的情报显示:该生处于这边一个基层干部家庭,表面上热情积极、表现优秀,实际上没皮没脸、贪吃好玩、好逸恶劳、胆小怕事,小小年纪就爱和漂亮女生玩。 信息来源可信度高(几个路人都证实提供以上资料者是该生私下拜的师傅,还是位当地很有名的文化人兼教师。) 另从此人口中得知,该生家长是这边很重要的研究员,带队解决了京城有线电厂继电器触点材料项目,刚刚荣获一等功。 注,该技术干部喜欢独来独往,姓名林靖远,30出头,性格和善。 该生大哥已经成年结婚,职业是公安,听说最近结婚分房搬了出去。 林靖远的妻子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行动不便(便于控制胁迫)。 家里平时常住人口只有一个七岁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行动阻力极低)。 该大杂院人口结构简单,只有其余四户,多以老幼妇孺为主。 因为第九组行动准备中即失败,建议将震慑计划一部分改为攻略该户人家。 如果林某携带他们第一个少先队总队长反正,将对我们刺探其善后工作组、打击他们青少年士气起到极其重大的作用。 特望批准行动——喜鹊,11月29日。 注:此死信箱年久老旧,更因多次塞情报而导致墙缝泥灰脱落的厉害,建议下次启用三号死信箱。】 看完这个喜鹊啰里吧嗦的情报,宝根情不自禁的舔舔嘴角。 忽然看到自己一家人的资料都被敌人搞到手,还准备收买威胁自己家人,他的心里还真有点慌。 过了一会儿,宝根又咬牙切齿起来。 他不是恨特务。 特务凶狠阴毒是正常的,但情报里提到的这个“当地很有名的文化人兼教师”的家伙,宝根就是用膝盖去思考也知道这是谁! 我们亲爱的梅子爸爸、对自己横看不顺眼的伊夏老师。 “看在梅子的份上,看在梅子的份上!” 宝根长长的吐出几口气来,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借机把伊老师给装进去。 “不是还没发生不是么?” 他抬头看了一下房间墙壁上的日历。 那个代号叫喜鹊的女人应该会在后天到胡同附近来打探情报......。 宝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尽量让自己笑得很邪恶。 “敢来我的地头踩盘子,呵呵呵呵。” ...... 梁咏梅是位粮店会计,还是街道的特约宣传员之一。 她日常借着宣传员采访的名义出入一些不太紧要的部门和办公室,收集她认为重要的信息。 最近她在一次采访聊天过程中,得知了某个新鲜出炉五道杠小学生的信息。 一个被推出来当花瓶的九岁孩子不算什么,但她却得知这个孩子居然还帮助公安破获了一起重大敌特案,而且似乎这个孩子的家庭比较普通。 梁咏梅决定过来现场采风一下,摸摸这个小孩的底。 她的打扮相当普通,扔到人群里几乎没人会多看她一眼,因为更深层次职业的需要,她不太想让别人对自己的形象产生深刻的记忆。 小苏州胡同是京城里一个很普通的胡同。 胡同路边的泥土缝隙里都种满了雪菜。 她在心里暗暗记录下这一点:这个胡同居委会的动员能力不错。 胡同口和几棵树下头有一帮孩子站在一起聊天,让带着目的来的梁咏梅仔细打量了这些孩子一番。 男孩们个个都是泥猴一样,女孩子们也喜欢挥舞拳头。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 自己的目标应该不在这群孩子里。 在她看来,京城少先队五条杠总扛把子,必须是一个文质彬彬、举止有序、谈吐得体、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孩子。 所以她压根就没正眼看过那个骑在最高的树杈上在翻鸟窝的泥猴子。 ——都已经下过一次雪了,鸟窝估计都是废弃的,这个孩子有点傻。 树杈上骑了七个猴,嗯,是如同泥猴一般的男孩子。 被梁咏梅认为最傻的那个,正是她这次来想要刺探的目标——张宝根同学。 孩子的认知与特务不同,尤其这个还是带了后世不知多少怪趣味的老孩子。 京城少先队总扛把子,那必须是站在最高处的......可惜宝根做不到踩着刀剑飞下来,当一次潇洒的张近南总舵主。 站得高看得远。 宝根今天蹲树上就是为了盯着胡同口有没有陌生人,尤其是女人进入。 梁咏梅是今天第五个进入胡同的生面孔。 换做其他小学生,估计想象中的女特务都是黑白电影里浓妆艳抹、一步三摇、喜欢斜着眼看人的那种款。 而宝根则不同,之前四个人都被他一一排除,而这个看上去毫无特色的梁咏梅却被他看在了眼里。 第一、这个女人太普通了。宝根认为:人们要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拜访,总会多少收拾一下自己,尤其是女性。 第二、之前几个进胡同的人都没有一直盯着他故意找来的这一大帮孩子看,除了这个女人。 第三、宝根还没想出来......。 梁咏梅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自己的目标给盯上了。 她只是觉得这个胡同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因为吃食不足的原因,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会待在家里不大出门,可这个胡同里每走几步就会看到四五个孩子聚在一起聊天。 这让梁咏梅不得不一直保持着谨慎小心和微笑的表情。 直到她来到67号大杂院门口,这里前后二十米居然没有任何小孩待着。 思维略微松弛了一点,让梁咏梅下意识的在大杂院的门口停顿了一下,并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67号大杂院的大门。 骑在远方树上的宝根笑着点点头。 看来八成就是你了! (伊夏老师今天是又高兴又沮丧:自己儿子今天居然开窍了,缠着自己问了半天的各种学习问题,就是这些问题也太浅薄了些,说明这小子在学校里根本没认真上课! 算了,好歹这小子今天居然要主动学习了,原本想要出门遛弯的伊老师便熄了心思,决定在家里好好的辅导儿子。) 第288章 确认过眼神,你是对的人 梁咏梅在六十七号大杂院门口只待了三秒钟,她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装着若无其事的准备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 一个拖着两条鼻涕的男孩儿一阵风的从她身边刮过,冲进了六十七号大杂院里。 “茵子姐~~!” “张宝根他今天又上树了!!!” “你快过去瞧瞧,他还弄了一身泥。” 在听到“张宝根”三个字的那一刻,梁咏梅的脚步再次顿了一下,立即满脸惊愕的回头看向了胡同口的大树上。 只见坐在最高处的泥猴儿对着她哈哈一乐。 面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梁咏梅没有太过控制自己惊讶的表情。 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会对一个孩子爬树掏鸟窝感到如此惊奇吗? 除非这个人提前就知道自己是全京城小学生的扛把子! 宝根是个孩子,不是公安也不是大人,所以他的容错率很高。 换句话说,他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玩一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策略。 对于这个年代的孩子们来说,有没有证据不重要,觉得你可疑就够了。 了不起最后被蜀黍教育几句。 今天是周日,柳茹茵刚好在家。 随着关泰山的“奉旨投敌”,她手里拿着烧火棍气势汹汹的杀出了大院门口。 “都五条杠了,还是这么不靠谱!” “这事说出去不说给你们总队部,咱们胡同都觉得丢人。” “张宝根,你给我下来!” 五条杠骑在树上猛摇头。 “二姐,有本事你上来啊!” “你今天下不下来?” 柳茹茵手里的烧火棍子不断敲打的树干。 骑树上的孩子们纷纷讪笑着爬下来,然后躲得远远的。 “宝根快跑!” 早就得到宝根吩咐的梅子笑嘻嘻的抱住了茵子姐的腰。 宝根趁机一溜烟的下了树往家门口跑去。 果不其然,梁咏梅在装做看热闹的路人在盯着他看。 于是乎慌不择路的泥猴子一头撞进了梁咏梅的怀里。 这力道还真不小,痛的梁咏梅下意识的弯了腰。 宝根急忙向对方道歉把人扶起来,还替人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这个女人袖口上若有若无的面粉说明了她的身份。 “您是粮店的吧?您过来找谁呀。” 梁咏梅温和的笑着摆了摆手。 “没关系,对,我是附近粮店的职工,也是咱们街道的特约通讯员,阿姨是过来采风的。” 宝根再次哈哈一乐。 粮店加特约通讯员。 确认过眼神,你是对的人。 得,看来这位就是喜鹊没跑了! 在柳茹茵逮到宝根之前,宝根一低头冲进了大杂院。 柳茹茵急忙对着梁咏梅道歉了几句,也急吼吼的杀了进去。 解卫军和杨兴民正在大院里打屁聊天。 今天周日,院里来了不少人,包括宋家珍和谢欣月。 还有解卫军在分局新认识的几个朋友,以及杨兴民在街道派出所玩得来的几个好友。 解卫军和杨兴民今天攒这个局,其实也是宝根撺掇的。 两人结婚当然需要朋友们帮忙,提前聚一聚刚好说说这件事儿。 火锅炉子烧得正热,铜炉汤里还放了小半斤肉片,两大盘野菜放在一边,随时往里面下,甚至有人吃的发热还脱了大衣。 就在这时候宝根一阵风的冲了进来,柳茹茵拿着烧火棍子追在后头。 宝根直接找到了自己大哥。 “哥,有情况!我要报案!” 吃得一脸发红的解卫军笑着起身替他拦住了柳茹茵。 “好好说,你二姐揍你可不算有情况!” 宝根一阵风的冲进自己屋里,下一秒又冲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子弹壳做的口哨。 这是魏序言送宝根的生日礼物。 “哥,我刚才在门口和一个阿姨撞了一下,我不小心摸到了她的口袋,里头好像有这个!” “应该有好几个,我小心的摸了一下,似乎还是带弹头的!” 一帮公安同志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宝根还煞有其事的仔细摸了摸自己的子弹口哨,然后狠狠的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东西!” 宋家珍下意识的看向了柳茹茵。 “茵子,你刚才也看到那个人了?” 柳茹茵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怀疑。 “是个生面孔,应该不是咱们胡同的,我远远的听到宝根和她聊了一句,说是什么通讯员?” 解卫军认真的看着宝根。 “你小子确定……是带弹头的?” “必须啊,我之前去你们所里帮你擦了多少回子弹,这手感熟的不能再熟了!” …… 梁咏梅脸上一阵愕然。 她不知道自己口袋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五颗手枪子弹。 这东西她当然很熟悉,但她敢发誓这绝对不是自己的! 自己还没那么蠢,不出行动任务的时候会把这么要命的东西放在身上。 刚才那个小孩?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宝根的所有动作,惊恐加疑惑的摇了摇头。 她的职业素养可以肯定当时宝根的两只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对劲! 梁咏梅正想把手枪子弹向旁边的沟里扔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 “前面那位通讯员同志请等一下!” 梁咏梅急忙捏紧子弹重新放回兜里,然后露出平静的表情向后看去,随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个女公安带着六个男公安表情严肃的向她包围了过来! 梁咏梅是个出色的特工,她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之后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 单凭她手里的这五颗来历不明的子弹,任凭她如何解释都逃不过被人上门搜查这个结局。 可梁咏梅知道自己的家里根本经不起专业人员的搜查。 尤其是床下暗格里的手枪、美金和金条……。 鬼知道这哪里来的五颗子弹,加上这突然出现的七个公安,瞬间将她真实的身份逼到了绝境! 梁咏梅先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撒腿就跑。 这条胡同的岔道很多,加上她和这一群公安之间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以她的身手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能跑掉。 “追!” 梁咏梅这一跑,解卫军这七个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乌啦啦的都追了上去。 第289章 五条杠发威 梁咏梅跑起来的速度真心不慢。 片刻间就被她冲到了胡同中间的一个小十字路口。 她正准备往左边那条小巷冲过去时,却突然眼光一凝,一个刹车扭头冲向右边小道。 只见左边那条小道的墙壁上有人用煤炭写了几个大字和一个箭头。 【<--联防】。 而胡同正前方的两侧墙壁上也被人用粉笔写了几个大字。 【前方五十米是居委会和治安亭。】 紧急逃命过程中的梁咏梅根本没想许多,直接转向了墙壁上没有任何标识的右边巷道。 解卫军和杨兴民大喜过望。 这个蠢女人怎么选了条死胡同?! 确切来说,右边这条巷道的尽头是整个小苏州胡同院墙最高的死胡同。 别说是梁咏梅就连解卫军都爬不上去。 右边这条胡同的尽头很缺德,从远方看着尽头的左边似乎凹进去一块是条通道,但其实那是一面凹进去的院墙! 飞速跑过来的梁咏梅差点在急转弯时一头撞墙上。 梁咏梅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特务,一改平时温和女人的形象,捋起袖子咬着牙飞速寻找可以攀登的地方。 只看了一秒钟,她心里又怒骂了一声。 沿途的墙壁都是坑坑洼洼的,可偏偏就是这个地方所有的墙壁上的凹槽都被人敲掉了可以落脚的位置,变得光滑无比! 院墙后头人家家里难道藏着黄金吗? 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啊?! 拼了! 她凌厉的目光四下一扫。 在她接受的残酷训练里,只要有一块砖头或者一个瓦片,哪怕是一把泥土也能给她带来……。 我r你姥姥! 梁咏梅眼眶剧震,嘴角颤抖,心里瞬间把几辈子的脏话都同一时间骂了出来。 什么时候京城里还有这样干净的地方了? 别说长在缝隙里的青苔花草,随处可见的断砖瓦片,就连地面上泥土都被人铲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甚至怀疑自己在现场打两个滚,身上都不带沾灰的。 最后她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墙上,一行不起眼的粉笔字上。 【景川小学三年级丁班全体学生义务劳动承包场所。】 下头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请不要讲脏话,说谢谢!】 梁咏梅被一群公安摁倒在地的时候,嘴里咬牙切齿的憋出了两几个字来。 “我谢谢你全家……。” 伊夏老师很感慨。 逢人就说那天要不是自己被自己小子给绊住了,刚好能正面拦住那个女特务! 让他凭空与天大的功劳擦肩而过啊! 气得刘芳阿姨恨不得踢他几脚。 就你姓伊的这小体格能对付女特务? 别到时候落到女特务手里成为人质就笑话死了。 宝根拉着梅子在一边看热闹,他其实心里也在琢磨着。 要是那天他没让伊红兵缠住他爹,最后让梁咏梅从伊夏老师这里套取情报,十个里有八个是错的……。 六十七号大杂院人丁单薄?但有三个公安,五个d员。 还有伊老师嘴里那个生性温和的“林技术员”,他懂个屁的材料技术,在朝鲜战场上杀人抹脖子倒是一把好手。 还有他对自己的那些评价……。 “梅子,我觉得你爸爸说的对,要是他真的出来拦住女特务,说不定就真的立大功了!” 九岁的梅子,无语的看着自己老爹。 自己爸爸天天说宝根的坏话,而宝根却天天在她面前说自己爸爸的好处。 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绿茶根在偷偷得意的笑。 公安的动作很迅猛也很有力,梁咏梅那条线上所有能够联系上的特务都被一扫而空。 发动群众带来的威力可不是吹的。 收获也自然是满满,甚至堪称是一场惊喜。 因为梁咏梅这条线上的人是专门做情报分析和评估的。 与他们有联系的小组就有五六个之多。 三天之内被收网的人就达到了七十多个! 加上上次宝根发现的河边端倪,最后公安部门给了宝根一个个人三等功。 至于解卫军等人都是二等功起步。 而且上级考虑到特务既然已经关注到了宝根一家,尤其是宝根现在是京城少先队总队长、林靖远也在秘密部门上班,所以特批解卫军、宋家珍和杨兴民三人可以日常配枪回家。 宝根在少先队总工委学生干部会议上接受了表彰。 与此同时,作为京城少先队总扛把子宝根终于开始借机发威。 他借着这股东风向总工委申请,组织全京城少先队员学习反特知识。 这个理由光大上,总工委自然不会不答应。 宝根还请求由总工委对少先队总队、区队的学生干部们提前进行培训,然后由这些学生干部们下到各个学校进行宣讲。 这个主意很不错,总工委方面自然也随口答应了下来。 但谁也没料到宝根会在这些学生干部下到各个学校去宣讲之前,又单独开了个小会。 他往培训资料里加入了一点点私货。 一周之后,看似又是一次走过场的培训全面铺开……。 代号毛狐狸的男人看似平和实则极为紧张的在大街上走着。 最近京城的形势对他们来说太过严峻。 很多潜伏的小组一夜之间没了消息,也让他们小组被迫承担了更多的任务。 这次他出门是准备用一种死信箱方式与另外一个小组取得联系。 死信箱的地点是一个电线杆。 上头会有一张新贴的广告纸,或者宣传单。 他只要找到这张纸上特别的标记,就知道对方小组是否安全和传递的大概信息。 在走过第七根电线杆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电线杆,果然上面多了一张新的宣传文章。 右上角应该有记号。 嗯……。 嗯!!! 右上角本该有五到六个不同排序的黑点来传达信息,可这右上角密密麻麻如同星空一般的黑点是怎么回事?!!! 强忍住揉揉眼睛的冲动,男人不敢停留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下一个死信箱。 这是一个墙缝,很隐秘的所在,呃,大概曾经是吧……。 他眼角抽搐着看着几个红领巾正一脸兴奋地拿着小铲子在挖这个墙缝。 身后还有几个提着泥灰桶的红领巾,看似准备事后把这里彻底填平。 沿途一路走下来,男人摇摇欲坠,惊惶不安。 似乎全京城的红领巾都在出动,什么鸟窝、墙缝、树洞、树根下头、长椅下头、带有特殊标志的石头堆、泥巴洞、老鼠洞、沿途的标语、告示上多余的痕迹或者污渍都被涂得五花八门。 他这一组预备的十二个死信箱瞬间就没了十一个!!! 来到最后一处死信箱楼下,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几个红领巾在拿着铁皮喇叭大喊。 “晒被子的大妈们请天天翻个面儿,不要老是一个样!” “家里窗台上种了花的,请每天换个位置,不要老是那么单调,共创胡同美好环境啊……。” “草帽、面巾喜欢挂外头的,不要天天挂在同一个地方,那是浪费行为……。” “不方便的没关系,我们红领巾服务队会帮大家换着来啊,甭谢……。” 男人顿时脚下一抖。 第290章 弄死你! 普普通通的小院房间里,两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男人在小声说话。 “我估计他们马上就有大动作。” “他们居然连全城的小孩都发动了起来,大街小巷上各种能藏纸条和东西的地方都被那些熊孩子扫了一遍。” “就连我那么隐蔽的屋檐下头瓦片缝隙都被他们给摸了几把。” 另外一个人悚然一惊。 “那你藏在里头的东西呢?” “哎,别提了,自然是被那些小孩交了上去。听说那几个孩子不但被全校表扬,还被奖励了五斤粮食。” “不光是我,很多小组的死信箱和信息交换池都被这些熊孩子给毁了。” “公安们顺藤摸瓜,咱们不少人都被抓了。” 另外一个人猛然起身。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那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下一秒,门窗被人猛的撞开,四五个公安持枪扑了进来。 仅仅是因为代号喜鹊的特务忽然对宝根一家产生了兴趣的缘故,直接导致了潜伏在京城的特组小组们遭到了几年前最惨痛的打击。 尤其是位于情报网最高层的特务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几乎失去了与各个小组的全面联系。 他们只能冒险采取面对面接头甚至是开机发报的方式进行联络。 对于隐秘发报的电报机,有公安局的电讯侦查车满街乱转去抓。 而宝根同学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动手了,就必须“宜将剩勇追穷寇”,给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知道一下宝根小爷的怒火。 全京城小学生如今都只上半天课,大半天无所事事的要么躺着要么在街边坐着聊天。 话说武侠小说里消息最灵通的是什么帮派? 自然是大街小巷无处不在的丐帮。 但丐帮的也比不上好奇心爆棚的孩子们。 11月底,在东城区的少先队总工委召开了全市大队长会议。 最近破获大量敌特的公安部门代表在大会上热情洋溢的发表了给全城红领巾的感谢信。 同时,京城少先队总队获得集体一等功。 三个有重大发现的大队荣获集体二等功,另有五个个人三等功下发——孩子们掏东西的热情实在是太高,从各处老鼠洞、鸟窝、墙缝、树根洞、屋檐下等地方挖出来的各种有用的异常物品堆满了两个房子。 作为总扛把子,这次“歪打正着”行动最大的幕后指使者,宝根同学自然也被要求在会上代表总队做发言。 他的讲话稿是被老师们反复修改过的,但依旧不妨碍他最后加了点私料。 “......以上是我们总队和各区队、大队对这次红领巾卫生安全大扫除行动的总结,最后,总队希望各区队、各大队继续发扬斗争精神,不要泄劲。” “如今所有小学都是半天轮换上课制,要注意劳逸结合,不在家躺着的时候,京城各处公园、茶馆、公交站、饭店、报刊摊子周边都可以去坐坐,多接触大人们的世界,提高我们对社会的认知。” “哪怕是听到的那些寻常的事情也可以写在我们的日记里,作为我们成长的养分。” “当然,如果是比较有趣的事情,那就更值得我们互相探讨不是么?” “我们必须保持我们在精神上进取心......,我建议举办一次到多次这方面的社会实践......。” 公安部门的代表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悄声和总工会的同志嘀咕。 “你们要真是搞这个社会实践,收集上来的东西我们也想看看。” 以为这就完了? 那不可能。 宝根阴狠起来,什么招都能用。 他记得在谍战片里有一个叫做安全通道的套路。 也就是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在小巷里或者两头安排一个长期住在这里、或者在这里做事的人。 执行秘密任务的人会在回家、会面之间刻意路过这里,让蹲守的人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尾巴。 这种小巷在京城真心不少,所以宝根估计现在不得不冒险频繁碰面接头的特务们,恐怕也在频繁使用这种安全通道来测试自己身后的安全。 没关系。 孩子们反正没事,在这种地方独自修鞋、洗衣服、择菜或者摆摊的人们身边肯定会多出一群热心的小朋友来。 这叫送爱心。 作用大不大? 很大。 某些出门接头的家伙每次路过安全通道检查身后情况,却被一群小孩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心理压力太大了。 其实宝根还有最狠的一招没使出来。 他准备用掉一颗小五星,换取一份潜伏名单,然后按图索骥的“抽查”下头的各大队的队员日记。 就算那些日记里没有他要的某人某地的线索也没关系。 “关于崇文区西四块玉胡同的那篇日记就不错,让附近的大队多派几个队员去了解下生活。多写写那些寡言少语的煤炭工人,他们才是最可敬的,尤其是从外地来到京城搞支援的。” “总队建议不要巴巴的上门去问,要真实,让队员们没事蹲在路边观察,然后平白的描述。” “印刷厂附近的大队选的几个日记很有感触,老师,我建议让他们没事的时候可以找老人们去了解一下印刷厂四周居民们从解放前到解放后的生活变化......。” 总队每段时间反馈下去十多个看似寻常的意见里,总藏着几个致命的信息。 几周之后,东南某w,一座戒备森严的所在。 一场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的会议正在召开。 惨叫和求饶声正逐渐远去,会场门口还残留着可疑的水痕。 好几个责任人被无证据拖走。 主持会议的人表情扭曲,极度愤怒。 “损失惨重!极其惨重!” “严查,必须严查!” 忽然有军官一头冷汗的来到会场门口。 “报、报告~~~。” “什么事?!” “对岸紧急情况,他们各地公安在昨晚统一出动,我们和其他两个单位在对岸的情报网几乎全军覆没......。” 一屋子人都傻了。 开什么玩笑? 全军覆没,他们自己的总座都不见得知道这些人的集体名单吧? 当然如果换成八十年代整合时出现的内部统计表格,那就说的通了。 在十一月和十二月的电报里,宝根其他战略经济情报都没提供,一水的全是特务名单。 惹我! 我弄死你! 第291章 叔,别把我给摔了! 1960年的11月到12之间,对于某些特别职业者而言是恐怖且难以煎熬的。 尤其是京城剩下的几个漏网小虾米,整天都惶惶不可终日。 就连公安部门也分外惊喜,他们没想到把这些个毛孩子发动起来的作用还不是一般的强。 只是他们也知道,孩子们的兴趣都是一阵一阵的,估计过段日子敌人也会有了新的手法,孩子们也会对此失去耐心。 作为总队长,宝根每个月需要去总工会报到七八次,顺便处理一下各大队交上来的“作业”。 宝根很负责每天放学后都去总工会值班,直到十二月十日。 后续大半个月会有其他总队委来值班,他总算可以去做点别的事。 京城秘密战线的情势也随着宝根的“休假”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宝根很狡猾。 他在留给后续值班学生干部要处理的“作业”里也藏了几个钩子。 而且之前大概率能找到特务线索的那些“作业”,他也是通过蒋彤和李登峰等人的手来完成的。 “就算公安部门想挖掘培养人才,也会把目光投向蒋彤、李登峰和魏宏伟身上去的。” 宝根蹲在家里,有时候也会不无得意的暗自爽一爽。 马上就是杨兴民和谢欣月的好日子,宝根觉得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自己肯定要做点什么。 他准备明儿就去东四花鸟市场淘换点东西。 这个行程其实就算是没杨兴民结婚这事,他也准备在12月11日走一遭的。 没错,之前有篇涂鸦提到了今天东四花鸟市场会出事。 分局突袭了花鸟市场,抓获了一个特大的走私手表团伙,同时还把一些做私下藏品交易、生活物资交易的买卖双方给捎带了进去。 宝根对手表不感兴趣,真的! 什么套牌的上海牌和侨汇商店的英纳格,他一小孩要什么表啊? 他又不是要结婚的解卫军和杨兴民。 宝根就是心善人好,看不得那些人因此倒霉,家里人伤心。 他之所以敢趟这个浑水,是因为他打听到明儿分局和街道派出所都有行动,自己大哥大嫂和杨兴民都在行动人员里。 领头还是秦老爷子和严师傅。 他明面上的理由是去买个好点的蝈蝈笼子,准备明年养个蝈蝈。 这东西可以当做玩具买卖,不犯忌讳。 大冬天的,东四花鸟市场人更多了。 虽然各城区已经开放了农贸市场,但最根本的粮票问题很多人还得在这里解决。 毕竟黑市开一天不开一天的,买卖人手里有什么东西都得靠运气。 至于东四花鸟市场已经逐渐从私下的古玩交易市场转变成了固定的黑市交易场所。 最大宗的就是粮票。 之前你在这里问一声“要叶子么?” 大家都知道你是卖字画的。 可如今进来买卖东西的八成都是行外人,“叶子”这个词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叶子现在指的是粮票、布票、工业券。 搞得那些做古玩买卖的不得不把搬出了解放前的行话来做区别。 书用“册子”,画用“片”,暴露的风险也随之增加。 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带着帽子和口罩——问就是天太冷。 宝根和他跟前的摊主都是异类,他们不需要口罩什么的。 挑好了一个蝈蝈笼子,宝根便直奔市场西头。 那里将是分局和街道派出所突袭的重点。 今儿抓获的人手里有好几件字画,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可惜都在几年后的大会上当众一把火给燎了。 “小屁孩,边儿去!” 高老三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想把这个找自己买年画的小孩给轰走。 什么年画? 他手里的这点东西可都是真宝贝! 几个名家的字画起码得八十块一张,而品相最好的得要一百二! 就他手里最最次的也要卖二十块。 一张年画多少钱? 供销社三分到五分一张,回收二手的也就一分钱。 这小孩出五毛一张确实很豪横......个屁! 与高老三一个感触的还有富德。 他笑着调侃了宝根一句。 “孩子,家去睡一觉,梦里啊,啥年画都有!” 几个古玩贩子抱着手嘿嘿发笑。 他们都算是见多识广的,但今儿这事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拿着钱出来找他们买年画? “也别笑孩子,”年纪最大的龚龟山见不得孩子受欺负,急忙劝了大家几句,“人家孩子年纪小,估计是供销社不卖年画给他。怕他路上弄坏了或者买错了,懒得和他家里人计较罢了。” 说完他又指了指市场东头。 “那边有卖旧东西的,应该有老年画卖,品相好的也就一分五,去吧!” 宝根也不急,一会儿有你们求我买的时候。 他对着龚龟山笑了笑。 “谢谢大爷,你这几幅画能给我看一眼不?” 龚龟山反正也没事,把自己的三幅画都给他看了一眼。 宝根看完说了谢,然后直奔附近不远处拎着鸟笼在转悠的一帮人。 走近了他听见一个买家正和一个卖家聊天。 “凤凰叫不叫?” “当然叫。” “什么行情?” “三方土换一羽。” 买家听了这价格有点犹豫。 上头这些都是这个团伙的黑话。 “凤凰”指的是从沪上表厂里流出的组装货和侨汇商店里的英纳格手表。 一方土就是一百块! 正规商店买上海牌手表,得要一百二十块加十五张工业券,而且还限定一人只能买一只。 如今工业券在黑市的价格在十五到二十块之间波动,越靠近年节的时候价格越高。 十五张工业券,普通工人要攒两年,干部也要攒一年。 所以三百块的价格其实不算贵。 可明显买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走了。 拎着笼子的人摇摇头正准备另找买家。 “叔,你的鸟笼卖吗?我出三元!” 那人呵呵一乐,摇摇头。 “哟,三块啊,你这孩子还真富裕!可叔这笼子不卖。” 他笼子下头暗格里藏着表和钱,是断然不会脱手的。 宝根其实就是和他们先碰个面,混个脸熟而已。 “孩子,这里杂,早点家去吧。” 宝根装模作样的谢了这人。 “叔,能举我一下么?我大哥大嫂估计找不见我了!” 那人也热心,放下笼子把宝根举了起来。 “叔,你看那边,那对男女青年就是我哥和我嫂子,东边那个穿大棉衣的是我一个院的哥哥。” “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他们一会儿就过来。” “哦,他们也买笼子?” “不是,他们来办案,我哥哥嫂子和同院的哥哥都是公安。” “我刚才看到几个口上都是我哥单位的人,我哥的师傅就是带头的。” “叔,你手抖啥?别把我摔了......。” 第292章 似乎真的不在乎 那人既然敢出来做生意,自然不是傻的。 不可能宝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急忙放下宝根,招呼了一个没带笼子的人往东口走,去看看情况再说。 没几分钟那人就一头汗满脸惊恐的跑了回来。 “哥,不好,口子上全是便衣的红子,有个人我认识,和我一个胡同的!” “进市场的没管,但想出市场的必须登记检查!” “哥,东西不能要了,咱找个地方一扔,咱们马上走!” 这人急了,立即一低头。 诶,那孩子呢? 宝根早就一溜烟来到了大哥身边。 “哥,嫂子,你们怎么也在?我来买蝈蝈笼子的!” 解卫军急忙揉揉他的头。 “马上回家!” “得嘞。” 宝根直奔出口的方位,还故意和几个脸熟的叔叔打了个招呼。 这几个都是经常去他家里聚会的,笑嘻嘻的把他举高高想吓一吓。 这个可是五条杠,不比其他小孩。 出了市场没多远,宝根把衣服反着穿好又戴着口罩从另一个口子跑了进去。 当走私表贩子发现公安出现后,其他的团体也自然很快知道了这一点。 损失几百和损失几百再坐几年是道很容易做的选择题。 宝根回到原地的时候,那些表贩子果然都已经都散了,附近墙边的角落里还放着七八个无人问津的鸟笼子。 那帮人虽然很心疼,但还是狠心只带走了部分钱和票。 手表和七八个鸟笼子都扔在这里。 宝根背着身子隔着手套拿起鸟笼子拨开暗格,将里头的手表和不太好处理的票据都塞进自己的口袋(笔记本空间)。 处理完这里,他又来到了之前那帮古玩贩子待的地方。 果然这帮人也得了信,都急匆匆的往出口挤去。 宝根记得涂鸦文章里说过,当时他们没人发现公安已经控场并控制了他们在外头设的眼线。 只要多给他们五分钟,他们就能把字画叠起来藏到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藏东西的地方其实是他们坐的几个破石墩,每个石墩里头已经被挖空了一半。 五个石墩,宝根就没动龚龟山坐的那个,其他四个都被他趁着兵荒马乱给收走。 搞定一切,宝根拍拍手找到一个角落把衣服再次穿正,脱了口罩还手套,直奔西边口子。 那里是分局的人在守着,他也熟。 ...... 到手的字画不说,宝根光手表就有了二十七块。 其中英格纳有十一块,其余的全是上海牌(卷宗里说工人故意“报废”掉一些配件,积累到一定数目,自己在外头巧手组装。) 解卫军和杨兴民两人都只买了一块表,几乎已经花光了他们一半的积蓄和全部工业券。 新表是送给两位新娘的。 宋家送了解卫军一辆全新的永久11自行车,一百八十块加上整整三十张工业券。 谢家给杨兴民的是一辆飞鸽22,花了一百五十块加二十五张工业券。 不是谢家小气,而是谢欣月更喜欢飞鸽的款式和后座。 宝根沮丧的发现,他弄回来的手表和那些侨汇券压根送不出去。 “昨儿不是挺高兴的,今儿怎么又郁闷了?” 梅子看着宝根在无聊的踹着电线杆下头的雪堆,表示了一点点关心。 宝根抬头看着乌黑的天空,心里的郁闷不知该从何说起。 ——梅子啊,我空有一身好东西可就是不能拿出来啊!这种郁闷,实在是无法对外人说的。 “外人?哼,你说我是外人!” 宝根假装诧异。 “梅子你说的对,你不是我外人,不过,我下次再告诉你。” “德性,说的谁很好奇似的。” 梅子小脸一板。 “明儿你们院兴民哥结婚,满院子人都在忙,就你躲出来偷懒。” 宝根无所谓的又踢了一脚电线杆子:“娶媳妇有什么好玩的?” 梅子无语加不高兴。 “那你上次还跟关老二抢?” 宝根眨眨眼:玩娶媳妇的儿童游戏他是真心不喜欢参与,可谁要那帮熊孩子总让你当新娘子? 他又狠狠踢了电线杠子一脚。 “刷~。” 一阵电流声响起,路灯亮了。 “总算是来电了~!” 不远处的院落里传来了刘思敏的欢呼声。 有了路灯的照射,梅子也不和宝根怄气,两人把雪堆扒开,借着路灯亮光开始修建小城池。 宝根跑回院里从卢二婶子那里弄了点红纸的碎片回来,把白雪小城装饰的极其喜庆。 他还偷偷的哼着歌。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过门~~~。” 梅子忽然一抬头,满脸好奇。 “你刚才唱什么?!” “没啥啊。” “一天到晚奇奇怪怪的。” ...... 鞭炮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大人小孩都欢快的捂着耳朵。 红色的碎末在小雪里飞扬,白的红的在半空的气旋里起舞。 杨兴民骑着新单车载着一头红花的谢欣月在亲友们的欢呼声中转圈。 被他们骑车转圈的建筑是派出所的食堂。 这是1960年新流行起来的结婚仪式——围绕单位食堂转一圈。 一直没开的小灶窗口今天也难得打开。 单位食堂要给新人准备两道好菜! 转了几圈,吃过领导送的菜,杨兴民便在同事们的拥簇下载着一脸羞红的谢欣月直奔六十七号大杂院。 一共三桌酒。 杨大爷屋里一桌,新郎、新娘、杨大爷和谢家父母、亲戚和单位领导在这里吃。 隔壁新房里一桌,全是杨兴民和谢欣月的朋友同事,由解卫军负责。 最后一桌在解卫军的新房里,请的是街坊邻居,由高山南负责招呼客人。 大杂院一直热闹到1961年元旦之后,解卫军和宋家珍结婚,接着是高山南和贺红芳结婚。 胡同里有人还私下迷信。 说六十七号大杂院的风水好。 到了一月份,北海上头的冰就可以正式开滑了。 胡同里孩子用的是最简陋的工具——木板冰车(拆家里的板凳面子)。 宝根和关老二分别用力推着梅子和刘思敏在冰面上一溜滑出老远。 滑出去的时候梅子每次都笑着闭上眼大叫“宝根加油~~!” 而刘思敏则大呼小叫。 宫爱珍气喘吁吁的提着自己的木板跑了过来。 “算我一个!” 宝根伸脚一踢,载着她的木板滑向了低年级的那群人。 身形瘦小的宫爱珍被气的大叫。 “我不要去小孩那边!!!” 冰面上的另一边。 柳茹茵和韩美玲一边慢悠悠的走路,东倒西歪的哈哈大笑。 而不远处,正推着叶芝薇飞出去的宁屹川却再次偷偷看了玩得很投入的柳茹茵一眼。 ——一个多月了,她似乎真的不是很在乎自己和谁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