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嫁给渣男死对头,我强得可怕》 第1章 渣男夫君和白眼狼儿子 安平侯府。 无人问津的西苑。 庭院荒芜,杂草丛生,院子里早已是破败不堪,枯萎的植物杂乱无章地攀爬缠绕, 凄凉萧条。 魏沅箬双腿尽断,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不见半点光芒。 “母亲,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姝姨性子柔弱,不争不抢,你却对她做尽恶毒之事,如今走到这番田地,是你的报应,从今往后,姝姨才是我娘亲,我不会再认你。” 说话的,正是魏沅箬年满十岁的儿子,安平侯世子,裴昭。 当年,她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儿子,如今站在她面前,为了一个外人,居高临下地指责她,同他父亲裴烨如出一辙的冷血,无情。 裴昭身旁,男人一身月白色长衫,气质如松,那双含情目,看狗都深情,她当年,就是被这么一双眼睛给骗了。 魏沅箬收回目光,没在裴烨的身上多做停留。 “魏氏,当年我就告诉你,姝儿性情柔弱,不会跟你争侯夫人的位子,可你还是千方百计陷害于她,我能留你至今已经仁至义尽,只要你把藏好的账本交出来,侯府贵妾的位子,我给你留着。” 裴烨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似乎他贬妻为妾,她还带感恩戴德下跪谢恩才是。 “烨哥哥。”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婉转缱绻。 “你说话太冷漠,吓到魏姐姐了。还是让我来同魏姐姐说吧。” 门外,女人身姿婀娜,弱柳扶风,款步走到裴烨父子俩身边。 “姝姨,您怎么来了?这里肮脏不堪,别让魏氏这肮脏的模样污了您的眼,这里有我和父亲在,保证完成任务。” 来人正是裴烨的白月光,兵部尚书之女,李静姝。 不同于跟她说话时的冷漠,裴昭跟李静姝说话时,句句都带着卖乖和讨好。 李静姝微笑着来到近前,轻轻拍了拍裴昭的肩膀,继而眼神娇俏地看向裴烨,道:“烨哥哥,你跟昭儿先出去吧,让我单独跟魏姐姐聊聊。” “姝姨,魏氏太危险了,小心她伤到你。” 裴昭率先反对,眼中满是担忧,看魏沅箬的眼神里还透着一丝厌恶和防备,连称呼都从“母亲”改成了“魏氏”。 哈,这就是她当年九死一生生下的儿子,流淌着他父亲的血,跟他父亲一样狼心狗肺。 “昭儿放心,你母亲她如今这样子,伤不了我了,让姝姨跟你母亲好好聊聊。” 见李静姝坚持,父子俩拗不过,只好应下。 出门前,还不放心地看了李静姝一眼。 “魏氏,你好自为之,切莫再做伤害姝儿的事。” 裴烨神色凌厉地警告了一句。 裴昭赶忙跟上,小拳头当着她的面用力挥了挥,“你要是敢伤害姝姨,我一定打死你!” 狠话放完,父子俩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屋。 门,被缓缓合上,长久失修的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原本就不透光的室内,越发昏暗。 “魏沅箬,看到了吗?纵使你千般算计,你的丈夫,你的儿子,都一如既往地站在我这边。” 裴烨父子不在,李静姝再一次露出了魏沅箬熟悉的阴毒。 “你呀,真是没用,丈夫笼络不住,连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都要认我为母。” 魏沅箬闭上眼,没吭声。 李静姝来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刺激她。 放在以前,她或许真能上她的当,可如今,她早已经乏了,也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斗志。 “哦,对了,有件事烨哥哥没告诉你,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你娘家……被灭门啦,嘻嘻~” 魏沅箬原本已经一片死寂的双眼,此刻猛然睁开。 “李静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李静姝捂着嘴,阴阴地笑了,嘴,附在魏沅箬的耳边,道:“就是……你们魏家,都死光啦。是烨哥哥亲自抄的家,亲自监斩的哦。” 她抬手,摸着魏沅箬早已枯败的脸颊,“你关在这里两年多了,外面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妹妹亲自来告诉你了。” 魏沅箬浑身发颤,眼底充血,目眦欲裂,“你们……不得好死!!!” “哈哈哈~~” 李静姝笑得肆意,“这姐姐怕是看不到了。” 她朝门外看了一眼,继续压低声音道:“你那个儿子,跟你一样蠢,这种愚蠢的废物,等我跟烨哥哥的孩子出生后,他会像你一样,当我儿子的垫脚石哦。” “姐姐,你要是把烨哥哥想要的账本交出来,我答应你,以后,会给裴昭留一条活路。” “当真?” 魏沅箬眼睛一亮,神情也跟着激动起来,如枯骨般的手,紧紧抓住李静姝的手腕,“你真的会放昭儿一马吗?” “当然,只要你好好配合交出账本,我一定会善待裴昭的。” 她一定会让他风光大葬!!! “好……好,我告诉你。” 魏沅箬神情激动,眼神中透着希望的光,“账本……账本在……” 她的声音太低,李静姝听不清,便蹙起眉,朝她凑近了一些。 “账本在……在……” “账本到底在哪,你能不能说响……呃……” 下一秒,李静姝只觉脖子上传来一道热流,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颈部动脉已经被一枚木簪捅破,血,汩汩地往外涌。 李静姝双眼瞪大,不敢置信地捂着脖子,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裴昭那个孽障的狗命,你以为我稀罕?” 魏沅箬发出嘶哑的笑声,抬手打翻了桌子上微弱的油灯,落在早已被她泼满烈酒的床单上。 转瞬间,火光冲天—— 房门在下一秒被踹开,裴烨父子俩目眦欲裂地冲进来,火光倒影在他们震颤的瞳孔之中。 “裴烨,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哈哈~~~” 她看到裴烨双目猩红,嘴里喊着什么她听得并不清楚,只是目眦欲裂地朝她的方向跑来, 任凭那摇摇欲坠的横梁砸下,他都未有所觉。 他,还想救李静姝呢。 只可惜,他的姝儿,在他们冲进来之前,就没气了。 第2章 浴火重生 “沅箬,姝儿性情柔弱,人淡如菊,她只是太爱我了,想要一个名分而已,不会跟你抢侯夫人的位子,你怎么就容不下她?” 身上被烈火灼烧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消失,裴烨那熟悉的嗓音,再一次传入魏沅箬的耳中。 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当年,裴烨要将李静姝娶为平妻被她反对后,他就是这样指责她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保养得白皙纤细的双手, 经脉尽断的双腿站得笔直,她悄悄往大腿掐了一下,久违的痛感让她禁不住眼眶一热。 所以……她重生了。 她依然是那个恣意洒脱的魏沅箬,她的双腿还没有断,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用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如同一个溺水濒死之人找回了生机。 她说过,如有来生,一定会让裴烨不得好死。 见魏沅箬沉默不语,裴烨眉头轻蹙,生出一丝不耐,“魏沅箬,娶姝儿为平妻这件事已经定下,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劝你最好别闹,否则,别怪我以善妒之名休了你。” “魏氏,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能嫁入我们侯府实属高攀,姝儿可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她愿意跟你平起平坐是你的福气,你要识大体。”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裴烨,而是他的母亲,安平侯府老夫人李氏。 算起来,李静姝跟李氏算是本家,当年侯府落魄,说是百年世家,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 李氏为了解决侯府欠下的外债,在父亲准备给她招婿的时候,聘了媒人去魏府说亲。 魏家乃江南第一巨贾,产业遍及整个大齐,谁娶了她魏沅箬,就等于是娶了一座金山回去。 李氏盯上的,自然是她那庞大的嫁妆。 在大齐,有十分明显的地位等级之分,士农工商,商排末等,即使富可敌国,也会被那些自诩清贵的侯门贵胄瞧不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会在侯府上门说亲,再见裴烨一表人才,文采斐然时二话不说就答应将她嫁给裴烨。 彼时,裴烨已经考上了解元魁首,如果殿试再一举夺魁,那就是大齐百年难遇的三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 落魄的侯府迟早会有起复的一天,只要他们魏家攀上侯府这棵高枝,以后后代也会节节高升。 她父亲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为了让她不被裴家看不起,几乎给她陪嫁了魏家一半的财富。 当年,一百多台嫁妆抬进侯府,堵了京城两条街,就连皇家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 李氏高兴坏了,成亲当天龇着大牙直乐。 连连说裴家娶了个好儿媳。。 嫁到侯府之后,她开始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侯府家用,为侯府还债,修复破败的侯府,更是让裴烨毫无后顾之忧参加殿试。 她以为,李氏是真的喜欢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儿媳妇,也是真心待她如亲女。 可经历过上一世,魏沅箬知道,裴家从上到下,是一脉相承的厚颜无耻,不仁不义。 从李氏,到裴烨,再到白眼狼裴昭。 刚想到自己那个废了半条命生下的孽种,魏沅箬的面前便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母亲,祖母说得对,商户最为卑贱,你满身的铜臭味,怎配当我母亲,静姝姨姨跟父亲青梅竹马,才貌双全,侯府和尚书府更是门当户对,静姝姨姨跟父亲才是最般配的,只有她当孩儿的母亲,孩儿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魏沅箬缓缓抬眸,经历了上一世,此刻,她看着眼前堪堪不过五岁的稚童,早就没有了生为人母的柔软。 他今日说出这番话,不免有人在他耳边教唆,可稚子亲母,那是天性。 裴昭能那么轻易接受这番言论,说明他的骨子里,也认同他生母卑贱,不堪为他母亲。 这个孩子,曾经是她的软肋,上一次,也是这样的软肋成了刺她最深的尖刀,这一世,这样的白眼狼,她不会再要了。 魏沅箬眼中骤然升起的冷意让五岁的裴昭表情微顿,随即,一抹恼怒染上他稚嫩的脸。 “母亲,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我心里,静姝姨姨才能当我的母亲,你若是再执迷不悟,父亲会马上休了你。” 裴烨很满意儿子的这番话,手掌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发顶,眼神里透着赞许。 目光投向魏沅箬的时候,又冷淡了下来。 “沅箬……” “好。” 魏沅箬冷声打断了裴烨的话。 这么冷不丁的一个“好”字,让裴烨一怔,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魏沅箬又加了一句,“你可以娶李静姝进门。” 魏沅箬这话落下,厅里的几个人都满意了,尤其是裴昭,原本带着幽怨的脸上瞬间露出喜色。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静姝姨姨就是我母亲了。” 裴昭牵着裴烨的手,一脸的迫不及待,“父亲,我们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静姝姨姨,我还要去锦福阁给静姝姨姨打一支金簪子当礼物。” 说着,便扯着裴烨的手要往外走。 倒是裴烨有些不太敢相信魏沅箬会突然改变主意,还这么好说话,只面带犹疑地看着她,道: “沅箬,你真同意?” 魏沅箬直视着裴烨,眼中冰冷的嘲讽让裴烨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心虚和难堪来,但下一秒,又不满魏沅箬的态度,眉头轻轻蹙起。 刚要说话,却见魏沅箬对他红了眼,“当初夫君曾允诺我,今生只我一人,绝不纳妾,我也一直坚信夫君会信守对我的承诺,可如今……” 听魏沅箬提起自己当初那番诺言,裴烨的眼中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愧色,但很快,这份愧色便消失不见了。 当初的诺言是真,如今变心也是真,魏沅箬自然是看清这一点的。 没给裴烨狡辩的机会,魏沅箬又道: “乍然听夫君说要娶平妻,我自是难以接受的,可夫君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自知没法阻拦。” 魏沅箬知道自己什么样最为动人。 第3章 这辈子,我们不死不休 当初只一眼,裴烨便愿意娶她,除了魏家万贯家财动人心之外,当然还有魏沅箬这张绝世的容颜。 以往,她替裴烨操持着侯府,从上到下都游刃有余,即便偶尔遇见什么困难,她都能轻松化解。 为了不给裴烨带来困扰,她从来不拿内宅之事去麻烦他,自然,裴烨也从没见过她示弱无助的一面。 男人,总喜欢以救世主的姿态去心疼弱者。裴烨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见魏沅箬这般模样,脸上当即浮出了一抹怜惜心疼之色,提步上前,握住魏沅箬的手,道: “沅箬,你放心,即使娶了姝儿进门,我也不会负你,你依然是我安平侯府的侯夫人。” 呵! 魏沅箬看着裴烨眼中的真诚,只想笑。 畜生许的承诺,屁都不是! “我如今只有一个要求,还请夫君答应。” “你说。” 既然魏沅箬答应让李静姝进门,裴烨在这个时候自然会顺着魏沅箬的心思以示安抚。 “外人皆知我对夫君一片痴心,你娶平妻之事,若是由我来操持,总会有人觉得为妻嫉妒,无论为妻在婚宴一事上做到如何尽善尽美,也总会有人伺机挑错, 因而,我想把中馈之事交还给母亲,让母亲操持你二人的婚事,总不会有人多嘴置喙什么。” “况且,娶妻与纳妾不同,让母亲主持婚事,想必在静姝妹妹看来更为敬重她。” 魏沅箬这番话说得十分讨巧,也十分合理。 让正妻操持娶平妻之事,听起来就跟纳妾一样,总归不太好听。 再者,魏沅箬的忧虑也有道理,外人谁不知道安平侯夫人对安平侯一片痴心,各方出钱出力为他仕途铺路。 若说她能真心实意为丈夫娶平妻,不会有人相信。 到时候总会在婚宴上指摘她一些什么。 如果由母亲操持,魏沅箬就能避嫌,也没法让人说到她头上来。 此时的裴烨,对魏沅箬还残留几分愧疚,自然也会为她多想几分。 听她这么说,便立即答应了。 “好,都听你的。” 他深深地望了魏沅箬一眼,继而看向此时坐在堂中央眼中冒光的李氏,道: “母亲,沅箬担忧得也有道理,孩儿与静姝的亲事,就辛苦您了。” 李氏二话不说就应下了,“吾儿娶贤妻,当娘的哪有说辛苦的道理,烨儿且安心,你和姝儿的婚事,交给母亲来就行。” 说着,李氏眼珠子飞快转动,那双上挑的三角眼里,是盖不住的算计。 当年,侯府落魄,债台高筑,魏沅箬一进门,李氏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魏沅箬以后才是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要将侯府中馈交由她来管。‘ 实则,侯府内里早已空虚,哪来的中馈给她管,无非就是想借魏沅箬的嫁妆还侯府的债。 现在,侯府已经重新回到从前光辉的日子,那中馈之权自然是要要回来的。 自己管钱总比跟儿媳妇伸手要钱来得自在。 魏沅箬看着李氏眼中盘旋的算计,心中冷笑。 李氏怕是不知道,如今侯府的风光,靠的依然是她魏沅箬。 没了她魏沅箬的补贴,她倒是要看看,他裴烨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用着正妻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将白月光娶进门。 上一世,裴烨靠着她嫁妆里各种奇珍异宝去尚书府下聘,出了好大一出风头。 非但没有被人骂背信弃义,还被无数人羡慕。 羡慕他尽齐人之福,有家财万贯的原配,有官家出身的平妻,仕途之路何其顺畅。 这一世,裴烨怕是没这么好命了。 魏沅箬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烨,这辈子,我们不死不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会儿就把侯府账房的对牌交到母亲手上。” 魏沅箬笑着开口,“没有别的事,沅箬先行告退。” 说完,她没再看裴烨一眼,在经过裴昭身边的时候,视线对上,裴昭先是表情一僵,跟着,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将脑袋转向一边。 魏沅箬没跟他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再起半点波澜。 这个孽种,连让她失望的资格都没有。 尽管他如今只是一个五岁稚童,可眉眼间已经有裴烨的影子了,就连品行都如出一辙。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呢? 原本当初裴烨提出要娶李静姝为平妻的时候,她就想过要和离,可又怕她走后,李静姝不会善待裴昭。甚至以后她若生了自己的孩子,更会残害裴昭。 为了裴昭,才生生忍下了裴烨娶平妻的要求,只一心教养裴昭。 她教他礼义廉耻,教他勤学上勤,谨言慎行,连吃食都是亲力亲为,她自问自己比裴烨这个父亲对他更上心。 可到头来,他二话不说就站在了裴烨和李静姝那边。 甚至到后面,她因裴昭而被断了双腿,她都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把孩子教好。 可这一世,她不会了。 反思自己干什么? 有些东西,就是天生坏种,教不好,养不熟。 这辈子,她不教了,也不要了 裴烨不要了,裴昭也不要了。 梧桐苑。 这是安平侯府的主院,魏沅箬嫁进侯府之后住的就是这里。 上辈子,她断了双腿之后,被裴烨强制迁到侯府最偏僻的角落自生自灭已经两年之久,如今再回到这里,一草一木都还是她印象中熟悉的样子。 “大小姐,侯爷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当初是他们主动求娶您,如今,侯府的债还清了,侯爷也进入朝堂开始被皇上赏识,他们就开始过河拆桥,简直……简直……” 蒹葭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气红了。 蒹葭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即便她嫁了人,她也一直喊她“大小姐”,而不是“夫人”。 上一世,她被丢在别院,下人们看菜下碟,给她送来的吃食不是凉的就是馊的。 蒹葭实在不忍看下去,夜里偷偷去前院给她找了两个干净的馒头,结果被裴昭发现,叫来府中的家丁当着她的面生生地将蒹葭乱棍打死。 第4章 教训白眼狼儿子 “母亲,你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本该饿几顿长长教训就好,既然这贱婢敢在府中偷吃,按照侯府家规,就该乱棍打死,你好自为之,下次不要再让下人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裴昭丢下这句话,将残存着半口气的蒹葭丢到她跟前。 “裴昭!” 魏沅箬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畜生,你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我是你娘啊,我是你娘啊!” 她喊得撕心裂肺,字字泣血,下一秒,就吐出一口血来。 “我是侯府大少爷,身份尊贵,你一介商户之女,不配当我母亲,我母亲是李静姝,兵部尚书之女,你若再执迷不悟,随意攀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面对魏沅箬吐出来的鲜血,裴昭面不改色,微蹙的眉头下,甚至还带了几分嫌恶。 “啧!脏死了!”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昭!裴昭!叫大夫,叫大夫啊!!” 任凭魏沅箬喊得喉咙溢血,裴昭的脚下都没有片刻停顿,而她,眼睁睁地看着蒹葭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而无能为力。 “大小姐?大小姐?” 蒹葭低唤的声音将魏沅箬拉回了神,而她眼中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恨意把蒹葭结结实实地给吓了一大跳。 “大小姐,您怎么了?”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眸底的冷意,道:“没事。”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盒的底下,翻出一枚质地水润的墨翠玉佩交给叫蒹葭,低声吩咐道: “蒹葭,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摄政王府交给王府的管家,就说我邀他后日申时饕餮居一见。” 蒹葭大惊:“摄政王府?!!” 大小姐什么时候跟摄政王府扯在一块了? “你先别多问,把这件事办妥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解释给你听,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侯府里的任何人,包括……包括裴昭。” 哪怕此时的裴昭才五岁,还没有到上一世那样残暴不仁的地步,她也得防着他。 蒹葭虽然很诧异为什么大小姐在提到昭少爷的时候语气这么冰冷,但也没有多问,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从侯府小门悄悄溜了出去。 摄政王府距离侯府并不远,蒹葭出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大小姐。” “怎么样?” 魏沅箬的心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王府管家已经答应了,说是后日申时准时到。” 听到蒹葭这么说,魏沅箬悄悄松了口气。 上一世,裴烨步步为营成了新帝跟前的大红人,那时候,新帝亲政已有两年,可朝中大部分的权力都集中在摄政王萧胤手上。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主要分为以摄政王为首的老臣派和新帝为首的新贵一派。 新帝想要集中手中的权力,以各种手段暗害摄政王,甚至到最后更是变本加厉。 裴烨则成了新帝手中对付摄政王最好的那一把刀。 作为裴烨的妻子,哪怕她对裴烨不再有感情,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她还是在背后为裴烨出谋划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对付萧胤。 求的不过是自己的儿子裴昭未来的前途,结果…… 她满腔心血终究喂给了一头白眼狼。 而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想要跟裴烨对抗,想要保住魏家,光凭她手上的钱是不够的,她要有权,有足够可以跟裴烨抗衡的权势和人脉。 而能给她这些的,只有摄政王——萧胤。 “夫人,小少爷来了。” 门外,婢女的声音刚响起,房门便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母亲,给我五百两银子,我要去锦福阁给静姝姨姨打金簪子。” 裴昭小小的身子站在门口,高高扬起的下巴带着跟前世那个暴戾不仁的裴昭如出一辙。 看来,她终究还是小瞧他了。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昭,不发一言。 见状,裴昭的眉头轻轻蹙起,抬脚跨了进来。 在魏沅箬开口之前,奢华厚重的长尖靴二话不说就对准魏沅箬的小腿胫骨踢过来。 “小少爷!!” 蒹葭尖叫出声,好在魏沅箬的身子快速往边上挪了一下,才避开了裴昭踢来的那一脚。 “啊!!” 裴昭尖叫出声,脚尖因为魏沅箬的避开而狠狠踢到了旁边厚重的桌脚上,疼得他霎时白了脸。 小小的五官也因为这样的剧痛而变得狰狞。 疼成这样,可见他刚才那一脚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的,如果刚才魏沅箬没有避开,那么,此刻痛得面目全非的人就是她了。 蒹葭自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才堪堪五岁的稚童,难以置信小小年纪的他,竟然会对自己的母亲下这么重的手。 魏沅箬却是早已习惯了裴昭的态度,甚至眼底连一点的失望和难过都不曾见到。 裴昭疼得眼尾泛红,愤怒扭曲的表情,如一头发怒的小兽,对着魏沅箬大骂道: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躲开,你想害死我吗?祖母说得对,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会折磨我,不让我吃好吃的,你眼里只有你那些臭钱,唯利是图,我要让爹爹休了你!” “昭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跟你母亲说话?!” 蒹葭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来。 裴昭哪里能忍得了一个婢女的指责,当即便大怒道: “你放肆,小小贱婢,也敢指责本少爷,本少爷现在就让人将你乱棍打死!” 啪—— 一记巴掌,重重地在裴昭的脸上甩了下去,将他狰狞的面目直接打懵了。 他捂着脸,愣怔了好几秒,双眼逐渐染上不敢置信,显然是没有想到,一向视他如命的母亲,竟然会动手打他。 “裴昭,你真是好大的威风,满口的污言秽语,开口便是打打杀杀,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魏沅箬声色俱厉,眼神冰冷凌厉地看着裴昭。 裴昭似是被魏沅箬这模样给吓到了,愣了一会儿后,才猛地回过神,尖叫了一声,便朝她冲了上来。 第5章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 “你敢打我,我让爹爹休了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他伸手想要撕扯魏沅箬的衣裳,奈何身量太小, 魏沅箬只揪住他的后衣领,他便近不了她的身。 越是这样,裴昭越是气急败坏。 这一次,魏沅箬没有惯着他,拎着他的后领子,直接将他从屋内扔了出去。 她并没有下多重的手,但对于裴昭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也算是勉强给了点教训。 侍从上前去扶他,他却发了疯一般地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一定让爹爹休了你,我要让静姝姨姨当我娘亲,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他一边声音尖锐地干嚎,一边偷偷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似乎还以为魏沅箬会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哄着他。 见魏沅箬站在门槛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撒泼打滚,眼底没有一点波动,更没有要上前扶他的意思。 裴昭嚎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自己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那双跟裴烨如出一辙的眼神,充满怨恨和嫌恶地瞪着魏沅箬,道: “魏氏,你识相点给我钱,让我给静姝姨姨去打金簪子,这样,父亲高兴了,就不会休你,否则,你被爹爹休了,赶出侯府,你想后悔也没机会了。” 裴昭这番话依然说得高高在上,似乎是在为她好一般,说完这句话,眼神中还流露出了几分施舍和怜悯。 好似离了侯府,她这个当娘的,只能去街上讨饭。 一旁的蒹葭见识了裴昭一次又一次的忤逆言论,这会儿眼里除了气愤和失望之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能担忧地看着魏沅箬,担心她会因为裴昭这一番言行而伤心难过。 魏沅箬在心里苦笑,这傻丫头是不知道,比起这畜生上辈子干的事,眼下这些言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裴昭。” 魏沅箬语气淡淡地唤了裴昭一声,语气里没有波澜,眼神也不似以往的温柔,反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冷淡得让裴昭心里莫名发慌。 “你跟你父亲一样,自诩高风亮节,清贵无双,怎么就愿意拉下脸跟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要钱,就不怕你的金簪子沾染了铜臭味玷污了你的静姝姨姨吗?” 裴昭被魏沅箬的话噎了一下,脸,微微有些涨红。 “你口口声声瞧不起我这个母亲商户出身,可你别忘了,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下踩的,嘴里吃的,每一样,都是出自我这个商户之手,你这么高贵,不如把这些都还给我?” 裴昭看着魏沅箬面无表情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美精致的衣裳,即使他小小年纪,也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光是袖口那耀眼的金丝线,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一年的收入。 他看着魏沅箬眼底的嘲讽,脸涨得越来越红,可又不愿在魏沅箬面前认输,便冷哼了一声,辩解道: “我是侯府少爷,我穿的用的,都出自侯府,出自爹爹的俸禄,谁稀罕你的这些臭钱,等爹爹以后步步高升,我们侯府要什么有什么,谁稀罕要你的东西!” 魏沅箬笑了一下,“那便好,既如此,你要给你的静姝姨姨打金簪子,就去找你祖母要钱,现在侯府的中馈在你祖母手上。” 裴昭闻言,顿时眼底一亮,跟着,大笑了好几声,眼底满是幸灾乐祸,“太好了,你的中馈之权被祖母拿回去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管我,略略略!” 他吐着舌头,做出极不优雅的动作,“等静姝姨姨进门,侯府就归她管了,我可以吃我想吃的,也可以睡懒觉,可以不用读书,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再也管不了我。”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急溜溜地跑出了梧桐苑。 等裴昭走后,蒹葭才从刚才的那一幕缓过劲来,她双眼通红地看着魏沅箬,声音哽咽—— “大小姐,昭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那些话到底从哪里学来的呀?” 蒹葭说着,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涌出。 魏沅箬知道,蒹葭是在心疼她。 当年,为了生下裴昭,她痛了一天一夜,吃了那么多的苦,甚至大出血差点救不回来。 她十四岁,尚未及笄就嫁给裴烨,生下裴昭的时候,才十五岁,说起来,她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 裴昭的出生,小小的一团躺在她怀里,香香软软,她母爱泛滥,恨不得将一辈子的好,都给这个孩子。 以至于后来,李静姝嫁进侯府,她咄咄逼人,她隐忍退让,为的,不过就是能让裴昭在侯府不需要那么辛苦。 谁知道,她的隐忍,维护出来的却是一头白眼狼呢。 而他恨她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出身不高,她让他读书,她让他少吃甜食,仅此而已。 蒹葭问她,裴昭这些话是哪里学来的。 无外乎有李氏和裴烨在他耳边挑唆,但说到底,有些人,从根上就是烂的。 “蒹葭,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出身商户的母亲,在他眼中,是个污点。” 蒹葭听了,脸上有些愤愤。 “呵!要不是大小姐您,他连命都没有,他哪能过上如今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他真以为是他这个落魄的侯府养大了他啊。” 在蒹葭心里,只有她是她是主子,裴昭作为她儿子的时候,才是蒹葭的主子,而裴昭如今只是一个白眼狼,那么,在蒹葭眼中,便什么都不是了。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许久,才轻声道:“罢了,他不要我这个母亲,我亦不要他。” ---间隔符--- 裴烨急着娶李静姝,她前脚刚答应下来,后脚就让李氏去准备下聘和婚宴之事。 魏沅箬清楚,除了因为这两人情正浓时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李静姝已经怀有身孕,再不进门的话就来不及了。 等到腹中胎儿大起来,李静姝作为尚书嫡女,却无媒苟合,珠胎暗结。 第6章 她的钱,宁愿拿去喂狗 到时候,尚书府名声扫地不说, 怕是御史台参李尚书教女无方的奏本都能让尚书府吃不了兜着走。 因而,成亲的日子定得急,就在下月初。 也就是半月之后。 “大小姐,难不成就这样让侯爷把那个尚书府大小姐娶来当平妻吗?” 蒹葭瘪瘪嘴,“奴婢替您憋屈。” 用大小姐的钱还了债,走上了仕途,转头就攀高枝娶尚书府嫡女,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得了。 魏沅箬闻言,微微一笑,眼中一抹凌厉闪过,“当然不是。裴烨想娶妻,可以,想那么稳稳当当娶进门不伤分毫,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对不起这辈子的自己,更对不起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就是为了裴昭忍下了,才让裴烨风风光光娶来李静姝进门. 若不是李静姝拿那个孩子陷害她,结果玩过头流产了,裴昭后面那几年的日子,怕早就不好过了。 这辈子,她要早早离开侯府,让李静姝那个孩子稳稳当当生下来,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 裴昭还能不能稳稳当当地当上侯府世子。 蒹葭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大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魏沅箬轻轻拂了拂衣袖,目光透过窗户遥遥地落在远方。 ---间隔符---- 许是因为要娶尚书贵女当儿媳,李氏这次操持裴烨的婚事比起当初娶她的时候上心多了。 只不过,当她看到账房交上来的账本上就那么点余钱时,瞬间懵了。 “一万两?偌大的侯府,就一万两银?” 李氏气得将账本直接甩在账房的脸上,“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连侯府的钱也敢贪!” 账房吓得赶忙跪下,“老夫人,小的不敢贪墨侯府的钱财啊,所有的支出都在账本上,请您过目,小的真的不敢,真的不敢啊。” 李氏到底是名门出身,账本还是会看的,等她看完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当中,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许久,她冷着脸,对身旁伺候着的老婆子道:“冯妈,你去喊魏氏过来。” “是。” 梧桐苑。 “夫人,老夫人让您去荣寿堂一趟。” 冯妈站得笔直,她是李氏娘家带来的老人,作为家生子,冯妈同李氏一样,即便魏沅箬是主子,她也一直瞧不上。 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有一种迷一样的优越感。 见魏沅箬慢吞吞地喝着茶不动,冯妈蹙起眉,面露不悦地催促道: “夫人,老夫人在等着你呢,你还是快点吧,让老夫人等太久,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魏沅箬放下茶杯, 轻轻揉了揉脑袋,缓缓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告诉老夫人,我病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等我病好了再去吧。” 冯妈看着魏沅箬那红润的脸色,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推脱,便沉下脸,道: “夫人,我看您哪里是病了,是因为侯爷要娶李小姐,您故意给老夫人下脸子吧?” 魏沅箬闻言,也不说话,用眼神看了一眼蒹葭。 蒹葭会意,直接上前给了冯妈一巴掌,“没上没下的东西,我们侯府是讲规矩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随意揣测主人的心思,要是传出去,你作为老夫人的人,别人会怎么说老夫人,说她教导无方,纵奴欺主,丢的是老夫人的脸!坏的是老夫人的名声!” “你……你……” 冯妈作为李氏身边的贴身老仆,在府中一向得脸,尤其是下人面前,称得上半个主子。 从前,她在魏沅箬面前也一贯颐指气使,魏沅箬都看在李氏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 此刻,她被蒹葭甩了一巴掌,又被这样一番教训,哪受得了这样的气。 她目光阴狠地看向魏沅箬,“夫人,你就这么纵容一个下人对我不敬?” 魏沅箬笑了,目光落在冯妈的脸上, “冯妈这话说的,你难道不是下人?这些年在侯府被下人们哄着,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闻言,冯妈脸色大变,“好,好,夫人既然这样瞧不上老奴这个下人,那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夫人仔细想好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冯妈扭头怒气冲冲地走了。 蒹葭走到院门口,狠狠地“呸”了一声,才走回来,“不要脸的狗东西。” “大小姐,您说,老夫人喊您去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侯府就那么点钱,她想让裴烨风风光光娶李静姝,当然得跟我要钱。” 蒹葭闻言,又忍不住呸了一声,“真是一家子不要脸,纳妾还想用正妻的钱。” 说着,蒹葭看向魏沅箬,道:“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心软,随便他们说几句您就答应给他们钱。” “当然。” 魏沅箬对蒹葭招了招手,“有件事交代给你。” “大小姐您说。” 魏沅箬凑到蒹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蒹葭眼睛越发明亮了起来。 “奴婢知道怎么做,大小姐您就等着看好了。” “嗯。” 魏沅箬点点头,“钱的事不用担心,要多少有多少,你只管放手去做。” “是。” 蒹葭出去后,魏沅箬收起笑容。 她的钱,就是拿去喂狗,也不会再给裴烨一分。 傍晚,裴烨来了。 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月白色的锦衣衬得他风姿绰约,俊朗无双。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却爬满怒容。 魏沅箬微笑着迎上前去,“谁惹夫君生气了?” 裴烨冷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在桌子旁坐下,手,用力往桌子上一放,捶得桌上的杯盘叮当作响,以示他此刻不悦的情绪。 以往,他便是如此,一不高兴了,就到她面前甩脸子,等着她低眉顺眼地去哄他。 这一次,他依然如此。 只是,这一次,魏沅箬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走到窗前的软榻斜靠着坐下,漫不经心地吃着让底下人重金买来的葡萄。 裴烨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魏沅箬去哄他,他耐不住扭头看去,便见魏沅箬靠在窗边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 第7章 跟她借钱娶妻?没门! 色泽鲜艳,圆润饱满的葡萄,如翡翠般晶莹剔透,每一颗都能供普通老百姓家吃上好几顿。 越看,裴烨就越是恼怒,冷哼了一声,刻意放大了音量,想要吸引魏沅箬的注意力。 可魏沅箬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吃着葡萄,半分注意力都不曾分给他。 最后,还是裴烨没忍住,怒道: “今日母亲让冯妈唤你过去,你为何不去?还让蒹葭那个贱婢动手打冯妈,沅箬,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面对裴烨的指责,魏沅箬放下手中的葡萄,满脸委屈,“夫君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已经告诉冯妈我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母亲才不去的,我也是一片孝心啊,夫君不体谅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冤枉我。” 裴烨被噎了一下,随后,指着魏沅箬红光满脸的脸,厉色道: “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你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夫君有所不知,大夫说了,我这是郁结之气,表面看不出来,实则病得厉害。” 话虽这么说,但魏沅箬的表情显得过于敷衍,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还漫不经心地撕着葡萄皮,哪有半点郁结的模样。 “夫君你也知道,你要娶李家妹妹进门,为妻这么爱你,一想起来就难过得不行,现在也只能靠点美食缓解心情了。” 说着,她将翠绿的葡萄塞进嘴里,表情享受。 裴烨看着魏沅箬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明知道她这话说得敷衍,可却还是因为她那一句“我这么爱夫君”而有些许动容。 魏沅箬爱裴烨,这一点,裴烨十分自信,因此,对于魏沅箬这句话也是深信不疑。 看魏沅箬这敷衍散漫的态度,也只当她是在赌气。 尤其是,魏沅箬这张脸实在出色,少了往日刻意的端庄,此刻慵懒的模样,无端添了几分娇媚。 裴烨看得心头发热,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魏沅箬的手,深情款款—— “沅箬,你对为夫的心为夫心里明白,为夫跟你保证,姝儿进门,绝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你且安心。” 裴烨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情,魏沅箬以往最吃他这一套,若不是经历过上一世, 她哪能知道,这样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却藏着那么一颗狠辣的心。 此刻被裴烨这双眼看着,魏沅箬只觉得黏腻又恶心。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有夫君这句话,为妻便安心了。” 她主动靠在裴烨怀中,温柔的眼底已经被冷意所取代。 温存了一会儿,裴烨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开口道: “母亲今日同我说,我们侯府的账上……” “夫君是怀疑我私拿了侯府公中的钱吗?” 不等裴烨说完,魏沅箬便打断了他,眼神失望又悲愤。 “夫君,我自问掌管侯府中馈这么些年,兢兢业业,不敢说呕心沥血,也是问心无愧的,夫君若有疑我,便让账房和各大管事们都过来跟为妻对质。” 裴烨见魏沅箬这么激动,赶忙摆摆手,道:“不,不,沅箬,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怀疑你,而是……” 说到这,裴烨两颊微微涨红,颇有些羞耻。 魏沅箬看懂了,却假装没看见,只是满脸委屈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而是……侯府账上的钱只有一万两,你也知道,静姝就要进门,这一万两,实在是不够,所以……” 裴烨摸了摸鼻尖,表情讪讪。 他一向自命清高,从不关注钱财之事,以前魏沅箬掌家,侯府上下被她打点得妥妥帖帖,家用更是不需要他多管。 他每天锦衣玉食,出手阔绰,以为侯府真家财万贯。 眼下听李氏说公中就那么点钱,连给李静姝的聘礼都不够,更不用说操办婚宴了,所以,他硬着头皮来找她。 本想先下手为强,先对魏沅箬发火,等魏沅箬来哄他的时候,他趁机提出这件事,让魏沅箬主动拿出钱来补贴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魏沅箬不似以往那么好拿捏,这会儿还要他反过来哄她。 他心中不爽,可奈何这会儿有求于魏沅箬,又只能生生忍下。 他话都说到这程度了,想来魏沅箬是听明白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沅箬,见她刚刚委屈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道:“原来是侯府不够钱娶李家妹妹啊。” 魏沅箬故意重复了这一点,无疑,对于清高的裴烨来说,这样的事实属实让他难堪。 裴烨微微变了脸色,但又不好当面指责魏沅箬什么。 “那可怎么办呢?” 魏沅箬假装不懂裴烨的心思,“妹妹乃尚书府嫡女,要娶她进门,夫君可不能简单了事,不然的话,李家妹妹定觉得夫君你轻视她。” 裴烨见有戏,赶紧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姝儿毕竟是尚书之女,我们怎么能亏待她呢。” 他说着,眼神带着期盼地看着魏沅箬,“沅箬,你看这件事可怎么办?” “这个嘛……” 魏沅箬蹙起眉,一脸苦恼地思索着,“眼下只能……”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裴烨期待的双眼,道: “夫君去找同僚问问,能不能先借一些钱给你,等你拿到俸禄,等下月铺面上的盈利收上来,再还给他们便是。” 其实魏沅箬清楚,裴烨如今虽然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但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 侯府又自命清高,不掺和商户之事,铺面上的盈利纯粹靠着几个侯府管事,能有多少盈利。 以往她的嫁妆把侯府的胃口养大了,裴烨是真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裴烨听魏沅箬这么说,脸上期待的表情顿时僵住。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直白了,没想到魏沅箬不接他的话不说,竟然还开口让他去跟同僚借钱。 外人知道他娶平妻还需要借钱,传出去他的脸还往哪里搁。 裴烨气急,偏偏魏沅箬还一脸不明白的模样,见他沉下脸,还无辜地问道: “夫君怎么又生气了?可是为妻的建议不太好?” 第8章 等着看好戏 裴烨憋屈得不行,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跟同僚借钱娶妻,你让为夫的脸往哪搁?” “啊?” 魏沅箬捂着嘴,一脸恍然,“这样啊,是我考虑不周了。” 裴烨的眼底,重新燃起一丝期待,“所以,沅箬,你看这件事……” 魏沅箬蹙起眉,苦恼地摇了摇头,“夫君不好意思跟同僚借钱,我们侯府账上又就那么一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等夫君把钱攒够了再娶妹妹吧?就算夫君等得了,妹妹怕是也等不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魏沅箬最后一句话,直接让裴烨变了脸,他一脸心虚地低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夫君这么生气干嘛呀,难道我说错了吗?夫君也说了,李家妹妹这么爱你,她肯定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你啊。” 裴烨听魏沅箬这么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顿时有些难堪和心虚。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夫君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魏沅箬心中冷笑。 裴烨表情讪讪,有意地回避了魏沅箬这个话题,他掩嘴轻咳了两声,道: “为夫也是这个意思。” 经过这么一打岔,裴烨一时间找不到话头继续跟魏沅箬提让她出钱的事,魏沅箬也佯装没听懂他的意思,继续吃葡萄。 裴烨又急又怒,又趁机责备道: “你瞧瞧你,侯府如今都没钱了,你还吃这么好,传出去会让人说你骄奢淫逸,不知节俭。” 呵呵! 穷鬼指责起她来了。 魏沅箬可不惯着,开门见山道:“夫君可别冤枉我,我用的是爹爹给我的嫁妆,可没有用公中的钱给自己买吃食,侯府没钱难道是为妻造成的吗?难不成为妻用自己的嫁妆都不行了吗?” 没想到魏沅箬会这么开门见山地反问他,一时间,裴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最爱面子,即便心里清楚当初是魏沅箬用嫁妆帮他还了侯府的债,他也从不提起,就那么默许了这样情况的存在。 但这种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提,提出来的话,难看的只会是裴烨。 魏沅箬用自己的嫁妆帮他还债他不提,她用嫁妆给自己买吃食,他却横加指责,传到哪里都不好看。 这年头,夫家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妻子的嫁妆,夫家插手妻子嫁妆的事,传出去只会没脸。 因而,裴烨被魏沅箬这么一质问,倒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烨表情讪讪,小声的辩解,想借钱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可偏偏,他也不知道魏沅箬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不接他的话茬,愣是不主动提起拿钱给他娶妻这件事。 “沅箬,我也是因为侯府没钱的事急糊涂了。沅箬,你看……” “夫君要说什么?” 魏沅箬依然假装看不懂。 裴烨气得牙痒痒,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能不能借为夫一些钱,你放心,为夫也不白拿你的钱,我给你写借条,等侯府铺面上的钱收上来了,为夫就还你。” 裴烨的算盘打得精,以为魏沅箬听不出他心里的算盘。 说是打借条跟她借钱,没人会说他用妻子的嫁妆娶平妻,可等他真把李静姝娶进门,他坚信到时候魏沅箬不会跟他提还钱的事。 魏沅箬心中暗笑,抬眼直视着裴烨。 跟妻子借嫁妆娶妻,裴烨这会儿还要脸,提出这个要求之后,便不敢直视魏沅箬,自然也没有看到魏沅箬眼中浸透的凉意。 “原来夫君是想借我的嫁妆娶平妻啊。” 魏沅箬故意重复了这句话,字字诛心,听在裴烨耳中更是羞耻得厉害。 “夫君你早说啊,你我夫妻一体,你早跟我说,我能不答应吗?我连侯府以前欠那么多的债都愿意拿出嫁妆替你还,你娶妻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魏沅箬又故意提起自己拿钱替侯府还债这件事,更是让裴烨的脸变得通红。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 以前,她顾及裴烨的脸面,怕他面上难堪,从不提这件事,现在,她恨不得将他的脸面踩烂在她脚底下。 “夫君放心,你要多少钱,我明日就让蒹葭去钱庄取,保证让夫君顺顺利利地娶妹妹进门。” 裴烨原本心里气恼魏沅箬提起她替侯府还债这件事,这会儿又见魏沅箬这么轻易答应借他钱,一口气就解决了他的疑难问题,心下又愉悦了起来。 对着魏沅箬的时候,又给了好脸色,“沅箬,娶妻如你,夫妇何求。” 魏沅箬眉眼弯弯:“夫君放心,你娶李姑娘这件事,为妻一定让你终生难忘。” 裴烨满心欢喜,完全没有注意到魏沅箬说这话时,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从魏沅箬这边得到答复之后,裴烨便喜洋洋地离开了,魏沅箬知道,他又迫不及待地去见李静姝去了。 魏沅箬也不在意,将面前盘子里的葡萄吃完之后,蒹葭便回来了。 “大小姐,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 魏沅箬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私章交给蒹葭,道:“还有一件事交给你,明日,你去瑞祥钱庄,取五百两黄金。” 【此处购买力按照大明朝初期的换算,一两黄金约现在2000购买力,一两黄金=四两白银】 “大小姐,您取这么多金子干什么?” 蒹葭疑惑。 “当然是……替我们侯爷娶妻啊。” “什么!” 蒹葭大叫了一声,“大小姐,您怎么又心软了,侯爷他花言巧语哄您几句,您就又被他骗了!” 蒹葭急得要命,魏沅箬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冷静下来,道: “听我说。明日,你趁人最多的时候去取,一定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知道,你要取钱给侯爷娶尚书之女进门,知道吗?” 蒹葭一听,再结合今日魏沅箬安排她去办的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本怒其不争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她拍了拍胸脯,道: “大小姐,奴婢明白了,明天一定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平侯是靠什么娶的平妻。” 魏沅箬也跟着笑了。 第9章 这侯府可真是不要脸啊 裴烨,你想风风光光娶妻,那我就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有多风光。 既然想要用我的钱,就别怪我把你的脸皮撕下来。 翌日。 繁华热闹的京都城,人流如织,车马喧嚣。 忙碌的小贩早早起来在街上叫卖,各大商铺陆陆续续开业,迎来送往,贵客不绝。 各家夫人小姐们在店铺里挑选着金银首饰,酒楼内,宾客们举杯畅饮,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此时,京城最大的瑞祥钱庄内,一名侍女打扮的姑娘正声色俱厉地指着钱庄掌柜大声怒骂。 “我们大小姐可是安平侯府夫人,当年她嫁到侯府,上百台嫁妆堵了多条街,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大小姐信任你们钱庄,才把所有嫁妆都存入你们瑞祥钱庄,如今不过只是想取个几百两黄金供我们侯爷娶平妻进门,你们竟敢推三阻四,是不是想吞了我们大小姐的钱?” 蒹葭的声音很响,几乎使出的吃奶的力气,尤其是提到安平侯裴烨娶平妻这件事,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年,魏沅箬嫁到落魄的安平侯付,那上百台嫁妆的事羡慕红了多少人的眼,谁不知道侯府从落魄到如今的金碧辉煌,靠的就是他娶的江南巨贾之女。 现如今,听说他要娶平妻了,八卦之心骤然升起,谁不想听一嘴。 于是,随着蒹葭这一声叫嚷,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见状,蒹葭的戏演得更卖力了。 “大家来评评理,我们大小姐可是瑞祥钱庄的大主顾,现在想取点金子都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掌柜的在一旁不停地对着蒹葭作揖赔不是,“姑娘,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您要取的太多了,得提早几天跟我们约好,我们才能将金子备好,今日实在是没有啊。” “才几百两黄金而已,怎么会没有,你少在这推三阻四,你知道我们侯爷要娶的平妻是谁吗?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你今日不让我取钱回去交给我们侯爷,耽误了尚书千金进门,你担待得起吗?” 蒹葭说得义愤填膺,一副生怕耽误了裴烨娶平妻的事,越说越气。 说完,她用眼神往人群扫了一眼。 紧跟着,人群中便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听这姑娘的意思,裴侯爷要娶平妻进门,还要花原配夫人的嫁妆啊?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啧啧啧!这裴侯爷听说一表人才,当年侯府落魄,欠了很多钱,就是因为娶了巨富家的千金,侯夫人进门后,用自己的嫁妆给侯爷还了债,没想到如今娶平妻还得用正房夫人的嫁妆啊。” “这侯府可真是不要脸啊,娶平妻竟然把手伸到正房夫人的嫁妆上,也不知道平时侯府这风光的模样,得用多少侯夫人的嫁妆去补贴哦。” “我还记得当年,侯夫人嫁进门的时候,侯爷还指天发誓一辈子绝不纳妾,只要侯夫人一个呢,如今才过去多久,就要娶平妻,嘿~还得用正房夫人的钱,这裴侯爷真是厉害。” “不愧是裴侯啊,能娶到这么大度的夫人,替他还债不说,还愿意花自己的嫁妆给裴侯娶平妻呢,真让人羡慕。” “娶什么平妻?说好听点是平妻,说难听点,不就是纳妾吗?不要脸,用正房夫人的嫁妆纳妾。” \"……\" 不到半天,安平侯裴烨要用原配夫人的嫁妆娶兵部尚书之女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裴侯爷时隔五年,再一次成了京都城的名人。 饕餮居。 魏沅箬约了摄政王府的管家申时在此地相见,饕餮居正好在瑞祥钱庄的对面,从她坐的这个位子看下去,蒹葭的表演尽数落入她的眼底。 她满意地品了一口茶。 回去得给蒹葭那丫头多赏点金子。 她早就猜到裴烨会过来跟她借钱,早在昨天裴烨来找她之前,她就吩咐蒹葭拿了一大笔钱出去散播侯府那档子事。 包括当年他娶她后,她用嫁妆还侯府的债,包括侯府账上没多少钱,她掌管中馈后,一直在用嫁妆补贴侯府,以及今日那些围在钱庄外的“路人”都是她让蒹葭花钱请来的。 舆论这种东西,就跟读书人的笔一样,一旦传开,比刀枪剑戟还要可怕。 裴烨想踩着她上去,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即使做好了和离的打算,也不会落人口实,她要让自己在这场和离事件里,成为一个“完美受害者”。 视线从钱庄门前收回,她放下茶杯,门外,在此时传来响动。 “客官里边请。” 魏沅箬立即站起身子,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使她要见的人只是王府管家,她也要客客气气地接待。 门被推开,魏沅箬刚要开口,却在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时,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男人,一身玄色锦袍,头戴玉冠,墨色的黑发落在身后,深邃幽暗的黑眸,如一潭死沉的寒潭,深不见底又波澜不起。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五官深邃,俊朗不凡。 比起裴烨朗月清风的书生气,眼前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即使那张苍白的脸透着久治不愈的病态。 魏沅箬知道,他这是中了难解之毒,命不久矣。 可哪怕他此刻坐在轮椅上,魏沅箬是站着的,他只看她一眼,那气势,却足以让她不由自主地矮了几分。 尽管上一世,她见过他数次,也算是熟悉,可眼下,魏沅箬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王爷。” 魏沅箬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心头却是惊诧不已。 她知道管家拿了那枚玉佩肯定会请示摄政王,但她没想到萧胤竟然会亲自过来。 萧胤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白皙修长的手,轻轻转动着轮椅,缓慢到了她面前。 他掩着唇,因为剧毒引起的咳嗽,他气息微微有些急促。 “听说,侯夫人要见我王府管家,本王有些好奇,便亲自来看一看,侯夫人不介意吧?” 第10章 王爷的毒,我能解 萧胤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带着一丝虚弱的时候,就像是在耳边挠痒痒,用话本子上的话来说,听着声音都能怀孕那种。 此刻,他慢悠悠地对她说着话,没有血色的唇角勾着一抹浅笑,看上去很温和,但只有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会知道,这人,就是个活脱脱的阎王。 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上一秒可能在跟你说笑,下一秒,你的脑袋就在他手里被拧断了。 魏沅箬从心底里怕这个人,上一世,她为了帮裴烨斗倒他,才会硬着头皮在他跟前周旋,实际上,她内心怕得要死。 但她也清楚,也只有萧胤这样的人,才会压制住裴烨。 上一世,如果不是萧胤死得太早,裴烨之后的日子哪能这么好过。 可惜了。 所以,这一世,她必须得让萧胤好好活着,让他成为自己报仇的刀。 “王爷您言重了。” 她见管家也只是为了他,现在他本人亲自来了,当面谈也好。 “王爷,这边请。” 她邀请萧胤在窗前落座,刚坐下,落下对面钱庄里,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蒹葭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钱庄不让她取钱,耽误他们侯爷娶平妻的事。 萧胤的目光,往楼下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王爷,请喝茶。” 饕餮居的茶,一两值百金,自然是上品,魏沅箬并不怕面前的茶会辱没了萧胤。 萧胤端起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好茶。”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深深地看着魏沅箬,莫名的,魏沅箬觉得,萧胤说的“好茶”是在拐弯抹角骂她。 “侯夫人这一手,真高明。” 萧胤的目光,从楼底下掠过,又重新回到魏沅箬的脸上。 魏沅箬心下一惊,自然明白萧胤说的是什么。 这人,虽然很快就要翘辫子,但终究是一只老狐狸。 魏沅箬不确定,自己找萧胤合作,算不算是与虎谋皮。 但有一点,她清楚,她只要报仇,不跟萧胤争抢什么利益,他总归不至于要置她一个小女子于死地。 “我不明白王爷您在说什么。” 魏沅箬开始装傻,只要萧胤不挑明,她就假装听不懂。 “侯夫人玩这一出,就不怕裴侯爷回去找你算账?” 萧胤指了指楼下,问道。 期间,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轻咳,听得魏沅箬有些闹心。 “王爷怎么会这么想,我为了让我家侯爷娶到娇妻都急成这样了,他应该感动才是,怎么会找我算账?” 她笑眯眯地给萧胤再斟了一杯茶,“王爷不觉得很感动吗?” 话音刚落,一声嗤笑从萧胤嘴里传出,“侯夫人又不是为本王娶妻,本王为何感动?” 瞧? 这不,三两句话,话题就不就转到正题上了。 “王爷想要娶妻了?” 魏沅箬问,尽管这个问题,对于目前跟萧胤还不算熟的魏沅箬来说,有些冒犯。 但她等不及了,并不想跟萧胤打太极。 萧胤眉头微挑,没有血色的脸,此刻因为这一个小动作而添了几分动人的神采。 真要说的话,萧胤的长相比裴烨要出色更多。 只可惜,萧胤是带毒的花,欣赏多了,会要命。 “侯夫人打算给本王介绍一个?” 萧胤放下茶杯,看向魏沅箬,平缓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 下一秒,那枚她让蒹葭交给管家的玉佩,此刻被萧胤缓缓放到她面前。 “侯夫人让人送来这枚玉佩,是想跟本王说什么?” 萧胤开门见山,魏沅箬原本准备好要跟管家说的话,对着萧胤反而说不出口里。 这枚玉佩,是她还没有嫁给裴烨时,萧胤赠与她的。 那个时候,她刚从药王谷回去给父亲贺寿,途中救下了身负重伤的萧胤, 等萧胤伤愈离开时,他给了她这枚玉佩。 说是以后她若有所求,可去京城睿王府求助。 没错,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他是先帝最小的弟弟,睿亲王。 后扶持幼帝登基,他才成了摄政王。 上辈子,魏沅箬从未想过与京城有交集,自然也没把萧胤的话当回事,后来嫁给裴烨之后,她一心一意帮扶裴烨,又跟李静姝内斗。 再跟萧胤相见时,他是裴烨的死对头,作为裴烨的妻子,她自然是站在裴烨这边,对萧胤也不会有好脸色,甚至求神拜佛都要让萧胤赶紧去死。 好么,他真死了,死得可快了。 这会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萧胤,魏沅箬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心虚。 萧胤见她不语,只是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心虚和惭愧,他更是好奇了。 “侯夫人?” 萧胤开口,魏沅箬立即回神。 抬眼看向萧胤那张诱人的脸,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问道: “王爷,您觉得我如何?” 这一下,换萧胤愣住了。 那双幽深的黑眸此刻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半晌没有出声。 就连一旁候着的王府管家也被魏沅箬这话给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也不怪这主仆二人是这副表情,换成谁,面对一个已婚妇女毛遂自荐,都会被惊到。 可话都说出去了,魏沅箬反而镇定多了。 她直视着萧胤让人无法猜透的黑眸,又重复了一遍,“王爷觉得,我还行不?” “侯夫人,你在跟本王开玩笑?” 萧胤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魏沅箬本能地觉得,萧胤应该是生气了。 他一定觉得,她在捉弄他。 魏沅箬认真地摇了摇头,在桌对面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俯视着萧胤没有情绪的眼,道: “王爷,咱们做个交易吧。” 两人离得很近,魏沅箬说话的时候,气息吹动了萧胤鬓角的几缕碎发。 他黑眸微眯,一言不发地看着魏沅箬那双灵动又浸泡着算计的眼。 “说来听听。” 他的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不经意间,重了几分力道,声音也哑了几分。 魏沅箬没有注意到,见萧胤愿意听她说,而不是拂袖离开,魏沅箬松了口气。 有戏。 “王爷的腿,我能治,王爷的毒,我也能解。” 第11章 我要摄政王妃之位 “当真??” 不等萧胤开口,一旁的管家却先激动起来,“侯夫人,您真的能解王爷的毒?” 魏沅箬点点头,胸有成竹! 上辈子若是知道裴烨是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一定会治好萧胤,不让他那么早死。 “王爷……” 管家一脸激动地看着萧胤,相比之下,萧胤却显得镇定许多,哪怕听到有活命的希望,他都不动如山。 真不愧是做摄政王的人。 “条件呢?” 萧胤开口,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作为交换,我要王爷娶我为妻,三媒六聘,王府正门迎娶,我要摄政王妃之位。” 魏沅箬说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其实心底是虚的。 萧胤虽然此刻双腿残疾,可到底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而她,已婚不说,还有个儿子,还是商户出身。 总之,哪哪都跟摄政王的身份不相配。 别说是正妃,就算是侧妃,她都不够格。 但她也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 萧胤想要站起来,想要活下去。 那么,他一定会同意她的条件。 怕萧胤拒绝,她又加了一句—— “王爷放心,我就一个要求,我要裴烨生不如死。等到时候,我会自请下堂,绝不会让王爷难做,也不会霸占摄政王妃的位子不放。” 这个条件,对萧胤来说是有商量余地的。 尽管到时候萧胤成了二婚,可一个英俊帅气,身体健康还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别说是二婚,就算是五婚六婚,摄政王府的门槛也会媒婆给踩烂。 她说完,看到萧胤瞳孔微缩,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紧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魏沅箬心如擂鼓,她还是怕萧胤会拒绝。 如果萧胤拒绝,她就得换条路走,只是……怕是要麻烦一些。 她垂眸思忖,这京都城,还有哪家人可以让她借势。 还没等她想好,就听到萧胤说道:“成交。” “嗯?” 这一次,换魏沅箬愣住了,她没想到萧胤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强调了一句,“王爷,我说的是正妃。” 萧胤薄唇弯了弯,点头,“嗯,三书六聘,摄政王妃。” 魏沅箬眼光发亮,轻快的笑意从她眼底漾开,“王爷,您等我消息。” “好。” “那……我先告退了?” “侯夫人……不,魏姑娘慢走。” 萧胤微微一颔首,目送着魏沅箬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萧胤再度恢复到那副波澜不起的模样,盯着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言不发。 “王爷,她……可是安平侯夫人,您……真相信她能为您解毒?” 等到魏沅箬离开后,管家也从刚才的狂喜中找回了理智,知道魏沅箬这身份不可轻信。 这些年,他们遍寻名医,尝尽百草,也无法解王爷身上的毒,侯夫人一个如此年轻的内宅妇人,怎么可能…… 她甚至还提出那般无理的要求,原以为王爷定会严辞拒绝,而他……竟然答应了! “能不能解,娶了就知道了。” ---------间隔符------------- 解决了银钱的事,裴烨今日的心情畅快了许多,下了朝便约了几个同僚去饕餮居喝茶。 一路上,却总觉得四周有好几双目光带着鄙夷和戏谑,在他身上打量。 见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急匆匆地收回目光,动作别提有多做作。 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裴烨心生恼意,又暂时压下。 刚跨进饕餮居的门,就见茶楼里坐着的茶客们纷纷朝他投来视线,那带着打量的眼神属实有些刺眼。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安平侯。” “原来是他啊,长得确实俊俏,难怪侯夫人心甘情愿出钱替他纳妾。” “都说女人长得好看有优势,我看男人也一样,瞧咱们安平侯这软饭吃的,真香。” “……” 能在饕餮居消费的人,不说都是在官场上,那肯定也是富贵人家,说话也无所顾忌,并不怕被裴烨报复。 再者,法不责众,这里这么多人,裴烨就算想要报复,他也报复不过来。 同裴烨一起来的同僚们自然也听到了,看着裴烨阴沉下来的脸色,表情也有几分尴尬。 这种场合,裴烨哪还有心情继续喝茶,当即便跟同僚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天哪,他这么生气,不会是想回去找侯夫人麻烦吧?” “敢伸手跟夫人要钱,怎么还怕别人说吗?我相信裴侯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 这几句话,那人提高了音量,故意说给裴烨听到。 裴烨脚步微顿,继而又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他自然不知道,这茶楼里有不少喝茶的茶客,都是她花大价钱请的特地等在那里的。 裴烨要脸,她就越不会给他脸。 了却了一桩心事,魏沅箬回到侯府,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回到梧桐苑没多久,便看到裴烨怒气冲冲地从院外进来,脸色寒厉地盯着她。 “魏沅箬,你干的好事!” “夫君,你怎么又这么生气?” 魏沅箬佯装无辜地上前,替他顺气,“气大伤身,夫君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裴烨一想到如今整个京都城都在笑话他用原配嫁妆娶平妻的事,就气得呼吸都不顺畅。 他把外面议论他的事恶狠狠地对魏沅箬说了一遍,跟着,劈头盖脸地指责道: “我知道你怨我娶姝儿为平妻,可这到底是侯府的私事,你让一个贱婢去外面闹这么一出,你让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裴烨是个要面子的人,最爱做当婊子还立牌坊的事。 现在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气得不轻。 可魏沅箬却始终保持着那副无辜状,听完裴烨那番话,道: “夫君,我不知道外面会这么传啊,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说着,她用手绢掖了掖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道: “我知道夫君急着想娶妹妹,我也跟着急啊,这不一大早就让蒹葭去钱庄取钱,可那该死的钱庄故意不给钱,蒹葭听我吩咐必须早点为侯爷取到钱,这不急了嘛,就跟钱庄的人吵起来了呀。” 第12章 舆论的风吹遍京城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更红了—— “侯爷,你也知道,我是商户出身,哪里知道这其中这么多弯弯绕绕,我一心只想让侯爷如愿娶到妹妹而已,侯爷若是告诉我,不能把你跟我借钱的事传出去,我肯定不让蒹葭去跟钱庄闹啊。” 她越说越伤心,“侯爷也知道我蠢笨,你不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你要是提醒我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啊。” 裴烨被魏沅箬这一番绕口令给绕晕了,满脑子都是“你跟我借钱娶平妻”这句话,羞耻又难堪。 偏偏,魏沅箬重复了又重复,裴烨最后连气都撒不出来了。 但他自信魏沅箬是真的爱惨了他,知道她商户出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自然也觉得蒹葭在钱庄闹的一出并非故意。 谁让魏沅箬太爱他了呢。 心里气归气,可他现在在风口浪尖上,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夫君,事到如今,你还是别跟我借钱了吧,我明日就去门口澄清,不管怎么样,夫君你的名声最重要。” 魏沅箬一脸为裴烨着想的模样。 她知道裴烨最注重什么,哪怕心里太想要钱,现在外面传成那样,他也已经开不了这个口了。 “夫君,你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去澄清的,绝不让夫君名声受损。” 她竖起三指指天发誓,而后,叹气道:“眼下,也只能委屈妹妹了。总不能让夫君你去借印子钱吧。” 说到这,她又想到了什么,对裴烨道: “夫君,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印子钱利息极高,碰不得,虽然你借了,我也会帮你还,但我们不能便宜那些人,是不是?” 魏沅箬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烨的表情,果然,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原本脸上的愠色被喜色取代。 “沅箬,你放心,我不会去借印子钱的。” “你好好休息,为夫还有要事要处理。” 说完,便离开了梧桐苑。 魏沅箬看着裴烨那轻快的脚步,阴冷的笑,从眼底漾开。 裴烨,快去借印子钱,多借点。 没多久,蒹葭也回来了,手里捧着厚厚一叠银票。 “大小姐,瑞祥的掌柜说先给奴婢这些银票,他会回去把金子备好。” 魏沅箬看了一眼蒹葭手上的银票,想起裴烨离开时那步履轻快的模样,挑了一挑眉。 “等钱庄那边把金子备好后,你去……” 她凑到蒹葭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蒹葭兴奋地点了点头,“好的,大小姐。” 翌日。 魏沅箬一早就让蒹葭提着一个锣站在侯府门口,用力敲响。 “父老乡亲们,我们侯夫人有事情要说,请乡亲们留步。” “大家辛苦了,我们夫人给大家备好了茶水和糕点,请乡亲们尝一尝。” 蒹葭的锣敲得震天响,很快就引来了来往的行人,没多久,侯府门口便被人围了一大圈。 魏沅箬款步走出,一身翠绿色丝质襦裙,裙上绣着精美繁复的图案,简单又不失贵重。 精心梳理的发髻,错落有致,优雅婉约,发髻上,插着一枚通体碧绿水润的玉簪,恰好与她身上的衣裙相得益彰。 再配上她那张绝色的脸,刚走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原来侯夫人这般绝色,裴侯爷可真是不知足,有这般富贵绝色的娘子,竟然还想着娶平妻。” “侯夫人这般容颜,都不能让侯爷一心一意,我真好奇,那位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得多绝色。” “嘁!你们男人都贱,家花不如野花香,新鲜劲过了,外面的屎都比家里的山珍海味香。” “粗鲁,真是粗鲁!” “侯爷的眼光早就被侯夫人养高了,能被侯爷看上还想娶来当平妻的,那尚书府的小姐肯定要比侯夫人还美。” “那倒是,尚书府的小姐要是比不上侯夫人这般绝色,裴侯爷咋能那么不要脸要用夫人的钱娶平妻呢。” “……”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些人的议论,真是不枉费她今天这一身精心打扮,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前世,李静姝想踩她上位,在外面散播各种关于她的谣言,这一世,要换她来了。 “各位乡亲,今天喊你们来侯府跟前,是有件事想跟大家澄清一下。” 魏沅箬微微躬身施礼,而后,继续道: “昨日我家婢女不懂事,说错了一些话,让各位乡亲们误解了我家侯爷,气得我家侯爷对我大发雷霆,今日,我特来澄清一番。” “外面如今都在传侯爷为了娶平妻要动用我的嫁妆,其实没有,侯爷并没有用我的钱,请乡亲们不要误会我家侯爷。” 说着,她的脸上恰当地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侯爷用的是侯府公中的钱,请大家相信我,也相信侯爷,侯爷洁身自好,最重名声,我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他,不然我家侯爷会难过的。” 魏沅箬看上去十分努力地在替裴烨解释,人群中,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魏沅箬又跟蒹葭对视了一眼后,准备回屋。 “母亲,你在干什么?” 一道稚嫩的嗓音打断了魏沅箬。 抬眸望去,见裴昭正拉着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女子的手。 她身形纤弱,清澈的目光潋滟着水色,皮肤白皙,脖颈纤细,是一位我见犹怜的大美人。 正是裴烨要娶的那位平妻,兵部尚书之女,李静姝。 见魏沅箬在看自己,李静姝步履婀娜地上前,“姐姐,昭儿一早去找我学认字,我怕姐姐不高兴,特地将昭儿送回,请姐姐不要见怪。” 见李静姝跟自己道歉,裴昭当即就蹙起眉,不等魏沅箬开口,便道: “母亲,你又想闹什么?是你让我好好读书写字,静姝姨姨文采斐然,是堂堂尚书家的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我去跟她学认字有什么不对?你何必刁难她?” 第13章 侯夫人这是生了一个畜生吗 魏沅箬看着裴昭迫不及待地当李静姝的走狗来指责她这个母亲,她抬起手,用手绢压住上翘的嘴角。 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失望难过之色。 “昭儿,母亲刚刚何曾开口说过李家妹妹半个字,你又何必这样急着出来指责我?” “母亲知道,你一贯瞧不上我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一直想要李家姑娘当你母亲,我已经如你所愿,答应让你爹爹娶她进门,你又何必这样?” 魏沅箬话音刚落,一旁那些围观群众就听不下去了。 “这是侯夫人亲儿子吧?她是生了一个畜生吗?竟然这般忤逆不孝,当众指责自己的母亲,还读书认字,这书读到狗肚子去了吧?还不如我家杀猪的儿子。” “原来这位就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原来官家小姐也这么不知廉耻吗?还未出阁就给人带孩子,这两人怕是早就勾搭上了吧,可怜侯夫人还那么尽心尽力帮裴侯纳妾,啧啧啧!” “看到这位侯府少爷的样子,就知道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忒不要脸了。” “还以为那尚书千金有多绝色,没想到跟侯夫人比起来真是差远了,没想到侯爷的眼光越长越差。” \"这尚书小姐说什么教人读书认字,怕是私底下都在教唆人家儿子不认生母吧,这心思真可怕。\" “ 你刚刚没听侯夫人说吗?这孩子嫌弃她商户出身,想认别人作母呢,呸!真是个小畜生!” 这些“乡亲们”很多也是她让蒹葭雇来制造舆论的,上一世,李静姝也是在这天带着裴昭故意到她面前来示威。 裴昭那么坚定地站在李静姝那边,把她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下地。 这会儿,裴昭听着周围那些骂他忤逆不孝,认他人做母的声音,羞得脸色通红。 他怒瞪着双眼,大声反驳道:“你们这些低等贱民懂什么,静姝姨姨是尚书千金,她身份尊贵,我就要认她做母亲,要你们管!” 裴昭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被人骂几下就口不择言,殊不知,这些话,丢的全是裴烨的脸。 “对对对,我们是贱民,我们贱民尚且知道孝顺母亲,知礼义廉耻,不会认别人做母。” “你嫌弃你母亲是商户,你有本事不要花你母亲的钱。又当又立,呸!” “这小小年纪哪懂这么多,他这些话,八成就是裴侯爷跟这位尚书千金教的,一对狗男女,我等贱民都羞与为伍。” 舆论用得好,就是一把杀人的利剑。 就好比此刻,裴昭的话,瞬间激怒了那些围观群众,李静姝的脸色,早已经一片煞白。 女子名声最重要,她私下一直跟裴烨有来往,但从来不会有人特地去说。 可眼下,侯府门口刚好围了那么多人,偏偏裴昭还说了那些话惹怒了他们。 怕是不用半天时间,李静姝的名声就得毁掉大半。 李静姝急得满脸羞愤,连那小白兔的样子都顾不上装了,她红着脸,大声反驳道: “你们胡说什么,我好心教这孩子读书写字而已,你们何必把话说得这么脏!” 说完,她又愤怒地看向一旁“默默擦眼泪”的魏沅箬,道: “姐姐,昭儿好歹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让这些人这般污蔑他?” 魏沅箬掖了掖眼角的“泪珠”,眼神失望地从裴昭的脸上掠过,继而看向李静姝,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道: “李小姐,谢谢你替我教昭儿读书,我原本还想替他请几个大儒过来,既然李小姐愿意花时间教我儿子,我还省了先生束修的钱。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过,有句话,我得提醒一下你,虽然侯爷说过要娶你为平妻,但到底你还没进门,这早早地就把姐姐喊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就入侯府做妾了呢,好歹你是也尚书千金,可千万不能辱没了尚书府的门庭,你说是吧?” 说着,她在李静姝近乎吃人的目光中,忐忑地捂着嘴,轻声道: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李小姐你怎么这么生气?哎呀,都怪我,我商户出身,什么都不懂,我要是说错了话,还请你担待些。” 装白莲,谁不会? 好赖话全被魏沅箬说完了,李静姝愣是插不进去半个字,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交替着,简直精彩极了。 周围全是议论裴烨父子和李静姝三人的声音,多难听的都有。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人群外响起,裴烨一身绯色官服,负手而立,表情很是难看。 “阿烨哥哥。” 李静姝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原本恼怒的双眼瞬间一亮。 “原来这位就是用妻子嫁妆娶平妻的裴侯啊,长得确实俊,这么俊的脸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这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落入裴烨耳中,让他的脸骤然变得铁青。 他黑着脸,从人群中走来,站到魏沅箬面前,咬牙问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夫君,你回来啦。” 魏沅箬亲热地挽住裴烨的手臂。 “昨日你不是怪蒹葭坏了你的名声吗?今日我特地叫乡亲们过来澄清昨日的谣言,我告诉乡亲们,夫君没有用我的嫁妆娶平妻,夫君你开心吗?” 魏沅箬说着,一脸邀功的模样。 果然,裴烨闻言,脸色好了不少,目光看向那群议论他的人群,拧眉道: “都散了吧,围在侯府门口干什么?” “爹爹,这些贱民刚才都在说孩儿和静姝姨姨的坏话,你快让京兆尹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刚才裴昭被那些人骂得一肚子火,但看人家人高马大又不敢放肆。 这会儿见裴烨回来了,瞬间以为找到了靠山。 “这侯府少爷真是好大的威风,怎么?想以权谋私,欺压我们这些老百姓吗?” “就是,一个忤逆不孝,认他人做母的小畜生,我们骂错了吗?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这说到哪里去,你这侯府少爷都不是个东西!” “原来裴侯爷就是这么教儿子的,真是让我们这群贱民长见识了。” 第14章 又当又立的伪君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把手伸到原配嫁妆上的东西,能是什么好货色!” “……” 老百姓的嘴,最难堵,悠悠之口,胜于防川。 尤其是如今新帝亲政没多久,最是要笼络民心的时候,裴烨绝不会让今日这点小事,被御史台参到皇帝面前去。 只是,裴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最重名声,偏偏自己的儿子开口闭口贱民,不就是在给裴烨脸上抹黑么。 子不教,父之过! 这口锅,怎么都扣不到她这个被他瞧不上的商户母亲身上。 “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不奇怪,毕竟,有人不要脸到娶平妻还要原配夫人的嫁妆呢。” 有人低语了一句,再度提起这件事。 不等裴烨黑脸,魏沅箬立即跳出来,道: “不不不,大家误会了,侯爷没有用我的钱,真的没有。” “对对对,我们相信侯夫人的话,侯爷没有用侯夫人的嫁妆,侯爷高风亮节。” “大家散了,散了,再堵在侯府门口,侯府少爷就要找京兆尹抓我们去坐牢咯~” “哎呀,我好怕,怕死了,快走快走……” “……” 在裴烨铁青的脸色中,围观的人群顺势散去。 等到人群离开,裴烨恶狠狠地瞪了魏沅箬一眼,“你干的好事。” 说完,也没顾得上门口等着他安慰的李静姝,拂袖而去。 这就气成这样了? 好戏才刚开场呢。 魏沅箬看着裴烨的背影,唇角弯起。 “侯爷,你怎么了?我已经跟大家澄清你没有用我的钱啦,你怎么还生气呀。” 然而,经过早上魏沅箬那一出“精彩表演”,当天下午,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安平侯厚颜无耻。 明明用了原配嫁妆娶平妻,还不想承认,逼着侯夫人出面澄清,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简直就是个伪君子。 “我都听瑞祥钱庄的掌柜说了,侯夫人的丫鬟当天取走了上万两银票,钱庄那边还在备黄金,等着两日后侯夫人来取呢。” “要是没用侯夫人的钱,侯夫人何必取这么多金子出来。” “这安平侯,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要清流名声,真是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真是可怜了侯夫人,嫁了个伪君子不说,还生了个小畜生。” “那尚书千金八成早就跟裴侯勾搭在一起了,瞧瞧那儿子,跟她这么熟,保不齐早八百年前就认人家当娘了。” “万万没想到,尚书府是这般教养女儿的,上赶着给别人当娘,我们普通老百姓家的姑娘都干不出这事儿。” “尚书府的教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股风吹得越来越响,这其中,当然不缺魏沅箬花钱买“舆论”的手笔。 花钱花在刀刃上,瞧,舆论的这把刀,钱花得越多,这把刀就越锋利越好用。 第二天,这股风就吹到了御史台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们当即参了裴烨好几本。 早朝时,皇帝特地点了裴烨一句。 “裴爱卿,御史们所参之事,可是确有其事?” 瑞文帝高坐在大殿中央,年轻的脸上喜怒难辩,双眼淡淡地落在裴烨脸上。 裴烨心下一慌,赶紧跪下,“圣上明鉴,臣冤枉。” “当真冤枉?” “臣真的冤枉。” 这一下,裴烨反而庆幸自己还没有拿到魏沅箬的钱。 不然的话,他承认用妻子的嫁妆娶平妻,整个朝堂之上他都别想抬起头来。 可若是不承认,那便是欺君之罪。 幸好…… 裴烨万分后怕地长舒了一口气。 “裴爱卿,你可是朕万分器重的能臣,可别在这种家事上闹出笑话,让朕失望。” 瑞文帝漫不经心地警告道。 他有意培养裴烨为自己的心腹,又是最需要民心的时候,绝不会让裴烨在这种事情上乱来。 “臣明白,请圣上放心,臣绝不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瑞文帝满意地嗯了一声,继而看向群臣之中同样脸色难看的兵部尚书李肇。 “李爱卿。” “臣在。” “朕听说尚书府要跟安平侯府结亲?你要将嫡女嫁于裴爱卿为平妻?” 照理说,臣子之间普通嫁娶,皇帝是懒得过问的。 只是这一次,舆论太大,老百姓满大街都在议论裴烨跟李静姝私相授受的事,皇帝怕坏了朝堂风气,便过问了一句。 兵部尚书李肇急得连连擦汗,不断对着皇帝磕头请罪。 “是微臣教女无方,请圣上降罪,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肇心里又怕又怒。 怕的是,皇帝会因为这件事真怪罪到他头上,怒的是家中那个不孝女丢尽了他的颜面。 堂堂尚书府嫡女,便是皇妃都做得。 偏偏她跟一个已婚男人勾搭上,原本拆散也就罢了,可那逆女腹中早已经怀了孽种,眼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这口气。 盼着她赶紧嫁到侯府去,以免东窗事发,坏了尚书府其他几个姑娘的名声。 正房不做,偏要做妾,平妻,说好听点跟正室平起平坐,说到底,不还是一个需要向正室敬茶的妾吗? “原本,臣子之间的婚姻嫁娶,朕本不该过问,但是,这次的事不管真假,总归风气不好。” 瑞文帝继续说着,目光淡淡地朝裴烨看了一眼,“这古往今来,就没有把手伸到原配夫人嫁妆里头去的道理,连朕都不敢动皇后的嫁妆,你们身为朕都臣子,可别给朕丢这个人。” 裴烨和李肇赶忙跪下请罪,尤其是裴烨,指天发誓自己绝不可能动用妻子的嫁妆娶平妻。 最后,皇帝也没再追究,只吩咐一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后,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随后,皇帝的目光落在群臣之首的那道身着玄色蟒袍的身影上,目光微微深了几许。 下一秒,又温声开口道: “皇叔的身子可好一些?” 萧胤坐在轮椅上,抬眸,视线同瑞文帝萧桓的目光对上。 缓缓勾唇道:“谢皇上关心,臣……咳咳,臣还好。” 瑞文帝萧桓看着萧胤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眸色的暗色才稍稍一松。 第15章 本王也想要有侯爷这样的福气 紧跟着,面上露出了几分虚伪的关怀,道: “皇叔身子不好,还是得多加休息,这朝堂之事太过繁琐,朕会处理好,皇叔不宜过多操劳,还是身子要紧。” 萧胤颔首谢恩,“多谢皇上,臣记下了。” 叔侄俩不动声色地交锋了几句之后,瑞文帝觉得差不多了,便宣布退朝。 朝廷官员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像裴烨这样觊觎正室嫁妆的却是少见,会被很多自以为一家之主的大臣们所不耻。 所谓,无风不起浪,即便裴烨在大殿前矢口否认自己动了正室的嫁妆,但不会有人真的信的。 这也是魏沅箬早就能料到的,才会去花钱制造舆论。 “裴侯爷真是羡煞老夫。” “尊夫人真大度,侯爷艳福不浅啊。” “……” 走出议政殿,不少大臣都走上前来笑着恭维裴烨,嘴上说着羡慕,可眼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了。 裴烨铁青着脸,表情难看极了。 就连这刚刚入秋的那一缕缕凉风,都浇不灭他团在心口的那团火。 而这一切,都是魏沅箬身边那个贱婢闹出来的。 裴烨细想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看似无心,可他却开始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人刻意安排的手笔。 下一秒,他的脑海里便闪过魏沅箬的脸。 但那疑虑只一瞬便在裴烨的脑海中被否认掉了。 魏沅箬那个女人满脑子的铜臭味,蠢笨不堪,如果这次的事真的是有人为的手笔,可以说是一环扣一环,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魏沅箬那个脑子怎么可能做到。 兴许,只是他这几天比较倒霉吧。 裴烨在心里下来这样的结论。 “夫君。” 刚走出宫门,就听到一道婉转如莺的女声响起。 循声望去,远远的,便看到魏沅箬撑着一把浅绿色油纸伞站在那里,浅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就这眼神,让裴烨怎么相信这一切都是魏沅箬主导的呢。 不得不说,魏沅箬确实貌美无双。 虽说出身商贾之家,可放眼整个京城,那些身份尊贵的贵女们,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魏沅箬这张脸的。 想到这样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是他裴烨的妻,而这个女人又对他死心塌地,裴烨不由自主地飘飘然起来。 可是,他同样放不下姝儿…… 他们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姝儿比起魏沅箬,在床笫之间的花样让他更觉新鲜刺激。 更重要的是,姝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身份和家世比魏沅箬尊贵得多。 他需要这样的岳家帮他在朝中站稳脚跟。 不过,他也不是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之人,即使娶了姝儿进门,他也同样会好好对待魏沅箬的。 从此以后,娥皇女英的佳话,也会出自他安平侯府。 想到这,裴烨的眼神柔软了许多,提步朝魏沅箬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他伸出手想要牵魏沅箬的手,正好也让那些对他冷嘲热讽的大臣们看看他们夫妻有多恩爱。 可他刚伸出手,魏沅箬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可不是来跟他秀恩爱的,她是来看他笑话,顺便再升一升自己在外的贤妻名声。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哪怕是男人的错,可一旦和离,那些不友好的议论依旧会加渚在她身上。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在和离后,将这一份“不友好”降到最低。 “早上起来发现变天了,我担心夫君会着凉,特地来接夫君下朝。” 魏沅箬的声音婉转动听,再配上这张脸,这深情脉脉,很自然地就落在刚下朝的那些群臣耳中。 说不羡慕裴烨那是假的。 能娶到家财万贯的美娇娘,这美娇娘还对他死心塌地,出钱给他纳妾,换在哪个男人身上不羡慕呢。 瞧不起归瞧不起,羡慕也是真羡慕。 裴烨目光灼热,刚要开口,听到身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微喘的咳嗽声一起。 刚抬眸,身后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见是萧胤,裴烨微微躬身行礼,“王爷。” 这个时候的裴烨,还不是上一世那个可以与萧胤相抗衡的首辅大人。 只是一个才高中探花的小小翰林院编修,面对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很自然地要矮上好几截。 萧胤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目光深深地落在魏沅箬脸上,“这位……便是嫂夫人了?” 再一次看到萧胤,魏沅箬想起那日理直气壮地跟他谈条件的样子,莫名地有些心虚。 “正是拙荆,让王爷见笑了。” 裴烨一脸谦卑的模样,尽管也是一府之侯,可此刻站在萧胤跟前,眉眼间的讨好太过明显。 即使此刻萧胤坐在轮椅上,脸色惨白,气息虚弱,可气势上却把裴烨压得死死的,让他连背脊都下意识地弯了几分。 魏沅箬上前,微微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免礼。” 萧胤声音一如既往得冷淡,魏沅箬闻声直起身,抬眸之际,视线不经意地跟萧胤对上。 她心头一跳,被萧胤刚才那一眼看得越发心虚了。 “裴侯这话本王听不明白,侯夫人有何让人见笑的地方?” 萧胤这般淡淡地开口,倒是把裴烨给噎住了。 他那句“见笑了”纯粹只是自谦而已 ,没想到萧胤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较真起来。 “这……” “侯夫人能出钱给侯爷纳妾这事儿,本王也听说了,侯爷有如此福气,本王羡慕都来不及,怎会见笑?” 萧胤说着,目光意味不明地扫了魏沅箬一眼,魏沅箬没敢直视,将目光投向别处。 “王爷……” 再一次听人说他用妻子的钱纳妾,裴烨蹙起眉,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对上萧胤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反驳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本王哪天娶的王妃会不会像侯夫人这般大方,本王也想要有侯爷这样的福气。” 萧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魏沅箬。 不知道为什么,魏沅箬觉得,萧胤这话虽然是在跟裴烨说,实际上是说给她听的。 第16章 本王也很擅长吃软饭 裴烨哪能没听出来萧胤话里的嘲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的摄政王,竟然会在他的家事上也起了八卦之心。 “王爷您说笑了。” 裴烨不敢得罪萧胤,即便明知道萧胤在嘲讽他,他也只能沉着脸忍了。 “侯爷过谦了,本王是真的羡慕侯爷的福气,说起来,本王现在又不能打仗,也不懂经商,这以后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不瞒侯爷,本王也很擅长吃软饭。”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有灵性了。 表面上是在说自己想吃软饭,其实,就是在说裴烨吃软饭。 吃软饭这事儿,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羞于启齿,但萧胤不一样。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摄政王府积累下来的财富,就算坐吃山空一辈子都不至于穷困潦倒。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当你到了一定地位,哪怕再自黑,别人也只当是你谦虚。 可你一无所有时,在外表现得多光鲜亮丽,别人也只会觉得你缺什么才会炫耀什么。 就好比眼前,萧胤说自己想吃软饭,就不会有人瞧不起他,甚至还可能觉得他幽默风趣,平易近人。 但裴烨就不一样了,哪怕萧胤没有明着指他,他都羞耻得涨红了脸。 魏沅箬看着裴烨那副“看不惯又干不掉”的样子,心中更是乐坏了。 忍不住想要对萧胤竖大拇指。 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比阎王还可怕的冷面王还是个阴阳大师。 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怪……俊的。 魏沅箬用力抿着唇,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王爷您真会开玩笑。” 裴烨表情僵硬,讪讪地开口。 萧胤没再说什么,只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本王就不打扰侯爷和夫人了,告辞。” “恭送王爷。” 裴烨双手垂在身侧,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给萧胤让开了一条道。 以至于他没注意到萧胤在离开前,看向魏沅箬时勾起的那抹满怀深意的笑。 等到再也听不见萧胤的轮椅声音,裴烨才抬起头,看向萧胤的背影,透着一股子的森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想起自己刚才在萧胤面前所受的讥讽,裴烨看向魏沅箬时,原本温柔的眼底,此刻添了几分不满,语气都跟着冷淡了几分。 “走吧,下次不用再来接我了。” 要不是她站在这,也不会让萧胤找到话柄讽刺于他。 如果不是他深知这个女人愚蠢无知又爱他如命,他真会怀疑这一切都是魏沅箬故意的。 魏沅箬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冷意,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随即划过委屈,轻声道: “侯爷是嫌弃为妻给您丢人了吗?” 裴烨一噎,想指责魏沅箬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竟连找茬的借口都找不到,心中越发得憋闷。 “没有,只是不想你太辛苦而已。” 说完,表情冷淡地走向路边停着的侯府马车。 魏沅箬落后两步,看着裴烨夹着火气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这点嘲笑就受不了了?就这么点承受力怎么够啊,裴烨?” 回到侯府,裴烨率先下了马车。 大概是存心想要晾一晾魏沅箬,他下车的时候并没有等她,而是直接进了大门,去了的书房。 要在以往,魏沅箬一旦察觉出裴烨不高兴了,哪怕跟自己无关,她也会想方设法哄他开心,继而拿出自己的嫁妆为他“添砖加瓦”,让他心情愉悦。 而现在,魏沅箬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径直回了梧桐苑。 一直到傍晚,裴烨才神色冷淡地来了梧桐苑。 经历了上一世,魏沅箬现在哪怕只是被裴烨牵着手,她都要硬生生忍下那股恶心才能维持她爱夫如命的人设。 现在看裴烨宽衣解带,显然是要睡在她房里,心头那股子恶心劲又上来了。 在裴烨走到她身边时,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对裴烨道: “夫君,你娶李家妹妹用的钱,钱庄那边今日已经送来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裴烨刚要坐下,听到魏沅箬这话,落座的动作,蓦地一顿。 随后,心头便生出一丝恼怒。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起这个,裴烨就想到外头那盛传的流言。 要不是那些流言,他就能轻轻松松从魏沅箬这里拿到钱,风风光光地给尚书府下聘娶姝儿。 可现在,流言已经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还在朝上特地点名了这件事,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要魏沅箬的钱。 即使魏沅箬真心替他隐瞒,可侯府人多口杂,万一传到御史耳中,往皇上面前参一本,他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夫君,你是因为王爷今日说的话吗?” 魏沅箬故意提起宫门口的事恶心裴烨。 “夫君,我们夫妻一体,何必在意外人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用跟我客气。” 魏沅箬的话,说得妥帖, 可裴烨愣是高兴不起来。 她说得越大方,裴烨就越是憋屈。 明明唾手可得的钱财,就因为外面那些流言,以至于他连碰都不敢碰。 “我说不用了!” 裴烨心里焦躁得厉害,提高了音量,打断了魏沅箬。 魏沅箬被他这么一凶,眼底闪过一抹愕然和委屈。 裴烨也知道自己怪不了魏沅箬。 可这几日来他被外面的流言弄得气不顺,又无处发泄,再一次听到魏沅箬提这事,那股气就是下不去。 “既然夫君不用,那为妻也不勉强了。” 魏沅箬故作落寞地垂下眼,起身洗漱了一番后,便兀自往床上躺下。 裴烨沉着脸,越想越憋屈。 毕竟,他白白受了那么多嘲讽不说,结果,还什么都没捞着。 魏沅箬一分钱没出,体贴大方的名声她全有了,反倒是他,被人说吃软饭,却是一粒米都没碰到。 这让裴烨怎么不气? 他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魏沅箬,忍不住就想迁怒于她。 “我还有公务要忙,今晚就睡书房了。” 丢下这句话,他便开门走了。 第17章 腹中的野种要好好生下来呀 他自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冷落魏沅箬,就是对她的惩罚。 殊不知,这才是魏沅箬刚刚特地提起萧胤的目的。 现在别说是同床共枕,便是共处在一间房,她都忍不住犯恶心。 裴烨一走,魏沅箬便从床上坐起,眼底盈满笑意。 这之后,善妒的名声怎么都落不到她的头上了。 钱,她愿意给,是他自己不要的,不是吗? 魏沅箬一想到裴烨此刻那憋屈又无处发泄的模样,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才勉强散了一些。 需要做的铺垫都做好了,是时候该着手准备和离的事情了。 两日后,镇国公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国公府给安平侯府也下了帖子,邀请了裴烨魏沅箬夫妇二人。 裴昭听说李静姝也会过去,便央着裴烨带上他一起,裴烨自然同意。 魏沅箬也没意见,既然他那么喜欢他的静姝姨姨,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会成全他。 因着那日在侯府门口,裴昭被那些围观的老百姓骂了一大通,他就越发怨恨上了魏沅箬。 在他的思想里,他挨那些贱民的骂,都是被她这个母亲给连累的。 因而,这连日来,他都没去梧桐苑找魏沅箬,即便是见了面也不给好脸色。 同他父亲一样,想让她像以前那般哄他。 甚至,好几次,在魏沅箬刻意无视他时,他心有不甘,故意在魏沅箬面前闹出一些动静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等到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歪过头去,从嘴里发出一些冷哼以示自己的不满。 而后,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魏沅箬,等着魏沅箬去哄他。 偏偏,几次下来,魏沅箬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问都不曾问他一句。 这让裴昭心里越发得气恼,也越发想着让父亲休掉她这个母亲,好让静姝姨姨让他的娘亲。 此时此刻,他们三人坐在前往镇国公府的马车上,魏沅箬照常不搭理他,只默默地吃着蒹葭为她准备好的梅子。 裴昭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看到魏沅箬在吃,他也想吃。 那双同裴烨如出一辙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沅箬的掌心,几番张嘴,又欲言又止。 他等着魏沅箬主动投喂,偏偏魏沅箬像前几日一样,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等了好一会儿,裴昭都没见魏沅箬关注到他,气得脸都红了。 故意对着裴烨大声道: “爹爹,我想静姝姨姨了,等会儿见到静姝姨姨,我能跟她玩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偷偷去看魏沅箬的表情,似乎想借此刺激魏沅箬。 却见魏沅箬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将原本盛放着梅子的小盒子收起放置一边。 “当然可以,你静姝姨姨也很想你。”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裴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动声色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却见魏沅箬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似乎对于接纳李静姝这位平妻,魏沅箬早已经适应了。 原本,魏沅箬这般体贴大度,裴烨心里是该开心才是,可眼下,看到魏沅箬没有半点在意的模样,他的心头又无端升出一股恼意来。 “侯爷,夫人,国公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车帘外响起,随即,马车在国公府门口缓缓停下。 裴烨率先下了车,跟着,将裴昭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想到这里是国公府,今日受邀来国公府老夫人寿宴的,都是朝中身份尊贵的人物,裴烨即便心中对魏沅箬有意见,表面功夫也得做一下。 于是,在抱着裴昭下了马车后,他伸出手去搀扶魏沅箬。 可魏沅箬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在裴烨的手刚递上来时,就已经步履轻快地下了马车。 裴烨手上的动作一顿,跟着,沉着脸,将手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恰巧在这个时候在国公府门口停下。 车帘掀开,露出李静姝那张白皙清丽的脸。 一直以来,李静姝都是走清丽出尘的路线。 一席白衣,黛眉轻描,下车时,步履婀娜,带动着那雪白的裙摆轻盈飘逸,如月中仙子,不沾染半点烟火气。 虽说不是倾城绝色,但裴烨很吃她这一套。 正是因为这样的打扮让她尝到了一些甜头,在不少场合吸引过那些自命清高的自诩名流清贵的读书人的注意力,李静姝便到哪里都是这样一副打扮。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今天是镇国公老太君的大寿,她这一身白衣,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上一世,也是这一天,李静姝以这样的打扮进了国公府给老太君贺寿,可是把国公府的人气得够呛。 只不过,国公府的人到底讲究体面,又是在老太君的寿宴上,即便不满也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 可魏沅箬看出来了,甚至出于善意,回去后,她提醒了裴烨一句。 让他告知李静姝一声,最好去国公府跟老太君致个歉,哪怕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都行。 可裴烨那个时候怎么说的? 说她小人之心,见不得李静姝那副模样惹人怜爱,故意想要让李静姝去道歉的时候给她难堪。 当时,她听裴烨那样误解她,气得不行,便跟裴烨吵了起来。 这一世,果然,李静姝依然是这副打扮。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看了李静姝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裴昭,一见到李静姝眼睛就亮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认李静姝当娘。 “静姝姨姨,你来啦。” 他快步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李静姝的腰开始撒娇。 裴昭这一动作很快,吓得李静姝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脚步往后挪了两步,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嫌恶。 魏沅箬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这白眼狼想要把人家当娘,人家可没那个心要认他当儿子。 李静姝,这一世,你腹中的这个野种,可得好好生下来啊。 李静姝已经收起了眼中的反感和厌恶,轻轻捏了捏裴昭的脸颊,“昭儿真乖。” 被李静姝一夸,裴昭羞得脸颊一红,抬眼满眼孺慕地看向李静姝,道: “静姝姨姨,你这几天都没来找昭儿,昭儿好想你啊。” 第18章 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像儿子 怕嫌不够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裴昭又加了一句,“就像爹爹想姨姨一样。” 此时,国公府门口早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贺寿的宾客,自然也听到了裴昭这话,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魏沅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昭啊裴昭,你可真是你爹和你静姝姨姨的好大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爹和静姝姨姨早已私相授受,勾搭在一块了。 “看来流言都是真的,瞧这一家子,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像儿子,那兵部尚书家的姑娘,都还没过门,就上赶着给人当娘了。” “这安平侯可真是不像话,哪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连他儿子都这副德性,可真是……啧啧啧” “看这李小姐的打扮就不成体统,这哪是正经官家嫡出的姑娘,这老太君大寿的日子,她穿着一身白衣是想咒谁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 周围那些议论声陆陆续续地传入裴烨三人的耳中,让原本还洋洋自得想要挑衅魏沅箬的李静姝,瞬间白了脸。 她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跟裴昭过分亲近,将他从自己面前拉开了。 “昭儿,你快跟你爹娘进府吧。 李静姝的眼底布满了不耐,只是裴昭没有注意到,还是紧紧抱着李静姝不肯松手。 最后,还是裴烨上前,一把将裴昭拉了回来。 “昭儿,我们先进去。” 裴昭原本还是不肯,可在对上裴烨不悦的目光时,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回头看到魏沅箬的时候,又高高地扬起了下巴,用稚嫩的嗓音道: “我可不想跟你一道,我……” 可不等他说完,魏沅箬已经带着随后抱着礼物跟上来的蒹葭一起,率先踏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裴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沅箬这个举动给狠狠噎住了。 最后,气恼地狠狠跺了跺脚,抬头对身旁的裴昭道: “爹爹,你快点娶静姝姨姨过门吧,我太讨厌娘亲了,我再也不想让她当我娘亲了。” 裴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魏沅箬远去的背影,加深了目光。 这个魏沅箬……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因为是给老太君贺寿,顶着安平侯府的名义,魏沅箬即便再不愿,也还是等着裴烨前来,再一同去见镇国公老太君。 国公府正堂前,老太君一身暗红色绣金线暗纹长袍,额间戴着一条帝王绿翡翠镶嵌的抹额,庄重又典雅,且不失威仪。 “晚辈裴烨携妻魏氏,见过老太君,祝贺老太君福如东海,福寿绵长。” 裴烨同魏沅箬来到老太君面前,二人施礼后,蒹葭抱着一个盒子上前。 “久闻老太君慈悲为怀,素日礼佛,晚辈请了一尊观音菩萨像,还请老太君笑纳。” 檀木盒打开,是一尊通体水润,冰感十足的冰种翡翠观音菩萨像。 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样水种的翡翠,哪怕只是一小块,都价值不凡。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尊毫无瑕疵的观音像,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在场看到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明白,魏沅箬送出来的礼有多贵重。 但不怎么接触翡翠的人,并不了解这翡翠的价值,因而,魏沅箬送的礼贵重却低调,恰到好处又不会抢风头。 镇国公是武将出身,年轻时一直戍守边疆,老太君担心镇国公的安危,常年在府中茹素礼佛。 年年重金为佛像、菩萨像塑金身。 魏沅箬这礼物,可谓是送到老太君的心坎上去了。 “好孩子,好孩子,真是让你破费了。” 老太君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对于裴烨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很是不耻。 也知道区区侯府送不出这么贵重的观音像,这礼,肯定是魏沅箬用私房出的,送出来的,却是以安平侯府的名义。 可真是笑话。 老太君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那一句“让你破费了”,而不是“让侯爷破费了”就已经摆明了态度了。 老太君夸的是魏沅箬,而不是裴烨。 “老太君您言重了,您老人家喜欢就好了。” 一旁的裴烨哪里听不出老太君话里的意思,心,立即沉了下来。 可又不好当众摆脸色,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这几日,因为魏沅箬,他已经受尽了冷嘲热讽,却又毫无反击之力。 魏沅箬稍稍跟老太君等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很自觉地提出告退。 走出大堂,她便听到裴烨冷哼了一声,“魏沅箬,你是故意的吧?” 魏沅箬佯装不知,“夫君这话是何意?” 裴烨这会儿一肚子火,哪有心思在这跟魏沅箬拐弯抹角,他目光阴沉,表情森冷地开口道: “你送这么一份贵重的礼物给老太君,谁不知道是你私人送的,你存心的吗?你想置我于何地?” 魏沅箬惊得瞪大了双眼,似乎是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从裴烨的口中说出来。 “夫君,你可真是冤死我了。我是听说郑大学士是你的顶头上司,我得知老太君常年礼佛,就想送点合她老人家心意的寿礼,私心想着她老人家高兴了,就能在郑大学士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我一片苦心,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看待我的,早知道如此,我又何必为你操这份心。” 说着,她用手绢捂着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裴烨被魏沅箬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口中的郑大学士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确实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镇国公的妹婿,老太君的女婿。 魏沅箬这话说得无懈可击,放到谁跟前说这句话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越是这样,裴烨心里头越是憋屈得厉害。 明明好处,名声全是魏沅箬的,受气的全是他,结果反过来,倒变成他不知好歹。 裴烨心里头哪能高兴得起来。 偏偏他还没理由去指责魏沅箬。 毕竟,由始至终,她都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行了,别哭了,是为夫误会你,把话说重了。” 第19章 跟外面的妖艳贱货有何不同 最后,裴烨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安慰,可看到魏沅箬,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便只能找借口先离开。 “你去女宾那边坐一会儿,我去男宾那边见一见同僚们。” “好,夫君慢走。” 魏沅箬乖巧地送走了裴烨,眼角的余光,朝围廊拐角处的方向扫了一眼。 随后,勾起唇角。 抬起手绢,她掖了掖干涩的眼角,这才站直了身子,往女宾的方向缓步走去。 等到魏沅箬走远,拐角处的两人才缓缓走出。 “夫君,你的这位下属,品性可不怎么样啊?”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魏沅箬口中的裴烨的上司,翰林院掌院学士郑文修,以及他的夫人霍柔。 郑文修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想起几日前裴烨在大殿之上被御史参的那一本。 再思及当时裴烨对着皇帝指天发誓说自己没有用发妻嫁妆的事,摇头叹了口气。 “皇上还打算重用他,看他这样子,迟早要给皇上脸上抹黑。” 郑夫人闻言,蹙了蹙眉,道:“夫君,我观这裴烨的本性,你还是少掺和他的事,以免日后受他牵连。” “夫人放心,为夫明白。” 女宾这边,不少年轻小姑娘此时正围在一起闲聊,也有一些夫人们坐在一起聊家常。 自从嫁给裴烨,魏沅箬为了打进官员夫人们的圈子,私下里没少送礼去跟她们打好关系。 因而,看到她过来,夫人们态度都十分热络。 “裴夫人,来,来,这边坐。” 魏沅箬走上前,也没客气,在一行人中间坐下。 “妹妹,你家侯爷要娶兵部尚书之女为平妻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侯爷这事干的……啧,不太地道。” 京中这些官家夫人,也都是名门出身,对于安平侯府当年落魄的事都是心知肚明的。 自然也知道侯府如今的光鲜亮丽是魏沅箬的功劳。 也知道,世袭罔替的侯府娶一个商户之女为妻,盯上的,就是她那价值连城的嫁妆。 如今才刚刚中了探花,就想着娶平妻,纳妾还说得过去,娶平妻那不是打原配夫人的脸吗? 这事儿自从传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裴烨这做法不地道。 尽管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也得看时机。 裴烨呀,太心急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急,才正好给了她搞事的机会,不是吗? 魏沅箬心中暗笑,表面上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苦笑道: “既然侯爷喜欢,我也只能如他所愿,毕竟……我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商户。” “商户怎么了?” 说话的正是御史大夫的夫人戚氏,她娘家也是武将出身,一向快人快语,不拘小节。 “这年头,什么东西不用钱,不经商喝西北风吗?我家老头子在外打仗,没有钱哪来的军粮,哪来的战袍?他这么清高,那就别吃饭,别穿衣,每天靠喝露水吧。” 戚氏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但话虽这么说,商户身份低微那是明摆着的事实,这也是魏沅箬要找上萧胤的原因。 要实现阶级跨越,她必须得找一个地位远高于裴烨的男人才行。 这个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平。 即使高贵如皇后,她的地位,也只能靠皇帝,靠太子来决定。 可笑,也可悲,偏偏,这是现实。 虽然有几位之前得了魏沅箬好处的夫人们替她说话,但也有始终瞧不上魏沅箬,甚至敌视魏沅箬的贵女们。 其中有几位还是李静姝的闺中密友。 她们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夫人们对魏沅箬说的话,颇为不忿地翻了个白眼。 故意挽着李静姝,道: “静姝,你和侯爷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吗?”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之女,沈瑜婉,也是李静姝的好姐妹。 她喜欢定国公世子谢槐。 曾经就因为谢槐当众夸过她一句才貌双全,女中豪杰,沈瑜婉就暗恨上了她。 甚至几次三番去她的铺子里找事。 但魏沅箬并没有惯着她,沈瑜婉在她手上吃过几次亏,就更加恨上了。 现在得知自己的好姐妹要嫁进安平侯府做平妻,沈瑜婉顿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此刻更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这件事想激怒她。 李静姝用帕子半遮住脸做娇羞状,又故意朝魏沅箬看了一眼,点点头,道: “嗯,定下了,烨哥哥说想早点娶我进门,就定在下月初呢。” “下月初?那不是只有半个月了?” 沈瑜婉故意提高音量,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魏沅箬,“那要早做准备给你添妆呢。” 李静姝笑得娇羞。 沈瑜婉见魏沅箬不为所动,咬着唇面露不甘,不死心道: “静姝,真羡慕你,安平侯这么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找到像裴侯爷这样的如意郎君。” 李静姝闻言,脸上的娇羞状更浓,她用手里的绢帕轻轻拍了沈瑜婉一下,娇嗔道: “哎呀,婉婉,你别取笑我啦。”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朝魏沅箬挑衅地扫了一眼,道: “我跟烨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烨哥哥对我说过,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不过,造化弄人,唉……不提也罢。” 这话意有所指,在场谁听不出来李静姝这是拐弯抹角内涵魏沅箬插足了她跟裴烨的感情。 可事实谁不知道,当年安平侯府落魄,李静姝瞧不上破败的安平侯府才断了跟裴烨的牵扯。 如今,裴烨在魏沅箬的帮衬下,重振侯府,皇帝还有意重用他,李静姝这是闻着味又凑上来了。 好歹还是个尚书之女,这私下勾搭有妇之夫,还在人正房面前耀武扬威,肆意挑衅,这跟那些当人外室的妖艳贱货有什么不同? 魏沅箬默默地听着,也不接话。 这反而让李静姝认定她是在默默忍受,气焰便更嚣张了一些。 沈瑜婉道:“谁不知道是有些不要脸的趁虚而入抢了你的位子,害你只能委屈做侯爷的平妻。” 话音刚落,李静姝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赶忙拉住了沈瑜婉。 第20章 上赶着给人做妾 “婉婉,你别这样说,只要能嫁给烨哥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烨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人,哪怕是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听着。 听她说出这话,都开始怀疑李静姝到底是不是尚书府出来的姑娘了。 还没进门,开口闭口爱啊爱的,连甘愿做妾的话都说上了。 魏沅箬知道她是故意说给她听来刺激她的。 可殊不知这种行为对于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是颇为不耻的。 “矫揉造作,不知羞耻。” 御史夫人戚氏第一时间没忍住,低骂了一声。 她一把拉过候在一旁的女儿,对她身边的武安伯夫人道: “姐姐,你瞧我家安儿也快及笄了,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后生给我家安儿介绍介绍?” 武安伯夫人也是妙人,一下便动了戚氏的心思,便顺着她的话,笑道: “安儿这孩子有才又有貌,还是御史家的千金,多的是公子哥喜欢,妹妹你呀,就安心人家上门提亲便好,哪里还需要我这个老婆子给你介绍。” “唉,姐姐你有所不知。” 戚氏叹了口气,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我家安儿自小就内向害羞,不善交际,脑子也单纯,我呀,怕她被人骗,这万一瞧上一个家中有妻室的,小姑娘受不住诱惑,私下勾勾搭搭,被人甜言蜜语哄一哄,她就上赶着心甘情愿给人做妾可怎好?” “哎呀,娘~” 安儿被妻戚氏说得羞赧,娇嗔地推了推戚氏的手臂。 “女儿好歹也是御史之女,怎能上赶着给人当妾啊。” “娘这不是怕你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吗?” 戚氏叹了口气。 武将家的姑娘,这阴阳起人来还怪带劲的。 魏沅箬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戚氏得意地挑了挑眉。 她就见不惯那些不知廉耻的妖艳贱货,私相授受的事不藏着掖着,还跳到原配正室面前来上蹿下跳。 要换成她年轻的时候的脾气,早撕了她那张脸了。 李静姝怎么能听不出来戚氏在拐弯抹角讽刺她不要脸,上赶着给人当妾,气得当即黑了脸。 尤其是那一句“耳濡目染”,就差指着她的鼻尖笑她不要脸了。 可偏偏,戚氏没有指名道姓,她也不好冲上去跟人干仗。 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魏沅箬,憋得脸都红了。 倒是一旁的沈瑜婉沉不住气,上前两步,大声道: “你们在胡说什么?静姝又不是去给人当妾,她是裴侯爷的平妻!” 魏沅箬:“……” 你这还不如不纠正,没看到人李静姝脸都黑了吗? 魏沅箬的脚指头都忍不住抠了起来。 她看向李静姝的脸色,都忍不住替她尴尬。 太尴尬了。 要不是沈瑜婉那义正辞严护着李静姝的样子,她都怀疑沈瑜婉是不是故意讽刺李静姝了。 而事实证明,沈瑜婉单纯只是一个猪队友而已。 沈瑜婉这话落下,戚氏和武安伯夫人都满脸讶异地看向她。 “我们刚刚只是在闲聊,可半句没提李小姐,你怎么就跳出来替她对号入座了呢?” 戚氏笑盈盈地看着沈瑜婉,“沈姑娘,难不成在你心里,李小姐是那种随便被男人甜言蜜语哄两句就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人吗?” “你……” 沈瑜婉被戚氏这四两拨千斤的反问给狠狠噎住了,几番张嘴想要反驳,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对上戚氏和伯夫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时,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 “行了,别说了。” 李静姝原本还想在魏沅箬面前炫耀一番来刺激她当众失态,谁知道反过来还被别人拿来当笑话逗乐。 偏偏还遇上沈瑜婉这种蠢笨如猪的蠢货。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小孩子突然朝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各自拉起自己的母亲,撒娇道: “娘亲,娘亲,快来陪我们玩投壶。” “玥姐姐养的猫生了一只极漂亮的小猫,玥姐姐说,谁赢了今日的比赛就把小猫送给谁。” “娘亲,我好喜欢那只小猫,您可一定要帮我赢过来啊。” “……” 好几个小孩子各自围着自己的母亲撒娇。 而他们口中的玥姐姐,便是镇国公的小孙女,霍书玥。 从孩子们的话语中,魏沅箬也了解到了一些。 原是国公府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地方供这群孩子们游戏玩耍。 期间,霍书玥的那只小猫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孩子们都喜欢得紧,纷纷想要抱走那只小猫。 霍书玥见状,也不好偏帮一人,便提议游戏,谁胜出小猫便归谁。 而有些孩子年龄较小比较吃亏。 因而,霍书玥说可以请大人帮忙,大人可同孩子一起赢得比赛。 于是,便有了这会儿孩子们纷纷央着自家母亲去帮忙的事。 魏沅箬放下茶盏,也觉得有几分意思,便跟着那几位夫人一并前往游戏场地。 一抬眼,便看到裴昭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见她看过来,裴昭又傲娇地冷哼了一声,别过眼去,似乎还等着她去求他跟她一起游戏。 魏沅箬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下一秒便收回了目光。 孩子们都各自拉着自己的母亲站在游戏场边。 魏沅箬注意到,在水榭边上,一个跟裴昭差不多年纪大小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几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们,黑曜石般的黑眸里,爬满了羡慕。 紧接着,羡慕的眼神,化作落寞,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并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意思。 看得出来,小姑娘身上的衣物和头上的发饰无不精致华贵,想来身份不一般。 可为何,却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母亲呢? 正疑惑着,她听到裴昭的声音响起,“静姝姨姨,你陪我玩投壶好不好?” 见裴昭邀请自己,李静姝眼睛一亮。 随即划过一抹得意的神色,朝魏沅箬挑衅地扫了一眼,跟着,皱起眉头,故作为难道: “这……不好吧,其他人都是找自己的娘亲呢,侯夫人在那边,你要是找我的话,侯夫人会不开心的。” 李静姝说着,眼神还故作无奈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第21章 母亲你别东施效颦了 只听裴昭冷哼了一声,“玥姐姐只说可以找大人一起,没有说必须得找自己的娘亲,投壶是贵族们玩的游戏,我娘亲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商户,要是让他陪我投壶,我肯定要输啦。” 裴昭说着,目光投向魏沅箬,道: “母亲,孩儿很喜欢玥姐姐那只猫,你什么都不会,请恕孩儿不能找你,母亲你不会怪孩儿吧?” 五岁的孩子,似乎心无城府。 这一番话说出来,引得在场不少人掩唇低笑,看魏沅箬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同情。 这些贬低她的话,魏沅箬上辈子早就听惯了,心头早已经麻木。 此刻对上裴昭傲慢的眼神,以及李静姝挑衅又得意的目光,她也只是摇头轻笑—— “无妨,你想找谁就找谁。” 她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裴昭心生不满。 似乎魏沅箬不求着他选她,或者不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就不痛快一般,悄悄瞪了魏沅箬一眼。 “既然昭儿这么相信姨姨,那姨姨一定帮你把小猫赢过来。” 李静姝柔声笑道,牵起裴昭的手走向放置投壶设备的地方。 裴昭被李静姝牵着,下巴微微抬起,洋洋得意,似乎那只猫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投壶,是贵族们宴会时常玩的游戏之一,而投壶这门技艺,也算是君子六艺中的“射”艺。 大多出身尊贵的贵女们也学过君子六艺。 在裴昭看来,她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自然是比不上李静姝这位兵部尚书之女来得擅长。 可裴昭不知道,上辈子,为了配得上侯夫人这个身份,为了不给裴烨丢人,贵族圈里的东西她都去学了。 贵女们会的,她都会,贵女们不会的,她也会,甚至每一样,她都做到了极致完美。 上辈子,也有好几次这样的场面。 裴昭同他父亲一样,瞧不起她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觉得她除了满身铜臭味什么都不会。 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让她丢尽了颜面,相反,李静姝却出尽风头。 哪怕她跟裴昭说,她也会那些游戏,甚至玩得很好,裴昭都不相信,还觉得她是故意要跟李静姝争宠。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母亲你就别不懂装懂了,就算你会那些又怎么样,能跟姝姨比吗?你就别东施效颦,丢人现眼了,我跟爹爹都丢不起这个人。” 这辈子,所有有关裴昭的事她都不想参与了,也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失望难过了。 很快,那几个孩子们都拉上了自己的母亲站在了投壶装备旁边,摩拳擦掌准备帮自己的孩子赢下霍书玥的那只小猫。 魏沅箬看到之前那个小女孩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她似乎也想玩,却又像是被隔离在外。 看着小姑娘眼中的期待和落寞,魏沅箬终究还是心生不忍,走到了她面前,问道: “你怎么不去玩啊?” 小姑娘见一个陌生人来跟自己说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怯弱地缩了缩脖子。 见魏沅箬表情温柔,嘴角带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一红,怯生生地道: “我娘亲已经去世了。” 一句话,让魏沅箬的心头蓦地被扎了一下。 再看小姑娘那泛红的眼眶,她的心头,顿生出了几分久违的柔软。 她轻轻将小姑娘揽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你喜欢那只小猫吗?” 小姑娘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 “珠珠不会玩那个游戏,玥姐姐说,只有赢了游戏的人才可以拥有那只小猫。” 小姑娘很乖,五官精致可爱。 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乖巧地看着她脆生生地说话时,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软了心肠。 魏沅箬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小脸蛋,问道:“你叫珠珠?” “嗯。” 小姑娘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叫卫明珠。爹爹和哥哥都喊我珠珠。” “原来你也姓魏啊,好巧哦,姨姨也姓魏。” 魏沅箬开始跟小姑娘套近乎。 脑海里却在搜索,她上辈子和这辈子所知道的官员侯爵当中,似乎没有姓魏的人家? 可这小姑娘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所以,小姑娘这个“魏”到底是哪家的“魏”? “珠珠,姨姨陪你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一听, 眼珠子又亮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姨姨帮你把小猫赢过来。” 小姑娘眼中的落寞神色肉眼可见地被欢愉所取代,她拉住魏沅箬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好。” 很快,众人便看到魏沅箬牵着珠珠走向游戏场地。 大家纷纷侧目,看了一眼卫明珠,又看了看魏沅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裴昭自然也看到了魏沅箬牵着珠珠的手,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道: “娘亲,你明明不会玩这些游戏,为什么要出来丢人现眼,要是让爹爹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魏沅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裴昭见状,脸上的不满更浓了一些,“娘亲,你非要在这丢我的脸吗?我不让你来,你还非要来,你……” “裴昭!” 魏沅箬终究还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眼神冰冷刺骨,吓得裴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小小年纪,对长辈口出恶言,让这么多人知道你不仁不孝,子不教,父之过,丢裴烨脸的人是你,不是我。” 裴昭被魏沅箬这番指责说得面目涨红。 魏沅箬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言辞这般当众指责过他,裴昭气得两眼发红。 “还有,我是陪珠珠小姐玩游戏,不是陪你,即便输了,丢的也不是你的脸,你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魏沅箬冷下脸的样子还是有些可怕的。 裴昭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被魏沅箬这么一训,也不敢再大声嚷嚷。 李静姝见状,却笑着打圆场道:“魏姐姐,昭儿还小,童言无忌,你是他的母亲,何必跟他一个孩子这般计较。” 魏沅箬没搭理,而是拉着珠珠的手走到一边。 第22章 比赛杠上了 裴昭见李静姝给他撑腰,他的腰杆子又挺了起来,嘴角一撇,看向魏沅箬,道: “哼!我好心劝你你不听,等会儿输了游戏可别怪别人取笑你。”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静姝顺势道:“好了,昭儿,我们一起加油,同心协力把小猫赢过来。” “好诶。” 裴昭说着,冷冷地看了魏沅箬一眼,连带着被魏沅箬牵着的小明珠都被裴昭给厌恶上了。 “等我赢了小猫,你们都不准碰。” 小明珠原本还一脸怯生生的模样,可被魏沅箬牵着手,她的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尤其是看到裴昭对面前这位漂亮姨姨不敬,她就越发不满了,对着裴昭哼了一声,道: “先生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漂亮姨姨是你娘亲,你对她这么不礼貌,像你这么不孝顺的人,老天爷爷都不会让你赢的。” “你……” 裴昭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给骂了,气得再度脸色涨红。 “你……你给我等着,等会儿你们输了可别哭鼻子!” “谁哭鼻子谁是小狗。” 卫明珠说着,对着裴昭做两个鬼脸,气得裴昭差点跳起来想要打她。 “各位夫人都准备好了吗?那我们投壶比赛就开始了。” 裴昭还要跟卫明珠吵,恰巧负责游戏比赛的小厮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了裴昭。 裴昭狠狠地瞪了卫明珠一眼,这才不甘心地收回了视线。 参加这次比赛的有六组,场上备了六个记筹工具,每一个工具记录每一组的投壶筹数。 而这些筹数,根据投入壶中的箭矢数量,投壶距离和投壶难度来记录总筹。 投壶游戏这些贵妇贵女们都不陌生,比赛刚宣布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投中,欢呼声此起彼伏。 “武昌侯夫人和千金先得五筹。” “平阳侯夫人和世子得八筹。” “威武伯夫人和公子得五筹。” “……” “李家小姐和安平侯公子十筹。” 到此时,李静姝投壶的分数是最高的,她跟裴昭的脸上都露出了洋洋得意之色。 “魏姐姐,轮到你了。” 李静姝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魏沅箬。 同裴昭一样,李静姝也认定魏沅箬一个商户之女,怎么可能懂射艺,怕是连距离和力道都拿捏不准。 哪怕侥幸让她中一箭,也不可能次次都中,更不可能总分会高于她。 魏沅箬走到箭桶边,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支箭,正准备投,就听李静姝道: “魏姐姐,你不用紧张,手稳住,拿捏好距离,就能投中了。” 真爱说废话。 魏沅箬眼皮都没有抬,直接无视了李静姝。 “静姝姨姨,你教她干什么,是她自己非要不懂装懂,丢的是她自己的脸,你不用管她。” 裴昭冷哼道。 卫明珠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跟着,安慰魏沅箬道: “漂亮姨姨,你尽管投,投不中也没关系,先生说了,凡事重在参与,不用过于追求结果。” 魏沅箬微笑着揉了揉小明珠的脑袋,道: “谢谢珠珠的鼓励。”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箭矢随即往前一扔,箭直接穿入比壶口要小很多的壶耳圈中。 随即,人群便发出了惊呼声—— “贯耳诶,是贯耳诶,魏姨姨好厉害。” 贯耳,是投壶当中难度比较高的技艺。 壶的两侧各有一耳,口径要比壶口小很多,难度大,相对的,得到的筹数也会高上数倍。 就这么一下,魏沅箬直接拿下了五筹。 而李静姝那十筹是投了六支箭才拿到的。 在场的人都在为魏沅箬欢呼,唯独李静姝和裴昭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尤其是李静姝。 她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尤其是在魏沅箬这个商户面前,她根本没把魏沅箬当回事。 结果,才第一支箭,就被魏沅箬打了脸,这怎能让她接受。 裴昭同样不愿意承认自己瞧不上的娘亲投壶技术会比他的静姝姨姨还要厉害。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又不得不承认。 好一会儿,李静姝才僵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姐姐今日助人为乐确实是得道者多助,这第一支箭就投中壶耳了。” 她用小明珠怼裴昭的话暗示魏沅箬这一支贯耳,单纯只是魏沅箬走运而已,并不是她的射艺有多高超。 其实,不仅仅李静姝是这么想的,在场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想法。 可有想法归有想法,既然贯耳了,分数那就实打实在的。 魏沅箬笑着点了点头,顺着李静姝的话道: “是啊,这件事告诉我们,要多行善事,不然的话,老天爷都不会帮你哦。” 李静姝看着魏沅箬那意有所指的笑容,当即黑了脸。 魏沅箬却不理会,继续从桶里拿出第二支箭,低头对小明珠道: “珠珠,现在让你来说,你让姨姨投哪里,姨姨就投哪里。” 魏沅箬话音落下,当即引来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和嗤笑。 “这安平侯夫人不会被刚才那一箭迷了眼,真以为自己精通射艺了吧?还让一个小姑娘指哪打哪,这要是不中可就丢大脸了。” “她也是可怜人啊,你没看到她那个儿子多瞧不上她商户的身份,她好歹得在儿子面前找回一些颜面。” “可这海口夸得有点太大了,最后丢的是她自己的脸。” “……”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有人同情,有人嘲笑,也有人轻视。 可这一切,魏沅箬通通没有理会,只是目光温润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如果姨姨再投中壶耳,那我们是不是就超过他们啦?” 小明珠有些记仇,她不跟别人比,就跟裴昭杠上了。 裴昭他们现在是十筹,魏沅箬一支贯耳得五筹,两支的话也就有十筹了。 一个箭筒里,每人十二支箭,李静姝他们已经用了六支,只有6次机会了。 而魏沅箬还有十一次机会,赢下的概率比李静姝二人大多了。 只是,投壶这事,除了技术之外,确实也有运气的成分。 魏沅箬这一支贯耳,很多人都率先认定她这是运气。 第23章 让她长一长教训 现在听小明珠这么说,很多人都没忍住发出轻笑。 “小姑娘,你可不能随便乱说哦,不然的话,魏姐姐的压力会很大的,这要是投不中的话……” 李静姝故意停顿了一下,朝魏沅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让你漂亮姨姨的脸往哪儿搁啊?” 小明珠一听,顿觉坏了。 她要是瞎指,漂亮姨姨要是没中的话,那个讨厌鬼一定会笑话漂亮姨姨的。 她刚准备改口,就听魏沅箬道: “好,姨姨听珠珠的,再投壶耳朵。” 裴昭一听,重重地哼了一声,“娘亲,你能别吹牛了吗?刚刚运气好让你投中了而已,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静姝姨姨都投不中,你怎么可能次次投中。” 魏沅箬依然没搭理裴昭。 在这种场合,她一个成年人去跟一个五岁孩子计较,被指摘的只会是她。 要打这小畜生的脸还不简单,赢了这场比赛就成,何必废话。 箭矢在她掌心上连转了几圈,随即飞出—— “哇哦!” 又是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安平侯夫人好厉害,她又贯耳了。” “裴昭好蠢,他不选自己的母亲还要选别人,他要输啦。” “裴昭真是我大齐第一大蠢人,我以后可不想跟这种蠢人一起玩了。” “……” 裴昭听着周围那些嘲讽他的言论,再看那两支稳稳当当落在壶耳中的箭矢,脸色煞白。 李静姝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就这么一这会儿,魏沅箬仅仅用了两支箭,已经跟她打了平手。 如果说第一支箭是运气的话,那第二支还说是运气,那魏沅箬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一些。 若不是运气,让她承认魏沅箬的射艺比她高,李静姝更加不能接受。 她目光阴狠地朝魏沅箬看去,正好魏沅箬也在此时看向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嘲笑李静姝的不自量力。 此时,场上的另外四组都已经将是十二支箭用完了,分数都没有超过李静姝的。 最后的输赢之争,就在魏沅箬和李静姝之间。 裴昭不死心,他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又对李静姝道: “静姝姨姨加油,昭儿相信你一定能赢的。” 李静姝也被魏沅箬刺激得不轻,这会儿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她看着魏沅箬,笑道: “魏姐姐,这个世界上,可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的,接下去,就别怪妹妹我不客气了。” 魏沅箬点点头,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静姝咬咬牙,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 而此时,原本男宾区那边的人也被水榭这边的声音吸引,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人,裴烨便在其中。 李静姝刚拿出箭,便看到裴烨走来,眼睛顿时一亮。 但她到底还要脸,没有当众跟裴烨眉来眼去,但那急于表现的心越发充满干劲。 “原来是嫂夫人和裴兄即将过门的平妻啊。” 有人站在裴烨身边,笑着打趣道。 裴烨见状,蹙了蹙眉,还未开口,裴昭已经快速跑到他身边来,道: “爹爹,你看娘亲,要帮着别人赢静姝姨姨,孩儿好生气,孩儿再也不想要娘亲了。” 有裴烨这个父亲在,裴昭越发嚣张了,刚才被人嘲讽后的怯懦此刻也少了一些。 裴烨不知前情,只看到前方的两个“筹”标记的都是十分,而其中一个壶里有六支箭,另一个壶的壶耳里有两支。 尽管都是十分,很显然,那贯耳的两支技术更高。 裴烨想当然地认定那贯耳的两支是李静姝投的。 见儿子来告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静姝姨姨射艺精湛,你娘亲小打小闹,怎么能跟静姝姨姨比,你放心吧,她会帮你赢下这场游戏的。” 裴烨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收敛对李静姝的夸赞。 自然,也没注意到他这句话说完后,周围那些古怪又戏谑的目光。 安慰完儿子,他又看向魏沅箬,道: “魏氏,我知道你平日喜爱逞强,但你跟姝儿不同,她从小接受的就是贵女教育,所学皆在你之上,你不必与她争个高低。” 李静姝见裴烨夸自己,羞得脸颊微红,都忘了自己刚才被魏沅箬打脸的难堪,道: “烨哥哥,你别这么夸我啦,姐姐听了会不高兴的。” 魏沅箬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在别人家里就这么眉来眼去,丝毫不见收敛。 她直接无视了裴烨,对李静姝道: “李姑娘,麻烦快点。” 魏沅箬提醒道,与此同时,李静姝表情微僵,有些不太情愿地回到木壶前。 这会儿除了女眷,还有不少前来凑热闹的男人。 李静姝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可看着魏沅箬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头倍感压力。 裴烨见李静姝踌躇不前,以为她是在顾及魏沅箬的脸面,他今日本就对魏沅箬心怀不满。 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明面上针对魏沅箬。 此刻,正好可以借李静姝的手好好教训魏沅箬的一顿,于是,便安慰道; “姝儿,既然魏氏非要跟你争个高低,你也不便太过顾及她,她这种好胜的脾性,是该给她压一压让她长一长教训。”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装着剩余十支箭的箭桶,道: “你还剩十支箭,即便不再贯耳,赢面也比魏氏大上许多。” “噗嗤” “嘻嘻。” 在场有人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而李静姝也变了脸色。 裴烨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这句话出来后,这些人忍不住嘲笑魏沅箬。 原本心头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安慰完李静姝,他还不忘在魏沅箬面前摆谱,继续教训道: “魏氏,既然你执迷不悟,你也别怪为夫不站在你这边,赶快开始吧。” 裴烨说着,走到一旁,一脸看戏的模样,显然是等着魏沅箬出丑。 可下一秒,他看着李静姝走到那放了六支箭的箭筒前,脸色立马就变了,眼底满是不敢相信。 “原来那两支贯耳才是安平侯夫人投的啊?” 第24章 爹爹,你快休了娘亲 “看样子,侯夫人这射艺可比那李小姐高超多了。” “侯爷,看来你对你家夫人的本事一无所知啊。” 裴烨脸色很难看,那种被人嘲讽的难堪让他无地自容。 想起自己刚才那自作聪明打压魏沅箬的言辞,裴烨涨得面色绯红。 李静姝自然也听到那些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着,拿箭的手,都气得发抖。 想是为了急于跟魏沅箬拉开筹数差距,剩下的六支箭,投的时候,她站远了一些。 拉长距离也是加分的范畴之内。 可李静姝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剩下的六支箭,她只投中了一支。 总共得了十三筹。 下场的时候,李静姝的脸色铁青,看魏沅箬的目光里盈满了阴狠之色。 相比之下,魏沅箬气定神闲多了,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越是看魏沅箬这模样,李静姝的脸色就越难堪,心中也越发不安。 她真怕自己会输给魏沅箬。 深吸了一口气,她不住地在心里祈祷魏沅箬最好接下去一支都不中。 一旁的裴烨见此情景,心里也有些不放心。 他不想看到李静姝输给魏沅箬,更不想魏沅箬在人前大放异彩。 自从侯府落魄之后,裴烨敏感,自卑。 外界那些传他吃软饭,传他靠妻子嫁妆重振侯府,他心底最阴暗的那种自卑便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越发疯狂。 他爱魏沅箬,但又想打压魏沅箬。 他想让魏沅箬成为那个依附于他的小女人,而不是被人人称颂的撑起侯府门楣的女中豪杰。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魏沅箬,见魏沅箬笑眯眯地低头跟她身旁的小姑娘道: “等姨姨这支箭再射入壶耳之中,珠珠就有小猫啦。” 魏沅箬这句话刚一出口,李静姝和裴烨都变了脸,裴昭也跟着撅起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魏沅箬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裴烨难看的脸色,刚准备收回,视线却不经意地撞上了那双深沉的黑眸之中。 她蓦地一怔。 萧胤怎么也来了? 虽说镇国公老夫人身份尊贵,但萧胤作为摄政王并不需要到场。 况且萧胤还身中剧毒,不良于行,更不可能亲自来参加老夫人的寿宴了。 看样子,摄政王跟镇国公之间的这层关系,怕是不简单。 魏沅箬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团。 手中的箭矢在掌心中灵巧地转了几个圈,而后,从她掌心中射出,正朝壶耳的方向投进。 从那个角度,箭矢必中耳心,裴烨面色难看,眼中的冷芒逐渐在他眼底凝聚。 下一秒,他折下手边一截枯枝,枯枝极短,并不会被人发现。 他将枯枝从手中悄然掷出,对准了魏沅箬投出去的那只箭矢。 魏沅箬有所察觉,一道冷光从她眼底掠过。 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一片黄叶快她一步,在枯枝即将打落箭矢的瞬间,黄叶以更快的速度将枯枝打落。 与此同时,魏沅箬掷出的那只箭矢,成功落入壶耳之中。 那短暂的暗潮汹涌,枯枝与黄叶的交锋,似乎并不被人察觉,现场随即响起一阵欢呼声。 “安平侯夫人,三支箭,共得十五筹,安平侯夫人胜出。” 小厮颇有仪式感地敲响了铜锣。 魏沅箬的箭筒里还剩了九支箭,但眼下已经结果已经了然,并不需要再比了。 “安平侯夫人好厉害呀,一共就用了三支箭,每支箭都是贯耳诶。” “裴昭肯定后悔死了,他选了一个比他母亲差远了的人合作诶。” “他好蠢,娘亲不让我跟傻子玩。” 又是一句又一句童言无忌的嘲讽,裴昭气红了眼。 双眸既愤怒又委屈地看着魏沅箬,像是无声地谴责她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跟他抢小猫。 “漂亮姨姨,你好厉害呀。” 卫明珠满眼崇拜地看着魏沅箬。 而此时,镇国公大小姐霍书玥已经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奶包来到卫明珠跟前。 “小妹妹,这只小猫是你的啦。” 而此时,那些“觊觎\"小猫的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无不羡慕地看着卫明珠。 “妹妹,可以给我摸一下小猫吗?” “我也想摸一下可以吗?” “妹妹,我让绣娘给小猫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和小猫玩吗?” 孩子们围着小明珠,眼神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除了裴昭之外,这里的孩子大多比卫明珠要大几岁。 尽管很喜欢小猫,但谁也没有上前来抢,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卫明珠手里的小猫。 “可以啊,哥哥姐姐们有空了可以去我家找小猫玩哦。” 卫明珠很开心,比一开始魏沅箬见到她时那怯弱的模样明显不一样了。 现在看到那么多哥哥姐姐们围着她,她眼中的光芒都亮了几许。 唯独裴昭眼神凶狠地瞪着卫明珠。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突地冲上前,抓起小明珠手上的小猫就往地上扔。 好在魏沅箬眼疾手快,在小猫落地的瞬间,伸手抢了回来抱在怀中。 下一秒,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裴昭脸上。 魏沅箬这一巴掌毫不留情,裴昭的脸上瞬间出现明显了手指印。 裴昭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对上魏沅箬惊怒的眼神时,眼底闪过一抹害怕。 “啊!” 李静姝突然惊叫了一声,一把将裴昭揽入怀中。 用谴责的眼神看向魏沅箬,“魏姐姐,昭儿还小,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你好狠的心啊。” 说着,她心疼地抚摸着裴昭的脸,看上去她确实更像裴昭的母亲。 裴烨也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脸上已是一片震怒之色。 “魏氏,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能动手打儿子!” 裴昭这会儿也从惊吓中回过神,见裴烨和李静姝都站在自己这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娘亲坏,我不要娘亲,我要静姝姨姨当我娘亲,爹爹,你快休了她,快休了她。” 童言无忌,这是所有人心里的认知。 第25章 子不教,父之过 所以,裴昭不过五岁的年纪,就撺掇自己的父亲去休母亲,这是一个孩子所能想到的? 那很显然,是谁教他说出这话的,就有目共睹了。 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裴烨,裴老夫人,以及李静姝了。 哪怕早就知道裴昭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此刻听到他当众让他父亲提出要休了她这个母亲,魏沅箬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嘲地一笑,看向裴烨震怒的表情,道: “裴烨,你儿子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心思歹毒,动手杀害一条这么小的生命,我作为母亲,不该教训他吗?” 裴烨刚想说不过就是一个小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又何必兴师动众到要对儿子动手。 可他的话刚到嘴边,就听到那些小孩子怒骂裴昭,道: “裴昭,你才是大坏蛋,小猫这么可爱,这么弱小,你竟然想要害死它,先生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现在敢摔死小猫,长大了就敢杀人放火。” “裴昭他真是又蠢又坏,我再也不跟裴昭玩了。” “魏姨姨是好人,裴昭这么坏,肯定不是魏姨姨的孩子。” “我爹爹是大理寺卿,我要让爹爹把裴昭抓到牢里去。” “……” 童言无忌这样的优待,对裴昭有用,对这些孩子自然也有用。 大人们不好指责裴昭,但孩子们可以,而且可以无所顾忌。 裴昭差点摔死小猫这个举动,此时早已经引起孩子和大人的公愤。 因而,不管孩子们怎么骂裴昭,他们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拦一下,并没有用心。 裴昭被这些人骂得脸色煞白。 在听到要被抓去大理寺坐牢,她的眼底瞬间爬满了惊恐的神色。 他紧紧地抓住裴烨的手,眼神满是惶恐不安。 裴烨不傻,不会看不出来那些孩子的父母是故意借孩子的口指责裴昭。 面对那么多双落在他父子二人身上异样的目光,裴烨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张了张嘴,目光带着不满地落在魏沅箬身上,显然是责怪魏沅箬将他陷于眼下令人难堪的境地。 魏沅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往李静姝的脸上扫了一眼,而后,冷笑道: “裴烨,连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子不教,父之过,裴昭今天敢对这么小的猫下手,你难道还想纵容他,等他长大了出去杀人放火吗?” 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在话语权上占据道德制高点先拿捏住裴烨。 否则,等裴烨反应过来,很可能会把教子不严的罪过推到她身上。 杀人放火这话,她并不是杞人忧天。 尽管上辈子裴昭还没有到杀人放火的地步,可他能算计自己的亲生母亲,害她断腿,真要到了杀人放火的时候,裴昭不可能不会做。 裴烨面对魏沅箬这般当众质问,脸色更加阴沉了。 可偏偏,李静姝却不顾场合,竟然还想在这种情况下去卖这对父子俩好。 “魏姐姐,你说得也太夸张了些,昭儿只是小孩子,他能懂什么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 御史夫人戚氏轻笑了一声,道:“孔老夫子都说了,人之初,性本善,再小的孩子也该知道这么一只小猫被用力扔地上会是什么下场吧?” 她没好气地看了李静姝一眼。 “李小姐还没当母亲自然体谅不了当母亲的苦心,但我相信侯爷和侯夫人会知道如何教自己的孩子才是对的,我们这些外人最好还是别插手。” 戚氏这句话,委婉地提醒李静姝,她现在还没有嫁到侯府,如何教养裴昭还轮不到她来管。 再者,即便李静姝嫁到侯府成了裴烨的平妻,她也无权越过魏沅箬这个生母去教养裴昭。 李静姝自然是听懂了戚氏话中的意思,当下便白了脸。 如果她现在还拦着魏沅箬去教训裴昭,就有故意想教坏原配之子的嫌疑了。 可让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她又不甘心。 刚想说话,却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她的母亲,兵部尚书夫人给拉住了。 裴昭刚刚被魏沅箬甩了一巴掌,眼下又见自己最喜欢的静姝姨姨也被人围攻,当即气得不行。 他松开了裴烨的手,冲到魏沅箬跟前,狠狠地将她推了一把。 魏沅箬已经察觉却并没有避开他的攻击,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 “你不是我娘亲,我才不认你当娘亲,静姝姨姨才是我娘亲,你是一个低贱的商户,你不配当我娘亲。” 裴昭又急又气,这些话,一股脑地从嘴里喊出来。 魏沅箬却并不生气,只是红着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昭,脚下因为站不稳而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她颤抖着声音看着裴昭,“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刻意强调了“小小年纪”,有意提醒着什么。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孩子才五岁,哪能懂这么多,肯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这要不是有人在他耳边天天灌输这些,他能说出这些话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他小小年纪能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 裴昭却没想这么多,见魏沅箬这般伤心,还以为自己的话终于打击到了她,眼底染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祖母说得对,你满身铜臭味,就是配不上爹爹,我是侯府的长子嫡孙,静姝姨姨身份高贵,才配当我母亲。”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裴烨骤然白了脸。 他显然也没料到裴昭会当众说出这番话,甚至直接把裴老夫人给卖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 他脸色铁青,待裴昭还想说什么,他的巴掌已经招呼了上去,“放肆!” 裴昭又一次懵了。 他怎么都料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也会动手打他,还是为了那个帮别人赢了游戏的坏娘亲。 裴昭懵了一瞬,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第26章 小姑娘是萧胤的女儿? 而原本还想借机挑衅魏沅箬的李静姝,见此情景也识相地不敢多言。 “我说呢,这孩子才五岁,哪能懂这些,原来是有人教他的。” “当年上门求亲的时候,怎么没嫌人家商户身份低贱呢。” “当年家里揭不开锅,可不得骗个商户回去给他们还债吗?现在这是过河拆桥?” 御史夫人戚氏和武安伯夫人“低声”私语,但又恰到好处,能让周边的人都刚刚好能听到。 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别哭了!” 裴烨低吼了一声,吓得刚刚嚎啕大哭的裴昭瞬间噤了声,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裴烨。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角,让原本猩红的双眼,此刻更红了。 “侯爷,今日是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我们自己的家事还是回去再说吧。” 她说着,咬了咬下唇,将委屈求全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也让在场那些宾客对于裴烨越发鄙视了。 尽管在他们眼中,商户确实没什么地位,但他们不至于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还将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摆在明面上,可真是让人不耻。 “魏妹妹,你别难过,今日之事并不是你的错。” 性格直爽的戚氏率先上前安慰魏沅箬,而后用鄙夷的眼神看向裴烨。 “侯爷若是觉得魏妹妹不配为令郎生母,我回去让我家老爷去问问圣上,像侯爷这般君子,该什么样的贵女才能配得上。” 说是“问圣上”当然是夸张了。 但裴烨听得明白,戚氏这会儿提起御史大人,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她回去就让御史大人再去皇上面前弹劾裴烨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 虽然裴昭说的是“祖母”说的,可若不是裴烨默许,这种言论怎会这般轻易影响一个五岁的孩子。 可见,这种话,在侯府并不罕见。 戚氏的话,让裴烨脸色大变,慌忙上前作揖辩解道: “御史夫人言重了,此事何须劳烦御史大人,孩子还小,是裴某教子无方,受了府中下人的挑唆,裴某回去定会好好整顿府中的不良风气。” 说着,又转身对魏沅箬作揖,眼底的憋屈和愤怒被他用尽全力克制着—— “夫人,昭儿还小,他不懂事,为夫替他向你赔罪。今日是老夫人大寿,我们还是别拿自家的家事坏了老夫人大寿的兴致,你说呢。” 裴烨看向魏沅箬,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眼神暗含警告。 魏沅箬见好就收。 反正她今日的目的也不是教训裴昭,她要搞的大事在后面,教训裴昭只是顺带而已。 “夫君所言极是。” 魏沅箬红着眼,轻声道。 在外人看来,她这副模样,委屈极了。 尤其是配上她这张绝色的容颜,即使她这会儿一边哭一边杀人放火,也会有人心疼地来一句—— 她都哭红眼了,杀人一定是有苦衷的。 裴烨见魏沅箬这么识相,心头堵着的那团火才稍稍降了一些。 众人正待散去,便听见卫明珠突然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 随即,便见她抱着小猫蹦蹦跳跳地来到萧胤身边—— “爹爹,你看,这只小猫可爱吗?” 萧胤抬手,轻轻揉了揉小明珠的脑袋,“可爱。” “是漂亮姨姨帮珠珠赢过来的。” 小明珠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魏沅箬,眼睛亮亮。 萧胤这才将目光正大光明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眸底飞速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他对魏沅箬微微一颔首,“萧某替小女多谢侯夫人了。” 爹……爹爹? 小明珠的爹,是萧胤? 魏沅箬好一会儿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陡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小明珠就是摄政王半年前收养的孩子。 上辈子,她就知道萧胤不曾娶妻,名下有一养子一养女,是他手下副将的孩子。 那个副将为了救他殒命,而副将的妻子也在得知丈夫过世后殉情,留下一对年幼的孩子被萧胤收养。 原来,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小明珠。 “王爷您客气了。” 魏沅箬微微切身行礼。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人才知道这个陌生的小女孩是摄政王的养女。 他们起初听说小姑娘姓卫的时候,根本没有将她跟摄政王联系在一块,只以为是某位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户搭上了什么门路进国公府。 现在想来,这小姑娘姓卫,应是随了她生父的姓。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嬷嬷打扮的老妇急匆匆地从人群中出来,看到萧胤的时候,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奴没照顾好小郡主,请王爷恕罪。” 她也不知道怎么闹肚子,实在是疼得厉害,才暂且让小郡主在湖心亭那边待着。 想着这里是国公府,边上又有那么多人不至于出什么事,可她没想到就这么走开了一会儿就被王爷给逮到了。 嬷嬷吓得不轻,跪在萧胤面前浑身打颤。 众所周知,摄政王萧胤生性凶残,杀人不眨眼, 嗜血又狠心。 面前这老嬷嬷吓成这样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与此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幸好自家孩子没有欺负这个小姑娘。 魏沅箬其实也很意外萧胤会来参加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 她记得上辈子老夫人的寿宴萧胤并没有出现,怎么这辈子不同了。 他不但来参加寿宴,还把孩子带来了。 思忖间,裴烨已经快步来到萧胤面前请罪—— “王爷,犬子不懂事,还请您恕罪。” 说着,一把将裴昭拉到萧胤跟前,“还不快向小郡主请罪?” 裴昭可没有像裴烨想那么多,见自己父母都在帮着那个抢她猫的小姑娘,又难过又生气—— “我不道歉,是她抢了我的小猫,娘亲是我的,凭什么我的娘亲要帮她?如果娘亲不帮她,小猫就是我的。” 裴昭大声尖叫着,听得在场的人禁不住蹙起眉头。 魏沅箬正要开口,便听小明珠用软糯稚嫩的嗓音开口道: “是你先嫌弃漂亮姨姨什么都不会,还说她丢人现眼的,我们都听到了,你可以选择别人当娘亲,漂亮姨姨为什么不能选择别人当孩子?” 第27章 自甘下贱玩妾室的把戏 卫明珠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裴昭,眼底的愤怒刺得裴昭目露凶光。 卫明珠丝毫不怯,继续道: “先生跟珠珠说过,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她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自己的小孩生出来,我们要孝顺自己的娘亲。” “你不但不孝顺,你还总是对漂亮姨姨恶语相向,不是漂亮姨姨不配当你的娘亲,而是你不配当漂亮姨姨的孩子。” 小姑娘的话,振聋发聩,让在场不少年纪比她大许多的孩子们都沉默了。 那些看向裴昭的眼神里,更添了些许鄙夷。 “就是,裴昭,你既然瞧不起你的娘亲,那她帮珠珠妹妹赢过来的小猫也轮不到你,你真是丢我们小孩子的脸,略略略!” 大孩子小孩子们都对着裴昭做鬼脸,气得裴昭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裴烨生怕裴昭再说出一些不堪的言论坏了侯府和他的名声,当即拉住他,再一次道歉道: “犬子无礼,裴某回去定当好好教训,抱歉。” 说着,他抱起已经气得脸色涨红的裴昭大步离去,那背影,还冒着抑制不住的火气。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烨的背影,眼中早已布满冷意。 这就忍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魏沅箬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视线刚收回,却在不经意间跟萧胤的视线对上了。 不同于裴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萧胤的眼,冷若寒星,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什么温度。 看人的时候,锋锐逼人,好似只一眼,就能轻轻松松将你的内心看穿,让你不由自主地就心虚起来。 就好比此刻,萧胤就这么看她一眼,她便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的眼神,好似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表演早已经在他面前被看穿。 如果萧胤觉得她心机重,然后反悔了怎么办? 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萧胤的双腿上, 悬着的心又悄悄放了回去。 不慌! 只要萧胤还想站起来,那他们之间就有的谈。 这样想着,她看向萧胤,礼貌地一颔首,刚想着找借口离开,就见萧胤率先收回目光,对小明珠道: “乖乖听嬷嬷的话,不能乱跑。” “爹爹,我想跟着漂亮姨姨,可以吗?” 萧胤转身的动作一顿,看了卫明珠一眼,又看向魏沅箬,随后,微微一笑,道: “不知道侯夫人方便吗?” 这么一个送上门卖好的机会,魏沅箬怎么可能拒绝。 如果他俩真成了,好歹她以后也是小明珠的养母,这种培养感情的好机会,魏沅箬自当是要好好抓住的。 于是,便行了个礼,道: “承蒙小郡主不弃,妾身自当尽力。” 于是,萧胤走后,小明珠便紧紧地跟在魏沅箬身边。 而那些喜欢小猫的孩子们也围着卫明珠,讨好地喊着妹妹,希望妹妹能让他们多摸一会儿小猫。 “魏姐姐真是聪慧过人,知道这小姑娘是摄政王家的孩子,就上赶着跟人家套近乎,倒是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这是让妹妹我大开眼界。” 李静姝的语气里满是嫉妒。 她一直瞧不上魏沅箬,觉得自己比魏沅箬身份高贵,可她曾经也费尽心思想要搭上摄政王府,可偏偏连摄政王的半个眼神都得不到。 可现在,就因为那个小孤儿,魏沅箬就轻轻松松搭上了摄政王不说,还能让摄政王主动跟她说话。 李静姝心里酸得厉害,说出来的话自然也难听得紧。 这会儿,魏沅箬没有没有别人,自然也不需要再装什么,她侧目睨了李静姝一眼,笑道: “虽然裴烨只给了你一个平妻的身份,但好歹也比妾要高上几个层次,你又何必非要作贱自己,自甘下贱来我面前玩妾室的把戏。” “你……” 李静姝面色一沉,随即,又笑了起来,道: “你这样上赶着给别的孩子当娘,就不怕以后昭儿真的不认你吗?” 她知道裴昭是魏沅箬的命根子,拿裴昭去刺激魏沅箬是最好不过了。 她期盼着能在魏沅箬的脸上看到落寞害怕的情绪。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魏沅箬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略微有些乱的袖口,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随意道: “无妨,他不也上赶着给别人当儿子吗?” 说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李静姝略显得意的脸上,道: “不过,我好歹还有当娘的经验,就是不知道李小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能不能照顾好别人的儿子。” 她说到“黄花大闺女”的时候,目光意味不明地往李静姝腹部扫了一眼。 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李静姝听到“黄花大闺女”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蓦地一白。 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脚步也往后退了几步,跟魏沅箬拉开了一些距离。 魏沅箬佯装没注意到。 只听李静姝目光冷冷地看了魏沅箬一眼,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得意地一笑,道: “反正我很快就要嫁给烨哥哥,迟早是要当娘亲的,能不能照顾好孩子,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那裴昭以后就麻烦李小姐了。” 落下这话,魏沅箬便绕过李静姝走到水榭亭里找相熟的夫人们闲聊去了。 不多久,寿宴便开始了。 宴席虽然分了男宾区和女宾区,但也只是隔着一条园景人造水溪,宴席便设立在水溪两侧,颇有几分曲水流觞之意。 魏沅箬作为侯夫人,位子虽然并不靠前,却也不靠后。 李静姝是以尚书府千金的身份,同尚书夫人一起来的,位子倒是跟魏沅箬只隔了几个位子。 女宾席和男宾席隔着水溪相对而坐,魏沅箬的对面,正坐着面色不虞的裴烨。 水榭那边发生的事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看到,但也陆陆续续传开了一些。 裴烨教子无方,教唆儿子认他人作母。 年仅五岁的稚子心狠手辣,不认亲母,不仁不孝。 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就算错了,那肯定也是裴烨这个父亲没教好,还有那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侯府老夫人不停挑唆。 第28章 李静姝吐了 尽管大家没有当着裴烨的面议论什么,但裴烨自己心虚,哪怕那些人随意一个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太多。 总觉得这一群人正在交头接耳地嘲讽他,鄙视他。 因而,他此刻的脸,阴沉可怖,却又不好当面走人。 他要是敢在镇国公老太君的寿宴上走人,就是明着得罪镇国公。 现在的裴烨可不是上辈子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今日赴宴的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相比之下,魏沅箬的心情好多了。 她坐在席上,好心情地拿起一块糕点地递到嘴边,刚咬了一口,便感觉到一双目光落在她身上,尽管她没去看,都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抬眼,循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恰巧撞进了那双不起波澜的墨色瞳仁之中。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魏沅箬面对这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时,依然会下意识地避开。 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好歹她把人家定成下一任目标,这动不动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以后还怎么相处。 于是,她收起了回避的心思,直视着萧胤的视线。 这一下,反倒是萧胤愣住了。 显然,他也没料到魏沅箬之前每次见到他都心虚得躲避他的眼神,这会儿倒是敢直面他。 见魏沅箬眼角笑容潋滟,对他轻轻一颔首,尽管动作并不十分明显,但萧胤也注意到了。 他愣怔了半秒后,唇角勾了勾,也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并没有被人察觉。 这个时候,下人们已经端着菜肴陆陆续续放置在每一位宾客面前。 国公府的宴席,每一样菜式都是一人一份,量小却精致,甚至那些本身油腻且腥味重的食材也在大厨们的精心烹调下,看上去让人食欲十足。 即使是作为孕妇的李静姝,面对那些猪蹄,河鱼之类的菜都没有出现半点妊娠反应。 上辈子,李静姝自然是成功得瞒了过去她有孕的事,但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看着李静姝大快朵颐的模样,魏沅箬的眼底生出几分玩味的光。 就在李静姝夹起一块软糯香浓的猪蹄肉放进嘴里时,一粒极小的花生米从魏沅箬的指尖弹出,打在李静姝的内关穴上。 李静姝刚将猪蹄肉咽下,只觉得手腕微微一疼。 下一秒,原本平静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即使她想竭力忍住。 可生理反应这种事,哪能说控制就控制。 李静姝脸色煞白,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费力将那股作呕的感觉忍下。 可她越是强忍,脸色就越白,甚至最后连额头上都出现了冷汗。 坐在她身边的好闺蜜沈瑜婉很快就注意到了。 她放下筷子,声音焦急道:“静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 李静姝刚开口,手腕处又是一麻,随后,再也控制不住,对着沈瑜婉就吐了出来。 “啊!” 沈瑜婉没有来得及躲开,就这么被李静姝吐了一身。 如果是一开始还能忍,吐了以后,李静姝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当着众人的面,疯狂吐了出来。 孕妇本就吃得多,加上国公府厨子的厨艺极好,宴席开始后,李静姝吃了不少,这会儿怎么都控制不住。 而沈瑜婉刚刚那一喊,成功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静姝的母亲李夫人当即白了脸,在众人投来目光之际,赶忙挡在了李静姝身前,僵着嘴角,道: “这孩子,吃得太凶, 吃坏肚子了。” 这些自诩身份尊贵的贵女们,向来高贵自持,进食也讲究礼仪和仪态,吃东西的时候,小口小口,细细咀嚼。 即便真的吃了不少,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吃得太凶。 李夫人明显是心虚了,心急之下自然也没想那么多。 吃得太凶顶多只是仪态问题,可要是让人知道她未婚先孕,李静姝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别说是李静姝完了,整个兵部尚书府那些尚未婚配的姑娘也会因为李静姝毁了名声。 李夫人宁可承认李静姝没有吃相,也绝对不会允许她有孕的事被发现。 可她越是这样欲盖弥彰,就越是会引人遐想。 尤其是李静姝这下意识护住肚子的模样,在场生过孩子的贵妇们有经验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前京中就一直流传着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青梅竹马的“深情厚谊”,又说裴烨为了娶李静姝甚至要原配出钱。 这件事本就让人十分不齿,哪怕裴烨在圣上面前极力否认,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再结合他们的儿子那样亲近李静姝,不惜三番四次贬低自己的亲母,想来这两人早就暗度陈仓,珠胎暗结了。 大家看李静姝的眼神越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来人,快喊府医过来,给李家姑娘瞧瞧。” 发话的是镇国公夫人,秦绵。 镇国公霍徵和夫人秦绵相识于微末之时。 那时,老镇国公与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霍徵当时为少将军,与先帝同为先锋。 当时,天下大乱,战场上供给常年不足,士兵们缺衣少食,天寒地冻时,更是死了不少人。 是当时刚及笄便接管了秦家的秦绵捐赠了秦家几乎全部的身家,亲自运往战场。 两人在战场上日久生情,情投意合。 待太祖登基时,霍家得封镇国公,世袭罔替。 秦绵有太祖亲笔题词的“女中豪杰”,并册封一品诰命。 秦绵的诰命是她自己挣来的,地位之尊贵。 如今,大齐建朝不过几十年,镇国公夫人还健在。 这些自诩身份尊贵的高官贵族们却忘了,镇国公夫人曾也是商贾出身。 镇国公夫人当年行事作风便杀伐果断,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公正不阿,大义凛然,自然是见不惯李静姝和裴烨这种令人不齿的小人行径。 虽然不至于明面上刻意针对二人,但拐弯抹角地做点什么那也是应该的。 李夫人一听秦氏要喊府医过来,当即变了脸色。 第29章 李妹妹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因为紧张,她的声量也不自觉地拔高—— “不用了!” 见众人望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只能讪讪地开口道: “多谢夫人,小女只是闹肚子,我这就让人送她回去。” 说着,狠狠瞪了一眼李静姝的随行婢女,“还不快陪小姐去换身衣服。” “是。” 婢女同样急得直冒冷汗,刚要扶李静姝离开,却听秦绵淡淡地开口道: “且慢。” 李夫人脸色微变,眉头微拧地看向秦绵,面露难色,“国公夫人……” “今日老太君的寿宴是由本夫人一手操办的,李小姐在我府中吃坏了肚子,那本夫人定是要负责到底的,如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让令千金回去了,这路上若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国公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秦绵漫不经心道,这边已经吩咐下人去喊府医了。 “李夫人,还是让府医给令千金看看比较妥当。” 李夫人急得直冒冷汗,不停地摆手拒绝。 可偏偏李静姝依然狂吐不止,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李夫人气得脸都黑了。 魏沅箬抿唇,压着上翘的嘴角和眸底的冷色。 没有人注意到她刚才动的手脚,自然也不知道李静姝这狂吐不止是人为的。 想要止住,当然只能等府医来了。 “是啊,李夫人,你瞧令千金这副模样,怎可就此离去,最起码,得让府医过来替她止吐吧。” 一些看戏的贵妇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我瞧李小姐这脸色属实不好看,就这么回去,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可怎好?” “李夫人,人命关天,若真是吃坏了肚子可不是小事。” “……” 李夫人见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求助般地看向男宾区坐着的兵部尚书李肇,见李肇同样铁青着脸,额头上青筋凸起,显然气得不轻。 可偏偏,眼下这个处境,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李夫人,令千金毕竟是在我国公府吃坏了肚子,那就是我国公府的责任,李夫人几次三番拒绝,是想陷本夫人于不义吗?” 秦绵语气慵懒地开口,可眼神确实犀利无比,容不得李夫人有半点置否的余地。 “不,不,国公夫人您言重了,我只是觉得,小女这番情况只是小事,我们带回去自己找大夫就行了,不敢劳烦您,又怕坏了大家的兴致。” “兴致不兴致的,哪有人命重要,只是让大夫给令千金稍稍做个检查罢了,真要是没事那自然最好,若真出事,也能及时治疗,以免错过了时机。” 秦绵的话刚说完,下人已经把府医给带来了。 李夫人整张脸都白了,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要找借口拒绝。 此时,魏沅箬将盘中最后一块糕点缓缓用完,用边上备着的湿棉布轻轻拭了拭嘴角,视线落在男宾区。 裴烨的脸色同样煞白,放在矮桌上的手用力攥紧拳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李静姝。 眼底除了惊慌和恐惧,丝毫没有半点对李静姝的担忧和疼惜。 更甚者,他是在害怕一旦李静姝跟他珠胎暗结的事被当众揭发,他又会被御史弹劾到皇帝跟前。 魏沅箬幸灾乐祸地挑了一下眉,而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府医刚一到,李静姝正好止住了呕吐,见府医过来给她把脉,她吓得连连后退,慌乱摇头拒绝道: “我没事,不用把脉了,我没……呕……” 李静姝的话还没说完,又吐了出来。 魏沅箬悄悄擦了擦手指,装作无事发生。 只淡淡地看着李静姝再一次狂吐不止。 “李小姐为何这般害怕就医,莫不是有什么隐疾不便为外人知晓?” 李静姝刚要说话,可勉强压住的呕吐劲又冲了上来。 魏沅箬继续道: “大家都知道,李小姐不日就要入我侯府为侯爷平妻,侯府如今就昭儿一个孩子,李小姐嫁给侯爷后,自然是要为侯爷开枝散叶的” “毕竟,老夫人一直嫌弃我商户出身,昭儿也觉得流着我这位商户母亲低贱的血侮辱了侯府的门第,只盼着李小姐能为侯爷诞下高贵的血脉。” “若是李小姐身患隐疾,即便我和侯爷答应让妹妹进门,怕是老夫人也是不愿意的。” 魏沅箬一副为侯府着想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 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一个病秧子进门啊,更何况李氏天天自诩自家儿子是天潢贵胄,谁都配不上她儿子。 而眼下李静姝狂吐不止,这程度比害喜的孕妇更加严重,指不定还真有什么病。 “今日有这么多人在,李小姐若不让府医给你诊治好证明你无恙,万一外头传出什么对你不好的风言风语,想来李小姐也不愿意面临这样的处境吧?” 魏沅箬都这样说了,李静姝再拒绝,那就是从侧面验证了她患有“隐疾”的猜测。 总之,此刻的李静姝被魏沅箬这句话,直接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两难。 李夫人气得嘴都歪了,看魏沅箬的眼神都仿佛淬了毒,恨不得从魏沅箬的脸上撕下一片肉来。 魏沅箬却假装没看懂李夫人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时,她端起酒杯,遥遥地对她敬了敬。 李夫人的嘴又一次被气歪了。 对面男宾区,萧胤看着魏沅箬那些细微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她打在李静姝内关穴上的三粒花生米,尽管动作不大,并不被人察觉,偏偏尽数落入他眼中。 李静姝如此狂吐不止,想来打在内关穴上的力道不轻。 如此快狠准的手法,没有一定的武功和内力造诣,是根本做不到的。 萧胤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此刻魏沅箬那张事不关己的脸,墨色的眸底,凝起一抹深色。 这个魏沅箬,可真是藏了不少秘密。 “侯夫人说得极是,所谓人言可畏,李夫人李小姐也不想在外被人议论吧,既然府医已经到了,便让府医好好诊断一番。” 镇国公世子夫人崔氏也趁机开口道,“即是在我国公府出的事,国公府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府医。 第30章 裴烨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不必了!” 裴烨突然站起来,厉声道。 众人皆望去,见裴烨此刻的脸色不比李家母女好多少。 “侯爷这是何意?” 镇国公世子霍昶面露疑色,“难道侯爷是瞧不上我国公府的府医吗?” 裴烨脸色发白,悻悻开口,“世子你说笑了,裴某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府医。” “侯爷这话说的,就不怕伤了李家姑娘的心吗?” 魏沅箬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落在李静姝的脸上—— “李小姐吐得脸都白了,你竟说这是小事?你让李小姐情何以堪呀?” “魏沅箬,你闭嘴!” 裴烨咬牙低吼了一句,吓得魏沅箬身子一抖,委屈地咬起了下唇。 几声微弱的咳嗽声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响起,紧跟着,众人便听到萧胤缓慢开口道: “本王也不禁心生好奇,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让侯爷和李家夫人小姐都这般千方百计地拒绝府医的诊治?” 没有想到一向事不关己的萧胤,此刻竟然也会掺和进来,众人的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讶然之色。 显然,这位此刻的行径跟他往常对外的人设是大相径庭的。 与此同时,大家也因为萧胤这句话而同样多了几分八卦的兴致。 “王爷这么一说,我也好奇起来了,裴侯,好歹你还是李小姐未来夫君,你当着李尚书的面如此轻视李小姐,就不怕你未来泰山生气吗?哈哈” 有之前就看不惯裴烨的官员用玩味的口吻打趣道,让裴烨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沉到了谷底。 面对众人的疑问,裴烨心中连连叫苦。 他显然没有想到,今天不过就是来参加一场寿宴而已,会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想到这,裴烨禁不住怨起李静姝来了。 明知道自己怀孕了,还非要来这种场合凑热闹,现在还要连累他。 魏沅箬看着裴烨眼中对李静姝毫不掩饰的谴责,嘲讽地笑了笑。 看吧,裴烨这人,谁都不爱,最爱的是他自己。 李静姝对他有用的时候,便是他的真爱,可一旦坏了他的事,他照样会怨上她。 这都还没成亲了,就要成怨偶? 那可不成! 这辈子,他们必须得牢牢绑在一起,一起烂进泥里。 “府医,快给李小姐瞧瞧,老身看着这李家丫头的脸色真是越来越差了,要是在老身的寿宴上出了事,老身这罪过就大了。” 就连国公府老太君都这般开口了,李静姝若是再拒绝府医的诊治,今日一旦离开国公府,明日整个京都城都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李姑娘放心,老朽的医术还不错。” 府医朝李静姝走了两步,李静姝却吓得连连后退,不停地摇头。 “不……不……” 此时的府医,对李静姝来说,就如同一个将要吞噬她的恶魔,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 “走开!滚!” 李静姝怒吼出声,眼看着自己的拒绝并不起作用,李静姝竟病急乱投医,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晕厥过去。 “姝儿!” 李夫人惊呼一声,上前紧紧揽住李静姝,想趁机带李静姝离开。 “李家妹妹!” 魏沅箬快步冲上前去,在李静姝身边蹲下,紧张地拉着她的手,用焦急地眼神看着李夫人,道: “李夫人,李妹妹都晕过去了,你还要拒绝让府医为她诊治吗?” “如果一开始你不阻止的话,李妹妹的情况也不会加重到晕过去,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家侯爷怎么办?” “他日日夜夜盼着李妹妹能早入嫁入侯府,我也盼着能有妹妹作伴,李妹妹要是出了事,我和侯爷都会伤心死的,呜~~” 说着,她捂着脸,痛哭出声,而这一番谴责,直接把李夫人给说懵了,竟也忘了回嘴。 魏沅箬趁机拉过府医,“大夫,麻烦您快给李妹妹瞧一瞧,需要用什么药材跟我说,只要我能有的,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的,我都愿意给妹妹服用。” 魏沅箬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位体贴大方的正室表现得十分全面,很快便收获了一众好评。 “侯夫人真是一位难得的贤妻,裴侯能娶到侯夫人,真是好福气。” “是啊,是啊,裴侯真是好福气。” “……” 魏沅箬垂着眸,敛去眼中的笑意,看着府医的手指,落在了李静姝的脉搏上。 李夫人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而装晕的李静姝,此刻怕是不想装也得继续装下去了。 魏沅箬,你这个贱人! 府医的脸色变了又变,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不敢置信。 甚至出现了开始怀疑人生的表情,生怕自己医术不精给诊断错了。 不多时,府医将手收回,表情凝重地看了看李夫人,又看了看四周,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李静姝“昏迷”着,李尚书和李夫人面如死灰,裴烨缓缓闭上眼,同样满是绝望。 魏沅箬假装没有看出来,见府医表情凝重的模样,低低抽噎起来—— “老先生,您为何这般模样,是不是李家妹妹的情况很严重,您可一定要治好她呀,我家侯爷还等着娶她进门呢。” 她紧紧抓住府医的手臂,眼神里布满恳求。 “需要什么名贵药材您跟我说,我一定去找来。” 大家都被魏沅箬这模样给感动到了,又是一轮对魏沅箬的夸赞。 唯独萧胤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漫不经心地品着,顺带欣赏着魏沅箬这精湛的表演,眼底噙着一丝玩味。 连带着往日因为毒药的折磨而显出来的病态此刻都淡了几分。 一些早已经看出些情况的夫人们看到魏沅箬这一心为李静姝和裴烨着想的模样,看魏沅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悯。 “侯夫人别着急,先听听大夫怎么说,想来……李家小姐这情况应该不是什么大的病。” 一位官员夫人眼神嘲讽地看了李静姝一眼,轻嗤了一声,满怀深意道。 魏沅箬依然假装听不出来,掖了掖眼角鳄鱼的泪水,哽咽道: “怎么会不是大病呢?如若不严重,大夫为何是这副为难的表情。” 第31章 珠胎暗结,丢人现眼 她用手帕遮着眼角,发出抽泣的声音。 刚没哭两句,视线再一次跟萧胤对上了。 尤其是,她好似捕捉到萧胤眼角那极其细微的笑意。 她动作一僵,就连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苦涩都差点破功。 萧胤端着手上的茶杯,遥遥地对她敬了敬,魏沅箬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便收回视线,继续表演。 “侯夫人,您稍安勿躁。” 府医表情悻悻地开口,又用古怪的眼神朝李静姝看了一眼,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意味。 “府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国公夫人秦绵淡淡地开口。 府医对着秦绵行了个礼,这才道: “禀夫人,李家小姐并不是生了病,而是已有两月的身孕,刚才狂吐不止,只是害喜的症状。” 府医的话音落下,现场瞬间响起一阵阵连绵起伏的惊呼声。 李静姝紧闭着双眼,浑身都在发抖,李夫人则是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 面对四周投过来的鄙夷的目光,李夫人一脸菜色。 可饶是到了这般境地,李夫人依然试图垂死挣扎否认道: “你这个庸医,你胡说,我家姝儿尚未成婚,怎么可能会有身孕!你休要坏我女儿清白!” 府医被李夫人骂庸医,当即也不客气,他冷哼了一声,道: “老夫年轻之时便随国公爷上战场,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士兵都能救回来,从不曾有人怀疑过老夫的医术。” 他看着李夫人泛白颤抖的双唇,嘴下并不留情—— “至于令千金为何尚未成婚便有身孕,你该问的是令千金和裴侯,不该问老夫,老夫又不是孩子的亲爹!” 府医的话音落下,便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府医年轻的时候跟镇国公上战场,也是不好惹的脾气,倒是如今年岁大了,才收敛了一些。 李夫人那句庸医,直接把他年轻时混不吝的劲给唤醒了,说话也让人十分难堪。 而此时,装晕的李静姝因为府医这句话,差点要真的晕过去。 “呵!” 秦绵冷笑了一声,“李夫人,敢情令千金是有喜了,既然不是因为我们食材的问题,那本夫人就放心了。” 秦绵说着,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 见魏沅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是被这个消息给打击到了,苍白的脸上甚至溢出了几分被背叛的悲戚之色。 她嘴唇颤抖地看着对面男宾区面色绝望的裴烨,哑声问道: “裴烨,我都答应让李静姝进门了,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裴烨脸色阴沉,面对魏沅箬的质问,他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魏沅箬并不给他机会。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她要的,就是在这个时候理直气壮地质问。 “私相授受,珠胎暗结,你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就这么着急吗?半个月都等不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是在将裴烨的脸面往泥里踩,让他没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呵呵,难怪李夫人和李小姐死活不让府医检查呢,这种珠胎暗结的丑事,丢的何止是姑娘家的脸,怕是整个兵部尚书府的姑娘都要被连累咯。” 御史夫人戚氏讽刺道。 “可怜侯夫人那么体贴地拿自己的嫁妆给裴侯娶平妻呢,谁知道人家早就好上了。” 另一位夫人捂着嘴笑道,“侯夫人,我看你也不用忙活了,我看李家小姐这当外室当得挺开心。” “……” 能参加国公府寿宴的人,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即便裴烨归为侯爷,又是新晋探花郎,可他如今还没完全成为皇帝的近臣,根本不会有人真的怕他。 再加上今日爆出的丑事,李静姝的名声是彻底毁了,至于裴烨…… 作为男人,他有他的优势,可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裴烨,我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事,你想娶李静姝为平妻,我都接受了,可你不该连这点颜面都不给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后,我们和离吧。” 说完,她红着眼,走到老太君和镇国公夫妇面前,深深一拜—— “老太君,国公爷,夫人,今日扰了老太君寿宴,是沅箬之错,改日沅箬登门再来请罪,沅箬先行告辞。” 大家都能理解魏沅箬的心情,一心维护的丈夫想娶平妻就够侮辱人了,他还背着她在外面养外室。 等于就是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泥人尚且有几分气性,魏沅箬此刻的反应太正常不过了。 老太君拉过魏沅箬,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在外的名声我们都知道,今日之事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过多怪责自己,老身知晓你眼下难过, 先回去好好休息。” 魏沅箬心里对老太君是有几分歉疚。 毕竟,让李静姝在她的寿宴上出丑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眼下听老太君这么说,魏沅箬心底的内疚更浓。 她对老太君深深拜了拜,请辞后,挺直腰板,一步一步离开国公府。 这模样,在外人看来,颇有几分故作坚强的意味。 目送魏沅箬离开后,国公夫人语气淡淡地道: “既然李小姐有孕在身,便赶紧送回府中去吧,若是在我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伤着胎儿,我们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这就等于是拐弯抹角的逐客令了。 可即便国公府没下逐客令,兵部尚书一家子也是待不下去了。 李尚书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日这般丢人过。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依然还在装晕的李静姝跟前,左右两个巴掌甩在了李静姝的脸上,疼得李静姝根本装不下去,直接就醒了。 她眼神惶恐地看着盛怒下的兵部尚书,“爹……” “还不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落下这话,李肇狠狠一甩袖,都顾不上跟镇国公请辞,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李静姝脸色发白,两颊肿胀,害怕地浑身发抖,躲在李夫人身后,跟着她离开了国公府。 第32章 恭喜侯爷双喜临门 男宾区。 “侯爷真是好福气,平妻没娶进门,孩子都有了,等侯爷大喜之日,算是双喜临门吧,我得准备两个份子钱咯。” 有人故意打趣道,说出来的话,让裴烨格外膈应。 “侯爷这办事的速度,我们这等俗人是真比不上,侯爷厉害,我敬侯爷一杯。” “要不说侯爷有福气呢,堂堂兵部尚书的嫡女,正妻不当,平妻也不当,早早就当了侯爷的外室,这若说不上是对侯爷的真爱还真就说不过去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裴烨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地交替着。 就连萧胤都凑上来掺和—— “本王那日就说了,裴侯真是好大的福气,连本王都忍不住羡慕,不知道本王什么时候能有侯爷这样的福气。” 摄政王都发话了,那些官员们自然十分讨好地奉承萧胤,接话道: “王爷您身份尊贵,如果哪家姑娘能入王爷您的眼,那才是姑娘们的福气呢。” 萧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摆摆手,道: “本王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何来福气可言。” “王爷您吉人天相,定会有神医相助,王爷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是吗?” 萧胤的眼神陷入空虚,没有焦点地看着某处。 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轻声低喃:“神医……” 她真能解他身上的毒? 萧胤想起之前魏沅箬用花生米击打李静姝内关穴的那几下,眼底渐渐染上了几分期待。 出了国公府,蒹葭已经早早守在马车旁等着了。 见魏沅箬出来,赶忙迎上来,“大小姐。” “嗯,都还顺利吗?” 魏沅箬问道。 “大小姐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待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安平侯和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搞破鞋的事” “干得不错。” 花钱制造舆论这一招,实在是好用。 待明日,裴烨跟李静姝的丑事被御史弹劾到皇帝面前,裴烨又得喝一大壶。 “我的嫁妆都收拾好了?” “奴婢已经让白露去办了,只要您成功和离,嫁妆就会同一时间被搬出侯府。” “很好。” 主仆二人说笑着,回到侯府。 刚进门,便碰上了正在花园里散步的李氏。 李氏被冯妈妈搀扶着,见魏沅箬回来了,身后却不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便想到了什么。 “这个点国公府还没散宴吧,你怎么就早早回来了?” 魏沅箬刚要回答,就见李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掩着嘴笑了起来—— “莫不是人家嫌你不懂礼数,在国公府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被国公府给赶出来了吧?” 李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眼中那幸灾乐祸的鄙视更浓了一些。 “我早就说了,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之女,根本不配为侯夫人,净干些丢人现眼的事,以后传出去,丢的也是我们安平侯府的脸。” “好在你识相,答应让烨儿娶姝儿为平妻,以后侯府由她当家,对外也不至于太丢人。” 等李氏说完,魏沅箬才笑道: “既然老夫人你一直觉得我上不了台面,当初为什么要上赶着来我家提亲?是我绑着你们母子上门来的吗?” “你……” 李氏被魏沅箬噎了一下。 “当初需要我的嫁妆替你侯府还债的时候你不觉得上不得台面,如今侯府的债还完了,你倒是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了。” 看着李氏变换的脸色,魏沅箬并没有留情。 “惦记儿媳妇嫁妆给自家还债的行为,老夫人你倒是不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了?既然这么清高,当初何必用我的嫁妆还债?” “你……你……” 这种事,心照不宣不提也就罢了,如今魏沅箬直接把话摆到台面上来,李氏便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好你个魏氏,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可是你的婆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小心传出去让人戳你脊梁骨。” 魏沅箬闻言,不以为意地一笑, 道: “传什么?传侯府想用我钱还债还死活不承认然后被我顶撞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真的被戳脊梁骨的人是谁。” “你……你……” 李氏颤抖着手,指着魏沅箬,气得脸色铁青,可说不出半个字。 魏沅箬这段时间演了这么久也够憋屈了,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忍。 “哦,对了,侯府今日在国公府确实是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闹了笑话,不过,不是我,是你的儿子,从今日开始,你们侯府又一次要成为整个京都城的笑话咯。” 李氏说不过魏沅箬,气得直跳脚,“魏氏,你……你好大的胆子,等烨儿回来,我定要让他休了你!” “休?” 魏沅箬笑了起来,“怕就怕你儿子没这个本事。” “你……” “老夫人与其在这里做梦,不如想想等我离开侯府后,你侯府又落魄了,该盯上哪家倒霉鬼的嫁妆供你挥霍,哦,差点忘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李静姝吗?” 丢下这句话,魏沅箬不等李氏再开口,便带着蒹葭回了梧桐苑,不管身后李氏破口大骂的声音。 “白露,从我的库房里取一些上等的燕窝,吩咐小厨房炖一锅,凡是我们梧桐苑上下,人人一份。” “是,大小姐。” 白露领命,快速下去了。 “蒹葭,把我之前备好的和离书取出来放好,等着裴烨过来签字。” “是。”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魏沅箬拿了一本画本子,靠着床边看了起来。 没多久,裴烨便回来了,怒气冲冲地走进梧桐苑,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 看到她坐在窗前丝毫没有在国公府上悲戚难过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一切,一定是魏沅箬搞的鬼。 魏沅箬看到裴烨,眉头微蹙,声音慵懒地开口道: “老夫人口口声声说你们侯府有教养,懂礼数,从不做上不得台面的事,可我观侯爷的行为,跟老夫人说得截然不同,谁家有教养的人会随便踹别人的门。看来老夫人口中有教养的侯府不包括侯爷你啊。” 第33章 提出和离 裴烨在国公府受了那么多嘲讽,几乎是堵着那一口恶气从国公府回来的。 他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再结合宴席上那些人的言行,最后得出结论,所有的事,一定跟魏沅箬有关。 现在听魏沅箬这阴阳怪气的指责,他更是怒不可遏。 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什么,黑着脸质问魏沅箬,道:“你喊母亲什么?” “老夫人啊,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侯爷你也觉得这个称呼配不上那个老虔婆,我应该喊她老东西比较合适?” 前几日她伏低做小,是为了自己对外的名声以及和离后的处境造势,现在势造得差不多了,她还忍他? 去他的狗东西! “魏沅箬,你放肆!” 裴烨没想到一直以来在自己面前体贴温顺的魏沅箬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甚至如此这般不敬婆母。 魏沅箬懒得理他,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看话本。 被无视的裴烨又一次被气到了。 他大步来到魏沅箬面前,指着她的鼻尖怒斥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来外面那些不好的言论和今日国公府的丑事都是你搞的鬼。” 对于裴烨的指责,魏沅箬并不意外。 尽管裴烨不做人,可好歹也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脑子是有点的。 一开始外面的舆论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没能想明白,这一连数日,他也该想明白了。 可那又如何? 他说她就得认? 见魏沅箬依然不说话,只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裴烨又急又怒,还有几分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伸手,一把夺过魏沅箬手里的画本子扔向一边,在魏沅箬将视线投向他的时候,继续怒斥道: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跟姝儿在国公府丢了多大的脸,姝儿的名声都坏了,所有人都在笑话我,你让我出这么大的丑,身为我的妻子,你是何居心?” 呦! 说着说着,脏东西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魏沅箬拿起木几上的梅子放进嘴里,并未起身,反而懒懒地往软榻上一靠,道: “丑事都做了,还怕出丑?你要是怕出丑,那你倒是别做啊。” 裴烨没想到魏沅箬非但没有自我检讨,甚至还反过来讥讽于他,瞬间惊得瞪大了双眼,连反驳都忘了。 “怎么?是我拿着刀逼你跟李静姝睡觉,还是我把李静姝绑到你床上,让你们不知廉耻到珠胎暗结?” “你……” 裴烨被魏沅箬的质问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对上魏沅箬讥讽的视线时,他甚至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裴烨,我自认我这个夫人做得够不错了,就连你要纳李静姝为平妻这种侮辱人的行为我都答应了,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嫁妆帮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裴烨沉默了。 他知道,即便他如今在外声名狼藉,他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去挑魏沅箬半点错。 否则,只会更被人骂狼心狗肺。 “两个月!李静姝有孕两个月!” 魏沅箬轻嗤了一声,“两个月前,你才刚被圣上钦点为探花吧?就官都没当稳,就学别人养外室了?”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难怪婚期定这么近,敢情是怕自己的外室子被发现啊。” 裴烨面色发白,他几次三番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出一个字。 可“外室子”三个字,却成功地刺到了裴烨。 看着魏沅箬眼底萦绕着的那一抹看戏一般的玩味的笑,裴烨陡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珠胎暗结,李静姝腹中的胎儿还没出生,他外室子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就算以后李静姝进了侯府,裴烨不顾礼法让李静姝成为正妻,这个婚前苟且生下的孩子也永远摆脱不了外室子的身份。 很显然,此时的裴烨也想到了这一点,瞳孔逐渐放大。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沅箬,愤怒,震惊,恐惧,心痛,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出,是不是?” 当然! 何止是知道,本来就是她搞出来的。 但魏沅箬不会承认。 她看着裴烨不敢置信的脸,笑道: “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料到李静姝会在老太君的寿宴上做出那么不雅的行为吗?” 别人怀孕会干呕,会小吐,像李静姝那样跟泄洪一般吐出那么多秽物,想想都知道之后的宴席是没人有吃下去的欲望了。 “倒是你那位宝贝姝儿,明知道自己有孕,也明知道这种丑事一旦被人知晓就会出大事,她怎么还要去国公府?这国公府的宴席就这么好吃,非得吃几口吗?” 魏沅箬开始挑拨离间。 果然,裴烨的脸色又沉了沉,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正被魏沅箬给带偏了。 “不过,侯爷跟李姑娘都无媒苟合了,想来也是不怕出丑的,但侯爷你不知羞耻,我还是要脸的……” 说着,她懒洋洋地从木塌上起身,走妆奁前,将之前准备好的那封和离书递到裴烨跟前—— “签了吧。” 裴烨本就因为魏沅箬那句“无媒苟合”和“不知羞耻”脸色已经格外阴沉。 此刻,他打开魏沅箬递来的纸,一看是和离书的内容,当即脸色大变。 “你要跟我和离?” 裴烨怒目圆瞪,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随即便是被魏沅箬主动和离的恼羞成怒,将和离书往魏沅箬身上一甩—— “魏沅箬,你疯了,你敢跟我提和离?” 相比起他过于激动的反应,魏沅箬的反应却格外淡定。 将掉落在地的和离书重新捡起,摊开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 “侯爷何必生气?你那无媒苟合的外室子都要出来了,我都能大方到主动让位了,你不该感谢我吗?区区一个平妻算什么?安平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才配得上兵部尚书的嫡女,不是吗?” 裴烨目光沉沉地看着魏沅箬,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漫不经心的眼,似乎是在判断她此刻这番话的真假。 第34章 这么大的福气,她可不敢要 魏沅箬也没在意,继续道: “想当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区区一个平妻哪能有诚意呢,何况,现在,李家姑娘的肚子里还揣着你裴家的种呢。” 魏沅箬语气随意,听不出半点赌气的成分,但嘴角那似有若无的嘲讽,落在裴烨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尤其是,她几次三番提到那个孩子…… 裴烨的心里又气又恼。 一方面气李静姝在国公府惹出来的丑事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另一方面气魏沅箬非但不想办法替他摆平这件事,竟然还拿这件事来让他和离。 他的呼吸因为愤怒而变得粗重,双眼死死地盯着魏沅箬,片刻后,他的语气软和了下来,道: “沅箬,我承认,我跟姝儿确实情难自禁,但那个孩子真的只是意外,我没有想过会那么快就有孩子,但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对你的感情不比姝儿少。” 见魏沅箬不为所动,甚至似乎根本把他的话听进去,裴烨继续道: “好在昭儿已经大了,我的长子不是外室子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他伸手想去拉魏沅箬的手,却被魏沅箬快一步躲开了。 裴烨脸色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安抚道: “姝儿腹中的那个孩子永远也越不过昭儿去的,等他再长大几岁,我便向皇上请封世子,安平侯府以后迟早是会交到昭儿手上的,你作为他的母亲,以后还有更大的福气在等着你呢。” 更大的福气? 是被他算计得双腿尽断的福气,还是他连同他父亲害她满门被灭门的福气? 这么大的福气,她可不敢要。 “福气?” 魏沅箬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烨,眼中冰冷的嘲讽刺得裴烨有些心虚。 他显然是想到了裴昭对魏沅箬那毫无尊重的态度,表情有些讪讪。 张了张嘴,他没有底气地为裴昭辩解道: “昭儿他还小,现在不懂事,等他长大了,他……” “不了,我没那个精力等他长大。”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蹙起的眉头之间尽是厌恶。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宽慰自己的。 昭儿还小,昭儿不懂事,昭儿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挑唆了才会对她这个母亲这般恶劣。 她想着自己若是教不好,那就找先生教。 她给他找了当世大儒,他的学生一个个皆是仁爱孝悌,清正廉明之能人。 她想,昭儿由大儒教,一定会教好的,等他长大了,也一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后来,大儒确实把他教得很好,小小年纪已经是京中出名的小才子,十岁已经写出能让皇帝绝口称赞的策论。 她也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既能写出那些明是非,辨善恶的文章,也该识好歹,知良莠。 可结果却是,他凭着她作为母亲对他无条件的深爱和信任,算计她断了双腿,算计了她的满门,不念半分母子之情。 她等了一辈子,等到的却是家破人亡。 作为母亲,她不欠他,这辈子,也不想再等了。 裴烨显然没想到魏沅箬会这么轻易说出这句话来,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他当然不敢相信,一向视儿子如命的魏沅箬,如今眼神里提起他的时候尽是满不在意。 他有些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似乎自己一直游刃有余掌控的一切,有隐隐失控的意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魏沅箬,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和离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你好好冷静一下,等想明白了我再过来。” 裴烨捏了捏眉心,留下这话便转身要走。 “裴烨。” 魏沅箬叫住了他,语气中是近乎压不住的烦躁。 “我既然把和离书给你,就说明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现在也很冷静。”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烨,问道: “你不会是怕跟我和离了后,少了我的嫁妆补贴,你安平侯府又要过上乞讨的日子吧?” “乞讨”两个字,直接刺激到了裴烨脆弱又自卑的内心,让他瞬间恼羞成怒。 “魏沅箬,注意你的用词!” 裴烨指着魏沅箬的鼻间,暴怒道。 魏沅箬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甚至往常因为裴烨生气就会上赶着哄的她,此刻却只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道: “侯爷这是听不得实话吗?” 不等裴烨开口,魏沅箬又一脸了然地点点头,“也是,有时候实话确实是难听了一些,侯爷不想面对现实也是应该的。” “魏沅箬,你给我住嘴!” 裴烨气得脸色铁青,一向自诩温润如玉的他,此刻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高高凸起—— “你这个满嘴铜臭味的女人,本侯出身侯门清贵之家,可不像你这般开口闭口就是那黄白之物。” 见魏沅箬不接她的话,眼神中的嘲讽却刺得他越发恼怒。 “如今本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安平侯府也不是当年的安平侯府,你若是安分点,安平侯府的主母之位还是你的,可你若是执意要和离,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到这,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一些,又软了语气,叹气道: “沅箬,你要想清楚,你如今已经二十了,还生过孩子,真要跟我和离的话,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侯夫人的身份难道比不上你一个和离女的身份吗?你再仔细想一想,我是为你好。” 魏沅箬听完他这番话,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烨,你这种话术哄哄李静姝也就罢了,哄我就算了,我呀,宁可和离孤独一辈子,也不要你侯府夫人的尊位。” 魏沅箬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冷意。 她靠近了裴烨几分,咬紧牙关才勉强克制住了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冲动,冷声道: “当你的夫人比让我守寡恶心多了。” 裴烨被魏沅箬眼中汹涌的恨意和杀意给震惊到了,瞳孔巨震地看着魏沅箬,愣愣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甚至连魏沅箬说出这般难听的话,他都忘了生气。 第35章 赏你两巴掌,让你长记性 好一会儿,他才从刚才的愕然中回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指尖颤抖地指着魏沅箬的鼻尖,咬牙切齿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和离是不可能的,从今日开始,你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他甩袖离去,那踉跄的步伐,仓皇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滋味。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烨离开院子,眼中的冷意一点一点凝聚成墨色。 沉默片刻之后—— “蒹葭。” “吩咐那些人,明日裴烨下朝之后,便开始行动。” “是,大小姐。” 裴烨走了没多久,魏沅箬之前命人炖的燕窝也炖好了。 照魏沅箬的吩咐,只要是梧桐苑的人,从内院到外院人人都有。 而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有意地传到了荣寿堂那边。 听说梧桐苑的三等洒扫丫鬟都能分到一晚上好的金丝雪燕,荣寿堂那边的李氏气炸了。 “岂有此理,这个魏氏怎能如此不孝又败家,上等的金丝雪燕她不送来荣寿堂孝敬我这个婆母,竟然分给一群卑贱的下人,她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李氏气得将一旁的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一不小心将茶桌上的一对上品琉璃盏给拍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发出一声脆响,也让盛怒下的李氏骤然平静下来。 看着地上那一对价值千金的琉璃盏,李氏心疼得心头直滴血。 “冯妈。” “老奴在。” “你去梧桐苑,跟魏氏说,这对琉璃盏被我不小心摔碎了,让她再安排一对新的送过来。” “是。” 冯妈领命,很快便扭头出了荣寿堂,脚下像是踩上了火轮,飞快地往梧桐苑过去。 冯妈到的时候,魏沅箬正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见她手里拿着调羹,品着婢女送上来的雪燕,而梧桐苑的下人们正各自端着一碗坐在院子里品尝。 冯妈见状,原本不悦的脸上更是阴云密布,那双上挑的三角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嫉妒。 “贱皮子。” 冯妈对着那几个愉快吃着燕窝的侍女们呸了一声,吐了一口痰,这才扭着老腰走到廊下。站到了魏沅箬跟前,也不开口。 魏沅箬也装作没看到,只对蒹葭白露二人道: “爹爹让人送来的燕窝口感真不错,可还有剩?” “回大小姐,还有剩,炉子上还温着好几盅呢。” 冯妈听魏沅箬三人的对话,心下以为魏沅箬是要请她吃上一碗,眼底当即添了喜色。 正等着魏沅箬让蒹葭去给她端一盅上来尝尝,便听魏沅箬道: “这几日你们几个忙坏了,炉子上剩下的几盅你们也喝了吧。” “多谢大小姐。” 蒹葭白露满脸喜色,相比之下,自作多情的冯妈,此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又忍着怒火站了一小会儿,见几人依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冯妈没忍住,发出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 魏沅箬抬眼,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冯妈一般,笑道: “冯妈来了?可是有事?” 冯妈冷飕飕地看了他们面前那半碗还没有吃完的燕窝,咽了咽口水,语气生硬道: “老奴知晓夫人出身商贾,习惯出手阔绰,可如今侯爷不日便要娶李家小姐入府,多的是花钱的地方,夫人怎能还这般大手大脚,连低贱的下人都能吃上这般上好的燕窝,夫人这般行事属实不该。” 魏沅箬看着冯妈那板着脸硬邦邦的模样,冷笑了一下。 “你在教我做事?” 冯妈被问得一愣。 随即又仗着自己是侯府老人,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魏氏不敢对她怎么样,于是便挺了挺胸膛,道: “奴婢只是就事论事,就算夫人不爱听,奴婢为了侯府也得好好规劝夫人。” 冯妈说完,挑衅一般地看了魏沅箬一眼,下巴微微抬着。 魏沅箬也没生气,只轻笑了一声,唤了一声,“蒹葭。” “是。” 不等冯妈反应过来,蒹葭两个巴掌一左一右甩在了冯妈脸上。 冯妈被打懵了,不敢相信魏沅箬真敢让人打她。 “你……你敢打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不敢的?” 魏沅箬轻嗤了一声,“看你这反应,想来是忘了上一次在我这吃的那一巴掌,今天赏你两个,想来冯妈你应该能记住了吧?” 冯妈气得直打哆嗦,想动手,却见周围那几个丫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动手,这几个人就会冲上来撕了她。 “你……你……” 她不敢动手,只是气得浑身发抖地指着魏沅箬,“你”了许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魏沅箬敛住笑意,目光冷冷地看着冯妈的手指,道: “你再这样指着我,我立马废了它你信不信?” 冯妈被魏沅箬语气中的冰冷吓得身子禁不住一抖,本能地将手指收了回去。 她确实怕了魏沅箬,原本嚣张的气焰此刻终于老实地收了起来。 “这侯府的中馈如今也在老夫人手上,少拿你们侯爷娶妻的事往我头上扣高帽。给我院子的人赏的这些燕窝,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可没有动侯府一分一毫,老夫人即便要插手,这手也没权利伸到我这个儿媳的嫁妆上去的道理。” 这大齐的规矩,妻子的嫁妆婆家是无权插手的,这事儿就是闹到皇帝面前多立得住。 冯妈自然无从反驳。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来我院子做什么?” 冯妈被魏沅箬的气焰吓住,不敢再嚣张,只老实地低垂着头,讷讷道: “荣寿堂那边的一对琉璃盏不小心被打碎了,老夫人命老奴来提醒夫人再补上一对新的。” 魏沅箬闻言,心中一哂。 自她嫁入侯府执掌中馈,侯府的一草一木,大到屋门,小到摆件,全是她从自己的嫁妆私库里取出摆上,才让从前破败的侯府看上去越发华贵。 不管是她的梧桐苑,还是李氏的荣寿堂,更是处处透着奢华富丽。 这时间一久,李氏就把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第36章 需要我教你做人吗 无论是什么摆件亦或是珍馐补品,只要需要,就让冯妈来提一嘴,她就乖乖奉上。 唉,当年她是多蠢,才能把这一家子的白眼狼养得这么理直气壮。 压下眸底的思绪,她笑道:“荣寿堂需要补上新的物品,直接开公中库房便是,如今我已不管侯府中馈,不必特地来请示我。” 她假装听不懂冯妈的意思,甚至还特地用了“请示”二字,咽得冯妈傻愣愣地呆住了。 稍许,才讪讪地道:“夫人有所不知,打碎的那对琉璃盏,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那一对莲花琉璃盏。” 冯妈这话都算是明示了。 魏沅箬但凡识相一点,就该打开私库或者让人再去买一对回来补上。 可偏偏,魏沅箬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下一秒,秀眉轻轻蹙起—— “那琉璃盏可是价值千金,我听说公中账上已经没什么钱了,侯爷正为筹钱娶李家小姐的事烦心,老夫人怎可在这个时候还要浪费银钱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摆件上?” 冯妈的眼皮狠狠抽了一下,还不等她反驳,魏沅箬又道: “老夫人可是出身清贵之流,切不可养成这种奢靡成性之风。” “你……” 冯妈习惯性地就要开口指责魏沅箬,可想到自己刚才挨的那两巴掌,又只能生生忍下。 心知这时候在魏沅箬手上讨不到好,冯妈只能悻悻离去。 离开时,她还不死心地狠狠瞪了魏沅箬一眼。 待走到院门口,才回头冷哼道: “夫人今日这般行事,老奴一定会如实禀告老夫人和侯爷,夫人仔细想好怎么跟他们二人交代吧。” 落下这话,又生怕蒹葭会冲上来抽她耳光,她揣着袖子,急匆匆地跑了。 魏沅箬跟蒹葭二人对视了一眼,道:“上一次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说完,主仆三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跟侯爷交代? 去他大爷的交代。 晚间时候,魏沅箬刚洗漱完毕准备睡下,没想到裴烨又来了。 他一把将关闭的房门推开,看上去很生气,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怒容。 既然白天已经撕破脸皮,现在的魏沅箬自然懒得跟他再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 只抬眼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道: “想清楚要和离了吗?” 见魏沅箬再度提起和离的事,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没接魏沅箬的话,直接转移了话题,道: “今日母亲遣冯妈来传话,你何故又打她?沅箬,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母亲?” “没有。” 魏沅箬回答得言简意赅,还在怒气冲冲质问她的裴烨直接被噎住了。 像是被人生生地塞了一块臭抹布在嘴里,裴烨的脸色黑白交加。 大概是看出了魏沅箬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言听计从,裴烨心下有些不安。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地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除了嘲讽之外,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蹙起眉,心头有些恼。 “沅箬,娶姝儿进门是你自己答应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自从与你成婚后,我从未纳过妾,如今也不过只是多了姝儿一个而已,我也向你一再保证不会让姝儿越过你去,我自问不曾对不起你,你又何必这样顽固不化?” 不曾对不起她? 不提上辈子,这辈子他都养外室了,还说不曾对不起她? 他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话来? 魏沅箬嗤笑了一声,“我是答应让李静姝进门,可我也没说过让你们两个无媒苟合,把外室子都搞出来吧?” 这种事,虽然出丑的是裴烨和李静姝,可也同样将她这个正室的脸面往地上踩,她这个侯夫人在外都成了一个笑话。 裴烨被魏沅箬质问得有些心虚,目光闪烁垂下头,讷讷地为自己辩解道: “我们只是情难自控,一时没把持住,不是故意不给你脸面……” “呵!” 魏沅箬面露讥诮,“裴烨,亏你还是读书人,连我都知道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畜生跟人的区别,就是人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裴烨,你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人,还需要我教吗?” “还是说,你也觉得自己畜生不如,不需要礼义廉耻?” 魏沅箬字字珠玑,刺得裴烨两耳发热。 偏偏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道德制高点上,让裴烨无从反驳,甚至羞愧难当。 最后,直接化作恼羞成怒,呵斥道: “够了!你别越说越过分!” 怕魏沅箬再说些羞辱他的话,裴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试图转移话题—— “你别在这顾左右而言他,我是在跟你谈今日你打冯妈的事,这不是你第一次打冯妈了?你这到底是在打冯妈的脸还是在打母亲的脸?” “谁不要脸非要把脸送到我面前来,我打的就是谁的脸咯。” 魏沅箬随口说道,再一次气得裴烨黑了脸。 深吸了几口气,裴烨才将那股被魏沅箬挑起的怒火压下,道: “冯妈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只要你明日主动去荣寿堂向母亲下跪道歉,求得母亲的原谅就行。”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记得带上一些上好的补品,你今日做的事实在不成体统。既然你给下人都吃那么好的雪燕,给母亲的自然不能比给下人的差。正好母亲这几日胃口不好,吃点燕窝好好补一补。” 看着他像以往那样理所当然地吩咐她办事的样子,魏沅箬再一次被逗乐了。 倒是没想到,裴烨这人还有当乐子人的潜质。 都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有那谜一样的自信觉得她依然会听他的话。 “敢情这是盯上我私库里的那点东西了啊?” 裴烨蹙眉,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什么你的我的,你身为儿媳,送点燕窝孝敬她老人家有什么不对?” 魏沅箬见裴烨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就连跟他争论的心思都省了。 “裴烨,虽然你脸皮厚,但也禁不起这么丢的,如今你这脸丢得也没剩多少了,好歹给自己留点,要是连最后这点脸皮都没有了,你还怎么做人啊?” 第37章 将李静姝纳为妾 “魏沅箬!!” 裴烨被魏沅箬一次又一次不收敛的嘲讽给气得面目狰狞,甚至好几次,魏沅箬都看他想要抬手往她脸上招呼。 但她知道,他现在还不敢。 用正妻的嫁妆娶平妻,又在国公府的宴席上传出跟兵部尚书之女无媒苟合,珠胎暗结的丑事,他现在正在舆论的风头上。 他不敢杀她,连打她都不敢。 否则,大理寺那边第一个盯上的就是他。 最后,裴烨自知在她这里讨不到便宜,怒气冲冲来一趟,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翌日,一大早。 裴烨便上朝去了。 探花郎刚当上,他想当皇帝的股肱大臣,就得给皇帝留一个好印象。 且,他不但要讨好皇帝,还得讨好上峰和同僚。 可魏沅箬知道, 今日的早朝,裴烨不会好过。 因而,她也早早起来了,看戏嘛,就得赶头一趟才有意思。 议政殿上。 裴烨被正前方飞过来的茶杯直接砸在了额头上,一瞬间,血流如注。 裴烨却不敢呼痛,直接在殿上跪下请罪,“臣……臣知罪,臣知罪!” 一旁的兵部尚书李肇也吓得一并跪了下来。 起因是,因为昨日国公府寿宴上发生的丑事,当时在场的官员们都看到了,其中自然不缺御史在场。 于是,今日一大早,弹劾裴烨其身不正,品行不端,眷养外室的奏折如飞雪一般地送到了皇帝面前。 其实,这种事说大也不大,只要御史压下来不管,那就仅仅只是一桩侯府的风流韵事而已。 可御史一旦弹劾,裴烨做的事那是一弹一个准。 尤其是,裴烨是皇帝刚刚才封了没多久的探花,这才多久就传出作风不正的事,这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皇帝能这么暴怒,并不是因为他对一个臣子家的风流事有多关注,而是因为,为了对抗摄政王那一派,他亲政后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心腹。 而裴烨便是他率先想要培养的那个人。 可现在,裴烨干了这种龌龊事,不被发现也就罢了,他还丢人丢到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上去了。 满朝文武都见到了,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 裴烨打皇帝这张脸的力道可谓是重如千斤,直接把皇帝的脸给打得肿肿的,他能不生气才怪。 再加上,御史弹劾的事,她也是暗中做了一把推手。 除了与她交好的御史大夫夫人之外,其他几个御史她都暗中做了打点,为的就是今日让他们在朝上疯狂弹劾裴烨。 和离的事已经迫在眉睫,她连一息都不想跟裴烨再扯上关系。 她只能步步紧逼,趁现在裴烨正焦头烂额,无法喘息之际,让他心甘情愿和离。 “还有你,李肇!” 瑞文帝盛怒地看向兵部尚书,吓得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李肇整个身子剧烈颤抖不停。 “臣知罪,臣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李肇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你确实该死!” 大殿上,静默无声,大臣们皆屏息凝神,静默不语。 生怕皇帝的雷霆之怒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瑞文帝盛怒不减,“传朕口谕,兵部尚书李肇之女行为不点,伤风败俗,尔为父,养而不教,难辞其咎,然,朕念你赤诚忠君,罚俸半年,稍作惩戒。” 行为不点,伤风败俗。 这几个字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不仅仅李静姝的名声彻底毁了,整个兵部尚书府的女子的名声全毁了。 李肇脸色煞白,闭上眼,满脸的绝望。 “谢主隆恩。” 眼下除了磕头谢恩之外,他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 瑞文帝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额头渗血的裴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安平侯裴烨,言而不实,行而不端,身为天子门生,不思修身养性,尽干些龌龊狂悖之事, 降职为翰林院检讨,罚俸一年。”【备注:翰林院检讨为从七品官职】 裴烨脸上的血色一并褪尽。 罚俸还是其次,可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也就只是一个七品官,还没等他大展宏图,就又被贬了一级,还是因为那点风流韵事。 这传出去,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他。 他更怕的是,因为这件事,他以后的官途会越发得坎坷。 一想到这,裴烨的背上便冷汗淋淋,额头上被茶盏砸到的痛此刻也算不得什么了。 “谢……谢皇上隆恩。” 原以为事情就此揭过,却听瑞文帝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出了这档子事,朕也看明白了,裴爱卿跟李姑娘是真的情比金坚,朕也不会因为这事拆散你们。” 听皇帝这话,李肇率先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不然,他女儿如今名声尽毁,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敢要她? 要么找个一穷二白的人家当正头娘子,要么就只能去勋贵人家当个妾室,怕是连继室都轮不上。 如今能入侯府当平妻,他也是满足了。 好歹,裴烨如今是探花郎,只要有他这个岳父在,等时间一久,这点花边丑事过去,裴烨一定会起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皇帝是有意培养裴烨为心腹,不然,他不会因为裴烨这一桩风流韵事就这般大发雷霆。 李肇相信,只要皇帝不放弃裴烨,那裴烨定会前途无量。 可下一秒,皇帝的话让李肇彻底跌坐在地,整张脸白得彻底没了血色。 “裴卿挑个日子,纳李家小姐进门吧,既然李家姑娘连外室都乐意当,想必一个贵妾也不会委屈了她,李爱卿,你意下如何?” 瑞文帝看向李肇,问道。 李肇双唇轻颤,却只能下跪谢恩。 他能有什么意见? 那个逆女无媒苟合,连外室子都有了,一个贵妾都抬举她了。 他心里清楚,如果皇帝不是看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上,姝儿怕是连个偏房都捞不上。 “谢皇上。” 他无力开口,眼里都没了神采。 “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 瑞文帝挥了挥手,率先起身离开议政殿。 “恭送皇上。” 第38章 裴烨被降职罚俸 下了朝,走出议政殿,一些看好戏的大臣纷纷迎上来,“恭喜李大人和裴侯爷了。\" “李大人,裴侯,恭喜,恭喜啊,哈哈哈“ “恭喜李尚书要当外祖了,也恭喜裴侯双喜临门啊。” “……” 前来道贺的大多是一些平日里跟李肇政见不合的官员。 难得抓住李肇这么大一个丑闻,自然是上赶着抓住机会。 李肇气得脸色铁青,加快步伐朝宫门方向走去。 裴烨同样脸色不好看。 他没想到那些御史的速度这么快。 更让他疑惑的是,他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的翰林院编修而已,为什么这些御史就喜欢盯着他家里那点事弹劾。 这只是一桩小小的风流韵事罢了,怎么会闹到皇帝面前去。 罚俸还不够,竟然还要降他的职。 翰林院检讨? 听着这个官职名都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官员们各自散去之后,裴烨沉着脸,视线与准备回尚书府的李肇对上。 李肇此时看他的目光,可没有他刚被钦点为探花时那老丈人看女婿时满意的模样。 此时李肇的眼神,简直恨毒了他。 他兵部尚书府的名声算是被裴烨给毁了。 如果不是他做事丝毫不顾及姝儿和尚书府,也不至于做出那般不知羞耻的事。 裴烨现在根基不稳,也不敢跟李肇作对,对上李肇厌恶的目光,裴烨立即鞠躬行礼告罪。 “哼!” 李肇恼怒地一甩袖,没留下半个字,便上了候在宫门外的尚书府马车,留下裴烨一人站在冷风中。 他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不顺,似乎都是从他决定要娶李静姝为平妻开始的。 不,这跟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曾想过这段日子以来的不顺都是魏沅箬在暗中搞的手笔,可又觉得魏沅箬没那么神通广大。 尤其是李静姝在国公府孕反一事,就不是魏沅箬人为所能操控的。 裴烨又想起了昨日魏沅箬对待他时满眼嘲讽的态度,眉头禁不住蹙起。 刚走了两步,他又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视线朝四周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往日早早就候在宫门外接他回府的马车,今日并没有准时守在外头。 他再一次蹙眉,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了。 不欲多待,他加快步伐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安平侯府。 “大小姐。” 蒹葭急匆匆地从院门外走进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 “奴婢打听到了,今日早朝, 好几名御史弹劾侯爷,皇上当殿骂侯爷品行不端,还把侯爷降职成翰林院检讨,罚俸一年。” “降职了?” 魏沅箬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会挨皇帝的骂她是猜到了,倒是没有想到,那就那么点芝麻绿豆的七品小官,竟然还能被降职。 看来,皇帝的怒火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 “不仅如此,皇上口谕,说李家小姐连外室都乐意当,想必也是乐意当妾的,就命侯爷挑个时间纳她进府当个贵妾就行了。”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瑞文帝舍不得重罚裴烨,那这一层怒火,就得由这件丑事的另一位当事人去承担了。 在大齐,妾是不能被扶正的,皇帝的口谕,算是彻底堵了李静姝当家做主母的路了。 即便裴烨有这个心想让李静姝当正妻,他那个怂包怎么敢反抗皇帝的圣谕。 除非,他以后能立一个天大的功劳,破了妾不能扶正的规矩。 不过,这辈子,有她在,她绝不会给裴烨这个机会。 魏沅箬的眼底,飞速掠过一道冷光。 “还要被罚俸啊,真是可怜。” 魏沅箬嘴上说着可怜,语气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本来就穷得响叮当了,要是再被罚一年的俸禄,这偌大的侯府上百口人不是得喝西北风了?” 白露笑着走到魏沅箬身后,给她揉捏着肩膀,道: “大小姐心善,不过,侯爷那可是清流,耻于做那些沾染妻子嫁妆的无耻之事,姑娘再担心侯府众人的生计,也万不可出手,以免让侯爷觉得您辱没了他清贵的名声。” 白露说完,魏沅箬跟蒹葭二人都同时笑出声。 白露也是阴阳大师一个。 “白露说得有道理,这清流之家,万不可被我这商户的铜臭味给玷污了。” 一番幸灾乐祸之后,主仆三人又笑成了一团。 “你们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主仆三人。 魏沅箬抬眼,便看到裴昭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梧桐院门口。 此时,他正蹙着眉,表情带着不满地朝她们走近。 在见识了裴昭对自家主子毫无尊重的态度之后,蒹葭白露二人看到这个小主子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站在魏沅箬身边,忍不住翻起来白眼。 往常时候,每一次裴昭来梧桐苑,蒹葭和白露都是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替他准备吃食和玩具。 此刻,见二人不动,甚至脸上是他看得明明白白的厌恶之色,他的眼底瞬间露出一抹不悦。 “贱婢!” 他用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声,随后高高抬着下巴,朝魏沅箬走近。 见魏沅箬看他,又哼了一声将脸撇向一边,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等着魏沅箬去哄他。 魏沅箬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翻看着底下人送来的账本。 裴昭见魏沅箬没搭理自己,眼中的不满更甚。 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静姝姨姨那日在国公府受惊了,我要给她送一些补品去压压惊。” 他理直气壮的开口,“我知道你库房里有许多好东西,快让蒹葭去拿过来给本少爷。” 蒹葭直接翻了个白眼,魏沅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而白露则直接扭头走了。 见依然没有人搭理,裴昭有些气急败坏—— “你之前做的事已经彻底惹怒我了,看在你是我生母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包括那日在国公府你帮着别人赢了小猫的事,我也原谅你了。” 他看了一眼魏沅箬,仿佛这句话对魏沅箬来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恩赐。 第39章 天生坏种,教不好 他既然原谅她,她就得感恩戴德。 魏沅箬在心里叹气,她之前得自甘下贱到什么程度,才会让这对父子都这么自信,觉得他的原谅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只要你把我需要的补品准备好,再备上厚礼去荣寿堂向祖母道歉请罪,我就还当你是我母亲,不然……不然,等你老了,我不会给你养老,到时候,你只有被赶出去的下场。” 裴昭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冒着洋洋得意的光。 似乎他这句话有极大的威慑力,能把魏沅箬吓到。 说完之后,眼睛还紧紧地盯着魏沅箬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担忧害怕的表情。 见魏沅箬没反应,他又皱起眉头,大声道: “我都主动原谅你了,你还闹什么?” 魏沅箬:“???” 她终于从账本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谁稀罕?” 裴昭的眼底,溢出不敢置信的震惊。 似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都纡尊降贵来跟她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说话了,她竟然还不借坡下驴,还在跟他摆谱。 “裴昭,你不用原谅我,我也不稀罕你的原谅,从你几次三番帮着外人羞辱我这个母亲,要认别人当母亲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再认你这个儿子。” 魏沅箬心平气和地开口,听得裴昭面上一怔。 那张刻着裴烨模子的脸,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隐隐泛白。 “裴昭,作为你的生母,你最后一次告诫你,做人做事要行得正坐得端,俯仰无愧于天地,要读书明理,明辨善恶,你如今年纪还小,多的是改正的机会,如果你一直这样,待以后长大……”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不等魏沅箬说完,裴昭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天天逼我读书还不够,这个时候还不忘说教,你真的很烦。” “静姝姨姨说了,我是侯府唯一的孩子,我爹是侯爷,我现在还是个孩子,正是玩的时候,不能抑制我作为孩子的天性。” “而你,作为我的母亲,却逼这么小的我读书,还不给我吃好吃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祖母说得对,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是故意在折磨我,我恨你!” 裴昭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眼神中的恨意呼之欲出。 魏沅箬看着这张脸,渐渐的,跟上辈子那个十岁,残暴到把从小将她带大的蒹葭乱棍打死都裴昭重叠在了一起。 “我是侯府唯一的孩子,以后整个侯府都是我的,就算我不念书,以后也能活得好好的。” 裴昭对她吼出这句话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到院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狠狠瞪着魏沅箬—— “我再也不要你当我母亲了。” 看着裴昭消失在院门口,魏沅箬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裴昭,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作为母亲,她把他生下来,上辈子也都还清了。 蒹葭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裴昭到底是自家主子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再加上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看着眼前小小的裴昭变成这样,心中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 “小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学无术,他说的这些话,断不是他一个小小年纪所能想到的。” 蒹葭有些失望,也有些气愤。 “小少爷小时候多懂事多乖啊,怎么就……哎……” 魏沅箬笑笑,天生坏种,不管怎么教都是教不好的。 更何况还有裴烨和李静姝在背后给她拖后腿。 这么多耳旁风在吹,裴昭变成这样并不奇怪。 “他不是说了吗?是他的静姝姨姨说的,既然他觉得他的祖母和静姝姨姨说的是真理,那我们就不浪费那个精力了。” 魏沅箬目光凉凉地看着远方,眼神中有空洞,也有唏嘘,“蒹葭,以后权当我没有生过裴昭吧。” 蒹葭心头一沉,再看魏沅箬眼神中的落寞和悲凉,心下更是一惊。 她总觉得大小姐心里藏着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才会让她在对着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也会这般决绝。 “奴婢记下了。” 蒹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魏沅箬,只能在心里坚定地想着以后一定要拼了命护着大小姐。 这几日,裴烨因为外面传的丑闻焦头烂额。 虽然骂得最多的还是李静姝,都说她不知廉耻,跟男人珠胎暗结。 而作为另一当事人的裴烨,也只堪堪被人说是君子风流。 但到底是一桩丑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裴烨这几日上朝的时候,他总觉得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多了些许怪异。 下了朝回到府中,他便躲在书房之中不出来,就连想到李静姝要进门,心中的愉悦和期待也没有从前那般强烈了。 想到魏沅箬这几日对他冷漠的态度,裴烨便有些气恼。 而这几日,他也看清楚了,魏沅箬是铁了心是要跟他和离的。 和离这件事,他是不愿意的。 尽管魏沅箬出身不高,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与她做夫妻,他是十分舒心的,整个侯府就没有让他费心过。 她是个合格的妻子,也是个合格的主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将侯府主母的位子让出来给姝儿。 他实在想不通,她既然答应让姝儿进门,为何就仅仅因为他跟姝儿有了孩子就气得要和离? 是怕担心姝儿腹中的孩子会抢了昭儿的位子吗? 那她真是想多了。 昭儿是他的嫡长子,姝儿又待他亲厚,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昭儿的地位。 他已经跟她强调很多次,她为什么就不信? 裴烨的心头顿时生出些许无力感来。 这几日,实在是让他心力交瘁。 相比之下,魏沅箬的日子就过得舒爽多了。 自从跟李氏和裴烨撕破脸,她不用再假惺惺地跟他们演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提有多畅快了。 可偏偏,总有些厚脸皮的,到现在还没有自知之明,非要上赶着来找虐。 魏沅箬刚视察完名下的店铺账目回到府里,就看到李氏身边的冯妈守在梧桐苑门口,明显是在等她 第40章 哪凉快哪呆着去 “见过夫人。” 前面几次的教训让冯妈果断学会了安分。 看到她的时候,即便心中不忿,却还懂得行礼,态度也谦卑了许多。 “又有何事?” 魏沅箬不耐烦地开口。 冯妈讪笑了两声,才开口道:“这几日,天气乍冷,老夫人的膝盖受不住,这两日又开始疼了,老夫人请夫人过去给她瞧瞧。” 听到这话,魏沅箬直接笑了。 老东西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都闹成这样了,她竟然还有脸来找她过去。 侯府最落魄那几年,大冬天连炭都没有,导致她膝盖受了凉。 这几年日子虽然好过了,但一到天冷之时,她的膝盖就会针扎一般的疼。 从她嫁进来之后,她便用按摩穴位的手法帮她缓解。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十分称职的儿媳妇,却没想到李氏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瞧不上她不说,还教唆她儿子那般作贱她。 好在,她当年遵从师父教诲,不到性命攸关之时,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她师出药王谷。 因而,李氏膝盖痛的症状她虽然能根治,却也只是用简单的疗法帮她缓解。 也幸好她没把自己的秘密全付托出,否则,凭裴家这一脉相承的狼心狗肺,指不定还会给她招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可能要让老夫人失望了,自从我知道侯爷在外面搞出了外室子,我就心力交瘁,心痛难忍,没有办法替老夫人缓解疼痛,还是让老夫人去外面请个大夫吧。” 魏沅箬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冯妈脸色微变,表情很是不好看,但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跟魏沅箬杠上,便只能讪笑着道: “夫人,您也知道,外头的那些大夫虽然懂医术,可对于老夫人的膝痛之症却也束手无策,老夫人这两日疼得实在没办法,还请夫人看在老夫人是您长辈的份上,去给老夫人看一看。” 魏沅箬没理,径直跨进院内。 冯妈正要跟上,就被蒹葭拦下了,“冯妈,我们大小姐不是说了吗?她心痛难忍,没法帮助老夫人缓解症状。” “你……” 冯妈表情扭曲,见魏沅箬始终不为所动,便冷声道: “夫人,老奴知你心里有怨气,可老夫人好歹是你的长辈,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魏沅箬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冯妈不满的视线,她笑道: “我当她是婆母的时候,她才是我长辈,我都要跟裴烨和离了,侯府的老夫人算我哪门子长辈,哪凉快哪呆着去。” “你……” 冯妈气得不轻,可又怕魏沅箬疯起来又让蒹葭动手打她,便只能生生忍住。 “夫人,别怪老奴没提醒你,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你今日这般不孝的行径要是传出去,夫人就不怕被人唾骂吗?” 吓唬她? 魏沅箬挑眉笑了。 “为什么会传出去?这里只有你,如果传出去了,那就肯定是你传的,身为侯府家奴,把侯府的家丑往外传,我如今还是侯府主母,一个不高兴,就能将你乱棍打死,知道吗?” 冯妈没想到魏沅箬会说出这般无赖的言辞,气得脸上那一坨下坠的肥肉都在颤动。 “夫人,你……你怎能如此不讲理?” “再者,你出去传传看,看有没有人信你的话。” 说完,魏沅箬不再搭理,只对蒹葭道::“蒹葭,她再不走的话,叫人拿棍子打出去。” 冯妈本还想据理力争,可见魏沅箬这般油盐不进,再听到她这句话,吓得脸色一白,直接扭头就跑了。 跑之前还不忘撂下狠话,“夫人,你如此不仁不孝,就不怕坏了名声!” 说完,生怕蒹葭会跟上来抽她,加快了脚步跑了。 赶走冯妈之后,蒹葭回到魏沅箬身边,面露忧色,道: “大小姐,要是老夫人那边真到外面去传您不孝,那真的会坏了您的名声诶。” 闻言,魏沅箬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你以为我们之前往外面花钱出去买的名声都是闹着玩的吗?” 现在,整个京都城,上至公侯名门,下至平头百姓,之所以那么多人知道安平侯府有如今的荣华是靠着她这位商户出身的妻子用的嫁妆贴补的,就是她暗中派人传出去的。 不仅仅是这样,她在侯府怎么孝顺李氏,怎么体恤下人,怎么操持侯府,都陆陆续续地传到外头。 原先,她这样做的本意,只是想要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毕竟,她出身商户,为了不给裴烨抹黑,就要使劲儿往自己身上贴名声。 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她就是秉着这个想法,才不停给自己攒名声,也是为了以后裴烨的官途。 尤其是,皇帝以孝治天下,所以在孝顺李氏这方面,她从来不吝啬,不论是花钱还是亲力亲为地照顾,她都做到了极致。 自然,在宣传自己孝顺这一块的名声更是加大了力度。 如今,倒是歪打正着。 现在,李氏要是敢出去传她不孝顺,只会被人骂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裴烨身为她的儿子,肯定都是跟她学的。 李氏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出去传这个。 再加上这几日裴烨陆陆续续闹出的丑闻,外头的人信谁,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 蒹葭经魏沅箬这么一提醒,眼睛一亮,这才放下心来。 “还是大小姐您有先见之明。” 现在,哪怕大小姐真的对老夫人不敬不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大小姐现在在外的名声可好了。 上孝顺公婆,下体贴夫婿,连出钱给夫君纳妾的事都愿意做,谁会相信她不孝顺婆母呀。 老夫人现在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 荣寿堂内,李氏从冯妈口中得知魏沅箬竟然连给她缓解膝盖这种事都拒绝,气得直接摔了杯子。 “魏氏她是疯了吗?几次三番跟我对着干!” 膝盖上的疼已经是旧疾。 一到了冬天,每次痛起来,就是锥心刺骨。 魏沅箬给她按摩缓解后,就能好上几天,她就是靠着魏沅箬的按摩手法撑过了整个冬天。 第41章 魏氏这个贱妇当真是该死 这两日,她已经开始隐隐作疼,但还能忍。 就摆着架子,等着魏沅箬来找她道歉。 她再以膝痛之名让她按摩,算是给魏氏一个台阶下。 谁知魏氏非但连日常的燕窝都不给她送来,甚至连每日的请安都落下了。 这日,膝盖疼得厉害,她实在是忍受不住才吩咐冯妈去喊她。 没想到她已经给足她台阶下了,她竟然还敢拂她的面子。 “该死!魏氏这个贱妇当真是该死!” 李氏越想越气,膝盖上的剧痛也变得越发强烈了。 “冯妈,你去问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烨儿休了她,她才开心!” 李氏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倒不是她舍不得魏沅箬,而是舍不得魏沅箬那庞大的嫁妆。 大齐的律法,即便是被休弃归家的女子,嫁妆也不会留在婆家。 这是为了防止一些觊觎妻子嫁妆的宵小之辈,假借休妻的名义霸占妻子的嫁妆。 这条律法,是太祖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定下的,也是绝了一些恶贼想吃绝户的心思。 这也是为什么魏沅箬一点都不担心跟裴烨撕破脸,和离不成,再差的结果也就是休妻而已。 冯妈这一次没有马上去,而是面露难色地看向李氏,低声道: “老夫人,您忘了,前几日,您就让侯爷休妻了,可侯爷过去找了魏氏后,还不是……还不是拿她没办法。” 李氏经冯妈一提醒,脸色更加难看了。 只听冯妈继续道:“再过几日,李家小姐就要进门了,如今她虽为妾室,但到底是李尚书家的姑娘。 即便是纳妾,也不能过于怠慢,我们侯府就剩那么点钱,最后还是得……得借用魏氏的嫁妆。” 说到最后,冯妈的声音越来越低,李氏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却也是事实。 “老夫人,您暂且先消消气,一切……都等李家小姐进门了再说。” 冯妈低声劝道,“待李小姐进门后,侯爷独宠李小姐,那魏氏看了能没有危机感吗? 到时候,侯爷再趁机提出条件,咱们不怕魏氏不答应,等到那时候,老夫人您想怎么对付她,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冯妈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她忘不了魏氏那个贱妇和她身边的贱婢动手打她的事,这笔账,她是一定要要回来的。 李氏点点头, 怒意稍减了一些。 “收拾那贱妇的事另说,我现在这膝盖疼得要命,你让我如何忍得?” 冯妈敛眸,沉吟片刻后,道:“先找个大夫给您瞧瞧,缓解一下痛症再说? 等侯爷下值后,让侯爷再去跟魏氏好好说一说,魏氏因为李小姐的事对侯爷心里有气,让侯爷好好哄一哄她。” 李氏心里虽然不愿,但也只能暂且压下这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随后皱了皱眉又放下了,蹙眉道: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 冯妈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自从魏氏把中馈之权交还给了老夫人之后,这荣寿堂的衣食住行就降了不下一个档次。 从前,荣寿堂哪一样东西不金贵? 吃的是极品燕窝雪莲,喝的也是堪比宫中御贡的价值千两的茶叶,穿的就更不必说了。 光是荣寿堂的摆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随便一个茶盏拿出去卖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如今…… 冯妈心中禁不住叹息。 荣寿堂的开支降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李氏见冯妈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了魏氏的贴补,现在的她,哪里喝得起那些比金子还贵的茶叶。 再看手中这茶盏,也没法跟之前那一对被她摔碎的琉璃盏相比。 一想到这,李氏气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起来。 “等这次的事解决了之后,是该让烨儿好好治一治魏氏那个贱妇了,这些年,我们就是对她太好了,才让她看不清自己的地位。” 说完,膝盖上又一次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禁不住呼痛出声—— “哎呦喂,疼死我了。” 裴烨下值回到府中,正好看到大夫提着药箱往外走。 “侯爷。” 大夫向裴烨行了个礼。 裴烨蹙眉,“谁生病了?为何要请大夫?” “回侯爷,是府中老夫人旧疾复发。” “旧疾?” 裴烨心下一惊,待问清楚情况之后,便急急地往荣寿堂走去。 荣寿堂内,李氏半倚着床边,低声呻.吟。 这膝痛之症着实是折磨得她不轻,大夫虽然用针灸之术缓解了她的痛症,可整个治疗过程中还是让她吃尽了苦头。 裴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氏惨白的脸色。 ”母亲。“ 裴烨快步上前,“孩儿听大夫说,母亲的膝痛之症又复发了?” “是啊,侯爷,老夫人本不想浪费钱去请大夫,可实在是疼得厉害。” 一旁的冯妈赶忙开口,不动声色地在裴烨面前给魏沅箬上眼药—— “往年都是夫人来给老夫人按摩缓解,可今日老奴去找夫人,却被夫人一口给回绝了。” 听冯妈这么说,裴烨大怒,“岂有此理,魏沅箬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氏跟冯妈悄悄对视了一眼,冯妈继续道: ”想来,夫人应该是因为侯爷跟李姑娘的事生气,可生气归生气,老夫人好歹是她的婆母, 她再生气,也不该迁怒老夫人,对老夫人这病不管不顾啊,侯爷,您去劝一劝夫人吧,老夫人实在是疼得厉害。” 裴烨面色阴沉,“我这就去找她。” “别,别去,烨儿!” 李氏快步叫住了裴烨。 “魏氏心中有气,你现在过去找她,只会更加惹她生气,娘没事,还能忍一忍,重要的是,你们夫妻之间要和气,娘痛一会儿也要不了这条老命。” 裴烨听李氏这么说,心中更是对母亲愧疚至极。 想到之前魏沅箬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没脸,裴烨再也没忍住。 根本听不进去李氏劝阻,便怒气冲冲地大步往梧桐苑走去。 第42章 你跟我闹什么 裴烨来的时候,魏沅箬正招呼着梧桐苑的一众下人在吃燕窝。 一碗一碗地下肚,跟喝粥似的,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看得到这一幕,想到此刻还在荣寿堂受尽病痛折磨的母亲,裴烨的怒火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涨。 “魏沅箬!” 他怒喝出声,脸色铁青,表情狰狞。 相比之下,魏沅箬的表情却十分淡然,听到他的声音,抬眼朝他看去。 “魏沅箬,你什么意思?母亲膝痛之症犯了,让你过去帮忙缓解一下你不肯,却带着一群下人在这里吃燕窝, 母亲连大夫都舍不得看,你让一群下人吃这么好的燕窝,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裴烨的质问,魏沅箬却丝毫不觉理亏,手中的勺子往往里一扔,发出叮当脆响—— “老夫人膝痛之症犯了,那就请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再者,她没钱看大夫,没钱吃燕窝,那是你这个当儿子的没本事,又不是我害的,你跟我闹什么?” 魏沅箬的语气不重,甚至连一丝生气的意味都没有。 可偏偏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裴烨的心头之上。 “我没有用侯府的钱,你也没权利管我怎么用我自己的嫁妆吧? 别说是请我的下人们吃些好吃的,就算是把钱送给外面的乞丐花,侯爷也无权插手管吧?” 她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刺得裴烨脸颊涨红。 “还是说,侯爷觉得,我嫁给你,我的就是你的,我无权随意支配我的嫁妆?” 魏沅箬微微眯起眼,那双带着刺探的双眼,审视一般地落在裴烨脸上。 说出来的话,像是刺中了裴烨的心思一般,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你休要胡说,我只是要提醒你,你既是这侯府主母,是我裴烨的妻子, 那就该同我一般孝顺母亲,你今日这番作为,就不怕传出去不好听吗?” 裴烨话里有话,魏沅箬听出来了。 真不愧跟李氏是母子,都想拿名声来威胁她。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侯爷出去传一传试试,看有没有人信。” “你……” 裴烨看着魏沅箬那无所畏惧的模样,下一瞬就想明白了。 早在他刚跟魏沅箬成亲那几年,他就经常听到外面的人夸魏沅箬贤惠。 不但会持家,还体贴丈夫,体恤下人,对婆母更是孝顺至极。 起初,他也与有荣焉,家有贤妻,在外对他的名声也是大有裨益,说明他们夫妻和睦,侯府内宅安定。 皇上一直都是以孝治天下,魏沅箬的名声若是传到朝堂上去,以后对他的官途也是一大助力。 那个时候,他哪能想到,如今也会因为这个对外的名声而被魏沅箬拿捏住。 “魏沅箬,你……你好得很。” “侯爷过奖了。”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一笑,又喝了一口燕窝后,道: “侯爷躲了我也这么多天了,既然来了,就把和离书签了吧。” 说话间,蒹葭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来,上面放着笔墨和一份魏沅箬早早备好的和离书。 裴烨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将托盘打翻,再将那张和离书撕碎,黑着脸对魏沅箬道: “魏沅箬,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跟你和离的。” 比起裴烨的气急败坏,魏沅箬丝毫不急,“看样子,侯爷还是没考虑好,没事,我不着急,过几天我再问侯爷一遍。” 魏沅箬说着,指了指门口,“侯爷既然不是来签和离书,那便请吧,燕窝不多,就不留侯爷吃了。” 裴烨气得呼吸一上一下的,面对魏沅箬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那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顿时席卷全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魏沅箬面前坐下,放软了语气,道: “沅箬,跟姝儿的事,我跟你认错,我确实不该无媒……无媒苟合,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改变不了,你气也气过了,难不成真的连昭儿都不管,非要跟我和离吗?” 他如上一世那样,将裴昭抬出来试图让她回心转意,可魏沅箬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 “裴昭姓裴,不姓魏,你是他父亲,你不管他吗? 至于怕他没了母亲,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不是早早地就给自己找了一位让他极为满意的后娘了吗?” 说到这,她轻笑了一声,不顾裴烨愈渐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你不是说李静姝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吗?难不成,我走后,她会虐待裴昭不成?” 裴烨被魏沅箬的反问噎了一下,才讪讪地道:“自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 魏沅箬懒得多言,裴烨从她语气中也听明白了什么,眼中的不敢置信越发明显了。 “难道你真的连昭儿都不要了?” 前几天,他都以为魏沅箬是生裴昭的气所以赌气,她怎么可能连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都不要。 可此刻,魏沅箬提起裴昭时那冷淡疏离的语气,却将他内心胸有成竹的笃定渐渐击垮。 “我要,你给吗?” 魏沅箬不答反问,裴烨脱口而出,“昭儿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给你带走!” “那不就行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魏沅箬眼中的冰冷和嘲讽太过明显,刺得裴昭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心中那他不愿意正视的慌乱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去抓魏沅箬的手,“沅箬……” 魏沅箬快速避开,他的指尖,只碰到了魏沅箬的衣角。 “裴烨,我意已决,如果你签下和离书,我们便好聚好散,要是撕破脸了,难看的只会是你。” 裴烨的眼底,飞速闪过一道阴鸷之色,他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你真要这么绝情?” “说到绝情,我也是跟侯爷你学的,但也只学到九牛一毛,跟侯爷比起来,还是万万不能比的。” 魏沅箬说的是上一世裴烨心狠手辣灭她满门的事,可此刻在裴烨听来,却误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定定地看着魏沅箬,忽地轻笑出声,看魏沅箬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第43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沅箬,原来你是在吃醋。” 魏沅箬:“……” 她就知道,裴烨恶心人的程度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你还是怪我跟李静姝有了关系,所以才跟我生气,对吗?” 呦! 姝儿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了。 看样子,李静姝的魅力,还是比不上她手里庞大嫁妆的诱惑力大。 “你当初若是不同意让我娶她,我就不娶了,可如今,皇上口谕,让李静姝进府为妾,我要是不纳她进府,不就是等于抗旨吗?” 魏沅箬:“……” 好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 是怎么好意思把锅往她头上盖的? 她力气小,背不了这么大一口锅。 她是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见魏沅箬不语,裴烨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心下暗喜,便继续道: “之前娶她为平妻,你担心她影响到你的地位,可如今,她只是一个妾而已,她生的孩子都是庶子,她根本没办法同你和昭儿争,你又何必再去赌这口气呢?” “沅箬,你好好再想一想,不要再赌气了,这样对你是好事。” 说完,他提步往外走,“我还有点公务要处理,晚上再来找你,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说到这,他的眼神里还多了几分无奈叹息,听得魏沅箬直反胃。 裴烨的话,魏沅箬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完账后,便命人准备晚膳。 自从撕破脸之后,魏沅箬一直都是让人单独在梧桐苑的小厨房买菜做饭,自然,那些上好的食材也只提供给梧桐苑自己用。 但她没想到,用晚饭的时候,裴烨真的又来了,还同时带上了裴昭。 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裴烨轻蹙眉头,随即便想到了什么,眉眼又舒展开。 “你们来干什么?” 魏沅箬没好气地问了一声,并没有招呼父子俩坐下。 除了下人们吃的,这张桌子就三张凳子,分别坐着魏沅箬和蒹葭白露二人,并没有空余的位子。 见魏沅箬并没有让蒹葭二人让位,裴烨眼中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但这几日,他是见识到了魏沅箬油盐不进的样子,怕又惹恼她,因而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裴昭忍不下去了。 到底还是年纪小藏不住事,见魏沅箬没搭理他,便道: “祖母都只吃一些普通的鸡鸭鱼肉,你倒好,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多的珍馐美味,也不想着给祖母送一份过去。” 魏沅箬夹了一片鲍鱼片放到碗里,听他这么说,便道: “你孝顺你祖母,你花钱去给她买,在我这里动嘴皮子并不能让你表现孝顺。” 裴昭被噎了一下,眼神忿忿。 “我又没钱,我怎么买?” “你没钱关我什么事?” 魏沅箬反问他:“你不会又想跟我要钱吧?我可不想我的铜臭味把你给熏臭了。” 裴昭年纪小,说不过魏沅箬,气得面色涨红,便只能抬头求助父亲。 裴烨无奈,道:“昭儿只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着,他抬眼看向蒹葭二人,蹙眉道: “你们没见到本侯和少爷在这吗?还不快把位子让开,再给我们准备两副碗筷?下人跟主子坐在一起吃饭,成何体统?” 裴烨不敢训斥魏沅箬,可训斥起蒹葭二人却是理直气壮的。 蒹葭二人没理会裴烨,只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魏沅箬。 见魏沅箬对二人道:“这就是你们的位子,你们好好坐着吃饭。” 跟着,她抬眼看向裴烨父子二人,不管裴烨难看的脸色,道: “蒹葭和白露不是下人,是我的家人。” 见魏沅箬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地反驳自己,裴烨的脸色很是难看。 下意识地要开口训斥,可魏沅箬并没有给他机会,继续道: “还有,我的这一桌子菜,也是从我的嫁妆里出的,既然用的是我自己的钱,遵从的就是我自己的规矩, 我们商户之家没有侯府那么多的规矩,我想跟谁吃饭就跟谁吃饭,侯爷若是觉得不成体统,离开便是, 可别被我们这种不体统的样子给影响了。” 裴烨被魏沅箬怼得气不打一处来,也更加意识到,魏沅箬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所以,她说话也开始无所顾忌,不给他留半点颜面。 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是一句“我自己的嫁妆”来堵他的嘴,最终堵得他无话可说,只能仓惶逃离。 魏沅箬没再理会父子二人,跟蒹葭二人自顾自地吃饭,父子二人杵在一旁就显得尤为尴尬。 尤其是裴昭。 尽管几次三番在魏沅箬这里受了冷待,但裴昭始终自信,自己作为魏沅箬的儿子,她不会真的对自己这么狠心。 因而, 每次撂下狠话说自己不认魏沅箬这个母亲,但每次都还是厚着脸皮过来。 自从李氏接管了侯府中馈之后,府中原本的山珍海味渐渐少了,菜式也没那么精致美味了。 一开始,裴昭吃着还觉得新鲜,渐渐的,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今日一听说裴烨要带他来梧桐苑这边,便立即跟来了。 原想等着魏沅箬招呼他坐下吃饭,他便看在她是自己生母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坐下吃一点。 可谁知道魏氏竟然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果然,祖母说得对,魏氏真的一点都不爱他,只知道折磨他,她根本不配当他母亲。 裴昭越想越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那一桌子的佳肴咽口水。 裴烨几次被魏沅箬下了面子,心中早已堆了一肚子的火。 见两个下人都比他吃得好,哪里还能忍受得住,便沉声责备道: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主母不像主母,妻子不像妻子,母亲不像母亲,魏沅箬,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魏沅箬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满意,那就和离呗。” “你……” 裴烨噎住了。 裴昭到底年纪小,懂得不多,仗着有父亲在场,加上一肚子气,听到魏沅箬这话,赶忙道: “爹爹,母亲她这个样子,根本不配当你的妻子和孩儿的母亲,既然她要和离,你就让她滚出侯府吧。反正静姝姨姨很快就会嫁给你,到时候,孩儿也有新的母亲,魏氏在不在都无所谓。“ 第44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尽管早就知道裴昭这孽种已经从根上烂了,可听到他这番话,一旁的蒹葭和白露还是气红了眼。 “昭少爷,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简直太不孝了!” 裴昭却不以为然,“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有祖母,有父亲,还有静姝姨姨当我的新娘亲,我以后都会孝顺他们。” 说着,还挑衅地看了魏沅箬一眼。 似乎是想从魏沅箬脸上看到难过的神色。 可魏沅箬却只是自顾自地吃饭,对于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在意。 倒是裴烨听完裴昭这话,脸色沉了下去,斥责道: “你放肆,怎么能跟你母亲说这种话,快跟你母亲道歉!” “我不!” 没想到连疼爱自己的父亲也训斥自己,裴昭更生气了。 甚至红了眼,把这口怒气也迁怒到了魏沅箬身。 他觉得是因为魏沅箬,他才会被自己尊敬的父亲训斥,便大怒道: “祖母都说了她是卑贱的商户,是下等人,孩儿不想要这种下等人当我母亲,我凭什么跟她道歉!”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了裴昭的脸上。 裴烨铁青着脸看着裴昭,“你小小年纪,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裴昭被打懵了,捂着脸错愕地看着裴烨,竟也忘记了哭。 倒是魏沅箬,听到裴烨这句问话的时候,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裴烨朝她看去,她眼中的讽刺格外扎眼。 那讽刺,裴烨看懂了。 脸色瞬间发白,他张了张嘴,又沉默下来。 眼神因为心虚而闪烁着回避的光。 魏沅箬却没打算替他遮掩,笑道: “他不是说了吗?是你母亲,他的祖母教他的。” 裴烨嗫嚅着唇,下意识地想要辩解,魏沅箬却没给他机会,继续道: “你母亲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作风,你们父子俩也是学了个十成十,一脉相承的坏东西,裴昭能说出这种话有什么奇怪的?” 虚伪的脸面被魏沅箬这么明晃晃地撕破,裴烨顿时恼羞成怒—— “魏沅箬,你怎么能如此说母亲,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魏沅箬对裴烨的话丝毫不在意:“她做都做了,还怕我说?” “你……” 裴烨气得浑身打颤,不仅仅是因为魏沅箬的“忤逆\",更多的是他自诩君子的遮羞布就这么被魏沅箬赤.裸.裸地掀开,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行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们,你要是看不过去,就把和离书签了,侯府主母的位子,谁爱当谁当去。” 裴烨怒不可遏,可最后,却直接气笑了。 “我知道了,你想用这种方式激怒我,好让我跟你和离是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你魏沅箬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永远都只能留在侯府里。” 裴烨气得甩袖走到门口,回头放下狠话,道: “从今日开始,你不准出侯府的门,若你还是这般态度,就别怪我贬妻为妾,你看看这个侯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魏沅箬挑眉,对于裴烨口中暗藏着的威胁不甚在意,挑眉问道: “你这是想软禁我?” 裴烨冷笑,“你是侯夫人,本就不该抛头露面,我只是为你的名声着想,算什么软禁。“ 落下这句话,他也不管裴昭,便急匆匆地走了。 步履踉跄的背影,还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离开梧桐苑好一段距离,裴烨才停下脚步。 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不安和慌乱压了下去。 他竟然在害怕,害怕从魏沅箬口中听到和离两个字。 他,怎么能跟魏沅箬和离,她是他的妻子,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妻子。 现在,她只不过是因为他跟李静姝有了外室子的事觉得丢了颜面才会生他的气,要跟他和离而已。 等到姝儿进了门,姝儿性情温柔体贴,她跟姝儿相处一段时间,自然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以后就不会再闹着和离了。 对,就是这样。 裴烨在心里这样安抚好自己。 只要姝儿尽快进府就好了。 这样想着,裴烨又转头出门,亲自去了一趟兵部尚书府,把原本纳李静姝进府的时间又提前了。 梧桐苑内。 蒹葭跟白露连续不断地将裴烨上上下下骂了好几遍都不解气。 “大小姐,侯爷他怎能这般无耻,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是想软禁您,然后霸占您的嫁妆供他使用吧?” 不怪蒹葭想到这一层,实在是这裴家一家子都太无耻了。 “安心待着,这日子该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他现在不愿意签和离书,后面也会求着我签的。” 说完,见裴昭还红着眼杵在那里,她冷了脸,不耐烦道: “你爹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见魏沅箬毫不留情地赶自己走,裴昭更气了。 他咬着牙关,拳头在身侧攥得十分用力。 他跑到门口,回头对魏沅箬怒道: “走就走,谁稀罕留在你这里。”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跑了。 “昭少爷怎么能这样!” “别管他。” 一个白眼狼而已。跟个畜生有什么好计较的。 ------间隔符------- 李氏这几日被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偏偏魏沅箬连休妻都不怕,李氏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冯妈来求了几次,魏沅箬始终无动于衷。 “夫人,老奴求您了,您去看看老夫人吧,她这几日实在是被膝痛之症折磨得整个人都消瘦了。” 魏沅箬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下的摇椅轻轻摇晃着,显得无比惬意。 “夫人……” “不去,手疼。” 魏沅箬像前几次那样,一口回绝。 冯妈气得不轻,却又不敢惹怒魏沅箬,还是能苦苦哀求。 “夫人,您行行好吧,老奴求您了。” 冯妈在魏沅箬面前跪下,不住地磕头。 魏沅箬也没叫停,微阖着双眼,半晌,院门口传来动静。 “你真的这么狠心,要看着母亲这般受病痛折磨吗?魏沅箬,你……你真的好歹毒!” 裴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魏沅箬睁开双眼,见裴烨搀扶着李氏跨进梧桐苑的大门。 第45章 糟老婆子坏得很 自从撕破脸皮之后,魏沅箬已经许久没见到李氏了。 今日看到李氏的模样,还真是让她吃惊不小。 之前被她的山珍海味,燕窝海参滋养出来的嫩肤和富态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脸颊因为过于消瘦,使得颧骨格外突出,让她原本的脸多了几分刻薄。 看样子,李氏真如冯妈所说,被那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 原以为看到李氏这副模样,魏沅箬会有所愧意,谁知,魏沅箬只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询都没有,裴烨的脸再度黑了下去。 正待开口,却被李氏给拦下了。 她被裴烨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踏进院内,一瘸一拐地朝魏沅箬走来。 “儿媳妇,就当我这个当婆母的求你了,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是不是要我这个老婆子跪下来求你,你才肯帮我这个忙啊。” 李氏说着,不等魏沅箬开口,还真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 “母亲!” 裴烨惊呼出声,快步将李氏拦下,“您是长辈,怎么可以给魏沅箬下跪,她这个毒妇当得起吗?” 他说着,目光带着怨毒地看向魏沅箬。 可魏沅箬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李氏没想到自己做到这般程度了,魏沅箬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心头又急又恼。 膝盖上时不时传来的剧痛将她折磨得不轻,再这样下去,她这条老命就要没了。 “儿媳妇,老身这就给你跪下了。” 说着,又一次颤颤巍巍地准备对着魏沅箬下跪。 “母亲,不可!” 裴烨气急,一边紧紧搀扶着李氏,一边目眦欲裂地看着魏沅箬无动于衷的脸。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曾经那般体贴温柔的魏沅箬,如今竟会狠心到这般地步。 “魏沅箬!!” 裴烨怒喝。 魏沅箬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平淡地落在李氏那老白莲般的脸上,而后,笑了一下,道: “老夫人,你作为长辈,却要给我这个晚辈下跪,可是要让我折寿的。” 李氏一听魏沅箬这话,心中刚要得意,可还没等她开口,魏沅箬继续道: “你这被拦了一次还不够,还要跪第二次,看样子,你是真的巴不得我早死啊。” 魏沅箬语气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讽刺又诛心。 “老夫人,你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李氏原本还想给魏沅箬扣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却被魏沅箬反过来四两拨千斤一般地将了一军。 她一脸的错愕,又听魏沅箬低骂了一句—— “糟老婆子坏得很。” 李氏气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指着魏沅箬的脸,手指抖个不停。 “你明知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裴烨黑着脸看着魏沅箬,冷声道。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眼带嘲讽地看着李氏。 这副老白莲一般都作派,真的跟李静姝如出一辙,难怪这老东西喜欢李静姝当儿媳妇呢。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人如今这模样,想来应该是缺德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魏沅箬说话毫无顾忌,越说越气人。 李氏直接气得面色铁青,身子哆嗦着,好似随时都能气厥过去。 “你……你……” 李氏指尖颤抖地指着魏沅箬,“你……孽障!孽障!” 魏沅箬给了她一个冷眼,又继续闭上眼晒太阳。 “哎呦诶!”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李氏痛得整张脸都白了,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渗出细细麻麻的冷汗。 “母亲!” 裴烨满脸急色,偏偏魏沅箬始终无动于衷。 “魏沅箬,你这个毒妇!” 他气得上前,抬手就要往魏沅箬的脸上招呼。 魏沅箬的耳朵动了一下,刚准备动手,却见裴烨突地扑通一下,对准她直直地跪了下去。 魏沅箬:“???” 裴烨也黑了脸,眼中却是一片惊愕和茫然。 刚才,他只觉得膝盖窝一痛,随即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因为毫无准备,他下跪的时候,膝盖直接砸在石板上,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唇上更是疼得没了血色。 魏沅箬愣怔了半秒后,笑了起来—— “看来侯爷对我这个品质还挺崇拜,但崇拜归崇拜,何需行如此大的礼,我一个小女子,怎受得起啊。” “你……” 裴烨疼得面目狰狞,再看魏沅箬这幸灾乐祸的笑,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过,既然侯爷对我下跪了,那老夫人的事,也不是没的商量。” 听魏沅箬这么说,李氏的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魏沅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蒹葭。 蒹葭快步回到屋内,取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裴烨十分眼熟的东西。 “只要侯爷把这和离书签了,我就治好老夫人这膝痛之症。” 裴烨猛然抬头看向魏沅箬,眼神中流露出失望和悲伤,双唇颤抖着问道: “你明知道我在意母亲,你拿母亲来逼我跟你和离?沅箬,你真的好……好狠心啊。” 魏沅箬:“……” 现在到她面前装什么? 不会到这时候,这人渣还以为她会因为他摆出这副模样而对他心软吧? 魏沅箬懒得废话,从摇椅上站起来,道:“侯爷考虑好了吗?” 李氏看向裴烨,心里很是矛盾。 她一直瞧不上魏沅箬这个儿媳妇,可偏偏又眼红她庞大的嫁妆。 而现在,膝痛之症将她折磨去了半条命,如果和离真的能根治,她是希望二人赶紧和离。 她期待地看着裴烨,却见裴烨双目猩红又眼神受伤地看着魏沅箬,声音喑哑道: “我说过,和离之事休要再提,我绝不会跟你和离的。” 他咬紧牙关, 怒道。 早就料到裴烨不会轻易答应,因而,魏沅箬并不生气。 漫不经心地对蒹葭挥了挥手,示意她将东西端下去,跟着,看向满眼失落的李氏,道: “看来,侯爷对老夫人的孝心也不过如此,宁可让老夫人你受尽病痛折磨,也不愿意同我和离。” 她眼底的怜悯看得李氏心头酸涩不已, 连回怼都忘了。 “早知道你生的是这么个不仁不孝的畜生,是不是后悔当初把他生下来的时候,没有直接溺死他啊。” 第46章 是谁在暗中帮她? “你闭嘴,魏沅箬!” 裴烨怒吼道。 “好……好的很,魏沅箬,既然你非要这般,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冷笑了一声,“本侯倒是看看,你想和离之前,有没有本事离开我安平侯府。” 说完,甩袖而去,竟连一旁面容枯槁的亲娘都不管了。 魏沅箬面露同情地看着李氏,笑道: “既然侯爷这个亲儿子都对老夫人你不管不顾,我这个被你嫌弃的低贱商户就不碍老夫人你的眼了,请出去吧。” 李氏的双膝疼得厉害,被冯妈搀扶着,双眼恶毒地盯着魏沅箬,道: “你区区不过一介商户之女,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堂堂侯府斗。” 李氏放下狠话,“等烨儿入阁拜相的那天,我看谁敢为了你一个低贱商户跟烨儿作对,魏氏,你最好别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魏沅箬被李氏这话给逗笑了,甚至,没有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入阁拜相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倒是他从小小六品被贬为七品我是看到了。” 魏沅箬看着李氏扭曲的脸,眨巴着眼—— “老夫人,这安平侯府的笑话真多,我每天都看不完呢,即便被裴烨关在侯府里,每天能有这么多笑话可以看,倒也不寂寞。” “你……你等着瞧!” 落下这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李氏被冯妈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 魏沅箬捏了捏眉心,重新在摇椅上坐下。 每天这一家子都要跑到她面前来遛一圈,也真够累的。 “大小姐,看样子,侯爷是真的打定主意不和离了,难不成您还继续这样拖下去吗?” 蒹葭问道。 “笑话看够了,也看腻了。” 魏沅箬道,“我让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奴婢一共找了十个人, 明日会通过牙行那边以挑选婢女的方式入府。” 蒹葭道。 魏沅箬点点头,继续道:“让雷三虎那边也准备起来。” “大小姐放心,奴婢几天前就跟他约好时间了。” 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魏沅箬示意蒹葭退下,自己则盯着刚才裴烨下跪的那个地方若有所思。 是谁在暗中帮她? 裴烨突然对她下跪的那一幕绝非偶然。 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盯着她这边,所以才会在裴烨对她动手时出手。 而这个人,竟然藏得悄无声息,她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敌还是友? 魏沅箬蹙起眉。 虽然重生了,可她上辈子,一门心思帮扶裴烨走仕途,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别的事。 即使提前知道一些往后即将发生的大事,可细节之处也会有遗漏。、 这辈子,她既然要跟萧胤合作,很多上辈子她没用心的事,这辈子也要上点心了。 想起萧胤,自那日国公府一别后,他们就再也未曾见过面,私下都没有任何联系。 对于萧胤这个人,她内心很复杂。 比起裴烨,萧胤才是真正难对付的那个人。 哪怕如今双腿残废,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却依然让皇帝那一派的人无法完全放松警惕。 他心机深沉,上辈子,为了裴烨,她研究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也始终没能看透他。 若不是他上辈子毒发,想来裴烨根本没那么快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也正因此,好几次,她都在犹豫,该不该与虎谋皮? 别跳出裴烨一个火坑,又自动将自己送进萧胤这虎口。 也是因为这样的顾虑,她才会在萧胤明确答应三媒六聘娶她后,她又开始消极起来。 如果她的仇人只是裴烨,那这辈子,她只要找机会弄死裴烨就行了。 然而,并不是。 裴烨还是在前头冲锋陷阵的那个,裴烨背后的人才可能是真想灭她满门的主使。 不然,裴烨不会那么费心心思要她手上的账本,那账本上,有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害怕的东西。 是谁? 皇后的父亲承恩公?还是当朝太傅谢渊,亦或者是……皇帝? 上辈子的事牵扯到太多的人,不是她随随便便杀了一个裴烨就能解决的。 看来,跟萧胤合作是逃不掉的。 ”哎~“ 魏沅箬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大小姐,您有心事?” 蒹葭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听她叹气,便问道。 事情解释起来很是复杂,魏沅箬并没有跟蒹葭说太多,只是道: “没事。” 摄政王府。 “咳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王府书房内传出。 萧胤翻看着手上的卷宗,渐渐侵入肺腑的毒药让他的唇色隐隐泛出黑紫色。 此时,一道黑影来到门外,“王爷。” “进。” 黑衣人推门进来,拱手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如何了?” 萧胤压下肺部传来的痒意,低声问道。 “安平侯将侯夫人软禁了,属下观夫人的模样,心中应该有她的打算。” 说着,黑衣人抬眼朝萧胤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王爷,需要属下动手吗?” 萧胤没有回答,指尖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桌面,半晌,才道: “不用,你只需保护好她的安全就行。” “是,属下领命。” 很快,黑衣人又消失不见了。 “咳咳……咳咳……” 一旁的王管家赶忙将一碗炖好的枇杷雪梨膏递到萧胤跟前。 待萧胤喝了一口之后,才欲言又止道: “王爷,恕小人多嘴,那侯夫人……真的可信吗?” 自从那日在饕餮居一聚之后,王爷就暗中派了拾柒守在侯夫人身边。 拾柒是王府影卫之一,向来只负责王爷的安危。 尤其是如今王爷的处境,更是任何一个影卫都不能离身。 可王爷竟然只因为那侯夫人一句毫无依据的话,就把这么重要的影卫派去她身边护她安全,这太不像王爷的作风了。 萧胤没说话,只盯着屋外浓重的夜色沉默不语。 王管家见状,也没再多问,就在他以为萧胤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他才道: “你觉得,本王还能活多久?” 王管家闻言,脸色微变,随即,眼中又是一片叹息之色,低声道: “王爷您……定会长命百岁。” 第47章 魏沅箬这人,总归是个危险 萧胤笑了,眼底是一片自嘲的笑,“你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逗本王笑。” 王管家不语,只是眼眶泛红,嘴唇轻颤,“王爷,定会有办法的。” 萧胤抬手,阻止了王管家继续安慰,道: “本王这身子什么情况,本王心里清楚,魏沅箬的话不管真假,总归死马当活马医,能治好最好,治不好……就是本王的命。” “王爷……” 王管家眼眸猩红,因为上了年纪而浑浊的双眼,此刻迸射出汹涌的愤怒—— “谁能想到宫中那位这般心狠手辣,若不是王爷您,他怎能……” “王伯!” 萧胤冷声打断了他,“慎言。” 王管家心中不忿,他是王府老人,当年,先帝在世,王爷作为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是被先帝信任且爱重的。 先帝比王爷大了二十岁,可谓是如兄亦如父。 甚至,早有传言,先帝曾想立王爷为皇太弟,想将皇位传位王爷。 那个时候,谁不称赞和羡慕先帝跟王爷的感情? 还有人私下笑谈,若是王爷跟先帝来一句“哥,我要造反当皇帝”,先帝都会笑眯眯地把玉玺递给他。 再骂他一句“混账东西,当皇帝何必造反,跟哥哥说一声就行”。 可偏偏就是这种毫无顾忌将背后交付的信任,让先帝驾崩之后,当时还只有十七岁的王爷,拒绝朝臣的推崇,义无反顾,费了无数的心力,扶持当时年仅九岁的新帝上位。 这几年,呕心沥血,为他除奸佞,肃朝纲,平外族。 谁曾想,那位是那般的狼子心肠,不顾多年的扶持之恩,不顾叔侄之情,才堪堪亲政,就对自己的亲叔叔下这样的毒手,让他死不了,又活得艰难。 王管家怎么能不恨。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就当给魏沅箬一个机会,也给本王一个机会。” 萧胤再度开口,因为刻意压制着咳嗽,让他说话时候,气息显得更加虚弱了一些。 王管家蹙眉,“可她到底是裴烨的妻子,跟裴烨又有了一个儿子。皇帝有心要扶持裴烨,万一她……” 王管家不想明说,魏沅箬这人,总归是个危险。 且不说她跟裴烨这夫妻情分是不是真的没了,就说她那个儿子…… 试问,哪个母亲会为了外人而不顾自己的儿子? 到时候,难保她不会倒戈。 连亲侄子都能反手插你一刀,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有了别人儿子的女人。 萧胤明白王管家的顾虑,他垂眸不语,泛紫的薄唇在此刻紧抿成了一条线。 一连两日,魏沅箬都被禁足在梧桐苑内,不能出去半步。 看样子,裴烨是铁了心要将魏沅箬软禁在侯府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如果不是她被算计断了双腿,区区侯府,又怎么能困得住她。 所幸,这辈子她早有准备,不然,她区区一介弱女子,是真的会被迫害在这深深侯门之中。 这晚,冯妈又来了。 大概是得了裴烨的吩咐,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傲慢。 “老夫人说了,若是夫人您知错了,老老实实去给老夫人认错赔罪,再给老夫人治疗,你以后在侯府里还有好日子过,否则……” 冯妈哼哼冷笑两声,“否则,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侯府,到底都只能在这里,永远出不去侯府的大门。” 魏沅箬知道冯妈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出嫁从夫的年代,女子的命运,就是这么轻易地被夫家拿捏。 原以为魏沅箬还会像前几次那样拒绝,可没想到,魏沅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好啊。” 说完,在冯妈略带怀疑的眼神中,起身往外走。 见冯妈不动,便道:“怎么,还不走?” 冯妈先是诧异魏沅箬这般好说话,但随即便想明白了。 显然,是这几日的禁足让魏沅箬变得识相了。 不过就是一个商户之女而已,母家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除了侯府,谁会给她撑腰。 果然,这种女人就该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她才会老实下来。 “夫人能想通就好,请吧。” 冯妈傲慢地抬着下巴走在前头,魏沅箬缓步跟上。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蒹葭趁机出了侯府大门。 荣寿堂。 “老夫人,魏氏来了。” 李氏又瘦了一些,高高凸起的颧骨显得她越发刻薄了。 尤其是那双吊梢眼,看向魏沅箬的眼神更是阴郁又狠毒。 “贱妇,还不快来给老身治病!” “好的,老夫人。” 魏沅箬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是一排用来针灸的银针。 李氏瞳孔微缩,“你想干什么?” “老夫人不是说要治病吗?” 魏沅箬疑惑地看着她,在李氏防备的眼神中,笑道: “哦,老夫人的意思是,只需要按摩缓解,不需要根治是吗?” 说到这,她点了点头,“也行。” 说着,便要上手,却被李氏阻止了,“等等,” 李氏半信半疑地盯着魏沅箬的眼睛,眉头蹙起,“你有本事根治这膝痛之症?” 魏沅箬点了点头,“当然。” 李氏顿时暴怒,“贱妇,你既然有这本事,这几年为何看着我被病痛折磨?” 说着,便要扇魏沅箬巴掌,却被魏沅箬敏捷地躲开了,而她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贱妇!贱妇!唔!” 见魏沅箬随手抓了一把手边盆栽里的一抔土,在李氏张口开骂的瞬间,塞进了她嘴里。 “呸!呸!!” 李氏被魏沅箬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敢!你竟敢……” “老夫人,还治吗?” 魏沅箬笑眯眯地问她。 李氏气得不轻,顺了好会儿才缓过来,指着魏沅箬,怨毒道: “你这个毒妇,我说你今日怎么这般痛快过来,看样子是想趁机害死老身。” “老夫人言重了,这侯府都是侯爷说了算,我要是害死了你,我这条小命也交代在这了,我怎能会干这种蠢事呢。” 魏沅箬说得漫不经心,也不急着为自己狡辩,但她这句话,却把李氏给说动了。 第48章 上门催债的来了 在她心里,她的儿子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对付她一个女流之辈还不简单。 这么一想,她也深信魏沅箬不敢对她下毒手,于是,便琢磨着道: ”你当真能治好我这病?“ “老夫人这也不算病,只是早年被冻坏后的旧伤罢了,只要针对几个穴位和筋络进行疏通,这痛症自然就好了。” 魏沅箬半假半真道,“前几年之所以没有用这针疗之法,也是为了想多在老夫人面前尽孝罢了, 如今,李家妹妹即将进门,我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最后靠的不还是夫君吗? 我这两日也想明白了,夫君好,我才能好,当然也要让老夫人好,老夫人开心了,作为儿媳,我也才有好日子过,你说是吗?” 魏沅箬说得情真意切,倒是把李氏给说得飘飘然起来。 只见她眉毛上扬,洋洋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才道: “算是这贱妇识相,我早就跟烨儿说了,像你这样的贱皮子,就该好好给个教训才会老实。” 都这样了,李氏的嘴巴还是不饶人。 魏沅箬也不跟她计较,只上前在她脚边蹲下,拿出一根银针,问道: “老夫人决定好,是只要按摩舒缓,还是根治?” “自然是根治!” 李氏沉着脸,没好气道,“每次让你来给我按摩,我看着也心烦。” 魏沅箬也不气,“那好吧。” 说着,她拿出一根银针往李氏的膝盖上一扎,下一秒,李氏就感觉到那股剧痛减轻了不少。 而且,魏沅箬这施针手法比起那个大夫来,竟然半点不觉得痛。 李氏脸色稍缓,“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用。” 魏沅箬不答,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在李氏的膝盖上,很快,折磨了李氏数日的剧痛便消失了。 久违的舒缓让李氏长舒了一口气,看魏沅箬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便开始画饼道: “老身也不是坏人,你今日帮了老身,只要你以后识相点乖乖听话,不要在府中争强好胜,当个贤妻好好替烨儿将一切打点好,让他心无旁骛走仕途,以后,少不了你的福气。” 谢谢,这福气给你吧。 魏沅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笑着应下,“我知道了,老夫人。” “这银针容易掉落,老夫人保持这姿势不要动,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 李氏这几年被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自然恨不得马上好起来。 魏沅箬让她不要动,她自然是一点都不敢动,始终维持着一个坐姿。 魏沅箬也不急着走,就这么慢悠悠地坐着喝茶,吃点心。 李氏保持着一个坐姿足足半个时辰,实在是难以忍受,刚想动,就听魏沅箬道: “老夫人,别动,不然你这半个时辰就白挨了。” 魏沅箬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氏的动作又停了下来,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李氏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才压着怒意,问道: “好了没有?” 魏沅箬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将杯中的茶水喝完,才道: “可以了。” 她起身,将李氏膝盖上的银针一一拔下,“老夫人动一动,可觉得舒服了?” 李氏依言动了动,剧痛依然消失,整个人畅快极了。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回去后,你给我准备一些滋补的人参燕窝之类的,让人送到荣寿堂来,我要好好补一补,这几日,被这痛症给折磨得人都憔悴了不少。” 许氏料定了魏沅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李氏提要求的时候也越发不要脸。 说到最后,整个人都理直气壮起来。 魏沅箬也不反驳,应了一声“是”便从荣寿堂离开了。 从荣寿堂出来,蒹葭也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蒹葭对她点了点头。 魏沅箬没有回梧桐苑,而是在前院靠近大门的位置闲逛赏花。 半刻钟后,裴烨便从宫中回到了侯府,刚到侯府门前,便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侯爷。” 裴烨脚下一顿,回头朝那人看去,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是认出了那人。 他眼神一慌,快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侯爷,你之前借的钱,如今也已过去半个月,说好的利息该还了吧?” 来人正是雷三虎,京都城内某地下钱庄的掌柜。 大齐对放印子钱这事儿管得很严,不论是借还是贷,都是会被判刑的。 但借贷印子钱这事儿属于民不报官不究的行为,只要双方私下达成共识,自然不会被报到官府那边去。 更甚者,放印子钱的,大都背后都是公侯或者官员。 雷三虎所在的地下钱庄,背后也有大人物撑腰,是谁魏沅箬不清楚,也懒得管,她只知道,这件事能拿捏裴烨就行。 裴烨看着雷三虎眼底的笑意,目光慌乱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才将雷三虎拉到侯府旁边的小巷里,道: “本侯不日便要娶亲,你再通融几日,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雷三虎可不听裴烨的,只嬉皮赖脸道: “侯爷,我们钱庄有钱庄的规矩,说好利息半月一付,你可是侯爷,还是新科探花,可不能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不守规矩吧?” 裴烨面色铁青,原本不安的眼底,此时染上一片怒意。 “雷三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侯可是皇上钦封的侯爷和探花,你区区一个混子,真把本侯逼急了,小心你的脑袋。” 裴烨开始无耻到拿身份去压雷三虎。 若是换成普通老百姓,裴烨的威胁确实能吓唬住他们。 可雷三虎不一样,他就是一个混子,背后又有大人物撑腰。 裴烨的威胁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只见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三角眼阴恻恻地看着裴烨,阴冷地笑了起来。 “侯爷,你以为我雷三虎放印子钱至今,是被吓大的?” 裴烨也跟着冷笑,“你难道不知道放印子钱在大齐是重罪,是要被流放的,只要本侯去京兆府报个案,别说是流放,小心你这条命!” 第49章 想强行霸占我的嫁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雷三虎连声大笑—— “侯爷是不是忘了,我是放印子钱的,你是借印子钱的,你的罪虽然没有我重,但别怪我没提醒侯爷,小人只是个混混, 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但侯爷你就不一样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借印子钱,你猜,皇上会怎么想?” 裴烨听了,脸色大变。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雷三虎,想让他再宽限几天,可没想到雷三虎就是一个泼皮无赖,竟然软硬不吃。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个京都城,能放印子钱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 雷三虎背后的人,至少是目前他得罪不起的。 若是因为雷三虎而牵连了他背后的地下钱庄,他这官途怕也是完了。 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失望,那他还能有什么仕途可言。 想到这,裴烨脸色微微发白,也不敢再威胁雷三虎,放软了语气,道: “三虎兄弟,本侯刚才也是急了说错了话,这样,你再给一天时间,明天本侯就连本带利把钱还你,再多给你一百两,可好?“ 雷三虎眯起眼,半信半疑,“侯爷所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 本侯好歹也是个侯爷, 你难道不知道,本侯的夫人是江南巨贾之女吗?这点印子钱,她会帮本侯还的。” 闻言,雷三虎垂着头,思索了片刻后,道: “好,那我就看在侯夫人的面子上, 再给侯爷一天时间,若明日侯爷再不还钱,那侯爷借印子钱的消息将会在整个京都城流传。” 裴烨铁青着脸,最后点了点头。 “放心,本侯说到做到。” 等到雷三虎离开后,裴烨才面色难看地进了府中。 刚跨进大门,就看到魏沅箬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赏梅,红色的腊梅上挂着雪花,被衬得多了几分艳丽。 裴烨想起跟雷三虎的约定,快步上前,沉下脸,问道: “你不是被禁足了么?谁准你出来的?” 魏沅箬看了他一眼,道:“你娘。” 毫无尊重的两个字,听得裴烨一阵恼火,可面上却还是放软了语气,道: “看来母亲还是心疼你的,以后,我们夫妻二人像从前那般好好过日子。” 说着,他伸手去握魏沅箬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裴烨并未察觉,只是道: “沅箬,为夫心里最爱的始终是你,这几日你不理为夫,为夫心里可是难受极了。” 这话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魏沅箬并不在意。 “侯爷有话直说。” 裴烨被魏沅箬这么直白的话给呛了一下,眼神微微有些不满。 但想到雷三虎,他还是放低了姿态,走到魏沅箬身边,低声问道: “沅箬,我在外欠了一些银子,你先替我还了,等月俸发下之后,我第一时间还给你。” 魏沅箬没像之前那般装模作样,直接大声问道: “侯爷又要跟我借钱,你又想被皇上训斥吗?如今已经是区区七品官了,难不成侯爷还想被降为九品芝麻官不成?” 裴烨被魏沅箬这大声给吓了一跳,赶忙去捂魏沅箬的嘴,奈何并没有成功。 “你能不能小点声?” 裴烨压低声音怒斥道。 “你都不要脸到跟我要钱还债了,我为什么要小点声?” 魏沅箬故意加大了音量。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他—— “你为什么会欠外债,你干什么去了?跟谁借的钱?” 裴烨被问得有些心虚,他张了张嘴,眼神闪躲般避开魏沅箬的视线,道: “你别问那么多,总之,你先借我,等月俸到了就会还你。” 他总不能告诉魏沅箬,他出去借印子钱用来娶李静姝吧? 早知道会走到如今这地步,他也不需要借那么多钱了,纳妾再隆重,侯府掌上那些钱也够了。 裴烨越想越懊悔,见魏沅箬始终不为所动,他心中的懊恼化作不耐,问道: “你到底借不借?” “借倒是可以借。” 魏沅箬答道,裴烨面上一喜,可还不等他开口,魏沅箬又加了一句, “把和离书先签了。” 如魏沅箬所料,裴烨听到让他签和离书,再度大怒, “我说了无数遍了,休想和离,你就是死,也得死在安平侯府!” 说完,拂袖而去,身后,却传来魏沅箬慢悠悠的声音—— “侯爷就不怕明日的印子钱还不上了?” 裴烨的脚步骤然顿住,回头看向魏沅箬,脸色大变,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魏沅箬挑眉,“你猜?” 裴烨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魏沅箬气定神闲的脸,想起前段日子魏沅箬跟他提起借印子钱的事,陡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你故意提醒我去借印子钱!” 魏沅箬轻笑了一声—— “侯爷这话说的,我提醒你别借,你自己不听啊。” 裴烨想起那日魏沅箬那一脸忧心的模样,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她是在故意提醒他。 “好……很好,魏沅箬,是你逼我的!” 裴烨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侯爷想干什么?” 魏沅箬一脸镇定。 “你如今是侯府夫人,你的钱就是本侯的钱,本侯欠的债,你不还也得还!” 裴烨说着,大手一挥,“来人。” 很快,几名护院便围了上来,手里拿着棍棒,拿着绳索,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早在两日前,裴烨要将她禁足在梧桐苑开始,魏沅箬就已经猜到裴烨是想强行霸占她的嫁妆。 因而,这些护院一出现就拿着这些工具,魏沅箬并不意外。 “既然夫人不愿意主动给本侯拿钱,那本侯只好自己拿了。“ 裴烨目光一凛,“把夫人送回梧桐苑,没有本侯的命令,谁都不能放她出来。” “侯爷这是想强行霸占我的嫁妆?” 魏沅箬的脸上没有半点惧色,眼神平静地望着裴烨那癫狂的脸。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说什么你的我的。” 裴烨冷笑了一声,遮羞布都被掀了,自然不需要再虚伪地装下去。 见他大手一挥,那几个护卫便朝着魏沅箬冲上来。 第50章 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想对我家大小姐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蒹葭白露出现,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粗布麻衣打扮的丫鬟。 几个人看上去格外瘦弱,腰身和脖子都细得仿佛几根手指就能捏断。 可她们却在护院冲上来的那一瞬,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魏沅箬跟前,大声喊道: “你们竟然想霸占侯夫人的嫁妆!” 几个人异口同声,像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一般,不约而同,声音又大又齐整。 毫无保留地传到侯府外头。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大街上人来人往,侯府的位置都是京都城最繁华的区域。 裴烨没想到这几个看上去弱不禁风,轻声细语的小丫鬟声音竟然这么响,还这么整齐划一,顿时惊得脸色大变。 “还不快让她们闭嘴!” 护院领命,再度朝魏沅箬冲上来。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怎么用劲儿,愣是连这几个婢女的衣角都沾不到。 待到裴烨察觉到的时候,魏沅箬跟着蒹葭白露二人已经站到了侯府大门口。 裴烨吓得瞬间瞪大了瞳孔—— “快拦住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蒹葭白露二人将侯府大门快速打开,大声喊道: “救命!快救救侯夫人,侯爷想杀了侯夫人霸占她的嫁妆,救命啊!” 而魏沅箬不知道何时,发髻散乱,脸上还有明显的红指印。 而路过的百姓,住在附近的官员邻里都纷纷有人跑出来。 裴烨吓得不轻,快步跑出去想要将魏沅箬带回来,“你胡说什么?” 跟着,又慌乱地跟外头的人解释道: “夫人这几日得了癔症,总是说胡话,还请各位见谅,本侯正在找大夫给夫人诊治。” 他抓住魏沅箬的手往里走,魏沅箬也很顺从地被他拉住,侯府的门再度被关上。 魏沅箬停止了叫嚷,目光冷笑地看着裴烨,“怎么样,侯爷,和离书签吗?” “休想!” 裴烨目眦欲裂,抓着魏沅箬的手加重了力道,似乎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捏碎。 可下一秒,他只觉手上一麻,抓着魏沅箬的手陡然一松。 魏沅箬已经窜到门口,“侯爷,我再问一次,和离书签吗?” 裴烨感受着手腕那一股麻意,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他目光凶狠地看着魏沅箬—— “你对我做了什么?” 魏沅箬不答,只是道: “侯爷, 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们打个商量,你签和离书,你欠下的印子钱我替你还, 如果你非要跟我耗下去,那么,你借印子钱的事,随时会传到皇上耳中。” 裴烨心头一沉,他发现,自己竟然拿魏沅箬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想强行将她禁足在府中再霸占了她的私产,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抓不住她一个弱女子。 “侯爷还打算对我用强的吗?” 魏沅箬笑问,目光朝那群护院看了一眼。 裴烨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些护院一个个气喘吁吁,此时已经脱力。 相反,那几个瘦弱的小丫鬟此刻却依然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呼吸匀称,不见半点疲态。 裴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即使他再迟钝,此刻也看出来这些小丫鬟根本不是普通人。 而且,一个个都十分面生。 想到几日前侯府新买进来的那些下人,此刻裴烨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你早就做好准备了?” 他阴恻恻地看着魏沅箬,问道。 “毕竟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按照你的无耻程度,我当然得提前做好准备。” 魏沅箬目光嘲讽地看着裴烨,“你瞧,这不就给我算准了?” 她款步走到裴烨面前—— “裴烨,你自诩正人君子,清高自傲,实际上,内里烂透了,自卑又自傲, 只不过从前我替你遮掩的那张遮羞布太好,让你忘了你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现在,我让你看清楚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蒹葭又端着和离书走了过来。 魏沅箬道:“看在我们之间还有昭儿的份上,你把和离书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裴烨还想拒绝,魏沅箬又道: “又或者,我现在跑出去大喊大叫,让所有人知道你安平侯府是怎么谋害发妻,意图霸占她的私产。” 她笑了一下,“裴烨,你猜,你现在能不能拦得住我?” 裴烨看着那群还没缓过来的废物,气得呕血。 “又或者,待明日,雷三虎找上门要债,御史台再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说,皇上若是知道他的臣子去借印子钱,会是什么反应?” 裴烨的脸色越来越黑。 “裴烨,你在皇上面前那点好印象还剩多少啊?” “你住嘴!” 裴烨忽地上前,又想去拽魏沅箬。 却见魏沅箬抬起脚,直接踹到他的膝盖上,他毫无戒备,跪在了地上。 这一动作将裴烨惊住了,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魏沅箬。 他虽然是个书生,但从小到大也是练过武的,虽比不上那些高手,可对付魏沅箬这种女子却不难。 可他愕然发现,他好几次都碰不到魏沅箬。 而刚才魏沅箬那动作,快到根本不像一个弱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你……你会武功?” 魏沅箬笑眯眯地看着他,矢口否认,道: “侯爷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守着内宅的妇人而已啊。” 裴烨表情狰狞地瞪着魏沅箬悠然自得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怨愤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朝她冲了过来,“不准你欺负爹爹!” 只见裴昭用脑袋直接对准她的身子撞了过来,魏沅箬没躲。 以裴昭这力道,这一头撞过来,如果她避开的话,裴昭就会撞到她身后的石柱上,到时候,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作为母亲,也作为一个大人,她现在一旦避开,她反而会处在劣势的位置。 此时,侯府被关上的大门重新被推开,外面正围着一群围观的百姓。 其中几个还是她之前让蒹葭买“舆论”的托。 也就在同一时间,裴昭对准她的腰撞了上来。 “啊!” 魏沅箬惊叫了一声,顺势摔倒在地,手掌,擦过地面,被擦出几道血痕。 第51章 终于和离 裴昭却并未停止,而是趁着魏沅箬摔倒的瞬间,抬脚朝魏沅箬的身上踹去—— “谁让你欺负爹爹,爹爹跟你要钱是你的福气,你凭什么不给爹爹!” 真是裴烨的好大儿! 真是她需要什么,裴昭就给什么。 裴烨惊得当即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裴昭会说出这些话,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外头围观的群众瞬间看怒了,一个个都愤愤不平,但碍于这是侯府,也不敢上前阻止。 “大小姐!” 蒹葭上前一把将裴昭拽开,小心翼翼地将魏沅箬扶起—— “大小姐,你好可怜啊,老爷当年怎么把你嫁到这样的人家,呜呜!!” 蒹葭哭得很大声,门口围观的群众也是义愤填膺。 “安平侯真是好大的威风,现在是想明抢发妻的嫁妆了。呸!不要脸!” “侯夫人真是生了一个畜生啊,竟然敢动手殴打自己的母亲,老天爷怎么不劈死这个小畜生!”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是畜生!侯夫人,你赶紧和离吧,再这样下去,小心他们把你杀了再霸占你的嫁妆。” “侯夫人,你快去告这一家子狗东西,我们给你上堂作证。” “对,我们支持侯夫人和离,侯夫人你快去衙门告,我们都给你作证。” “对,对,我们都去作证!” “……” 这中间,有魏沅箬买通的,也有因为刚才裴昭殴打母亲这种打雷劈,人神共愤的一幕给气到的街坊。 有人站出来,其他人都一并跟着站出来,要帮魏沅箬讨个说法。 魏沅箬红着眼,微微躬身施礼,“谢谢乡亲们。” 裴烨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 裴昭也害怕地躲在裴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外头的老百姓们恶狠狠地瞪他。 他又躲到了裴烨身后去。 “把门关了!” 裴烨这会儿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也顾不上其他,就怕今日之事又传到御史耳中。 很快,几个门房过来急匆匆地将门给关上了。 魏沅箬收起脸上哀泣的模样,看向裴烨气急败坏的脸,问道: “侯爷,再问一遍,和离书你签吗?” 裴烨看着魏沅箬变换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抖着手,指着魏沅箬,睚眦欲裂道: “你故意的!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这一次,魏沅箬没有否认,只笑眯眯地看着裴烨—— “是,我故意的,侯爷考虑好了吗?” 她完全不跟他争辩,这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裴烨彻底破防,对着魏沅箬便破口大骂—— “贱妇!你这个贱妇!你怎么会有如此险恶的心机,枉我这些年一心一意待你,你……” “行了,这种废话就不必说了。”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让蒹葭再一次把和离书送了过来—— “我还是那句话,侯爷若是签下和离书,明日你欠的印子钱,我替你还,我们好聚好散, 但你如果打着想囚禁我霸占我嫁妆的心思,我劝侯爷最好歇一歇,否则……惨的只会是你。” 魏沅箬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慢条斯理。 威胁和警告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都是如沐春风般温和。 裴烨还想拒绝,可想到刚才外面老百姓群起激愤的样子,再看那些被魏沅箬的人耍得团团转的护院,他知道,强行让她出钱替他还债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如果不答应,明日雷三虎真闹起来,他的前途就完了。 裴烨脸上变幻莫测,脸越来越阴沉。 最后,他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身后的裴昭,道: “要和离可以,但昭儿姓裴,我不会让你将他带走。” 魏沅箬嘴角一抽,倒是没想到裴烨这人这么天真。 到现在还觉得拿裴昭那个小畜生可以拿捏她。 尽管如此,魏沅箬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裴昭一句—— “昭儿,你愿意跟娘亲走吗?” 裴昭像是如临大敌一般,躲在裴烨身后,紧紧拽着裴烨的衣裳,大声道: “我不走!我才不跟你走!我是侯府的大少爷,怎么可能跟你这个低贱的商户走。” 裴烨听到裴昭的回答,眼底染上一丝得意。 他看向魏沅箬,笑道: “你看,你闹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昭儿不会跟你走的,你若是老老实实待着,侯夫人的位子永远会是你的,昭儿也依然认你做母亲,若你执迷不悟……” “我就意思意思问一下,怎么还让你爽到了。” 裴烨的话没说完,就被魏沅箬一声嘲讽的笑给打断了。 “蒹葭。” “是。” 蒹葭端着托盘走到裴烨面前。 魏沅箬不耐烦地催促道: “能别说废话了吗?赶紧签了吧。” 裴烨的眼底难掩震惊,他本想用裴昭来拿捏魏沅箬,可没想到他在魏沅箬眼中看不到半分对儿子的留恋,一心只要和离。 他咬着牙关,不死心地问道: “你真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 魏沅箬冷眼看向裴昭。 裴昭紧蹙着眉,眼神中透着防备和忐忑,生怕魏沅箬会坚决带他走一般。 却见魏沅箬浑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道: “辱骂殴打生母,不仁不孝的畜生,我要来干什么?” 裴昭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似乎不能接受魏沅箬竟然真的不要他。 他的眼神中有气愤,也有失落。 在他看来,即使他不要魏氏这个生母,魏氏也不能不要他。 “裴烨,废话就别多说了,和离书签了,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眼看着魏沅箬铁了心要和离,裴烨面上挂不住。 可想到自己欠的那笔银子钱,终究还是拿起笔,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终于和离了,魏沅箬长舒了一口气。 裴烨签完字,将笔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目光狠厉地看着魏沅箬,冷哼道: “本侯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和离的商户女,除了侯府之外,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魏沅箬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签了字的和离书,用嘴轻轻吹干后揣进怀中,转身就走,对裴烨的话丝毫不做搭理。 第52章 便宜谁都不能便宜侯府 裴烨见状,不死心地在她身后喊道: “魏沅箬,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留在侯府你还是尊贵的侯夫人,一旦离开侯府,你只是一个和离的商户女,谁还愿意理你。” 魏沅箬依然头也不回。 “魏沅箬,你想清楚,一旦离开侯府,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以后你就是想求着我,我也不会让你回来。” 魏沅箬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气急败坏,双目猩红的裴烨,笑了一下,道: “没人要那就不嫁,总归我有钱有铺子,没了男人也不会少块肉,倒是你们这一家子,就守着你这落魄的侯府喝西北风吧。” 丢下这话,在裴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魏沅箬扬长而去。 回到梧桐苑,魏沅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为了成为和离后的“完美受害者”,她费了太多的心思和精力,总算是拿到和离书了。 就算之后还有对她不利的流言,但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大小姐,您真的打算替姓裴的还印子钱啊?” 蒹葭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简直厌恶极了裴家人,对于裴烨,她连喊一声侯爷都觉得膈应。 魏沅箬笑了一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 “痛打落水狗可以,但不能把狗逼急了,一旦急了,他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别人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让裴烨光了脚,我们只会更麻烦。”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通过裴烨找出上辈子害死她全家的幕后主使,可不能就这么让他玩完。 而裴烨有皇帝在背后撑腰,即使现在皇帝对裴烨不满,但对他也不过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 蒹葭闻言,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也就没纠结这个问题。 所幸亏的也就一点小钱而已。 没错,雷三虎借给裴烨的印子钱,实际上是魏沅箬让蒹葭通过雷三虎借给裴烨的。 等的就是半个月后,裴烨还不起高额的利息,只能接受她和离的条件。 裴烨也不敢借太多,就三万两白银,但利息高,魏沅箬知道如今的裴烨根本还不起。 蒹葭跟雷三虎谈的条件就是那高额的利息归雷三虎个人所有。 雷三虎也是替地下钱庄办事,赚的利钱不能全部进他的口袋。 可若是跟魏沅箬合作,他就能拿到一大笔的利息钱,何乐而不为。 而魏沅箬一次又一次地让裴烨被御史弹劾到皇帝面前,就是为了让裴烨有所顾忌。 裴烨已经被降职罚俸,若是再因为借印子钱被弹劾到皇帝面前,纵使皇帝有心保他,他怕是短时间内也别想升官。 像裴烨这样一门心思钻营走仕途要重振安平侯府门楣,因为作风不好影响到他走仕途的路,他怎么能甘心? 所以,他肯定会和离的。 魏沅箬看着两辈子加起来足足生活了十多年的侯府,长叹了口气。 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 仅仅只是想和离,都费了她那么大的力气。 而她还有万贯家财可以驱使可以利用,若是那些身无分文的女子呢? 她们的一辈子,不就被夫家轻易拿捏在手中,关在婚姻的牢笼里寸步难行? 翌日。 魏沅箬一早就让蒹葭等人将她的行李收拾好。 储存在她私库里的嫁妆早在半月前她就命人暗中陆陆续续转移出去不少。 今日带走的也只是剩下的一些。 至于下人,除了她前几日让蒹葭专门挑来的那几个会武的婢女之外,以前的下人她直接把身契还给了他们。 现在他们已经是自由身的良民。 愿意继续留在侯府做事,那就裴烨自己给工钱,互为雇佣关系。 若是不愿意,他们可以收拾行李走人。 她花钱买的,便宜谁都不便宜裴家。 李氏得知魏沅箬正在往外搬嫁妆,被冯妈搀扶着急匆匆赶来。 看着一台一台的嫁妆往外搬,即使没有当初嫁进侯府时的百台,但也足够让李氏急火攻心。 “魏氏,你在干什么!你要把侯府的东西搬去哪里?!” 她尖叫着,嗓子都破了音。 踉跄的步伐冲到摆放着箱子的木板车前,死活不让开。 魏沅箬也不急,“老夫人想必是看错了,这是我的嫁妆,并不是侯府的东西。” 李氏眼神一闪,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些是魏沅箬自己的东西。 但是她这些年早已经享受惯了魏沅箬带给她的奢靡生活,怎么甘心就这么让魏沅箬搬着这些东西走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现在再让她过回从前的日子是万万不能够的。 “我不管!入了我侯府的东西,就是侯府的,你要是敢把这些东西搬走,就从老身的身上碾过去!” 李氏好歹也是大家族出身,魏沅箬想着,她尽管内里无耻透顶,但好歹也是要脸的。 却没想到,她不仅说出这么一番厚颜无耻的话,竟然还真直直地拦在板车前寸步不肯挪。 侯府的大门此时敞开着,魏沅箬早就让蒹葭喊了街上的乡亲们前来围观,看着李氏这般无赖的行为,皆是大开眼界。 “我说那裴侯和裴小公子怎能这般无耻,原是在家有样学样。”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裴侯和裴小公子的无耻总归是比不上这位侯府老夫人的,哈哈哈!!” “真不敢想象,侯夫人生活在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中间,是怎么活下来的,啧啧啧。” “可不是,侯夫人……哦,不,魏娘子如今都跟裴侯和离了,她竟然还想霸占魏娘子的嫁妆,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老夫人,你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这样做就不怕晚节不保啊?” “……” 外面那些围观群众,发声的都是她暗中付过钱的。 就是专门用来“引导舆论”,自然说的话直白又难听,也丝毫不惧会被裴烨追究。 李氏的脸色青白交接,难堪得面色涨红。 “你们闭嘴!” 李氏恼羞成怒,回头对着外头看戏的人群 怒道: “这里是侯府,谁准你们在侯府门前放肆,再不走,老身这就让京兆尹派人把你们抓去坐牢。” 第53章 老夫人是对太祖皇帝不满吗 外头都是些良民,李氏没有那么大的权利随便给人扣罪名,也只能拿京兆尹去吓唬人。 一些平常没进过衙门的普通老百姓自然会被吓到,陆陆续续地散去了一些。 但魏沅箬花钱请的那些都是老油条,有些还是孑然一身的小混子,对于李氏的威胁根本不当回事。 甚至听完李氏这话,还叫嚣起来—— “老夫人,我们只是看不惯你这么欺负人替魏娘子说句公道话罢了,我们也没闯进侯府里面,你凭什么抓我们啊。” “可不是,我们这是在大街上,难不成侯府把这条街买了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啊,侯府连魏娘子的嫁妆都想昧下,哪来的银钱买下这条街啊。” “怎么会没有银子啊,等他们霸占了魏娘子的嫁妆不就有钱了吗?” “……” 被混子们一引导,刚刚还散去的人群又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放肆!” 李氏气得直发抖,魏沅箬不为所动。 见她从怀中取出那张一早让白露去衙门里盖好章的和离书在李氏面前甩了甩,道: “老夫人,这和离书是侯爷亲笔签下的,也是京兆府那边过了明路盖了章的, 和离后嫁妆自行带回,这是国法明文记载的,也是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你这番行径,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稳操胜券的笑意,突然大声道: “难不成,您是对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有异议?” 关于这个铁律,魏沅箬是无比感激太祖皇帝和孝懿仁皇后的。 太祖皇帝跟孝懿仁皇后相识于微末,讨过饭也做过苦力。 从一贫如洗食不果腹,到相互扶持登上高位,太祖皇帝对孝懿仁皇后始终如一。 凡大齐女子,和离后嫁妆如数归还,休弃之女如非十恶不赦的罪状,嫁妆同样如数带回。 这是孝懿仁皇后对天下女子的恩典,也是太祖皇帝对孝懿仁皇后的恩典。 甚至,太祖皇帝为不给孝懿仁皇后招惹麻烦,亲自颁下的这条铁律。 因而,纵使男方家庭心有不满,也只会对太祖皇帝,而非孝懿仁皇后。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魏沅箬连太祖皇帝都搬出来了,她敢挡着不让魏沅箬带回嫁妆,这不是明摆着是对抗太祖皇帝定下的律法。 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接下魏沅箬这话。 “你少在这信口雌黄。” 李氏大声嚷道,“这些东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李氏想着当初魏沅箬嫁进侯府时不曾签下的嫁妆名录,料想只要她一口咬定那是侯府的东西,魏沅箬便拿不出证据来。 可还未等她得意太久,魏沅箬又将一份单子递到李氏面前,笑道: “这张是我嫁入裴家时,我跟侯爷一同去衙门签下的嫁妆名录,还有京兆尹大人签下的公证书,老夫人要看看吗?” 这还得归功于裴烨那自卑又自傲的性格。 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的侯府一贫如洗,魏沅箬嫁到侯府就是拿嫁妆给安平侯府堵窟窿的。 虽然魏沅箬没有主动提出让他签了嫁妆名录,但他为了证明自己不贪图她的嫁妆,成婚后第二天,便带着她亲自去了京兆府衙门,找京兆尹亲自做的见证。 裴烨知道魏沅箬会心甘情愿为他出钱重振侯府,这嫁妆名录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签了只会证明他品行高洁,不贪图发妻的嫁妆,在那个时候,他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逼着他和离。 李氏听到魏沅箬这话,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魏沅箬,道: “你胡说! 烨儿……烨儿从未跟老身提过这事。” 魏沅箬不在意地笑了笑—— “老夫人不相信可以等侯爷回来问他,现在还是别耽误我搬东西了。” 说着,魏沅箬使了个眼色,就有两名婢女打扮的人上前,直接架着李氏,将她“搬”到一旁。 “魏氏,你敢!我是你婆母,你敢这样对我,老身这就是京兆尹告你。” 说着,她在婢女手上奋力挣扎,“把老身放开。” 两个婢女果真松了手,李氏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在地。 发髻散乱,模样狼狈,引得侯府外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李氏面沉如水,在冯妈的搀扶下站起,“走,扶老身去京兆尹告状!” “不必了!”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侯府门口传来,只见一位穿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同裴烨一起出现在侯府门口。 李氏认得他,此人便是京兆尹许崇。 再看许崇跟裴烨一同出现,自然地就把许崇归为自己这一方。 “许大人,你来得正好。” 她快步来到许崇跟前,因许崇的出现,李氏整个人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许大人,这个魏氏一直不安分,闹着要与我儿和离,如今我儿如她所愿签了和离书,她竟胆大包天还想带走侯府的东西,还请许大人明察秋毫,治魏氏之罪。” 李氏始终不相信自己儿子会蠢到去找京兆尹做见证人签嫁妆名录,自然也就认定魏沅箬手上的嫁妆名录是假的。 裴烨在一旁眸色阴沉,他意味不明地看了魏沅箬一眼后,走到李氏身边,低声道: “算了,母亲,让魏氏赶紧离开吧。” 李氏哪里肯就这么放过魏沅箬,听儿子这么说,只满脸心疼道: “儿啊,母亲知道你斗不过魏氏这个毒妇,可母亲不忍心看着你一心一意爱她,还要被她这样算计啊。” 李氏说着,还伤心地抹起眼泪来,看样子,连自己都被自己给骗到了。 “现在,许大人在,许大人最是公正,你怕魏氏干什么,一切由许大人做主就是了。” 李氏用眼神示意裴烨,却见裴烨始终沉着一张脸,李氏越说,裴烨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母亲,够了,让魏氏走吧。” 李氏见儿子油盐不进,有些气急败坏,当即就要开骂,却听许崇开口道: “既然老夫人让本官做主,那本官就听一听。” 第54章 这些嫁妆不能让她搬走 “既然老夫人让本官做主,那本官就听一听。” 说着,许崇看向魏沅箬,“魏氏,你没意见吧?” “禀大人,民妇没意见,一切都由大人做主。不过……” 魏沅箬刻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朝门外围观着的人群看去,道: “大人您也看到了,老夫人对我颇有不满,即使大人判得公正,保不齐事后老夫人还有话说,要是传出对大人不好的言论,总归是因为我们侯府的私事连累了大人。” “魏沅箬!” 裴烨突然厉声喝道:“你何必说这种小人之心的话,难不成我们还能污蔑府尹大人吗?” 魏沅箬静静地看着裴烨,又看了一眼理直气壮耍无赖的裴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裴烨俨然读懂了魏沅箬的眼神,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最清楚。 即使他表面上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是很明白的。 魏沅箬懒得理会裴烨,而是继续对许崇道: “大人,民妇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让外面的这些乡亲们一同作证,有这么多人在,谁也不能抹黑大人您的声誉,您说是不是?” 魏沅箬这话,明摆着就是暗示李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无赖。 公开办理嫁妆归属问题,对许崇来说,并没有什么顾虑。 再者,吩咐他过来的那位,已经叮嘱过,今日务必得让魏氏安然离开侯府。 许崇垂眸沉吟了半秒,便点头道: “魏娘子言之有理,那本官便直接在此办理这些财务的归属问题,还请各位乡亲们在此做个见证。” 许崇话音落下,裴烨跟李氏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倒是外面围观的群众听府尹大人都发话了,自然对作证之事是喜闻乐见的。 这段日子,他们听多了这安平侯府内里的污糟之事,出于侠义之心,他们都会站在这里。 “府尹大人放心,我们都在这里作证,府尹大人尽管安心办案。“ “对,我们都可在此作证,这些嫁妆是谁的就是谁的,有府尹大人在,府尹大人公正无私,一定会秉公办案, 谁也不能霸占了别人的东西。” “……” 围观人群十分热情,有出于看戏之心的,也有出于维护她一个弱女子的道义的,侯府外的人越来越多。 裴烨的脸色黑到谷底。 这些人嘴上说等着京兆尹公正审判,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已经认定面前这几箱东西乃魏沅箬所有。 他看着那些东西,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蓦地一顿,视线朝魏沅箬脸上看去。 当初魏沅箬嫁进侯府 ,足有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即使再给侯府填补窟窿,她的嫁妆也不能只剩下这么点。 很显然,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魏沅箬就在处理和离之事了。 想到这,他看魏沅箬的眼神有气愤也有失落。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颤声问道: “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你都不顾了吗?” 见裴烨突然露出这副模样,魏沅箬一愣。 随即,脸色沉了下去,丝毫不给面子,道: “侯爷,就是因为我顾念夫妻之情,才会在你许诺我父亲,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又出尔反尔另娶他人为平妻时依然允她进门,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魏沅箬故意旧事重提,加深大家的印象。 “教唆我儿贬低我这个亲母,认小妾为母,用我的嫁妆填补侯府的窟窿,却处处瞧不起我商户身份,嫌我低贱,这些我都忍了。” “可你,即使一个月的时间都忍不了,就无媒苟合,珠胎暗结,你把我侯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昨晚甚至还让家丁护院试图绑我好霸占我的嫁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怕是不需要多久,我这条命就没了吧?” 魏沅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地罗列起裴烨的“罪状”。 原意是为了让外面一些不知情的围观群众再加深一些安平侯府无耻的印象,可说到最后,越说越气,再结合上辈子,她现在恨不得当众撕了裴烨。 裴烨自诩斯文清高之人,不曾想过魏沅箬会将这些家丑当着外人的面都说出来,自然也没来得及去阻止她。 听完魏沅箬这一番话,外头围观人群皆是气愤不已。 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将侯府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裴烨气得脸色发白,却无从辩驳,只能毫无底气地低吼道: “魏沅箬,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不就是想要和离吗?和离书本侯已经签了,你还不早早给我离开。” 裴烨不想真的让京兆尹在这里审下去,否则,整个安平侯府里子面子全没了,怕是到时候又会成为京城一桩大笑话。 偏偏,李氏这个猪队友听完魏沅箬这话,还冲上前来,指着她的鼻尖骂道: “老身说得有什么错,商户本就低贱,满身铜臭味,你能嫁进侯府,本就是你高攀,你就该安分守己,好好操持家务,照顾丈夫,教养子女,可你现在干什么?有哪家女子像你这般离经叛道,竟然跟丈夫提和离!” 李氏这话一出,根本不用魏沅箬开口,外面围观的人群都听不下去了。 “既然老夫人觉得商户低贱,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去魏娘子家求娶?难不成你一开始不知道魏娘子家是商户出身吗?“ ”老夫人,做人可不能这样过河拆桥啊,需要人家的钱贴补嫁妆的时候就去求娶,侯府的债还完了就嫌弃人家是商户出身吗?做人可不能这样啊,枉你们还出身勋贵人家,还是读书人呢,简直连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泥腿子都不如。“ ”畜生都干不出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 李氏自有她的一套三观,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有理的。 士农工商,商人本就低贱,她以为自己说出那番话,理就站在了她这边。 可她想错了。 外头那些人可不是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也不是自诩清贵的豪门贵族,肯定不会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第55章 魏沅箬,我真是小看你了 李氏这番话,完完全全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那些人,此刻的怒意也真了不少。 面对他们的质问,李氏被问得半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只是脸色铁青地捂着心口,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 魏沅箬也不接话,只是拿着手绢悄悄抹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见场面有些失控,京兆尹许崇开口了: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侯爷跟魏氏已经和离,那便把该有的牵扯都处理干净, 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府尹大人都发话了,外头的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许崇看向脸色难看的裴烨,道: “侯爷,本官已命人去取当初你跟魏氏签下的嫁妆目录,等会儿只要一一核对,便能清楚这些财务的归属。” 李氏一听许崇这话,不敢置信地看向裴烨—— “烨儿,你真签了?” 裴烨黑着脸,点了点头,目光染了恨意,看着魏沅箬。 魏沅箬却不看他,只是听许崇继续道: “侯爷且放心,本官做事向来公允,只要是侯府的东西,本官绝不会让魏氏带走半点。” 言下之意,若是魏氏的东西,你侯府也留不住半分。 裴烨自然听懂了,脸色变得极差。 这些东西是谁的,裴烨心里很清楚,真要校对的话,难看的只会是他。 于是,裴烨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 “不劳许大人费心了,这些东西,都让魏氏带走吧。” 今日,他的脸面又一次被魏沅箬狠狠扒下来踩了一遍。 他就等着魏氏后悔来求他,这笔账,到时候他会慢慢算。 他始终坚信,魏沅箬一个和离的商户女,离开侯府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谁知,魏沅箬却道: “既然府尹大人在,还是清点清楚比较好,我也不希望以后传出我魏沅箬和离后还贪图夫家财富的丑闻,一旦走出这侯府的门,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还能说明白不成?” 说着,魏沅箬朝许崇盈盈一拜—— “民妇今日有劳府尹大人做主了。” “魏沅箬,你……” “好了,侯爷。” 许崇打断了裴烨。 语气间也带了几分不耐烦,“既然本官在此,魏氏所言不无道理,待本官处理清楚,对你们双方都好。” 说话间,就有一京兆尹的文书拿着一本目录册挤出人群走了进来。 “大人,您要的东西。” 目录册上明确写着《嫁妆名录》,翻开扉页,写着裴烨和魏沅箬的名字,还有裴烨的私章。 即使裴烨想否认都不行。 “侯爷,这是你签字盖章的,你可有异议?” 许崇将名录递到裴烨面前,问道。 裴烨沉着脸,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开始核对了。” 紧接着,许崇便照着嫁妆名录上的名字一一念出。 每念一样,现场便对一下,人群便欢呼了一声,李氏和裴烨的脸色便阴沉两分。 核对完之后,许崇合上目录,对裴烨道: “侯爷,这些财宝都经过本官一一核对,也有在场众多乡亲作证,这些财物皆是魏氏所有,现在,可以让她将这些都带走了。” 这一刻,裴烨还能说什么,只能铁青着脸应下,却还是为自己挽尊道: “家母最近病体有恙,想来是她头脑昏沉之下弄错了,既然许大人核对过了,那便没有错。” 裴烨说得咬牙切齿,抬眼看向魏沅箬—— “这些东西你都带走吧,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也就到这里,沅箬,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之事。” 还在警告她呢。 魏沅箬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大手一挥,“将这些东西都搬出去。” 随后,她朝许崇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大人为民妇做主,民妇感激不尽。” 门外,围观人群也大声喊道: “许大人青天大老爷,许大人威武。” “许大人真是刚正不阿的好官,是我们老百姓的大福气啊。” “我们有许大人这样的父母官,还愁冤情难诉吗?” “……” 当官的哪有不喜欢听老百姓夸奖的,许崇听得眼带笑意。 “乡亲们谬赞了。” 事情已解决,许崇也没有在侯府多待,便动身告辞了。 围观的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裴烨冷着眼看着魏沅箬,冷笑道: ”魏沅箬,你真有本事,连京兆尹都请的动,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还奇怪,往日他跟京兆尹并无交集,为何下朝后,许崇竟主动提出要约他喝茶。 看样子,喝茶是假,跟他回侯府才是真。 魏沅箬:”???“ 什么意思? 京兆尹不是跟他一起来的吗? 这都能扣到她头上。 原本,她看到京兆尹跟裴烨一同回来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担心,怕京兆尹官官相护,替裴烨留下她这几箱东西。 虽然不多,但让她就这么给了裴烨,她也不高兴。 所以才会提出让外头围观的人群作证,就是想给京兆尹施压,让他别太过分。 但整个过程中,她发现京兆尹都是站在她这边,而且早早地就命人去府衙拿那份做过公证的嫁妆名录,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怎么回事? 魏沅箬心中诧异,但面上不显,只是看着裴烨,笑道: “也所幸许大人来了,不然的话,我这几箱东西,可就真被你母子俩昧下了,东西虽然不多,但我就不愿意便宜了你们。”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魏沅箬自然不需要再装出一副委屈怯懦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也丝毫没有顾及裴烨母子二人的颜面。 可能是知道在魏沅箬这边讨不到好,裴烨这一次没有发怒。 那双从前能轻易让魏沅箬心软的双眼,此刻落寞又神伤的模样看着她。 “沅箬,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的吗?” 听到这话,魏沅箬差点没忍住爆笑出声。 “你说呢?” 她反问裴烨,“别告诉我你昨天让家丁试图绑住我,只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 “或者说,前几日你软禁我不让我出府,真的只是怕我和离,还是怕我和离后,你们一家子再也用不到我的嫁妆补贴了?” 第56章 把侯府的门拆了带走当柴烧 魏沅箬的话,直接戳中了裴烨内心最肮脏的心思。 他眼神闪烁,不自然地避开了魏沅箬的视线。 那种靠着发妻嫁妆重整侯府的自卑感,一直以来他压在心里不愿意正面承认。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尊严,他用打压魏沅箬的方式来贬低她,拿捏她。 魏沅箬不傻,不会看不出裴烨的心思。 只是从前她在意他,所以会小心翼翼地一边补贴侯府,还要费尽心思地去维护他的自尊。 还要千方百计想着怎么补贴他才会让他没那么大的压力。 现在回想起来,魏沅箬都觉得上辈子的自己贱得慌。 没有再跟裴烨争论下去的意义,魏沅箬命人继续搬运嫁妆。 “作孽啊!作孽啊!我们裴家怎么会娶这样的毒妇啊。” 眼看着那一台又一台的金银珠宝从侯府大门搬出去,李氏心痛得心头直滴血。 可她现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将魏沅箬的嫁妆拦下。 除了嘴上骂几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魏沅箬!” 眼见着魏沅箬走得坚决,连头都不回,裴烨心里慌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喊住了她。 魏沅箬回头,便见裴烨红着眼,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回头,我就当那份和离书作废,侯夫人的位子依然是你的, 如果你现在踏出这扇门,你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以后你再后悔来求我让你回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说完,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魏沅箬,眼神中有紧张,有希冀。 可说出来的话,依然高高在上,仿佛是在施舍给魏沅箬最后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魏沅箬淡淡一笑,“多谢侯爷,这么难得的机会,还是留给别的妹妹吧。” 说完,她抬起脚,跨出了侯府高高的门槛。 刚走了两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裴烨难看的脸色,在看到魏沅箬停下脚步回头的时候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甚至悄然松了口气—— “你现在反悔……” “刚刚对了一下嫁妆,才想起来,侯府这金贵难买的两扇红木大门也是我花钱添置的,我这就让人拆了带走。拿回去当柴烧也挺不错。” 裴烨脸上刚刚添上的那抹喜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面上却强撑着笑意,道:“沅箬,做事别那么过分。” “我只是要回我自己的,怎么就过分了?” 魏沅箬挑眉反问,“我要是真过分的话,侯爷今天怕是……要被要债的堵门了。” 话音落下,裴烨的脸色骤然煞白。 想起昨日和离书签下后,魏沅箬让蒹葭送过去给他的三万两银票,那种被人逼着被施舍的难堪盈满他的心口,让他的脸,骤然涨得通红。 他一向自诩清贵之流,从不沾染黄白之物,瞧不上那种为了银钱利益蝇营狗苟的勾当。 可现在,他却因为那些黄白之物被魏沅箬轻易拿捏。 裴烨心中又羞又恼,难堪至极,却还是不忘放下狠话—— “魏沅箬,你最好永远别后悔!” 这种几次三番毫无作用的威胁听得魏沅箬耳朵都起茧了。 魏沅箬没有再给裴烨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不远处,裴昭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出一颗脑袋,偷偷看着她。 见他眼神复杂又迷茫,也有即将被她抛弃的不安。 以及魏沅箬不再像从前那般哄着他的恼怒。 见魏沅箬看过来,他又赶忙将视线移开。 原是等着魏沅箬喊他,可他等了一会儿,却依然听不见魏沅箬的声音,待他回头时,只看到魏沅箬坐上马车的背影。 他心下一慌,眼神中终于流露出几分害怕来。 急匆匆地从树后跑出来,对着魏沅箬的背影吼道: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以后再也不是我娘亲了!” 可魏沅箬没有再回头。 直到看着马车缓缓驶离侯府,裴昭终于大哭了起来。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也意识到自己的娘亲可能真的不会要他了。 这种陌生的迷茫和害怕萦绕在他的心头,但不过一瞬,就被李氏给打断了。 “昭儿,我们不要那个毒妇了,你是我们侯府高贵的世子,等你长大了继承侯府,她会回来求着你收留她的。” 李氏一直给裴昭灌输这种侯府尊贵的思想,裴昭也早就被荼毒了。 因而,心头的害怕也就停留了片刻,就立即烟消云散。 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满脸愤恨道: “我不会再认她的,她以后回来求我,我也不会收留她的。” 这些话,是李氏最喜欢听到。 她笑眯眯地将裴昭揽入怀中,心肝肉地喊着。 只有裴烨此刻没有出声,愣愣地看着那两扇被人卸下来的侯府大门一言不发。 没有了大门的侯府,就像是被掀开了一层厚厚的遮羞布,内里的丑陋被外面的人一览无余。 外头那些不堪入耳的哄笑声,裴烨涨红了脸,转身拂袖离去。 李氏自然也忍受不了被外人指指点点,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去。 哭完后的裴昭,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那里早已经没有了魏沅箬的身影。 这一刻,他的眼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安。 他似乎不明白,魏沅箬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舍得离开侯府,舍得她侯夫人的地位,舍得……不要他。 另一边。 魏沅箬一行人移开侯府后,径直去了街另外一头置办的豪宅里。 早在那日她重生回来时,就早早地让蒹葭偷偷出去将宅子给置办好了。 因她如今不是侯夫人,按照朝廷对房子的规制,她只能按照六品以下官员及平民的规制,宅院的大小和户型自然是 比不上侯府的。 如今,裴烨虽然的官职虽然只是从六品,但他是继承的侯爵,房子的规制自然是按照侯爵的标准来。 尽管如此,这套宅院也足够她和那些下人们住了。 至于里面的装修和摆件,每一样都是极为精致的,远不比侯府差,尤其是现在没了她补贴的那个侯府。 第57章 侯府看上去又落魄了 因为早就做了准备,魏沅箬搬进来之后并不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去再度安置。 “蒹葭。” “奴婢在。” “取一些碎银子,感谢一些起先为我们仗义执言的乡亲们。” “是,奴婢这就去办。” 此时,魏沅箬的宅院外,还围着一群跟过来打算看戏的老百姓。 魏沅箬也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仗义执言还是为了看戏,只要这个时候在她家门外的,她都让蒹葭给了赏钱。 蒹葭明白魏沅箬的用意,自然把话说得极好听—— “乡亲们,想必这段日子京中的流言大家也都听说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家小姐也不至于和离,今日小姐能成功离开侯府,少不了各位乡亲们为我家小姐仗义执言。” ‘ “小姐心中极为感激,本想亲自出来感激各位,只是,裴侯和裴少爷把小姐伤得不轻,刚才突觉身子不适,只能吩咐奴婢出来感激各位对小姐的相助。” 蒹葭说着,一排排的丫鬟端着托盘走出来,上面堆着一堆红色的钱袋子。 “小姐说,一点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各位乡亲们喝茶。” 侯府的事,早就成了整个京中的笑话,今日魏沅箬和离,尽管她是受害者,可对一些思想不开窍的人来说,和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因而,今天,有仗义执言的,但看好戏的还是居多。 所以,魏沅箬搬着这么多嫁妆离开侯府,自然也有很多人跟过来看戏。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来看戏竟然还有钱拿。 光看那个钱袋子也知道里头说的“茶水钱”可不少。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有些原本看戏的,拿了钱后心里也有了几分愧色,自然,原本看戏的心思也变得真诚起来。 “天,一两银,魏娘子给的真多。” “魏娘子对我们都这么大方,对侯府肯定更大方。” “你们都忘了吗?当初魏娘子都乐意花五万两黄金替侯爷娶妻呢,要不是那裴侯太不要脸,也不至于让魏娘子这般心寒。” “少了魏娘子这位财神爷,那安平侯的肠子迟早得悔青咯。” “……” 在大齐,一两银子能供普通老百姓一月的开支还有剩余,他们收到后,自然高兴不已。 不消半天,魏沅箬散钱出去请乡亲们喝茶的消息便席卷了整个京城。 大家口口相传,得到消息的百姓们都来了。 粗略算一下,魏沅箬大概花出去了几百两白银。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安平侯府府中。 裴烨躲在书房半天才肯出来,随即就听到几个下人在花园里聊天。 “你不知道,我们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也都跑夫人门口领赏钱去了,夫人不愧是出身巨富之家,这出手就是大方,光是这茶水费就一个人一两银子。我们好几个人都领了。“ “也不知道咱侯爷怎么想的,这么一位财神爷在府里,他不想着好好供着,还逼着人家和离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位尚书家的小姐嫁进来的嫁妆能跟夫人比吗?” “你要改个称呼了,那是魏娘子了,可不是夫人了。” “对对对……” 裴烨听着,原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惨不忍睹。 “你们躲在这干什么?不去干活在这躲懒,信不信本侯将你们立刻发卖出去!” 裴烨突然怒吼出声,将那几个围着聊天的下人给吓了一跳。 “侯……侯爷。” 裴烨铁青着脸看着几人,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大声骂道: “活都干好了吗?地上这么多落叶还不扫?现在快到午膳时间了,饭做好了吗?就在这嚼舌根?!” 裴烨刚出来的时候,确实是把他们给吓到了。 到底是当奴才当惯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等裴烨把话说完之后,就立即有人反应过来了。 其中一负责洒扫的家丁走了出来,对裴烨道: “侯爷,侯夫人在离开之前已经把卖身契还给我们了,我们现在是自由身,不是侯府的下人。 侯爷若是还想我们干活,请先把上个月的月钱给我们结了吧,我们也不想继续留在侯府干活了,领了月钱我们就离开。” 侯府大部分的下人都是魏沅箬进侯府以后买进来的,卖身契自然也都在魏沅箬手上。 她走了,她花钱买进来的下人自然不会便宜了裴烨。 裴烨听到这话,当即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吼出声来—— “她把卖身契都还给你们了?!!” “是的,侯爷。” 另一人道,“我们当初就是侯夫人买进来,侯夫人有权利决定我们的去留,现在,我们都是良民,不是侯府的奴才。” 紧跟着,又有几个人出来,“侯爷,快把我们的月钱结了吧,我们得赶紧去别的地方找工呢。” 裴烨被气得大喘着粗气m腮帮子咬得鼓鼓的,眼中满是暴怒的神色。 “魏沅箬,你……真是好的很。” 这几日,他已经丢尽了颜面,自然不想再传出拖延下人工钱的丑事,于是,便立刻喊来账房,将那些想要离开的下人都结了工钱。 侯府账上原本就剩得不多的银子,一下子又少了三成。 领了工钱的下人们大部分都从侯府离开,只剩下一些卖身契握在李氏手中的下人们。 一时间,整个安平侯府都变得冷清了下来。 少了魏沅箬陪嫁的精致昂贵的摆件,侯府又一次变得破落了。 再配上这入冬后树木凋零,显得整个侯府更加萧条了。 和离后,一连两日,魏沅箬都待在家中没有出门,名曰“疗伤”。 “大小姐,奴婢已经拜访了王管家了,王管家跟奴婢说,等他禀明王爷之后,会再来告知我们。” 蒹葭从门外回来,见魏沅箬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吃糕点,笑着上前道。 “好。” 魏沅箬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一盘做工精美的糕点,“快吃点,刚出炉。” “谢谢大小姐。” 蒹葭也不客气,拿起来吃了一口后,又道: “大小姐,您在府中都待了两日了,要不去外面走走?” 第58章 你是妾,是不能扶正的妾 魏沅箬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吃完,拿了手帕将碎末擦干净后,道: “也好,月底了,去铺子里巡视一下。” 出门前,魏沅箬命白露给她化了一个病妆。 白露手艺好,随意倒腾两下,那妆容就跟真的病了几天似的。 脸色隐隐有些泛白,神色憔悴,再配上一件朴素的月白色襦裙和同色系披风。 整一个弱柳扶风的小白莲。 走在街上的时候,有人认出了她,眼底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魏娘子都憔悴了,那安平侯真不是东西。” “可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权贵,尽不干人事。” “……” 就这样,魏沅箬在街上走了一圈,裴烨一家子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骂。 琳琅轩。 “大小姐,您来了。” 琳琅轩的掌柜见魏沅箬进来,立即迎上前来。 “大小姐,今日店内进来一批新的翡翠料子,我让师傅打了几只祖母绿的镯子,已经送来了,您要过目一下吗?” “行,我看看。” “您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趁着这间隙,魏沅箬走到展示柜前,拿起一条红玉做的抹额放在掌心观看。 这块红玉属于新料,但玉质细腻,通体水润,虽然在琳琅轩这样的店里算不上极品,但也是上好的东西。 刚准备放下,一只雪白圆润的手伸了过来,从她手中将那条抹额拿了过去。 “这抹额不错。” 熟悉的声音,让魏沅箬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到来人的脸时,魏沅箬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 “原来是魏姐姐。” 李静姝像是才认出魏沅箬一般,娇柔的嗓音里夹着一丝淡淡的挑衅。 魏沅箬微微一笑,“李小姐。” 李静姝看着魏沅箬的脸,即使带着一丝憔悴,可丝毫掩盖不住那张绝世的容颜。 甚至,这样的憔悴带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心疼和怜惜的破碎感。 对于魏沅箬这张脸,她心里一直藏着一股不愿意承认的嫉妒,还有一种不愿意正视的危机感。 尽管现在裴烨已经跟魏沅箬和离,但她依然不敢放下对魏沅箬的戒心。 “姐姐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李静姝轻笑道。 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还没隆起的腹部—— “这件事确实是妹妹对不住你,但妹妹跟裴郎是真心相爱的,还希望姐姐不要怪妹妹。” 她故意说出这番话,试图激怒魏沅箬。 最好是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那就更好了。 她最讨厌看到魏沅箬这张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脸。 魏沅箬却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对她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纠正李小姐,之前你喊我姐姐,我以为你是上赶着给裴烨做妾,这声姐姐我就受了,可现在,我都跟裴烨和离了,你还喊我姐姐,我就明白了。”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在李静姝疑惑又防备的眼神中,继续道: “原来李小姐一直都不知道,其实你比我大两岁吗?你的这声姐姐,我受之有愧呢。” 魏沅箬这话一落下,李静姝的脸色就变了。 魏沅箬如今二十岁,李静姝比她大两岁,在这个十五岁及笄就议亲的年纪,属实是老姑娘了。 从前,她跟裴烨青梅竹马,两家默许了裴烨跟李静姝的婚事。 后来,侯府没落,李家开始装傻,绝口不提跟裴家的婚事。 加上两家并没有交换庚帖,裴家即使想赖上李家都找不到理由。 再加上李静姝当时一心想要嫁给摄政王萧胤,眼里哪里能看得到裴烨。 偏偏,萧胤从来不曾提过娶妻之事。 前几年,皇帝没亲政,李家便以为萧胤会在等皇帝亲政之后再提娶妻之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直拖着不给李静姝相看。 一年一年过去,一直拖到年岁大了。 跟尚书府门当户对且年岁差不多的儿郎都议亲了,剩下的不是丧偶就是门第低于李家,李静姝就更加看不上了。 等到裴烨重振侯府,考上了探花,皇帝有意栽培裴烨,李家便又动了心思。 也正因如此,才会明知道裴烨有妻室的情况下,并不自知两人私下来往。 李静姝也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成摄政王妃,再拖下去只会更加不好找人家,裴烨自然是她如今能看到的最好的。 只可惜,裴烨已经娶了妻。 她只能步步为营,暗中谋划,甚至不惜坏了名声也要珠胎暗结,无非就是想要取代魏沅箬成为侯夫人。 凭她跟裴烨年少时的交情, 再加上她温柔小意地体贴,以及尚书府的助力。 果然,裴烨对她上了心,答应娶她为平妻。 当然,平妻只是第一步。 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侯夫人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若不是后来…… 现在,听到魏沅箬特意指出她的年纪,李静姝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她目光阴沉地瞪了魏沅箬一会儿,随即又笑了起来,道: “那又如何,即使我年纪比你大,裴郎还是为了把侯夫人的位子留给我而跟你和离了。你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以后也得喊我做娘,魏沅箬,你拿什么跟我比?” 李静姝洋洋得意,试图再次激怒魏沅箬,却已然忘了一个事实。 她的话一说完,魏沅箬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李静姝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没什么。” 魏沅箬用手绢压了压翘起的嘴角,目光落在李静姝的小腹上,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没想到李小姐这都还没显怀就容易忘事儿了? 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你是妾啊,是不能扶正的妾啊,侯夫人的位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魏沅箬话音落下,李静姝的脸色又是一变。 对上魏沅箬幸灾乐祸的眼神,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着。 她的眼神,仿若一条淬了毒液的蛇,想要咬魏沅箬一口。 “那又怎么样,烨哥哥还是要我不要你,魏沅箬,不管你表现得多洒脱,你还是比不过我,烨哥哥这辈子都只是我的。”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能赢过魏沅箬的点,李静姝又得意起来。 第59章 摄政王怎么来了 “对对对,你的烨哥哥这么好,你赶紧抓紧了,千万不要放出去祸害别人。” 魏沅箬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你……” 见魏沅箬这般不在意的模样,李静姝有些不甘心。 她看着魏沅箬,冷哼了一声,道: “魏沅箬,你就装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得很。你一个被夫家赶出去的女人,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魏沅箬懒得搭理她。 正好钱掌柜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了几个通体碧绿的祖母绿翡翠镯。 “大小姐,您请过目。” 钱掌柜将托盘放到魏沅箬面前,却直接忽视了一旁的李静姝。 见自己被忽视,李静姝心下顿感不满。 这琳琅轩的掌柜是眼瞎吗? 她堂堂尚书千金在这他不接待,却上赶着去讨好魏沅箬这个被和离的下堂妇,简直有眼无珠! 魏沅箬却没管李静姝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从托盘里取出一只绿的不带半点瑕疵的镯子。 无论是种水,颜色还是做工都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刚要往手上戴,却见李静姝突然伸手过来要抢。 魏沅箬立即反应过来, 手往边上一躲,李静姝抢了个空。 “李小姐这是?” 魏沅箬看着李静姝眼底的不甘,明知故问道。 李静姝却不理她,而是看向钱掌柜,颐指气使道: “这镯子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钱掌柜眼睛一亮,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魏沅箬。 “这是我先看上的,李小姐这是抢东西抢上瘾了,现在连一只镯子都不放过?” 魏沅箬故作愤怒,而这正中李静姝的下怀。 “好东西谁都喜欢,你又没买下来,怎么算抢呢?” 李静姝不以为然地一笑,继而看向钱掌柜。 “快把这镯子给本小姐包起来。” 钱掌柜刚要应下,就听魏沅箬道:“我出双倍价。” 钱掌柜:“???” 大小姐这是? 尽管钱掌柜自己的东家因为安平侯不做人被和离了,却并不认识安平侯府那个不知廉耻的外室就是面前这趾高气扬的女子。 琳琅轩是开门做生意的,这一开门就接这么大一单子,有钱不赚是傻子,大小姐怎么还抬价了? 李静姝这阵子因为魏沅箬挨了不少骂,贵女圈里的人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却渐渐跟她少了来往。 那些未出阁的女子生怕跟她待久了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再加上,因为魏沅箬在国公府那一闹,裴烨被御史台弹劾到了皇帝跟前,生生地让她成了侯府的妾室,与侯夫人的位子无缘。 这些她不会怪裴烨,也不怪弹劾他们的御史,更不敢去怪皇帝,自然,这些怨气全部怪到了魏沅箬头上。 现在,见魏沅箬要花双倍价钱去抢,光是争那一口气,她都要从魏沅箬的手上把这镯子抢到手。 “魏沅箬,你以为就你有钱?” 李静姝冷笑了一声,眼神傲慢地看向钱掌柜,“我出三倍价。” 钱掌柜眼珠子亮得犹如夜明珠,让整个琳琅轩的大堂更加亮堂了。 李静姝说完,目光挑衅地看向魏沅箬。 见魏沅箬眼含怒意,终于被她”激怒”了,可她并没有再喊价。 原价基础上的三倍…… 嗯,大赚了一笔。 再往上喊就超出李静姝能承担的价格了,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李静姝见魏沅箬“落败”,眼中的得意更是溢出了眼眶。 “魏沅箬,你争不过我的,男人你抢不过,就是这镯子,你也抢不过。” 说完,她冷哼了一声,对此时高兴得满脸堆笑的钱掌柜道: “还不把镯子包起来。” “是,是,姑娘稍等。” 钱掌柜赶忙回到柜台前,取了一个外形精美的红木盒子,刚要将镯子包好放进去,又听李静姝道: “慢着。” 钱掌柜心脏一突,可别是这大户要反悔了呦。 光是这么一想,钱掌柜就心痛得心头滴血。 见李静姝取来那只镯子,“不用包了,我直接戴手上。” 说着,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套。 许氏因为怀了孕的缘故,李静姝丰腴了不少。 一开始为了跟魏沅箬争镯子,她没有去注意圈口的大小,这会儿镯子刚套上手,她便愣住了。 镯子卡在手掌上不论如何都进不去,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又见魏沅箬这个时候朝她看过来,视线落在镯子上,一脸的虎视眈眈的模样。 似乎只要她反悔,她就要将镯子抢回去。 李静姝自然不肯,僵持了几秒后,见钱掌柜很是上道地上前: “许是这冬日气候太干,小人这就让人给姑娘取手霜来。” 手霜取来了,钱掌柜又喊来店中专门服务女客的女使前来。 在女使的帮助下,那镯子终于成功地戴到了李静姝的手腕上。 不得不说,这翡翠镯子着实诱人。 刚一戴上,就衬得李静姝的手腕又白又美。 以至于直接让人忽视了她戴手镯时手背被硌出的那一片通红之色。 “姑娘的手真漂亮,戴上这镯子就更美了。” 女使夸赞道,听得李静姝满脸喜色。 再看魏沅箬一直待在店中不走,又洋洋得意地上前。 “我说了,不论是镯子还是男人,你都抢不过我的,你看上的镯子是我的,你爱的男人也是我的。” “噗嗤。” 李静姝的声音刚落,就听到琳琅轩门口,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魏沅箬抬眼看去,眼底蓦地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萧胤怎么来了? 今日的他,穿了一件跟她身上的颜色一样的月白色锦袍。 坐在轮椅上,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却依然盖不住他天潢贵胄的气质。 同他一起的,并不是王管家,而是另一位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 魏沅箬认得这青年,正是镇国公的嫡长孙,世子霍昶之子,霍书言。 李静姝自然也认得此二人。 当她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萧胤时,她还是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眼神亮亮地看着萧胤。 下一秒,快步走到萧胤跟前,找了一个自觉足以惹人怜爱的姿态,向萧胤行礼道: “姝儿见过王爷,见过霍公子。” 第60章 第一次见有人捡破烂捡这么开心 姝儿…… 魏沅箬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这个动作虽然不明显,却被萧胤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唇角抿了抿,压住了上翘的弧度。 到底是自己暗恋的男人,尽管李静姝如今是裴烨的人了,可那双落在萧胤脸上的目光依然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缱绻。 “咳咳。” 霍书言轻咳了两声,面带微笑地对萧胤道: “尚书府出来的姑娘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李静姝听霍书言那说话的语气,以为是在夸她。 尤其是在注意到萧胤微微弯起的嘴角,更是喜不自胜,心跳都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刚要开口,又听霍书言道: ”本少爷第一次见有人捡破烂捡这么开心的。” 霍书言的话让李静姝嘴角刚刚漾开的笑容骤然一滞,她下意识地朝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看去。 那通体的绿色衬得她的手腕白皙漂亮,不管怎么看都跟“破烂”搭不上边。 可霍书言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他说是破烂,自然不会有错。 当即,她面露怒色,转头看向钱掌柜,刚要发火,又想起萧胤在这,又收敛怒容。 她来到钱掌柜面前,面露委屈道: “掌柜的,我也算是琳琅轩的老主顾了,一直相信你们店里的宝石品质,没想到你竟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卖这么一只破烂给我?你……你太过分了。” 说着,她掩面拭泪,我见犹怜。 要不是知道李静姝是什么样的人,连魏沅箬都忍不住要上去给李静姝一个安慰的拥抱。 钱掌柜惊呆了,猛地拍一下大腿,指天发誓道: “天地良心,我们琳琅轩在京中也开了五年之久,这京中大户都是我们琳琅轩的老主顾,我们怎么能卖假货砸自己的招牌,这位姑娘可不能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啊。” 这个时候,店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一些打扮贵气的夫人小姐们,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李静姝。 都是贵女圈的人,自然有不少人认出她了。 “是啊,李小姐,我们可都是琳琅轩的老主顾,可从未听说谁在琳琅轩买到假货的,你手上这只镯子,不论成色还是做工皆是上上之品,怎么可能是假货?” 其中一位夫人道。 李静姝看了那位夫人一眼,委屈地看向霍书言,道: “可刚才霍公子说我捡了破烂,难不成霍公子还会看错不成?” 李静姝这话,既解释了自己不是在无理取闹,又不动声色地讨好了霍书言。 也是这个时候,进店的人才注意到霍书言身后那一言不发的男人。 刚才注意力只顾着李静姝了,却没注意到这尊大佛竟然也在。 正待上前行礼,却被萧胤的眼神给阻止了。 众人只能讪讪地站在一旁。 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卖珠宝玉石的地方会跟这位杀神大佛同处一室,浑身上下都显得十分不自在。 霍书言把玩着手上的长箫,长箫在他手上犹如原本就长在他手上一般,使起来游刃有余。 而这个动作让霍书言此人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同时又有些玩世不恭。 他笑着摇头否认道:“本公子可没说这只镯子是破烂,李姑娘怕是理解错了。” 李静姝一愣,下意识地就要问,“那您刚才……”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难堪极了。 她显然是想起来了当时她对魏沅箬说的话,她抢了魏沅箬想要的镯子,也抢了魏沅箬爱的男人…… 霍书言说他口中的破烂不是镯子,那不就是指…… 她在魏沅箬面前因为抢到裴烨的洋洋得意,却因为霍书言一句“破烂”而碎得彻彻底底。 她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胜了魏沅箬而引以为傲,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的这个行为,只是一个笑话。 她想起刚才萧胤嘴角无意间勾起的那抹笑,脸色更是煞白一片。 她没想到连一向不爱八卦不苟言笑的摄政王都在笑话她。 这对李静姝来说,无疑是更大的打击。 毕竟,这个男人是她暗恋多年,甚至不惜蹉跎了自己多年的男人啊。 感受到周围那么多双看戏的目光,李静姝只觉得两颊发烫,难堪得恨不得找块地钻进去。 没有料到萧胤会来,魏沅箬也不想再在李静姝身上浪费时间,便对钱掌柜暗暗使了个眼色。 钱掌柜会意,立即上前,笑眯眯地对李静姝道: “李小姐,既然现在证实这枚镯子并非假货,您也已经戴上了,不如现在就把账结了吧?” 李静姝脸色多次变换后,才装作没听懂霍书言话里的意思,转而对钱掌柜道: “你急什么,是担心本小姐会赖账不成?” 李静姝对丫鬟使了个眼色,问钱掌柜道: “这镯子多少钱?” “一千两银。” 钱掌柜微微弯着腰,神色谄媚。 李静姝脸色微变,显然,这个价格超出了她的预期,但好在是她能承受的范围,便让丫鬟给了钱。 钱掌柜看着托盘里的放着的银票,面露难色,“这……” “又怎么了?” “李小姐忘了,您刚才可是三倍价从我手上抢下这个镯子的,一千两只是原价而已。” 魏沅箬笑着上前,提醒道。 李静姝脸色骤变,禁不住提高了音量,怒而看向钱掌柜,“三千两?你们店这是抢钱吗?“ 有魏沅箬在,钱掌柜倒也不虚,语气虽然谦卑,但内里强硬—— “琳琅轩在这京中开铺子数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李小姐既然说是我们的老主顾,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说着,他看向李静姝早早戴在手上的祖母绿玉镯,道: “这镯子就在这里,价值和品质都是有目共睹的,相信大家都明白这一千两的价格并没有宰人。” 李静姝被钱掌柜怼得脸色煞白,指着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想来这个价格李小姐觉得贵,那不如给我,我刚才说出双倍价依然算数。” 魏沅箬见缝插针地开口道。 李静姝闻言自然不肯。 第61章 什么?摄政王要娶妻了? 手镯都已经戴在手上了,她要是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下来给魏沅箬,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又输给了魏沅箬吗? 如今这般处境,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愿意在魏沅箬面前低头认输的。 魏沅箬也是料准了她这个心思,只要自己稍微说点话激一下她,她就会乖乖买单。 “本小姐看中的东西,哪有退回的道理,三千就三千。” 她面露痛色,却还是咬牙对丫鬟道:“翠儿,给钱。” “是,大小姐。” 给了钱,李静姝虽然肉痛,却还是洋洋得意地看向魏沅箬。 魏沅箬点头含笑,“谢谢李小姐慷慨。” 李静姝还没明白过来魏沅箬这话的意思,就听魏沅箬道:“钱掌柜。” “东家,您有何吩咐?” “今日我高兴,凡进店消费的贵客们,所有珍品一律半价。” 在场的人一听,眼睛瞬间一亮。 要知道,这些年,琳琅轩卖的宝石品质好,但价格高,且一直都是一口价从不打折。 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人意料地半价出售,看样子,这侯夫人……哦,不,魏娘子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 也对,刚从李静姝那里坑了几千呢。 于是,进店的人以及守在门口观望的人皆蜂拥而入,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被抢光了。 唯独李静姝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目光阴狠地盯着魏沅箬,“东家?”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琳琅轩是你的?” 魏沅箬但笑不语,显然默认了。 “魏沅箬,你坑我钱?” 她尖叫出声,“一千两银子的镯子,你卖我三千两,你分明就是在骗我!” 李静姝气急,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魏沅箬坑了几千两银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相比之下,魏沅箬却始终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笑道: “镯子是你自己要抢的,三倍价也是你自己开口出的,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强迫你什么,怎么就叫骗呢。” “可……可这家店是你的,你故意跟我抬价,想让我出高价!” 李静姝一开始没什么底气,可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无比有道理,当即便理直气壮起来。 魏沅箬笑得漫不经心—— “我是店主,这镯子我自己也喜欢,我出双倍买下我自己店里的镯子,是哪条律法不允许我出钱买自己店里的东西吗?” 面对魏沅箬的反问,李静姝被噎住了。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反驳, 魏沅箬又道: “我出双倍价要买下,就是不愿意出售,我见你愿意出三倍,想来是真喜欢,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非君子,但也想成人之美,你要,就让你了,你怎么现在还反过来说我骗你钱呢?真是好没道理。” “你……你……” 李静姝气得涨红了脸,可“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目光怨毒地瞪着魏沅箬,气得连连喘气。 “罢了。” 魏沅箬又叹了口气—— “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万不能气坏身子,既然你觉得被骗了,那便把镯子留下吧,钱掌柜,把三千两银子退还给李小姐。” 魏沅箬这话说出来,一心一意为李静姝着想的模样,可听在李静姝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觉得魏沅箬是拐弯抹角地讽刺她买不起。 “我不需要你烂好心!” 魏沅箬眉头轻蹙,“李小姐,别闹了,小心动了胎气,裴侯追究起来,小店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魏沅箬一再提起李静姝怀孕,现在又将裴烨拉出来,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又将二人未婚先孕,珠胎暗结的丑事拉出来凌迟了一遍。 李静姝察觉到周围那些双指指点点的嘲笑目光,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人群中,甚至想起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也不知道那李尚书是怎么教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的,无媒苟合出来的野种,不好好在家藏着掖着,还大摇大摆到街上招摇,现在又大张旗鼓跑到原配店里闹事,换成我女儿,早把她的腿给打断了。” “说起疼女儿这事儿,还得是咱兵书尚书大人。” “……” 听着周围那毫无顾忌的议论声,李静姝脸色瞬间煞白,涨红着脸,恨不得立即逃离。 她想反驳,想骂那些嚼舌根的, 可抬眼望去,进店的贵人们,没几个是她能骂的,只能红着眼,泪眼朦胧,将那股委屈给忍下了。 她不敢骂这些人,却敢把怒火尽数泼在魏沅箬头上。 她如今离了安平侯,再有钱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低贱商户。 对付她,她有的是机会。 魏沅箬,你给我等着。 她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却被两声带着低喘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咳咳……” 萧胤轻掩着唇,发出低低的咳嗽声,嘴角却无意识地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目光仿佛凝聚了一层暖光,散落在魏沅箬的身上。 “看来本王今日来得正是时候。” 魏沅箬这才猛地想起萧胤还在这,刚刚只顾着应付李静姝,差点把这位大佛给忘了。 她看向萧胤,脸上立即堆起笑意,来到萧胤面前,行了个礼,才道: “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是民女招待不周了。” 萧胤不语,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笑道: “本王要给未来的王妃挑几样礼物,魏娘子眼光独到,不如……亲自为本王挑一挑?” 魏沅箬表情微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萧胤,正好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萧胤这话说起来,有点像是在……调戏她。 殊不知,萧胤口中那一句“未来王妃”把进店的贵人们都惊了一大跳。 一个个都面露惊讶地看向萧胤,显然是被他这句话给惊到了。 未来王妃? 什么意思? 摄政王这是准备娶妻了? 没听说呀。 皇上亲政都一年多了,几次提出要给摄政王赐婚,摄政王不都拒绝了吗? 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未来王妃来了? 大家的兴致都被萧胤口中神秘的“未来王妃”给挑起来了。 第62章 本王来给未来王妃挑礼物 竟然连半价的珠宝玉石都忘记了挑,一个个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想暗暗打听那位摄政王妃到底是谁,好早点去抱大腿。 萧胤见魏沅箬愣怔,低笑了一声,问道: “怎么?魏娘子可是有为难之处?” 魏沅箬回神,讪讪一笑,道: “不知……王爷需要哪些?民妇让掌柜取来让王爷您过目?” 萧胤微微抬了抬手,道: “不必麻烦,本王相信魏娘子的眼光,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价钱不是问题。” “这……” 莫名的,魏沅箬有些心虚起来。 尤其是那句“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一副土大款的口气,听得她耳根发热。 此时的店内,除了那些震惊于萧胤要娶妻的贵妇人们之外,更不敢置信的,就属李静姝了。 她等了那么多年,拒绝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就是为了等他娶妻,她也想争一把。 可等到她放弃了,绝望了,放下矜持和尊严去讨好裴烨的时候,他又打算娶妻了? 王爷他……他怎么能这样戏耍于她? 他知不知道她等了他多少年,又蹉跎了多少年的青春? 魏沅箬正要说话,就见李静姝眼睛红红地看着萧胤,眼底布满了哀伤和愤懑。 仿佛萧胤是那个辜负过她的绝世渣男。 要是看裴烨看到李静姝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萧胤,不知道肺会不会给气炸掉。 魏沅箬无心去关心李静姝的心情,更怕李静姝突然发疯惹怒了萧胤,连累了她的铺子。 毕竟,一个婚前珠胎暗结都敢厚着脸皮在外招摇的女人,她实在是不敢想李静姝会再做出什么奇葩之事。 这个世上有两种人最可怕,一种蠢,一种坏。 而李静姝这两样都沾了,又蠢又坏。 压下心头的思绪,她走到萧胤跟前,道: “王爷,本店还有许多珍品在二楼,劳烦王爷您移驾上楼看看?” 见萧胤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道:“好。” 看着萧胤随着魏沅箬上了楼,李静姝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魏沅箬,眼底的妒意几乎要溢出来。 二楼,装修精致华贵的雅间。 ”王爷请用茶。” “多谢……夫人。” 萧胤苍白的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一声“夫人”温柔缱绻,听得她眉心一跳,却又故作沉静。 倒是一旁的某个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萧胤闻声看去,霍书言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掩饰尴尬一般地摸了摸鼻尖,道: “哥,我想起有点事要办,你先在这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跟着,他又对魏沅箬微微作揖,道: “魏娘子,我哥就劳烦你先照顾一下了。” “霍公子客气了。” 魏沅箬赶忙还礼。 看着霍书言离去的背影,魏沅箬眉头一挑。 哥? 霍书言跟萧胤关系这么好? 都喊上哥了? 据他所知,现在的镇国公和先帝一起跟随太祖皇帝和老镇国公打天下。 镇国公跟先帝年岁相同又称兄道弟,萧胤年纪虽小,但作为太祖皇帝最小的儿子,辈分在这。 算起来,萧胤都是霍书言爷爷辈的人物了,怎的还叫上哥了? 不怕他爷爷镇国公听到了揍他?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偏,魏沅箬忍不住想笑。 一想到霍书言喊25岁的萧胤为阿公,魏沅箬的唇角禁不住抽了一下。 “在想什么?” 思绪被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 魏沅箬回过神来时,见萧胤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想到自己的恶趣味突然被抓包,魏沅箬不由得心虚了一下。 “没什么,王爷,您请用茶。” 魏沅箬快速转移了萧胤的注意力。 所幸,萧胤只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追问,只是端起茶饶有兴致地品了品,而后又放下。 此时,钱掌柜已经命人将店里所有的珍品都端进来,在雅间内排成一排任由萧胤挑选。 待所有人退下之后,萧胤看向魏沅箬,眼角噙着笑意,道: “夫人可有喜欢的?” “呃……” 听“夫人”两个字从萧胤口中喊出来,魏沅箬听着总觉得别扭得紧,便忍不住纠正道: “王爷,我如今已与裴烨和离,早就不是什么侯夫人了,您还是别再喊我夫人了。” 萧胤闻言,愣怔了半秒,随后,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从善如流道: “那本王该喊你什么?沅箬?箬箬,还是……王妃?” 魏沅箬:“……” 她……这是又被摄政王调戏了? 这真的是她上辈子见的那个不苟言笑,号称冷面杀神的活阎王吗? 她嘴角抽了抽,“王爷您……还挺幽默的。” 萧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要本王三媒六聘迎娶你吗?这些称呼有何不对?” 魏沅箬:“……” 倒也……没什么不对,就是听着太过亲密了一些。 她知道,像这些权贵人家,对妻子的称呼可没这么亲密,大多如李氏那般,喊她“魏氏”。 裴烨倒是会喊她名字,但那一声声“沅箬”,也不过就是虚情假意罢了。 而她虽然跟萧胤谈好条件,让他娶她当王妃,可在称呼方面她从未多想。 她以为萧胤顶多就是同其他权贵一样喊她“魏氏”,礼貌一些的,喊她一声魏娘子而已。 谁能想到,他会在这称呼上较上真了。 她没在这个点上跟萧胤进行进一步的讨论,本就是各取所需,各为己利的合作而已,这些小细节不需要较真。 “王爷您同其他人一样,喊我魏娘子即可。”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轻笑从萧胤嘴里传出。 他今日挺能笑,看样子心情是挺不错的。 魏沅箬在心中如是下结论道。 “本王天潢贵胄,当朝皇叔,怎么能跟别人一样?” 魏沅箬:”……“ 她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萧胤,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太不像萧胤了。 谁家正经王爷会对一个女娘的称呼这么上纲上线的,连身份都摆上了。 “魏娘子……魏娘子……” 萧胤嘴里重复低喃着这个称呼。 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认真,随后,又摇了摇头,道: “这个称呼……不太妥帖。不如……” 他又看向魏沅箬,眼神中涌动着异样的光,看得魏沅箬一脸懵。 第63章 怀疑自己被萧胤调戏了 不如什么? 正疑惑着,萧胤对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 魏沅箬听话地走近了几分。 “俯下身来。” 萧胤道。 魏沅箬听话地弯下腰,离他又近了几分。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萧胤的嘴唇覆在她耳边。 男人温热的气息,瞬间环绕在她的耳畔,吓得她的身子本能地发出一阵颤栗,下意识地要躲开。 可萧胤却快她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指冰凉如铁,冷意透过腕上的肌肤席卷她全身,让她又是禁不住一颤。 耳边,传来萧胤戏谑的笑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挑逗和暧昧的气音,道: “若是把魏字去掉就合适了,你觉得呢?” 把魏字去掉? 把魏字去掉……魏字去掉……字去掉……去掉……掉…… 魏娘子?娘……娘子? 魏沅箬瞪大了双眼。 甚至忘了萧胤的唇还停留在她耳边。 她惊得猛然一回头,唇瓣沿着萧胤的薄唇摩擦而过…… 轰的一下,魏沅箬觉得自己脑子仿佛炸了一般。 看着萧胤那张似真非真,似远若近的俊脸,大脑一片空白,连反应都忘了。 “叫娘子,独一无二的称呼,更适合独一无二的本王,你觉得呢?” 萧胤压着笑意的声音终于将魏沅箬从愕然中拉回了神。 这一下,魏沅箬确定,自己被萧胤调戏了。 萧胤此人,可没有在外人跟前表现得那般冷漠和正经。 不过,她紧张什么? 都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像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一般害羞做什么? 当初还不是她自己主动找上萧胤要嫁他的,现在反倒扭捏起来就说不过去了。 本来她前几天让蒹葭去找王管家就是要提嫁娶之事,现在萧胤既然主动提起,她自然是要赶紧抓住机会的,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镇定下来,只是那烧得绯红的耳根此刻尚未褪去余热,她看向萧胤,问道: “王爷说的对,娘子这个称呼确实独一独二,那不知道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迎娶我?这没名没分的,就要这么独一无二的称呼,传出去不太好听,王爷您说是吧?” 她压下心头始终不能压下去的狂跳的心脏,直视着萧胤含着笑意的眸子不敢回避。 生怕自己一回避就露了怯,失了谈条件的底气。 萧胤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片刻后,几声沉闷的低笑从他的胸腔发出,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听得魏沅箬一脸莫名。 “咳咳……咳咳……” 大概是笑得太用力,萧胤随即又咳嗽起来。 咳得有些厉害,倒是让他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此刻也红润了许多。 “王爷,您别笑了,小心体内的毒素跑得更快了。” 魏沅箬无奈地提醒道,刚才的那点暧昧的涟漪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踪。 她上前抓过萧胤的手,指尖在萧胤手背上的某几个穴位用力按下。 很快,萧胤的咳嗽便慢慢止住,呼吸也逐渐匀称起来。 萧胤抬眼看向魏沅箬,眼底不禁生出些许微不可察的讶异来。 随随便便按了按他的手背,就能帮他止住咳嗽,这小女子当真是不简单。 从一开始她提出能解她身上的毒,能治好他的双腿,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 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也不过就是存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 可她刚才这一手,却让他原本那点隐秘的心思,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王爷,你好点了吗?” 魏沅箬的声音,打断了萧胤的思绪。 他回神,见魏沅箬还抓着他的手不放,眸光微转,又添了几分捉弄她的心思。 他反手握住魏沅箬的手,中毒后长期冰凉的手心,此刻因为抓着魏沅箬的手而感受到长久的暖意。 “娘子的手,真暖。” “魏娘子。” 魏沅箬一脸正色地纠正道。 哪怕此刻被萧胤握着手,她也一脸坦荡,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尽管此刻,她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眼神也不自觉地回避着萧胤的目光。 “好,好,好,魏娘子。” 萧胤无奈改口,这三声“好”字,竟带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来。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萧胤的手中抽出,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着的珍品玉石,道: “王爷,您来看看,可有中意的?” 萧胤推着轮椅上前,只看了一眼,便道: “刚才本王在楼下便说过了,是给未来王妃挑的。” 他抬眸看向魏沅箬,薄唇微勾,道: “你就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来挑。” ”其实……也不用。” 魏沅箬拒绝。 她只是要一个摄政王妃的身份而已,再收萧胤的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为何?” 萧胤看向魏沅箬,脸上的笑意已经敛下。 他似乎是猜到了魏沅箬心里在想什么,原本带笑的眉宇间,添了几分无端的冷色。 魏沅箬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却不明白为什么。 “王爷,这些礼物都太贵重了,当初就说好了,您给我王妃的身份,我给您治病解毒,您无需再额外送我东西。” 她都想好了,当初要求萧胤三媒六聘娶她,那些聘礼她到时候都是要还给萧胤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得太多往往下场都不会好。 她要跟萧胤合作,更加不能让萧胤认为她这人贪心不足,既要又要。 因而,萧胤送的礼,她不能要。 可她的话刚说完,却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骤降。 那种上辈子久违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发现……萧胤似乎更生气了。 怎么回事? 她都不贪他的东西,他怎地还生气的? 魏沅箬一脸莫名,可心知在这种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能惹这位爷不高兴,便赶忙又道: “王爷,您放心,我真不贪您的东西,等我跟您成亲后,您下的聘礼,我也会一并还你的。” 她把自己的打算也跟萧胤说了,萧胤的脸色,更沉了。 魏沅箬:“……” 果然还是上辈子那个活阎王,她就说,这人性格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上一刻对你笑嘻嘻,下一刻变成大疯批。 第64章 渣男前夫找上门 “要不……我再分点嫁妆给你?” 魏沅箬小声道,却越说越心虚。 萧胤不说话,脸上的笑早就消失不见了。 只那扑面而来的威压感越来越重,重得魏沅箬抬不起头来。 她不说话了。 越说越错,多说多错,不说总没错。 半晌, 听萧胤冷哼了一声,“怎么不说了?” 魏沅箬:“……” 她掀了掀眼皮,小心地觑了萧胤一眼,像是豁出去一般,问道: “王爷,您生气啦?” 虽然她不知道萧胤为什么生气,但肯定是生气了。 这种时候得长嘴,话得说明白了,要是不明不白地把萧胤气走了,万一他不成亲了怎么办? 只见萧胤睨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 “本王为何生气?魏娘子这么大方,什么都不图,还要分嫁妆给本王,本王高兴都来不及,能生什么气?” 魏沅箬:“……” 就……就听着阴阳怪气的。 魏沅箬实在是猜不透萧胤的心思,这活阎王的心思就跟罩了金钟罩似的,难猜极了。 原以为不说话总没错,现在发现不说话也错,她能怎么办? 魏沅箬有些苦恼,站在一旁不吭声。 萧胤看着她,自知自己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有再为难她,便道: “罢了,本就是为你挑的聘礼,你若不喜,便算了。” 魏沅箬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再拒绝就有些装模作样了。 不好拂了萧胤的好意,便用力点了点头,赶紧道: “要的,要的。” 萧胤的唇角弯了一下,即使弧度不太明显,魏沅箬却发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早说呀,既然作为聘礼,那名义上的过场还是得走一走的,大不了到时候嫁进王府后,把聘礼充入公中就行。 魏沅箬走到那一整排的宝石前。 有红得滴血的血玉抹额, 有嵌着白月光翡翠的腰封,祖母绿耳坠,圆润耀眼的东珠镶嵌而成的华胜等等。 即使是自己店中的宝物,魏沅箬依然看得眼花缭乱。 就……每一样都想要。 魏沅箬心里这样想着,到底没好意思当着萧胤的面说出口。 她挑了一条嵌着血玉的抹额,对萧胤道: “王爷,就这条抹额吧,您看这血玉,红如血,衬得人都白皙了不少。” “你喜欢就好。” 萧胤语气淡淡地开口。 “喜欢的,喜欢的。” 魏沅箬赶忙道,“王爷您是贵客,这抹额,我让钱掌柜给您打个折扣。” “不是已经半价了吗?” 萧胤问道。 “您是天潢贵胄,当朝皇叔,折扣也当独一无二,怎能旁人一样?” 魏沅箬拿他之前的话逗他,萧胤一愣,随即便朗笑出声。 “随你,总归你嫁进王府后,王府的中馈也交给你,这钱多钱少也都是你的。” 萧胤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倒是把魏沅箬给吓了一大跳。 这都还没成亲呢,他都想好把中馈交给他了? 这……都说这人心思深沉,可这……会不会太实诚了一些。 她自诩自己家财万贯,可那是摄政王府啊,那财富跟她的比起来,绝对不遑多让,就这么轻轻松松交给她管? 魏沅箬突然觉得,什么老奸巨猾,什么心机深沉,根本不适合萧胤。 这家伙,单纯得很,一点都不怕她把他家给偷了。 萧胤没有在店内多待,只留下一句“这些本王都要了”后,在魏沅箬错愕的眼神中,提出告辞。 此时,霍书言也已经回来了,看到魏沅箬推着萧胤的轮椅从专用的通道下来,赶忙迎了上去。 “麻烦魏娘子了。” “霍公子客气了。” 霍书言推着萧胤离开店内,刚出门,见萧胤回头看向魏沅箬,道:“等本王的消息。” 他没有明说,魏沅箬却明白了。 这是等着他上门提亲来了。 了了一桩心事,魏沅箬松了口气,回到店内,便看到钱掌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大小姐,您可真是咱们店内的财神爷啊,您今日一来,就接了摄政王府这么一个大单子,我们二楼的那些珍品,没想到王爷全给买了,啧啧啧……” 钱掌柜一边笑一边感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这好命,能嫁给权势滔天还这般疼爱妻子的摄政王。” 魏沅箬:“……” 是你家刚和离没多久的“好命”东家。 爱妻不爱妻不知道,总之,你家“好命”的东家也有守寡的可能。 “欸,也不对,我看王爷他,不良于行,又病弱的样子,听说是中了剧毒,随时会……” 说到这,钱掌柜停顿了一下,像是怕说坏话被人抓到一般,赶紧压低了声音,道: “这姑娘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也怪可怜的。” 这么一想,王爷买这么多东西给那姑娘也没啥,当做补偿了。 魏沅箬嘴角抽了抽,小声地接了一句,“万一王爷娶了那姑娘就不会死了呢?” 钱掌柜:“啊?难不成那姑娘嫁过去是给王爷冲喜的?” 魏沅箬:“……” 冲喜…… 嗯,算是吧。 魏沅箬不知道萧胤什么时候来提亲,但有了他那句话,她就安心下来等着了。 只是她没想到和离后,她还会遇见裴昭。 他的身旁还跟着恨不得跟她永远断绝母子关系的裴昭。 这日,她去了名下的慈幼院巡查,并送一些过冬的棉衣鞋袜过去。 因为东西太多,她闲着没事,也便帮着那些人一起将东西搬进去。 可刚搬完一趟出来,就撞见裴烨父子俩站在慈幼院的门口,两人皆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晦气。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继续从板车上往下搬东西。 刚转身,裴烨已经拦在她面前,拧着眉,面露不满地看着她。 “好狗不挡道,侯爷这是要当恶狗了?” 魏沅箬语气不善道。 面对魏沅箬这冷漠的态度,裴烨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道: “都和离这么久了,还没消气?” 魏沅箬:“……” 这人怕不是有病? 她费了那么大的劲跟他和离,他到现在竟然还以为她是在跟他闹脾气? 魏沅箬懒得搭理他,继续搬着东西往里走。 可裴烨依然死死地拦在她跟前,不肯让路。 第65章 吃软饭吃上瘾了是吧? 见他捏了捏眉心,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沅箬,我当日答应和离,是想让你好好冷静一段时间,等你消了气我再接你回来,并不是真的打算跟你和离。” 魏沅箬被裴烨这无耻的话给惊呆了。 她抬眼看着裴烨,对上他故作深情的目光,笑了一下,道: “难道你不是怕不和离就无法从我手中拿到钱去还印子钱吗?” 她直接戳穿了裴烨的心思。 裴烨有些懊恼地蹙起眉,刚要反驳,就见魏沅箬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我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你……” 裴烨脸色一沉,刚要发火,却又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了下来。 他看着魏沅箬搬东西的动作,蹙眉道: “你看看你,离了侯府后成什么样子?没了侯夫人这个身份,你就沦落到干这个了?” 魏沅箬:“???” 这人脑子被狗吃了吧? 她和离后搬走了这么多的嫁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会对她用“沦落”这两个字? 魏沅箬连半个字都懒得跟他讲,可偏偏裴烨却是不依不饶,道: “沅箬,你乖乖跟我回去吧,侯夫人的位子还是你的,昭儿也很想你,他心里,你才是他的母亲。” “……” 见魏沅箬不搭理,裴烨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道你当初气我要娶姝儿做平妻,但现在皇上亲自下了旨意,姝儿入了侯府也只能当妾,她抢不了你的位子的,你又担心什么呢?乖,听话,跟我回侯府吧。” 魏沅箬被他的声音扰得不胜其烦,“跟你回侯府干什么?喝西北风吗?” 裴烨脸色微变。 魏沅箬继续道:“就你那三瓜两枣,养得起谁?李静姝进门的宴席钱够吗?侯府的大门装上了吗?你就喊我回去?你不会是喊我回去继续贴补你那落魄的侯府吧?” 魏沅箬字字诛心,听得裴烨的脸色沉了又沉。 很显然,魏沅箬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到了他的痛处。 心思被戳穿,他看着魏沅箬,眼神中的不满更浓,沉声道: “沅箬,本侯是念在跟你夫妻一场的份上才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 “谢了,你的机会还是给别人吧,我也好奇哪个冤大头会像我当初那样一个劲地贴补你们。” 魏沅箬冷冷一笑,眉眼间尽是嘲讽之色,继续戳裴烨的肺管子,道: “裴烨,你吃软饭吃上瘾了是吧?听说你还被皇上罚俸一年呢,不想着好好经营侯府的营生,非要跑到我这里找不痛快,吃软饭吃到前妻头上来了?” “沅箬,你……” 裴烨被魏沅箬一句又一句的“吃软饭”给气得脸色发青。 见魏沅箬这依然没有回转的余地,他看向裴昭,轻轻推了推他. 裴昭才不情不愿地走到魏沅箬面前,语气生硬道: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不礼貌,也不该说不认你,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以后就认你当我母亲。” 魏沅箬:“……” 她对裴昭直接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被白眼狼认错母亲,我怕迟早会被白眼狼给吃了。” 上辈子,她不就是被这头白眼狼给算计得半条命都没了吗? 再让他认回去,她算是白重生了。 裴昭被魏沅箬这毫不留情的话语给狠狠刺了一下,稚嫩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也有些羞恼。 到底是小孩子,不像裴烨那般沉得住气,被魏沅箬这么一刺便受不了了,对着魏沅箬便嚷嚷道: “我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真的不打算管我了吗?” 大概是这段日子过得属实不太舒心,他委屈地眼睛都红了——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都吃不到我想吃的菜了,每天吃来吃去吃那几样东西,吃得我都腻了,你忍心看我受苦吗?” 面对裴昭理直气壮的指控,魏沅箬直接无语了。 “裴昭,你是侯府少爷,你姓裴,你吃不了想吃的东西,是因为你爹没用啊,是他不能给你提供好吃的,你受了苦,是因为你爹让你吃苦,你都知道自己在吃苦了,还让我回去,想让我陪你一起吃苦吗?” 裴昭被魏沅箬这话给绕了过去,一时间傻眼了,竟连哭都忘了。 唯独裴烨因为魏沅箬那一句“因为你爹没用”而当即黑了脸。 他再也没忍住,对着魏沅箬怒吼道: “魏沅箬,你闹够了没有?” “实话是难听了点,你们滚了不就听不到了,非要犯贱来我这里找难堪,我不满足你也显得太不礼貌了。” 裴烨没想到过来这么几日,魏沅箬不仅没后悔,就连他带着儿子亲自来找她,她都没想借坡下驴就此跟他回侯府。 反而跟个刺头一般,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利刺,让他下不了台。 “好,很好。魏沅箬,我几次三番给你台阶下你不下,等我娶了续弦进门,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扛着一袋子的冬衣径直往慈幼院里头走去。 很快,从里头冲出来一群身形消瘦的孩子,抱着魏沅箬的双腿,争先恐后地喊她娘亲。 这些都是魏沅箬开办的慈幼院收养的孤儿,大多数年纪跟裴昭相仿,甚至有些比裴昭还要小一些。 给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不能说褴褛,但到底跟裴昭身上寸寸昂贵的锦衣相差甚远。 可这些孩子却满脸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魏沅箬的眼神带着难掩的孺慕。 “娘亲,花花今日新学会了一首诗,花花背给娘亲听。” 一个大概只有三岁的小姑娘抓着魏沅箬的手,奶声奶气地开口道。 魏沅箬蹲下身来,眼神透着温柔和慈爱,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 “花花这么棒啊,那你背给娘亲听听。” 紧跟着,便听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背出了一首完整的《悯农》。 魏沅箬听完,脸上笑意更深,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小姑娘一番。 裴昭并未离去,只是站在慈幼院的门口,双眼凶狠又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第66章 不准小乞丐抢我娘亲 他看着自己从前对他那般温柔又慈爱的娘亲此刻温柔地抚摸着另外一个孩子的头,温声夸赞别的孩子。 这是裴昭不允许的,也不愿意接受的。 他的娘亲,只能宠他,爱他,怎么可以让那些小乞丐喊她娘亲! 裴昭的眼睛越来越红。 眼神中那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戾气也越发浓烈,垂放在身侧的小拳头用力攥紧。 “娘亲,夫子说,这首诗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不要浪费粮食,粮食是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浪费一粒米饭都是可耻的。” “嗯,花花说得很对,说明花花很认真听夫子讲课了。” “那当然啦,花花还有学……啊!” 小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道突然冲过来的身影狠狠撞倒。 冬日的天气干燥又冰冷。 花花摔倒的时候,细嫩的小手被地面摩擦出了一道血痕,痛得她没忍住大哭起来。 “谁是你娘亲?你这个低贱的小乞丐,不准你喊我的娘亲,你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此刻的裴昭如同一只发狂的小兽,红着眼,凶狠地对着花花吼道。 魏沅箬赶忙上前将花花抱起,拿出手绢擦去她伤口上的尘土,轻哄了她一番后,转而看向盛怒的裴昭。 她沉着脸,眼神中再也没有裴昭从前熟悉的慈爱和温柔,只冰冷地盯着他,眼神中逐渐染上怒意将裴昭吓得噤了声。 “裴昭,道歉!” 魏沅箬厉声呵斥道,吓得裴昭身子一抖。 下一秒,他的眼睛更红了,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对着魏沅箬吼道: “我才是你儿子,你对别的小孩这么好,对我这么凶,是她抢走了我娘亲,我凭什么要道歉!” 他哭得越发大声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那双凶狠的眼底,隐藏着小小的期待,似乎还在等着魏沅箬将他抱在怀里哄他。 可魏沅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着脸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 “裴昭,你早就不是我儿子了。” 早在上一辈子,她就没有再认这个白眼狼当儿子。 裴昭大哭的动作一顿,脸色逐渐变白,却还是不甘心地瞪着魏沅箬。 “现在,马上道歉!” 魏沅箬厉声道。 裴昭不服,眼底更添了些许倔强,低吼道: “你现在不认我这个儿子,等你老了,谁养你?” 大概是李氏给裴昭灌输的“养老”观念已经在裴昭的心中根深蒂固,他认定自己是魏沅箬唯一的儿子,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养老来吓唬她。 魏沅箬听完,到底还是被裴昭这理直气壮的威胁给气到了。 此时的她,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她被关在别院时,裴昭跟着裴烨来看她时的模样。 那眼神,冰冷又嫌弃,不像是在看他的母亲,更像是在看一个卑贱的蝼蚁。 只有在李静姝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出现讨好和孺慕。 甚至在李静姝提出单独跟她说话的时候,他还拿拳头警告她,生怕她伤害了他心爱的姝姨。 此刻,他却站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半分愧疚,还敢拿养老来威胁她? 魏沅箬原不想再搭理这对父子,可终究还是气狠了。 她将花花交给院里的女工,一言不发地看着裴昭。 大概是魏沅箬但沉默让裴昭以为她真的被他这句话给吓到了,裴昭的眼神中溢出了几分洋洋得意。 “你今日这般对我,等你老了,我……” 啪—— 一记巴掌甩在了裴昭的脸上。 许是上辈子的记忆在此刻面对裴昭时变得尤为深刻,魏沅箬这一巴掌力道不轻,直接把裴昭的脸给打得肿了起来。 “你这种没人性的小畜生,现在我有手有脚你都对我没有半点尊重和孝敬,我还指望我老了你能养我?” 魏沅箬冷哼了一声,“就怕我老了走不动了,你把我扔在偏僻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裴昭被魏沅箬这一巴掌打懵了。 好半晌,才捂着脸大哭出声,“你又打我!你还是不是我娘啊?” “我不是!你娘是李静姝。” 一直立在一旁没有动作的裴烨这会儿却动了。 他快步来到魏沅箬跟前,眼神中带着习惯性的指责,道: “你又何必如此?昭儿才几岁,你非要跟他斤斤计较?” 魏沅箬闻言,笑了。 “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死掉了呢,让这个小畜生在这里撒泼打滚也不管。” 说她斤斤计较?是啊,她就是要斤斤计较。 上辈子,就是因为她不斤斤计较,才会被这不孝的畜生父子俩害得家破人亡。 裴烨被魏沅箬嘲讽的眼神刺得心虚,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刚才站在那里不走,也不阻止裴昭大闹,为的就是想要魏沅箬为了裴昭心软,再回心转意回到侯府。 可他没想到,魏沅箬真的做到这么心狠,不但不管儿子,还为了一个野孩子动手打他。 裴烨心中有气,可也知道魏沅箬这铁了心的样子,不能跟她来硬的,只好继续软下语气,劝说道: “我都跟你说过几次了,姝儿即使进府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昭儿童言无忌,只是因为喜欢姝儿才会说要认她做娘,可你才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这一点不论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 说到最后,裴烨也变得越发有底气,“你都闹到和离了,还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这种话,裴烨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他不腻,她都听腻了。 “你们到底滚不滚?” 她不耐烦地开口,不想再跟这对父子俩多说半个字。 裴烨见魏沅箬依然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气了。 他拉起裴昭的手,道: “昭儿,我们走,她既然不愿意认你这个儿子,等你姝姨进门后,你正式拜她做母亲。” 裴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朝魏沅箬脸上瞥去。 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失落和气愤的模样,然而,魏沅箬听了,却扑哧一声,笑了。 玩味的笑意,爬满她的眼角,她看向裴烨身旁的裴昭,道: “你爹怪疼你的,让你认小妾作母,好好的嫡子很快就要变庶子咯。” 第67章 我不要当小妾的儿子 “你爹怪疼你的,让你认小妾作母,好好的嫡子很快就要变庶子咯。” 那满眼的幸灾乐祸,哪里有半点当母亲的影子,更像是一个在一旁看笑话的看客。 裴昭的脸色蓦地一白。 他虽然年纪小,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他知道小妾是什么,庶子是什么。 让他认小妾当母亲是万万不能的,他怎么可能去当庶子。 裴烨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开口让裴昭认李静姝做母亲,也只是在试探魏沅箬,却没想到魏沅箬的反应这个平静。 裴昭脸色煞白,抬着泛红的双眼看向裴烨,颤声问道: “爹爹,静姝姨姨是小妾吗?你要让孩儿当小妾的儿子吗?” “昭儿,爹其实……” 裴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裴昭“哇”地一声大哭出声。 “我不要当庶子,我才不要认小妾当母亲。” 他冲到魏沅箬跟前,大概是真的害怕了,他紧紧地抱住魏沅箬的大腿不放。 “娘亲,我错了,我不要当庶子,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给小妾当儿子。呜~~” 魏沅箬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一下。 眼神中的厌恶之色,直白地刺痛了裴烨和裴昭。 还不等二人有所反应,魏沅箬已经不耐烦地将裴昭从自己的身旁拎开。 垂眸冷眼看着裴昭,道: “裴昭,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裴昭的哭声一顿,稚嫩的脸上出现一瞬的迷茫和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认错了,娘亲还是对他这般冷漠,不像从前那样轻易原谅他,再温声哄他。 这样的迷茫当中,还掺杂着些许害怕和慌乱,他似乎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娘亲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哭都忘了。 魏沅箬没再理会他,视线不耐地投向裴烨,眼神更是冷漠: “裴烨,带着你儿子赶紧滚,再不滚,我就让人撵你们了。” 裴烨以为时隔这么多天,魏沅箬的气已经消了。 而他带着儿子纡尊降贵来找她,明显是服软了,给她一个台阶下,只要她踩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可没想到,魏沅箬的气性这么大,几次三番让他没脸。 他铁青着脸,怒瞪着魏沅箬,咬牙道: “好,很好!魏沅箬,我倒是要看看,除了我裴烨,还有谁会娶你!” 魏沅箬没搭理他。 裴烨站在原地依然不走,似乎是不甘心,又大声道: “你看看你,你再有钱又如何,没了侯夫人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让人瞧不起的商户,你满身的铜臭味,在这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贵人,谁愿意同你交际。” 他越说越强势,眼中的得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从前,大家都是看在侯府,看在你侯夫人的身份才同你交往,没了侯府,整个京城的贵人大门,我看你能不能跨进去。” 魏沅箬:“……” 真羡慕裴烨有这样的自信,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完了就赶紧滚。” 她不耐烦地蹙眉赶人,气得裴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着魏沅箬,愣是待着不走。 “这是……怎么了?” 一道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魏沅箬跟裴烨一并转头朝门口望去。 见到来人,裴烨脸色微变,立即收起脸上的怒意,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见过王爷。” 魏沅箬也是面露讶色,目光落在萧胤的脸上,眼神疑惑:萧胤怎么会来这里? “免礼。” 萧胤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疏离。 深不可测的墨色瞳眸淡淡扫过裴烨的脸,夹着几许让裴烨不由自主想要回避的锋锐。 “安平侯。” 萧胤开口,声音里透着令人胆颤的凉薄。 “下官在。” “本王听说,你同魏娘子已经和离了?” 裴烨一顿,眼底不禁染上一丝惊讶之色。 惊讶萧胤堂堂摄政王,怎么也会关注起别人家的家务事。 更惊讶萧胤竟会主动问及此事。 “贱内只是在跟下官闹脾气,下官正在劝她回去,让王爷见笑了。” 裴烨说完,却察觉到周身的温度古怪地降了几分。 他说完,半晌却不见萧胤开口,裴烨心中正纳闷,萧胤却突然道: “好事。” 裴烨:“???” 他不明白萧胤口中的“好事”指的是什么,抬眼看向萧胤,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却见萧胤随意地转动着食指上翠绿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 “早听闻魏娘子四处修桥铺路,收留孤寡,乃心怀大义,女中豪杰,这满京城谁不想着求娶魏娘子。” 萧胤的话,让裴烨身子微微僵住,眉头倏然拧起。 对于萧胤这毫不吝啬夸赞魏沅箬的用词,心头有些细微的不满。 萧胤却不管他心情如何,继续道: “若不是当初的侯府困住了她,魏娘子的路,只会更宽广。” “王爷……” 裴烨这一下听出来了,萧胤是因为他刚才对魏沅箬说的那番话,特地为魏沅箬出头。 “所以,本王说,你们和离,是好事。” 说到这,萧胤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对于想求娶魏娘子的人来说,更是好事。” 萧胤这话落下,裴烨更加不高兴了。 他既不喜魏沅箬的强势,又不愿意看到魏沅箬被别的男人觊觎。 哪怕萧胤这话只是恭维,一想到有男人觊觎魏沅箬,他心中的不满便更强烈了。 “王爷您说笑了,下官同贱内这点小矛盾,只是夫妻之间的小吵小闹,至于和离之事,也只是贱内跟下官撒娇耍的小性子而已。” 裴烨在那自说自话,脸上还带着自以为深情宠溺的笑。 自欺欺人的样子,差点连他自己都被骗到的模样,魏沅箬看着,差点没忍住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 他再继续说下去,她成摄政王妃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她没留下继续听他废话,而是转身叫了几个专门负责慈幼院安全的护院,道: “将这个人扔出去。” 第68章 我看你更像个笑话 “将这个人扔出去。” “是。” 裴烨万万没想到魏沅箬真敢这般放肆,还是当着摄政王的面让他丢了面子,当即气急败坏 在护院上来之前,他怒道: “沅箬,适可而止,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私下闹一闹就算了,不要在王爷面前闹了笑话。” 裴烨这话落下,就听到萧胤的嘴边发出一声轻笑。 裴烨见状,赶忙请罪,“内子娇蛮,让王爷见笑了。” 萧胤好看的浓眉微微一扬,“本王倒是觉得,安平侯你更像个笑话。” 裴烨身形一僵。 尽管自己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比不上萧胤,可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还是一府的侯爷,萧胤竟然会这么直白地笑话他。 “王爷……” 裴烨眉头蹙起,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从萧胤出现开始,似乎一直都在维护魏沅箬。 这两人……何时产生交集的? 裴烨的心里,对于萧胤跟魏沅箬之间的关系,生出了几分小小的怀疑。 但下一秒,他又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萧胤是堂堂摄政王,当今皇叔,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佛。 而魏沅箬只是区区一商户之后,也是靠着他侯夫人的身份才在贵人圈子里说得上话。 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攀上摄政王,更遑论摄政王竟还替她出头。 “早听说安平侯同李尚书家的千金情投意合,情难自禁,却几次三番来纠缠已经和离的前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侯爷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不像个笑话?” 萧胤语气平缓,每一个字都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十分直白的事实。 然而,裴烨却理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摄政王是觉得他这般苦苦在前妻面前服软丢了男人的颜面吗? 也是,他今日也确实太惯着魏沅箬了一些,几次三番跟她说软话,给她台阶下。 甚至魏沅箬说出那些难听的话,他还看在两人夫妻关系的面上一再容忍她,哄着她,许她侯夫人之位。 被一个女人几次三番下了面子,确实挺丢男人脸的。 难怪王爷说他像个笑话,可不是个笑话吗? 想到这,裴烨在心里为自己叫屈和不平起来,他确实是太惯着魏沅箬了。 “王爷教训的是,是下官太纵容魏氏了。” 魏沅箬:“……” 萧胤:“……” 裴烨没看出魏沅箬二人脸上的无语,告罪后,裴烨又看向此时正木着一张脸的魏沅箬,道: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说完,看着那一群围在他们父子俩周围的护院,还是不甘不愿地牵着裴昭离开了。 待到那对父子俩走远,萧胤才将视线重新回到魏沅箬脸上,那张一贯生人勿近的俊脸,此刻夹着几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好半晌,从嘴里挤出一句,“真是辛苦你了。” 只一瞬,魏沅箬便读懂了萧胤这句话的意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讪笑着化解尴尬道: “王爷这是笑我眼瞎吗?” 萧胤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淡淡地道: “无妨,以后选对了就行。” 魏沅箬:“……” 她怎么觉得,这位王爷大人比她更适应作为她丈夫这个身份,动不动就要提醒她一下。 尽管当初是她自己主动找上萧胤的,但单独面对萧胤的时候,魏沅箬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相比之下,反而萧胤显得适应许多。 “王爷,您怎么会来这里?” 慈幼院安置的地方在城郊,离城中有些远,先不说萧胤贵重的身份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就他那副随时要翘辫子的身子,也不该出现在这,更何况…… 魏沅箬这个时候才发现,萧胤身边并没有跟着人,他,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萧胤抬手抵着唇轻咳了两声,一贯凌厉的双眼,此刻染了几许不自然。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偌大的慈幼院,面色坦荡道: “本王听说这慈幼院是魏娘子所建,既然你我要合作,作为你名义上的丈夫,本王……自是要出一份力。”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刚才他眼神中的不自然只是魏沅箬的错觉。 真的只是出一份力那么简单吗? 魏沅箬不禁心生疑窦。 不怪她多疑,她在裴烨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即便她这辈子要跟萧胤合作,也断不可能全副身心信任于他。 这家慈幼院创办的初衷,除了她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和孤儿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给裴烨的仕途铺路。 为官者,为政者,得民心者得天下。 裴烨的官位能升得这么快,慈幼院的功劳不小。 人人都赞裴侯夫妇心怀大义,博爱无疆,敬老扶弱,乃天下人之表率。 钱全是她出的,名全落在了裴烨头上。 上辈子,她为裴烨做这些事,自然是甘之如饴的,所以并没有计较其中的名利。 裴烨知道慈幼院的好处,萧胤这种聪明人,尤其是关乎争高位的聪明人,又怎会不知。 所以,萧胤突然跑过来,说要以她的名义献爱心,她不可能不怀疑他的用心。 萧胤见魏沅箬突然沉默,那双原本含笑的眼底骤然出现的防备和凛冽,让萧胤眸光骤深。 他看出来了,魏沅箬在防着他。 即使她主动提出跟他合作,为他解毒治病,要跟他结为夫妻,但她,在防着他。 她……竟然在防着他。 这一刻的萧胤,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双凌厉的眸子,固执地看着魏沅箬的脸,一言不发。 搭放在的轮椅扶手上的力道,在不自觉间加重了。 心头,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似失落,似愤怒。 可下一秒,魏沅箬却又笑了,如往常一般,聪明狡黠又不失良善。 “那沅箬代慈幼院的老人和孩子们多谢王爷慷慨。” 她微微躬身对萧胤行了个大礼,一息之间,已经收起了全部的表情,恢复成那副无害的模样。 萧胤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也跟着淡笑了一声,“无需客气。” 紧跟着,便是一阵沉默。 第69章 你不用防着本王 相顾无言,带着一丝无声的尴尬。 尽管萧胤没有表露任何的情绪,魏沅箬却觉得一股说不清的威压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便矮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魏沅箬怯懦了,甚至对于跟萧胤成婚一事心生退意。 她并不是多聪明的人,上辈子连裴烨都干不过,如果萧胤对她更狠,她能干得过他吗? 会不会到最后,她同样落到一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魏沅箬越想越害怕,她无法面对魏氏满门再因为她而尽数覆灭的下场。 “魏沅箬!” 萧胤陡然开口,因为中毒而虚弱的气息却压不住他嗓音中的凌厉和冷肃。 魏沅箬骤然抬头,眼底那一瞬尚未来得及藏住的惧意狠狠地敲在了萧胤的心上。 “王爷。” 魏沅箬勉强地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放在身前的手绢,在不经意间被她抓成了褶皱。 “你放心,本王对你这小小的慈幼院没有兴趣,你无需防着本王。” 魏沅箬身形顿时僵住。 眼眸猛然抬起朝萧胤看过去,眼底是藏不住的错愕之色。 她没想到萧胤竟然看出了她的心思,甚至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直视着萧胤的目光,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狡辩,可看着萧胤深沉的黑眸,狡辩的话,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这个慈幼院开办的初衷,是为了裴烨吧?” 萧胤问道。 魏沅箬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只听萧胤冷哼了一声,沉声道: “本王不是裴烨那个废物,需要靠一个女人来为本王铺路,区区一家慈幼院而已,魏沅箬,你太小瞧本王了。” 萧胤沉冷的嗓音里,夹着一丝薄怒。 “你若真要跟本王合作,那就下定决心相信本王的诚意,你若是一直防备本王,不如别合作了。” 萧胤的话,对魏沅箬来说,犹如当头棒喝,让她从原本的踟蹰和迷茫中蓦然清醒过来。 是啊,她当初找上萧胤,不就是为了对付裴烨吗? 她又在纠结犹豫什么? 不想报仇了? 眼睁睁地看着裴烨这辈子依然走上权臣之路吗? 如果她去做一个鹌鹑,真的能避开上辈子被灭满门的下场吗? 裴烨会放过她吗? 萧胤见魏沅箬沉默,又加了一句—— “魏沅箬,本王不跟你谈感情,你不用担心本王会像裴烨那样,你我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利益牵扯的关系,比谈感情更牢固,你不用担心太多。” 萧胤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魏沅箬觉得自己再纠结下去就显得太扭捏了。 萧胤说的对,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只要她不跟萧胤谈感情,只要把不去强求萧胤的爱,再一心一意助他上位,等成功的那一天再功成身退。 下属都有从龙之功,萧胤不至于卸磨杀驴,对她一个小女子赶尽杀绝。 想清楚这一点,魏沅箬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彷徨不定的心,突然就松下来了。 她对萧胤露出一抹轻快的笑,道: “王爷,您误会我了,我没有想那么多,王爷您天潢贵胄,自然一言九鼎,我怎会不信你呢。”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萧胤信不信,但她发现他原本阴沉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所以……你还要本王三书六礼迎娶你为正妃吗?” 萧胤神色平静地问道,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像是在谈公事。 “要的,要的。” 魏沅箬赶忙点头。 一声没好气的冷哼从萧胤口中传出。 魏沅箬讪讪一笑,显然没有注意到萧胤在她点头的那一瞬悄然松了的那一口气。 “王爷,来都来了,要进去喝杯茶吗?” 魏沅箬顺势邀请道。 萧胤沉吟两秒,点头应下了,“也好。” “王爷里边请。” 安平侯府。 裴烨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拉着裴昭一路回到府中。 裴昭一直忍着没敢再哭,可心里到底还是被魏沅箬的那句“你要从嫡子变成庶子”的话给吓到了。 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在看到李氏的那一刹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祖母,祖母~” 裴昭冲到李氏面前,大哭起来。 李氏这几日被膝盖上的病痛折磨得两颊消瘦,满脸病态,连精气神都去了大半。 往日再疼裴昭,此刻看到他哭也没了安抚的心情,只拍了拍裴昭的背,敷衍地安抚了两句后,眼神期待地看向裴烨,问道: “怎么样?魏氏怎么说?她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裴烨铁青着一张脸,晦暗的眼底涌上一抹不耐,道: “她还在跟我闹,不愿意回来。” 李氏一听,当即便破口大骂—— “好一个魏氏,我儿都亲自去请她了,她还敢拿乔,我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 骂完,她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因为剧痛而打颤—— “我早料到那贱妇不安好心,说什么替我根治这膝痛之症,可如今,这痛症却是越发厉害了,她……她一定是动了手脚,她这是想害我呀。” 李氏不停地回想那日魏沅箬主动服软说要给她治病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自己如今这痛症就是魏沅箬害的。 “儿啊,你可一定要为母亲做主啊,魏氏是想谋害我,你去告官,去京兆尹,去大理寺,总之……总之,必须要严惩那个贱妇!哎呦喂……” 又是一阵刺骨的疼,让声色俱厉的李氏瞬间疼得白了脸。 看着自己母亲这般憔悴的模样,再看自己儿子哭得涕泪横流,裴烨心里对魏沅箬再度生出几分怨恨来。 作为一个内宅女子,她怎能如此善妒。 他不过就是纳了一个妾而已,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不敬婆母,连亲生儿子都不认。 “儿啊,她……她若是一直不肯回来,母亲这膝痛之症怕是熬不过去了。” 李氏说着,声音里发出了几分悲鸣。 那模样,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旁的冯妈见状,赶忙跪在裴烨跟前,哀泣道: “侯爷,老夫人以前受了太多的苦,这膝痛之症这几年一直折磨着她,她怕侯爷您分心一直不敢跟您说,老奴看着都心疼。” 第70章 娘亲怎么连祖母都不孝敬了 “侯爷,老奴求您了,您想想办法,救救老夫人吧。” 说着,冯妈对着裴烨不住磕头。 “冯妈,你快起来,别逼烨儿了,我不想烨儿再因为我而去求魏氏。” 李氏大声斥责道,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着裴烨。 “可是老夫人,老奴不想再看您被病痛折磨下去了。” 冯妈哭道。 “好了……” 裴烨开口,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疲惫,“晚些时候孩儿再去找魏氏,她若再执迷不悟,别怪孩儿心狠了。” 留下这话,他不等李氏开口,便转身离开了荣寿堂。 裴烨走后,李氏跟冯妈二人悄悄对视了一眼。 “祖母,爹爹让我给静姝姨姨当儿子,娘亲说静姝姨姨是小妾,我给他当儿子就要成为庶子了,孙儿不要当庶子,不要当庶子,呜~~” 裴昭的哭声吵得李氏头疼,连带着膝盖上的剧痛也越发强烈了起来。 听到裴昭这话,她面露不悦地斥责了一声,道: “昭儿,你休要听魏氏那个贱妇瞎说,你是我安平侯府的长子嫡孙,怎么会是庶子。” “真的吗?祖母您没骗我?” “你可是祖母的小心肝,祖母怎么可能骗你。” 李氏敷衍了几句,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道: “昭儿,魏氏那个贱妇虽然不懂得怎么做人,但你到底是她的儿子,祖母有件事想要你帮个忙。” 裴昭似懂非懂,抬着泪眼看着李氏,“祖母,您说,要孙儿帮什么忙?” 李氏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唉声叹气道: “祖母这膝盖疼得走不了路了,魏氏怨你父亲,连带着迁怒到祖母身上,祖母怕是撑不住了。” 她说着,轻抚着裴昭圆滚滚的脑袋,眼神中带着不舍—— “昭儿啊,你可是祖母的小心肝啊,祖母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是,祖母担心,祖母真的要不行了,你去找你娘亲过来给祖母看一看,好不好?” 裴昭想起往年李氏也是膝盖疼得厉害,每一次都是他娘亲来给祖母按摩热敷,祖母就舒服了。 可今年,娘亲离开了,祖母的膝痛之症没能缓解。 今日爹爹带他去找娘亲,除了让娘亲回来之外,主要还是想让娘亲给祖母缓解她的膝痛之症。 可是,娘亲一看到他们就不耐烦地赶人,还不认他这个儿子,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娘亲以前这么孝顺祖母,现在怎么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她不管爹爹,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难道真的连祖母这个老人家她都不要孝敬了吗? 娘亲真的好过分! 裴昭心中愤愤,又当着李氏说出自己的疑惑—— “可是,娘亲已经不想认我了,她不会听我的话的。” 李氏闻言,被噎了一下,随即又笑道: “你娘那是生你气呢,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敢真的不认你?她不怕以后养老了没人给她养老吗?” “养老”这种话,裴昭从李氏口中听了不下百遍。 听多了,他也坚信魏沅箬老了以后就得靠他这个儿子。 所以,他有恃无恐,知道自己这么放肆,娘亲总会哄着他,惯着他。 可自从爹爹要娶静姝姨姨开始,娘亲就对他不好了。 不但不会哄他,还动手打了他好几次,她一点都不像是担心以后没人养老的样子。 明明所有人都告诉他,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等他长大了也是要三妻四妾的,可娘亲为什么就这么生气? 祖母说的对,娘亲就是一个妒妇。 妒妇怎么能当好一个侯门主母呢。 裴昭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事,他年纪小,认知还有些懵懂,但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可是,娘亲说,她不需要我养老,她有别的孩子。” 裴昭想起慈幼院里那些小乞丐,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不自觉地溢出了些许嫌恶。 李氏不赞同地哼了一声,“她有别的孩子?她一个被休弃的弃妇哪来那么大的脸,离了我们侯府,我看这个京城谁会娶她一个下堂妇,还别的孩子?她跟谁生去?” 关于这一点,李氏十分自信。 魏沅箬区区一个低贱的商户,没了侯府这一层关系,除了那些落魄户之外,谁看得上她。 等她在外面吃尽苦头,就会知道侯府的好,迟早是会求着回来的。 “昭儿,她就是在故意拿乔吓唬你的,她不敢真的不认你,你听祖母的,再去找她,告诉她,只要她能治好祖母这痛症,祖母就考虑给她一个回府的机会。” 这一次,裴昭想到魏沅箬当时冷然的态度,没有如李氏说得那般自信了。 他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迷茫和迟疑,沉默着没有吭声。 见状,李氏有些不高兴了,她微微沉下脸来,道: “昭儿,你不愿意吗?” 裴昭紧抿着唇,低声道: “祖母,娘亲她不会再听我的了。” “不会的,你相信祖母,你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李氏依然胸有成竹。 裴昭依然不语。 一旁的冯妈见状,赶忙上前,拉过裴昭轻声哄道: “小少爷,您看看祖母的样子,这段日子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这半条命了,您真的不想要祖母了吗?” 裴昭闻言,朝李氏看去。 确实,祖母的脸色很差,像是病了很久的样子。 “小少爷,老夫人最是疼爱您了,您也不希望老夫人永远离开您吧?” 裴昭一听这话,眼底瞬间慌了。 他想起这个侯府,祖母最是疼他,从来不会让他受苦受委屈。 娘亲虐待他的时候,祖母还会帮着他教训娘亲。 现在娘亲不要他了,如果祖母死了,爹爹真把他送去给静姝姨姨当庶子,这可怎么办? 虽然静姝姨姨对他好,但是静姝姨姨如今只是一个妾,他断不可能给一个妾当儿子的。 一想到自己要变成庶子,裴昭吓得小小的身子不禁一抖,整张小脸都跟着白了。 “祖母,孙儿马上去找娘亲。” 说完,他急呼呼地就从荣寿堂跑了出去。 “小少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第71章 允许你回去继续当侯夫人 等到裴昭出了荣寿堂后,冯妈走回到李氏身旁,低声道: “老夫人,您说小少爷真的能把魏氏请回来吗?毕竟……今天侯爷亲自去请,魏氏都不肯回来。” 李氏的脸色被病痛折磨得憔悴又蜡黄,听冯妈这么问,眉头也微微拧起。 她也是没想到魏氏这一次态度会这么强硬,烨儿给了她那么多次台阶下,她愣是不肯回来。 难不成……她真想跟烨儿一刀两断,连儿子都不要了? “不……不会的。” 李氏摇了摇头,宽慰道: “魏氏那样的商户女,侯府也是她能攀上的最高门第了,一个被侯府休弃的女子,谁敢娶她?她但凡以后需要昭儿,现在都不会弃昭儿不管的。” 李氏胸有成竹道。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无非就是觉得烨儿几次三番去找她,她想端着架子拿乔罢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冯妈看着李氏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第一次没有附和她的话。 她蹙起眉,面露忧色,欲言又止一番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可是老夫人,您这膝痛之症得忍到什么时候啊?” 李氏的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吃痛的呻.吟,“现在也只能靠烨儿了。” 等她这痛症治好后,她绝对饶不了魏氏那个贱妇! 李氏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从慈幼院回到住处已是傍晚时分。 “大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正等着您回来就可以吃了。” “今天这月色不错,把晚膳摆到院子里来吧,这阵子忙,今日刚好闲下来,我们主仆三人好好喝一杯。” “好嘞,大小姐,奴婢这就安排。” 很快,各种精心烹调的精致菜肴被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香味四溢,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坐吧,这是我们酒庄新酿出的红妆酿,你们也来尝尝。” 魏沅箬给白露蒹葭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蒹葭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大小姐,这酒甜甜的,味道也没那么冲,最适合我们女子饮用了。” “红妆酿?” 白露喝了一口放下,“这名字真好听。” “听柳师傅说,这酒是专门为新娘子出嫁而酿造的,口味偏甜不易醉。” “太好了,等大小姐以后出嫁的时候,奴婢要多喝几坛子。” 蒹葭一旁打趣道,魏沅箬刚要抬手敲她脑袋,就听一道稚嫩的嗓音带着哽咽的质问,从门口响起—— “你要嫁人了?” 主仆三人止住玩闹,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当看清来人时,笑容倏然敛下。 此时,院门正敞开的,裴昭抬脚跨入门槛,快步朝她们走来。 盈满泪水的双眼盯着魏沅箬已经冷下来的脸,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嫁人了?你要嫁给谁?我不允许你嫁人。” 裴昭大声道,可细听之下,这尖锐的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慌乱。 “你来干什么?” 魏沅箬的视线朝门口望去,外面空无一人。 难道……裴昭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侯府里那么多人,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单独一人跑来她这里? 裴昭被问得表情一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咬着唇,如实道: “祖母……祖母生病了,我想请娘亲回去给她看看。” 裴昭话音落下,魏沅箬直接笑了。 “我又不是大夫,你找错人了。” 见魏沅箬拒绝,裴昭急了,“可是,祖母说每一次只要你过去给她膝盖按摩几下,她就不痛了。” 魏沅箬:“……” 这李氏的无耻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竟然让这么小一个孩子来找她。 “回去吧,裴昭,我跟你们侯府已经没关系了,你祖母也跟我毫无任何关系,她生病了,让她请大夫就行。” 魏沅箬依然一口拒绝,脸上没有半点犹豫,以及见到裴昭时本该有的欢喜。 裴昭咬着下唇,泛红的双眼倔强地看着魏沅箬,又放出一个筹码—— “祖母说,只要你治好了她的痛症,她就允许你回侯府继续当侯夫人。” 魏沅箬笑了。 真是好大的施舍啊。 那日她假借给李氏治疗膝痛之症出了梧桐苑,对李氏百般献媚服软,李氏那蠢老妇就真信了。 配合着她每一步的施针点穴。 殊不知,当时她就给李氏膝盖处的穴位动了手脚。 起初那痛症确实消失得很快,让李氏有了已经根治的错觉。 而实际上,她埋下的隐患会在她和离以后加重她的病情,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他们裴家一家子把她害得这么惨,她目前只是收点利息而已,她就受不了了。 今日还腆着脸利用裴昭来求她回去。 还拿侯夫人的位子来诱惑她? 可真大方呢。 看样子,李氏真的被那痛症折磨得不轻呀,竟然把亲孙子都利用上了。 裴昭见魏沅箬面无表情,哪怕她把祖母许她以侯夫人之位的事都说了,她始终不为所动。 裴昭的脸色又白了一瞬,眼底又着急又慌乱—— “我也不惹你生气了,也不认静姝姨姨当娘亲了,你就回去吧。” “裴昭。” 魏沅箬嗓音冰冷,目光落在裴昭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昔日的温情和慈爱。 “你现在不怕我这个商户娘亲低贱的身份玷污你高贵的侯府少爷了吗?” 裴昭脸色变得骤然煞白。 他虽然年纪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 “你如今求着我回去,不是因为你舍不得我,也不是因为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你在害怕……” 她落在裴昭脸上的目光开始犀利又逼人—— “你害怕你父亲会让你认一个小妾做母亲,如果现在李静姝不是妾,而是侯夫人,你还会要我这个娘亲吗?” 魏沅箬的话,掷地有声,问得裴昭脸色苍白,满脸愕然。 他局促地摩擦着身侧的衣摆,垂着发红的双眼,神色心虚又落寞。 魏沅箬无心再与他多言,用眼神示意蒹葭。 蒹葭上前,拦在裴昭跟前,不让他再靠近魏沅箬半分,只道: “昭少爷,这么晚了,侯府也要吃晚饭了,你快点回去吧。” 第72章 狠心到连亲儿子都不要 裴昭红着眼不肯走,。 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些山珍海味,他的双眼更是舍不得移开,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这些山珍海味,他之前没少吃,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而已,吃多了也就吃了。 可自从娘亲离开后,祖母掌管中馈,府中的伙食越来越差,刚开始吃的时候还有些新鲜,吃多了还是会怀念这些。 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气娘亲,让爹爹赶走她了。 没了娘亲,他都好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了。 蒹葭见裴昭的目光紧紧盯着石桌上摆放着的那些菜,那垂涎欲滴的模样, 眉头微蹙。 这样的神态着实不该从他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侯府少爷脸上出现。 那裴烨好歹如今也是个探花郎,天子近臣,怎么会沦落到让孩子在吃食上露出这种几辈子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 没有上辈子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蒹葭心中对裴昭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还是流露出了几分不忍。 她看向魏沅箬,小声道:“大小姐,要不让他在这里用过晚饭再……” “不行。” 魏沅箬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不留半点情面。 蒹葭一愣,有些惊讶自家大小姐真的可以对裴昭做到这般绝情。 但她毕竟是魏沅箬的婢女,她再心疼裴昭,也不会因为他而让大小姐伤心。 既然大小姐不同意,她也不会强求。 裴昭刚听到蒹葭要留他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珠子便立即亮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多高兴一会儿,就听到魏沅箬用极其冷酷的声音一口拒绝了。 他的眼睛里瞬间被错愕和愠怒所占据,下意识地就要开口质问。 可魏沅箬没有给他机会,只是看着蒹葭,语重心长道: “蒹葭,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善意是要给值得的人,而不是给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今日留他在这里用膳,对你来说只是一顿饭而已,但对侯府的人不一样,一旦裴昭吃出什么问题来,按照那一家子不要脸的劲,定会不择手段缠上来。” “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一家水蛭,万不可再给他们半点机会。” 蒹葭一听这话,愣怔了半秒,随即脸色煞白。 “大小姐说的对,是奴婢没想到这一层。” 就侯府那一家子厚颜无耻的劲,别说吃坏了肚子,即便是没坏,也难保那一家子不会赖上大小姐。 这样想着,蒹葭的表情立即冷了下来,刚刚那点对裴昭的怜惜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魏沅箬。” 门口,在此时传来一道愠怒的嗓音。 下一秒,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裴烨便怒气冲冲地跨进门来,对着魏沅箬指责道: “哪怕我们和离了,也到底做过多年夫妻,还育有昭儿,你怎可把我想得这般阴暗?你大可不必这般小人之心。” 听到魏沅箬用那般恶意的想法揣测他的时候,那一刻,裴烨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愤怒居多还是失落居多。 哪怕是到这一刻,他都一直坚信魏沅箬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放下他,一点不在意了。 因此,听到魏沅箬骂他厚颜无耻,不择手段,骂他一家子只水蛭的时候,他心中顿时泛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而这酸涩,甚至超过了被魏沅箬言语贬低的愤怒。 魏沅箬冷眼瞥了他一眼,眼底的讥讽狠狠刺痛着裴烨—— “就是因为跟你做了几年夫妻,才知道你们一家子从上到下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裴烨脸色一白,怒意也随即爬满他的脸。 他咬着后牙槽,双目赤红地盯着她—— “沅箬,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不想听的话就带着你儿子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欢迎你的地方。” 魏沅箬冷声道。 裴烨从下人口中得知裴昭来了魏沅箬这里后,是故意掐着这个时间点找来的。 原想着好歹裴昭是她儿子,即便再不待见他,也不至于一顿饭都不留他吃。 他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心平气和地跟魏沅箬谈一谈。 即便做不回夫妻,也不要次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好歹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在,这是天生的血脉亲情,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 只要两人再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一段时间,沅箬一定还会意识到他的好,继而后悔跟他和离。 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她重新回到侯府。 他可以许她一个平妻的位子,如果她还想当侯夫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如果她表现好的话。 他把一切都设想得很好,唯独没想到魏沅箬竟然会冷漠至此。 连给亲儿子一口饭吃都不乐意,还说出那般恶意的揣测。 裴烨看着魏沅箬冷漠决绝的侧脸,眼底说不出的失望,心头还有一瞬的茫然。 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这……肯定有哪里不对。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娘亲这里。” 裴昭大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着实让人心疼。 可见识到了上辈子狼心狗肺的裴昭,魏沅箬对裴昭这副模样,丝毫生不出半点的怜爱之心。 她知道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背后包藏着的是怎么样的一颗狠辣的心。 只是如今他还小,那种吃人的恶还没有完全成型罢了。 “蒹葭,送客。” 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分动容。 蒹葭上前,“侯爷,昭少爷,请吧。” 裴昭依然哭闹着不肯走,裴烨也踟蹰不前。 他拧起眉,放软了语调,看着魏沅箬,道: “昭儿这几日胃口不好,都没怎么吃东西,你就留他在你这里用一顿又如何?” 魏沅箬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我的东西,就是喂狗吃,也不会让你们沾染半分。” “你……” 裴烨再想息事宁人求和,可在魏沅箬一次又一次地这般强势又毫不留情的呵斥下,也不会继续忍让。 他一把抱起哭闹的裴昭,冷眼看向魏沅箬: “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女人,狠心到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第73章 狗与裴氏不得入内 面对自己这般强硬的指责,魏沅箬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犹豫,裴烨越发得气急败坏。 “魏沅箬,我要是再来求你,我裴烨就跟你姓!” 丢下这句狠话,他不顾裴昭如何哭闹,抱起他怒气冲冲地从院子里离开。 “裴烨!” 魏沅箬突然叫住了他。 裴烨脚步一顿,愠怒的脸上下意识地掠过一抹窃喜。 他之前果然还是没把话说绝,给了这个女人拿乔的机会。 现在他放下狠话,魏沅箬果然还是被吓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她,心想着,这一次只要她好好说话,他就原谅她。 “记住你说的话,你不要来,也不要让裴昭过来,任何跟你侯府有关的人,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再有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好说话。” 裴烨心中刚刚燃起的那抹得意和欣喜,被魏沅箬这番话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 “好,好,真好,是我裴烨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说完,他带着裴昭怒气冲冲地走了。 很快,裴昭的哭声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蒹葭二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魏沅箬的脸色,眼底还带着几分担忧。 倒是魏沅箬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回到石桌前,“站着干什么,快吃饭。” “是,大小姐。” “明日找人做一块牌子放在门口,写着‘裴氏一家不得入内’。” “大小姐,不写上‘狗与裴氏不得入内’吗?我看别的地方都是这么写的。” 白露问道。 “狗狗这么可爱,裴家人配跟它们相提并论吗?” “大小姐说的是,嘿嘿。” 自从那晚之后,裴烨父子俩果然没有再到魏沅箬面前来碍眼。 听说李静姝即将要被抬进侯府,侯府正在准备纳妾事宜 尽管李静姝是皇帝金口定下的妾,裴烨不能像之前许诺的那样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但她到底是尚书之女,裴烨还想靠着李尚书这个岳父往上爬,即便是纳妾,他也不能怠慢了李静姝。 因而,除了一些迎娶正妻的规定之外,侯府这一次纳妾礼并不敷衍,且算得上隆重。 这日,魏沅箬正准备去自己名下的成衣铺看看新到的料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吵闹的声音。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安平侯府老夫人,她老人家也不是第一次穿你们锦绣坊的衣服了,你们竟敢这般怠慢她老人家!” 这道声音,魏沅箬异常熟悉。 不是李氏身边的冯妈还能是谁? 倒是没想到这对老东西主仆还有脸到她店里来买衣服。 她饶有兴致地一挑眉,走上前去,“王掌柜,这是怎么了?” 王掌柜见魏沅箬来了,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东家,您来了。” 魏沅箬看向李氏主仆二人。 许是还没有适应两人身份上的转变,李氏在面对魏沅箬的时候,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来得正好,你这店里请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 李氏斜眼睨着魏沅箬,不悦道。 魏沅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向一脸无辜的王掌柜,问道: “来者是客,王掌柜可不能怠慢了安平侯老夫人。” 听魏沅箬这么说,李氏那张因为病痛而瘦得过于刻薄的脸上,盈满了得意之色。 王管家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赶忙解释道: “东家,小人在锦绣坊也干了多年了,每一位进店的客人,小人都是全身心地服务,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啊。” 王掌柜说着,朝历史主仆二人看了一眼,继续道: “裴老夫人进店的时候,说了自己的诉求,小人也按照她的需求将衣物取来让老夫人过目挑选了,您看……” 他将柜台前已经包好的成衣指给魏沅箬,继续道: “这就是老夫人已经挑中的衣服,她自己也是满意的。” “哦?” 魏沅箬淡淡一笑,这才再度看向李氏,问道: “既然如此,敢问老夫人,本店还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由于之前店内的吵闹,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这会儿听魏沅箬这么问,也一并看向李氏。 李氏被问得噎了一下,刻薄消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朝冯妈看了一眼,冯妈点头会意。 她来到魏沅箬跟前,端了端身子,道: “是这样的,老夫人选好衣服后原本是要走的,可你们店里这个掌柜竟敢拦着不让走,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就因为我们侯爷同魏娘子和离了,你们区区一个店铺掌柜也想刁难我们不成?” 冯妈这话说得明显逻辑不通且避重就轻,尤其是那闪躲的眼神,没问题才奇怪了。 “哦?王掌柜,你为何拦着裴老夫人不让走啊?人家好歹也照顾了我们店铺的生意呢。” 魏沅箬说话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倒是王掌柜被冯妈这理直气壮的质问给气红了眼。 “东家,她们这哪里是照顾我们店里生意,她们是连钱都不付就想直接拿衣服走人呀,您看,我能不拦住她吗?” 王掌柜说得声泪俱下,“我们店也是小本经营,要是谁都像她们这样拿了东西不付钱就走人,大家都有样学样,我们店里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听到这话,魏沅箬直接笑了。 果然如此。 李氏的无耻程度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听王掌柜这么一说,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李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那些议论声,更是让她黑了脸。 魏沅箬来到她跟前,微笑道: “裴老夫人,您这样可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要是看上这衣服,那就花钱买下来,若是这衣服不入您老人家的眼,您就换一家,可不能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什么丢人现眼!” 李氏一听,气得瞬间大声嚷嚷起来。 “往年哪一次不是你们锦绣坊的人亲自上门上赶着给老身做衣服,老身这次亲自来店里,都没要他们跑一趟,你竟然还要收我钱?” 第74章 要饭要到前儿媳头上 看着李氏眼底的不敢置信,魏沅箬丝毫不怀疑她是真的觉得她拿她店里的衣服是给她面子,不用付钱的。 魏沅箬被逗乐了。 还没等她开口,又听李氏道: “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想跟一个下人多废话,过两日就是烨儿娶妻的日子,你再去给我挑几身像样的衣服。”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们裁缝上门给我量身定做的,只是现在时间紧,我也只能定两身成衣先应付过去了。” 听着李氏这理直气壮的吩咐,饶是魏沅箬见多了李氏厚颜无耻的嘴脸,也还是被惊到了。 “老夫人记错了吧,我怎么听说侯爷现在不娶妻了,是纳妾啊,纳个妾都这么高调,还需要老夫人您亲自出门买衣服啊。” 门口有凑热闹的知情人大声玩笑道,听得李氏的表情瞬间僵硬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下一秒,她又梗着脖子,挽尊道: “是纳妾没错,但我们侯府是体面人,就算纳妾也得让人家姑娘风风光光地进门。” 说着,她挑衅地看了魏沅箬一眼,像是要从魏沅箬脸上看到委屈失落的模样。 毕竟,这个女人前阵子才被侯府赶出去,却连纳妾都这么风光,她不难过才怪。 “行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你快去给我再挑两身衣服去。” 李氏催促道。 魏沅箬原本一直强忍着的爆笑,终于没忍住破了功。 “噗嗤。” 她当着李氏的面笑出声来。 “老夫人都说侯府是体面人了,可干的净是些不体面的事。” “听说过四处乞讨的,没听说要饭要到前儿媳头上的。” 魏沅箬毫不客气地开口,让李氏原本洋洋得意的脸,瞬间黑了一大片。 “魏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这样说我?” “老夫人,您好歹也是侯府如今的当家女主人,这做的事也太不体面了,要是让侯爷的同僚知道,他的母亲跑到他前妻店里要饭,他还抬得起头来吗?” “你……” 李氏变了脸色,当即就要反驳。 可魏沅箬不给她机会。 “还是说,老夫人仗着自己来自侯府,就想仗势欺人,欺负我这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直接扣到李氏的头上。 围观人群听了魏沅箬这话,对着李氏便指指点点,气得李氏脸颊骤然涨红。 “早就听说安平侯一家子以前就扒着原配夫人吸血,没想到现在两人都和离了,这老夫人还是扒着人家不放,可真是不要脸啊。” “安平侯好歹也是个侯爷,还是新科探花郎,已经这么穷了啊,放他老娘出来到前妻店里要衣服穿。” “纳个妾都要风风光光,结果老娘连衣服都买不起,可真是笑掉大牙,哈哈哈~~” “……” 听着那些毫无顾忌的议论声,李氏气得心脏直抽抽。 “你们……你们闭嘴!” 围观人群可不鸟她,一个靠原配接济的落魄侯府,还只是个七品小官,嘚瑟什么啊。 李氏见制止不了他们,便转而怒指着魏沅箬,声音尖锐道: “好啊,我原本来你店里要几件衣服,也是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本想着若你表现好,我就让烨儿纳妾后,重新跟你复合,我万万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简直……简直浪费了我一片好心!” 魏沅箬再一次被李氏的话给逗乐了—— “老夫人,我魏沅箬是商户出身,但不是傻子,好不容易跳出你们安平侯府这个火坑,不再给你们当血包用,怎么会再想不开又跳回去啊。” “倒是你们母子俩挺搞笑,不是裴烨来找我说要给我台阶下,就是你来找我要衣服说给我台阶下,你们裴家给台阶下的方式就是乞讨啊。” “你们台阶这么多,怎么不先给自己下一下,这架子一直端得这个高,就不怕摔下来摔成残废了。” 魏沅箬的话,开始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李氏留半点面子。 周围是一阵阵哄堂大笑,甚至还有人拍手喝彩—— “魏娘子说得极是,我们支持你。” “这侯府真是一个赛一个不要脸,幸好魏娘子逃出来了。” “老夫人快点结账吧,再不买衣服,侯爷纳妾那天,你就只能穿着身上这件旧衣裳喝侯爷的妾室茶了,可别到时候真的被人当成老乞丐啊。” “……” 魏沅箬并不没有阻止这些人。 她就说,搬家那天洒出去的一两银子,迟早会用得上。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在她搬家那天让蒹葭分出去红包的那些人。 这些人苦于没机会报答魏沅箬,这不机会就来了。 裴烨如今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即使真要追究,怕也是有心无力。 再加上他如今在皇帝面前可是挂了号了,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怕是连这七品小官都要丢了。 所以,她赌这个时候的裴烨不敢闹出什么事来,李氏也只能吃这个亏。 谁让她不要脸,要饭要到她头上来了。 “你……你们放肆!” 李氏气得直哆嗦,偏偏围观的人没一个搭理她,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笑闹。 李氏没辙,转而又看向魏沅—— “魏氏,你非要把事情做绝了吗?你到底还想不想回侯府了!” “……” 魏沅箬彻底彻底无语了。 这一家祖孙三代的人,怎么每一个都来拿侯夫人的位子警告她。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就非上赶着要当侯夫人才正常? 魏沅箬没有精力再跟她废话,只对王掌柜道: “既然裴老夫人付不起这个钱,就把这衣服收起来吧。” “付不起”三个字,顿时羞得李氏满脸涨红。 她恼羞成怒地瞪着魏沅箬,怒道: “谁说我付不起,区区一件衣服,你还当珍宝了!” “那你倒是付钱啊。” 王掌柜开口道。 对于这种表面光鲜,实则落魄,却狗眼看人低的落魄贵族,王掌柜实在是瞧不上。 “我……” 李氏原本是打着免费从魏沅箬这里挑衣服的心思来的,自然挑中的这一件成衣价格不会便宜。 现在,魏沅箬让她付钱,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第75章 冤大头来咯 可话说都说出去了,再加上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不付钱就真的要被这些贱民瞧不起了。 可让她就这么心甘情愿付钱,她又不甘心。 于是,又道: “魏氏,你难道真的不要侯夫人的位子了?” “不要,你把钱留下就行,侯夫人的位子,你留给别人吧。” 魏沅箬拒绝得很干脆,不带一丝半点的犹豫,这让李氏有些骑虎难下了。 “伯母?” 就在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随后,见一身桃粉色襦裙的李静姝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李氏身边。 因为月份不大,李静姝的腹部并没有明显的凸起,但人明显丰腴了不少。 李氏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姝儿,你也来了。” 李静姝挽住李氏的手臂,像是宣誓主权一般,看着魏沅箬,沉声道: “魏姐姐,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伯母,好歹她老人家也是你长辈。” 魏沅箬懒得辩解,道: “裴老夫人想买衣服又不给钱,你见不得她被欺负,正好,你帮她把钱付了吧。” 李静姝即将入侯府,自然是讨好李氏的时候。 听魏沅箬这么说,用鄙夷的眼神睨了魏沅箬一眼,道: “真不愧是商户出身,开口闭口就是钱,不就是一件衣服吗?多少钱,我买来送给伯母。” 李氏一听,眼睛蓦地一亮。 魏沅箬的眼底,笑意骤然漾开,,看得李静姝的心头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来。 “李小姐果然大气又孝顺。” 李静姝面露得意,李氏又顺势夸了一句—— “那当然,姝儿这么好,烨儿才会对她念念不忘,不像你,不尊长辈,满身的铜臭味。” 魏沅箬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道: “那是自然,我一个商户哪能跟出身尚书府的李小姐比啊,尤其是在孝顺长辈这方面,我更是比不了的。” 魏沅箬说着,看向李静姝,道: “刚才裴老夫人说还想多看几件,既然李小姐来替裴老夫人付钱,那就让老夫人再多挑几件回去,待李小姐进侯府那天,也让裴老夫人风光风光。” 李静姝一听这话,并没有想那么多,心想着不过区区几件衣服而已,能要多少钱。 这么一个讨好李氏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既然是伯母喜欢,姝儿自然义不容辞。” 李静姝道,“还不让人把你店里最好的那些衣服都拿过来给伯母挑。” 魏沅箬笑着点头,用眼神示意王掌柜。 王掌柜会意,很快,店里走出好几个女使。 女使手上各自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放着款式各一的成衣。 这些成衣,光是看布料和刺绣工艺就知道价格不凡。 李氏的双眼盯着那几款衣服的时候,微微发亮。 她已经许久没有裁新衣了。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来买成衣,也是因为让锦绣坊的裁缝上门定做,价格不菲。 以往都是魏氏出钱,她自然舍得。 可魏氏走后, 眼看着换季裁新衣的日子越来越近,锦绣坊始终没有来人,她就猜肯定是魏氏从中作梗了。 让她自己出钱定做锦绣坊的衣服,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一直拖到今日上门买成衣,本想着魏氏还顾忌她前婆婆的身份,为了讨好她会免费让她把衣服拿走,结果,这满身铜臭味的贱妇竟然油盐不进。 “还是姝儿对伯母好。” 李氏拉着李静姝的手,轻轻拍了拍,慈爱得如同亲母女一般。 “姝儿很快就要嫁给烨哥哥了,孝顺伯母是应该的。” 李静姝卖乖道,双眼挑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魏沅箬微笑着指着那几件衣服,道: “裴老夫人,你看看还看中哪几件,李小姐这么孝顺,你可千万不要拂了她的好意。” 李氏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买新衣的机会。 再加上那几件衣服,魏沅箬专门挑的符合李氏眼光的。 一时间,李氏挑得眼花缭乱,完全选不出来,只能为难地看向李静姝。 “姝儿,你看……你帮伯母挑一挑?这几件衣服都不错,伯母实在是选不出来。” 李氏说着, 目光灼热又希冀地盯着李静姝,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期待。 魏沅箬抿着唇,忍住笑意。 在李静姝刚准备去给李氏挑一挑的时候,道: “这还不简单,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衣服这东西,哪有嫌多的道理,穷人才做选择,您可是侯府老夫人,选不出来全都要了不就行了。” 魏沅箬这话一出,李静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而李氏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故意忽视了李静姝脸上那僵硬的表情。 她并没有否决魏沅箬的提议,只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件衣服。 “老夫人不用为难,您很快就是李小姐的婆母了,虽然只是个妾,但也算是半个儿媳妇,给婆婆买几件衣服算得了什么呢。” 魏沅箬继续激道。 故意提醒了一句李静姝是个妾,气得李静姝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大概是不想在魏沅箬面前丢人,即使李静姝猜到这几件衣服价值不菲,她还是咬牙道: “既然伯母都喜欢,那姝儿都替伯母买下来。” 李氏高兴了,抓着李静姝的手,连连夸她是好孩子。 魏沅箬赶忙招呼王掌柜,道: “还不快替老夫人将这几件衣服都包起来?” “好的,东家。” 王掌柜动作很快,算盘拨得飞起,仿佛要拨出火星子来。 “李小姐,诚惠3000两。” 王掌柜笑容谄媚地将单子递给李静姝。 李静姝脸上的肌肉在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狠狠抽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盯着王掌柜的账单。 有了上次买镯子的经验,李静姝不好再像上次那样大闹。 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得逞的笑,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在李氏期待的眼神中,肉疼地付了钱。 魏沅箬笑眯眯地将包好的衣服递到李静姝手上,“多谢裴老夫人和李小姐照顾本店生意。” “哼!” 李氏冷哼了一声,用眼尾睨着魏沅箬,“你跟姝儿到底是不同的。” 第76章 请旨赐婚 说完,又看向李静姝,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后,道: “姝儿,今日真是让你破费了。” “伯母您太客气啦,姝儿孝顺您是天经地义的。” 李静姝笑容勉强,心里却也瞧不起李氏这眼皮子浅的模样。 既然知道她破费,她也没想过要少买几件啊。 要不是因为要嫁入侯府,她可没那个精力去讨好这贪得无厌的老家伙。 魏沅箬又坑了李静姝一笔,心情很好,听李静姝这么说,又道: “李小姐还叫什么伯母啊,再过两天就要喊母亲啦。” 自从裴烨考上探花,成了天子近臣之后,李静姝就坚信裴烨前途无量。 尤其是李尚书私下提过,皇帝有意培养心腹,裴烨是首要人选。 等有朝一日,裴烨步步高升,进内阁,成权臣,她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在知道得不到萧胤之后,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要跟裴烨纠缠,甚至不惜珠胎暗结。 魏沅箬对她身份的肯定,她自然是高兴的,甚至是洋洋得意的。 因而这三千花出去,心情也好了许多。 “算你识相。” 李氏冷哼了一声,转头又温声细语地对李静姝道: “姝儿,我们走吧,伯母请你去酒楼吃茶。” “多谢伯母。” 李氏二人刚走,魏沅箬对门口正要散去的人群,道: “今日本店开门红,我请大家喝茶。” 说着,又让王掌柜拿了一些银粒子分给门口的人,门口又是一阵欢呼。 “多谢魏娘子。” “魏娘子大气。” “魏娘子发财。” “魏娘子……” 人群散去,魏沅箬刚转身进店,就见门口,裴烨拉着一张脸,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魏沅箬蹙眉,眼底藏不住的厌恶之色。 她扭头要走,身后却传来裴烨不悦的声音—— “你这样动不动就散财出去,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糟蹋,你怎能如此败家?” 裴烨想起魏沅箬搬出侯府那日,散出去的上万两银子就忍不住肉疼。 他为了筹钱娶姝儿,愁得头发都白了,她倒好,随口一句就散出去上万两银子。 今日又随随便便请人喝茶,又散出去一笔钱财。 这种坏习惯养成了以后还怎么改过来。 饶是魏沅箬不想搭理裴烨,却还是被他这多管闲事的言论给气笑了。 她转头看向裴烨,“败家?” 裴烨沉沉地应了一声。 “败你家了?” “你……” 裴烨被噎住了,最后闷闷地来了一句,道: “我也是为你好,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魏沅箬冷笑一声,“侯爷有这时间多管闲事,不如多想想去哪里搞点银子,别让你娘丢人现眼到来前儿媳手里乞讨,也劝劝她别总想着花儿媳妇的钱。” 她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茶水摊,j,继续道: “好歹人李家小姐花了三千两银子给你母亲买衣服,她怎么好意思带人家去路边摊喝茶的?” 锦绣坊对面,便是饕餮楼。 而李氏此时正带着李静姝在饕餮楼旁边的茶水摊吃着劣质的茶点。 裴烨听到魏沅箬笑话他母亲乞讨,当即黑了脸,刚要怒斥,下一秒却变了脸。 只见对面饕餮楼边上的茶水摊前,李氏正拉着表情尴尬难堪的李静姝坐着喝茶。 面对周围投来的看戏的目光,裴烨眼神闪躲,不敢去直视魏沅箬盈满嘲讽的双眼。 再也顾不上去指责魏沅箬,他快步朝那个茶水摊走去。 因为侯府的曾经落魄,裴烨一直自卑,又好面子。 李静姝还没进府,他母亲就花了人家三千两银子买衣服,这传出去,他又要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更过分的是,母亲竟然带着姝儿坐在路边摊喝茶吃点心,这像什么话。 魏沅箬听不清裴烨到底对李氏二人说了什么,只见李氏面色窘迫难堪,却嗫嚅着没说话。 而裴烨则带着李静姝进了隔壁的饕餮楼。 上书房。 “什么?皇叔要娶那魏氏为妻?” 瑞文帝萧桓惊地得猛一下从龙椅上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为当今皇叔,堂堂摄政王,要娶一个商户女为妻,还是一个被侯府和离的商户女。 纵使瑞文帝怎么猜,都猜不到萧胤的口味这么特殊。 “咳咳……咳咳……” 萧胤掩着唇,竭力克制着咳嗽的劲,对瑞文帝点了点头。 “裴烨的前妻,魏氏?” 瑞文帝又确定了一遍。 萧胤再度点头,“对,魏氏,魏沅箬。咳咳咳……” 瑞文帝看着萧胤那咳嗽的样子,还是不能接受萧胤这个要求。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胤的脸色,双眸缓缓眯起—— “那魏氏只是一个商户女,嫁过人,生过孩子,如今又是侯府的下堂妇,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皇叔你?” 瑞文帝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 萧胤用袖口掩盖着的嘴角,讽刺地勾了起来。 再抬眼,眼底已经布满了苦涩。 “皇上觉得,臣这副破败的身子,还有哪家贵女愿意嫁给臣等着守寡呢?” 瑞文帝被萧胤这问题给问住了。 他知道前些年,多少世家贵女,重臣女眷都上赶着要跟摄政王结亲。 那时,他还没亲政,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他会跟实力雄厚的世家联手。 所幸,他都一一拒绝了。 这半年,他中了毒,病入膏肓,那些世家也歇了心思。 可也有想赌一把的。 毕竟,摄政王即使病入膏肓,他的权力,他的人脉都还在。 赌对了,也许就一飞冲天了。 因此,即使萧胤如今这副随时要死的模样,瑞文帝依然不放心他。 听到他要求娶魏氏的时候,他内心是高兴的。 那魏氏虽然有钱,但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女,能给萧胤什么助力。 他能想到的,萧胤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生性多疑的他,又开始怀疑起萧胤求娶魏氏的动机。 可面对萧胤的问题,一时间,瑞文帝也回答不出来。 半晌,才道: “皇叔天潢贵胄,多的是贵女愿意嫁给你,你又何必如此低就,娶一个二嫁女为妻。” 第77章 纳妾之日没人赴宴 萧胤自嘲地笑了笑,“只有这商户女,才不会也不敢嫌弃本王。” 他目光沉沉,“本王如今孑然一身,也觉得孤独了,早些年一心在外征战也没考虑过终身大事,如今四海升平,有皇上你坐镇我大齐江山,本王也放心了,也想过一过妻子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说到这,他又自嘲一笑,“皇上就当是完成我这将死之人临死前的愿望吧。” 萧胤这一番示弱,消减了瑞文帝心中的疑虑。 他坐在书桌前,半晌,又问道:“皇叔真想好了?” 萧胤点点头,“想……咳咳……想好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给皇叔下一道赐婚圣旨。” “多谢……多谢皇上。” 萧胤起身准备谢恩,却被瑞文帝给拦下了—— “皇叔身子不好,无需多礼。”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皇叔慢走。曹德海,送皇叔。” “奴才遵旨,王爷请。” 看着萧胤坐着轮椅出了上书房,瑞文帝再度陷入沉思当中。 他刚才仔细思量了一番,也觉得只有魏氏在摄政王妃的位子上,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魏氏一介商户,背后无任何权势撑腰,只有她占据了摄政王妃的位置,才会歇了世家同萧胤联手的心思。 与此同时,萧胤也不能凭借世家的势力去觊觎不该他觊觎的位子。 更重要的一点是—— 魏氏是裴烨的前妻,而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儿子。 魏氏即使再对裴烨失望,也断然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儿子。 有那个孩子在,裴烨就等于捏住了魏氏的软肋。 真到了某一天,他用得上魏氏的时候,裴昭就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把魏氏放在摄政王身边,再合适不过了。 一方面断了萧胤夺位的可能,另一方面,也算是多了一个监视萧胤的工具。 女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尤其还是一个母亲。 等到裴烨以后多跟魏氏交流,两人重修旧好,破镜重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瑞文帝把一切都想得很好,脸上也跟着漾开满意的笑—— “曹德海,拟旨。” 看着手上这份拟好的赐婚圣旨,瑞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了。 看来,得要好好扶持安平侯了。 此时的魏沅箬,怎么都想不到瑞文帝是这样的脑回路。 自己跟萧胤的合作,竟无意给了裴烨高升的机会。 两日后。 张灯结彩的安平侯府,裴烨穿着一身利落的桃粉色长袍站在门口。 为了向兵部尚书表示侯府对李静姝的重视,裴烨这次的纳妾很是隆重。 甚至专门挑了跟李静姝入门一样的喜服。 尽管不能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但不违制的流程他一样没少。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他站在门口虽说是迎亲,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在围观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眼中的希冀渐渐化作失望和落寞。 不远处,传来锣鼓敲响的声音,一下,一下由远及近。 裴烨很快收敛了思绪,迎上前去。 因为李静姝是妾,只能从侧门进。 哪怕裴烨再想表现得隆重,也只能如此。 轿子被人从侧门抬了进去。 李静姝一身桃红色的嫁衣被裴烨从轿子里牵出来。 因侯府如今没有主母,只有李氏一个长辈坐在堂前,没有拜堂的流程,裴烨和李静姝只跪在李氏面前敬了茶算是完成了仪式。 侯府的院子里,酒宴已经开始。 然而,收到喜帖前来贺喜的人却寥寥无几。 除了那些要巴结裴烨和李肇的小官和裴家的一些亲戚之外,朝中身居高位的重臣,公府侯府都没有人过来。 裴烨和李静姝的脸色极为难看。 院子里摆放着的十几桌宴席,零零散散地坐着临宴的宾客。 因为坐不满,宾客们谁也不好意思先拿筷子吃席,场面十分尴尬。 这两人是因何结合的,大家都清楚。 珠胎暗结,婚前失身,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来参加这种婚宴,去给一个不要脸的妾室抬脸面。 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烨哥哥,那些人太欺负人了,你把他们一个个记下来,等你以后高升了,有一个是一个找他们算账。” 李静姝气红了眼,依偎在裴烨的怀中齐声啜泣。 裴烨心里也同样堵着一团火。 他没想到那些同僚竟这般不给他面子,在这种大喜的日子,竟然一个都不来赴宴。 这是明摆着打他的脸,简直太过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喧闹声。 “侯爷,曹公公来了。” “曹公公?” 裴烨眼睛顿时一亮,赶忙出去迎接。 曹德海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他没想到自己没给他老人家送喜帖,他竟然会主动过来。 之所以不给曹德海送喜帖,倒不是他瞧不上曹德海一个宦官,而是曹德海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以他如今的官职,还请不动曹德海。 裴烨一路小跑来到前院迎接,。 “曹公公,裴某有失远迎,还请您海涵。” “侯爷客气了,杂家今日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来给您添喜的。” 说着,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内侍便端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 盒子打开,是一对玉如意。 “这对玉如意是皇上赐给侯爷的纳喜贺礼,侯爷请收下。” 裴烨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自从他因跟李静姝的丑事被传开之后,他每天都很低调,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皇上。 之前又是降职,又是罚俸,他以为自己短期内是无法晋升了。 可他没想到,皇上会派曹公公亲自过来送贺礼,这样的天恩,裴烨怎能不感动。 他红着眼,双膝跪地,接过盒子,“臣裴烨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他激动得连声音都哽咽了。 “侯爷请起。” 曹德海笑眯眯地俯身将裴烨扶起,在他耳边轻声叮嘱道: “侯爷,皇上对你的看重,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可千万不能再寒了皇上的心,给皇上添麻烦。” “臣明白。” 裴烨哑声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78章 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裴烨哑声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曹德海满意地点点头。 “公公请入内喝一杯喜酒吧。” 曹德海看了一眼有些冷清的侯府,心中已然明了。 想来,那些大人们都觉得丢人才没有来赴宴。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杂家就腆着脸讨侯爷一杯喜酒喝了。” “公公言重了,您能来,是裴某的荣幸,公公里便请。” 不稍片刻,皇帝派贴身内侍往安平侯府送贺礼的消息便传遍了所有官员的府邸,包括曹德海留下来喝喜酒的事。 当官的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皇帝这般做的用意。 稍稍一揣测就明白了,皇上这是想重用裴烨。 才会连裴烨纳个妾都要送上贺礼。 这番以示天恩,是做给裴烨看的,也是做给所有大臣们看的。 很快,原本门可罗雀的婚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宾客。 很快,冷清的婚宴便热闹了起来。 裴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这都是皇帝赐下的天恩,心中要报答皇帝大恩的热血不住翻涌。 李静姝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无不得意。 妾又如何? 即使是妾,她的婚礼也能收到皇上的御赐贺礼,而这样的殊荣,魏氏那个贱妇做梦都得不到。 李静姝眼中的得意随着一个个官员携内眷前来贺喜后达到了顶峰。 “烨哥哥,你看,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知道你被皇上重视,就上赶着过来了。” 李静姝凑到裴烨耳边,低声道。 “慎言。” 裴烨比起李静姝要显得镇定,哪怕他心头的得意并不亚于李静姝。 但这些都是他的同僚和上官,随便拉出来一个,官职都比他大。 他不能因为皇上一个举动就得意忘形,以免又丢了皇上的脸。 李静姝撇撇嘴,“人家就是随口说说。” 她红着脸,神色娇羞,眉眼透着一股媚态。 趁着边上没人,她拉过裴烨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烨哥哥,你摸摸,我们的孩儿是不是踢我了。” 裴烨看着李静姝这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心头也跟着一软,抬手在李静姝的小腹上摸了一把,道: “想到还有大半年才能跟这个孩子相见,本侯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样子,烨哥哥喜欢这个孩子胜过喜欢姝儿了。哼~” 李静姝娇羞地捶了一下裴烨的心口。 裴烨被她这模样逗得心头一热,眼珠子一动,他俯身凑到李静姝耳边,道: “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今晚……让他(她)二叔先见见他(她)。” “二叔?” 李静姝一愣,在对上裴烨灼热又促狭的目光时,两颊一热,又捶了一下裴烨的心口—— “烨哥哥你好坏,欺负人家~” 裴烨轻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安抚道: “好了,你先回房,我去招待宾客,晚点儿来看你。” “嗯,我等你,烨哥哥。” 目送着裴烨走远,李静姝羞红着脸回了屋内。 梧桐苑外,偏僻的角落里。 裴昭躲在树后静静地看着打情骂俏的二人,神情复杂,眼神里溢出些不安和困惑。 梧桐苑原本是娘亲的住所,现在,爹爹把这个院子让给了静姝姨姨。 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开心。 他又想起了那日娘亲说的话,爹爹要把他让给静姝姨姨当儿子。 以前,他真的很想要静姝姨姨当自己的娘亲。 祖母说,静姝姨姨进侯府后是爹爹的平妻。 就算他给静姝姨姨当儿子,也是侯府的嫡长子,跟以前没有不同。 她那么喜欢静姝姨姨,当了静姝姨姨的儿子,他的外祖就是兵部尚书,而不是魏家那个商户老头。 他天天盼着静姝姨姨嫁给爹爹,他可以认静姝姨姨当娘亲。 但是这几天,他经常听下人在议论,静姝姨姨来侯府是当妾的,她不能成为侯夫人了。 那他怎么可以当妾的孩子呢。 妾的孩子是庶子,他那些朋友都不愿意同那些庶子玩的。 他不想让静姝姨姨当娘亲了,他想让娘亲回来。 裴昭想着想着,眼珠子都红了起来。 他又想起了娘亲看他时冷漠绝情的眼神。 娘亲不会像以前那样哄他,心疼他了。 他盯着李静姝的眼神,再也不似之前那般亲昵和孺慕了。 另一边。 魏沅箬听说皇帝赐下玉如意贺裴烨纳妾之喜的时候,心中一讶,但随即便了然了。 瑞文帝向来喜欢用这种恩威并施的方式笼络朝臣。 裴烨之前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今日只是纳一个妾,他就赐下贺礼,不管是裴烨还是李肇都会对皇帝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如今,皇帝亲政没多久,他是一心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去对付萧胤的。 哪怕如今的萧胤看着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他也睡不安稳。 老虎始终是老虎,即便没了牙,也依然凶悍无比。 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那点丑事,往大了说也就只是名声问题,往小了说,无非就是裴侯的一档风流韵事,不值上纲上线。 跟皇帝的江山大业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该罚得也罚了,也该给点奖励了。 瑞文帝向来擅长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手段。 尽管早就做好了裴烨不易被打倒的心理准备,但魏沅箬心中还是郁闷了。 月色渐浓,冬日的风,刮得脸生疼。 魏沅箬坐在院子里,想起了远在江南的父亲,想起了他一辈子为了她这个女儿劳心劳力。 又想起了她的继母和小她十岁的小弟。 从她嫁给裴烨一直到死去,她跟那个女人都说不上亲近,只是她不想让父亲为难,也不曾针对过她。 但祖母总对她说,孩子有了后母就会有后爹,后母生了小弟,迟早会霸占她的一切。 她总是劝她多跟二叔家的妹妹走动,多亲近二叔一家,二叔一家会是她以后的依靠。 她虽然小,虽然防着继母的手段,但她始终相信她父亲是爱她的。 不然爹爹不会等她长到十岁才续弦,也从没有因为小弟而冷待过她。 为了让她在侯府站得直,他给了她几乎一半的身家。 第79章 因为裴侯大婚借酒浇愁? 而祖母口中那个一心想要霸占她家产,争夺她宠爱的继母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倒是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心肝宝贝的祖母和二叔一家子,却在得知父亲给她那么多嫁妆的时候闹得最凶,甚至不惜说出要跟父亲断亲的话。 饶是如此,父亲都不曾有过半点犹豫。 可最后,她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想到这,魏沅箬对裴烨那种滔天的恨意便失控一般地占据她整颗胸腔,只要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大小姐,外面冷,您还是回屋吧。” 蒹葭走了过来,给她加了一件披风。 魏沅箬心口堵得慌,只有刺骨的冷风才能将那汹涌的恨意压下。 “去热一壶红妆酿过来。” 魏沅箬开口吩咐道。 “是。” 很快,蒹葭就端着一壶酒过来。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在这坐一会儿。” 蒹葭看着魏沅箬眼底的落寞,想到今日是裴烨纳妾的日子,以为魏沅箬是在伤心这个,眼底禁不住涌上一丝担忧。 她想开口劝慰几句,又怕挑起大小姐的伤心事,于是便作罢了。 “大小姐,那您也早点回屋休息。” “嗯,喝完这壶酒我就进屋。” 蒹葭退下,魏沅箬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着。 红妆酿的度数不高,但魏沅箬喝酒容易上脸,只喝了两杯,脸颊就开始发烫发红。 “爹爹,女儿想你了。” 她端着酒杯,眼眶微微发红。 一想起自己父亲被裴烨害得死无葬身之地,她的眼睛便红得滚烫。 愧疚的泪意开始盈满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送到嘴边,突然一顿。 一抹防备的冷意从眼底划过,视线朝院门的方向投了过去,眼底迸射出一丝冷光? 谁? 下一秒,门,被敲响了。 魏沅箬蹙起眉,眼中的冷意收起,她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男人一身熟悉的玄衣穿扮,鬓角被冷风吹起一缕碎发。 颀长挺拔的身形并没有因为坐在轮椅上而显得矮小,那周身凛冽的气势依然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怵意。 魏沅箬的眼底,藏不住地染上一片讶异之色,“王爷?您怎么来了?” 说话时,她的声音还夹着些许沙哑。 萧胤抬眸,朝她眼角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红色扫了一眼。 “哭了?” 萧胤开口,冷冷的嗓音听不出半点情绪,似乎是在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魏沅箬一怔,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没有,喝了点酒。” 魏沅箬给萧胤让开一条道,“王爷,外面冷,您先请进。” 大齐民风相对开放,对男女大方并没有过于苛刻的标准。 萧胤微微一颔首,并没有拒绝。 魏沅箬主动上前帮他推轮椅,心中不禁纳罕。 不明白萧胤为何这个点孤身一人来找她。 因为萧胤的到来,魏沅箬也不好让他继续在院子里吹凉风,便带他去了院子边上专门建的一间茶室。 说是茶室,实际上是一座凉亭。 凉亭的四周挂着厚重的防风帘,虽然不如烧着地龙的屋内暖和,却也不冷。 “不知道王爷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魏沅箬在萧胤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萧胤并没有马上回答,目光在桌上魏沅箬刚刚放下的酒壶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酒?” 魏沅箬一怔,有些意外萧胤会问这般无关紧要的话题,但还是如实道: “这是我们酒庄新酿出的果酒,名为红妆酿。” 魏沅箬说着,给萧胤倒了一杯,“王爷尝尝?” “红妆酿?” 萧胤重复了这个名字,眸色微沉。 魏沅箬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有异,继续道: “是,这酒专门用来供给婚宴用的,味道偏甜,酒性也不烈,很适合女子饮用,王爷喝了也不伤身。” 她端着酒杯,见萧胤不接,刚准备放下,萧胤却又突然抬手接过。 冰凉的指尖碰触过魏沅箬的手指,凉得她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见萧胤将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即,又发出几声轻咳。 下一秒,萧胤抬眸问她,“所以……你这是因为裴侯今日大喜,所以在此借酒浇愁?” “咳咳……” 刚入口的酒,因为萧胤这句话而呛得魏沅箬咳个不停。 等到眼眶都咳红了,她才将将止住咳嗽,一脸无语地看着萧胤。 “王爷您还怪幽默的。” 这一次换成萧胤僵住了,下一秒,嘴角扯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魏沅箬打量着萧胤的表情,突然一个可笑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特地过来,不会是…… 这样想着,她就直接问出了口—— “王爷,您不会是担心我难过,特地来安慰我的吧?” “咳咳……咳咳……” 这一次,换成萧胤咳得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被魏沅箬这话给吓到了,还是因为毒素的作祟。 等到他止住咳,那双往常没有温度的眸子,此刻添了几分无奈,没好气地看着她。 难得看到萧胤这副模样,魏沅箬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道: “王爷您对我真好,我好感动。” 萧胤被她这话弄得身形微僵,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地蜷曲起来。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本王就是来瞧瞧本王未来的王妃是不是心里还藏着从前那个喜欢软饭硬吃的废物。” 听萧胤提起裴烨,那一句“软饭硬吃的废物”让魏沅箬听出了几分明显的敌意。 魏沅箬讪讪一笑,道: “王爷,您放心,我做人很有道德的,不会背着自己的男人做对不起他的事……” 说到这,她蓦地一顿。 诶? 自……自己的男人…… 魏沅箬显然意识到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昵和直接了。 她竟然还当着萧胤的面,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口了。 她悄悄抬眼觑了萧胤一眼。 见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 ,隐隐溢出些星星点点的笑意来,魏沅箬只觉得耳根开始发热。 她轻咳了一声,面上故作镇定。 心里正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好不动声色地将刚才那句话给掩盖过去,却听萧胤一脸正色地轻喃了一句—— “嗯,有道德是好事。” 第80章 王爷是来安慰我的吗 “嗯,有道德是好事。” 魏沅箬:“……”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紧接着,是一阵让人觉得诡异的沉默。 有了之前几次相处,魏沅箬在面对萧胤的时候并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而是显得坦然了许多。 刚才一番逗趣之后,魏沅箬又重新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王爷,您这么晚孤身一人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总不能真是担心她伤心难过来安慰她的吧? 不,萧胤可不是这种好心人。 魏沅箬尽管有意接近萧胤,但还是给彼此之间放了一把尺,有些距离不能越。 萧胤沉默了一秒后,再抬眸看她,“你不信本王真是来安慰你的?” 魏沅箬:“……” “王爷,裴烨只是我前夫。” 她郑重地强调了一遍,为了进一步让萧胤相信自己对裴烨没了情分,她继续道: “我在家为他眼泪涟涟的时候,他在别人床上汗水连连,试问这样的一根脏了的烂黄瓜,王爷觉得我是有多贱才会放不下他?” 闻言,萧胤面上怔住了。 显然是没想到魏沅箬一名年轻女子,竟然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直白。 下一秒,他轻笑了一声,“是本王多虑了。” “本王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告知与你……” 萧胤继续开口,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眸,此刻似乎落了一层微光在她脸上,道: “本王已经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想来这几日便会下来,你做好准备。” “赐婚?!” 魏沅箬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胤。 她当初提出让萧胤三书六聘迎娶她当王妃的时候,一直没那个底气。 但又仗着萧胤想活命,想站起来,所以便赌上那么一把。 萧胤答应了,她只觉得自己这把赌对了,只要有摄政王妃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她就满足了。 她万万没想到,萧胤竟然会去求皇帝赐婚这么隆重。 “怎么?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她一个商户出身的二嫁女,能让皇帝赐婚,那可是往她脸上贴金的大好事,她怎么能不喜欢。 “喜欢。” 她对萧胤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大概是太真心了,看得萧胤晃了眼,眸色微微顿住。 “多谢王爷。” 魏沅箬起身对萧胤行了个礼。 萧胤回神,沉吟两秒后,用十分坦荡的语气,道: “你我即将为夫妻,就不用这般多礼拘束,你……” 萧胤顿了顿,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道: “你从前怎么跟裴烨相处,就这么跟本王相处,本王……很好相处。” 说到这,萧胤的视线不自觉地避开了魏沅箬了目光,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恰巧,这不自在的表情落入了魏沅箬眼中,让她觉得极为新奇。 她发现了,萧胤这人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至少,在彼此利益不相悖的情况下,萧胤并不可怕。 更搞笑的是,这人还挺纯情,就这么一两句话,耳根都红了。 也是,上辈子她就没听说萧胤身边有过什么亲密关系的女子,到最后他英年早逝,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心人。 这么一想,萧胤这个冷面阎王这般纯情倒是不奇怪了。 萧胤的意外到来,让魏沅箬原本沉闷压抑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再看这位人人眼中的冷面煞神此刻露出这般纯情的模样,又生出了逗他的心思。 “以前怎么跟裴烨相处,就怎么跟王爷相处?” 魏沅箬问道。 萧胤点点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似坦荡却又夹着几分不自然。 “可是王爷,从前我跟裴烨的相处方式就是不停给他钱,养他全家,供他吃供他喝,他就是个吃软饭的。难不成……王爷您也想像他一样吃软饭?” 萧胤看着魏沅箬眼中作弄的笑意,倒也不气,反而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道: “你忘了,本王说过,本王也很擅长吃软饭。” 魏沅箬:“……” 这话说得,把她整不会了。 她蓦地想起那日她装模作样去宫门口接裴烨时,萧胤对裴烨说的话,好像就是这句。 当时她就觉得萧胤说话怪怪的,果然是在阴阳怪气啊。 原本想作弄一下萧胤,他这么直白地承认了,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 萧胤顿了顿,又道: “本王比安平侯要识相一些,本王从不软饭硬吃,王妃的软饭,本王吃得最开心。” 魏沅箬:“……” 好好好,知道您老好软饭这口了,您可别再提了。 魏沅箬看向萧胤,见他正眼中含笑地看着自己,目光潋滟,带着让人心悸的缱绻。 萧胤的眼睛很漂亮,带着一股诱人心动的魔力。 只消这么一眼,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只是他一贯冷漠示人,以至于这双动人心弦的眸子显得过于强势逼人,而遮住了它原本的惊艳。 魏沅箬怔怔地看着他,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想去触碰这双眼,仿佛着了魔。 突然间,一阵刺骨的凉风吹过,吹散了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旖旎之色。 穿透衣领的寒气让魏沅箬陡然回神,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也吹散了她两颊不自觉间涌上的那抹热意。 她甩了甩头,秉去刚才心头那古怪的悸动。 心中一道恼怒的声音在大声呵斥着她—— 魏沅箬,你在干嘛? 一双眼睛就把你迷了心智,我看你是上辈子给的教训还不够,这辈子还想卷土重来是吗? 一个裴烨你都干不过,你倒是惦记上萧胤这个活阎王了。 对男人心动倒霉一辈子!!! 她一下又一下地骂着自己,整个人也终于冷静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阵阵艰难的咳嗽声,从萧胤那边响起。 魏沅箬抬眸看去,见萧胤拳头抵着唇,止不住地咳嗽。 原本失了血色的脸也添了几分红晕。 魏沅箬见状,也没想那么多。 十分自然地拉过萧胤的手,指尖搭在他冰凉的手腕上。 缓慢跳动的脉搏无力地回应着她,让魏沅箬的眉头微微拧起。 第81章 王爷放心,娶了我你不会亏的 上辈子,她知道萧胤中毒不轻,却没想到会重到这个程度。 难怪上辈子他死这么快,她还真以为是自己求神拜佛如愿的呢。 看来,瑞文帝比她想象得还要狠,对一手扶持自己的亲叔叔下这么狠的手。 萧胤中的毒不仅会要他的命,与此同时还能折磨得他半死不活,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一直觉得萧胤这个人心机重,城府深,即使着了皇帝的道中了毒,也不至于这么惨,看来……她还真是高看他了。 这个人,单纯得很,亲侄子千方百计害自己,他都不想着防备一下。 魏沅箬看萧胤的眼神有些同情,也有些怜悯。 这么单纯的人,真的能替她报仇吗? 魏沅箬心里开始迟疑起来。 萧胤看着魏沅箬那古怪的眼神,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为何这么看本王?” 魏沅箬赶忙敛下眼中的神色,道: “王爷,您这毒,快要深入心脉了,再拖延下去,怕是小命不保啊。” 闻言,萧胤发出一声没好气的轻笑,“需要你提醒本王?” “我都要跟王爷成亲了,你要是没了,我不成寡妇了?” 知道萧胤这人没那么吓人后,魏沅箬说话也随意了一些。 “现在外面人人笑我是下堂妇,和离女,我好不容易攀上王爷您这棵高枝,要是一嫁进来你就死了,人家会说我克夫,那我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魏沅箬如实道。 萧胤闻言,敛眸沉吟片刻才看向她。 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发丝,最后,却还是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守寡的。” 魏沅箬嘻嘻一笑,“我也不会让我自己守寡的。” 她搭在萧胤腕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神情认真又凝重。 萧胤没有打扰她,只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叹气。 跟着又看向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尖,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尖圆润,甲面饱满红润。 鼻尖传来她身上阵阵兰花的清香,萧胤有过片刻的愣神,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两下。 “还行,能治。” 他听到魏沅箬这般道。 魏沅箬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看向萧胤。 突然对上的视线,让萧胤忙不迭地收回了目光,眼底那一抹不自在尚未来得及褪去。 但魏沅箬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对萧胤道: “王爷请稍等。” 落下这话,她转身出了凉亭。 萧胤坐在亭子内,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离去,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视线落在刚刚她碰过的地方,此时还残留着淡淡的兰花的余香。 魏沅箬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袋。 她将小布袋放在桌子上摊开,里面一根根极细的银针在月光下反射着银光。 “这是?” “王爷忘了?那日我便同王爷说过,王爷的毒我能解。” 魏沅箬眼中的自信,让萧胤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没好意思跟魏沅箬说,当日他对魏沅箬这话并没有十分相信。 之所以答应她提的要求,主要还是多年之前她救下重伤的他的那点情分。 魏沅箬知道萧胤不会轻易相信,却也不恼。 她拿出一枚银针,看向萧胤,问道: “王爷敢让我试试吗?” 她以为萧胤会犹豫不决,可下一秒,他就将手递到魏沅箬面前。 “你随意。” 魏沅箬一怔,随即心中暗哂。 这人果然挺好说话。 既然这样,她也给他一个准信—— “王爷放心,我说能治就能治。” 萧胤点了一下头,“嗯,本王信你。” 看着萧胤眼中无比信任的光芒,魏沅箬心头有过一瞬的恍惚和怅惘。 同样是商户的身份,为何萧胤一个才跟她见过几面的人能无条件信任她,可裴昭,她九死一生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儿子却那般恨她? 恨她商户这个不堪的身份玷污了他尊贵的侯府世子爷。 讽刺的是,更尊贵的摄政王却愿意拿命陪她赌。 想到这,魏沅箬的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 哪怕对裴昭那个白眼狼早就失望透顶,可一想到他对她那种恨意,她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得刺痛。 银针,在萧胤的手上对应的几道穴位扎了进去。 很快便起了效。 萧胤原本止不住的咳嗽渐渐停了下来,心口处那日日折磨人的剧痛,此刻也减轻了不少。 他有些愕然地看向魏沅箬,正好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 “王爷,感觉如何?” 萧胤按了按心口长期隐隐作痛的地方。 哪怕早已经适应了那致命的痛感,此刻陡然缓解下来,那种舒适感难以言说。 他微微扯动嘴角,笑意从他深邃的黑眸中漾开—— “很好,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般舒适的感觉了。” 魏沅箬略显得意地扬了扬眉,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一心一意想着怎么防着李静姝,怎么教养裴昭,怎么帮着裴烨走仕途,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王爷放心,娶了我你不会亏的。” 为了证明自己对萧胤的价值,她又强调了一遍。 萧胤点点头,“本王看出来了,魏娘子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 听到“贤内助”三个字时候,魏沅箬表情一顿, 不自觉地添了几分脸热。 她不自在地避开了萧胤的目光,走到另一边坐下,道: “王爷请静待稍许,这几针要先打通王爷您的肺脉,需要一点时间。” “好,都听你的。” 萧胤温声道。 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几分跟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温润。 亭中,又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饶是魏沅箬作为一个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商户,此刻面对萧胤,又在如此静默的气氛下,都如坐针毡。 她努力想要找个话题跟萧胤聊聊,却觉得不论什么都不合适。 随后,便听萧胤道: “本王记得,你嫁给裴烨的时候才14岁。” 萧胤的语气不是疑问,可是陈述。 魏沅箬身子一僵,显然没料到萧胤连这个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82章 新婚夜,魂不守舍 心中虽然惊讶,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为何这么早?那时,你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 十四岁,甚至尚未及笄。 魏沅箬察觉到一股怒意从萧胤的周身肆意蔓延。 她垂眸沉吟了片刻,还是如实道: “安平侯府债台高筑,裴家看中我家的钱,我爹看中安平侯府的门第。” 说到这,她自嘲地一笑,“谁让我们商人出身低贱呢、” 即使安平侯府再落魄,那也是公侯之家,在他们这些商户面前总觉高人一等。 魏沅箬这话说完,见萧胤的眉头紧紧蹙起,鼻尖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 魏沅箬想着,萧胤这反应应该是不耻裴烨这种下作行径的。 同为男人,裴烨实在是丢人。 “真要论门第,他裴烨的门第还能高过本王?” 萧胤冷声道,细听之下,竟让魏沅箬察觉出几分明显的敌意来。 这…… 怎么听着还酸溜溜的。 那个时候,她爹连安平侯府都觉得高攀,哪能异想天开到去高攀堂堂亲王啊。 她爹没那个胆子。 她笑了一下,随口玩笑道: “王爷您也没来我家提亲啊。” 呃…… 一说完,魏沅箬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真是出息了,连摄政王都开涮上了。 萧胤眉头一挑,深邃的目光锁住她的双眼半晌,动了动唇。 就在魏沅箬以为他会说什么都时候,他却只是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别开眼。 魏沅箬看着萧胤突然不悦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 怎……怎么了呢? 刚不还聊得好好的,怎得说生气就生气了? 她不就是开玩笑说了句他没来提亲吗? 怎么还气上了? 觉得她异想天开了,肖想他? 天地良心! 魏沅箬觉得自己实在无辜。 她怎么会觉得这人好说话的? 敢情都是装的,真的一点都不好说话。 幸好这辈子她只跟他谈交易,不像上辈子那样肖想裴烨的感情,结果落到那种下场。 贪“心”的人,尤其贪图真心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魏沅箬没有再开口。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厚重的帘子外,响着呼呼的寒风。 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魏沅箬才再次来到萧胤身边,道: “王爷,时间到了,我现在给您把银针取下来。” 萧胤虽然板着脸,但还是很配合魏沅箬的动作,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银针。 手指再一次搭在他的脉搏上,而后垂眸正色道: “肺脉已经有些许打开,王爷心口的痛感会稍微减轻一些,不过……” 她拧了一下眉,看向萧胤,眼神带着些许怜悯和同情,道: “您中毒太深,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治疗,会吃些苦头。” 好好的有为青年,怎么就碰上皇帝那种烂心肝的侄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别乌鸦笑猪黑,她又好到哪里去? 亲儿子都千方百计想要她死,更何况侄子呢。 听到她这话,萧胤倒是并不在意,只淡淡一笑,道: “还有什么苦头比本王现在这副模样更惨的?” 魏沅箬点点头,“那倒是,王爷您现在这样也够惨了。” 萧胤:“……” 他没好气地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沉着嗓音,道: “本王怎么听着你这是在笑话本王?” 魏沅箬闻言,赶忙摇头,狡辩道: “王爷您误会了,我只是同情……不是……” 她张了张嘴,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到最后却放弃了。 好像什么词用在萧胤身上都不合适。 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呀。 萧胤的鼻尖再度发出一声冷哼,道: “本王看你心里就是在笑话本王。” 魏沅箬:“……” 怎么还赖上了? 这人简直比裴烨那个软饭狗还难伺候。 萧胤见她不说话了,也没有再逗她,只转移了话题,道: “下次治疗是什么时候?” 魏沅箬垂眸沉吟片刻后,道: “每隔三日,我给王爷您施一次针,王爷您体内的毒素导致了浑身各个筋脉萎缩变得狭窄,正是因为这样,您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导致心口剧痛,只有先逐渐将筋脉重新打开,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萧胤点点头,“好。” 跟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沅箬,眼底萦绕着些许魏沅箬读不懂的情绪。 “本王这条命,就交给魏娘子了。” 魏沅箬神情肃然,保证道: “只要王爷安心配合我,我保证能让王爷您重新站起来。” 萧胤点头,“嗯,本王信你。” 四目相接之际,魏沅箬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深邃的夜色下,月色朦胧 ,遮住了两人眼底各自深藏的情绪。 安平侯府。 宴席结束,宾客们各自散去。 梧桐苑内,红烛缭绕。 裴烨坐在桌前,盯着红烛摇曳的灯火,此刻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却是魏沅箬那张绝世的容颜。 他想起了两日的新婚之夜。 那时候,魏沅箬尚未及笄,却已经美得动人心魄。 红盖头掀开,她那双灵动的眼,就似是带上了一股魔力,将他整个身心都吸了进去。 她眉目含羞地看着他,娇滴滴地喊他夫君。 那一夜的红烛,也烧得有如此刻般娇艳欲滴,春色旖旎。 “烨哥哥?” 李静姝唤了好几声,见裴烨都没有反应,眸子不禁生出几分羞恼。 他盯着那红烛在想什么呢? “烨哥哥。” 李静姝不满地轻轻推了推裴烨的肩膀。 裴烨回神。 对上李静姝委屈又不解的眼神,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坐着发呆?” 裴烨看着李静姝的脸,李静姝同样长得很美。 现在怀了孕,美艳中还多了几分让人心跳加速的媚态。 可一旦跟魏沅箬一对比,这份美色,就失了几分味道。 裴烨觉得自己今晚定是疯了。 好好的新婚夜,怎么就动不动就想起魏沅箬那个不知好歹的无情女人。 侯夫人是她自己不要当的,和离也是她千方百计设计来的。 他有什么错? 五年了,他也只是找了自己曾经的青梅而已。 姝儿只是个妾,她为何这般斤斤计较? 第83章 安平侯府又闹笑话了 想到魏沅箬那决绝无情的模样,裴烨又生气又委屈。 李静姝见裴烨再一次眼神游移,有些生气了。 “烨哥哥,你到底在想谁呀?” 李静姝的声音又一次把裴烨拉回了神。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微笑着拉过李静姝的手,轻轻揉捏。 “姝儿今夜这么美,烨哥哥看呆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隐藏住了自己心头游移的心思,又轻易地哄好了李静姝。 李静姝刚刚还染了怒气的脸,此刻一脸羞红。 “烨哥哥真讨厌,老是捉弄人家。” 说着,她上前,给彼此各自斟了一杯合卺酒。 “烨哥哥,我们该喝合卺酒啦。” 裴烨伸手接过,目光再度落在李静姝脸上。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魏沅箬新婚夜时的样子。 桃红色的婚服,到底比不上正妻穿的大红色。 裴烨看着看着,总觉得眼前的李静姝失了味道,想魏沅箬的那颗心,越发强烈了。 李静姝见裴烨又一次盯着自己发呆,这一次,她没有生气,反而更羞了。 “烨哥哥。” 娇嗔的语气中夹着软绵之意,眉目含着春情,有意无意地拨动着裴烨的心。 裴烨接过李静姝手中的酒杯,温声道: “你怀着身孕,这杯酒本侯替你喝。” 他垂眸,敛去眸底的暗色。 他没敢让李静姝知道,他当下竟下意识地不想跟李静姝喝这杯合卺酒。 而法理上,也确实如此。 他只是纳了个妾,根本不需要喝什么劳什子合卺酒。 只不过,李静姝想要一切正妻该有的仪式。 对外不能大张旗鼓的,喝一喝合卺酒,裴烨自然应允。 可真当要喝时,他却退缩了。 而李静姝 不疑有他,只以为裴烨是真的担心她的身子。 “烨哥哥对姝儿真好。” 她拉着裴烨的手撒娇道。 她低垂着头,脸颊微红,声音也轻了许多,道: “烨哥哥,夜深了,我们要……” 许是想到了两人之间的床底之事,李静姝脸色更红了一些。 她附在裴烨耳边,轻声道: “咱们孩儿…迫不及待想见他二叔了。” 说完,脸,羞得通红。 那羞怯的模样带上那一句骚.话,瞬间撩起了裴烨身上的欲.火。 “你真是个小妖精。” 他眼眸眯起,欲.火难耐,声音已然变得嘶哑。 眼底燃烧着烈焰,手,缓缓伸向李静姝的衣裳。 开始一件一件将她的衣裳剥落。 他俯身将李静姝抱上床,房间内,缭绕的红烛发出极轻的脆响。 就在裴烨吻上李静姝的瞬间,他的动作突然一滞。 脸色逐渐由难看变得苍白,下一秒,飞速从李静姝身上站了起来。 “烨哥哥,你怎么了?” 裴烨没回答,快速冲出了房间。 那一夜,红烛燃尽。 李静姝都没有等到裴烨跟她完成洞房花烛夜。 只知道裴烨穿着一身中衣狼狈地在茅厕和房间里来回跑。 翌日,议政殿。 瑞文帝看着大殿之上,臣子们一个神情萎靡,步履虚浮。 好几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蜡黄和疲态,一脸菜色的模样像是大病了一场。 又看了一眼自己身旁原本站着曹德海的位子今日也换成了他的徒弟,瑞文帝不禁蹙起了眉。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瑞文帝问道,视线投向同样脸色苍白的裴烨。 “臣……” 礼部尚书先开口了,视线有意无意地朝裴烨的方向看了一眼。 “臣……臣昨日闹了肚子,一夜未曾合眼。” 紧跟着,刑部尚书也跟着站出来,“臣……臣也是。” “臣……臣也是。” “臣……” “臣……” 六部尚书,侍郎,学士,一个个面如土色地陆陆续续站出来。 一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大臣直接告了假,此刻躺在家中还在看大夫。 裴烨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闹肚子的大臣跟他昨晚一模一样,而且,全是赴了他家宴席的人。 那些精神抖擞的大臣都是没去赴宴的。 裴烨又看向没有陪在皇帝身边的曹德海,心,更是沉到谷底。 那种无与伦比的羞耻感,直冲他脑门。 瑞文帝不傻,显然是猜到了什么,眉头也跟着蹙起。 他没想到裴烨竟然这么不争气,他给他赐下贺礼,还让曹德海亲自送过去,就是为了往他脸上贴金。 他倒好,转头又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场婚宴,一个两个闹肚子还有说道,这全体赴宴的大臣全是这要死不活的模样,那只能说,侯府的宴席很有问题。 瑞文帝脸色越来越沉,裴烨的头也埋得更低,未发一言。 看到很多大臣两股战战,还有不顾殿前仪态,捂着肚子来回扭动。 有些甚至憋红了脸,随即又惨白一片的绝望模样,瑞文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无力地挥了挥手,“先下朝吧。” “臣告退。” “臣……臣告退。” 大臣们再也顾不上许多,飞快地冲出了议政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议政殿内,瑞文帝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裴烨。 “安平侯,你可真是给朕长脸!” 听着瑞文帝咬牙切齿的怒意,裴烨的头埋得更低了。 “臣知罪。” 他闭上眼,满眼绝望。 他知道自己母亲有些行为不太妥帖,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在婚宴上也出纰漏。 今日这番,他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不但丢尽颜面,自己在皇上心底又被狠狠记上了一笔。 若是这场宴席交给沅箬办…… 裴烨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魏沅箬来。 自从娶了魏沅箬,他从来就没有为侯府的家事操心过。 五年来,她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帖帖,他只要一心放在仕途就行了。 可自从她跟他闹起来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似乎许久没有过上安生日子了。 “嗤——”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在这寂静又压抑的大殿内响起。 裴烨这才注意到原以为空无一人大殿上,摄政王萧胤还留在原地。 对上萧胤意味不明的目光,裴烨的脸颊越发烧得慌。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本王这残废之躯竟是这大殿之上身体最好的人。“ 第84章 摄政王怎么会看上魏沅箬 萧胤这句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在笑话裴烨还是在笑话瑞文帝。 总之,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瑞文帝没有接话,只冷冷地瞪了裴烨一眼之后,起身拂袖而去。 “本王也不打扰侯爷了,侯爷保重。” 落下这话,萧胤才转动着轮椅离开议政殿。 裴烨缓缓从地上起身,双腿因为体虚而发着抖。 他看向萧胤逐渐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他看他的眼神,带着落井下石一般的嘲笑。 他不明白,自己虽然是个侯爷,却是这大殿上官职最末的小官。 为何他觉得摄政王在有意地针对他?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萧胤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难道…… 真不是他多心吗? 可摄政王怎么会看上一个下堂妇,还是一个生过孩子的下堂妇? 裴烨在心里竭力否定了这个可笑的猜测。 但随即,脑海里又浮现出魏沅箬那张美若天仙的绝色容颜,心头蓦地一沉。 一抹抑制不住的恐慌和不安涌上心头。 不,不可能的,摄政王怎么可能会看上魏沅箬。 尽管裴烨拼命否认这个猜测,可心头那种慌乱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当天,来自安平侯府的笑话又遍布整个京城。 听说,昨日安平侯纳妾的宴席上,所有前来赴宴的宾客都闹了一夜肚子。 京城里大大小小医馆的大夫都被这些大人们给包揽了。 魏沅箬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李氏能干出来的事,不奇怪。” 魏沅箬笑道。 她料到李氏会在婚礼上抠抠搜搜,但她没想到李氏会这么不靠谱,会在食物上动手脚。 这下可不仅仅是丢人的事。 听说一些年纪大的大臣已经躺在家中起不了了。 这要是出了人命官司,裴烨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皇帝就是用撬棍要把裴烨扶起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裴烨失魂落魄地从宫里回到侯府,一路上,总觉得路上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提起那些宾客在侯府吃坏肚子的事,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回到侯府,想去质问李氏。 怒气冲冲地跨进侯府的门槛,便看到李氏身边的冯妈候在那里,满脸焦急。 “侯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她的膝痛之症又犯了。您能不能再请御医过府给老夫人瞧瞧?” 自从前阵子裴烨厚着脸皮跟皇帝请了太医院院正来侯府给李氏施针缓解了痛症之后,李氏的痛症确实好了好几天。 可今日一早,那锥心的痛又开始折磨得她坐立难安。 冯妈没有注意到裴烨此刻的脸色无比难看,还一个劲地催促道: “侯爷,上一次就是您请来的御医缓解了老夫人的痛苦,老夫人说,昨日圣上能赐下贺礼,说明圣上是极重视您的,只要您再去为她老人家请御医,圣上定会恩准的。” 冯妈不提昨日的事还好,一提起,裴烨整张脸都气得铁青。 他大步往荣寿堂走去,里头还断断续续地传来李氏的痛呼声。 以及李静姝的安抚声。 “母亲,您再等等,等夫君回来,他定能去圣上跟前给您请来张院正的。” 李静姝的话刚说完,房门便被推开。 裴烨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愤然的火气。 “烨儿,你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娘就要疼死了,哎呦……” 裴烨直接无视了李氏的痛苦的模样,沉声问道: “母亲,我问你,昨日宴席用的那些食材,你是从何处采购的?” 李氏一听,脸上痛苦的模样有过一瞬的僵硬。 “这……我让府中的管事负责这件事,怎么了?喜宴都过了,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氏上了年纪,昨日的宴席又端着架子,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因而也没有遭殃。 她说完后,才见裴烨一脸菜色,脸色蜡黄,嘴唇青白。 她眉心一跳,又问道: “烨儿,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生病了?” 李静姝是知道昨日裴烨跑了一夜茅厕的事,再听裴烨突然问起宴席的事,立即就明白了。 “夫君,可是宴席有何问题?” 李静姝话音刚落,李氏当即提高了音量,反驳道: “宴席怎么会有问题?休要胡说!” 她甚至都顾不上膝盖上的剧痛,看向裴烨,道: “烨儿,发生什么事了?” 裴烨铁青着脸看着李氏,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闪烁着的心虚。 他咬了咬牙,又问了一遍,道: “母亲,昨日的食材到底是从何处采买的?” “这……” 李氏垂下眼,眉眼透着难掩的心虚。 裴烨深吸了一口气,哪还有不明白的。 “冯妈,去把负责采买的管事叫过来。” 裴烨咬牙切齿道。 冯妈见状,也知道可能出大事了。 她是知道内情的,听裴烨这样吩咐,便将视线小心翼翼地投向李氏。 “还不快去!” 裴烨厉声喝道,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冯妈:“是……是,侯爷,老奴这就去。” 李氏见状,心里更慌了。 片刻之后,负责采买的管事便进来了。 裴烨气急,上前一脚踹在管事的心口上,厉声怒斥道: “狗东西,还不老实招来,昨日宴席的食材到底是从何处采买的?” 管事被踢得不轻,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又不敢不答。 起身跪着,颤颤巍巍地道: “是……是舅老爷带小的去采买的,老夫人吩咐小人,说一切听舅老爷的意思。” 说着,连连对着裴烨磕头。 “侯爷明鉴,小人半分都不敢贪啊。” 这一下,裴烨哪还能不明白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越来越难看。 好几次,眼前都发黑到要晕厥过去。 管事口中的舅老爷,是李氏的娘家弟弟。 李氏的娘家早就落魄,兄弟姐妹都不争气,一直过着混吃混喝的日子。 早些年,侯府没落,李氏也早就断了跟娘家人的联系。 自从魏沅箬嫁进侯府,侯府渐渐起势,李氏娘家那边又贴了上来。 第85章 你后悔跟魏氏和离了吗 自从魏沅箬嫁进侯府,侯府渐渐起势,李氏娘家那边又贴了上来。 靠着侯府没少吃香喝辣。 从前有魏沅箬操持着整个侯府,倒也不曾出过纰漏。 可自从两人和离之后,侯府就闹出各种笑话。 现在竟连…… 裴烨不敢想下去,越想深处去想,那些狼狈不堪的笑话会不停地告诉他,他跟魏沅箬和离是错的。 他不能让魏沅箬知道他后悔和离,更不想让魏沅箬看到他离了她之后,日子真的过成这副稀烂样。 “烨哥哥,你怎么了?” 裴烨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摇摇欲坠,李静姝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好一会儿,裴烨才缓下来,目光森冷地看向李氏,看得李氏眉头一跳,色缩着脖子,不敢直视裴烨的目光。 嘴上,却还是轻声狡辩道: “这……你舅舅也是为了帮我们省钱啊,你知道的,我们侯府账上没那么多钱,这二十多桌的喜宴,总得能省则省。” “你舅舅说他能找到便宜的商贩,我就让你舅舅去负责采买的事了。” 李氏越说越理直气壮,道: “你舅舅也是好心帮我们,你可不能怪到他头上去。” “要怪就怪魏氏那个贱妇,侯府中馈一直是她掌管,谁知道她是不是中饱私囊贪污了侯府账上的钱,才害得我们……” “够了!” 裴烨冷声打断了李氏这厚颜无耻的狡辩。 尽管他对魏沅箬闹着和离的事心有不满,可他也知道魏沅箬根本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侯府确实一直被魏沅箬补贴着。 补贴到最后,让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本该过着的是什么日子,还以为这一切,本就是他的。 裴烨再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心头那种深深懊悔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再度涌上他的心头,扰得他浑身焦躁难受。 “你……你竟然吼我?烨儿,我是你娘,跟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你现在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吼我?” 李氏自知理亏,又开始拿以前的事来胡搅蛮缠。 还以为这个时候,裴烨依然会被她拿捏。 却见裴烨冷笑了一声,道: “小事?您可知正因为吃了我们侯府的喜宴,昨天所有赴宴的官员都闹了一夜的肚子,如今还有好几位上了年纪的大人在家中躺着生死未知。” 李氏听了,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这……这怎么可能呢?” “呵!怎么不可能?” 裴烨自嘲地一笑,看李氏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母亲如果觉得儿子头上这顶乌纱帽还不够小的话,就继续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直接让皇上把我的官职撸掉算了。” 他说着,指着侯府外的方向,苦笑道: “现在外面都在笑话我们侯府尽干些丢人现眼的事,请人喝喜酒还用下等食材,把宾客们都给毒病了!” 李氏这下知道事情闹大了,心里也慌了。 昨日因为皇帝赐下贺礼的缘故,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看在皇上的面子都来了。 这要是真闹出点什么事,他们侯府怎么向皇上,向大臣的家属们交代啊。 “这……烨儿,娘……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娘也是好心,为了我们侯府省钱,我……” “省钱!省钱!” 裴烨大怒,声音也太高了几分—— “就算要省钱,您也得动动脑子!” 裴烨这话说得过重了,直接让李氏懵了。 可裴烨几乎要气疯了,哪能管这么多,对李氏继续道: “从前沅箬操持着侯府的时候,从来没有闹出过笑话,母亲,亏您还自诩世家大族出身,处处瞧不上魏沅箬商户的身份,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李氏听着裴烨对自己毫无顾忌的指责,还是当着李静姝和下人的面,顿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怎可这般说娘?你是后悔跟那魏氏和离了吗?” 李氏也没顾得上李静姝在场,哭诉道: “可当初不是我让你跟姝儿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的,也不是我让你跟魏氏和离的,你倒好,如今怪到我头上来了,你可真是……真是我的好儿子。” 被李氏这么直白地说出之前那些丑事,裴烨陡然沉默了。 原本的怒火也被那点羞耻感所遮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静姝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 自己私相授受,珠胎暗结是一回事,可被李氏这么直白地拿出来怼裴烨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好歹也是京中贵女,是尚书家的嫡女,她也是知廉耻的。 跟裴烨发生那种事,也只是情之所至,她有什么错? 她红着眼看向裴烨,想到裴烨刚才提起魏沅箬时言语中隐藏着的情意,颤声问道: “烨哥哥,你是舍不得姐姐吗?” 裴烨捏了捏眉心,心头的正烦躁难耐。 见李静姝还抓着这种小事来问他,他的心中更是生出几分不耐来 “姝儿,连你也要跟我闹吗?” 李静姝听出了裴烨语气中的不悦,心头一沉,赶忙道: “不,不是,我是想说,如果你舍不得姐姐的话,我……我可以去求姐姐回来,反正我也只是个妾,我不会跟姐姐争的。” 李静姝向来懂得怎么说话能贴合裴烨的心。 果然,她这么温柔小意体贴了一番,裴烨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他轻轻握住李静姝的手,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一心想要娶回来的小青梅。 他跟她有从前的情谊,她又怀了自己的孩子。 姝儿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他不能将对母亲的怨气迁怒到姝儿身上。 “今日之事,皇上已经对我很有意见了,那些生病了的大人和家眷,我们还得想办法去告罪道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别多想。” 他摸了摸李静姝的脑袋,继续柔声道: “魏氏跟我已经是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安心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李静姝点点头,表现得十分乖巧。 只是垂眸之际,眼底涌上一丝冷意。 她没有忽略掉刚才裴烨提到魏沅箬时眼底的懊悔和怀念,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不舍。 第86章 把中馈交给姝儿 不,她绝不允许让魏沅箬回来跟她抢侯夫人的位子。 就算她现在只是个妾,只要烨哥哥努力,在爹爹的帮助下立了大功、 他可以用功劳来跟皇上求恩典,她还是有机会被扶正的。 魏氏已经离了侯府,她怎么可能让她还有机会回来。 裴烨安抚好李静姝之后,看向李氏,道: “既然母亲管不好侯府的事,如今姝儿已经进府,以后府中一应事宜,还是交给姝儿吧。” 李静姝心中骤然一喜。 按理说,她如今只是妾室,是无权掌管侯府中馈的。 可裴烨愿意把中馈交给她,她自然喜不自胜。 这说明烨哥哥相信她,也看重她的能力。 李氏却难以接受,“你让我把中馈交给姝儿?” “没错,姝儿乃尚书之女,掌管中馈之事对她来说并不难,母亲现在就把库房钥匙交给姝儿吧。” 裴烨的话掷地有声,言语间也是不容置否。 李氏哪里肯。 从魏沅箬手中接管侯府才多久,她还没过够管中馈的瘾,哪能甘心就这么交出去。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脱口而出道: “她如今只是个妾室,哪有资格掌管侯府的中馈!” 此话一出,李静姝当即变了脸色。 想反驳,又无法反驳,只能红着眼,委屈地看着裴烨。 却见裴烨冷笑了一声,道: “在我眼中,姝儿就是我的妻,我迟早会让姝儿坐上侯夫人之位。” 裴烨相信自己的能力。 如今不过是龙游浅渊罢了,他不可能永远只是一个七品小官。 等到时候,他一定会让魏沅箬后悔跟他和离。 侯夫人的位子她不要,有的是人要。 这话,他没当李静姝的面说出来,只是继续对李氏道: “如果母亲不愿意让姝儿管侯府,那就母亲您来管,您先替我想想,接下去怎么去跟那些生病了的大人们赔礼请罪。” “明日,母亲便把礼备好,孩儿要去跟上官们请罪。” 说完,他拂袖而去。 李静姝没有跟上,待裴烨走后,她冷下脸看向李氏,早就没有了先前的讨好,道: “母亲,既然您没本事管好侯府,就别给烨哥哥拖后腿了,他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正是需要一个坚定的后方,您这一次可真是害死烨哥哥了。” 在得知自己的婚宴出了这样的丑事,李静姝又何尝高兴得起来。 她被皇帝亲口指定为妾已经够憋屈了。 本想着让自己在婚宴上风光一把,好不容易皇帝赐下贺礼给了她脸面,结果又被这老东西坏了事。 如今她还好意思舔着脸要管中馈。 李氏听到李静姝这般无礼的话语,立即沉了脸。 “你放肆!我可是你婆母,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李静姝冷笑了一声,道: “母亲可别在我面前摆婆婆的谱了,以前魏沅箬惯着你,我可没那个心思,魏氏背后无人撑腰,我爹可是兵部尚书,你可别拿婆婆那一套来对付我。” 她也不装了。 “母亲这么喜欢管中馈, 那就把烨哥哥交代下来的事办妥帖了,别再给他惹麻烦了。” 说完,她不管李氏难看的脸色,拂袖而去。 “她……她……她区区一个妾室,敢这般同我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李静姝离开后,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膝盖上的剧痛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她猛然想起了从前的魏沅箬。 撇开她商户的身份不谈,作为儿媳妇,她真是挑不出半点错。 侯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操持得妥妥帖帖,每天的补品按时送到她的荣寿堂,每季度的新衣都按时让裁缝上门给她量衣。 到了冬日,不用她提,她就会主动过来为她按摩双膝,让她轻松熬过整个冬日。 在对比才进门第二天的李静姝,李氏的心头第一次生出一丝隐秘的懊悔来。 “哎呦,疼死我了。” 李氏又痛苦哀嚎了起来。 冯妈上前替她揉捏着,效果根本比不上魏沅箬。 她看着李氏,欲言又止,劝说道: “老夫人,账房先生今早过来了一趟,我们账上确实没什么收入,这中馈您拿在手上只会为难自己,何不趁这次机会就交给李姨娘算了。” 冯妈作为李氏身边的老人,她的话,李氏还是能听进去的。 “老奴早上出去也听到不少人在笑话侯爷只是表面风光。这次宴席侯爷若是不好好赔礼道歉的话,对他之后的仕途一定会有影响。” “李姨娘这一次带来不少嫁妆,中馈交给她,侯爷的事自然也就有她去管,您又何必操这份心。” “这万一又惹恼了侯爷,你们母子离了心不就得不偿失了吗?还能正中李姨娘的下怀呢,以后这侯府就真的她一人独大了。” 听冯妈说完,李氏微微变了脸色。 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 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吩咐账房那边将钥匙和账本送往梧桐苑给了李静姝。 安平侯府喜宴闹出的丑闻并没有延续多久就被压下来了。 魏沅箬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并不意外。 裴烨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然,上辈子就算有她在背后打点,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连升那么多品级,成为瑞文帝的左膀右臂。 对于裴烨的事,魏沅箬并没有过多去打听。 只因连续闹过丑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 安平侯府都低调了起来。 魏沅箬也没有去过多关注安平侯府的消息。 两日后,大长公主府举办赏梅宴。 令人惊讶的是,这辈子她都跟裴烨和离了,大长公主府的请帖,竟然还是如上辈子那般送到了她手上。 大长公主府乃先帝的妹妹,萧胤的姐姐,瑞文帝的亲姑姑。 如今年近四十,自从驸马意外过世之后,便在府中养了十多个面首,作风颇有些荒唐。 只是,当初先帝驾崩,先帝除了瑞文帝萧桓之外,还有其他几个比瑞文帝年长许多的儿子,乃其他嫔妃所生。 大齐皇位讲究立嫡不立长。 瑞文帝虽非先帝元后所生,但他的母亲是继后,也是先帝的孩子当中唯一的一个嫡子。 第87章 又遇前夫哥 但瑞文帝当时年岁尚幼,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对皇位虎视眈眈。 是当年还是睿亲王的萧胤和大长公主一路扶持新帝登基。 因而,瑞文帝对大长公主府感激在心,对于大长公主府的一些荒唐行为自然也听之任之。 当初,魏沅箬就是知道大长公主府深得皇帝信赖,所以为了裴烨想方设法跟大长公主府打好关系。 而事实上,她知道,大长公主府也一直瞧不上她的商户身份,从来都是她硬着头皮去迎合。 动不动就给她送礼,送金银财宝,也就勉强入了她的眼。 如今,她跟裴烨和离了,从前一些本就不牢固的关系也早就断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大长公主府的赏梅宴的请帖。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鸿门宴。 可如今,她无权无势,就算真的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她还拒绝不了。 “大小姐,您如今都不是侯夫人了,大长公主怎么还邀请您去?奴婢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蒹葭不放心地道。 \"无妨,总归她不会杀了我。” 魏沅箬笑道,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听说的一些事,陷入了沉思当中。 上辈子也是有这个赏梅宴的,当时她为了讨好大长公主,送了极贵重的礼。 这辈子嘛,还是算了。 融不进去的圈子,她也不想强融。 “去随便准备个合适的礼物让我带过去吧。” 去还是要去的。 她想起来上辈子就是这个赏梅宴出了一件大事,她得去一趟,顺便拉拢个人。 当初和离时,考虑到治安问题,魏沅箬新安置的房子距离皇城不远。 这里住的基本都是权贵和官员,治安巡防这一块自然也要高上许多。 因为距离近,魏沅箬去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并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步行。 刚到大长公主府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车声。 随着马车在大长公主府门口停下,魏沅箬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 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上,裴烨扶着已经微微有些显怀的李静姝从马车上下来。 见是他们,魏沅箬有些嫌恶地收回视线。 可裴烨二人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裴烨扶着李静姝的动作微微一僵,竟下意识地跟李静姝拉开了一点距离。 “沅……” 不等他开口,魏沅箬已经转身往大长公主府的大门走去。 “魏姐姐。” 李静姝开口喊了她一声,身子紧紧挨着裴烨,款步朝魏沅箬走来。 那似有若无的挑衅,着实让人觉得好笑。 “魏姐姐好久不见了。” 魏沅箬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道: “嗯,最近运气好,确实不太容易见到晦气玩意儿。” 说完,再度往里走。 “你……” 李静姝见魏沅箬说话这般不客气,得意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凌厉。 裴烨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魏沅箬那张绝色的容颜上,眼底有些失神。 再一次见到魏沅箬,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恍如隔世的遥远感。 他盯着魏沅箬没说话,见魏沅箬的视线始终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落寞。 似是有意引起魏沅箬的注意一般,他蹙起眉,用略显不满的语气开口道: “姝儿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你又何必这般态度?” 魏沅箬懒得跟他废话,眼神嫌恶道: “你也晦气,离我远点。” “魏沅箬,你……你简直……” 裴烨气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他身旁的李静姝突然得意地笑了。 见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下巴微扬,神情得意地开口道: “魏姐姐,我知道你看到我心里不高兴,可是怎么办呢?烨哥哥爱我,如今我怀了烨哥哥的骨肉,又与他成了亲,姐姐不高兴也没用呀。” 裴烨知道李静姝故意在挑衅魏沅箬,但他没有阻止。 只是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沅箬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些许落寞和难过的表情。 然而,魏沅箬的脸上不曾有过半分他想要看到的失落,反倒是笑了。 “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看到你不高兴,只是单纯觉得你二人晦气而已。” 李静姝嘴角的肌肉被魏沅箬这么直白的话给气得狠抽了一下。 “不过,我挺感激李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李姨娘才是。” “李姨娘”这个明显代表着妾室的称谓,让原本还洋洋得意的李静姝,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要不是李姨娘不顾名声英勇献身,我还没机会跳出火坑呢。” 说着,魏沅箬一脸感激的模样,紧紧握住李静姝的手,郑重道: “李姨娘,我真的很感激你,真的。” 听到“火坑”两个字的时候,裴烨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沉得更难看了。 那双深沉的眼睛里,还夹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受伤和难堪。 李静姝被魏沅箬抓着手,表情厌恶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听魏沅箬又道: “听说你被抬进侯府那天,把宾客的肚子都吃坏了呀,啧啧啧…” 魏沅箬满脸摇头叹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李静姝稍显扭曲的表情,继续道: “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不重视你,你带着孩子进门,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事,侯爷怎么就舍不得让客人吃点好的呢?” 说着,魏沅箬叹了口气,不顾裴烨和李静姝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李姨娘你还不知道吧,你家侯爷从我这赖走了三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都舍不得用来娶你,啧啧啧……” 这“啧啧”声听在二人耳中显得格外刺耳,李静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竟然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魏沅箬,你闭嘴!” 裴烨被魏沅箬揭了短,脸色铁青,恼羞成怒。 咬牙切地对着魏沅箬低吼了一句。 魏沅箬仿佛没听进去一般,故作好奇地凑近李静姝,低声问道: “给各家赔礼道歉的礼物都是你拿嫁妆出来的吧,啧啧啧……” “不过看李姨娘容光焕发的样子,想来贴补得挺开心的,这一点,我就不如李姨娘你了。” 第88章 我怎么觉得被魏沅箬给算计了 “我是由衷地佩服李姨娘你如此大度体贴,原以为我给侯爷的那三万两银能为娶李姨娘出一份力,没想到……啧啧啧。” 裴烨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李静姝也从一开始的洋洋得意变得僵硬无比。 魏沅箬像是故意一般,不停地“啧啧啧”,刺耳得如同几百只蚊子在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魏沅箬,你说够了没有!” 裴烨大怒,刚见到她时,心头激起的涟漪和悸动也在这一瞬消散殆尽。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还没有呢,你赖了我三万两银,相当于你的李姨娘是我娶来的,我还不能跟我娶来的李姨娘多说几句吗?” 让你们犯贱,都和离了还要上赶着在她面前找晦气。 “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娶来的!” 李静姝气炸了,想要甩开魏沅箬的手,可她手上的力道仿佛是上了钳子,愣是挣脱不开半分。 魏沅箬看着她这副急于挣脱她的模样,无奈地摸了摸她的手背,道: “当然是你啊,李姨娘,侯爷要了我三万两银呢。” “你……你快松开我的手!” 李静姝气急,偏偏就是挣脱不开。 而裴烨听魏沅箬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那三万两银,再看陆陆续续前来公主府赴宴的女眷们,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早该知道魏沅箬这个心机深沉的毒妇不会那么轻易就给了他那么大笔钱。 原来是在这等他。 裴烨不知道,这倒是真冤枉了魏沅箬。 当时她确实是想急于和离,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 可偏偏,他们非要到她面前来犯贱,她可不得灵机一动抓住机会把钱要回来。 裴烨死要面子,要是让人知道他跟她要了这么多钱才愿意签和离书,到时候又会成为京中一大笑话。 现在,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公主府大门口,裴烨根本拦不住魏沅箬。 “不就是三万两银吗?让烨哥哥还你就是了,谁稀罕你那点臭钱!” 李静姝怒吼道。 “好的哦。” 魏沅箬立即把话接了过来,“什么时候还?我挑个时间亲自上门去取,就不劳烦你们特地送一趟了。” “你……我……” 三万两银不是少数目,虽然李静姝给得起,但也肉疼。 刚才,她是被魏沅箬逼急了才会把那话脱口而出,这会儿又隐隐有些后悔。 可话都说出去了,想要反悔那便更丢人了。 裴烨想起那三万两银,神色莫变。 三万两当初从雷三虎那边借来是给李静姝下聘的。 后来魏沅箬逼他和离给他的那三万两银,他早就拿去还给雷三虎了。 侯府公账上,打发下人给出的工钱后,就只有几千两银了。 而去各府赔罪的赔礼也还是李静姝拿出来的。 他那日逼着母亲把中馈交给姝儿管,内里存的就是这个不入流的心思。 但他没有明说,姝儿也没提,彼此就当不知道,心照不宣而已。 可现在,这么隐秘的心思被魏沅箬直接放到台面上,裴烨脸上更是挂不住。 这会儿,李静姝直接提出把三万两银还给魏沅箬,他怎么拿得出来。 李静姝见裴烨铁青着脸沉默,一下子就明白了。 烨哥哥真的还不出来。 好在,当初烨哥哥给尚书府下聘的那三万两银,母亲也给了她。 “明日就还给你!” 李静姝咬牙道,而后,冷笑道: “真不愧是商户,精于算计,阴险狡诈。” “是是是,那明日我就去要钱了,还是李姨娘你大气。” 说完,她这才松开李静姝的手,没再看裴烨一眼,抬脚跨进了公主府内。 咬牙切齿地瞪着魏沅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李静姝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 “我……我怎么觉得被魏沅箬给算计了。” 裴烨:“……”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李静姝无知茫然的模样,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也好。 还了魏沅箬的钱,他看她到时候还能到他面前阴阳怪气什么。 他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李静姝的肩膀,道: “罢了,我们不跟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计较,你还怀着孕呢,别气坏身子,赶紧进去吧,我晚点儿来接你。” 裴烨是懂得怎么拿捏女人心的。 以前对魏沅箬是这样,现在对李静姝也是这样。 就这么几句话,李静姝就被他哄开心了。 “嗯,我听烨哥哥的,我才不跟那种人计较。” 李静姝表情嫌恶,跟着,又换了一副撒娇的口吻,拉住裴烨的手—— “你早点来接我哦。” “好,下了值我就来。” 目送李静姝进去后,裴烨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落在刚刚魏沅箬消失的那块地方,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来。 他始终以为魏沅箬跟他和离是在跟他闹脾气,等他去哄。 他哄了一次又一次,又觉得把她惯上天了,就想着借着这次纳妾的机会,晾她一段时日。 等她想明白了,后悔没有顺着之前给的台阶下后,那口气也就消了。 等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定会识时务地向他赔罪认错,再乖乖跟他回侯府。 他也不跟她计较,侯夫人的位子依然给她,就当是给她一个恩典,也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以后对他更上心。 刚才下马车看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无疑是开心又期待的。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魏沅箬会一次一次把事做绝,把话说绝。 难道,她真的不愿意再回到他身边了? 想到这,裴烨的心头,猛地涌上一股慌乱来。 这种慌乱和不安之前不是没有过,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刻这般汹涌强烈。 他双手垂在身侧,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明显凸起,显示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慌乱不安。 就连离去的脚步都带着明显的仓惶和凌乱。 在下人的带领下,魏沅箬一路来到上一世已然来过的梅园。 刚一踏入,便听到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大长公主怎么把她也叫过来了,真是晦气。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跟她一起赏花,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89章 今日专门为她而来 “你可小声点吧,那位可是咱们崔大人的心头宝,要是让崔大人知道你这般说话,小心他饶不了你。” “惯会勾搭人的狐媚子,崔大人一世英名,怎么就想不开娶一个青楼娼妓回来。” “……” 听到这些话,魏沅箬下意识地抬眸在梅园中搜寻那道身影。 果然,不远处的一棵红梅树下,一姿容艳丽的女子站在那里。 像是被人单独隔离出了一个区域,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锦缎大氅,将冬日的严寒抵御在外。 大氅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梅花图案,朵朵绽放,正好与这梅园的景色相得益彰。 只见她此刻脸色煞白,局促地抓着手中的帕子。 那双漂亮的美眸中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局促和窘迫。 就是她了。 柳明月,吏部郎中崔钰之妻。 她今日,就是专门为她来的。 刚才那些人口中的崔大人,说的便是崔钰,太原崔氏的旁支。 上一届的新科状元,如今任正五品吏部郎中。 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在吏部的各大决策和官员考核中却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今日魏沅箬来赴宴,除了因为不好拒绝大长公主的邀约之外,主要就是为了眼前的崔夫人。 崔夫人名柳明月,出身青楼,是卖艺不卖身的歌伎,是伎,而非妓。 可到底是沾了“青楼”二字,大多自诩出身尊贵的官家女子都不愿意与之为伍。 崔钰跟柳明月的相识比较狗血。 崔钰虽乃百年世家太原崔氏旁支,可家道中落后,并未得到崔家相助。 进京赶考又倒霉遇上盗匪,将他仅剩的那点财物洗劫一空。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了盘缠的崔钰又病倒在了官道上。 所幸遇上了礼佛回来的柳明月,得她相救,为他治病,赠他钱财上京赶考。 两人虽暗生情愫,但柳明月是个清醒通透的女人。 从不曾想过能因为这点恩惠就心比天高,试图能攀上崔钰这根高枝为自己赎身。 更不曾想过崔钰会娶她为妻。 没曾想崔钰高中之后,不但替柳明月赎了身,还带着媒婆三媒六聘要娶柳明月。 哪怕多次被柳明月严辞拒绝,崔钰依然坚持不懈,最终还是把柳明月给打动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本是一段佳话,中间却出了一点意外。 大长公主膝下独女安宁郡主在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宫宴上,看上了当时的新科状元崔钰。 大长公主很快便进宫请瑞文帝赐婚。 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桩美事,却没料到,得知皇帝要赐婚的崔钰当殿拒绝了。 并直接向言明自己已经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也已经找了媒人下聘求娶那位姑娘了。 当时,皇帝不想伤了大长公主的脸面,想强行赐婚。 甚至不惜威胁崔钰,如果他敢拒婚,便取消掉他一甲进士的功名。 原以为这样便会威胁到崔钰,谁曾想崔钰也是个硬骨头,依然选择了拒婚。 最后还是当时的摄政王萧胤让皇帝打消了赐婚的念头。 皇帝也怕自己背上强行逼婚的骂名,只好作罢。 安宁郡主是大长公主跟已故驸马最恩爱那年生下的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没想到她第一次看上一个男人,竟然会被几次三番强硬拒婚。 她又气又恼,本想教训崔钰一番,偏偏崔钰软硬不吃。 再加上萧胤在其中警告了一番后,大长公主才勉强作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能让崔钰冒着抗旨的风险拒婚的女子定当是这京中顶顶好的姑娘,调查到的结果又让人万分错愕。 新科状元心仪的姑娘竟是一出身青楼的女子。 大长公主气坏了。 她本就记恨上了崔钰和那名女子,听说崔钰几次三番拒绝她女儿竟是为了一青楼女子后,大长公主彻底怒了。 她怎么能接受,她堂堂大长公主的女儿,在崔钰心中竟然比不上一个青楼娼妓? 可无论她用什么手段刁难崔钰,崔钰始终不为所动。 加上皇帝亲政在即,不想让皇家传出不好的名声,便暗中让人打压了大长公主的动作。 哪怕大长公主表面上安分下来,但仗着自己的身份做一些羞辱人的事是难免的。 就好比这一次的赏梅宴。 上一世,大长公主亲自给柳明月下的帖子。 哪怕夫妻二人都知道大长公主不安好心,可她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崔氏夫妇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是拒绝赴宴的话,就是主动往大长公主手上递把柄。 为了崔钰不被为难,柳明月还是来了。 而魏沅箬之所以今天来赴宴,就是因为上一世发生的一件事。 柳明月就是在今天的赏梅宴上被人恶意推入荷花池中,再被大长公主的马夫所救。 之后便传出柳明月是故意落水意图勾引男人,青楼娼妓的身份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容不得她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不知廉耻,低贱下作,一句又一句不堪入耳的骂声将柳明月碾压成污泥。 而两日后,柳明月被人发现死在距离崔府不远的巷子里。 被发现的时候,她衣衫不整,下.体luo露,死状十分不堪。 可见死前定是经历过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摧残。 这样也就罢了,柳明月死后,没人同情柳明月的遭遇、 相反,京城到处都是谩骂柳明月的污言秽语。 造谣她自甘下贱,定是出身青楼的她寂寞难耐,勾引他人,才会落得那般不堪的下场。 没有人为柳明月喊冤,也没有人为柳明月说一句公道话。 污言秽语,甚嚣尘上。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将那些恶语在暗中推向顶峰。 奇怪的是,崔钰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官府或大理寺请求调查,只是默默地替柳明月收了尸,办了葬礼。 之后,他便带着年仅两岁的女儿照常生活。 但崔钰是个有能耐的,在裴烨步步高升的同时,崔钰也在一步步往上爬。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择手段,步步为营,最后坐上右相的位子。 第90章 听说你被未婚夫家退婚了 与此同时,一直对崔钰情根深种。不离不弃的安宁郡主也如愿嫁给了崔钰,成了右相的继室。 可没多久,便传出安宁郡主跟右相府马夫有染,被发现时,正跟马夫在床上苟合。 据说右相并没有计较,依然对安宁郡主以礼相待。 可安宁郡主却自知对不起右相,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吊死在了一条巷子里。 那条巷子,正是当初柳明月被害死的小巷。 而安宁郡主被发现时,同样衣衫不整,身上尽是欢爱后的痕迹。 大理寺在郡主的尸首旁发现一张安宁郡主的亲笔遗书,写了自己对不起右相,也对不起右相的元妻。 当年是她嫉妒柳明月,才找人糟蹋了柳明月,也害死了柳明月,今日她特地用同样的方式赎罪。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大理寺在彻查之后,确认安宁郡主死因确实自缢而亡。 对此,崔钰并没有发表任何说法,安安静静地给郡主办了葬礼。 因为死得不光彩,安宁郡主的葬礼并没有办得多热闹,甚至可以说冷清得不像话。 而大长公主也因为爱女之死发了疯,喊着是崔钰害死了安宁郡主,要让崔钰偿命。 可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大理寺都找不到任何证据,而崔钰彼时已官至右相,大长公主一个皇亲还真奈何不了她。 安宁郡主的死,也就以那样不堪的结果不了了之。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 ,魏沅箬自然也听说了。 而裴烨对崔钰这个人评价一直不好,在朝堂上跟他政见向左,回去还会对崔钰一顿咒骂。 “恨”屋及乌,她对崔钰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最后一次见到崔钰,是她去相国寺给裴昭祈福的时候。 当时她觉得心口发闷,便打算去寺庙附近逛逛,却不知不不觉间来到了相国寺的后山。 相国寺的后山,其实是一座乱葬岗。 之所以相国寺建在乱葬岗附近,是当时的相国寺主持了通大师提议的。 他想用相国寺的佛法为那些无处安放的魂魄超度,让他们魂归故里,搏一个好的来生。 了通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又是当时的得道高僧。 先帝自然允了了通大师的恳求,将相国寺建在了乱葬岗前。 魏沅箬也是在那时,见到了崔钰。 那时的崔钰,虽不足而立之年,却已经两鬓斑白。 他站在乱葬岗前,山上的风,吹乱随意束起的墨发。 他目光阴沉地落在那一片乱葬岗前,那双染血的黑眸里,透着蚀骨的恨意,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魏沅箬看到了那片乱葬岗上那一套熟悉的衣袍,是安宁公主入殓时穿的衣服。 她当时心惊不已。 原本该在崔家祖坟的安宁郡主,尸首被扔在了乱葬岗…… 那一刻,她骤然明白了。 柳明月的死,崔钰并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算计,包括安宁郡主的死,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里。 安宁郡主并非自缢,而是死在了崔钰的算计里。 她还记得当时崔钰的眼神,吓得她都禁不住腿软。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宁郡主的尸首被野狗一点一点分散啃食。 那双嗜血的双眼,从原本的冷漠阴狠,渐渐变得空洞,死寂。 许是大仇得报,撑着他活着的那口气也散了。 他当时的眼神里,让她看不到活人的气息。 ……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不堪的议论声,让魏沅箬暂时收起了心底的思绪。 对柳明月上一世的遭遇, 颇有几分同情。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多有刻薄,更何况是柳明月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呢。 哎~~ “娼妓又如何,好歹人家还是官眷呢,瞧瞧某些不入流的商户,不是照样也来了。” 一道明显针对她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魏沅箬循声望去,见一身着绿裙女子正满眼挑衅地看着她,下巴微微上扬。 一副生怕魏沅箬不知道她在说她的样子。 魏沅箬挑了挑眉。 她道是谁呢,原来是李静姝的庶妹,李静思。 这女的向来以李静姝马首是瞻,为了讨好嫡母和嫡姐,上辈子没少给她找麻烦。 上辈子李静姝嫁入侯府为平妻,身份随着裴烨的步步高升水涨船高,李静思仗着这一层关系在婆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这辈子嘛…… 她好像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魏沅箬直视着李静思挑衅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可不像柳明月那样因为自己的出身就忍气吞声呢。 “听说你被未婚夫家退婚了?” 魏沅箬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大长公主府而给李静思留半点面子。 上辈子新仇旧恨,她重来一世,可没想再瞻前顾后,忍气吞声。 李静思的脸色瞬间煞白,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圆,显然也没料到魏沅箬会问得这么直白。 魏沅箬知道世道艰难,本不愿拿这种事来嘲笑一个女孩子。 但李静思是例外。 即便她被退婚不是她的错,但她非要往她的手里撞,那就是她的错。 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没用,只有戳她肺管子,她才会老实。 “你……” 李静思颤抖着手,脸色黑白交替着,差点就要扑上来打魏沅箬。 但还是被人给拉住了。 “大长公主真好,一点都不嫌弃你毁了名声。” 魏沅箬继续扎心道。 她不是嫌弃柳明月是娼妓,嘲笑她是低贱商户吗? 她如今的名声又好到哪里去? 兵部尚书府的姑娘早就因为李静姝的原因,名声全毁了。 她不上蹿下跳,她还能同情一下她,她既然跳得这么欢,想来是不介意的。 李静思脸色煞白。 原本她还习惯性地挤兑魏沅箬来讨好嫡姐,却忘了自己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不正是被李静姝那个贱人给害得吗? 李静思煞白的脸上随即染上一抹滔天的怨恨,落在了离她不远的李静姝身上。 魏沅箬没管李静思心里在想什么,侧目过来,视线落在李静思身旁的那几个女子身上,笑了一下。 第91章 专门给她下马威? “都说世家贵女有极好的礼仪和教养,就是不知道各位大人知不知道他们家的姑娘是个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的碎嘴子?” “碎嘴子”三个字,对于这些世家贵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些人到底还是比较要脸,也有些廉耻在身上。 被魏沅箬这么一问,脸色一白,随即羞恼地涨红了脸,垂下眼不敢辩驳。 魏沅箬见好就收,收回视线后兀自赏起了梅花。 而实际上,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柳明月身上。 她只记得上辈子柳明月是在这天出事,但并不知道发生事的具体细节,也不记得是在哪个时间点。 眼下只能多盯着她一些。 即使不为了拉拢崔钰,她也不想那样的悲剧发生在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子身上。 “大长公主到。” 随着这一声音响起,大长公主一席盛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双凌厉的双眼,扫过众人一圈后,最后落在了魏沅箬身上,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她的身边跟着一位年纪跟萧胤差不多的青年。 魏沅箬记得他,是大长公主府最得宠的面首,言译之。 “参见大长公主。” “都免礼平身吧,今日本宫邀请各位来公主府赏花,大家都不必拘着,放轻松些。” “是。” 大长公主府的梅园,是公主府里的一处盛景,据说是当年驸马活着的时候,陪大长公主府一并种下的。 如今,盛开得格外茂盛,空气中,也散发着淡淡的梅花清香。 “这红梅真好看。” “你们看这,这些白色的梅花也是极美的,如白雪一般,干净圣洁。” “……” 因为心中藏着事,魏沅箬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 “魏娘子。”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走到她身后。 “你是?” “大长公主有请。” 不远处的凉亭内,大长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品茶。 身旁除了伺候的侍女之外,并无别人。 大长公主喊她单独去干什么? 魏沅箬心有疑虑,但还是跟着那侍女走向她。 “民女见过大长公主。” 她半屈膝行礼。 等待中的“免礼”并没有响起。 魏沅箬悄然抬头朝大长公主看去,见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并没有要她起身的意思。 魏沅箬笑了。 特地喊她过来,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至于吗? 她一个商户,值得她专门下帖子请她过府,又专门给她个下马威? 魏沅箬觉得,这其中应当是还有别的事情。 等了许久,大长公主见她竟然能那般面不改色地半蹲着,惊讶的同时,也失了些许兴致。 便沉声道:“免礼,起来吧。” “谢公主。” 魏沅箬起身,安分地站在一旁,也不主动开口问。 总归大长公主等不耐烦了会主动问她。 果然,不稍片刻,就听大长公主道: “本宫听说,摄政王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要求娶你?” 魏沅箬一顿。 大长公主专门给她下马威,就是因为这个? 她跟萧胤的合作,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故作疑惑和惊讶地看向大长公主,一脸错愕。 “有这事?” 大长公主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一时间也难分真假,“你不知道?” 魏沅箬赶忙摇头,“民女不知。” “呵!” 大长公主冷笑出声。 “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多少世家贵女做梦都想嫁给摄政王,他却始终不肯松口娶妻,若不是你耍了什么狐媚手段骗了摄政王,他怎么可能会跑到皇上面前去求娶你一个二嫁的商户女?” 这是来诘问来了? 魏沅箬低垂着眸,回答得不卑不亢。 “民女确实不知。” 对于大长公主的言辞她也不狡辩,就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凡事让萧胤在上头顶着。 他若是连自己的姐姐都解决不了,她跟他还有什么合作的意义。 大长公主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气笑了。 “魏氏,你倒是真有本事,你真以为背后有摄政王撑腰,本宫就不敢动你不成?” “公主您天潢贵胄,沅箬只是一介草民,公主若想动沅箬,那自然是能动的,但沅箬也知道公主并非不讲理之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草菅人命,公主是好人,民女自然不担心。” 虽然拍了大长公主的马屁,但大长公主听着并不高兴。 因为她听出来了,魏沅箬这话就是故意把她架得高高的,下不来台。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摄政王动了娶你的念头,总之,本宫让你拒了这门亲事,摄政王的婚事,本宫自会找到跟他相配的。” 魏沅箬没有立即应下,只是面露难色地看着大长公主,道: “公主,民女只是一介草民,哪来的胆子拒绝摄政王啊?要不……您去替沅箬劝劝?” “你……” 大长公主的表情猛地一扭曲,“你放肆!魏氏,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魏沅箬一脸无辜,“可民女真的不敢啊,公主您都劝不动王爷的话,民女怎么劝啊?” “你……你……” 就在大长公主准备发难之际,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禀公主,摄政王来了。” 大长公主冷眉轻蹙,轻声嘀咕了一句,“九弟怎么会来?” 下一秒,一道微弱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传入亭中,“皇姐。” 魏沅箬跟大长公主一并望去。 与往日那一贯玄色锦袍装束不同,今日的他,身着浅蓝色锦衣,即使在咳嗽也依然身形挺拔,宛如青竹一般。 褪去往日冷厉肃杀的模样,此刻倒是透出一股清逸出尘的韵味。 再配上身上披着的同色大氅,又添了几分病弱且惹人怜的破碎清冷感。 魏沅箬一直都知道萧胤有一副惊为天人的绝好相貌,但从未仔细欣赏过。 毕竟,她还没那个胆子和勇气去直视他。 但此刻,她却鬼使神差一般的,偷偷地又仔仔细细地欣赏着这幅绝色美景。 他的唇没有血色,却格外勾人。 尤其是此刻嘴角勾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弧度时,添了几分陌上公子一般都如玉风姿,尽显潇洒和风流。 第92章 来自摄政王的警告 没了往日的疏冷,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大概是看得太入迷太专注,她的视线灼热得让萧胤有所察觉。 他忽地将视线转向她,她一个躲闪不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眼底噙着的那抹意味不明的清浅笑意。 魏沅箬心跳一滞,在面对大长公主时的泰然自若,此刻却添了几分慌乱和无措。 萧胤对她偷偷笑了一下,似是安抚。 还没等魏沅箬做出反应,萧胤已经收回目光。 大长公主从椅子上站起,“九弟,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大长公主府来了。” 问话间,大长公主的视线冷冷地朝魏沅箬扫了一眼。 萧胤嘴角带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答道: “本王听说今日皇姐府中的梅花开得正好,也想附庸风雅过来看看,皇姐不会嫌本王打扰吧?” 大长公主朗笑两声,“难得九弟有这兴致来皇姐府中,皇姐欢迎还来不及,怎会觉得打扰?只是……” 她意有所指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道: “九弟怕不是听说魏娘子来了公主府,怕本宫为难她才迫不及待赶来给她撑腰的吧?” 魏沅箬:“……” 这……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不过,上辈子的赏梅宴,萧胤是没来公主府的,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 总不能真如大长公主所说,担心她被刁难,所以特地来给她撑腰吧? 不,不,不。 魏沅箬,别想太多,美得你。 萧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目光再度转向魏沅箬。 刚刚不达眼底的笑意,此刻却染了几分温度—— “你先去梅园逛逛,本王跟皇姐有点家常要聊聊。” 魏沅箬巴不得离开,听萧胤这么说,当即便起身告退。 目送着魏沅箬离开后,萧胤眼角的笑意再度敛下,他看向大长公主时,眼神渐冷。 即使没开口,大长公主也已经从他那没有温度的黑眸之中读懂了他此刻的情绪,笑道: “不会真被本宫说中了,你是在担心那个下堂妇才来公主府吧?” 萧胤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凛冽的厉色。 他看向长公主,眼眸半眯着,隐去眸底凌厉的锋芒,声音缓慢低沉地开口道: “皇姐,她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就是你未过门的弟媳,本王希望皇姐说话的时候,最好尊重她一些。” 萧胤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也没有明显的怒意,但却还是轻易地让大长公主听出了其中隐藏着的愠色。 大长公主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萧胤不容置否的表情,气笑了。 “本宫可是你的亲姐姐?怎么?这人都没嫁过来,你就为了她来责备本宫?” 摄政王表情不变,只是那双落在大长公主脸上的眸色又冷了几分。 “皇姐该知道,弟弟我最护短,她既然是本王的妻子,那本王自会将她护在本王的羽翼之下,容不得任何人刻薄她半分。” “你……” 大长公主气得黑了脸,盯着萧胤半晌,最后还是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无奈道: “你到底怎么想的,那魏氏有什么好?之前皇姐介绍给你的那些世家贵女,哪一个不比她一个商户女好?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二嫁之身。” “你放着好好的身份尊贵的姑娘不看,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 “皇姐!” 不等大长公主说完,萧胤冷厉的声音直接将她给打断了。 “是本王娶妻,不是皇姐。她在皇姐眼中再不好,她也会是我摄政王府明媒正娶的摄政王妃。” 说到这,萧胤黑沉的眸子尽显锋芒,落在大长公主的脸上。 那眼神,愣是将大长公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弟弟今日来此,就是希望皇姐能记住这些话,皇姐该清楚,弟弟脾气不好,若是坏了我们之间的姐弟情分就不好了。” 大长公主何尝听不出来,萧胤这听似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夹着的威胁和警告。 她很清楚自己这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如今只剩了半条命坐在轮椅上,却依然如一座大山般压在宫里那位的头顶上。 连皇帝都忌惮十分的人物,她这个做姐姐的,哪里敢真的在他面前摆姐姐的谱,当他的家。 只是她不甘心,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崔钰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敢驳了她大长公主府的提亲,宁要娶一个娼妓也不愿意娶她女儿。 如今,自己的亲弟弟也是这样,宁可娶一个二婚生过孩子的商户女为正妻,也不接受她当初为他相看的千挑万选出来的世家贵女。 这只要一想起来,大长公主就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几日前,太后招她进宫,跟她说了萧胤跟皇帝要求赐婚他跟魏沅箬的婚事,可是将她气得不轻。 她从前万般看不上的商户女,摇身一变就要成了身份尊贵,连她都要给几分薄面的摄政王妃? 简直……简直…… 大长公主越想越火大。 本想借着今日的赏梅宴让那魏氏过府好好敲打她一番,可还没等她多说两句,她这个向来冷心冷肺的皇弟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来了还不够,还直接下她面子,说出这么一番直白的警告。 深吸了一口气,大长公主将那口气憋了回去,道: “行了,本宫不过就是邀她来赏赏花罢了, 瞧你紧张的。” 这话,算是缓和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萧胤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原本的凌厉此刻也少了几分。 魏沅箬回到梅园,想到刚才大长公主对她的那番敲打,心中已经了然。 对于大长公主这个人,她倒是并不害怕。 色厉内荏的角色罢了。 只要萧胤坚守住彼此之间的协议,她就不怕大长公主仗势欺人对付她。 一旦她跟萧胤成婚,她也是上了皇家玉蝶的摄政王妃。 品阶上,她跟大长公主是对等的,大长公主拿捏不住她。 只要萧胤不死,她就能好好活下来。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得把萧胤的病治好。 第93章 摄政王独独选了她 正想着,就听到梅园中有人惊呼了一声—— “天哪,摄政王怎么来了?” 紧跟着,魏沅箬的耳边便陆陆续续传来那些贵女们惊喜又紧张的低语声。 魏沅箬朝她们看过去,那些未出阁的女孩子们都红着脸,偷偷看着萧胤。 还有些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鬓角和衣裙,生怕自己有半分不得体而失去了摄政王的青睐。 魏沅箬:“???” 她是真的惊讶又好奇,万万没想到,一个快要翘辫子的病秧子,还能这么抢手? 之前她以为萧胤一直没成婚,是因为他快死了,随时有守寡的风险,才没人愿意嫁。 可看眼前这一幕,萧胤很受欢迎啊,她情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啧…… 当初她就是觉得没那么多竞争对手,她才胜券在握地去跟萧胤谈条件,可现在…… 得亏萧胤如今不健全,不然,她的情敌怕是得从京城排到北疆了。 想到这,她内心的危机感像海啸般往上窜。 明明有那么多世家闺女等着嫁他,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 说明什么? 说明她的医术对他的重要性! 他太想活下去,太想站起来了。 而她的医术,就成了能在他面前谈条件的资本。 想到这,魏沅箬眼底的坚定更加强烈了。 她一定要让摄政王知道她独一无二的用处。 就如摄政王所说的,只有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最稳定的。 思忖间,贵女们已经整理好仪容,莲步轻移,迫不及待中又带着是女子惯有的矜持,来到萧胤面前行礼——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 萧胤微微一颔首,眉眼间是众人熟悉的疏离之色—— “免礼。” 话落,他朝魏沅箬看了过去。 四目相接之际,魏沅箬神色一顿,而后,对他展颜一笑。 似乎没料到魏沅箬会对他笑,这一次,换萧胤怔住了。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目光也从魏沅箬的脸上收回。 只是那耳根在此刻不动声色地红了一圈。 “本王只是来皇姐府中凑个热闹,各位无需拘谨,既然来皇姐府中赏花,便随意一些。 ” 萧胤淡声开口,意思很明显,让她们别老杵在他面前找不自在。 那些女眷们自然不好再挤在萧胤跟前, 只好依依不舍地退下。 “公主,今日这梅花开得正盛,译之有些心痒,想为公主作幅画,求公主赏下臣一个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大长公主身旁的面首言译之这般开口。 言译之是大长公主最宠的一个面首,而立之年。 那年科举落榜,但因为其极为俊俏的相貌被大长公主看中而成了面首。 而言译之虽然科举落榜,但在丹青造诣上却是一绝,尤其是在画人像方面,能与之比肩的寥寥无几。 甚至有人感慨,以言译之在丹青上的造诣,留在公主府当一个奴颜婢膝的面首着实可惜。 尽管有很多人为之惋惜,但言译之却不以为然,甚至以大长公主最宠的面首而感到骄傲。 大长公主听言译之这么说,也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现下怕是不行,本宫还得招待贵客。等明日吧。” 被拒绝,言译之也不气恼,顺从应是。 倒是一旁的安宁郡主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道: “母亲,难得今日小舅舅也在,不如我们来一场诗画比赛如何?” “诗画比赛?” “是啊,这样既不耽搁译之先生为母亲您作画,也让我们讨个彩头,好不好嘛?” 安宁郡主撒娇道,视线又看向萧胤,见机开口: “小舅舅,你意下如何?” 萧胤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随口道:“你们随意。” 大长公主似乎是想到了安宁郡主的用意,便顺着她的意思,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长公主笑道,“你们都是出身尊贵,学富五车的姑娘,今日难得齐聚一堂,本宫也想跟着凑凑热闹,感受一下各位千金们的文采。” 魏沅箬没什么反应,就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表演。 安宁郡主刚才说话时有意往她身上瞟,她就猜到这母女俩想干什么了。 上一世萧胤没有来,也没有今日所谓的作画比赛,怎的萧胤一来就冒出这么一出。 大长公主无非就是想借着安宁公主这话头,再借那些贵女们的文采想打压她,让她自惭形秽而已。 可惜了,这对母女怕是要失望了。 她魏沅箬就是那种厚脸皮,不然也不会主动去找萧胤求亲了。 就这点小伎俩还想让她打退堂鼓,做什么白日梦。 魏沅箬悄悄撇撇嘴。 正嘀咕得起劲,又听到大长公主用一脸散漫的语气,继续道: “崔夫人,抱歉,本宫忘了你并非官家女子,刚才这话并非有意说给你听,请勿见怪。” 大长公主嘴上说着并非有意,却专门点着柳明月出来说,谁不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 魏沅箬想着,她差点忘了,今日这鸿门宴,除了针对她,更重要的是针对柳明月来着。 一直沉默不语争当隐形人的柳明月闻言,脸色煞白,强忍着眼底的热意,道: “长公主您言重了,臣妇不敢。” “嗤——” 一声不屑的轻嗤响起,见安宁郡主眼神轻蔑地看着柳明月,道:、 “你当然不敢,一介娼妓,也配在母亲面前说话!” 安宁郡主早就恨死了柳明月,若不是这个贱妇,崔大人怎么会拒绝她。 “郡主请慎言,崔夫人乃官员家眷,也是大长公主府下帖子邀请进府的宾客,都说郡主知书达理,若是对外传出郡主今日这番言论,怕是有人会对郡主有所误解吧?” 魏沅箬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 柳明月没料到这一众官眷当中,竟然还有人会站出来为她说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朝魏沅箬看过来。 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此刻爬满了错愕,还有隐藏的感激。 妥了。 魏沅箬心中暗忖。 能让柳明月感激上,就等于崔钰承了她这份情。 以后,她若是能用到崔钰帮忙,她不信崔钰会拒绝。 第94章 他是能给她撑起腰杆子的 大长公主府再受盛宠,也只是一个皇亲而已,能跟未来的权臣比吗? 上一世的记忆,让她明白,崔钰是个心思深沉的狠人。 而这个狠人的弱点,便是柳明月。 如果把崔钰这个狠人收为己用,将会是一把对付裴烨极锋利的刀。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安宁郡主瞪着魏沅箬,厉声道。 魏沅箬刚要开口,却听一声低沉的冷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摄政王眼眸含霜,落在安宁郡主脸上尽显凌厉。 “安宁,皇姐平日就是这般教你毫无礼数教养,待客口出恶言的吗?” 安宁郡主怕萧胤,被他冷不丁地这么一斥问,身子禁不住一抖,“小舅舅……” “身为皇室郡主,皇姐若是再这样纵容下去,丢的是我们皇室的颜面,皇姐若是舍不得教,不如让本王亲自代劳,如何?” 萧胤周身骤然升起的冷意,不仅把安宁郡主吓到了,也让在场其他人陡然噤声不敢言语。 可心中却是忍不住好奇,摄政王怎会因为郡主一句话这般大发雷霆。 但大长公主心里清楚,萧胤这就是明摆着要打她的脸护着魏氏那个二嫁女。 她沉着脸,脸色极为难看。 其实魏沅箬也很震惊萧胤会发那么大的火。 与其说是教训安宁郡主这个晚辈,不如说是在打大长公主这位姐姐的脸。 她之前虽然不知道萧胤跟大长公主在凉亭那说了什么,但眼下看他的表现,魏沅箬知道—— 稳了! 最起码到这一刻,她这合作对象没找错。 他是能给她撑起腰杆子的。 既然萧胤为她站出来了,那她见好就收。 原本想好怼安宁郡主的话,也暂且咽了回去。 大长公主阴沉着脸半晌,才长舒一口气,道: “安宁,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安宁郡主着实被萧胤凌厉的模样给吓到了,这会儿心中再不愿也老实地忍了下来。 母亲说,小舅舅去找皇上表弟赐婚她跟魏氏,那魏氏以后不就成她舅母了? 辈分上高她一阶,品级上更是比她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她心中的不甘心是可以想象的。 不是输给娼妓就是输给商户女,还是个二嫁的,她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安宁郡主心头憋屈,狠狠地瞪着魏沅箬。 大长公主见萧胤眉头蹙起,赶忙喊了一声,“安宁。” 接着,她又和颜悦色地看向萧胤,“九弟,安宁被本宫惯坏了,之后本宫会教好她的。你可满意了?” 大长公主以为萧胤见好就收,却没想到他只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皇姐能教好她最好,不然今日她这番言行传出去,弟弟也怕坏了皇姐你的名声,作为她的长辈,本王也想在教养她这一方面出一份力。” 大长公主憋屈坏了。 她都忍气吞声了,他还这么上纲上线。 那魏氏有什么好,安宁无非就是说她两句,他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说得好听为了她这个姐姐的名声。 魏沅箬看着大长公主那憋屈的模样,再看萧胤一本正经的样子,乐坏了。 她用力抿着唇,把上辈子这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想了一遍,才勉强压下那股想笑的冲动。 不经意地抬眼,却见萧胤正好朝她看了过来。 她脸色一僵,赶忙垂下头去,没让萧胤看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便有夫人们出来打圆场,道: “郡主刚才不是提议作画比赛吗?不如我们俩俩一组,一人作画,一人在画上题诗,如何?” 大长公主闻言,也顺势开口道: “也好,本宫也来添个彩头。” 说着,从头上取下一枚精致的金簪,又从手上取下一枚红宝石戒指,道: “这金钗是太后赐给本宫的,这枚戒指是皇后娘娘赠与本宫的,本宫今日就拿它们当彩头,若是拿了头筹,这金钗和戒指,本宫便赏赐给你们。” 众人一听,面上顿生喜色。 大家皆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尤其是现在摄政王在这,她们自然更加卖力在摄政王面前表现。 如若能入摄政王的眼,莫说是正妃,就是一个侧妃,她们也心满意足了。 那些年长的夫人们并没有参与作画比赛。 魏沅箬也不想出这个风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而柳明月更加不敢去凑这个热闹,她只想今日的赏梅宴赶紧结束她好回去。 如若不是担心丈夫因她落了话柄,今日长公主府的邀约,她是定不会来的。 可饶是她们二人都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就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们。 “魏娘子,崔夫人,你们不想参与比赛吗?” 大长公主问道。 被叫到的魏沅箬老老实实地往前一步,对大长公主道: “禀公主,沅箬才疏学浅,不敢在各位面前献丑。” 柳明月也赶忙道:“臣妇拙技,也怕污了公主的眼。” 饶是她们安安分分地待着,魏沅箬也知道,大长公主母女可不会轻易放过羞辱她们都机会。 尤其是安宁郡主,面对柳明月这个有“夺夫之恨”的女人,她的心中早就恨得牙痒痒。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她定不可能放过。 “崔夫人从前在青楼时,听说许多客人为崔夫人一掷千金,想来崔夫人除了那动人的歌喉之外,定然还有其他了不得的本事,不然怎么能吸引得我们崔大人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呢。” 她又一次提起青楼,提起那些为她一掷千金的客人,柳明月煞白的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崔夫人再谦虚下去,就是不给我母亲面子了。” 安宁郡主在柳明月开口之前,直接把她的话给堵了。 柳明月眉头轻蹙,只好应下,“是。臣妇献丑了。” 虽然柳明月被赶鸭子上架,可因为要两两组队,那些自诩身份尊贵的贵女根本不可能会放下身段跟柳明月一起。 生怕自己沾染了柳明月的气息会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柳明月只能尴尬又无措地站在原地,茫然又无助。 第95章 拉拢崔夫人 看着柳明月这副脸色煞白,惶恐不安的样子,安宁郡主自然乐得开心。 这就是她的目的。 殊不知,这正好给了魏沅箬示好的机会,在柳明月孤立无援的时候,魏沅箬道: “我跟崔夫人一起吧,说不准走了好运,沾了崔夫人的光,能赢个头彩。” 魏沅箬的话,意料之中地引起了在场那些贵女们不屑的冷嗤。 她们都觉得魏沅箬这个想法不自量力又异想天开。 一个出身青楼的娼妓,一个满脑子铜臭味的低贱商户,竟然会不自量力到跟她们抢头彩。 今日这些贵女们,哪一个不是师承名家? “她就等着出丑吧,真以为凭那张狐媚脸就能勾引崔大人一辈子吗?” “这次我们就给她个教训。” “……” 她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却又让这些声音恰到好处地落到她们二人耳中。 只有魏沅箬知道,真正不自量力的人是谁。 上辈子柳明月死后两年,魏沅箬才知柳明月是丹青大师务虚先生的弟子。 她并不只是靠她那张脸和歌喉引得崔钰的青睐。 论才学,论琴棋书画,柳明月并不输在场任何人。 世人都说崔丞相书画双绝,却不知道他已故的妻子,那位人人唾骂的青楼女子,在丹青方面并不输给崔钰。 就在场这几个人的画技,跟柳明月一比,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既然非逼着她出手,那今日这头彩她们拿定了。 把脸递过来给她们打,不打白不打。 组好队后,众人各自来到备好的桌子前。 “魏娘子,多谢。” 柳明月压低声音,小声在魏沅箬耳边道谢。 今日,魏沅箬两次得罪大长公主为她解围,这份情,她记下了。 “崔夫人不必客气,我知道你能赢下这次头彩,我真的想沾你的光而已。” 魏沅箬笑道,言语间没有奚落,没有鄙夷,更没有阴阳怪气。 柳明月第一次在这些官家女眷中没有见到那种不友善,嫌恶的眼神。 魏沅箬真的在欣赏她,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瞧不起她。 柳明月眼眶一热,又赶忙垂下头去,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失礼。 “真不愧是商户,为了讨好崔大人,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魏沅箬耳中。 魏沅箬抬眼,果然见是李静姝和李静思两姐妹。 说话的人,便是李静思。 当初除了安宁郡主外,看中崔钰的贵女们不少,其中自然包括了李静思。 但李静思只是尚书府的庶女,安宁郡主看上的人,她哪里敢争。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柳明月心生怨气。 厌恶柳明月是意料之中的事,任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 现在看到她出面给柳明月解围,再有李静姝这一层关系在,李静思为了讨好李静姝,当她的面找事不奇怪。 魏沅箬也不惯着她,视线扫了她一眼之后,落在了李静姝身上。 李静姝之前在公主府门口没有讨着好,正想借李静思的口羞辱魏沅箬一番。 见她此时看过来,眉心突然不安地一跳。 魏沅箬对她微微一笑,继而看向李静思,道: “真羡慕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你都因为她被退了婚,还能一点都不计较,不像我,谁要是害得我嫁不出去,我做梦都想杀了她。” 魏沅箬话音落下,直接让李静思黑了脸。 被退婚这件事,是她根本不敢去提的痛。 整个尚书府姑娘的名声都被李静姝给毁了。 二房的那些姑娘们还能当面骂李静姝两句,可她不行。 即使心中恨透了李静姝这不要脸的贱货,她也还是得讨好她。 毕竟, 她是大房的庶女,她和母亲都要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 她即使心中再恨,也得装出那副大方不计较的模样。 只为了嫡母能对她心有愧疚而给她找一门过得去的婚事。 她真的能不恨吗? 她恨得做梦都想吃了李静姝的肉,喝李静姝的血,可她不能说啊。 李静思看着魏沅箬故作羡慕的表情,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用力攥紧,掐入掌心的指尖几乎要将掌心的皮抠破。 魏沅箬还没有放过她,看了李静姝一眼,继续挑拨道: “你要小心哦,她心里可能真想杀了你呢。” 李静姝脸色微变,视线猛地看向李静思,自然没有错过李静思眼底汹涌的恨意。 “你……” 李静思被吓了一跳,对上李静姝投来的怀疑的目光,她连连摆手—— “姐姐你别听她瞎说,她在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姐妹关系。” 尽管李静思矢口否认,但李静姝却还是怀疑上了。 她跟裴烨之间的事,确实是连累了尚书府的名声。 二叔二婶天天在府中骂她,堂姐堂妹们也恨透了她,看到她就是咬牙切齿。 李静思真的会一点都不恨她,不计较她的过失吗? 李静思可是因为她,被永坪伯府退了亲,失去了伯府二少夫人的位子呢。 李静思见李静姝面露疑色地盯着自己,更慌了,哪还有心思在魏沅箬面前找事。 “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你是我姐姐啊,还有什么比亲姐姐还重要的,我真的没有怪你,你别听那魏氏挑拨……” “姐姐……” 解决了李静思这倒霉苍蝇,魏沅箬拉着柳明月来到已经备好的桌案前。 为了公平起见,在每一组桌子前都立了屏风,谁也看不到对方作的画。 因为作画需要一点时间,没有参与画画的夫人们便各自寻了一处坐下赏梅喝茶闲聊。 而因为都是女眷,萧胤也不便一直待在梅园,大长公主便派人给萧胤寻了一处休息。 半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作画完毕。 柳明月放下画笔,面露羞赧地看向魏沅箬,道: “魏娘子,明月献丑了。” 魏沅箬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明月的画作。 不愧是务虚大师的弟子,这画真是绝了。 想来,这画拿出去售卖,若不冠上柳明月的名字,必会售出高价。 可世人就是这样,出身,家世,地位,决定了一切价值。 第96章 这老妇憋着坏呢 柳明月出身青楼,便注定了她一辈子不清白。 他们不会去追寻她背后的艰辛和身不由己。 饶是有崔钰这样的夫君为她撑腰,想来这个出身也会伴随着她一辈子。 魏沅箬替柳明月觉得惋惜,又很是同情。 以她的才情,如若不是出身青楼,必有一番作为。 魏沅箬想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可就这一声叹气,却让柳明月受了惊。 她的出身,让她举步维艰的同时,又战战兢兢。 “魏娘子可是觉得我的画作太丢人了?” 柳明月问得小心翼翼,眼神中满是落寞。 魏沅箬面上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崔夫人,你不要太小瞧你自己,我知道你因为你的出身总觉得低人一等,可一个人的才情,跟她的出身没关系。男人都总说’英雄不问出处’,为何我们女子就不行?” 在柳明月愕然又迷茫的眼神中,魏沅箬道: “崔夫人,你首先要自己瞧得起自己,别人才不敢小瞧了你。” 说着,她用下巴朝外头抬了抬,“你步步退让,步步小心翼翼,她们放过你了吗?还不是觉得你很容易欺负?” “可是……” 柳明月眼眸低垂,眼神中满是落寞,“我怕连累了夫君。” 许是魏沅箬是难得没有因为她出身而瞧不上她的人,柳明月忍不住对她推心置腹—— “魏娘子有所不知,当初我对夫君出手相助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让他报答什么,也从未想过他会求娶我为正妻,我自知我卑微低贱的出身根本不配待在他身边。” “可……”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非你不娶。” 魏沅箬将他的话接了过来,“他拒绝皇上赐婚,拒绝皇室贵女,扛住世俗一切的眼光只为娶你,对吗?” 柳明月红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他的,我真的好怕我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连累了他。” “崔夫人。” 魏沅箬一脸正色,“既然你跟我说了真心话,那我也多嘴说一句,从一开始,崔大人能殿前拒婚,就是冒着丢功名甚至是丢脑袋的风险求娶你的,他能不顾一切扛下一切,你更不应该退缩。” “他能不惧艰险,扛着世俗的流言蜚语和恶意往前走,你还怕什么?” “无论你从前到底是什么出身,你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崔夫人,你是吏部郎中三媒六聘求娶回去的,外面的人就是在看你们的笑话,等着你们夫妻反目,恩断情绝,等着崔大人始乱终弃,停妻另娶。” “崔夫人,那些人再瞧不上你的出身,只要崔大人对你始终如一,他们再瞧不起你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有句话说‘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你就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们面前,让她们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憋屈样子,想一想是不是就很爽?” 柳明月原本还一脸悲戚之色,这会儿一听魏沅箬这话,忍不住笑了。 “魏娘子,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勇敢。” 魏沅箬大张旗鼓跟安平侯闹和离的事她也听说了。 她当时,真的很羡慕魏娘子能有那般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当然,我就是喜欢看那些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你学学我。” 魏沅箬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逗得柳明月再一次笑了。 心中那股堵在心口的无助和茫然此刻也消减了几分。 “魏娘子,谢谢你。” “不用谢。” 魏沅箬没好意思告诉柳明月,她帮她还有自己的私心,她盯上她夫君了呢。 “我现在只是愁啊,这么好的一幅画,我该提什么样的诗才能配得上它。” 她盯着画上栩栩如生的红梅,面露难色。 “魏娘子你随意提,我们就是凑个热闹,也不是非要跟她们争个头彩。” 柳明月安慰道。 真要争到她头彩,她俩估计又得挨骂了。 魏沅箬却不以为然,“那不行,来都来了,赢了再走。” 那些人越是瞧不上,最后输了脸就越肿。 她记仇得很,就想看那些人脸肿得高高的样子。 魏沅箬说着,拿起毛笔,在画上小心地题了一首诗。 “寒枝几点绽娇颜,独对霜风意自闲。红梅映雪花娇艳,暗香幽递满人间。” 柳明月一句一句念出魏沅箬的题诗,眼睛微微一亮。 “魏娘子您可真谦虚。” 这首诗极富意境,配上魏沅箬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让原本的红梅图更添了几分栩栩如生的神韵。 尤其是这手簪花小楷,没个多年的功力,绝写不出这赏心悦目的漂亮。 说话间,公主府的下人已经过来开始收画。 突然间,意外发生。 放在桌子上的砚台被下人的手肘刮到,从桌子上落下。 落地的瞬间,黑色的墨汁向四周散开,溅了柳明月一身,让她酱紫色的襦裙变得污浊不堪。 因为上辈子没有作画这件事,魏沅箬也不确定这一出到底是有心还是意外。 此时,犯错的那个下人已经跪下不停地磕头请罪。 这边的骚乱也引来了园子里其他人的侧目。 大长公主见状,大发雷霆,“怎么做事的,还不下去领罚?”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那个下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大长公主收起怒容,看向柳明月,“来人,带崔夫人下去换衣服。” “换衣服”这三个字,让魏沅箬的眉心不安地一跳。 待柳明月跟着下人离开时,魏沅箬顺手摸了一把桌子上散落的墨汁在自己的衣裙上。 随后她缓缓从桌子后走出,对大长公主行了个礼,道: “民女的衣裙也不慎沾了些许墨汁,还请公主准许民女也一并前去将衣服换下。” 大长公主横眉竖起,目光阴森地盯着魏沅箬无辜的脸上,下一秒,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看向那侍女,对那侍女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带两位贵客下去换衣服?” 魏沅箬自然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知道这老妇憋着坏呢。 佯装不知,她低头谢恩,“多谢长公主殿下。” 第9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侍女的带领下,魏沅箬同柳明月一并往后院走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魏沅箬第一眼便瞧见了上一世柳明月落水的地方。 此时,侍女正带着她们往那个方向走。 魏沅箬的眸色沉了下去。 大长公主这隐私下作的手段也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地上路滑,请两位贵人小心。” 那侍女站在她们二人身后,小声提醒道。 冬日的木桥上,结了一层薄冰。 正常情况下,公主府的下人一早就将这冰层去除了,想来这一层薄冰是专门为她们留着的。 “姑娘你也要小心些。” 魏沅箬抬眸朝那侍女看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侍女眸色微怔,表情也僵硬了一瞬。 待二人上桥时,魏沅箬直感觉到身后一股掌风对准她二人的后背袭来。 她眼角冷光一闪,拽住柳明月的手腕,敏捷地往边上一躲。 那侍女刚刚用了劲,可她没想到魏沅箬二人竟然会迅速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她先是满脸的错愕,随即,眼底涌上一丝恐惧。 原本被冻得通红的脸,此刻因为惊恐而煞白。 没有收住的力道带着她的身子,噗通一声,落入冰凉的水中。 “救……救命……” 还不等魏沅箬二人呼救,就见湖边的树后,一人窜出,不假思索地跳入湖中。 “呵……来得真及时。” 魏沅箬冷笑了一声,在柳明月疑惑的眼神中,气沉丹田,大声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掉湖里啦……” “快来人啊,救命啊……” 才喊了没几声,就见大长公主带着那群夫人和贵女们就到了。 大长公主的脸上是算计成功后的喜悦。 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在看到桥边站着的她和柳明月时,笑容收敛了下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 大长公主身边的安宁郡主率先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魏沅箬假装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震惊,指着湖中正在扑腾的二人,道: “那姑娘带我和崔夫人去换衣服,桥上结了冰,路太滑,她掉进水里去了。” 随着魏沅箬话音落下,那个落水的侍女已经被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从水里抱着出来了。 明明是冬日,那丫鬟的衣服却被撕扯开,露出白嫩的肩膀和锁骨。 “哎呦喂,有碍观瞻,成何体统!” 有人惊呼,有人捂住双眼避开。 魏沅箬看着那个男人,正是上辈子将柳明月从湖中抱上来的公主府马夫。 当时的柳明月也像这个侍女一样,衣领子被撕扯开,香肩外露,名声尽毁。 魏沅箬看着那瑟瑟发抖,脸色发白的侍女,眼底没有半分同情。 毒计没成,看着魏沅箬和柳明月二人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大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 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沅箬冷眼看着大长公主气得扭曲的脸,缓步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那侍女裹住。 在那侍女惶恐的眼神中,覆在她耳边,道: “自作孽不可活,丫鬟配马夫,也不算委屈了你。” 婢女瑟瑟发抖的身子骤然僵住,她满眼惊恐地看着魏沅箬冰冷的眼神,眼底尽是绝望。 魏沅箬的眼神,在此刻她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夺命的恶魔,可怕极了。 魏沅箬走回到柳明月身边,见她脸色煞白,眼中惊惶,想来也看懂了刚才发生的一幕代表了什么了。 魏沅箬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定下来,这才走到大长公主跟前,屈膝行了个礼,道: “万万没想到我们换个衣服还会连累了那姑娘,还请公主恕罪。” 抬眼,她对上了大长公主阴沉狠厉的目光。 四目相接,彼此都读懂了彼此眼底的深意。 无声的对峙,在魏沅箬跟大长公主之间蔓延开,不稍片刻,又听大长公主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道: “一个没用的下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倒是让二位客人受了惊吓。” 大长公主阴冷的目光朝那马夫和丫鬟扫了一眼,“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待那两人战战兢兢地离开后,大长公主叫来了自己的心腹—— “红鸾,你亲自带崔夫人和魏娘子去更衣,这一次务必办妥了,不可再让刚才的事发生。” 红鸾一听便明白了,“是,公主,奴婢定会办妥。” 竟还不死心。 魏沅箬冷眸微微眯起,面上却不动声色。 “多谢公主。” 跟着,她微笑着看向红鸾,“有劳姑姑了。” “魏娘子客气,二位请跟奴婢来。” 这一次,路上倒是没出现什么意外,很顺利地便被红鸾带去了后院的一间客房。 柳明月因为想明白了刚才的事,脸色一直是煞白的。 到了房门口,她都没缓过来,直到被红鸾带进屋中。 “崔夫人,魏娘子,更换的衣物奴婢已让人备好,您二位请自便,奴婢先行告退。” 红鸾垂眸道,微微弯着身子,从屋内退了出去。 “有劳红鸾姑姑了。” 红鸾走出去,顺带着将房门给带上了。 “崔夫人,我们先换衣服。” 魏沅箬走到桌子前,突然,身子一晃。 “魏娘子,你怎么了?” “头……头好晕……” “怎……怎么回事?我……我好像也很晕。” 这是柳明月慌乱的声音。 “好热啊,我的身子怎么会这么热……” 魏沅箬慌乱的声音中夹着一丝哭腔。 屋外,红鸾听着里头传来的声响,得意地冷哼出声—— “好好享受吧,两个贱妇。” 随着这话音落下,红鸾听到屋内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紧跟着,又是女人欲拒还迎的呻.吟声,不堪入耳。 “不知羞耻的荡妇,呸!” 红鸾低骂了一声。 她身后的那间客房内,不稍片刻便传来阵阵淫靡之声,伴随着男人低吼的喘息和女人克制又失控的呻.吟.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仆妇从院门口路过,随即,跨进门来。 里头传来的靡乱之声气得那仆妇瞬间黑了脸。 “什么肮脏货,竟然敢在大长公主的府里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丑事。” 第98章 里面乱搞的女人是魏娘子 “什么肮脏货,竟然敢在大长公主的府里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丑事。” 说着,她对身后的几个下人道: “你们快去多喊几个人过来,再把这里的事去禀告长公主。” “是。” “呸!肮脏货,敢在公主府放肆,看今日不打死你们。” 府中的下人来的很快,不稍片刻,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家奴,各个手持木棍。 “给我把门给踹了,老娘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肮脏货敢在公主府干出这种下贱勾当。” 随着那仆妇大手一挥,房门被踹开。 里面传出的淫靡之声更清晰了。 “好哇,两个下贱货,老娘打死你们。” 棍棒声不停地往里头的人招呼,原本的淫靡之声渐渐化作惨叫,从里头传来。 “何事这般喧闹?” 大长公主来得很快,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一群夫人和贵女们。 “禀公主,有两个肮脏货在里头做肮脏事,老奴喊了人已经将他们打了一顿,还请公主您处置。” 那仆妇快步来到大长公主身边开口道,又跟大长公主身旁的绿鸢对视了一眼。 绿鸢走了出来,训斥道: “什么肮脏东西,在府中干出这种下贱事,你处理了便好,怎么还喊大长公主过来,也不怕脏了公主的眼。 ” 那仆妇赶紧跪下请罪,而后,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可……可是,老奴刚刚进去看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 仆妇一脸的难以启齿的模样。 有人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问道: “可是那女子身份不一般?” 仆妇咬着下唇,为难地点了点头。 见戏台已经搭起来了,大长公主满意地勾起了唇,面上却斥责道: “在我大长公主府还能有什么身份不一般的?既然身份不一般,更不该做出这般丢份儿的事。” 大长公主看向那个仆妇,道:“你说,到底是谁?” “是……是魏娘子。” 话音刚落,在场的声音顿时沸腾起来。 “不……不可能吧?我跟魏娘子相交不错,从不曾见过魏娘子是这般水性杨花之人啊?” 有跟魏沅箬关系不错的夫人开口为她说话。 “王夫人这话就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被她骗了。” “就魏氏那张狐媚脸,干出这种勾引人的勾当也不奇怪。” “这里是大长公主府,难不成大长公主还会冤枉了她不成?” 原本只是跟过来看戏的李静姝一听到里面跟男人苟且的竟是魏沅箬,整个眼珠子都亮了。 这段日子,她因为婚前苟且的事不但被外人骂,家里人也恨不得她去死。 而魏沅箬那个贱人却成了一个被她插足的受害者。 今日尽管她因为是安宁郡主的好友而受邀参加公主府的宴会,但她知道很多人都不屑与她为伍。 现在,魏沅箬那个贱人被抓到与外男苟且,还是在公主府苟且,这一次弄不死她。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后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哎,魏姐姐当初闹着要和离,侯爷就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没想到还真是……” 说着,她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可怜我家侯爷被她戴了绿帽还要委屈挨骂,被御史弹劾,今日……今日总算是洗刷冤屈了。” “可是安平侯被弹劾不是因为婚前苟且养外室吗?” 人群中有人低声问了一句,但很快就被阻止了。 李静姝表情一僵,目光朝说话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御史大夫的女儿。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公主还是仔细调查一番为好,我相信魏娘子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魏娘子也有很多年了,她绝不是那种人,公主定会明察秋毫,有些人还是别跳得这么快。” 这一次说话的是御史大夫的夫人戚氏,一直跟魏沅箬私交不错。 而她出身将门,向来有话直说。 今日这一出,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在长公主府敢玩这种阴私手段的,怕是有人授意或者默许的吧? 戚氏想到这,目光意味深长地往大长公主身上看了一眼。 眉头有些反感地蹙起。 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竟做出这般下三滥的勾当。 可怜魏娘子她…… 哎~ 戚氏虽然气恼,也同情魏沅箬。 但眼前之人到底是皇帝的亲姑姑,她作为臣妇也不好多说什么。 更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说是大长公主下的手。 她能为魏沅箬说几句话,也算是全了两人之间的交情了。 “不管她从前为人如何,今日在我大长公主府内干出这种下贱苟且之事已是事实,她把我公主府当成什么肮脏地方了,容得了她胡来。” 大长公主厉声道:“将里面那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给本宫带过来。” “皇姐喊本王过来所为何事?” 萧胤在此时出现在院门口,还是之前那一身装束,只是此刻的脸上添了几分让人不敢靠近的凛冽。 只见他森冷的视线落在大长公主的脸上,眼底翻涌着克制着的薄怒。 大长公主见到他,眸底的盛怒化作笑意,道: “本宫府中闹出来一个大笑话,难得九弟也在,本宫便让人喊九弟你也来瞧瞧热闹。” 萧胤凌厉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番,并未见魏沅箬的身影。 他眼底翻涌着的寒气更重了一些。 李静姝见到萧胤,眼神便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脸上。 许是急着想为自己正名,又许是想迫不及待地抹黑魏沅箬,她抢在所有人之前来到萧胤跟前,道: “王爷,是魏姐姐跟男人在里头苟且,被公主府的仆妇给抓了个正着,她躲在里头不敢出来呢。” 大概是想到魏沅箬悲惨的下场,李静姝激动得脸都红了,以至于她没注意到萧胤脸上那肃杀的寒意。 “是吗?” 萧胤声音低沉,嗓音仿佛被一层薄冰包裹,冷得让人禁不住打颤。 “哎,姝儿一直敬重魏姐姐的为人,即使裴郎心许姝儿,也从未想过做出伤害她的事,姝儿也一直尊姐姐为主母,从未想过跟她争主母之位,可万万没想到魏姐姐竟会做出这般有辱斯文之事,实在是……” 第99章 你的丑事,也敢来脏本王的耳朵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终于看到萧胤眼中的冷意和不耐,比吓得噤了声。 “你跟安平侯之间的那些丑事,也胆敢来脏本王的耳朵?还不快滚开!” 李静姝被萧胤那凌厉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想给魏沅箬上眼药,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无端遭了萧胤的厌恶。 李静姝又羞又怕,赶忙往后退了两步,惨白着脸闭口不再言语。 大长公主看着萧胤眸底汹涌的怒意,心中满是快意之色。 她早就说了, 魏氏那个低贱的商户,怎配坐摄政王妃之位。 弟弟拎不清,那她这个姐姐不介意帮他一把。 “把人给本宫带出来。” “是。” 很快,有两名仆妇从里头带出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那女的身上随意套着魏沅箬换下来的那套衣裙。 那两人被打得不轻,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十分狼狈。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惊呼了一声,赶忙转过头去,又好奇又矜持,想看又不敢看。 “魏氏,本宫好意邀你来我府中赏花,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大长公主厉声问道,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挨打的二人不停地对着大长公主磕头,不敢发出半点求饶的声音、 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干的丑事无法见人,她一直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她的脸。 “天哪,还真是魏娘子,她怎么能……哎呦……” 有人认出了魏沅箬那件被墨汁染黑的襦裙,捂着嘴惊呼道。 “我只知道商户重利轻义,不通经典,满身铜臭,没想到竟还这般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 那些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将魏沅箬直接定了罪。 萧胤的目光,落在那不停磕头的女子身上,随即,目光一顿。 原本紧抿着的唇,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魏氏,你还有何话说?” 大长公主厉声喝问道。 看着魏沅箬不停地对自己磕头的模样,心中更是暗自得意。 之前仗着有摄政王撑腰不是很得意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也敢帮那个娼妇坏她的好事? 今日她就要让她看清楚什么叫皇权至上。 “公主殿下,您何必跟这种荡妇废话这么多?这种水性杨花的不安分妇人,就该拉下去沉塘才对。” ”对对对,可千万不能让这种荡妇坏了我们女子的名声,她敢在公主府上干出这种龌龊下流之事,那就该承担后果。“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催促着大长公主惩治魏沅箬,这番情景,也正中大长公主的下怀。 她看向坐在轮椅上静默不语的萧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依九弟你之见呢?” 原以为萧胤会发怒,会开口为魏沅箬辩解,可没想到,萧胤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道: “事情发生在皇姐的府中,怎么处置当然是皇姐你说了算,弟弟没有什么意见。” 大长公主表情一僵,显然没料到萧胤竟是这般平淡的反应。 之前看他那般不顾姐弟之情护着魏氏那贱妇,还以为他有多在意魏氏,原来也不过如此。 大长公主心中暗嘲,嘴上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大家都说将这荡妇沉塘,九弟也觉得此法可行?” 萧胤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听大长公主这么问,又朝那女子看了一眼,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冷—— “既然是不知羞耻的荡妇,自然该沉塘,弟弟觉得,此法甚好!” 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那女子吓得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 越是这样,大长公主心中就越是畅快。 “魏沅箬,今日……” “公主在喊民女?” 此时,院门口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大长公主脸上得意的笑,顿时僵住。 紧跟着,她双眼圆瞪,不敢置信地回头朝院门口的方向看来。 只见魏沅箬跟柳明月并肩朝她们走来,脸上还带着微笑。 大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因为震惊而扭曲。 魏沅箬来到她跟前,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刚才沅箬听公主在喊沅箬的名字?可是有何吩咐?” 大长公主气得呼吸急促,眼中迸射出来的冷意仿佛带着利刃,要将魏沅箬千刀万剐。 魏沅箬假装没看到,视线朝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扫了一圈后,疑惑道: “为何大家都在此处?发生什么事了?” 御史大夫夫人戚氏见魏沅箬完好无损地出现,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道: “那对男女在屋内苟且被公主府的仆妇发现了,那仆妇却一口咬定是魏娘子你,我就说,魏娘子根本不是那等肮脏下贱之人……” 戚氏意味不明地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指桑骂槐道。 魏沅箬一听,故作惊讶地捂着嘴,道: “怎么会是我?我跟崔夫人换好衣服就离开了啊。” 魏沅箬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几乎扭曲的面容,委委屈屈道: “不知道民女哪里得罪了公主府的下人,为何她要给民女扣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帽子?” 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稳操胜券的算计,到头来还是让魏沅箬和柳明月给逃了。 难怪……难怪原本该是两女一男的场面,被揪出来的却少了一人。 那面前这个女的是…… 大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震颤。 而后,她稳住心神,道:“既然不是魏娘子,那是我公主府的下人误会了,本公主会给魏娘子一个交代,大家都散了吧。” 这就想息事宁人散了? 哪有算计了她以后还想相安无事就这么算了? 美得她。 就在众人听话转身散去之时—— 魏沅箬突然捂着嘴,惊呼了一声,声音大到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红鸾姑姑,怎么会是你!” 她上前,扣住红鸾急于回避的下颌,强迫她将脸抬起,露于人前。 红鸾是大长公主的心腹,大长公主自然不会让人知道丑闻的主人公是红鸾,所以才想息事宁人把这件事压下。 可随着魏沅箬这一声嚷嚷,加上红鸾的脸也在此时被看得清清楚楚,丑闻藏是藏不住了。 第100章 不如交给大理寺彻查吧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又阴沉,气得几乎要吐血。 魏沅箬却仿佛看不见一般,只不敢相信地盯着红鸾的脸。 “我还奇怪呢,我跟崔夫人换好衣服后,红鸾姑姑就让我们自己回梅园,公主府那么大,我跟崔夫人找回去的路找了半天,差点迷路了,敢情红鸾姑姑是想趁机会情郎啊。” 魏沅箬打趣着开口,眼中的笑意却是冰冷的。 “可姑姑为何要穿着我换下来的衣服呢,这……” 魏沅箬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出这个问题。 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一惊,跟着脸色发白,双唇颤抖,看着红鸾,委屈哭诉道: “红鸾姑姑为何要陷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此时的红鸾满眼绝望,只不停地摇头,求助一般地看向大长公主。 “够了,这是我们公主府的事,这贱婢自有本宫来处置,今日是本宫的赏梅宴,还是别让这贱婢坏了各位的兴致,我们先回梅园吧。” 这会儿哪有人想不明白的,这一切,怕都是大长公主授意的。 只不过,人家魏氏运气好,大长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有人看出来了,便赶忙出来打圆场道: “是啊,是啊,之前各位姑娘们作的画,还没择出头彩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对对对,相信姑娘们都迫不及待想从公主手上将那金钗赢走呢。” “……” 魏沅箬没说话,但她知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妇依然无法在这个时候得理不饶人,正要作罢,却听萧胤那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是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荡妇就该沉塘吗?本王还从未见过沉塘是什么样子,难得今日有眼福,皇姐别扫了弟弟的兴。” 众人脚步皆是一顿。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揪着这件事不放的人,竟然会是摄政王。 萧胤见众人不语,他嘴角的笑意敛了下去,一言不发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发怵。 “若是让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活在世上,不是坏了其他女子的名声吗?依本王之见,就该沉塘以儆效尤。” 红鸾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也顾不上身上被棍棒击打后的剧痛,跪趴着来到大长公主跟前,磕头求饶: “求公主饶命,奴婢是被陷害的,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这里是公主府,红鸾姑姑你是公主殿下的心腹,谁敢陷害姑姑你,你快点说出来,公主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魏沅箬抢先道,目光森森地看着红鸾。 红鸾脱口而出,“是……” 下一秒,她到嘴边的话便顿住了。 她能说是魏沅箬吗? 证据呢? 就如她说的,她是公主的心腹,她魏氏一个无权无势来公主府做客的客人,她有这个本事吗? 她现在说是魏沅箬,不会有人相信的,甚至,很有可能会把公主给牵扯出来。 如果让外人知道公主竟然在自己府中对客人行这种肮脏卑劣的手段,以后谁还敢跟公主交往。 “红鸾姑姑,你快说啊,公主会给你做主的。” 魏沅箬道,目光落在红鸾那件裙子上, “想来陷害红鸾姑姑的人定是个有本事的,能让红鸾姑姑心甘情愿换上我的衣服跟这个男人苟且……” 下一秒,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震惊,“看来那贼人不仅仅是想害红鸾姑姑,也想害我呀,简直太过分了!” 她这话里的信息就太多了,那句“心甘情愿换上她的衣服”,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红鸾是被人陷害的,为何会心甘情愿换上她的衣服,除非……屋内有人下了药。 能在公主府下药,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不是公主府的人还能有谁。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魏沅箬却没放过,继续道: “公主, 依民女之间,公主府内有这等奸险小人,万万不可轻易放过,如果不严查出来,对公主府也是个隐患,万一还有别的女子受伤害可怎么办,王爷,您觉得呢?” 魏沅箬看向萧胤,神色焦急地问道。 眉头却轻轻挑了一下,故意将话题抛给萧胤,示意萧胤打配合。 萧胤一下子就读懂了。 他抿唇弯了一下唇角,对大长公主笑道: “魏娘子所言甚是,若不查出这样的奸险之人,伤害到皇姐可怎么办?为了皇姐的安全,本王这便吩咐大理寺彻查此事。” 一听到萧胤让大理寺去查,大长公主瞬间慌了。 大理寺卿是萧胤的人,素有“铁神断”之称。 今日之事,漏洞百出,真要交给大理寺,她今日授意的事根本禁不起查。 “够了!” 大长公主厉声喝止,“这种丑事何必出动大理寺。” 她目光阴冷地看向红鸾,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 “红鸾,你今日自甘下贱做出这等丑事,本宫也救不了你,念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你且去了,本宫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意思很明显了,公主要自断一臂,弃掉红鸾了。 红鸾脸色煞白,公主的意思,她哪里还不明白的。 公主这是拿她的命保住她大长公主府的名声。 如果她不从,那她的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奴……奴婢知错,求公主开恩,奴婢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求公主开恩。” 她眼神绝望地认下了。 大长公主眼神怨恨地瞪着魏沅箬,恨不得将她吞之入腹。 魏沅箬安分地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回视大长公主。 “把这对狗男女拉下去沉塘。” “是。”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那个男人一听这沉塘丢小命的事竟还有自己的份,当即就吓尿了。 难闻的尿骚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尖,众人捂着鼻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公主,明明是……唔!” 男人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人拿布堵住了嘴,双手被反绑着,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咽声。 “等等。” 魏沅箬开口制止。 大长公主目光阴冷地看着魏沅如,咬牙道:“你还想说什么?” 第101章 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魏沅箬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的红鸾和满目惊恐的男人,求情道: “公主,既然红鸾姑姑知道错了,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沅箬想请公主饶红鸾姑姑一命。” 大长公主目光沉沉地看着魏沅箬,冷哼了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公主明鉴,公主也知道民女婚姻不顺,和离前夫妻不睦,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到这,她刻意停顿看一下,目光往红鸾充满绝望和怨恨的脸上看了一眼。 “想来红鸾姑姑跟这情郎定是情深似海,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这大白天的……”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大长公主恨不得吞了她的眼神中,又把红鸾的丑事向大家重复了一遍。 “既然他们二人情到深处,情难自禁。公主不如成人之美,把悲剧变成喜剧,就将红鸾姑姑许配给这位公子,如何?” “我不要!” 红鸾拒绝的尖叫声脱口而出。 这个男人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他可是她奉了长公主之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专门找回来的泼皮无赖,畜生人渣。 原是为那柳明月和魏氏准备的,为的就是彻彻底底毁了她们。 如今若是把她嫁给这个人渣,她还不如死了。 可魏沅箬没让她如愿,听她拒绝,便劝道: “都到这地步了,姑姑就不必害羞了,公主虽然生你的气,但你们好歹主仆一场,公主怎么会忍心真让你死了呢。” 说到这,她又看向大长公主,道: “公主,外人都道公主您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定然不会对红鸾姑姑这般绝情,今日成全了红鸾姑姑,传出去也算是一桩美事。” 大长公主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的双眼,如一双吐着蛇信的毒蛇,死死地盯着魏沅箬,咬牙切齿。 她没想到,她堂堂大长公主,竟然几次三番在这个贱民手中吃了闷亏。 “臣妇觉得魏娘子说得有道理,饶这二人一命,成全一对有情人,何尝不是美事一桩呢。” 御史大夫夫人也跟着开口。 她早就看不上大长公主这般肮脏下作的手段。 这会儿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也乐得看笑话。 “公主就看在这红鸾姑姑尽心伺候公主的份上,成全了他们这对野鸳……苦命鸳鸯吧。” 这一次说话的是武安伯夫人。 随着这二人开口,陆陆续续有几位夫人都出面替红鸾求情。 魏沅箬悄摸着看了一眼,大多都是几个跟她之前交好的夫人们。 即使一开始没想明白,这会儿,这些人也陆陆续续看懂了。 这一切,八成就是大长公主自己搞的鬼,她们虽然表面上不好指责大长公主什么,但心中对她这个行为颇为不耻。 因而,这会儿以求情的名义给大长公主添添堵也不错。 大长公主一时间被弄得骑虎难下,脸,阴沉得能滴水。 “既然这么多位夫人都为这贱婢求情,不如皇姐就成全了他们吧。” 最后,萧胤也微笑着开口,目光看着大长公主,古井无波的眼底,却夹着让大长公主胆战心惊的凉意。 大长公主心中一震,她知道,萧胤是看出来了这一切是她针对魏沅箬下做的局。 可眼下她技不如人,做的局既然被破了,那这个亏,她不吃也得吃,不咽也得咽。 她若是不允了魏沅箬的请求,今日这事怕是难了。 这样想着,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她落在红鸾脸上的目光带了几分决绝—— “既然这么多人为你这个贱婢求情,那本宫便如了你的愿,今日就将你许配给他,你自己找个日子上门吧。” 大长公主甚至连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把伺候了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心腹给舍弃了。 红鸾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哎呀,真好。” 魏沅箬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来公主府赴宴还能见证这样一桩美事。” 她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枚时兴的簪子递到红鸾面前—— “今日我跟红鸾姑姑也算是相识一场,这枚簪子就当是我给红鸾姑姑的喜事添妆了。” 红鸾没动,双眼怨恨地瞪着魏沅箬,恨不得从她的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魏沅箬也不恼,继续保持着笑容,对众人道: “瞧瞧,红鸾姑姑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簪子强行插进红鸾的发髻之中,根本容不得红鸾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此时的红鸾,看着魏沅箬那如恶魔般的笑容,又恨又怕。 她没想到魏氏一个区区商户竟然会有这样的本事将她害到这般境地。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她绝望地想着。 也顾不上在场这么多人在,恨意汹涌道: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魏沅箬脸上笑意不改,眼中的冷意却添了几分。 下一瞬,她轻笑出声,“红鸾姑姑果真是高兴得糊涂了,我不跟你计较为何要穿我的衣服陷害我,不计前嫌为你向公主求了情,让你免于沉塘的下场,你怎么还恨上我了?” “行了。” 大长公主无力地捏了捏眉心,对手底下的人挥了挥手,“把这二人带下去,别再扰了本宫的兴致。” 很快,红鸾跟那个男人便像条死狗一般,被公主府的下人给拖下去了。 大长公主又对其余看客道:“想来这会儿宴席也备好了,咱们这就回梅园赴宴吧。” “是,公主。” 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大家识相地散去,不敢再多提,生怕戳到大长公主肺管子。 大长公主走在魏沅箬身边,冷声道: “今日之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 大家心知肚明,大长公主也没有再装。 目光阴森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低声警告道。 魏沅箬半点不惧,依然笑盈盈地迎向大长公主狠厉的目光,道: “民女都不曾想到竟然会被大长公主视为对手。” 她轻笑了一声,对大长公主一颔首,“是民女的荣幸。” 第102章 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你……” 大长公主见她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本宫等着。” “民女遵命!” 大长公主脸一黑,五官更加显得狰狞扭曲。 待魏沅箬走远,萧胤前行的轮椅放缓了速度,待大长公主靠近后,漫步尽心道: “今日之事若还有第二次,皇姐别怪弟弟不讲情面。” 大长公主本就被魏沅箬给气得不轻,这会儿听到萧胤还来警告自己,直接给气笑了。 “你竟然为那个毒妇来警告本宫?现在是本宫的人毁在她手上!” 萧胤却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面对大长公主的怒火,他浑不在意—— “那是皇姐你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你……” 大长公主气得近乎晕厥,“你今日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可不是个好人,连本宫都不是她的对手,你真要娶这样一条毒蛇在身边?” 谁料萧胤眼底的笑意逐渐漾开,仿佛大长公主的话不是在骂魏沅箬,更像是在夸她。 “她有自保的能力,弟弟很开心。” “你……” 大长公主觉得自己眼前发黑,更晕了。 萧胤没理会,只是又淡淡地警告了一句,“皇姐请好自为之。” 回到赏梅宴上,大长公主玩的那一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戏码,此时心口堵着一团火上不去下不来。 尤其是看到魏沅箬气定神闲地跟几位夫人们聊天,面部神经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公主请消消气,不必为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奴才伤了身子。” 一旁的言译之给大长公主奉了一杯茶,轻声安抚道。 大长公主冷着脸接过,许久,长叹了口气,道: “今日府中出了这档子丑事,扫了众位的兴致,本宫向大家赔个不是。” 众人哪里真的敢接下大长公主这份歉意,皆纷纷表示无妨,话题于是便又被转移到了那些画好的画上。 “公主,不如现在让下人们把之前各位贵女们画好的梅花图挂上去给大家欣赏欣赏,大家都等着大长公主的赏赐呢。” 大长公主听罢,想到柳明月和魏沅箬也参与了作画,不禁冷笑了一下。 ”也是,多赏赏画,也能让本宫的心情舒畅一些,免得被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坏了心情。“ 大长公主说话的时候,目光狠狠地瞪了魏沅箬一眼。 面对她的指桑骂槐,魏沅箬别开视线,佯装听不懂。 很快,下人们便将之前收起的画作一一从盒子从取出,挂到了梅园的树枝上。 作画的画卷画轴,以及放画卷的盒子都是一模一样,在结果出来之前,除了作画之人,没有人知道这些画作属于谁。 这些贵女门不愧是师承名师,丹青一艺都有几分造诣。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被其中一幅画着红梅的画卷给吸引了目光。 哪怕不懂欣赏画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幅画的卓尔不群,在众多画卷当中,脱颖而出。 不比不知道,一对比,便有了明显的落差。 大家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那幅画出自哪位之手。 有好奇,有窥探,还有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嫉妒。 “译之,你觉得这些画如何?“ 大长公主看向身旁的言译之,问道。 言译之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幅红梅上,随后走了过去,道: “众位贵人们的画自然都是极好的,实在是难分伯仲。 ” 言译之虽然这么说,但大家都明白他只是在客气。 尽管这些人都师承名师,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画技自然是有高低上下之分的。 大长公主笑了,“那也得评出个高低来,不然,你让本宫这彩头分给谁呢?” 言译之笑着拱手点头称是,而后指着面前那幅红梅,道: “这幅踏雪红梅画得极妙,从作画时的落笔和每一根勾勒出来的线条表现出来的韵味,都可以看出作画之人在这方面有极高的造诣。” 能让言译之这样的丹青大师给出这样的评价,属实不易。 大家即使心里有些发酸嫉妒,却也不能反驳言译之的说法。 “公主请看,这里的每一根线条都将梅花的神韵完美捕捉,再加上这红梅和雪地的构图配色,花蕊之处的着墨深浅都恰到好处,可以称得上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在场的人皆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些不懂作画的夫人们,虽然不像言译之这般说出个一二三四,但画好不好看她们是看得懂的。 “此画确实是极妙,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造诣,真是难得。” 一位夫人笑着开口,目光随即落在红梅边上的那首七言绝句上。 这位夫人是太傅谢渊之妻薛瑛,英国公之女,曾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 听到她跟言译之都在夸那幅画,很多人都蠢蠢欲动地开始猜测这幅画到底出自谁之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欣喜愉悦的表情,可发现根本猜不出是谁。 “画上的这首诗,也相当精妙绝伦,字里行间的意境都跟这幅画完美融合,遣词造句含蓄却也有趣,静中有动,虚实相合。” 薛瑛说着,视线落在那几行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上,禁不住啧啧称赞。 “这一手簪花小楷也是极漂亮,看得出来这字颇有几分功底。有钟王小楷的典雅,又有几分温婉秀丽,如同长在江南的佳人,都说字如人面,想来这写字的姑娘也定是位温婉优秀的绝好女子。” 能让素有才女之称的太傅夫人这般夸奖,更是听得那些贵女们既羡慕,又嫉妒。 也对这画和这诗的主人更加好奇了。 倒是魏沅箬听到太傅夫人把自己的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让她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脸颊发烫。 上辈子,她为了不给裴烨丢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让自己身上少些铜臭味,多一些书香气。 因此,在书画方面,她苦练数年。 上辈子没怎么用到,倒是这辈子让她在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出了风头。 第103章 这不存心羞辱人吗 大长公主听言译之和薛瑛夸的都是那幅红梅,心下已经有数。 “这幅画和这字确实极为精妙,本宫看着也甚是喜欢,今日的头筹已经有结果了,那……” “禀公主,吏部郎中崔大人求见。” 一下人走过来,将大长公主的话打断了。 听说崔钰来了,现场又是一阵骚动。 “崔大人怎么来了?” 姑娘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柳明月看了过去。 不用猜都知道崔钰的到来是为了他的妻子柳氏。 这崔大人还真是宠妻,生怕自己的娇妻在公主府受气似的。 有人在心中酸溜溜地想道。 而安宁郡主听说崔钰来了,眼珠子都亮了。 还不等大长公主开口,安宁郡主已经迫不及待道: “快快有请。” 大长公主见自己女儿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很快,崔钰便跟着公主府的下人到了。 “臣崔钰参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因为崔钰拒婚的事一直对他颇有意见,此时对上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只听她没好气道: “崔大人这是怕本宫刁难崔夫人,想来盯着本宫吗?” 崔钰微垂着眸子,表情郑重却不惶恐,道: “臣不敢,只是臣刚好下值,早听闻公主府今日的梅花开得极美,也想厚着脸皮来一饱眼福,还望公主恕罪。” 连借口都找得跟萧胤一样。 大长公主在心中冷哼。 再看崔钰话虽说得谦卑,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气得大长公主又想发飙。 偏偏安宁郡主一看到崔钰就失了魂,哪怕崔钰同柳明月已成亲三年,她还是对他痴恋不已。 “崔大人,你来得正好,早就听闻崔大人书画一绝,不知道今日有没有那个荣幸请崔大人指教一番?” 崔钰依然眼眸低垂,目不斜视,道: “郡主过誉了,臣无才无德,不敢指教郡主。” “你……” 没料到崔钰会这么干脆果断地拒绝自己,安宁郡主瞬间恼了。 想大声呵斥他,可一面对崔钰,她总是生不起气来。 视线,随即落在角落处安安分分站着的柳明月脸上,她眼珠子转动了两下,笑道: “既然崔大人如此谦虚,那安宁也不勉强。” 说着,她看向大长公主,道: “母亲,孩儿有个提议,既然今日是比赛作画,有头筹,自然也有最劣等,我们不如就按照投选的方式,选出最优和最劣,有奖有罚怎么样?” 一听这话,在场有些人面露迟疑之色。 只听武安伯夫人道: “这不太好吧,原本比赛作画只是乐趣,这上升到惩罚,未免也……” 有人看不惯安宁郡主的作为。 别人是来你府中做客的,结果你来这么一出,不是存心羞辱客人吗? 这些来的姑娘谁家不是身份尊贵的人家,要是被选出个劣等还要受罚,小姑娘脸皮薄,以后还怎么自处。 她们自然没有想明白安宁郡主真正的心思。 安宁郡主认定柳明月和魏沅箬,一个娼妓,一个商户女,即便再努力,也断不可能比在座任何人画得好。 与其说是惩罚画得最差的那位,不如说是找借口惩罚魏沅箬和柳明月。 许是早就料到有人会反对,安宁郡主笑道: “各位夫人不用担心,说是惩罚,其实也就是给大家表演助助兴,以前我们也这样玩过的,是不是呀?” 她看向那些跟她交好的贵女们,用眼神示意道。 那些贵女们先是一愣,随即便秒懂了。 “是呀,以前我们输了的人也都愿赌服输,大家都是姐妹,开开玩笑表演一下也无伤大雅,就当是给今日公主的赏梅宴助助兴而已啦,我们输了也不会生气的。” “对对对,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怎么会这么玩不起呢。” “……” 这一下,魏沅箬哪里还能不明白的。 这一出,不就是专门针对她和柳明月吗? 就是不知道最后结果出来,她们会不会脸疼得哭出来。 既然这些参赛的姑娘们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反对什么。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中已然有数。 她今日在魏氏那个贱妇手上吃了两次大亏,这一次,即使讨不回来,收点利息也行。 “既如此,那便由着你了。” 大长公主说着,吩咐下人从树上折了一些梅枝下来,各自分发给在场众人。 “现在就请各位将自己认为画得最好的画选出来,将手中的梅花放到那幅画面前。” 安宁郡主道。 于是,那些夫人便纷纷上前。 有些认出了自己女儿的画,怕自家女儿丢了人,便将手中的梅花放到那幅画跟前。 有些认不出来的,便跟着言译之和薛瑛一并放在了柳明月画的那幅红梅之前。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其中一幅画面前一支梅花都没有留。 见状,画的主人脸色微变,眉头微微蹙起,表情难堪极了。 安宁郡主无暇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只是看着那幅画前光秃秃得没有一枝梅花,她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见崔钰手上拿着的那支梅花并没有动作,便笑问道: “崔大人,您怎么不选啊?” 崔钰朝安宁郡主拱了拱手,道: “回郡主,臣才疏学浅,便不参与投选了。” 谁都听得出来崔钰这话是在避嫌,可偏偏安宁郡主自以为奸计得逞所以得意忘形,误解了崔钰的意思。 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让柳明月当众出丑,现在崔钰来了,她更加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就是要让崔钰看明白,他娶的那个娼妓只会让他颜面尽失。 “莫非崔大人是怕自己看上的画非出自崔夫人之手,待回去后,崔大人无法跟崔夫人交代不成?” 只听大长公主微笑着开口,咄咄逼人的心思却被她用打趣的口吻说出来,让崔钰反驳不得。 众人闻言,皆笑出声。 也顺着大长公主的意思,跟着打趣道: “崔大人不用担心,崔夫人不会这么小气的,你说是吧,崔夫人?” 崔钰虽然只是个五品吏部郎中,但吏部负责官员考核。 第104章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这些人哪怕心中瞧不上瞧不起柳明月,但崔钰在这,她们还是会给崔钰面子。 柳明月只能尴尬地一笑,看向崔钰,道: “既然诸位这般抬举夫君,夫君还是选一幅画出来吧。” 从他出现到现在,大长公主母女明里暗里的挤兑,崔钰早就看出来了。 无非就是想让他夫人当众出丑罢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如了她们的愿。 崔钰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但很快又收了起来。 “那臣便遵旨了。” 崔钰说着,拿着那株梅花径直朝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红梅走过去。 手里拿着的那支梅花也毫不犹豫地放置在那幅红梅画面前。 安宁郡主见状,眼珠子得意地转了转,目光朝柳明月看了过去,挑衅地扬了扬眉。 尤其是看到柳明月此时脸上那异样的表情时,心里更是畅快。 看到崔钰把花给了别人,这个低贱的娼妓一定很难过吧? 得意的同时,她看向崔钰,目光缱绻,“崔大人果然如传闻一般刚正不得,绝不徇私。” 说着,她捂着嘴,故作玩笑,道: “我还以为崔大人会担心崔夫人不高兴,会违心去选崔夫人的那幅画呢。” 她这话,就是明摆着认定那幅无人问津的画作出自柳明月之手。 尽管她也嫉妒那幅画着红梅的画被崔钰看中,但只要不是柳明月的,她心里就高兴了。 崔钰佯装听不懂安宁郡主话里的阴阳怪气,一脸正色地道: “我家夫人作的画,在下官眼中自然是最好的。” 看着他身姿挺拔,一本正经又不卑不亢地说出这句话,言语中不显半点卑微。 反倒是柳明月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王婆卖瓜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脸颊微微泛起了红。 此时此刻,饶是大多瞧不上柳明月的人,此刻看着崔钰提起自己妻子时那与有荣焉的样子,都忍不住羡慕起了柳明月。 当然,安宁郡主除外。 她恨恨地看了柳明月一眼,眼中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她继续故作玩笑地问崔钰:“既然在崔大人眼中,崔夫人的画作最好,那为何不把花放到她的画作跟前呢?” 崔钰眸光微动,却没有回答安宁郡主的问话。 安宁郡主倒也不恼,想到待会儿能看到柳明月的笑话,看着她在崔钰面前狼狈不堪的样子,她的心情便越发好了起来。 “不知道崔大人等会儿还会不会坚信你家夫人的画是最好的。” 说着,捂着嘴,发出清脆的笑声。 崔钰依然垂眸不语,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拱了拱手,退到了柳明月身边。 看到崔钰这般无视自己,安宁郡主的眼底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火气来。 她气得跺了跺脚,再一次恶狠狠地瞪了柳明月一眼后,走到那幅无人问津的画作前,道: “让我看看这幅画是谁的。” 她刚要翻开画作背后藏着的作画人的名字,随即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道: “让本宫先想想,待会儿该以什么作惩罚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柳明月,坏笑了一下,道: “就罚这作画之人给大家唱曲儿吧?” 大家都知道柳明月是青楼的歌伶, 以婉转动人的歌喉闻名。 她这个惩罚,就是专门用来羞辱柳明月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柳明月,她是个出身青楼的低贱女人。 那是刻在她身上一辈子的耻辱,即使穿了绫罗绸缎,也遮不住从前的肮脏不堪。 崔钰的眼底,怒火燃烧,胸膛剧烈的起伏,克制的怒意随时要爆发。 下一瞬,攥紧的拳头,被人轻轻握住。 他猩红着双眼侧目看向身旁的妻子,眼底涌出浓浓的歉意。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会让自己的妻子一次又一次陷入这般难堪的境地,几番被人拿身世羞辱。 却见柳明月一脸温和地看着他,眼底清浅的笑意仿佛一缕春日的微风拂过他心间,将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轻易地压了下来。 “听闻崔夫人最擅唱曲儿,待会儿还请崔夫人稍作指点呢。” 安宁郡主看着崔钰夫妇俩十指相扣的模样,眼红得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的手指掰开。 柳明月抬眸直视着她妒火中烧的双眼,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安宁郡主见柳明月还能这般淡定,以为她是仗着崔钰在,她不敢真羞辱她,心中那团火烧得便更旺了。 她牙关紧咬,正要去翻那幅画背后的作画之人的名字,却见李静思快步上前,道: “郡主,不如我们先看那幅红梅图出自谁手吧?这么惊艳才绝的一幅画,我们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呢。” 安宁郡主本就堵着一团火,见李静思竟敢上前阻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急什么,好的东西当然要留在最后看,像这种粗制滥造,毫无章法的画,就该早点拿出去毁了,免得脏了我们的眼睛!” 她已经认定是柳明月的画,难听的话也丝毫没有半点收敛地往外说,完全不怕得罪人。 李静思脸色煞白,难堪极了。 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安宁郡主,安宁郡主已经揭开了遮挡名字的那张纸片—— “这幅最难看到画出自……什么!” 安宁郡主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了,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她看向面前脸色涨红,无地自容的李静思,厉声问道: “这幅画是你画的?!” 李静思煞白着脸,难堪得两眼泛红,哽咽着声音点点头—— “是……是我画的,思思献丑了。” 李静思的双唇,打着哆嗦。 她原本是很赞同安宁郡主要评出最差画作的提议。 她坚信自己就算比不上其他贵女,也总会有魏氏和柳氏那二人给她垫底。 可到最后,当结果出来的时候,她惊呆了。 她的那幅画面前,竟然连一朵花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看中她的画,她甚至连一个娼妓的画都比不上,这……这怎么可能呢。 安宁郡主本是做好了羞辱柳明月的准备,这会儿却被李静思坏了好事,所有的怒火,都冲到了李静思头上。 第105章 无差别攻击 “庶出就是庶出,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李静思被骂得半句不敢回嘴,只能垂着脑袋,狼狈地站在一旁。 李静姝看出来安宁郡主生气了,再加上李静思的画上是她提的字,她生怕安宁郡主迁怒到自己头上来,便赶忙上前安抚道: “安宁,你别生气了,她就是个庶女,同她小娘一样,只会那些献媚讨好的手段, 能画出这样的画也算是她尽力了,你就别为难她了。” 仗着自己跟安宁郡主那层好友关系,李静姝开始托大。 却没意识到这会儿的安宁郡主正在气头上,她上赶着来当炮灰,自然也逃不掉。 果然,安宁郡主的视线扫向她,冷哼了一声,道: “你又好到哪里去?除了爬有妇之夫的床怀上孽种丢人现眼之外,你还不如你那个庶妹,就你写的这几个字,本郡主往上面撒一把米,鸡都啄得比你好。” “噗嗤——” 有人没忍住笑出来声。 李静姝没有想到安宁郡主竟然会这般无差别攻击。 好歹她跟安宁郡主也算是手帕交,从前也是闺中密友,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这么难听的话骂她。 “安宁,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都做了还怕我说吗?” 安宁郡主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一并受邀的李夫人听到安宁郡主的话这么难听,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她拉住李静姝,克制着眼底的怒火,笑道: “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比赛而已,不是说只是玩玩吗,郡主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她不好质问安宁郡主,把话说得太重,但也看得出来她此刻明显不高兴了。 自己的女儿再不好,她自己会教,轮得到她安宁郡主一个外人这样辱骂她吗? 她虽然骂的是她女儿不知羞耻,可不也代表着骂她这个亲娘不会教? 虽然知道安宁郡主因为没能整到柳明月在迁怒,但李夫人并不共情她。 更气的是,李静思那个废物。 但凡她争气一点,能让她知道那是她画的画,也不至于在投选的时候,她也把花投给了那幅红梅。 她原本是附庸风雅,言译之和薛瑛看上的画自然是最好的。 她选别人,不如跟着薛瑛二人选那幅红梅。 谁知道,自己女儿跟庶女竟然会垫底。 连柳氏的画都比不上,真是丢人丢大了。 “好了,安宁。” 见李夫人满脸不悦,大长公主终于开口了。 她原本也是本着看戏的心态,任由自己女儿胡闹。 可没想到,却把别人给得罪了。 李静思好歹也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李静姝还是嫡女,人家李夫人都在这,安宁当着人家母亲的卖弄说话那么难听,属实说不过去。 大长公主自己又何尝咽的下这口气。 几次三番想要找事修理那柳氏和魏氏,却连连吃了那么大的闷亏。 原以为这次十拿九稳了,结果又有个不争气地乱了她的计划。 没能整治到魏沅箬二人,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对于其他画出自谁手,头筹又是谁的画并提不起半分兴致。 于是便对安宁郡主道: “你去瞧瞧那幅红梅是哪位姑娘的画作,本宫这枚钗子,就赏给她了。” 安宁郡主也有些不忿,兴致缺缺地走上前去,将那幅红梅图取下,打开,不耐烦地念出画卷后的名字—— “柳明……什么!” 安宁郡主惊叫出声,视线不敢置信地看向崔钰身旁的面容平静的柳明月,以及一脸看戏表情的魏沅箬,尖叫出声—— “这幅画怎么会是你们的?!” 安宁郡主这辈子最憋屈的事,除了当初被崔钰当殿拒婚外,想必就是这一刻了。 她千方百计咄咄逼人,就是想让柳氏那个贱人在今日出丑。 尤其是在崔钰到来的时候,那种迫切的想法便达到了顶峰。 眼见着自己的盘算再度落空,那股堵在胸口的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但眼下没了机会,她只好另寻她法。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被那么多人赞美惊叹,一骑绝尘的画作竟然会出自她最瞧不上的柳氏。 她看了看崔钰,又看了看装作老实的柳明月,再看向魏沅箬那似笑非笑的面容,脸上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住。 所以,从一开始,她搞出这么多事,这两个贱人都在看她上蹿下跳等着闹笑话吧? 魏沅箬微微朝着安宁郡主近乎扭曲的脸,微微漾开嘴角,笑道: “民女的运气果真不错,跟崔夫人组成一队确实能沾光呢。” 这句话,从一开始魏沅箬找柳明月组队的时候就说过。 当时,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在笑话她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这会儿看着这群人脸被打肿的样子,魏沅箬心情很好,相当得好。 大长公主脸上的神色并不比安宁郡主好到哪里去。 她吃了闷亏不说,刚才连自己都夸了那幅画好几句,现在想来,就仿佛往自己脸上扇了好几个火辣辣的耳光。 此时又听魏沅箬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言辞,她对魏沅箬的恨意,竟远远超出了柳明月。 面对大长公主阴森狠毒的目光,魏沅箬并不惧怕,只是笑眯眯地直视着她。 大长公主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背上那凸起的青筋,仿佛要将那楠木扶手给掰断了。 “崔大人,还不快让崔夫人出来谢恩?” 许久不曾言语的萧胤,在此时温声笑着开口。 崔钰瞬间明白过来,拉着柳明月来到大长公主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臣崔钰谢大长公主赏。” 大长公主看着崔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不给赏赐就不走的模样,气得呼吸越发粗重起来。 但,话是她自己说出去了,赏赐也是她自己发话要给的,现在若是反悔,那脸丢得只会更大。 大长公主咬紧牙关,压着爆发的怒火,命下人道: “还不把本宫刚才的赏赐端上来?” “是。” 很快,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放置着的正是大长公主压的头彩赏赐—— 一支黄金嵌琉璃珠的金簪,一枚嵌着红宝石戒面的黄金戒指。 第106章 裴烨,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恭喜二位拿到今日的头筹。“ 大长公主看着魏柳二人,说得咬牙切齿。 相比起柳明月的内敛,魏沅箬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多谢大长公主赏赐,说起来,还是民女沾了崔夫人的光。” 魏沅箬侧目,朝柳明月悄悄眨了眨眼,逗得柳明月抿唇一笑。 她就是故意在众人面前一遍遍提起,这些自诩身份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不照样输给她们瞧不起的女人。 “呵!” 一旁看着的安宁郡主终究还是没忍住,看向崔钰,阴阳怪气道: “想必崔大人早就看出那幅画是崔夫人的吧?” 话里的意思,就是崔钰徇私,认出了自己夫人的画,才把那支花投给了她。 崔钰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并不惯着安宁郡主,只是道: “禀郡主,臣确实是认出了我家夫人的画,臣也说过,我家夫人的画在臣心中是最好的,为了避嫌,臣并不打算投选。” 言下之意,当时要不是你非逼着我去参与,我可没打算往我夫人画上锦上添花。 你自己既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再痛也得忍着。 安宁郡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郡主若是认为臣徇私,把臣给的那支花去掉便是。” 反正,即便少了他那一支花,也是柳明月的红梅图夺得头筹, 且甩了第二名一大截。 本就输得够难看了,安宁郡主若还要计较这一支梅,非但影响不了柳明月什么,甚至还会显得郡主自己更像个笑话。 安宁郡主被崔钰给噎得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看着他坚毅冷酷的面容,眼底盈满了委屈和受伤。 魏沅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崔钰脸上。 这辈子的他,还不像上辈子柳明月死后那般阴翳冷血,可维护柳明月的举动却丝毫不见半分收敛。 真不愧是上辈子凭一己之力挑战皇权为亡妻报仇的狠人。 要是这样的人纳为己用,可真是一个趁手的工具……嗯,工具人。 魏沅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想到以后崔钰会成为自己强大的帮手,她眼珠子都亮了,甚至眼底的灼热都没顾得上掩饰。 直到感觉到两道锐利逼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两道目光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于魏沅箬想要无视都不行。 她回过神,朝那两道目光看去,正巧对上了萧胤微带着愠色的视线。 魏沅箬:“???”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她老实本分地站在这,可没惹他啊? 应该不是生她的气吧? 魏沅箬心里这样想着,对萧胤露出一抹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却见萧胤从鼻尖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哼,将视线转向一边。 魏沅箬:“???” 又哪里惹到他了?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怎么会认为这个人单纯好骗好相处? 这脾气阴晴不定起来,比裴烨那狗东西还难以捉摸。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瘪瘪嘴将视线收了回来。 萧胤看出了魏沅箬脸上的不悦,被心口涌上的那股气也噎了一下。 这个……这个混球,盯着别的男人看得两眼放光,现在还敢对他摆脸色! 简直……简直…… 萧胤沉着脸,默默生着闷气。 “好了,安宁,你身为皇室贵女,要愿赌服输,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出身尊贵的人家还输不起。” 大长公主冷冷地开口,始终不乏阴阳怪气。 魏沅箬假装听不明白,而柳明月,受了魏沅箬的影响,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茫然无措。 此刻见她那般淡定,她也学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长公主的阴阳。 这次赏梅宴,大长公主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里子面子也全都输没了。 今日的有些事,大家已然看得明白,只是碍于大长公主的脸面才心照不宣。 赏梅宴甫一结束,众人便起身陆陆续续向大长公主告退。 魏沅箬也不知道萧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今天让大长公主吃了那么大的几次闷亏,她已经爽到了。 但她心里也清楚,大长公主跟她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不过,怕什么。 她以后是她弟媳妇儿,她们见面的机会更多了,大长公主以后不开心的机会还会更多。 今日之事,只是一碟小菜而已。 魏沅箬一边思索着,一边低垂着眸子往外走。 刚跨出大长公主府的门槛,就听到李静姝那雀跃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烨哥哥。” 紧跟着,就看到她如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嚯。 这小孕妇身子还挺灵活。 魏沅箬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 视线刚收回,却又不经意地跟裴烨的视线对上了。 只见裴烨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见她看过去,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提步继续往前。 却在经过他二人身边的时候,被裴烨抬手拦住了去路。 魏沅箬:”???“ 她倏然皱起眉头,眼神带着厌恶地看着他,冷声问道: ”干什么?“ 不耐的语气,戒备又厌恶的眼神,如一把刺刀,扎进了裴烨的心口上。 李静姝见状,像是生怕裴烨会被魏沅箬抢走一般,双手紧紧挽住裴烨的手臂,告状道; ”烨哥哥,姝儿今日在大长公主府被人欺负了,你可要为姝儿做主呀。“ 说着,李静姝挑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魏沅箬:“……” 都说人无语的时候会笑出声,她愣是看着面前这对笑话笑不出来。 裴烨看着魏沅箬的眼神,心头控制不住地窜起一团火,又自以为是地对她说教起来—— “都和离了,你怎么还死不回改,身为商户能被大长公主邀请,已经是你天大的造化,你怎么还敢在大长公主府里欺负人?”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信了李静姝被魏沅箬欺负了,还只是因为受不住魏沅箬眼底对他的厌恶所以想借题发挥。 魏沅箬最终还是被无语地笑了。 “裴烨,我给你脸了?你是什么东西跑我面前来指手画脚?” 第107章 你这么穷,我怕你跟我借钱 “你……” 裴烨被魏沅箬那毫不留情的言辞给狠狠噎住了。 “我爹还活得好好的,轮得到你来装腔作势当我爹来教训我?” “魏沅箬,你……” 裴烨还想说什么,却见魏沅箬突然看着李静姝笑了一下,道: “不过,你家李姨娘确实被人欺负了,但不是我,是安宁郡主。” 像是想到了安宁郡主当时的表情,魏沅箬眼中的笑意越发强烈,这落在裴烨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安宁郡主说,你家李姨娘除了爬男人的床怀上孽种之外,连她家那个庶妹都不如呢。” 魏沅箬越说越想笑,丝毫不顾面前二人难看的脸色。 谁让他们自己犯贱非要跑她面前来上窜下跳的。 “你要是想要替你家李姨娘出气,你该去找安宁郡主,找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算什么本事?难不成裴侯只会欺软怕硬,专门挑软柿子捏?” 魏沅箬脸上那明晃晃的嘲讽,清晰地刺痛着裴烨的心。 他甚至忘了反驳魏沅箬,只满眼心痛又落寞地看着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说完那番话,魏沅箬再度提步离去。 可裴烨却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面对魏沅箬的冷嘲热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用复杂又茫然的眼神看着她。 见她要走,他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拦在她面前,迎上她厌恶的目光时,他下意识地开口道: “箬箬,我们虽然和离了,但也好歹做了五年的夫妻,还育有昭儿,你不必对我像对待仇人一般,即使做不成夫妻,我们也还能做朋友。” 原以为裴烨的厚颜无耻已经达到了自己的认知,这会儿听到这番话,魏沅箬还是生出了一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不要像对待仇人那样对待他? 她跟他之间,是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他哪来的脸让她跟他做朋友? 做你大爷! 魏沅箬冷着脸,低骂了一声,冷笑道: “做朋友还是算了,你这么穷,我怕你跟我借钱。” 裴烨闻言,眼底爬上一抹难堪和受伤。 他无奈地看着魏沅箬,道:”箬箬,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听到”箬箬“这个称呼,魏沅箬差点把隔夜菜都给呕出来了。 她烦躁又厌恶地皱起眉,“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怪恶心的。” “我……” “裴烨。”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的话,眉头拧得紧紧的。 “我们之间如今没有任何关系,我一看到你,就犯恶心,能不能不要来弄脏我的眼睛?” 裴烨看着魏沅箬眼底那汹涌的恨意,瞳孔震颤。 他愣愣地看着魏沅箬,眼底满是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魏沅箬会这么恨他? 更甚者,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杀气? 他不过就是纳了个妾而已,就算真的对不起她,可也没有到这般十恶不赦的地步吧? 有那么一瞬,裴烨觉得,魏沅箬是真的想让他去死的。 这样的认知,让裴烨愕然的同时,心头那一股子酸胀的疼似乎又强烈了一些。 他茫然地站着一动不动。 而魏沅箬见他依然固执地挡在自己面前,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脚,用力踹向裴烨的膝盖窝。 裴烨没有丝毫防备,被她这一踹,直接跪了下来。 ”烨哥哥!“ 李静姝惊呼出声,也引来了来往路过之人的目光。 裴烨的脸色涨得通红,咬着牙关,满眼受伤地看向魏沅箬。 李静姝气得要死,搀扶着裴烨看向魏沅箬,怒道: “魏沅箬,你怎么能这样对烨哥哥!” 魏沅箬冷锐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最后,厌恶地看向裴烨—— “狗都知道不挡道,你一次又一次挡我的路,连狗都不如。” 魏沅箬这一脚丝毫不留半点力,裴烨吃痛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 都这样了,裴烨都没有意料中那般暴怒,反而满眼无奈地看着魏沅箬,叹了口气,道: “你如今这般怨我,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我纳了姝儿的事在吃醋,我会等你消气的,等你……” “魏娘子。” 一道冰冷的男声,低沉凛冽,在这个时候打断了裴烨的话。 魏沅箬看过去,见是萧胤,眼睛陡然亮了一下。 要不是萧胤突然出现,她真能被裴烨那自作多情的恶心言论给气吐了。 “王爷。” 魏沅箬快步来到萧胤跟前。 看到萧胤,裴烨的眉心蓦地一跳,视线,不自觉地在魏沅箬和萧胤身上来回流转。 之前那不可思议的猜测,此刻又涌上他的心头。 “本王有些事要请教魏娘子,不知道魏娘子这会儿是否方便?” 说着,他目光凉凉地从裴烨的脸上扫过。 魏沅箬点了点头,“自然是方便的。” ”嗯。“ 萧胤沉沉地应了一声,视线随后落在裴烨脸上,道: ”安平侯还有事?“ 裴烨双手垂在身侧,恭敬地给萧胤让出一条道,”臣……“ 他看了魏沅箬一眼,双唇紧抿,”臣无事,王爷请。“ “嗯。” 萧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动着轮椅,离开。 魏沅箬加快脚步跟上。 见萧胤一言不发地往前转动着轮椅,始终没有再开口。 “王爷,您有什么事要问我的?” 魏沅箬想起萧胤刚才那话,便主动开口问道。 终于,轮椅转动的声音停了下来,萧胤抬眸,朝身侧的人看了一眼,而后,笑了一声,道: “本王不这么说,魏娘子打算跟你那前夫聊到什么时候?” 闷闷的语气里,夹着几分酸溜溜的不悦。 魏沅箬没有听出来,又或者是本能地忽视掉了。 “原来王爷是在帮我,多谢王爷。” 魏沅箬笑容轻快,继续道: “得亏王爷您出现了,不然他继续恶心我下去,我可能真会打死他。” 说着,她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这模样,落在萧胤的眼底,像极了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 就她这小拳头,还想打死人? 许是想到了那场面,萧胤没忍住轻笑出声。 魏沅箬听到他的笑声,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他。 萧胤很少对外表露情绪,更是很少笑得这么松快。 第108章 男人最喜欢听甜言蜜语了 可每一次,那淡笑的眉眼从他俊美非凡的脸上漾开时,总是带着一股让人心痒痒的诱惑。 看得魏沅箬都禁不住恍了神。 “王爷,您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魏沅箬没事找事地问道。 萧胤笑容微敛,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作答。 见萧胤不欲多说,魏沅箬也没自讨没趣地多问,只跟在萧胤身旁继续往前。 ”今日你得罪了大长公主,就不怕她找你麻烦?“ 萧胤突然这般开口,魏沅箬脚下一顿,侧目看向萧胤。 见他神色如常,眉眼沉静,并没有不悦的样子,便如是道: “怕啊,不过……不是有王爷您吗?” 她开始拍萧胤的马屁。 男人嘛,最喜欢当女人的救世主了。 她说完这句话,见萧胤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便再接再厉道: ”王爷不是要娶我为妻吗?大长公主要对付我,那不就是不给王爷您面子吗?我相信王爷不会不管我的。“ 这么一顶高帽盖下来,她不信萧胤不迷糊。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萧胤原本微抿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了一抹小弧度。 看得出来,这位爷此刻被她的马屁拍得心情很好。 她就说,男人最喜欢听这种话了。 作为一个商户,她最擅长哄客人了。 把客人哄开心了,还怕她们不掏钱吗? 她把萧胤当成自己店里的女客,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说,把他哄开心了就好。 谁都爱听漂亮话,以她多年应付客人的经验,那些积累多年的甜言蜜语说出来,谁听谁迷糊。 “嗯。” 就在她自我感叹时,见萧胤拳头抵着唇,轻咳着“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这落山的夕阳太红,还是这冬日的天气太冷,她看到萧胤的耳根,在此时已然红了一圈。 “以后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以身犯险,有什么事,尽管跟本王说,本王会替你处理好。” “嗯?” 魏沅箬一愣,随即便明白萧胤指的是大长公主府后院发生的苟且丑事。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难怪刚才说她得罪了大长公主呢。 “当时情况紧急,不过,下次我记住了,遇事第一时间找王爷。” 这句话,果然又很好地愉悦到了萧胤。 魏沅箬想起当时后院的情景。 她跟着红鸾进了那屋内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时,屋内弥漫着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但她从小就泡在药王谷,那种媚药的味道,在她鼻间一过,她便察觉到了。 她小声提醒了柳明月一句后, 催着她快步将衣服换好,便带着她从后窗翻了出去。 安置好柳明月后,她便返回来。 将躲在暗处伺机“抓奸”的红鸾打晕,换上她之前换下的襦裙,将她扔在屋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她不害人,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 大长公主既然要玩下三滥的手段,那她也不介意玩得比她更下三滥。 之后,便有了大长公主亲自前来抓奸的一幕了。 魏沅箬冷笑。 上辈子用那样肮脏的方式害死了柳明月,这辈子甚至还用到她身上来了。 大长公主府毁在崔钰手上,真是一点都不冤。 收敛了思绪,她想到了什么,问萧胤,道: “王爷,您觉得崔钰此人如何?” 听魏沅箬提起崔钰,萧胤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在大长公主府中时,她盯着崔钰两眼放光的目光,心下蓦地一沉。 “怎么?你很欣赏他?” 他语带愠色,却问得漫不经心。 魏沅箬没有察觉,如实地点头,轻声感慨道: “是啊,这年头,像崔大人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 “咳咳咳……咳咳咳……” 萧胤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王爷,您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 魏沅箬眼神疑惑,却见萧胤冷着嗓音,道: “崔钰已经成婚了。” 魏沅箬点头:“我知道啊,成婚了有什么关系?” 不影响他重用崔钰啊。 “王爷,您不懂,越是成婚了的男人越靠谱。” 萧胤的脸色更差了,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裴烨也跟你成婚多年,他有多靠谱?” 听萧胤提起裴烨,魏沅箬一脸的不满—— “裴烨怎么配跟崔大人比?他们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下泥,拿裴烨跟崔大人比,这不是在侮辱崔大人吗?” 没有察觉到萧胤越来越沉的脸色,魏沅箬继续道: “王爷,您也知道,我所嫁非人,看到崔大人这么爱崔夫人,我心里是非常羡慕的,这年头,像崔大人这样一心一意对待崔夫人的男人真的是太难找了。” “所以呢?” 萧胤冷着脸看她,“你也打算找了?” 魏沅箬:“???” “我找什么?我不是有王爷您了吗?” 魏沅箬一脸无辜,这脱口而出的话,倒是把萧胤给狠狠噎住了。 她的神色,实在是太坦荡,太直白了。 反倒是把萧胤给整不会了。 也是这会儿,魏沅箬才发现萧胤脸色不对,似乎……在生气。 魏沅箬眉心狠狠一跳,暗叫不妙。 坏了!!! 萧胤不会以为她是在暗示他成婚后要像崔钰对柳明月一样一心一意对她吧? 他可千万不要误会! 她没这么想! 她真的没这么想过啊!!! 生怕萧胤误会了她的心思,会像裴烨那样防着她,于是,魏沅箬赶忙解释道: “王爷,您放心,虽然我们以后会成亲,但我不会要求您像崔大人对待崔夫人那样对我的,而且,您若是想要纳妾,跟我说一声就行,如果有需要,或者是看上哪家姑娘,我也可以帮您掌掌眼……” 说到最后,魏沅箬声音越来越低。 因为,她发现,她这一解释,萧胤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你倒是真体贴,还没过门就想着给本王纳妾了!” 萧胤的声音,凉嗖嗖的,听在魏沅箬耳中,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魏沅箬懵了。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不高兴了。 她蹙起眉,心头突然生出一种自己怎么做都不对的无力感。 第109章 本王今晚去找你 最后,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太过自以为是,还没过门就想插手您的事了?其实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想做好一个安分守己的摄政王妃而已。 她真的是怕了上辈子自己的下场。 她害了自己不够,还害了自己满门。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重生一世就会有如神助,大杀四方。 她只是一个有点钱却无权无势的商户女罢了,她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挑上萧胤,她一方面觉得他是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却潜意识里总有一种与虎谋皮的彷徨。 所以,她在萧胤面前,表现得洒脱又坦荡,其实内心总是忐忑不安的。 她怕自己这辈子又会弄巧成拙,重蹈上辈子的结局。 “只是什么?” 萧胤看向她,没有错过她眼底的落寞和迷茫,还有让他心疼的恐惧。 他的心口,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有些疼。 魏沅箬抿了一下唇,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她跟萧胤说不清楚,萧胤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也不会共情她内心的不安。 说多了,反倒是会让他觉得她这个人矫情。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我不是个麻烦的人,即使成了您的王妃,也不会给您造成任何的阻碍。” 她收起了眸底的忧虑,一脸严肃认真地对萧胤这般道。 可萧胤却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令人一闪而逝的不安。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魏沅箬的脸半晌,突然道: ”低下身来。“ 魏沅箬一愣,疑惑地看向他,但还是听话照做。 俯下身离得萧胤近了一些。 视线跟萧胤平视着,她在萧胤眼中,看到了自己彷徨的脸。 萧胤微微抬手,手掌在落到她头顶的瞬间,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了下来。 第一次见萧胤对自己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魏沅箬身子一僵。 她下意识地要回避萧胤的视线,却听到萧胤不容置喙地开口—— “看着本王。” 回避的动作蓦地一顿,她只好老老实实地直视着萧胤的目光。 “本王既然答应娶你,不论你是贤内助还是个大麻烦,都是本王的摄政王妃,其他的事,你无需顾虑太多。” “本王不是裴烨,你不想拿他跟崔钰比,本王也不愿意你拿本王跟裴烨比,明白吗?” 魏沅箬整个人愣愣地,盯着萧胤看了好一会儿,属实是没想到萧胤会那么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出这番话来。 说实话,哪怕萧胤这话是在应付她,她听着都觉得莫名安心。 她愣愣地点点头。 想到萧胤刚才的话,又赶忙致歉,道: “王爷,我不该把您想得跟裴烨一样。” “呵!” 萧胤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许是心中理亏,她对萧胤悻悻地笑了笑。 “所以……你突然跟本王说起崔钰,所为何事?” 他也不是那种脑子不清楚的人,那阵古怪的吃味过后,也就明白过来了。 她……是想引荐崔钰给他? ”王爷,我觉得崔钰此人,可堪大用,如果王爷把他收为己用,定会如虎添翼。 “ 上辈子崔钰凭借一己之力能坐上右相之位,那本事绝对不容小觑。 如果让他站到其他任何人的一派,对萧胤来说都不是好事。 崔钰这人,只能为己用,若为他用,将会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强大对手。 萧胤没有言语,只是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魏沅箬,半晌,问道: ”所以……你今日处处帮着那柳氏,其实是为了替本王拉拢崔钰?“ 魏沅箬闻言,沉吟了两秒,并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崔钰极为爱重崔夫人,对崔钰此人任何威逼或是利诱,都远比不上崔夫人轻易的一句枕边风。” 这是她上辈子亲眼见证的。 一个为了亡妻疯魔的男人,若是上一世害死柳明月的人是皇帝,她相信,崔钰绝对会疯起来造反。 一个又疯又有毅力的男人是相当可怕的。 魏沅箬见萧胤再度陷入沉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或者是信她的判断。 她只好按捺住性子,等着萧胤开口。 就在二人再度陷入沉默之际,魏沅箬又听萧胤道: “本王怎么觉得……你盼着本王造反呢?” 有些话,心照不宣就好,这么直白地开口,是要老命的。 魏沅箬一惊,差点跪下。 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勉强从嘴角挤出一抹笑,道: “王爷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魏沅箬的话,让萧胤眉心一动。 他一言不发地打量着魏沅箬,总觉得面前这人藏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指的是谁? 她知道,他身上的毒是因为皇帝?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沅箬被他看着,也不慌,坦坦荡荡地面对他的打量。 皇帝要对付他,那是迟早的事,她不信萧胤毫无察觉。 只是她不明白,上辈子的萧胤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最后还英年早逝了。 如果这辈子,萧胤还是明知道皇帝对付他而毫无作为的话,那她也得早点做好打算。 崔钰,便是她选择的另外一条路。 就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瑞文帝作为一个帝王,他极为擅长制衡之术。 上一世瑞文帝扶持裴烨对抗萧胤,偏偏萧胤死得早,所以,瑞文帝绝不会让裴烨一家独大。 崔钰的存在,便是他制衡裴烨的另一方。 只有两个政见不合的权臣在朝堂上相互制衡,瑞文帝才能坐稳他的皇位。 为了避免上一世自己全家的悲剧,魏沅箬把自己的每一条后路都想得明明白白。 藏住自己的心思,她看到萧胤终于动了: “箬箬说的很对,本王记下了。“ 魏沅箬:”……“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叫这么亲密了。 心里虽然觉得这个称呼听上去别扭,但魏沅箬并没有急着去纠正。 “回吧,今晚本王去找你。” 萧胤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让这原本挺平常的一句话,此刻愣是多了几分令人脸热的暧昧。 第110章 王爷老房子着火了 之前她跟萧胤说过,要恢复他体内筋脉的韧性,每三日便要施针一次。 前几日也是一样,萧胤每晚都是独自一人来见她。 美其名曰,掩人耳目。 今晚,是第三次施针了的时间了。 “好,我等着王爷。” 魏沅箬回道,一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这不回还好,这回上这么一句话,就显得萧胤那句话更加暧昧了。 就像一对狗男女三更半夜约好了偷偷摸摸搞事情一样。 魏沅箬一想起就觉得头皮发麻,却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几声低沉的闷笑。 她抬眼望去,正好对上萧胤眼底还没有收起的笑意。 不远处的大长公主府门口,裴烨并没有离开,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魏沅箬和萧胤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两人明明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却偏偏让裴烨看着极为刺眼。 他不知道萧胤说了什么,魏沅箬明显对他笑了起来。 那双本就明媚动人的双眸,带上了那点笑意,让魏沅箬整个人都显得越发明丽夺目。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酸涩的感觉涌上心间,让他觉得难极了。 “烨哥哥。” 李静姝见裴烨盯着魏沅箬的背影发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裴烨回神,低眉对上李静姝不悦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怎么了?” 裴烨问。 李静姝板着脸,质问道: “你是不是舍不得魏氏?” 她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伏低做小。 裴烨蹙起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 “你在瞎想什么?我都跟她和离了,怎么会舍不得她?” 李静姝看出了裴烨眼里的烦躁和语气中的不耐,心里顿感委屈不已。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不惜当他的外室,毁了自己和家中姐妹的名声。 如今还委身成了他的妾室。 怀着身孕为他操持家务,贴补嫁妆替他去向上官们赔罪。 他的母亲因为抠门毁了她的婚宴,她都没有计较,现在,她却因为魏沅箬而凶她。 “你是跟她和离了,那是因为她不要你,而不是你不要她!” 她气得大声喊道,眼睛委屈得通红。 裴烨蹙起眉,许是李静姝这句话刺痛了他的心思,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许是想到刚才魏沅箬跟萧胤之间那点无声的暧昧,裴烨心头的焦躁越来越强烈。 面对李静姝的质问和哭诉,裴烨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冷眼看着李静姝,道: “你在委屈什么?给我当外室,跟我无媒苟合不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李静姝没料到裴烨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满是错愕。 下一秒,她气得尖叫出声,抓着裴烨的衣服,怒骂道: “好哇,裴烨,你什么意思?连你也看我笑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静姝双眼猩红,紧紧揪着裴烨的衣襟: \"我为了你,堂堂尚书嫡女,不去当别人家的正头娘子,去给你裴烨区区一个七品官当小妾,那么多人在背后嘲笑我,骂我不知羞耻,这些苦我都咽下了,你现在是在取笑我活该吗?你还是人吗?裴烨!\" 李静姝越说越委屈,质问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些走出大长公主府的宾客纷纷驻足,朝她二人看过来。 面对那些指指点点,意味不明的目光,裴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铁青着脸,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 面前的李静姝双颊涨红,涕泪横流,与他印象中那个明媚动人的小青梅相差甚远。 全然没有了当初让拨动他心弦的那种美感,反而还添了几分厌烦的情绪。 看着眼前李静姝的脸因为哭泣而扭曲的狼狈模样,裴烨的心里再一次生出了一种熟悉又隐秘的懊悔来。 他想起了魏沅箬。 印象中,魏沅箬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歇斯底里地哭过,就算再生气,她都能维持住身为女子良好的矜持和教养。 难过的时候,会默默垂泪。 之前他觉得她低声啜泣的时候,只觉得她过于矫情,一点都不如姝儿娇媚灵动。 可现在再想起那个时候的魏沅箬,他的心头陡然一疼,隐隐地生出了一丝对她的怜惜。 这一刻,他猛然惊醒。 那个曾经需要他去怜惜,去心疼的女子,现在似乎不需要他了。 裴烨心里又疼又慌,甚至都顾不上去哄李静姝,只蹙着眉,甩袖离去。 没想到裴烨不再像之前那般耐心哄她,李静姝哭泣的脸上一阵错愕。 她站在原地,傻眼地看着裴烨走远,她气得一跺脚,最后还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想起裴烨盯着魏沅箬的背影失神的模样,李静姝的心里,骤然生出了些许危机感来。 不,她决不允许魏氏那个贱人来跟她抢侯夫人的位子。 如果让魏沅箬回到侯府,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她,绝不会让魏沅箬如愿的。 李静姝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摄政王府。 夜色降临,王府内,灯火亮起。 王管家一脸苦恼地看着自家主子,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开口道: “王爷,还是让老奴陪您一起吧。” “不用。” 萧胤二话不说拒绝了,自己转动着轮椅,往王府大门方向而去。 王管家蹙着眉,很不放心,偏偏又拿自家主子没办法。 “十一。” 待萧胤出了王府,王管家敛下思绪,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很快,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从暗处跳了出来。 “保护好王爷的安全。” “是。” 黑影消失。 王管家对着空气,长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个小人儿,手中抱着一个棉布做成的人偶,抬起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王管家。 “管家爷爷,爹爹他要去哪里呀?” 小明珠漆黑的眼珠子里盈满了好气。 王管家低头看向小明珠,抬起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小明珠的发顶,道: “你爹爹他老房子着火咯。” 小明珠一听,眼底瞬间露出惊恐之色,焦急道: “老房子着火啦?哎呀,那可怎么办呀?管家爷爷,你快去找人帮爹爹一起去灭火呀,爹爹一个人灭不了火的。” 第111章 把衣服脱了 王管家一怔,随即朗声大笑。 “小郡主不用担心,会有人帮王爷灭火的。哈哈哈~~” “阿嚏!” 魏沅箬鼻尖一痒,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暗暗嘀咕了一句,“不会是我爹想我了吧?” “噗嗤。” 一旁的蒹葭轻笑出声,给魏沅箬披了一件氅子,道: “奴婢猜,是某位王爷想小姐您了。” 面对蒹葭的打趣,魏沅箬直接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家小姐已经不是那种会害羞的年纪了,少拿这事儿打趣我。” “是是是,奴婢知道,就算王爷天人之姿,小姐您都可以坐怀不乱的。” 魏沅箬抬起手,轻轻戳了一下蒹葭的脑袋—— “去你的坐怀不乱,回去多读点书,乱用成语。” 蒹葭不以为然,看了看天色,道: “王爷快来了,奴婢就不在这碍您的眼了。” “死丫头,信不信我揍你!” 魏沅箬说着,作势要去打蒹葭,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蒹葭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奴婢这就去给咱未来姑爷开门去。” 说着,她快步跑到门口,将院门给打开了。 门外,果然是萧胤。 “王爷。” 萧胤来过几次,蒹葭也不像之前那般怕他了。 甚至,还小声打趣道: “我家小姐恭候多时了。” 萧胤一怔,视线下意识地朝蒹葭身后不远处的魏沅箬看了一眼。 他含笑着对她点了一下头,随即进了院中。 “小姐,王爷,奴婢先告退了。” 落下这话,便一溜烟跑远了。 “死丫头!” 魏沅箬对着蒹葭的背影,低骂了一声。 随后很自然地来到萧胤身后,将他推到茶室内。 “王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室内,茶香四溢。 每一次萧胤来的时候,魏沅箬总是早早地将茶在炉子上温着。 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伙人”,魏沅箬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向来是服务周到的。 萧胤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温度正好的茶水,抿了一口后放下,抬眸看向面前的魏沅箬,道: “本王次次来,王妃次次都这么体贴,这让本王有些迫不及待想把王妃娶回家了。” 魏沅箬:“……” 好骚。 这是魏沅箬听到萧胤这句话,以及看着萧胤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一个词。 都还没进门,王妃都叫上了。 不过说起这个,萧胤不是说已经请旨赐婚了吗? 这都过去有大半个月了吧? 圣旨的影呢? 不会是皇帝那小子反悔了吧? 想到这,魏沅箬的眉头,微微一蹙。 但她又不好当面问萧胤,倒是显得自己多急切了。 想到这,她轻声一笑,顺着他的话,道: “民女也迫不及待想嫁给王爷了呢。” 调戏而已,谁不会呀。 萧胤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反过来打趣他,表情微微一顿,随即笑了。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片刻后,道: “本王得去催一催我那心思过多的侄子了。” 当日在上书房答应他的赐婚圣旨,如今都压了半个月了还不下,看来,到现在这样,他还是不能让他那个侄子轻易放心啊。 魏沅箬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萧胤这句话她不能接。 “王爷,该施针了。”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萧胤的眼皮微微掀起朝她看了一眼, 知道她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刚才那话题。 只是,皇帝那小子,他是该敲打他一番了。 压下心头的凉意,他如前几次那般,主动卷起衣袖,将手递到魏沅箬面前。 却见魏沅箬没有动作,只是神色异样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 萧胤见她这模样,眉头向上一挑。 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萧胤的双眼,道: “王爷,把衣服脱了。” 萧胤:“……”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许久—— “什么?” 萧胤强装镇定的嗓音似乎随时要失控。 “把衣服脱了!” 魏沅箬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 萧胤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起来,故作淡定的面容隐隐有了几分龟裂。 他薄唇紧抿,耳根红了个透,像个刚谈对象的毛头小子,羞赧又青涩。 隐没在暗处的影卫十一:“???” 万万没想到王爷跟魏娘子玩这么花,这大晚上的,在亭子里就…… 他看着那被防风帘挡得密不透风的亭子,仰头望向天空。 难怪,前几次负责保护王爷的影六和影七都说王爷老房子着火,看样子是真的。 王爷这座老房子不仅着火了,这火烧得还挺旺。 亭子内,断断续续传来自家主子和魏娘子的说话声,听得十一的耳根都禁不住发热。 “王爷,快把衣服脱了吧,您别害羞。” “呵!本王会害羞?” “那您倒是脱啊,不要让我等太久,脱个衣服难道还需要我帮忙?” “嗯,需要。” “……” 亭内,魏沅箬跟萧胤相对而坐。 看着萧胤理所当然的回答,原本还坦坦荡荡的魏沅箬,也不由得红了耳根。 “本王需要你帮忙……脱!” “脱”字,他似乎是故意一般,加重了语调,本该正常的诉求,愣是让他说出来一些不正经的意味来。 萧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本羞赧的模样,此刻却突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他身后,将身上的大氅解开往旁边一扔,露出里头玄色的锦衣。 黑金双色的蟒纹腰封被他随手解开,使得前襟随意敞开,多了几分慵懒和风流。 若隐若现的月白色里衣,遮住了他单薄的身形,可偏偏,愣是让魏沅箬看出藏在里头分明的肌肉线条。 他双手横着敞开,看着魏沅箬,道: “本王只能脱到这了,够吗?” 魏沅箬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她没有上当,甚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够。” 萧胤调笑的嘴角微微一僵,见魏沅箬盯着自己的胸.口,耳根不由得热了。 他掩嘴轻咳了一声,道: “那你来脱,需要脱多少就脱多少。” 说着,他的视线却不自在地别开,“本王……本王都配合。” 第112章 这个女人简直要他命 因为今日换了施针的位置,需要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魏沅箬不想耽误太久,上前两步去解萧胤的衣襟,心中不住地安抚自己—— 医者不避男女。 救死扶伤,功德无量。 医者父母心,我现在脱的是我儿子的衣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嗯……” 一声吃痛的闷声打断了魏沅箬心里的碎碎念。 她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投入,脑袋不知不觉间撞到了萧胤的心口上。 与她所想象得不同。 虽然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让他的肤色显示出一副病态的苍白。 但许是以前长年累月的边疆作战,萧胤的胸膛很结实,且很有质感。 每一条道肌肉线条都勾勒出常年厮杀过后的硬朗和铮铮铁骨。 那一道道尽管经年累月却始终未能完全褪去的伤疤,是他保家卫国的勋章,令人禁不住心生敬畏。 魏沅箬心中不免感慨和惋惜,这样一位将士,本不该死在皇权之下的。 “你把我弄疼了。” 萧胤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小小的委屈。 魏沅箬:“……”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盯着萧胤的胸..口失了神,脸颊蓦地一热。 随即,又意识到刚才萧胤说的话,她尴尬中又夹着几分无语。 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叫把他弄疼了?听着怪怪的。 魏沅箬无视了他眼底噙着的那抹玩味的笑意,拿过一旁的银针包,道: “今日要在王爷的心口处施针,会有些疼,王爷且忍忍。” 说着,她去银针包里取出一枚银针,往萧胤的心口扎去。 “真的很疼吗?” 萧胤问道,言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忐忑。 魏沅箬抬眼看他,见他浓眉深锁,似乎真的是在害怕,魏沅箬沉默了。 这在战场上面对刀光剑影,随时丢命的风险他都不怕,怎么今日施个针而已,还露出这副表情来了。 她的针能有砍下来的刀疼? 他身上的刀疤,哪一道不比她下的针疼。 娇气。 果然啊,男人还是得在外面多历练历练,不然啊,就像萧胤现在这样,娇气得很。 魏沅箬尽管心里这般吐槽,嘴上还是柔声安抚道: “放松,我会轻点,不会弄疼你的。” “嗯。” 萧胤轻轻应了一声,紧抿的唇压不住上翘的弧度。 只是颤动的胸腔还是藏不住那控制不住的笑意。 躲在暗处的十一默默地仰头看着深邃静谧的夜空,心中长叹—— 王爷的童子之身,怎么禁得起王妃……哎。 因为要打通萧胤的心脉,加上体内的毒积累已久,且施针的位置在心口处,魏沅箬施针的时候,不像前几次那么散漫。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萧胤的胸..口,表情十分认真专注。 茶室内放着一枚夜明珠,让茶室在夜晚也格外明亮。 但因为要坐在萧胤面前施针,光亮还是被自己的身影挡了一些。 不敢出错,魏沅箬施针的时候,脸,离得萧胤的心口很近。 呼出的温热气息,如一阵暖风,划过萧胤的胸前,又好似几根轻柔的羽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又痒又乱。 萧胤的呼吸猛地一滞,细听之下,呼吸还在隐隐加重。 萧胤低眉朝正“贴”着自己的胸..口认真施针的罪魁祸首,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神情专注到让人不忍打扰。 此时的萧胤,感受着心口那一道又一道划过的温热气息,身子渐渐僵硬紧绷。 呼吸一上一下的,愈发粗重起来。 魏沅箬只觉得萧胤胸膛上的肌肉在收紧变硬,手上的针都扎得有些艰难了。 魏沅箬蹙起眉,这几针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精力,现在扎针受到阻碍,她有些恼了。 声音一沉,低声道:“放松!” 语气里,隐隐地还有些不悦。 “王爷您堂堂男子汉,这点疼就让你紧张成这样也未免太娇气了一些。” 魏沅箬忍不住开口责备道,听得萧胤又无辜又委屈。 罪魁祸首还有理了? 等等? 她说他什么? 娇气? 这个混球在说他娇气? 要不是因为她,他会……会这样吗? “谁说本王怕疼?” 萧胤嗫嚅了两下唇,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 魏沅箬抬眸朝他看了一眼,没好气地撇撇嘴,道: “身子都紧张得僵住了,还说自己不怕疼。” 见萧胤还想张口狡辩,魏沅箬不给他机会,又道: “我又不会笑话王爷。最后两针了,把身子放轻松,这里太硬了。” 说着,她伸手,戳了戳萧胤的胸膛。 只听一声异样的闷哼声和抽泣声同时响起,魏沅箬只觉得萧胤的脸色都变了,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此刻都涨得通红。 “你这个女人……” 萧胤咬牙切齿地想骂人,却在对上魏沅箬不明所以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遵命,我的王妃!” 这不情不愿的一句话,终究还是让魏沅箬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魏沅箬却曲解了,视线落在他心口处微微跳动的银针上,拧眉若有所思: “真这么疼?” 不至于吧? 虽然他心脉淤堵,确实要比前几次疼上一些,但她觉得这点疼,萧胤绝对是能忍受的。 可萧胤的脸色也着实不太好看,魏沅箬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 萧胤:“……”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尝到什么叫自闭的感觉了。 “无事,你动手吧。” 他闭上眼,一副狠心交出自己清白的小娘子,垂下的睫毛还轻轻颤动。 让人看了,下意识地忽视了眼前这位曾是战场上冷血杀伐的战神,而只是一个在流.氓面前受了欺负的小娘子。 大概是眼前这娇弱的美色太过容易欺骗人,魏沅箬都禁不住软了心肠。 难怪男人都喜欢娇娇弱弱,需要保护的小白莲,眼下萧胤这般模样,又何尝不让人起保护欲呢。 小白莲需要呵护,小白脸同样也需要。 魏沅箬的语气软了几分,“别怕,我会轻点的。” 这轻轻软软的语气,非但没有安抚好人,反倒是让某位王爷的心脏抖得更厉害了。 第113章 本王心好慌 这哪里是在给他治病? 这给的折磨比他体内的毒素厉害多了。 虽然只剩下两针,萧胤却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般。 “好了。” 简单的两个字,此时听在萧胤耳中,却宛如天籁。 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睁开眼。 魏沅箬坐直身子,抬眼朝萧胤望去,正好看到了他睁眼之际,轻颤的长睫毛上沾着的水雾。 配上眼尾尚未褪去的红晕,简直是个我见犹怜的尤物,让人看着心脏怦怦直跳。 魏沅箬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正在心里暗骂面前的小妖精存心折磨于他的萧胤,听到魏沅箬这声轻笑,没好气地问道: “笑什么?” “没什么。” 魏沅箬摇了摇头,许是眼前气氛正好,她破天荒地少了对萧胤的惧怕,反倒是轻松打趣道: “没想到王爷您都疼哭了。” 萧胤:“……” “要是我告诉您那些部下,原来摄政王这么怕疼,他们会不会震惊到笑掉大牙?” 萧胤:“……” 看着面前满眼幸灾乐祸的女人,萧胤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遇上这么一个敢在他面前笑话他的人了。 就是他那个皇帝侄子,想要笑话他也得在背后偷偷摸摸地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 一时间,萧胤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下的心情。 很放松,也有久违的温暖。 “上一个这么笑话本王的人,已经被本王大卸八块了。” 萧胤漫不经心地开口,魏沅箬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顿时僵在了嘴角。 坏了! 得意忘形了! 魏沅箬在心里,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 她看着萧胤,悻悻一笑,狡辩道: “王爷,您误会我了,我没有取笑您,我这不是看您挺紧张的,说个笑话让您放松一些。” 萧胤眉毛上扬:“是吗?” 魏沅箬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可本王并不是因为怕疼才紧张。” 萧胤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挑眉道。 “那是因为什么?” 魏沅箬疑惑问道,她刚才施针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紧张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总不能是怕她吃了他吧? 魏沅箬在心中暗笑道。 却见萧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地,对她勾了勾手指,道: “附耳过来,本王就告诉你。” 实在是好奇什么事能让号称冷面杀神的摄政王紧张成那样,魏沅箬没有半点迟疑,直接俯身凑近了萧胤。 手腕,被那冰凉的指尖轻轻握住。 突然,手腕上一使力,魏沅箬没料到萧胤会有这么一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被轮椅的轮椅一绊,又被萧胤一扯,直接坐到了萧胤的腿上。 魏沅箬:“……” 萧胤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现在本王就告诉你,本王在紧张什么?” 男人的气息,在她耳边流转,痒得让她浑身直颤。 她本能地想要从萧胤的腿上站起来,可却发现萧胤的力道很大,缠绕在她腰间的手,更如一只强劲的铁钳,禁锢着她不能动弹。 她又怕自己用力挣扎会扯掉萧胤心口处的那些银针,只能僵住不动。 “箬箬,你现在的身子也很僵硬,像不像刚才本王紧张的样子?” 萧胤压着笑意的声音,传入魏沅箬的耳中,那温热的气息,仿佛故意在她耳边挠痒痒。 那种流转全身的酥麻感让魏沅箬全身发麻发颤,她的身子更僵硬了。 她甚至都顾不上去计较他对她那暧昧又亲热的称呼。 “王……王爷,你快松开,小心你身上的针掉下来。” 魏沅箬强装镇定地提醒,唯独那轻颤的音调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一声低笑从萧胤的震颤的胸腔传入她耳边,就在魏沅箬以为萧胤会抱着她不放的时候,他又突然放开了手。 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魏沅箬飞快地从萧胤的腿上站起来,逃也似地跟萧胤拉开了距离。 视线投向萧胤,见他双手随意慵懒地搭在轮椅上,襟前因为扎着银针而大咧咧地敞开着,露出结实又白皙的胸膛,似是在有意勾.引她一般。 再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魏沅箬意识到,自己被萧胤给报复了。 报复她刚才的幸灾乐祸。 还真是……幼稚! 魏沅箬在心中冷哼,只是那耳根的温度烫到怎么都退不下来。 “现在知道本王刚才在紧张什么吗?” 萧胤开口问她。 魏沅箬站直身子,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扯开,不好作答。 总不能是因为她的靠近让他害羞了才紧张的吧? 不能吧? 萧胤这么纯情吗? 魏沅箬觉得不太可能,以萧胤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天潢贵胄的身份,这张男女通吃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他生病了,身边绝不会缺爬他床的女人。 保不齐童子之身早就没了,怎么可能因为她的靠近就紧张得全身肌肉紧绷成那样的? 对上萧胤含笑的视线,魏沅箬干笑着摇了摇头,“沅箬不知。” 许是成功报复到了,萧胤好心情地扬了扬眉,“当真不知?” 魏沅箬摇了摇头,脑子飞速运转着,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早知道就不幸灾乐祸了。 哎,做人果然时时刻刻不能放松,这一放松就容易把自己给坑了。 魏沅箬想起刚才被萧胤抱着坐在他腿上的情景, 眼皮就直抽抽。 “王爷,您感受一下,心脏有没有刺痛感?” 在萧胤开口前,魏沅箬抢在他前头,赶忙转移话题。 萧胤没有立即回答,只嘴角勾着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直到魏沅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回答道: “不痛,就是有些痒痒的,还有些心慌?” “痒痒的?还心慌?” 魏沅箬拧起眉,面露疑色,“不应该啊,怎么会有这种症状?” 她说着,手指搭在萧胤的脉搏上,认真又仔细地把了把脉,也没察觉不对。 “王爷的脉象并没有出现王爷您说的这个情况。” 魏沅箬刚想说萧胤是不是感觉错误,就见萧胤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嗯,不是本王的脉象说的,是本王的嘴巴说的。” 魏沅箬:“……” 第114章 本王被箬箬逗得心痒痒 直觉告诉他,这厮接下去不会有好话。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萧胤道: “本王是被箬箬逗得心痒痒,心脏慌得小鹿乱撞。” 魏沅箬:“……” 果然,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不就是嘲笑他怕疼么?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躲在暗处的十一:“!!!” 王爷被鬼上身了!!! 魏沅箬看着萧胤,木着一张脸扯了一下嘴角,道: “王爷,我跟您道歉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嘲笑您了,您就别这样逗我了。” 萧胤挑了挑眉,没再逗她,算是接受了她的“认罪”。 魏沅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悄然松了口气。 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此时,那尚未褪去的热意还在悄悄作祟。 有了刚才的“教训”,魏沅箬老实了下来。 她坐在萧胤对面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喝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晚这一出,她对萧胤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此人不像是外界传得那般不苟言笑,甚至……还有点小骚气。 只要他愿意,骚.话说来就来,根本不带思考的。 她还是少惹他为妙。 算了一下时辰差不多了,魏沅箬才将手里早已经凉掉的茶杯放下,又一次来到萧胤跟前,“王爷,我给您把针取下来。” 萧胤抬眸看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便双手敞开,等着魏沅箬上前。 那模样,不像是在治病,像是等着她给他更衣一般。 虽然很想说他两句,但魏沅箬怕自己骚不过萧胤,还是老老实实选择了闭嘴。 正当她专心致志地为萧胤取银针的时候,萧胤那压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又一次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箬箬的医术果真高明,不知道箬箬能不能解一解本王的心痒之症?” 魏沅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手,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扶手,却不想,抓住的是萧胤宽大的手掌。 刚要抽回,却被萧胤紧紧握在手中,像是逗她一般,轻轻揉捏了两下。 “糟糕了,本王的心,好像更慌了。” “王爷!” 魏沅箬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看着萧胤眼底越发加深的笑意。 只听得那闷闷的低笑声从萧胤的胸腔一下一下地传出,气得魏沅箬有那么一瞬间给他喉咙扎几针,让他彻底闭嘴。 “好了,本王不逗你了。” 见魏沅箬怒了,萧胤立即收起了眼底的玩味,恢复到往日那一本正经的模样。 生怕自己玩过火了,把某个胆小鬼又给吓得犹豫不决,不敢嫁他了。 想到这,萧胤敛了敛眸。 想起那日在慈幼院时,魏沅箬眼底闪过的那丝犹豫和退缩,刚才的好心情,微微沉了下去。 那一日,他便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甚至在害怕,生怕她会反悔,会不再跟他合作。 他慌了,害怕了,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出那样的承诺。 告诉她,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让她相信,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果然,她相信了,也打消了反悔的念头。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得后怕。 这段时间,他能察觉到她不再如一开始那般防备自己,甚至有时候还会同他玩笑。 他内心是愉悦的,欢喜的。 所以,他步步为营,不敢有冒然的举动,就怕她又吓得退回原地。 魏沅箬刚将萧胤心口上的银针尽数取下,就听到耳边传来萧胤有些无奈的叹气声。 魏沅箬动作一顿。 刚才心情这么好,怎么这会儿又叹起气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针,随即了然,“王爷是在担心你这毒不好解吗?” 萧胤表情一怔,对上她询问的目光,他瞬间便了解她应该是听到他刚才的叹气声误解了。 他没有否认,顺势点了点头,“这毒在本王体内已有半年之久,怕是沉疴难治,要让箬箬费心了。” 见萧胤果然是在担心这个,魏沅箬心下稍安,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道: “王爷,既然我敢提出让你以正妻之礼迎娶我,自然是会给你相应的回报,你这毒,确实难解,也折磨人,但我向你保证,王爷这毒,定能清除。” 萧胤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眼底,涌动着异样的光,“嗯,本王信你。”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我送王爷。” 待萧胤离开后,魏沅箬将院门关上往屋内走去。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刚才在茶室内的情景,心头禁不住颤了颤。 她承认,被萧胤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听着他温温柔柔地喊着她箬箬,眼神坚定地告诉她,他信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可是…… 那是摄政王,是人人仰望的天潢贵胄啊。 她怎么敢奢望这样一个人心中只有她一个? 她在裴烨身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赔上自己,赔上魏家,她怎么敢再去赌萧胤的真心。 魏沅箬,别想那么多。 “利益的牵扯才是最牢固的。” 她想起那日萧胤说过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利益的牵扯才是最牢固的。 魏沅箬,不要贪心太多,不要奢望太多。 推开房门,她走了进去。 随意洗漱一番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半点睡意。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因为萧胤而失眠了。 摄政王府。 “王爷,老奴听说,宫中那位早就拟好了赐婚的圣旨,可如今已过去半月,为何还迟迟压着不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阻碍?” 王管家一边给萧胤磨墨,一边低声道。 之前对于那魏娘子主动找上王爷的事,他总是心怀质疑,觉得那一介商户,定不怀好意。 可经过这半个月来,王爷去找她治疗之后,王爷的咳嗽之状已经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日夜难以入眠。 不说别的,光凭这一点,他都要对那魏娘子感激上几分。 再加上这段日子,王爷每每去见魏娘子时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算是看出来了。 第115章 王爷总算是开窍了 这是老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了。 他们王爷,总算是开窍了。 萧胤写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本王那侄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无非就是担心他这般的身份去求娶一个和离商户女会别提有所图。 所以才会在答应他下旨赐婚的时候,却迟迟不肯来宣旨。 王管家跟在萧胤身边二十年了,萧胤这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他对皇帝一直心有怨怼。 若不是他们王爷,这上面的位子哪里还轮得到他坐? 如今,他才亲政一年,就过河拆桥,狠心到用这样的毒来折磨自己的亲叔叔。 说句大不敬的,那位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他若是迟迟不肯宣旨……” “不会。” 萧胤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之后,将笔放下,道: “传点消息到皇帝耳中,本王有意与镇国公府联姻。” 王管家面上一讶,但很快便明白了萧胤的用意。 王管家脸上笑意漾开,“是,王爷,老奴这就安排人去办。” 皇帝既然那么怕王爷跟世家联手,那就满足他。 看吓不死他! 王管家心里恨恨地想着。 他家王爷都只娶一个商户了,他竟然还防着王爷。 真是个胆小如鼠的东西。 不出两日 ,摄政王府意图跟镇国公府联姻的消息,就传到了瑞文帝耳中。 “哗啦——” 上书房内,瑞文帝气得将面前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扫落在地上,吓得殿内伺候的宫娥太监纷纷跪了一地。 “朕早就料到他不会安分,果然如此!” 瑞文帝讽刺地嗤笑了一声,“难怪那日大张旗鼓地求朕赐婚,区区一个商户女,他何必劳师动众,原来是在这等着朕。” “皇上息怒。” 曹德海递了一杯茶水上前,安抚了一句后,眼珠子动了动,道: “皇上,摄政王跟镇国公府的事不管真假,那都还是在暗中,但摄政王求您赐婚的事可是摆在明面上了。” 瑞文帝闻言,脸色稍缓,目光微微眯起,看向曹德海,“你的意思是?” “老奴的意思是,皇上不如早日下旨为摄政王跟那魏氏女赐婚,一旦赐婚圣旨下来,摄政王也只能歇了同镇国公府联姻的心思。” 瑞文帝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可这若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呢?” 他依然不放心。 “皇上, 那魏氏女说到底,也就是钱财多了些,可除了钱之外,她区区一介商户,能给摄政王什么助力?” 瑞文帝眸光微动。 这一点,他也早就想过,最重要的是,魏氏女还有一个儿子在裴家。 他不信那魏氏会不顾自己的儿子。 当时,他之所以答应萧胤赐婚,也是想到魏氏以后会是他的一步棋。 但他又怀疑萧胤娶魏氏目的不纯,才迟迟压着赐婚圣旨。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镇国公的长孙霍书言一直跟萧胤私交甚好,这一次的联姻意向绝非空穴来风,想必早就做好了准备。 难怪他迟迟压着赐婚圣旨,萧胤都不曾来催促过,原来是借着魏氏掩护,暗度陈仓。 “呵!可真是好算计!” 瑞文帝气得一掌拍向桌面,曹德海缩了缩脖子,不再做声。 “曹德海!” “奴才在。” “明日一早,你去摄政王府宣旨。” 曹德海抬眸悄悄看了瑞文帝一眼,又安静地低下头去,“奴才遵旨。” 摄政王府。 “哥,外面怎么都在传你要跟我家联姻?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大早,霍书言便来了摄政王府,二话不说,直接闯进了萧胤的书房。 眼神中带着八卦。 萧胤懒懒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沉沉地“嗯”了一声。 霍书言一脸震惊,“不会吧,你,你,你……” 他冲到书桌前,平视着萧胤平淡的目光,“国公府的女孩子就我妹一个,她才十五岁啊,哥啊,你可别老牛吃嫩草啊。” 一旁的王管家嘴角猛烈一抽,“霍公子,您怎么把我家王爷说得跟个七老八十老头子似的。” 霍书言看着萧胤那平静到不似玩笑的模样,急了。 抓着萧胤的袖子哇哇大哭,“不要啊,哥,我妹才十五啊,你再考虑考虑别人啊,哥啊……” 萧胤看着霍书言这模样,满脸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 “别吵。” 他不耐烦地轻声斥道,霍书言嗫嚅了两下唇,老实地闭上了嘴。 视线又看向王管家,“老管家,我哥到底想干嘛?他不是要娶那魏氏吗?我看他每次看到魏氏都走不动道。” 王管家:“……” 他家王爷那不值钱的样子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怎么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霍小公子都看出来了? “咳……” 王管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看了萧胤一眼,这才安抚霍书言,道: “霍公子,您别急,王爷跟你开玩笑呢。” “到底怎么回事?” 霍书言知道萧胤不会真的打自己妹妹的主意,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种消息,真要传到那小心眼儿的皇帝耳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管家朝萧胤看了一眼,见他没反对,便把整件事跟霍书言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霍书言点了点头,而后狗腿一般地对萧胤嘿嘿笑了两声—— “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觊觎幼女的禽兽。” 王管家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这要不是国公爷的孙子,他腿都给他打断咯。 只见霍书言兀自走到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一只脚懒懒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看向萧胤,道: “嘿~话说回来,这消息传到小皇帝耳中,不得把他给吓死啊。” 萧胤淡淡掀起眼皮朝他睨了一眼,“慎言。” 霍书言不以为意地瘪瘪嘴,想起小皇帝那些不入流的做法,他就有很多话要说。 当年要不是摄政王不要那个位子,能轮到那毛头小子? 霍书言没有再提皇帝,而是像个长辈一般,一脸欣慰地看着萧胤,感慨道: “不容易啊,哥,你终于嫁出去了,我真怕你要留着你这童子之身孤独终……唔。” 第116章 王爷难得有喜欢的姑娘 “不容易啊,哥,你终于嫁出去了,我真怕你要留着你这童子之身孤独终……唔。” 霍书言的话没说完,就见一块漆黑的墨条从萧胤的手中飞出。 霍书言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开。 黑色的墨条直接塞进霍书言的嘴巴里。 一旁的王管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霍书言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委屈巴巴地将墨条从嘴里取了下来。 “嘿嘿~” 他咧嘴一笑,满口的黑牙,乐得一旁的王管家整个发髻都在打颤。 霍书言将墨条放回到萧胤的书桌上,又贱兮兮地凑了过去—— “哥,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这么多年,那么多女子往你身上凑,你愣是连个眼神都不给人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说着,他脸颊微微一红,声音低了几分,“我都想过了,你要是真有龙阳之癖,我也不是不可以牺牲我自己,总不能真的让你一辈子孤独终老。” “我爷爷也是同意的……” “管家。” 萧胤低沉的嗓音响起。 “老奴在。” “把他带出去,找个绣娘把他嘴缝起来。” 王管家压住笑,“是,王爷。” 霍书言瞳孔巨震,“哥,你太不讲义气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小公爷, 您随老奴出去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管家,你别拽我领子……我……” 书房外,霍书言被王管家拉出好远一段距离才停下,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我哥好狠的心。” 王管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小公爷,您就别打趣我家王爷了,他难得有个喜欢的姑娘,你可别把人家给吓跑了。” “嘿嘿……” 霍书言玩世不恭地一笑,下一秒,笑容突然顿住,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王管家,我哥他的毒……” 他想起刚才萧胤朝他扔墨条时的速度,虽然他武功不及萧胤,但他之前中了剧毒,他不可能连躲都躲不过。 可刚才,他竟然完全躲不过。 而且,他也没听到往日那熟悉的让人揪心的咳嗽声。 王管家的脸上,随即露出几分淡淡的喜色,倒也没隐瞒霍书言,对他点了点头。 “魏娘子是咱们王爷的福星啊。” 王管家没有说得很明确,霍书言也没有多问。 但他很清楚,他哥的身子突然好转,肯定是跟魏娘子有关。 不管是因为魏娘子八字好给他哥冲喜了,还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他只盼着他哥的身子能恢复如初就好。 即便不恢复如初,能好好活着不受折磨也行。 “真好,真好呀。” 霍书言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只是嘴巴周围沾上的那一圈黑色,和咧开嘴笑时一排的黑牙还是有碍观瞻。 “小公爷,老奴让人带您去洗洗吧。” “王管家,等会儿你去跟我哥说说,他成亲那天,让我当傧相。” “王管家,你说我哥他洞房那天行不行?” “王管家……” “王管家……” 小公爷,您可闭嘴吧。 此时的魏沅箬,并不知道自己在霍家小公爷的眼中,成了拯救他哥终身大事的神一般的存在。 今日天气正好,她没有去铺子里,而是让人摆了一张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刚刚下雪后的院子,树梢上还挂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正反射着太阳的金光。 魏沅箬的手中捧着暖手的手炉,微阖着双眼躺在摇椅上,还没享受多久,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东家,东家。” 魏沅箬睁开眼,已经有下人过去开门。 只见一小厮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东家,有人来咱们成衣铺闹事,说我们衣服的布料有问题,这会儿闹着要去报官,掌柜的让小的喊您过去看看。” 魏沅箬嗖地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我去看看。” 霓裳阁位于京师北区,同东区的锦绣坊一样,都是魏沅箬名下高端的成衣铺。 距离魏沅箬住的东区有些距离,待她赶到的时候,霓裳阁门口已经聚满了人。 店铺内,传来女子尖锐的谩骂声。 “事实都摆在眼前,你们还敢抵赖?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们这个店就休想开下去!” 霓裳阁的掌柜姓余,也是当年她嫁入京城时,一并随她来的京师。 余掌柜到底是有经验的,见女子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他也不着急,只是道: “姑娘请勿着急,我们霓裳阁在京中开了那么多年了,京中不少夫人小姐们也都是我们霓裳阁的老主顾,我们断不可能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砸我们自己的招牌,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女子尖锐地喊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长满红疹的小臂,道: “敢情我还拿自己的小命来陷害你们不成?” 说着,她双手叉腰,一副泼妇的样子,对着门口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客人们,道: “大家都来看看,我一个小姑娘家家,也是爱美的,我跟霓裳阁无冤无仇,为何要构陷这家铺子?”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这女子是故意来闹事,听她这么说,又觉得有道理,便纷纷点头,进店的步伐也略显迟疑。 魏沅箬蹙起眉,那女子身上穿着的确实是她霓裳阁上好的蜀锦,价值不菲。 看这女子皮肤粗糙,手掌间布满茧子,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姑娘,更像是个富贵人家家里的扫洒丫鬟,怎么会有机会穿她店里的蜀锦? 魏沅箬心有疑虑,只听那女子继续叫嚣—— “你们霓裳阁是打算店大欺客吗?” “姑娘莫急,这件事我们定会查清楚,若真是小店的问题,小店定会赔偿姑娘的损失,绝不推诿。” 余掌柜继续安抚道,抬眼,便看到魏沅箬从人群中走进来。 “大小姐,您来了。” 魏沅箬点点头,视线投向那闹事的女子。 见魏沅箬来了,那女子的目光闪了闪,眼神有些心虚躲避。 即使她隐藏得很好,魏沅箬也一眼便看出来了。 第117章 来店里闹事的 尽管不知道这女子是受了谁的指使,但总归是跟她不对付的那些人。 李静姝?还是大长公主? 还是一些她无意中得罪的官家小姐? “你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那女子开口,她将手伸到魏沅箬面前,“我手臂上的红疹你也看到了,就是用你们店里的布料做的衣服才这样的,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 魏沅箬点点头,目光落在她递来的衣服上,“姑娘是说穿了这个布料导致你身上长疹子的吗?” “没错。” 魏沅箬并不急着否认,伸手将那衣服拿过来,放到鼻间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却不属于衣服香料的气味传入她鼻间,她眉头一挑,心中已经了然。 她看向那女子,笑容依旧。 对上魏沅箬直视的目光,那女子眼底的心虚更加明显了。 表面上却色厉内荏道: “怎么?你想否认不成?” 魏沅箬摇摇头,道: “这布料确实是本店所有。” 见魏沅箬就这么爽快承认,那女子反而愣住了,但随即又松了口气,道: “既然你承认这布料是你们店的,那我不算冤枉你们吧,你自己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急。” 魏沅箬微微抬了一下手,视线看向围在店外的一些客人。 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霓裳阁的老客,如果今日这件事处理不好,一定会影响到霓裳阁的声誉。 连带着,她名下所有商铺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 “凭什么不急?难不成你真想抵赖不成?” 说着,她开始提高音量,对着门外嚷嚷道: “大家快来看啊,霓裳阁店大欺客,以次充好,用劣质布料把我害成这样,这霓裳阁的老板还想逃避责任。” “你们可要睁大眼睛,以后还是离这家店远一点,这老板做生意不厚道,我要去官府告状。” 说着,她又看向魏沅箬,威胁道: “我现在不想要你赔偿了,我要去官府告你们,让你们这家店铺关门。” “对了,你们还有甜点铺,还有酒楼,玉石铺吧,你做生意这么不老实,我看啊,不止你这一家成衣店有问题,说不定那些个酒楼,珠宝玉石店都在以次充好,骗我们这些顾客呢。”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看魏沅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防备。 “这魏娘子生意做这么大,不至于省这点小钱砸自己招牌吧?” “这能说得准?商人不是最精于算计的吗?都是些见利忘义之辈,仗着自己店大,做些坑蒙拐骗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魏娘子刚才不是亲口承认那布料是她店里售出的吗?总不能那小姑娘拿自己的健康去诬陷店铺吧,图什么哦。” “言之有理,我见那布料就不是便宜货,谁会浪费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诬陷人啊,这霓裳阁啊,八成有问题。” “……” 魏沅箬默默听着,也默默在心中点头。 是啊,谁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诬陷别人呢。 这就让魏沅箬更加确定眼前这女子背后,定有真正的幕后主使在授意。 舆论这种东西,必须得第一时间把控住,否则,过了这个点,哪怕后面澄清了,对她依然会有一定的影响。 “这位姑娘别急,我没说不承担责任。” 魏沅箬缓缓开口,“方才我们掌柜也说了,是我们店里的责任,我们定会负责,但如果不是,我们也绝不会蒙受这般不白之冤。” 听魏沅箬这么说,那女子立马就急了。 “刚才你自己都承认这是你店中的布料,既然你店中的布料,衣服也是你店里的裁缝所制,不是你们店里的责任,难不成是我的责任?” 魏沅箬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布料,道: “这衣服虽出自我们霓裳阁,可从我店中衣服取走到姑娘穿在身上,这其中,有不少人经手吧?姑娘为何便认定是我们这布料的原因?” 那女子被魏沅箬问得一愣,眼底蓦地慌了一下。 随即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好哇,我就说你想推卸责任,这衣服从店里取走到我穿上,就只有我一人经手,若是有别的问题,我绝不会找你。” 魏沅箬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也不急,只是转头对余掌柜耳语了两句。 余掌柜点点头,很快,从台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对那女子道: “姑娘身上的衣服乃极品蜀锦所制,蜀锦产量少,制作时间长,饶是我们霓裳阁,也只得了五匹布,为避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购买这款蜀锦的顾客,本店都有记录。” 她每说一个字,那女子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也有门口围观的顾客隐隐察觉了什么。 “是啊,这蜀锦一看就价格不菲,我观这小姑娘就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人,哪能穿得起这种品相的蜀锦?” “陈夫人说的是,这蜀锦之前我相公在蜀地见过,价值千两,哪是这小姑娘买得起的。” “……” 低低的议论声传到那女子的耳中,慌得那女子的脸色更白了。 她下意识地就要张口反驳,却见魏沅箬将那册子翻开,“这五匹布本店皆已经售出,敢问姑娘芳名,让我查一查你是哪家的姑娘?” 闻言,那女子脸色煞白,目光焦急地朝店外望去,似乎在寻找谁。 “姑娘可有难言之隐?” 魏沅箬再问,虽然语气温和,可她目光犀利,眉眼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吓得那女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我……是我家小姐送给我的。” 她白着脸,支支吾吾地开口。 “哦,不知道主家是哪位贵人?” 魏沅箬再问。 那女子便急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自己认了这衣服出自你们店内,你管我主家是谁?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把这衣服赐给我,现在遭罪的就是我家小姐了。” 说着,她掩面哭了起来。 魏沅箬的视线落在手上的册子上,其实,刚才她是诳这女子的。 第118章 能别这么装吗 根本没有什么售出记录,但蜀锦毕竟量少,真要去查布料的去向,也是能查出来的。 “这样吧,既然姑娘不愿说出主家是谁,我也不强迫姑娘,就按姑娘所说,现在就报官吧,是非曲直,让官爷来定。” 听到魏沅箬说要报官,那女子面上一慌,下意识地往人群外看去,眼神越发显得焦急了。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顺着视线朝店外看去,却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她……在等谁? 或者说,等谁的授意? 思忖间,店内进来另一名女子,眼神不善地看着魏沅箬,道: “果然是商户,牙尖嘴利,咄咄逼人,证据摆在面前了,还敢狡辩。” 魏沅箬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她的装扮跟寻常女子不同,一身利落的深红色直裰,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长靴。 黑发整齐利索地束在脑后,用一根与衣服同色的发带绑住,发间插着一根造型普通的木簪子。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利索和英气。 像一个仗剑江湖,横扫天下不平事的仗义女侠。 如果这位女侠现在仗义的对象不是她的话,她还能欣赏一番。 只是…… 这女侠让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不等魏沅箬开口,只见那女侠走到那名女子跟前,安抚道: “姑娘放心,今日这事儿既然让我碰上了,我绝不会不管,他们敢店大欺客,我就敢砸了他们的店。” 那女子见有人冒出来为她出头,眼睛顿时一亮,原本的慌张此刻也消失不见。 只见她满眼感激地看着那女侠,连连道谢,“谢谢女侠,要不是女侠替我出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侠安抚地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而后看向魏沅箬,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今日这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来替她做主了。” 魏沅箬被她这自以为是的模样给气笑了,她挑眉看着女侠,问道: “不知姑娘意欲何为?” 只见那女子一脸不屑地撇撇嘴,似乎很瞧不上魏沅箬这文绉绉说话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道: “你能别这么装吗?好好说话,别整得这么文绉绉的,我听着不习惯。” 说完,只见她大咧咧地在店中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腰间的佩剑随手往茶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来霓裳阁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客,见她手持利剑,都被吓得白了脸,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女侠见状,眉毛上挑,带了几分洋洋得意,挑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却见魏沅箬面色如常,脸上看不出半点惧色,她瞬间就不高兴了。 “我不跟你们这些多事的娘们叽叽歪歪,一句话,这位姑娘的损失,你到底赔不赔?” 娘们? 魏沅箬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侠,眼神疑惑。 她不是娘们? 怎么就一副瞧不起女子的样子? 甚至言语间对女子颇为鄙视,反倒是为自己这豪放粗鲁的行为而沾沾自喜? 这是什么特殊癖好吗? “姑娘,我刚才说过了,是我们店里的责任,我们肯定会赔,但如若不是,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个冤屈。” “你……” 女侠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怒视着魏沅箬淡定的模样,“真是狡诈的刁民,证据确凿还冥顽不灵。” 魏沅箬可不惯着她:“不知道姑娘说的证据确凿指的是?” “这衣服难道不是证据吗?” 女侠厉声道。 相比之下,魏沅箬始终淡定。 “衣服是我店内的,但这姑娘起红疹的原因,还是得多番查证才行,不查清楚就把脏水往小店头上扣,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女侠还欲说话,魏沅箬快一步继续道: “姑娘自以为自己行侠仗义,却只听一面之词,偏听偏信,这是不是有失公允?” 女侠被魏沅箬这漫不经心却字字珠玑的话给问得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魏沅箬没管她,继续道:“既然我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报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那女侠沉着脸,显然不太高兴魏沅箬竟这般不给她面子。 她咬着牙,目光透着冷意,看着魏沅箬,随即冷笑了一声,道: “好啊,那就让官府去查,等证据确凿,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狡辩。” 说着,她看向那闹事的女子,道:“姑娘,你放心,有我在,她别想勾结官府颠倒黑白,你现在就去报官,等证据确凿后,我不但帮你砸了这家店,还会让这家店关门大吉,再无开张的可能!” 这信誓旦旦的话说出口,引得围观群众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魏沅箬也微微挑了一下眉,也听出了这女侠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 看来,这女侠背景不简单啊。 能说出让她关门大吉,再无开张可能的话,还挺能吓唬人的。 要不是她胸有成竹,倒真被这位女侠的话给吓到了。 殊不知,这女侠的话,正中那闹事女子的下怀,她双眼发亮地点了点头—— “多谢女侠,小女子这就去报官。” 女子刚作势往外走,就见店外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身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名持刀的官差。 尽管不认识这人,但看着那身官袍,魏沅箬也能猜出面前之人的身份—— 掌管京师北区政务的长官,左冯翊冯泉。 【官职小科普:京师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分别掌管京师三个区的政务,民事等等。】 见冯泉来得这么及时,更加验证了魏沅箬心中的猜测。 这闹事女子的背后,定有其他人指使,且身份不低。 不然,就这么一个女子,能出动左冯翊亲自前来她店里,甚至来得这么及时,想来早就有人通风报信去了。 魏沅箬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看着冯泉走入店内。 只见冯泉不算大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店内扫了一圈后,落在了魏沅箬的脸上。 在看到魏沅箬脸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随即,便又想到了什么,一抹算计从他眼底划过。 第119章 被告上公堂 “本官听说这里有人闹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闹事的女子赶忙上前,“大人,是民女要状告霓裳阁售卖劣等布料,害得民女浑身起了红疹,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哦?” 冯泉目光微微一眯,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问道: “你就是这霓裳阁的东家?” 魏沅箬微微一颔首,“回大人,是。” “这小女子状告的,可是真的?” 魏沅箬摇头,“不是。这其中定有误会。” “你还真是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那女侠又一次开口了,表情比起先前又严厉了不少。 她将那女子带来的衣服递到冯泉跟前,“大人,你瞧,这就是这霓裳阁卖给这位姑娘的衣服,这布料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 说完,朝魏沅箬警告地看了一眼。 魏沅箬直接无视了她,拿过她手上的衣服,对冯泉道: “大人,民女刚才看过,这件衣服上被人熏了一种名为天竺葵的植物汁液,天竺葵的汁液含有毒性,碰到这种汁液的人,浑身的皮肤便会起红疹,严重的,甚至会出现腹泻,晕厥,甚至是窒息。”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天竺葵?这是什么东西?你有听说过吗?” “这魏娘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故意编出来的吧?” “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 冯泉用细小的眼睛审视着魏沅箬,“你说这衣服上沾了天竺葵的汁液?” “没错。” 魏沅箬点点头,“而且是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加熏染,否则,并不会轻易让这姑娘穿上便起红疹。” 她话音刚落,就听那女侠嗤笑了一声—— “天竺葵?我长到现在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怕不是你编出来的吧?如果真有这种东西,连我都没听说过,你一个只懂得内宅争斗的女人怎么会知道。” 魏沅箬:“……” 她现在确信这女的对内宅女子非常瞧不起,或者说,还怀有一定的敌意? 魏沅箬眼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道: “这位姑娘,你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天下之大,姑娘难不成什么东西都见过?” “你……” 魏沅箬怼了她一句,就没再搭理,而是看向冯泉,道: “请大人明查。” 冯泉却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而是突然发出两声阴恻恻的轻笑,开口道: “本官也没听说这种东西,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本官不能完全信你,你还是跟本官去一趟衙门吧。” 魏沅箬眉头一蹙。 她并不怕去衙门接受调查,可看这左冯翊的模样,显然是早就被人提前打了招呼。 她现在若是去了衙门,那口黑锅不是她的也得是她的了。 “大人,去衙门没问题,但民女有一个请求,还请大人答应。” 冯泉小眼一眯,“什么请求?” 魏沅箬朝门外的人群看了一眼,开口道: “今日之事,事关本店的声誉,民女希望大人能开衙审理,允许百姓们在外旁听的。” 冯泉眉头不悦地一蹙,随后冷冷开口道: “你放心,我朝明文规定,听讼案件规定为公开审理,本官自然按照好规矩办案。” 【小科普:在古代,民事案件被称为“听讼”,刑事案件被称为“断狱”】 “多谢大人。” 魏沅箬没有再多言,“民女这就随大人回衙门。” 随着魏沅箬去衙门,一些闲着无聊想看戏的围观群众和霓裳阁的老顾客都跟了过去。 左冯翊的衙门离霓裳阁并不远,不稍片刻就到了。 开堂审理时,那女子又将自己的遭遇细细地说了一遍。 左冯翊看向魏沅箬,表情冷肃地问道: “魏氏,你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大人,民女之前在店内就说过,这件衣服在天竺葵的水中专门泡过,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小店跟这位姑娘或者她的主家无冤无仇,何必做这些事?” “呵。” 又是那女侠不屑的冷哼,“你说被人动了手脚就动了手脚?试问这里谁知道天竺葵是什么东西?你随便编出一个名字,就想让大人相信你吗?” 魏沅箬眉头拧起,有些烦这个女人的胡搅蛮缠。 要不是她不认识这个女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她。 魏沅箬没理她,而是看向冯泉,道: “大人,寻常人自然不懂天竺葵是何物,但此物虽然含有毒性,但却能用以入药,用量得当,便可清热解毒,祛湿止痒,大人可以请保安堂的大夫前来问询,便知民女所言非虚。” 保安堂是京城最大的医馆,里面的徐大夫乃医科圣手,能解不少疑难杂症,许多老百姓都知道他。 冯泉听她提到保安堂的徐大夫,目光微微一深。 “来人,去保安堂请徐大夫。” “是。” 不稍片刻,保安堂的徐大夫便跟着衙役到了。 “草民参见大人。” “来人,将那件衣服拿给徐大夫看看,是否真如这魏氏所言,衣服上有那个……那什么东西。” 冯泉也没说出那名字,只等徐大夫接过衙役递来的衣服,仔细闻了闻,随后微微变了脸色。 “大人,这……这件衣服上被熏了极浓的天竺葵,此物的汁液含有一定的毒素,常人碰后,便会浑身起红疹,严重的,会导致晕厥甚至窒息。” 徐大夫的话,跟魏沅箬说的大差不差。 公堂外,围观的群众听了徐大夫的话,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原来那魏娘子并不是瞎编的,真有叫天竺葵的东西啊。” “这么说,霓裳阁真的是被人诬陷的。” “幸好,幸好,我家主母最喜霓裳阁的衣服,如若当真关了门,那就可惜了。” “……” 那上告的女子听着外面的议论,脸色发白,表情也如之前那一般焦急。 看得出来,她极少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事情稍微没有如她预料般地发展,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抬眸,焦急地看着冯泉,“大人……” 那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的暗示。 第120章 真是好大的威风 冯泉默默看了她一眼,继而又看向魏沅箬,道: “即便这衣服,真的有那个什么天竺葵,也不能说明不是你店里的原因。” 听到这里,魏沅箬越发确定了,这冯泉是受人指使,打定主意要把黑锅往她头上扣了。 魏沅箬拧起眉头,心头有些恼火。 可眼下,他是官,她是民,她还不能硬来。 也不是不能拿萧胤出来唬人,可她不想连这种小事都要麻烦到萧胤。 若是成亲了,她还能拿摄政王妃的身份出来压人,可现在到底还没有这个身份。 也不知道皇帝那狗东西的赐婚圣旨怎么还不下。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两句,抬眸看向冯泉。 既然他非要助纣为虐往她身上扣黑锅,那她也不在乎把事情闹大。 “大人这是无凭无据就想让民女认下这个罪名?” 魏沅箬冷着脸,问道。 只见冯泉那双小眼睛死死地黏在她脸上,猥琐得令人作呕。 下一秒,又听冯泉嘿嘿一笑,眼底露出不怀好意的光,“这都证据确凿了,怎么叫无凭无据?” 他摸了摸嘴巴上的八字胡,扣了扣自己的下巴,道: “此事,本官还得去后堂思虑一番,暂时休堂。” 说完,不等众人开口,惊堂木一敲,他便起身走了。 这一举动,尤为莫名其妙。 魏沅箬蹙起眉,一时间猜不透冯泉想做什么。 待公堂的大门关上 ,一师爷打扮的人笑眯眯地朝她走来,“魏娘子,我们大人有请。” 魏沅箬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公堂大门,唇角勾了起来。 “大人找我有何事?”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大人在后堂,魏娘子请随我前去吧。” 魏沅箬没有反对,点头跟上。 后堂,冯泉坐在堂中的椅子等着了,见魏沅箬进来,绿豆小眼微微亮起。 “魏娘子你可来了。” “不知大人叫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魏沅箬问得不动声色。 冯泉迈步走到她跟前,嘿嘿笑了两声,“今日之事,想来魏娘子应当看明白了。” 魏沅箬挑眉,“民女不明白,请大人明示。” 冯泉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当着魏沅箬的面,表露了自己的心思: “今日这桩案子,可大可小,权看魏娘子的态度了,若是让本官满意了,这案子就是一桩小事,若是不满意的话,嘿嘿……那就别怪本官依法办理了。” 魏沅箬笑问:“大人是想要民女拿钱贿赂你吗?” “休得胡言。” 对于魏沅箬的开门见山,冯泉看上去并不恼,那说话的语调,反而多了几分情趣—— “本官岂是那种觊觎黄白之物的贪官!” “那大人的意思是?” 冯泉的目光,带着一股让人厌恶的黏腻,停在魏沅箬的脸上,道: “本官听闻魏娘子已经同安平侯和离,如今孤身一人,想必每晚夜深之时,定然寂寞难耐……” 他说着,轻轻抓起魏沅箬的手,“不如从了本官,本官许你一个贵妾之位,你……啊!!疼疼疼!你……你放肆!快…快松开本官,啊!!疼!疼!快松开……” 冯泉的脸上哪有刚才的洋洋自得,不太和谐的五官因为剧痛而变得狰狞和扭曲。 脸上的血色褪尽,只留一片苍白。 刚才抓着魏沅箬的手,此刻被扣住手腕,反方向往后弯曲,不管他怎么挣脱却纹丝不动,疼得他整个人浑身开始打颤。 “冯大人,民女一介商户,做事比较粗鲁,不像大人您是个读书人,这只手是用来握笔的,这若是因为一些不太好听的理由废了就不好了。”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开口,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杀猪般的喊叫从后堂传出,偏偏,那些衙役早就被冯泉给打发走了,这会儿根本没有人过来。 “你……你快给本官放手,殴打朝廷命官,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哎呦喂,疼疼疼~” 下一秒,魏沅箬便将冯泉的手给松开了。 冯泉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大人,外面的人都在等着大人明察秋毫还民女一个公道呢,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冷冷地落下这话,魏沅箬转身拂袖而去。 冯泉阴沉着脸,盯着魏沅箬的背影,如毒蛇一般阴森毒辣,下一秒,他揉着手腕,狠狠地呸了一声—— “还你一个公道?老子今天不好好整治你一番,本官这个官就不当了。” 衙门的大门再度打开,魏沅箬和那告状的女子重新站到了公堂之上。 惊堂木响起,冯泉看着魏沅箬气定神闲的模样,冷哼了一声—— “魏氏,本官念你一介女子做生意不容易,本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老老实实认错赔偿便好,可你冥顽不灵,死不悔改,巧言令色,那就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说着,惊堂木又重重一敲,“魏氏听判。”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冯泉,“不听。” 魏沅箬这么直白的回应,气得冯泉差点从堂上摔下来。 “好一个刁民,竟敢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本官这就判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来人!” “在。” “把魏氏拉下去杖二十。” 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点慌乱,“冯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尊法度,如此草率断案,冤枉无辜,当着外面那么多百姓的面,大人如何让人信服?” “呵!本官为官清正,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这小女子状告你售卖劣等衣物,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冯泉神色阴冷,“还不把她拉下去。” “冯大人好大的威风!” 公堂外,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魏沅箬松了口气,总算是赶到了。 在来公堂之前,她就料到这冯泉已经与人勾结,等到断案的时候,肯定会偏向那女子,便暗中吩咐余掌柜去御史大夫府找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戚氏跟她交情不错,只要御史夫人帮她将今日的事告知御史大人,相信张御史定会出面。 御史大夫作为左冯翊的上官,有检查纠举官员之责。 所幸御史大人来得及时,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大闹公堂了。 哪怕最后有萧胤为她收拾烂摊子,总归会有些影响。 魏沅箬心里想着,抬眼朝公堂外望去,看到来人时却愣了一下。 不是御史大人? 第121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眼前这位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她并不认识,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昂然正气,想来应该不是个狗官。 魏沅箬心下暗忖,却见冯泉已经急匆匆地从堂上跑下来,表情有些焦急—— “司直大人,您怎么来了?”【ps:司直,官职名称。】 司直? 魏沅箬眼底一惊。 司直隶属于丞相,职责同御史大夫相似。 她不是让余掌柜去御史大夫府摇人吗? 他怎么把司直给摇来了? 万万没想到,余掌柜这摇人的本事还挺大。 魏沅箬看着那司直,心下稍安。 “若不是本官刚好下来视察,亲眼看着冯大人断案,本官还不知道冯大人断案竟有如此速度。” 司直冷眼瞧着冯泉,语气凌厉,吓得冯泉心脏一抖。 “大人,您明察,下官是根据证据断案的,并没有胡乱行事啊。” “哦?” 司直神色淡淡地瞥了冯泉一眼,问道: “你的证据就是那件衣服出自霓裳阁?” 冯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头应“是”。 “这其中的疑点你可调查过?霓裳阁用天竺葵的动机是什么?天竺葵又是从何处得到,你有查过吗?” “这……” 冯泉心中暗叫倒霉,今日这件事的内幕他清楚,因而也知道不能细查。 可他怎能料到恰巧今日司直大人会下来巡视,怎么就能这么凑巧呢。 “既然连疑点都不曾查清楚,你就轻率断案,你视我朝律法为何物?” 司直厉声问道,宽袖重重一甩。 冯泉还能怎么办,只能连连告罪,眼神悄悄朝那告状的女子投去一眼。 “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草率了,大人您上座。” “不必了。” 司直随意抬了抬手,“你是今日这衙门的主理人,这案子还是你来断,本官在一旁旁听就是。” 言下之意便是,本官在这盯着你,我看你怎么搞事。 冯泉听明白了,心中更是叫苦不堪。 他只能暂且压下心中不忿,回到座位上开始重新审案。 魏沅箬站在堂上,见公堂角落里,一文书打扮的男人跟冯泉对视了一眼之后,悄悄从堂上退了出去,想来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她并没有揭穿,她也好奇今日这一出到底是哪个在针对她。 有司直大人在,冯泉便只能老老实实开始断案。 “魏氏,你既然觉得本官断案不公,你可有别的话要说?” 魏沅箬压下心头的思绪,对冯泉点了点头,“禀大人,之前已经有徐大夫作证,这件衣服上被天竺葵的汁液浸染过。” 冯泉点点头。 “那又当如何?就不能是你让人浸泡了这布料去害人?” 说这话的并不是冯泉,而是之前那个说要替那告状女子伸张正义的女侠。 她怎么还没走? 魏沅箬朝她看了一眼,没有惯着她,道: “姑娘,伸张正义是好事,但凡事都要先三思而后行,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无知又莽撞!” 女侠脸色一沉,“你……”” 不等她开口,魏沅箬已经收回了目光,对冯泉继续道: “民女是开门做生意的,无缘无故何必与人结怨,破坏自己店铺的名声?” “谁知道你是不是看不惯别人,才故意把这种浸了毒液的衣服卖给人家。” 那女侠再一次抢话道。 见司直大人的眉头不悦地蹙起,“这里是公堂,不是市井,你是何人,为何在冯大人审案时次次插话?” 那女侠被问得噎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她看了一眼堂上那告状的女子,道: “我就是看不惯那姑娘被这些资本家欺负,想帮帮她而已。” 资本家? 魏沅箬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话。 “即便如此,在大人问话时,没喊你说话,你最好别插嘴。” 司直大人半点不给女侠面子,气得那女侠脸颊鼓鼓。 明明训斥她的是司直大人, 她却朝魏沅箬狠狠瞪了一眼。 魏沅箬:“……” 冯泉却抓住了那女侠话里的重点,眼睛一亮,顺着她的话,道: “这位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兴许是你跟人有仇,故意将染了毒液的衣服卖给人家呢?” 魏沅箬无语:“大人,这天竺葵需要在水中浸泡三日三夜,才会有让人起红疹的效果,民女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就能料到民女的仇人会去民女的店里买衣服,又恰巧看上这价值千两的蜀锦?如若那人不来买,又或者瞧不上这蜀锦,我提前三日把这衣服泡起来,不是白白浪费了千两银子?” “还有,如若真如大人所说,我同那人有仇,哪个蠢货会蠢到去自己仇人的店里买衣服?” “这……” 冯泉被问住了。 魏沅箬后半句里的“蠢货”虽然说得不是他,可却总让他觉得面前这魏氏是在阴阳怪气他。 指桑骂槐讽刺他是蠢货。 魏沅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再看向那告状的女子: “再者,这位姑娘说这衣服是她家主子送给她的,既然如此,不如叫她家主子前来堂上对质,也正好让民女瞧一瞧是民女的哪位仇人。” 说起“仇人”两个字的时候,魏沅箬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那告状女子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走向,表情也慌了。 “我……我家小姐身份贵重,怎么能随意来公堂上抛头露面。” 女子的眼神回避着魏沅箬锐利的视线。 魏沅箬并不急,继续慢条斯理地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天竺葵并非我大齐之物,它产自远在千里之遥的离耳国,并不是常人所能得到的,只要大人去查何人拥有此物,也就能查出到底是谁要害这位姑娘的主子了。” 后半句话,魏沅箬是看着那女子说的,果然,那女子的脸色更白了。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司直大人问魏沅箬。 魏沅箬刚要点头,却听到一声不屑的嗤笑从旁传来,又是那烦人的“女侠”。 “切!既然是这么稀罕之物,你却这么了解,说明你肯定跟这毒花有关啊。” 魏沅箬:“……” 好蠢!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第122章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这位女侠,有句话叫做无知就要多读书,你不能自己无知还要怪别人书读太多。” 魏沅箬没好气道。 话音落下,公堂外面瞬间响起一阵哄笑。 臊得那女侠满脸通红,眼神又气又恼地瞪了魏沅箬一眼,语气却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娘们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我说不过你。” 她给自己找补,看魏沅箬的眼神带着一股子的傲慢。 魏沅箬不明白,她明明自己也是女子,为何言语间对女子的恶意这么大。 而那种因为鄙视女子而显得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 “这位女子,你若是再扰乱公堂秩序,本官便派人将你赶出去!” 司直大人厉声呵斥道,冷肃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耐。 女侠撇撇嘴,不再做声。 魏沅箬看向司直大人,道:“大人容禀。民女之所以了解此花,也是多年之前在一个离耳国的游医手里见过,也听那游医说过此花的特性。” 一旁候着的徐大夫也开口道: “大人,魏娘子所言非虚,草民年轻之时随着师父四处行医时,也曾游历海外,路过离耳国时也见过此花,因而才知道此物,此花状如绣球,香味四溢,种植可供观赏,入药可治疲劳,精神不振等等。” “我大齐也有,但极为少见,在京师处于大齐北地,更是少之又少,只要去调查便能查到京中谁人拥有此花。” 有徐大夫在一旁佐证,又有司直在这监督,冯泉想往她头上扣帽子怕也是没那么容易了。 案子到这里,基本上可以确定侦查方向了。 司直点了点头,看向魏沅箬和那告状女子,“你们双方皆为当事人,本官会禀明大理寺,一并去调查此花的来源,绝不冤枉任何无辜之人,也绝不放过居心叵测之人。” 说着,他最后的目光,咄咄逼人地锁住那告状女子的眼睛,道: “大理寺办案,你还不说出你主家是谁?” 那丫鬟早就慌了,现在听司直提到大理寺,直接吓得双腿一软,当堂便跪了下来。 都这样了,谁还能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敢情真的是这女子诬陷人霓裳阁啊?” “八成是见不得人家生意好,故意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呸!真够黑心的。” “……” 相比起那些人的义愤填膺,魏沅箬却依然心中存疑。 霓裳阁开了这么多年了,真有人因为嫉妒想往她头上泼脏水,怎么会等到现在。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对方的用意就是想让她全部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不仅仅是霓裳阁。 甚至,对方还想让她坐牢。 进了牢,将面临着什么,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想到这,魏沅箬浑身发冷。 同时,又禁不住庆幸,幸好自己拥有让萧胤所图的东西,不然,萧胤不跟她合作怎么办? 那她今日在这,还有别的退路吗? “大胆刁民,你现在若是不说,等下了大理寺狱,就没那么简单了。” 司直大人厉声喝道,也将魏沅箬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民女……民女……” “燕儿。” 此时,堂外传来一道女子温柔婉转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身着浅粉色襦裙的女子款步从人群中凑来。 身形纤细,举止婉约,轻移的莲步仿佛落在云朵上,轻盈优雅。 魏沅箬见过这个女子,从前她当侯夫人时出席的那些宴席没少见过她。 只是,京中贵女众多,她也并非谁都认识。 她确信自己并不曾跟此人有过什么交集。 更别提什么龃龉或者愁怨了,甚至利益冲突。 那她……为何要诬陷她? 思忖间,那粉衣女子已经款步来到司直大人跟前,屈膝行礼: “侄女洛慕灵见过伯父。” 司直表情微微有些愕然,“你是……” “家父乃鸿胪寺卿洛弘。” 听说是鸿胪寺卿的女儿,司直大人的脸上才露出几分了然。 “原来是洛兄家的千金,不知道洛姑娘来此是为了?” 说着,他的视线朝那个神色慌乱的告状女子看了一眼,道: “这小丫头是你的人?” 洛慕灵见王司直在得知她是鸿胪寺卿的女儿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亲昵的姿态,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但很快,她便收敛了眼底不满的表情,低眉温声道: “回伯父,她是我府中的洒扫丫鬟,刚才从底下的人口中听说她把霓裳阁告到公堂来了,问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哦?” 王司直眉毛一挑,“听洛姑娘这话的意思,你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 洛慕灵轻轻点点头,“这件事也怪侄女没说清楚,燕儿那套衣服,确实是侄女赏赐给她的,可侄女也没想到她因为身上长了红疹就怪到这件衣服上去了,这属实是太冲动了。” 洛慕灵说着,来到魏沅箬面前,面露歉意,道: “魏娘子,今日之事有所误会,还请您见谅。” 魏沅箬看着洛慕灵,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早已经洞悉一切。 哪里是什么误会,怕是有人担心司直大人或者是大理寺真的较真往深入去查天竺葵的源头吧? 想必她也没想到,不过就是给她一个背后无依无靠的商户女一点颜色看看,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下来监察政务的丞相司直,更没想到这司直大人不顾情面,会站在她一个商户这边,所以她怕了。 一开始她也在想那天竺葵出自谁之手,现在听到鸿胪寺卿,她便明白了。 鸿胪寺卿负责接待外宾和典礼事务,当年万国来朝的时候,所有的典客事务都有内务省和鸿胪寺主理。 作为接待外宾的官员,鸿胪寺卿能接触到天竺葵的机会比别人高出百倍。 大理寺稍稍一查,就能查到鸿胪寺卿头上。 难怪,这位躲在暗处的姑娘坐不住了。 洛慕灵被魏沅箬那早已看穿一切都眼神看得面露心虚,又有些恼羞成怒。 秀眉蹙起,她刚要开口,便听王司直道: “也就是说,这小丫鬟是在诬告了?” 第123章 咱们王妃没有受委屈 “也就是说,这小丫鬟是在诬告了?” “这……” 洛慕灵面露难色。 不管她承不承认燕儿是诬告,燕儿是她手底下的人,别人都会联想到她身上。 她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便只能硬着头皮为燕儿狡辩道: “燕儿这丫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前几日家中幼弟落水得她相救才不至于殒命,侄女感激之余,便把那价值千两的蜀锦赏赐给了她。” “伯父应是清楚,家父乃鸿胪寺卿,家中有许许多多来自海外许多国家的稀奇古怪之物,这其中便有那天竺葵的花种子。也是当年离耳国的使臣来我国朝拜时带来的。“ “家父见那天竺葵花朵极美,香味馥郁,便讨了些许种子种在府中,万万没想到会让府中一些心怀不轨的下人利用了。” “今日的误会,许是府中有人眼红嫉妒燕儿,偷偷将这衣服用毒液泡过,燕儿衷心护主,以为是魏娘子卖了劣等衣服给我,才会顾不上知会我,便急匆匆跑去霓裳阁为我讨公道去了。” 她说着,视线温和中又透着凌厉地看向燕儿,道: “燕儿,是也不是?” 燕儿当即心领神会,赶忙点头,“是……是的,小姐。”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王司直,又看向冯泉,暗暗压下心头的慌乱,道: “奴婢得知那红疹是因为那昂贵的衣物,就以为我家小姐花了钱还受了骗,为小姐感到愤怒和委屈,才会去霓裳阁讨个说法,是奴婢莽撞了,求大人开恩。” 嚯! 好么! 被冤枉被泼脏水的是她,这位洛姑娘可真是自作聪明,以为三两句话就想让这件事蒙混过去? 不过有一点,这洛姑娘倒是做对了。 与其让大理寺去查,查到鸿胪寺卿家里有天竺葵引人遐想,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承认,好打消别人的怀疑。 这若是遇上那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洛慕灵这招釜底抽薪的办法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哪怕她的说辞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只要苦主不追究,那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可惜了,偏偏遇上她这个锱铢必较的“奸商”。 现在有司直大人在场,冯泉不敢随便判案,只能将询问的目光落在王司直身上。 王司直却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垂眸静静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摄政王府。 “王爷。” “王牧过去了?” “是,我们的人去找了王司直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王管家看了萧胤一眼,脸上笑眯眯的,又加了一句—— “王爷请放心,咱们王妃没有受委屈。” 萧胤微微抬起眸子,朝王管家那几乎要笑成菊花的脸上睨了一眼,没好气道: “本王怎会担心她受委屈?” 王管家笑容讪讪,“是,是,是,王爷您没担心,是老奴妄自揣测您的心思了。” 是没担心,就是练了一早上的字,纸上都没几个字出来。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走进来,在王管家耳边说了两句。 待那人退下后,王管家来到萧胤跟前,道: “王爷,那边的意思是,今日这事儿该怎么判决,还请您示下。” 今日这事,往大了说,那鸿胪寺卿府的丫鬟犯了诬告之罪,这罪名不小,还会牵连鸿胪寺卿府的名声,尤其是那丫鬟的主子。 往小了说,那就是一场误会,双方达成和解就行。 这一切,权看眼下王爷要如何定夺了。 萧胤练字的手,微微停顿,随后,将笔放了下来,漫不经心道: “该怎么判,让苦主说了算。” 嗯,那就是让他们准王妃说了算呗。 王管家嘿嘿笑着称是,便让人吩咐下去了。 待他走回来,见萧胤的目光带着几分幽深地落在窗外—— “算算时辰,给本王的赐婚圣旨,也要到了。” 此时,衙门内,一随从打扮的人站到王司直身后,小声地在他边上耳语了一番。 王牧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了然。 “冯大人。” “下官在,司直大人您有何吩咐?” “这小丫鬟犯得是诬告之罪,不知这罪该如何罚?” 燕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煞白,求助一般地看向洛慕灵,“大小姐……” 见冯泉面露迟疑,可对上王牧不满的目光时,又赶忙道: “回大人,诬告之罪视情节而定,今日这事儿,应是杖二十,徒半年。” 说着,他看向魏沅箬,意有所指道: “若苦主愿意和解,亦可用银钱作为对苦主的赔偿。” 燕儿闻言,当即朝魏沅箬跪下连连磕头—— “魏娘子,奴婢知道错了,今日这事儿确实是燕儿误会了,燕儿给你赔罪,求你原谅燕儿这一次吧。” 说着,不给魏沅箬开口的机会,又连连磕头。 “都说魏娘子乐善好施,是个胸怀宽广的大好人,定然不会跟奴婢一个无知小婢斤斤计较的。” 好么,这就夸上了? 想以这种方式逼她和解? 她像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是的,她真的很善良,不能让自己受委屈,所以,她真的要斤斤计较的。 见魏沅箬沉默着不开口,一开始被王牧呵斥的那位女侠又冲出来替燕儿伸张正义来了。 “你们娘们儿怎么都这么爱斤斤计较,燕儿姑娘不是跟你道歉了吗?都说是误会了,你还揪着不放,非要让燕儿姑娘被打板子你才高兴吗?” \"我就不爱跟你们这些内宅女人交际,除了只知道打扮自己,就是勾心斗角搞雌竟。燕儿虽然告了你,你不是没有什么损失吗?\" 对于这种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言论,魏沅箬觉得自己跟她多说半个字都是在自降身份,便直接无视了她。 而是看向洛慕灵,对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洛慕灵不算笨,一眼就看懂了魏沅箬的意思。 她咬咬唇,来到魏沅箬面前,道: “魏娘子,今日之事确实是燕儿冲动误会了你,不知道要如何,你才能放过燕儿?” 说话的时候,眼神中还透着一股倔强和委屈。 第124章 得理为何要饶人 说话的时候,眼神中还透着一股倔强和委屈,好似今日她洛慕灵才是真正的苦主一般。 魏沅箬知道燕儿今日的举动是洛慕灵授意的。 洛慕灵也知道魏沅箬知道燕儿今日的举动是洛慕灵授意的。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但魏沅箬更知道的是,洛慕灵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幕后主使。 今日这件事,她若真计较,真正伤筋动骨的也不过就是燕儿一个身不由己的小丫鬟而已。 对于幕后主使,甚至是洛慕灵本人都伤不到分毫。 魏沅箬压下思绪,对洛慕灵道: “既然是误会,那我也不计较燕儿姑娘诬告本店了。” 洛慕灵眼睛微微一亮,下一秒,又听魏沅箬道: “只是,因为燕儿姑娘今日的举动,小店闭店半天,损失了不少,小店是小本经营,禁不起损失,还希望洛姑娘能给些适当的赔偿。” 魏沅箬话音落下,门外一些她暗中吩咐余掌柜安排好的“舆论”也开始起哄起来—— “魏娘子果真是大气之人,被诬告了都不追究,那人家店铺因为你们诬告而受到损失,理当给些赔偿吧?” “对,对,对,应该赔偿魏娘子。” “这要是什么惩罚都没有,以后大家都靠说几句好话,嗑几个头就能摆脱罪责,哪有这样的好事。” “……“ 听着衙门外越来越多的人起哄,洛慕灵的脸色很是难看。 但为了自己和鸿胪寺卿府的名声,今日她咬紧牙关也要把燕儿保下来。 她看向此时正气定神闲的魏沅箬,僵硬地扯开嘴角,道: “当然,今日霓裳阁闭店的损失,都有我们来赔偿。” “那就多谢洛姑娘慷慨了。” 话音落下,人群中有一人走出,手上还拿着一个算盘和账本。 “东家,您要的东西。” 来人正是原本要去御史大夫府摇人的余掌柜。 余掌柜不愧是魏家商铺的老人,跟魏沅箬极有默契。 眼看着事情的发展逐渐站到自己东家这边的时候,他就命人去拿账本和算盘了。 瞧,这不马上用上了。 此时,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没料到魏沅箬还有这般骚操作,都盯着她手中的算盘和账本傻眼了。 只见魏沅箬一手拿着算盘,另一只手熟练又迅速地拨弄着算珠。 算盘珠子在公堂上发出清脆悦耳的脆响,看得所有人一脸懵逼。 这……魏娘子是在干什么? 下一秒,魏沅箬的动作便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见魏沅箬将算盘递到洛慕灵面前,面带微笑道: “这是小店日常半天的盈利,五千八百五十两,我给洛小姐抹个零,给我五千八百两便好。” 说完,洛慕灵脸色瞬间煞白。 魏沅箬假装没看到,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多谢。” 五千八百两,对魏沅箬来说不算多,但对于洛慕灵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鸿胪寺卿乃四品官,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 哪怕名下的产业每月都有营收,可如果因为她就无缘无故损失了几千两银子,洛慕灵显然没办法交代。 “怎……怎么这么多?” 洛慕灵煞白着一张脸,低声问道。 魏沅箬笑笑:“洛姑娘若是有疑问的话,小店账本在这,洛姑娘可过目。” 说着,她从余掌柜手中接过账本,递到洛慕灵面前。 洛慕灵被魏沅箬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给惹恼了,煞白的脸上,染了几分怒意,道: “你骗人的吧,就半天时间,就盈利五千八百两,你是想趁机讹我吗?” 洛慕灵话音落下,魏沅箬脸上的笑意便缓缓收了起来—— “洛姑娘若是不想私了,公事公办我也没意见。” 她懒得再跟洛慕灵在这浪费时间,反正她也不幕后主使,跟她来来去去扯皮没意思。 “你……你怎么能这般得理不饶人!!” 洛慕灵大声指责道,每一个字都透着理直气壮。 魏沅箬挑眉反问,“得理为何要饶人?” “照洛姑娘的意思,我被泼了脏水,造成了财务损失,就该忍气吞声,一笑而过才是洛姑娘需要的吗?” 魏沅箬言辞锋锐,越发显得咄咄逼人—— “即便我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洛姑娘也不该仗着令尊乃四品高.官就这么欺负人吧?” 她故意把“小老百姓”和“四品高.官”拿出来做对比,很容易就引起了外头底层老百姓的共鸣。 不等洛慕灵开口,衙门外站着的人就开始为魏沅箬说话,道: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敢情官家子女做错了事,就可以仗着身份什么责任都不用负吗?” “魏娘子已经够仗义了吧?她那家霓裳阁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生意,这点盈利已经少算了,她还给抹了零呢。” “五十两银子,够我们寻常老百姓过几年好日子了。” “洛大人怎么能教出这样是非不分的女儿,我一个泥腿子都瞧不起她。” “……” 这些话还算不上多难听,但对于洛慕灵这种养在深闺没什么见识过外面深浅都闺阁千金来说却足够吓人了。 像这些官家女子,名声大过天。 名声受损,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洛慕灵脸色越发惨白,她下意识地要开口辩驳,可看到外头那群起激愤的模样,她吓得直打哆嗦。 见此情景,魏沅箬在心里直摇头。 就这比针眼还小的胆子,怎么还学人家来害人呢。 魏沅箬虽然同情她被人当枪使,但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她没打算当圣母,去以德报怨。 “洛姑娘,我很好说话的,今日的事公了还是私了,都有您说了算。” 洛慕灵脸色惨白,吓得眼泪直掉。 魏沅箬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半点退让。 洛慕灵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心软。 但她的心不软,她的心比在菜场杀了十年的猪还硬。 然而,她不软,不代表别人不软。 下一秒,就见那喜欢替人伸张正义的女侠又跳出来大言不惭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咄咄逼人,真不愧是资本家,抠门又奸诈,这位洛小姐都跟你道歉了,你竟然还这么咄咄逼人,跟人家要钱呢?” 第125章 我从小就不爱跟你们女的玩 魏沅箬:“……” 她没急着开口,甚至脸上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静静地看着“女侠”,似乎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人接自己的话茬,“女侠”的表情有些讪讪。 只见她尴尬了两秒后,又继续道: “听说你开了很多家店,而且很赚钱,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别人?你没看到她很可怜吗?” 魏沅箬:“……” 见魏沅箬依然不接话,“女侠”怒了,表情都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她都这么可怜了,才五千两银子而已,又不多!” 终于,魏沅箬没忍住笑了。 “你觉得洛姑娘很可怜?” 女侠看了红着眼的洛慕灵一眼,点了点头,“当然。” “那这钱你替她给了。” 魏沅箬表情淡淡地道。 谁知她话音刚落,“女侠”脸色骤变,脱口而出道: “凭什么?又不是我欠你的?” 魏沅箬噗嗤一声,笑了。 “你刚才不是说五千两不多吗?她真这么可怜,你怎么不帮帮她?” 魏沅箬拿她刚才说的话直接堵她的嘴,女侠被狠狠噎了一下,当即便沉了脸,表情很是难看。 “敢情……这位女侠刚才是在慷我之慨啊?别人的钱不是钱呗?女侠,想要行侠仗义总得付出点什么吧,可不能像你这样慷别人之慨哦。” 魏沅箬继续道:“总不能损失别人受,好名声全给你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说呢?” “你……” 听魏沅箬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女侠被魏沅箬气得脸色更加难看了。 偏偏魏沅箬每一个字都把道理抬得高高的,让她反驳不了半个字。 衙门口的人群也跟着起哄,道: “哈哈哈,原来还能这样行侠仗义啊,那我也会啊,等下回儿,我也捞个大侠当当。” “我从小就有一个大侠梦,你们谁给我筹点钱, 一文两文都行,积少成多,让我圆一圆当大侠的梦。” “……” 魏沅箬静静听着,压着不断上扬的嘴角。 说得很好,会说你就多说点。 相比之下,女侠的心情就不好了,听着那些对自己明目张胆的冷嘲热讽,她气得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还有被魏沅箬戳穿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她怒瞪着魏沅箬,低吼道: “闭嘴!” 见没人理会她,她又恶狠狠地咬牙瞪着魏沅箬,随即讽刺地冷笑了一声,道: “我真是一天都受不了你们这些只会勾心斗角的女人,因为一点利益就这么精于算计,咄咄逼人,果然我从小就不爱跟你们女的玩是正确的,我这种爽快的性格,根本说不过你们这些喜欢搞弯弯绕绕的女人。。” 又来了。 魏沅箬无语问苍天。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最爱跟男人玩了。所以,这五千两你给吗?” 没料到魏沅箬完全不接她那话茬,那种混迹于男人之间向来有任何犹豫的优越感在魏沅箬面前突然失去了作用,女侠的眼底,有过一阵愕然。 “你……” “不给的话,就快去找你爱玩的男人玩,别在这耽误我时间,好吗?” 魏沅箬依然笑眯眯的,可一点都不妨碍她阴阳怪气。 女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红,跟调色盘似的,多姿多彩,好看极了。 最后,她被惹急了,抬手狠狠往魏沅箬身上推了一把:“你一个低贱商户,也配讽刺我!” 诶嘿,没推动。 魏沅箬的脚下如生了根一般,没有被她推动半分。 倒是因为反作用力,女侠直接被推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满脸愕然,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魏沅箬始终气定神闲的表情,嘴里开始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会……” 她满眼的不敢置信,那表情,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看她那模样,魏沅箬竟然破天荒地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应该是不能接受自己混迹于男人中间游刃有余的女侠,力气还不如她一个只懂得勾心斗角的内宅妇人大 ,竟然没推动她! 这对于一个因为跟男人有共同话题而受男人欢迎而引以为傲的女子来说,是没办法接受的。 魏沅箬懒得搭理她,而是看向洛慕灵,微笑问道: “洛姑娘,考虑好了吗?” 洛慕灵面露不忿,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赔钱了事。 “魏娘子请放心,既然是我的丫鬟惹的祸,作为她的主子,我会为她负责的,这钱……这钱我赔。” 魏沅箬满意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洛姑娘。” 最后,她朝王牧和冯泉也行了礼,“今日多谢两位大人为民女做主。” 冯泉今日没拿下魏沅箬一个被休的弃妇,心中很是不甘,面对魏沅箬的道谢,他也只是冷冷地道: “魏氏,今日之事虽非你之过,但作为这北区的父母官,本官还是有义务提醒你一句,作为商户,要保持初心,诚信经营,切不可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做出危害客人利益的事情来。” 面对他故意摆谱,魏沅箬也不计较, 只老实点头应下—— “是,民女谨遵大人教诲。” 此时,王牧也从椅子上站起,比起冯泉的以势压人,王牧显得平和许多。 甚至,魏沅箬都隐隐觉得这位司直大人对她还有些敬重。 她魏沅箬出息了。 “魏娘子,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官先告辞了。”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 王牧微微一颔首,随后从人群中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颇有几分“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魏沅箬垂眸若有所思。 总觉得这位司直大人不是下来巡查的时候凑巧碰上这桩案子,而是特地为她而来。 啧啧! 没想到她面子这么大。 魏沅箬心中自恋一般地想道。 “魏氏,你这般争强好胜,迟早会自食其果。” 就在她若有所思之际,耳边传来洛慕灵的警告声。 魏沅箬侧目,对上洛慕灵眼底那仿佛看到她即将倒霉的愉悦光芒时,轻笑出声。 第126章 阴魂不散的前夫哥又来了 “洛姑娘,洛大人当官不容易,你还是别给他拖后腿了。” 就这种脑子,也就只能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废物利用了。 洛慕灵一愣,随即,脸上生出一丝嫌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育我。”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 洛慕灵原本还一脸恼火,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得意地笑了—— “你等着吧,区区一个低贱商户,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说完,也离开了。 案子结束,魏沅箬也出了公堂。 “东家,那冯大人可有对你无礼?” 回店内的途中,余掌柜才不放心地问道。 魏沅箬住在东城那边,对于北城的左冯翊并不了解。 但余掌柜是知道他们这位父母官的,出了名的好色。 他生怕自家东家会在那色批手上吃亏。 魏沅箬想起冯泉当时那模样,眉头微微蹙起。 所幸今日冯泉面对的是会点武的她,若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今日是不是就要被冯泉得逞了? 一个本该为民请命的父母官,是这样一个贪酒好色,胡作非为之徒,对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灾难。 她陡然想起了那位今日来巡查的王司直…… “对了,余掌柜,我不是让你去御史大夫府找御史夫人么?你怎么把司直大人请来了?” 魏沅箬满脸欣赏地看着余掌柜,“可以啊,余掌柜,没想到你的人脉这么广。” 余掌柜闻言,却是一脸错愕,“啊?东家,司直大人不是我请来的啊,我去了御史府,门房说夫人陪小姐去相国寺上香去了,我没见到人,就急匆匆赶去衙门了。” 魏沅箬也是面露惊疑。 原来司直大人真不是余掌柜摇来的? 之前听王司直说他是正巧来视察碰上的,她还以为王司直只是找了个理由而已。 原来真是凑巧碰上的。 看来她今日运气不错。 魏沅箬一边想着,一边提步往霓裳阁的方向走去,却感觉到身后有几道令人反感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裴烨裴昭父子俩正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神色各异地望着她。 魏沅箬的眉头,倏然拧起,眼底自然地露出了几分嫌恶和不耐之色。 又是这对阴魂不散的父子俩,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昭见魏沅箬看过来,眼睛猛地一亮,眼底的喜悦呼之欲出—— “娘……” 可他的声音刚到了嘴边,迎接他的,是魏沅箬冷淡又厌恶的目光。 “娘亲”两个字,骤然堵在了嘴角。 再想开口时,魏沅箬已经冷冷地收回了目光,不愿与他们父子二人多说半个字,多给半个眼神。 她眉头拧紧,冷冷地看了父子俩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裴烨裴昭父子二人自然没有错过魏沅箬眼中的厌恶和反感,眼神皆是一暗。 “爹爹,你不是说,只要娘亲遇上麻烦了,就会想起我们,后悔和您和离,然后回来找我们吗?” 裴昭咬着下唇,委屈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和一丝细微的愠色。 “可是,娘亲今日都被告到公堂了,她也没有来求您呢。” 裴昭想起当时他和爹爹站在人群中时,娘亲被步步紧逼的模样。 他让爹爹站出来帮一帮娘亲,但是爹爹拒绝了。 他说,要再等一等,只有让娘亲吃点亏,受点苦,她以后的脾气才不会这么刚硬,说和离就和离。 等娘亲认了错,爹爹还是会让娘亲回侯府。 到时候,娘亲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凶他,他还能像从前那样,能买到上好的笔墨纸砚,能穿上好的绫罗绸缎。 他已经很久没有穿新衣服了。 静姝姨姨也不给他裁新衣服,还说他想吃的那些食物容易变胖,爹爹也不反对。 现在,爹爹说只要娘亲吃了苦就会愿意回侯府,他心里又开心又期待。 可现在……情况好像不是爹爹说的那样。 听到儿子天真的疑问,裴烨变了脸色,神情很是不好看。 他今日本是想出城散心,无意间碰见魏沅箬急匆匆上了马车出了城。 鬼使神差一般,他带着昭儿跟了上去,也见到了有人在她店铺闹事的一幕。 当时,他其实是想站出来以侯爷的身份护她一护的。 可是,当他看到她那张一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脸时,跨出去的脚就那么收回去了。 曾几何时,他就是厌恶极了她这种任何时候都胸有成竹的模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没用。 内心那种不敢承认的自卑被傲慢掩盖,那一刻,他幸灾乐祸地想着,这一次,只要她出了事,她就会知道,侯夫人的身份给了她多少的便利。 她一定会后悔当初跟他提出和离。 他也想过了,只要她认了错,然后乖乖回到侯府,跟母亲和姝儿和睦相处,以后安心相夫教子,不再抛头露面,他还是能接纳她的。 等到他以后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她若是一直安分守己,也不是不能为她请封诰命。 那一刻,他把一切都设想的很好,而接下去一切,也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进行着。 公堂上,那左冯翊分明就是被人收买。 魏沅箬一个失去了侯夫人头衔的寻常老百姓,她拿什么跟有权有势的官家斗。 若不是突然来了那王司直…… “爹爹,我们快去找娘亲吧。” 衣摆被裴昭轻轻扯了好几下,内心翻涌的思绪也被裴昭给打断了。 裴烨蹙了一下眉,看着逐渐远去的魏沅箬的背影,最终还是带着儿子跟了上去。 魏沅箬回到霓裳阁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有些是下了公堂后继续跟着来看戏的,有些是一直在观望的老顾客,见魏沅箬安然无恙地从公堂上回来了,也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作为霓裳阁的老顾客,要是衣服真的有问题,对他们的健康也有影响。 “魏娘子,恭喜恭喜啊,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可不是,我最喜欢这霓裳阁的衣服了,这一早上真是担心死了我了。” “……” 第127章 一脉相承的厚颜无耻 魏沅箬走进店内,回头对那些围观的人道: “多谢各位对我们霓裳阁的支持和厚爱,今日小店能化险为夷,也多亏了各位为我们说句公道话,今日,沅箬便做主,凡今日进店的新老顾客,皆可半价购买小店内所有的成衣和布料。” 魏沅箬此话一出,带着儿子站在人群中的裴烨眉头微微一蹙,目光带着明显的不赞同,落在魏沅箬的脸上。 对于魏沅箬又大减价的行为十分不赞同,就像是她挥霍的是他的钱财一般。 尤其是看着魏沅箬那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越发让裴烨觉得格外刺眼。 倒是那些听说从来没有折扣的霓裳阁今日能半价购买衣服,不管新老客户,都蜂拥进入店内。 见此情景,魏沅箬满意地点了点头,找余掌柜交代了一些事之后,准备离开霓裳阁返回东城的家中。 刚跨出店内,身后那带着不满和谴责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为何总是这样?” 魏沅箬:“???” 她疑惑地看了过去,果然,又是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哥。 “魏烨,你又来干什么?” 骤然听到这陌生的称呼,裴烨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染了一片薄怒。 “你叫什么?” “魏烨啊。” 魏沅箬轻轻扬了扬眉,“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过去多久,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 这一声“魏公子”,让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但随即,他便想起了什么。 那日,他被魏沅箬气得曾放过狠话,他若是再主动去找她,便跟她姓。 现在,魏沅箬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把他的姓给改了。 看着魏沅箬眼底那明晃晃的毫不收敛的嘲讽,裴烨的双颊气得绯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魏沅箬直接不搭理他,转身准备进店,又听到裴昭那稚嫩的嗓音叫住了他—— “娘亲。” 魏沅箬脚下微顿,但并没有看裴昭一眼,继续往前走。 “娘亲,你这样动不动就浪费钱财是不对的,要是每个开店铺的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把东西半价卖出去,过日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这些话,之前爹爹跟祖母聊天的时候说起,正好被他给听到了。 爹爹说看到娘亲动不动就给那些贱民送钱,动不动就低价出售店里的物品。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的产业迟早是要被败光的,到时候,她就不能给昭儿留下财产了。 他当时听到爹爹说起这个时候,祖母那生气的怒骂声。 他躲在门后,看着爹爹铁青的脸色和祖母越来越凶的谩骂,也觉得他们骂得对。 娘亲怎么能给那些陌生人送钱,她那样败家,不是把他以后的产业都给败光了吗? 他越来越生娘亲的气,心里打定主意,娘亲就算回到侯府,他也不会轻易原谅她。 今日,爹爹带他来找娘亲,他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静姝姨姨管家的时候,并没有娘亲对他那么大方。 可是,他没想到,爹爹说的竟然是真的,娘亲又败家了。 裴昭很不满,也很气愤,学着他爹爹的样子开始说教。 “娘亲,你这样开店是会亏本的,你根本不懂得做生意,你不如还是把店铺交给爹爹吧,爹爹会找合适的人来替你打理的。” 万万没想到,裴昭这五岁小儿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魏沅箬惊呆了。 她猛然抬眼看向裴烨,原本不屑的眼神中透着浓烈的鄙夷,落在裴烨眼底格外刺眼。 “裴烨,你的厚颜无耻总是一次又一次突破我的认知!” 裴烨蹙起眉,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本侯是想霸占你的产业吗?” 魏沅箬闻言,冷声一笑,目光凌厉地朝裴昭看了一眼,吓得裴昭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那就是你们裴家的种从根上就烂透了,不用你教,裴昭都能一脉相承得厚颜无耻!” “你……” 裴烨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魏沅箬,怒斥道: “你怎么能这般说自己的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你跟李姨娘的庶子!” 她知道裴昭不喜欢庶子这个身份,故意提了这两个字,果然,裴昭的脸色直接变得煞白一片。 裴烨被魏沅箬这咄咄逼人的模样怼得说不出半个字来,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姿态,又开始说教道: “你看看你,总是这么强势,不肯服软低头,今日之事,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魏沅箬挑了挑眉,突然多了几分看小丑看戏的兴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这件事,分明就是有人暗中勾结了左冯翊,你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怎么跟他们斗?” 魏沅箬:“……” “我早跟你说过了,没了侯府给你撑腰,你根本保不住你手里这么大的产业,离了侯府,你觉得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魏沅箬:“……” 见魏沅箬不开口,裴烨以为自己说中了魏沅箬的心事,越发洋洋得意,继续道: “今日你能化险为夷,不过就是运气好,碰上了丞相司直下来巡查,可不是每一次你都有这样的运气。” 见裴烨说了这么多,魏沅箬终于给了一点回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 闻言,裴烨的眼底,溢出一丝藏不住的喜色—— “本侯之前给你的承诺一直不变,只要你回侯府,侯夫人的位子还是你的,谁都越不过你去。” 裴烨越说越觉得自己颇有诚意,继续道: “我跟母亲谈过了,这次你回去后,好好跟她老人家道个歉,她这阵子被那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你回去后好好替她按摩缓解,她便原谅你之前的错。” “之后,你便安心在府中照顾母亲,相夫教子,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成日抛头露面,还有你身上那挥霍无度,铺张浪费的性子也要改一改,再大的产业也禁不起你这样挥霍。” “我想过了,你我复合之后,你安心做侯夫人,我自会安排信得过的管事替你看顾好的东西。” 第128章 脑子正常的人说不出这种话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像是欲盖弥彰一般,又加了一句—— “你放心,本侯不是要霸占你的产业,你的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昭儿的,昭儿是我们的儿子,我也是为他的将来打算。” 魏沅箬:“……” 她后悔了。 她怎么能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听这个不知羞耻的人渣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 她看着裴烨,噗嗤一声,笑了—— “裴烨,听说你安平侯府的大门是从别处低价购得的?是不是质量不太好,让你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给夹了,才会让你说出这番不知所谓的话来?” “魏沅箬,你……” “哦,不对,应该是你那被门夹扁了的脑子也落在侯府没带出来吧?不然我想不到脑子正常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魏沅箬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各种哈哈大笑的声音,都是进了店里购买衣物和布料的顾客们。 这其中,也有一些官家女眷,自然也听说了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那档子丑事。 “侯爷,你这就不对了,那李家姑娘为了你都甘愿做妾了,你不好好对待人家,怎么还跑到这北城来骚扰你的前妻来了。” “安平侯,你这些话在这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真会让人怀疑你居心叵测想要霸占魏娘子的产业呢。” “……” 这些是官眷,说话还算是含蓄的。 但在这里的不仅仅是官眷,也有一些过路的江湖侠客,街道混子等等,这些人说话就有些混不吝了。 “这位侯爷不会是想靠卖身,意图霸占这位小娘子的产业吧?” “我刚才在旁边听了几嘴,总算是让我听明白了,说什么小娘子挥霍无度,铺张浪费,敢情他是觉得小娘子花的是他的钱啊?” “人小娘子年纪轻轻的,他就帮他家小崽子惦记小娘子的产业来了。我呸!不要脸!” “还他找人帮小娘子打理这些产业,人家自己不会搭理,需要你来多事?” “……” 这群人说话相当不客气,几乎是将裴烨的脸皮直接给撕下来了。 他涨得面目通红,可他自诩清贵文人,自有他的仪态和教养,不屑跟这群江湖莽夫争辩,又或者是根本争不过。 他生生忍下这口气,看向魏沅箬,道: “我念在我们之前夫妻一场,又有昭儿这个儿子,才会一再给你机会,魏沅箬,你是当真不如姝儿体贴懂事,事到如今,还这般不知好歹!” “烨哥哥!” 裴烨话音刚落,李静姝的声音便从人群后响起。 魏沅箬:“……” 今日真是乌龟王八都集中在一块了。 怎么这对狗男女都跑到北城来了? 魏沅箬蹙紧眉头,看着李静姝拖着她那个大肚子,缓缓从人群中款步来到裴烨身边。 “烨哥哥,好巧啊,我今日来北城看我的好姐妹,竟然会在这碰到你和昭儿。” 李静姝说着,轻轻摸了摸裴昭的脑袋。 裴昭看到李静姝,便想起了魏沅箬说他是庶子的事,他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跑到了裴烨的另一边,跟李静姝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静姝手上动作微僵,带着假笑的眼底,闪过一丝狰狞和厌烦。 她朝魏沅箬挑衅地扫了一眼,又看向裴烨,温声道: “烨哥哥,刚才我听到你提到我了,这是怎么了?魏姐姐又惹你生气了?” 裴烨面色不虞,铁青着脸看着魏沅箬不做声。 李静姝笑容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柔小意的姿态,道: “烨哥哥别生气了,魏姐姐毕竟是个商人,是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脾气差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一边轻轻拍着裴烨因愤怒而上下剧烈起伏的心口,一边柔声宽慰。 一番茶言茶语被她说得十分妥帖。 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外室小妾这碗饭的呢。 魏沅箬看着李静姝的装模作样,突然笑了一下,开口道: “李姨娘,你家侯爷刚才跟我说,让我回去继续当侯夫人,你说我该不该回啊?” 李静姝闻言,脸色猛然一变,眼底飞速闪过一丝狰狞和扭曲。 但她很聪明,知道这种时候她越是逼裴烨,就越会惹裴烨反感。 现在有魏沅箬做陪衬,她越是善解人意,温柔妥帖,烨哥哥就越会意识到她的好。 尽管心有不甘,她还是勉强从嘴角挤出僵硬的笑来,道: “既然烨哥哥对魏姐姐还有情意,魏姐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别让烨哥哥失望,烨哥哥心里还是有姐姐的,我也不会跟姐姐争,只要烨哥哥心里有姝儿一点位子就行了。” 这一刻,魏沅箬不得不佩服李静姝,明明想当侯夫人想得要死,还能在裴烨面前死装。 果然,李静姝这一番体贴入微的话,直接说到了裴烨的心坎里去了。 他摸了摸李静姝的手背,眼神中满是赞善和欣慰,在面对魏沅箬的时候,也变得越发有底气了一些。 “沅箬,你也听到了,我早跟你说过,姝儿从来不会跟你争,你就是不相信,非要闹到如今和离的地步让人看笑话,好好的侯夫人不要当,非要当一个被人瞧不上的商户,你这是何必呢。” “是啊,魏姐姐,就算你心里怨烨哥哥,难道你连昭儿都不要了吗?” 李静姝顺势开口,表面上听着像是帮裴烨在劝她,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给她悄摸着上眼药。 而裴昭见李静姝提到自己,也挺直了身板,眼睛亮了亮,期待地看着魏沅箬,满眼孺慕地唤了一声,“娘亲。” 魏沅箬已经不想再听他们这番无耻的自说自话,甚至连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直接无视了裴昭眼底的期盼之色,道: “裴烨,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要再来我面前恶心我,带着你的小妾和庶子从我面前离开,否则别怪我让你难看。” 原以为,经历了今天公堂上的事,魏沅箬总算能看明白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根本无法在这京师立足的事实。 只要他给她抛去橄榄枝,许她侯夫人之位,她定会感恩戴德,二话不说就答应他回到侯府。 第129章 赐婚圣旨到 可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竟还是这般态度强硬,油盐不进。 “沅箬,你一定要这样固执吗?” 裴烨语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副那魏沅箬毫无办法的模样。 这副纡尊降贵的样子,倒是显得她这位前妻太过不讲情面了。 魏沅箬知道裴烨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很容易就会让人同情。 果然,一些不明就里的围观人群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我看这位侯爷挺有诚意的啊,都和离了,还过来求复婚,说明侯爷对魏娘子还是有感情的。” “确实如此,这魏娘子生意做这么大,成天抛头露面侯爷也没计较, 她也该偷着乐了。” “听这侯爷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因为侯夫人气侯爷纳妾,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侯夫人这也吃醋啊?” “魏娘子这么善妒可不行啊。” “她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真是好狠的心。” “……” 魏沅箬听着人群的议论,脸色很是难看。 她当初跟裴烨和离的事闹这么大,也只是东城那边的老百姓知晓一些来龙去脉,如今在北城,信息封锁倒是让裴烨尝到甜头了。 她没那么多精力跟这些人再解释这些事,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裴烨往她身上泼脏水。 当初花了那么的钱和离,可不是为了今日给裴烨做嫁衣的。 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东城的舆论能买,这北城照样可以。 明日她便让人好好在这北城,西城将裴家那些厚颜无耻的事都宣扬一遍。 裴烨见魏沅箬脸色难看,再听到周围那么多声音都站在自己这边,眼底不免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沅箬,你也听到了,如果你再这么固执下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与其在这里关心我的名声,你不如赶紧回去看看你落在家的脑子还在不在,可别被流浪狗吃了,你这辈子都顶着个空脑袋四处丢人现眼。” 魏沅箬丝毫不给面子,沉着脸丢下这话,再度离去。 突然间,一条手臂横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魏沅箬不耐烦地抬眼望去,眼底生出一丝烦躁,“怎么又是你?” 正是之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侠”。 只见女侠双手抱臂,那把剑抱在胸前,一副自以为潇洒不羁的姿态,扬了扬下巴,道: “喂,我看你差不多得了,你前夫和小妾都这么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了,你还在这拿什么乔?你们女的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想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啊?” “我可真是受不了,这天底下那么多大事等着做,你非要一心一意搞雌竞,真是太搞笑了。” 听着这女的自说自话的模样,魏沅箬越发得不耐烦。 “你这么同情他,正好他家缺个侯夫人,你嫁给他呗。” “你……” 女侠被魏沅箬怼得脸一红,目光下意识地朝裴烨看了一眼。 就如魏沅箬从前说的,裴烨长了一张英俊不凡的相貌,还有一双天然深情的双眼,此刻,她跟裴烨一对视,脸颊便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她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气得微微一跺脚,“你胡说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只会搞雌竞的女人而已。” 魏沅箬听不懂她说的什么“雌竞”,总归就是一个单纯看不上女人的假男人罢了。 见魏沅箬又要离开,裴烨气急。 指着魏沅箬,大怒道: “你到现在还没看清现实吗?没有了我安平侯府,你就是一个低贱的商户,离了本侯,我看你还能找到什么好的男人!” 魏沅箬回头,眼神鄙夷:“这就不劳侯爷费心了,哦,对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侯爷欠我的那三万两银子,今日该还了吧?或者,我也可以让人亲自去侯府取?” 见魏沅箬提起那三万两,裴烨瞬间消了声。 那日在长公主府门口,是李静姝自己一时嘴快说要还钱给她,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哪里好意思反悔。 “魏姐姐,好歹你也是当过侯夫人的人,怎么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的?” 李静姝故作无奈地劝说她,道:“烨哥哥年纪轻轻便高中探花,圣上也有意培养烨哥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如今二嫁之身,再也找不到像烨哥哥这么好的男人了。” “容妹妹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就是家财万贯,身份上也远远配不上烨哥哥的,你就听话,跟我们回侯府吧。” 魏沅箬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听不懂人话的蠢货,就算你费尽心思跟他们沟通,人家也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姝儿,别劝她了,我倒是要看看,除了本侯,还有谁愿意娶她这样的女人。” 有人站在他这边,裴烨觉得自己此刻底气十足。 他来到魏沅箬面前,冷笑了一声,道: “可别到时候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当继室,或者是贪图你钱财的软饭男,到时候别来本侯面前哭着后悔……” “圣旨到!” 裴烨的狠话还没有放完,就被这惊人的三个字给打断了。 对于外城的百姓来说,是极少亲眼见到宣旨场景的,听到这三个字,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见一群身穿明黄色的大内侍卫护着一人快步朝霓裳阁的方向快步走来。 为首那人身穿一身内监绣蟒纹官袍,手持一卷明黄色诏书。 裴烨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曹德海曹大监。 “烨哥哥,是曹公公,圣旨肯定是给你的。” 李静姝也认出了曹德海,眼中满是欣喜之色。 在场这么多人,有资格和身份接圣旨的也只有裴烨了。 裴烨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阵子,他确实为皇上办了好几件差事,想来皇上特地让曹公公来颁圣旨要嘉奖他。 他心中一暖,对皇帝亲自为他做脸面这件事十分感激。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些小得意,目光朝魏沅箬投了过去。 他要让魏沅箬亲眼看看,只有回到他身边,继续当他的侯夫人,她才能享受无上的荣光。 第130章 前夫哥被打击到了 她会后悔刚才几次三番拒绝他。 这样想着,他隆重地整了整衣摆和袖子,迎上前去,“曹公公……” 曹德海在这里见到裴烨,还颇有几分意外。 但这一点意外裴烨并没有注意到,毕竟,从曹德海出现开始,他已经主观认定了曹德海拿着的圣旨是专门颁给他的。 尽管,他想不明白,为何圣旨会跑到北城来宣。 “侯爷。” 曹德海微笑着朝他一颔首。 “曹公公,这……” 裴烨正想说话,却被曹德海给打断了,“侯爷,我们晚些时候再叙旧,先让奴才宣完圣旨。” 裴烨陪笑着称是,而后,双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臣裴烨接旨。” 曹德海的表情微微有些僵住,表情甚至渐渐溢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静默片刻后,曹公公轻咳了两声,才俯身低声提醒了一句,“侯爷,圣旨不是给你的。” “什么?” 裴烨的身子蓦地僵住,愕然抬眼看向曹德海,表情竭力隐忍住其中的难堪。 曹德海无暇去跟他多做解释,而是来到魏沅箬跟前,高高举起手里的圣旨,大声道: “魏氏女沅箬接旨。” 相比之下,魏沅箬显得镇定许多。 早在曹德海拿着圣旨走来的时候,她便猜到了些许,现在听到圣旨是给她的,她并不显得有多意外。 与此同时,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皇帝再不赐婚,她都担心自己跟萧胤合作的事要泡汤了。 只是,这圣旨,怎么会大老远跑到北城来宣呢? 心中虽然有些纳闷,但魏沅箬还是暂时压下这分疑惑,双手托起裙摆缓缓跪下—— “民女魏沅箬接旨。” 其他在场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曹德海将圣旨缓缓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皇家之贵,礼义昭宣;今有魏氏女沅箬,蕙质兰心,性情温良,德容兼备。朕闻之,心甚慰。当今皇叔萧氏,胤,英姿飒爽,心怀壮志,屡建战功,忠勇可嘉,数年来,鞠躬尽瘁,保我大齐山河无恙 。 所谓英雄配美人,朕以为此相得益彰。故,钦赐摄政王萧胤与魏氏女沅箬缔结连理,择日完婚。 届时,朕将亲临赐福,以显皇恩浩荡。 钦此!】 曹德海读完圣旨,卷好后,双手奉到魏沅箬面前,“魏娘子,恭喜了。” “多谢公公。” 魏沅箬给余掌柜使了个眼色。 余掌柜秒懂,立即从柜台里取出一锭金元宝。 魏沅箬将金元宝递给曹德海,“劳公公跑这么远,辛苦了。” 曹德海并未推辞,而是笑眯眯地将金元宝接过揣进怀中,谄媚道: “魏娘子言重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此时,其他人还处在上午还被压在公堂泼脏水的无权无势的商户魏娘子转眼就被赐婚给摄政王的震惊之中。 而裴烨几人却是白了脸,整个人僵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裴烨跪在地上,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摄政王?魏沅箬? 这两个天壤之别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走到一块? 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 如果不是曹德海亲自提着这个圣旨过来,他真的怀疑是有人假传圣旨。 这……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那一瞬,裴烨的心里有失落,有慌乱,有酸涩,也有不愿面对的难堪。 在他自以为许了魏沅箬侯夫人的身份而洋洋得意的时候,转头,她就攀上了高枝,甚至是摄政王府这样一棵粗壮到难以动摇的高枝。 难怪……难怪她看不上区区侯夫人的身份。 一个侯夫人怎么跟超一品皇家亲王妃相比。 这一刻,裴烨被这封突如其来的圣旨打击得不轻。 一个以二嫁之身的商户身份,一跃变成了上了皇家玉牒的尊贵亲王妃,裴烨连最后那点在魏沅箬面前自欺欺人的优越感都将不复存在。 这让他怎么能好受? 他想起之前萧胤那些不同寻常的态度,那些隐藏在其中的针对,原来…… 原来都不是他想多了。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摄政王就盯上魏沅箬了。 还是说…… 他猛地抬眼朝魏沅箬那张春风得意的脸上看去,刹那间,双目猩红。 “怎么可能呢!王爷怎么会娶她!” 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声响起,还带着一丝少有的哽咽。 魏沅箬回头。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喊声并不是出自李静姝,而是……那位女侠? 只见她眼眶泛红,不敢置信的眼底露出了难过和落寞,还有一丝不甘。 嗯? 她在难过什么? 怎么跟李静姝当初似的,做出这副被摄政王辜负了的模样? 啧! 看样子,那位断了腿的摄政王桃花债还真多。 断了腿都这么招蜂引蝶,这要是全须全尾的,章鱼腿都不够他的桃花债分的。 话说回来,从这女侠出现在她店铺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她挺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出来是谁。 正待她思忖间,那女子突然冲到面前,指着她鼻尖,大骂道: “一定是你这个奸诈的商户骗了王爷,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娶你这种人!” 她的声音,在发抖,显然被这道圣旨打击得不轻,反应比裴烨还大。 “放肆。” 曹德海凌厉的目光朝女侠看过去,“你是何人?竟敢对准摄政王妃出言不逊!” “我……” 女侠的眼睛更红了,眼底的神色也显得越发委屈。 全然没有了之前她自以为的飒爽不羁,倒更像她口中那些她瞧不起的只会哭哭啼啼的内宅女子。 紧跟着,曹德海又走到裴烨跟前,看到他煞白又迷茫的神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道: “侯爷,奴才还得回宫向圣上复命,咱们改日再叙。” 裴烨这才勉强回过神,眼神空洞地看向曹德海,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颤抖的手缓缓抬起,对曹德海拱了拱手,“曹公公慢走。” 曹德海带着大内侍卫离开后,原本静谧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魏娘子被摄政王相中了啊,难怪瞧不上这什么侯爷呢,侯夫人能跟摄政王妃相提并论吗?” 第131章 萧胤这张嘴挺能叭叭 “摄政王还是少年将军的时候就替我们守边疆,我们才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摄政王是大英雄,魏娘子能被摄政王相中,自然也是顶顶好的女子。” “那可不?皇上的圣旨上可是说了,魏娘子蕙质兰心,德容兼备,圣上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有假?” “魏娘子这么好的人都要跟这位侯爷和离,想来定是这侯爷犯了天大的错惹怒了魏娘子,魏娘子不回头是应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魏娘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只能说那侯府小少爷定然也是个不仁不孝之徒,魏娘子对他失望透顶了。” “……” 魏沅箬听着周围骤然翻转的言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和好笑。 当皇帝就是爽,随随便便一句话,同样的场面就能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如果不是皇帝在圣旨上那么公事公办地夸了她一番,想必这群人又会骂她抛夫弃子,无情无义了。 而裴烨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听到骤然翻转的言论时,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尽。 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愤怒还是难过,只是觉得心脏空荡荡的,有一股蚀骨的冷风呼呼地从破了洞的心口灌进来,让他觉得又酸又涩。 他眼尾泛起一片红,一步步来到魏沅箬跟前,颤抖着声音,质问道: “你之所以那么不顾一切闹着同我和离,是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对吗?” 他的眼神中,竟透着几分哀伤。 魏沅箬看着,差点就乐了。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渣,他在哀伤什么? 哀伤她这个又蠢又有钱的前妻真的不会再供他驱使了吧? 至于他问的这个问题…… 摄政王确实是她找的后路,但……她为什么要承认?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烨猩红的双眼,冷声道: “裴烨,你自己脏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脏吗?” 她无视裴烨眼底的茫然,继续道: “我同你和离,不是我不好,而是有福之女不入五福之家,皇上能赐婚我与摄政王,说明我很好,也值得配更好的人。” “说得好。” 魏沅箬话音落下,人群外,传到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 很快,人群便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一身月白色金线绣云纹锦衣的萧胤坐在轮椅上,被王管家推着缓步朝她过来。 魏沅箬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胤温声一笑,“赐婚的圣旨也到了本王的王府,听说曹公公去你家宣旨的时候你不在,得知你在这,本王也跟过来瞧瞧。” 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敷衍了过去,随后,看向一旁深受打击的裴烨。 “安平侯。” 裴烨看着萧胤,紧紧咬住后牙槽,才克制住心口汹涌的愤怒,朝萧胤拱手:“王爷。” “安平侯你豢养外室搞出外室子的丑事,这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王跟你不一样,你可万不能以己度人,随意揣测本王同魏娘子之间的关系。” 萧胤故意当着北城这些不知情的老百姓的面,将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丑事用极为平淡的语气提了一遍。 可对于裴烨来说,却像是重重地往裴烨的脸上甩了一记耳光,让他觉得又重又难堪。 大概是被刺激得不轻,他此刻顾不上眼前之人身份贵重,他目光暗恨地看着萧胤,颤声道: “王爷,人人都夸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您这样的人,为何要做夺臣之妻这样的事,传出去王爷就不怕坏了名声吗?” 听到裴烨这话,魏沅箬瞬间气黑了脸。 这臭不要脸的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夺臣之妻”这种话的。 “裴烨,你……” 魏沅箬正要说话,却被萧胤轻轻扯了扯衣摆给阻止了。 萧胤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这才看向裴烨,脸上的笑意依然收起。 即使他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意,却依然不怒自威。 “安平侯,本王跟魏娘子是皇上明旨赐下的天定良缘,何来本王夺你之妻之说?况且,据本王所知,你跟魏娘子已在数月之前和离,和离书如今还在京兆尹备着案,需要本王让人调过来给你看看么?” 裴烨被萧胤那凌厉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颤,明知自己这番话没有任何底气,却依然心有不甘。 “本朝律法,凡女子和离后,可自由另行婚配,任何人不得阻挠,这律法,是太祖皇帝和孝懿仁皇后亲自定下,还是安平侯你觉得,你的话,比太祖皇帝还有用?魏娘子同你和离,就该长伴青灯,孤独终老么?” 连太祖皇帝夫妇都被萧胤给搬出来了,裴烨哪里敢反驳,当即铁青着脸否认,“臣不敢。” 他紧咬着后牙槽,想起刚才萧胤提起太祖皇帝警告他的样子,跟魏沅箬当初提起来的时候如出一辙。 让他相信这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他绝不会相信。 可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好,只能不甘心地咽下这口气。 “你不敢就最好。” 萧胤目光一凛,再看魏沅箬时,眉眼间的凌厉依然收起,恢复了刚才的温和。 “本王早说过,魏娘子义薄云天,心怀大义,安平侯你不珍惜,自有别的人珍惜,只要魏娘子和离,多的是排队娶她的人,本王不才,怕魏娘子被人抢先了去,只能厚着脸皮求皇上下来这道赐婚圣旨。” 说到这,他长长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了裴烨一眼,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所幸圣旨来得及时,本王观侯爷今日这架势,大概是想起了当初吃软饭的好日子,又想把魏娘子抢回去?” “吃软饭”这三个字一出来,裴烨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显然是气得不轻,又碍于萧胤的身份在这,不敢发火。 “实在不好意思,本王如今这副残破之躯,最适合吃软饭,就不让给侯爷了。” 魏沅箬听到这话,原本压住的嘴角,没忍住微微抽了一下。 她怎么不知道,萧胤这张嘴这么能叭叭。 第132章 扇了一个又一个巴掌 没看到裴烨那张脸,抽得都快要变形了。 只见裴烨双手攥拳,听着萧胤那么心安理得地说着自己要吃软饭,没有半点心里负担的样子,他埋在心底深处那不愿示人的自卑感又开始涌上心头。 他眼尾猩红,目光复杂地落在魏沅箬脸上,却见她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 他心头突地闪过一丝陌生的疼痛,比起那股酸涩感,更加难以忍受了。 “沅箬,你当真……当真要嫁给王爷?” 他双唇颤抖,不死心地问道。 哪怕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还是存着一抹希冀和不甘。 可魏沅箬别说回答他,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眼一般。 “安平侯,本王还有许多婚礼的事宜要亲自同本王的准王妃商量,就不留你了,安平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萧胤直接开口下逐客令。 虽然语气不重,不带半点疾言厉色,可出自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容不得萧胤有半点置否的余地。 裴烨盯着魏沅箬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又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人群,甚至都忘了同他一并前来的裴昭还留在原地。 而李静姝看到裴烨那深受打击的模样,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岂止是裴烨深受打击,她又何尝不是? 她爱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瞧不上她也就罢了,却要娶一个远远不如她的低贱商户为妻,还能得皇帝赐婚。 偏偏,这个低贱的商户还是她最讨厌最恨不得欲其死的女人。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扇了一个又一个巴掌。 可偏偏,她发现裴烨看魏沅箬的眼神还有些留恋和不舍,看到魏沅箬被赐婚给摄政王时,他眼底的落寞和难过尽数落入她的眼中。 她心里很气也很慌。 如果连裴烨都后悔跟她在一起,后悔跟魏沅箬和离,那她舍弃名声,舍弃一切,最后成了一个皇帝亲口定下的妾室,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吗? 她咬着牙关,看着裴烨跌跌撞撞离开的踉跄背影,眼底恨意渐浓。 裴昭见自己爹爹丢下自己跑了,脸上慌了一下。 可他并没有急着跟父亲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了看萧胤,又看了看魏沅箬。 尽管他如今才五岁,可出身侯门,他天然有一种对权贵地位的认知。 他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是爹爹不能得罪的,也知道皇上下的那个赐婚圣旨,是要把娘亲嫁给摄政王的。 所以……娘亲以后是摄政王的妻子,不再是爹爹的妻子了吗? 那她以后会不会是摄政王孩子的娘亲,也不再是他的娘亲了? 想到这,裴昭那双早早就被世俗晕染的眼底,闪过一抹恐慌。 他下意识地上前,拉扯着魏沅箬的衣袖,眼泪一颗一颗地从他眼底滴落—— “娘亲,你要嫁给摄政王,当别人的娘亲了吗?你不要昭儿了吗?” 裴昭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幼童,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可怕事情,他便开始失控一般大哭。 这一次,萧胤没有主动去拦他。 对付裴烨,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赶走他,无论是仗着准未婚夫的身份,还是跟魏沅箬利益纠葛的合作对象的身份都行。 但对于这个孩子,他是魏沅箬怀胎十月,尝尽苦头生下来的亲儿子,无论出于哪一层身份,他都不好随意作她的主。 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他要让她自己拿主意。 萧胤的目光,落在魏沅箬的脸上。 只见她面对嚎哭的裴昭,脸上不见半分动容和怜惜。 但他也没有错过她眼底的痛苦。 这种痛苦,仿佛是在无数次的黑暗和绝望中挣扎后,一层一层凝聚起来的痛。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会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露出这般的痛苦。 痛苦,但决绝。 她对这个孩子,没有半分的怜爱和疼惜,决绝得不像一个母亲。 都说生孩子,如切肤夺命之痛,一个孩子从母亲身体中出来,如同生生剜出一块肉来,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萧胤想,这个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会让她一个做母亲的露出这般决绝的神情来。 想到魏沅箬还经历过许多他并不知道的绝望,萧胤看向裴昭时的眼神,依然染了一片杀意。 但最后,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裴昭,我早已不是你娘,你快随你的李姨娘回去吧。” 魏沅箬用力一甩,扯出自己的袖子,裴昭一个没站稳,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裴昭哭得更大声了—— “不,你才是我娘亲,李姨娘是爹爹的妾,她才不是我娘亲,我要娘亲,我要你,娘亲,你别不要昭儿,昭儿知道错了,昭儿以后再也不说不认娘亲的话了,也不惹娘亲生气了。呜~~” 他顾不上被摔的痛,从地上爬起,又想去扯魏沅箬的衣服。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属实有些可怜。 “这……魏娘子是不是对孩子太狠心了一点,孩子都哭成这样了……” “是啊,哪有这么狠心的娘啊,就算要改嫁,也不能不认自己的孩子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们说,魏娘子这儿子可不是个东西,那就是个天打雷劈的小畜生……” “……” 这些议论,早在魏沅箬的意料之中。 这些人不明白她经历过什么,看着五岁的裴昭哭成这样,自然会对他心生怜悯。 哪怕是上辈子,裴昭几次三番对她这个母亲恶语相向,口口声声喊着要认李静姝当母亲,她也依然为了他,忍下李静姝的挑衅,只为护住小小的他。 如果不是他上辈子听从李静姝的话,狠心算计她双腿尽断依然毫无悔过,她怕是到死都狠不下心肠。 “裴昭,我言尽于此。” 魏沅箬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霓裳阁内。 身后,裴昭的哭声并没有停止,但很快,就淹没在了鼎沸的人声之中。 霓裳阁后堂。 王管家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只有萧胤陪着魏沅箬坐在后堂之中。 第133章 裴昭影响不了我的任何决定 下人端上来的茶水,弥漫着淡淡的白雾,隔着一层烟幕,魏沅箬脸上的表情让人看得并不真切。 杯盖刮着杯沿时发出的声响, 一下一下,让整个静谧的堂中不至于静得过于压抑。 半晌,萧胤放下茶杯,徐徐开口道: “那个孩子……” 萧胤的声音,让魏沅箬从沉浸在上一世的恨意中陡然回神。 她看向萧胤,一时间没分清身在何处,眼底那被裴家父子算计,被灭门的滔天恨意也尚未来得及褪去。 那一瞬,萧胤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恨意,心底一惊。 对于魏沅箬的过往,他曾派人去查过,夫君不忠,婆母不慈,儿子不孝。 可偌大的侯府,破败不堪,却还要要靠着她的贴补支撑着。 她为了侯府劳心劳力,得到的却是侯府上上下下都去嫌弃她商户的身份低贱。 好几次,他都想过要将她从裴烨手中夺过来,哪怕他背上夺人之妻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可他又怕自己一厢情愿的举动会惹她厌烦,又怕自己的不顾一切会给她徒增困扰。 后来,他便想着,只要裴烨老老实实的,由他在背后护着她,裴烨总归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他却被皇帝的人暗算,身中剧毒,病入膏肓。 他又想,如果这一劫他过不去,他也会在死前安排好一切。 就在他做好了这辈子跟她不会有交集的心理准备时,她却派人拿着当初他赠给她的那块玉找上了摄政王府。 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什么心情,就像是守在黑暗中多年,早已不知道光为何物的他,突然迎来了一道曙光。 “本王亲自去见她。” 他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告诉王管家的。 茶楼内,她听他提出让他三媒六聘娶她为妻时,他愣住了。 早就被毒剧毒折磨得麻木的心脏,在那一瞬狂乱跳动起来。 即使他表面上装得再平静,也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又有多害怕她会给他来一句,“我在同王爷开玩笑呢。” 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答应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随后换成她不敢置信,满脸错愕。 在那之后,他便理直气壮地把她纳在自己的羽翼底下想要护着,看着裴烨跟她站在一起,他都会忍不住嫉妒得想发疯。 也是那时起,他求生的欲望无比强烈。 他知道,只有他好好活着,才能真的护住她。 什么摄政王妃之位,如果他不在了,也只是一个虚名,根本保不住她。 可现在,看着她眼底滔天的恨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她好。 魏沅箬见他浓眉轻蹙,以为他是在介意裴昭的存在,便直言开口道: “王爷放心,裴昭影响不了我们的婚事,也影响不了我今后的任何一个决定。” 说到这,她的视线,投向堂外的方向,裴昭的哭声早已听不见。 她的眼前,是上辈子他眼神冰冷地喊她“魏氏”,举着拳头威胁她不准伤害他姝姨的情景,声音又低了一个度—— ”我与那个孩子,今生母子缘尽,再见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说得都是客气的,他们之间,更是愁人。 她想,或许萧胤会跟之前外面那些不知情的老百姓一样,诧异为何她会对一个五岁的稚童这般绝情。 可上辈子的教训,太过刻骨铭心,她不想也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好,我明白了。” 即使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可他没有多问,生怕自己多问一个字,都在残忍地揭开她看似好了,内里却依然血肉模糊的伤疤。 “本王想告诉你的是,你若当他是亲子,本王亦待他如亲子,你若视他如仇敌,那在本王这,他,便是个死人。” 魏沅箬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萧胤这句话的意思。 他在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定心丸,不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她对他露出一抹微笑,“多谢王爷。” 这个盟友,她相信自己不会找错。 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萧胤,魏沅箬开口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 “王爷之前说要跟我商议婚礼事宜?” 萧胤表情微微一顿。 他只是找了个来见她的借口,顺便刺激一下裴烨而已。 见魏沅箬投来询问的目光,他避开视线,心虚地点了点头。 “婚仪自有礼部去安排,只是,本王担心他们不一定想得周到,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 其实,这次的婚礼,她有考虑过是否让爹爹和继母还有弟弟一同上京,可最后,还是作罢了。 只是一场互相合作的关系,兴许用不了多久,摄政王妃的位子就会换人,待他真登上高位那天,他身边那个尊贵的身份也不会是她,就不必大张旗鼓让双亲特地从江南过来了。 以免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招惹了是非。 想了想,她摇摇头,道: “既然有礼部来安排,那肯定是周到的,我这边没有什么想法,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 萧胤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后,点了点头,“好。” “钦天监那边已经在挑选我们成婚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再仔细挑一个合适的。” 魏沅箬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好。“ ”过来。“ 见萧胤对她招了招手。 魏沅箬疑惑地看向他,提步走到他面前。 ”推本王去后院走走。“ 魏沅箬点点头,没有拒绝。 霓裳阁的后院,是一座小花园,园子里种着每个季节都有的花,让园子里一年四季都充满生机。 魏沅箬名下所有的铺子后都有这样的一座小花园,按照她的话来说,每次在这样一座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小坐片刻,心情都会很好。 冬日的花园里,花的种类没有那么多,但阳光洒下来的时候,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见萧胤从轮椅侧边取出一个锦盒递到魏沅箬面前。 ”这是?“ 魏沅箬疑惑接过。 ”打开看看。“ 魏沅箬听话地打开锦盒盖子,里面是一对龙凤佩。 第134章 你这撩拨姑娘的方式好土 萧胤取出那枚凤佩递到魏沅箬手中。 凤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绝伦,上面那只凤凰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能从玉佩上一跃而出。 握在手中时,立即升温,让她原本还觉着有些冰凉的手,瞬间温暖起来。 “这是母后去世前留给我的,母后说,以后谁是我的王妃,就把这凤佩交给谁。” 说到这,魏沅箬发现萧胤的耳根一点点地开始变红。 ”如今你我二人已经赐婚,你就是我的王妃,这枚凤佩,就交给你了。“ 萧胤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格外郑重,就像是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交给她了一般。 看着手中这枚玉佩,魏沅箬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肩膀很沉重,好似萧胤下半辈子的幸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似的。 萧胤的母后,便是太祖皇帝的妻子,孝懿仁皇后。 对于这位传奇的女子,魏沅箬一直都是 十分敬重和崇拜的。 年轻时,孝懿仁皇后陪着微末时的太祖皇帝打天下。 她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和太祖皇帝相互扶持,彼此信任。 她在自己的能力之内为女子争取到了一定的公平。 她听着孝懿仁皇后的故事长大,又觉得这样如仙人一般的女子离她好遥远。 可这一刻,握着这枚属于她老人家的玉佩,她又有些恍惚。 这位在她心中遥不可及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成了她的婆婆了? 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心头一热,不自觉眼眶都红了。 身为孝懿仁皇后的儿媳妇,她有点与有荣焉。 手,突然被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掌间带着的薄茧轻轻刮着的她的手背。 她抬眼,对上萧胤担忧的目光: “不喜欢这玉?” 魏沅箬摇了摇头,如实道: “我只是没想到我最喜欢的孝懿仁皇后竟然成我婆婆了,有点激动。” 说完,眼尾红了一片。 萧胤陡然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随后故意板起脸,道: “敢情你是因为母后才想嫁给我?” 魏沅箬下意识地开口“狡辩”,却在对上萧胤眼底噙着的那抹笑意时,老脸一红。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萧胤抓在手中。 她本能地要将手抽出,却见萧胤的手上力道一紧,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只听萧胤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 “以后,我的母后就是你的母后,现在本王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可以正大光明牵你手了。” 说着,指尖在魏沅箬的掌心故意刮了两下。 魏沅箬:“……” 老脸更红了。 没想到萧胤这厮嘴巴挺能叭叭,撩人的手段真土。 又土又骚的。 下一秒,萧胤将掌心摊开,将魏沅箬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手指揉捏着魏沅箬纤细白皙的手指,眼底噙淡淡的笑意: “王妃的手好小啊。” 说完,指尖嵌入她的指缝间,与他十字相扣,眼底带着几分幼稚的得意—— “瞧,本王一只手就能抓住,抓得紧紧的。” 魏沅箬:“……” 她看着萧胤,嘴角微微弯了弯,问道: “王爷,你从前不会没谈过姑娘吧?你这撩拨姑娘的方式好土哦。” 萧胤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还带着些许不自在。 他避开魏沅箬戏谑的目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回去他就要把霍书言那小子给收拾一顿,出的什么馊主意? 他竟然被箬箬嫌弃了。 看着魏沅箬眼底促狭的笑意,萧胤终是泄了气,道: “你竟然嘲笑本王?” 魏沅箬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就是觉得王爷这生疏的模样有些……” 她故意凑到萧胤面前,挑起他的下巴,她明显感觉到萧胤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她心中暗哂,又朝萧胤靠近了几分,”有些可爱。“ 魏沅箬话音刚落,萧胤的脸上瞬间染上一片绯红之色,耳尖更是红得滴血。 又羞又恼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被登徒子调戏的大姑娘。 这样子的萧胤,着实养眼,魏沅箬心念一动,还想逗他。 下一秒,却见萧胤反客为主,手腕被他扣住,轻轻一转,她便坐在了他腿上。 唇,不经意地沿着萧胤冰凉的双唇擦过,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耳边,传来萧胤发自胸腔的低笑声,带着难掩的愉悦,传入魏沅箬耳边: ”你说得对,本王确实没经验,哄女孩子的手还有些生疏,不过……“ 他抬起指尖,将她耳边的发丝勾住,一下又一下地缠绕,“本王会努力攒经验,从你身上。” 最后四个字,他带着气音,配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和动作,整个气氛尤为暧昧。 连带着后花园里弥漫着的冬日的寒气,此刻都因为骤然的升温而消融。 魏沅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失控,抬眸却对上萧胤认真的双眸。 这双对外时凌厉的凤眸此刻被柔情占满,让魏沅箬脸色愈发烫得厉害。 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心血来潮,快速从萧胤腿上站起,“咳……”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慌乱,“王爷,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萧胤噙着笑意的眼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本王也要回城,能同你一起吗?” 因为刚才的暧昧,魏沅箬脸上热意未消,本能地想要拒绝,“王爷不是同王管家一起来的吗?” “他已经回去了。” 萧胤直接道。 魏沅箬心存怀疑。 王管家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萧胤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王伯觉得在你这里,本王比较安全。” 魏沅箬:“……” 行吧。 他是王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她过来时乘坐的马车已经停在霓裳阁门口了。 此时,店内的秩序已经恢复,魏沅箬推着萧胤的轮椅来到马车前。 这才想起她的马车跟萧胤的不同,没有专门用来通行轮椅的行梯。 正想着要不就自己推着萧胤走回去,就见王管家那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朝他们走来。 ”王爷,老奴来接您回去了。“ 王管家话还未说完,就见自家王爷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第135章 原来这就是雌竞 王管家笑成菊花的脸蓦地僵住。 怎么了这是? 王妃惹王爷不高兴了? 不应该啊,王爷刚才不还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吗? 他想起刚才王爷是看到他后才板起脸的。 难道王爷不想看到他? 为什么呢? 他也妹有惹王爷不高兴啊。 王管家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咧开嘴来到二人跟前。 “王爷,王妃。” 魏沅箬被叫得双颊一热,想要纠正王管家的称呼,还没开口,就听萧胤没好气道: “你不是回王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嗯? 怎么可能!!! 老奴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王爷在这,老奴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王管家看着萧胤,为自己解释道:“王爷,老奴没有走啊,老奴就在外面街上闲逛着等王爷您呢。” 听着王管家的解释,萧胤微微瞪了他一眼,而后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 “是吗?你怎么没跟本王说?” “老奴平时也……” “好了,你别说了。” 萧胤不给王管家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王管家一脸无辜地看着萧胤,眨了眨眼。 魏沅箬算是看明白了。 这哪是王管家早就丢下他回王府了? 是某人为了跟她一起回去找的借口呢。 没想到萧胤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抿了抿唇,压着嘴角弯起的弧度,正色道: “既然王管家来了,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王爷您先请。” 魏沅箬话音刚落,就见王府那辆豪华大马车哒哒哒地朝霓裳阁这边跑来。 “王爷,王府的马车来了,老奴服侍您上车。” 迎上王管家笑成褶皱的谄媚笑脸,萧胤又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上马车。 回头看向魏沅箬,见她抿着唇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猜到自己那点小心思被魏沅箬给看出来了。 他又好笑又无奈,对魏沅箬招了招手,\"过来。\" 魏沅箬一怔,而后提步走到她面前。 萧胤抬起手,拉过她身上不知道何时散开的披风带子,轻轻为她绑好,“外面冷,别冻着了,要是着凉了,本王会心疼。” 绑绳的时候,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似有若无地刮过魏沅箬的下巴,又似是刮在了她心上一般,让她心跳如鼓。 她慌忙避开萧胤的视线,耳边传来他一声低笑,“害羞了?” 魏沅箬强作镇定地瞥了他一眼,道: “王爷撩拨姑娘的方式还是这么土。” 萧胤:“……” 他咬咬牙,在她耳边放下狠话,“本王会认真地好好地学。” 魏沅箬笑眼弯弯:“好,妾身等着。” 说完,她正欲退开,手腕又一次被萧胤扣住,用力往他身旁一带: “坐本王的车,同本王一起回。” 说到这,他促狭一笑,“让本王好好练习练习怎么撩拨姑娘。” “王爷……” 魏沅箬正打算开口求饶认错,身后在此时传来一道让魏沅箬倍感耳熟的女声,“王爷。” 被人打断这难得的跟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相处的机会,萧胤眉头一皱,抬起头望去。 魏沅箬自然也看到了,不是那女侠还能是谁? 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还在这? 只见女侠看着萧胤,眼神欲语还休,似乎藏着深深的情意,可又在尽力地隐忍克制。 见萧胤二人看过来,女侠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刀柄,大步走上前去,“王爷。” 萧胤眉头微皱,似乎认出了来人是谁,便道:“是你?” 女侠见萧胤认出了自己,眼底一喜,又往前了一步,抱拳行礼: “末将赵胜男见过王爷。” 赵胜男?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魏沅箬的眉心跳了一下,总算是想起来这位女侠是谁了? 早上她出现在店内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异常眼熟,但因为印象不深,因而没想起来她是谁。 这会儿听到她自报家门的时候,魏沅箬总算是记起来了。 这位不就是萧胤手底下虎卫军副将赵勇的女儿吗? 听说她从小就跟随她父亲赵勇生活在军中,随着虎卫军戍守边疆。 同深闺女子不同,她擅长兴军作战,还曾多次作为先锋立过几次功。 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上辈子,她作为安平侯夫人,作为裴烨的妻子,即便双方立场不同,她每当听闻赵胜男此人时,对她也是心生敬佩。 毕竟,她知道,即便如大齐这般对女子束缚没有那么紧的国度,女子依然没有那般自由。 而赵胜男以女子之身保家卫国,作为大齐的百姓,她对这人一直都十分敬佩。 可后来,萧胤死后,虎卫军被皇帝收回,萧胤原本的那些心腹都被瑞文帝降职的降职,调离的调离。 副将赵勇以身殉国,瑞文帝为了名声,降下恩典,封了赵勇镇北将军,因赵勇身死,镇北将军府便由赵胜男接手。 那时候,魏沅箬跟裴烨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为裴昭守住利益上,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其他。 只知道赵胜男换下戎装,开始同京中的女子一般交际。 但又有所不同,因为她跟那些循规蹈矩的女子不一样。 她热烈,张扬,英姿飒爽,文能出口成诗,吊打文豪大儒,武能舞刀弄棒,飞檐走壁。 她潇洒不羁,不拘一格,经常同世家公子,侯门郎君饮酒作诗,聊诗词歌赋,谈人生哲学,多少翩翩公子为她倾心属意。 就连口口声声只爱青梅的裴烨也经常将她挂在嘴边,连李静姝都为此吃味。 她上辈子虽然没有正面同赵胜男交过手,但对此人的事迹却没少听说。 好几次,她还来安平侯府找裴烨喝酒聊天,称兄道弟。 李静姝生气吃醋的时候,她就对裴烨说,她志在高山流水,不在门庭后院。 更不屑跟这些内宅妇人抢男人,让裴烨跟李静姝说清楚,不要把她当成假想敌等等。 想到这,魏沅箬眉心一动,突然想起来,这个大概就是早上赵胜男口中说的“雌竞”? 雌性之间的竞争? 好难听的一个词? 是谁出来的这个词? 第136章 打脸汉子婊 “你找本王何事?” 萧胤淡淡的声音将魏沅箬的思绪打断。 她看到萧胤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看到自己熟悉的女子而流露出半分热情。 好似刚才在她耳边说那些土情话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赵胜男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视线下意识地往魏沅箬身上看了一眼。 眼底的敌意并不隐藏,虽然不知道萧胤看出来没有,但魏沅箬自己是看出来了。 她挑了一下眉,想起之前赐婚圣旨宣读完后赵胜男的反应,魏沅箬明白了。 敢情,这位也看上萧胤了。 啧! 萧胤这厮的桃花还真多,来了一朵,又来了一朵,以后不会又是个大麻烦吧? 咦?不对。 赵胜男上辈子既然暗恋萧胤,又是赵勇的女儿,说到底她跟裴烨都算是敌对的立场。 怎么能因为萧胤死了,她就像墙头草一样摇摆到裴烨那边,跟裴烨称兄道弟起来了呢? 哎,可怜的萧胤,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啧啧啧! 魏沅箬颇有几分同情地看了萧胤一眼,却正好对上萧胤审视的目光,她表情一顿,而后心虚地悻悻一笑。 “王爷,末将听说王爷您要跟这位商户女子成亲了?可她是二嫁女,跟前夫还有个儿子,她怎么配得上……” \"赵姑娘。\" 摄政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原本还算温和的眼底,此刻已是一片凌厉之色。 “谁给你的权力在本王面前对本王的王妃说三道四?” 萧胤说话十分不客气。 即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并未顾及赵胜男是赵勇之女而委婉用词,继续道: “她是本王亲自跟皇上求来的女子,能不能配得上本王是本王说了算,而你……只是本王下属的女儿,轮不到你跳到本王面前来管本王的私事!” “若是下次你还这般不懂礼数,本王会亲自知会赵副将,让他好好告诉你,什么叫军法!” 赵胜男满眼错愕,脸色煞白,显然没料到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这样一句话,萧胤就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 她是军中唯一的姑娘,从小到大,谁不是捧着她,宠着她。 王爷生病之前,她跟着王爷四处征战,保家卫国。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伙伴,王爷怎么能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嫁妇人对她这般不留情面? 她白着脸,眼中泛起点点泪意,“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替……替王爷委屈。” 王爷天潢贵胄,龙章凤姿,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都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身体干净的处.女,王爷都没要,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毫无优点,满身铜臭还是个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为妻啊。 一定是皇帝忌惮王爷,才故意赐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来膈应王爷,羞辱王爷。 想到这,赵胜男越发替萧胤觉得不值和气愤。 她紧紧咬唇,横冲直撞道,“是不是皇上他逼您……” “放肆!” 萧胤厉声喝道:“本王费了多大的劲求来的妻子,你来替本王委哪门子的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替本王委屈?” 萧胤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的凌厉越发得咄咄逼人,用词也越发不客气。 “区区一个副将的女儿,也敢将手伸到本王的家事上来,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我……” 赵胜男被萧胤质问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她紧紧咬着唇,忍住眼底的泪意,倒是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我只是觉得,王爷您英明神武,征战四方,您的身边该站的是一位能跟您并肩作战的女子,而不是……” 赵胜男意有所指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意思很明显—— 魏沅箬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不配站在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身边。 一声冷哼从萧胤嘴边响起,“本王是娶妻,不是选士兵,找什么并肩作战的女人?征战四方?本王如今这副模样,你是在提醒本王如今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还是用这四个字来讽刺嘲笑本王!” 萧胤这话,让赵胜男蓦地一慌,赶忙摆手为自己辩解,“不……不是的,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萧胤冷眼看着赵胜男,“或者,你认为本王该娶哪位并肩作战的女子才不算委屈了本王?你吗?” 赵胜男被萧胤接连不断的厉声质问,表情变得极为难堪,可听到萧胤这句问话的时候,眼底又涌上一抹希冀,嘴上却道: “王爷您误会了,末将身份卑微,行事粗鄙,怎敢肖想王爷。” 说到“身份卑微”这四个字的时候,赵胜男又刻意往魏沅箬看了一眼。 像是故意在提醒魏沅箬,她是将军之女,还未婚未育都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摄政王,你一个二婚已育的女人最好还是识相点,歇了那种不入流的心思。 “你有这般自知之明就最好。” 萧胤冷哼了一声,继续开口道。 原以为自己刚才的自谦会让萧胤对她有所改观,且出言宽慰她一番。 没有想到萧胤会顺着她的话这么直白地打自己脸,赵胜男脸上的希冀和得意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说她有自知之明,不就是拐弯抹角说她身份卑微,行事粗鄙吗? 被萧胤这般直白地打了脸,这让一向在军中被视为团宠的她,被打击得不轻。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红着眼,眼神受伤地看着萧胤冷厉的双眼,双唇颤抖着,却不敢多发一言。 只见萧胤伸手执起魏沅箬的手,十指紧扣在手中,原本凌厉的目光,在落在魏沅箬脸上的时候,明显温和了下来—— “王妃能愿意嫁给本王,本王都担心自己这副残缺的身子委屈了她,你若是再多言把本王好不容易求来的王妃给气跑了,本王要你好看。” 萧胤当着众人的面,贬低自己用来抬高魏沅箬地位的举动,再一次将赵胜男给打击得不轻。 她攥紧拳头,低垂着眸子,不敢让自己心中的落寞和爱慕被萧胤看穿。 第137章 小心伤了手,本王会心疼 “王伯。”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王管家:“老奴在。” “去告诉赵勇,他的女儿出言轻慢王妃,让他看着管教。” “是。” 王管家应下,视线带着几分同情地看了赵胜男一眼,心中暗暗叹气摇头。 也不知道这位赵姑娘怎么想的,不就是军中唯一的姑娘所以被人一直捧着吗? 怎么就捧出这种不自量力的心思,敢管到王爷的头上来。 她是没看到王爷为了娶魏娘子费尽心机的样子,魏娘子真给吓跑了,这赵小将怕是小命也要不保咯。 这一刻,赵胜男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只见她身形踉跄,脚下都没能站稳。 失了血色的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隐藏在眼底的泪意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大家都宠着她,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姑娘,她跟别的女子不同,不会只躲在家里绣花扑蝶,聊的是穿衣敷粉,争风吃醋的小事。 她同男儿一样,保家卫国,征战四方,她在那些男人眼中是不同的。 她不信王爷没听说过她的事迹,不信王爷不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在王爷心中定然也是特别的,不然,他一个堂堂虎卫军主帅,今日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她呢。 可现在,王爷却让他身边的管家亲自跑去找她爹,让她爹管教她? 不就是当着她的面说她没教养,没礼貌吗? 在王爷心中,她竟然是这么不堪的形象么? 赵胜男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多,可萧胤却没有再多看一眼。 只是看向身旁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某位女子,扯了一下她的手,将她拉回了神。 “上车。” 他没好气地睨了魏沅箬一眼,自己已经坐进马车内。 “哦……” 正看戏看得意犹未尽的魏沅箬悻悻地上了摄政王府的豪华大马车。 不经意地抬眼之际,正好看到赵胜男捂着嘴哭着跑开,可那双眼睛却仿佛带了毒一般,在她身上狠狠扎了一下。 魏沅箬:“……” 天地良心,她刚才可是一句话没说。 小嘴叭叭个不停的难道不是你家王爷吗? 欺软怕硬是不? 魏沅箬在心里撇撇嘴,人已经在马车中坐下。 抬眼,对上了萧胤沉沉的视线,心头蓦地一紧,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淡淡的心虚来。 “你刚才在同情本王?” “啊?什么时候的事?” 魏沅箬假装听不懂,避开萧胤的视线,意图顾左右而言他。 萧胤却不给她机会,抬手将她的脸给掰了回来,强制跟自己对视,“你说什么时候的事?” 魏沅箬知道萧胤说的是什么? 她确实同情他了,谁让他上辈子一翘辫子,兵,兵没了,桃花,桃花没了。 桃花不但没了,还千方百计往别人院子里钻,恨不得栽进别人院子里去,他能不可怜吗? 要是上辈子的她,会幸灾乐祸,这辈子是真挺同情他的,谁让他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呢。 可这人眼睛还挺毒,她就那么扫了他一眼,他都看出来她是在同情他了? “咳。” 魏沅箬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心中真实的想法,道: “我就是觉得,王爷您身边的烂桃花真多,这一个一个纠缠着你,让你烦不甚烦,能不让人同情吗?” “是吗?” 萧胤看着她,眼神半信半疑。 魏沅箬点了点头,她总不能告诉他,上辈子你很快就死了,你的家都被偷了吧? 萧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她的话,嘴边发出一声轻笑。 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四目相接的一瞬,萧胤眼含玩味,道: “本王的桃花多,该同情的不该是你自己吗?以后怕是要辛苦王妃了。” 说着,他抬手,安慰一般地拍了拍魏沅箬的肩膀,噙着笑意的眼底,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魏沅箬眨了眨眼看着萧胤,刚要拒绝,随即眼眸微动,“既然王爷把这难题丢给我,万一我辣手摧花,不小心伤到了王爷的桃花们,王爷可别心疼哦。” 说着,她在萧胤面前挥了挥拳头,佯装严肃道。 只见萧胤轻笑出声,将她刚准备收回的拳头裹在他宽大的手掌当中,摩挲了两下,道: “王妃还是悠着点,万一辣手摧花的时候被刺扎到伤了自己的手,本王还是会心疼的。” 魏沅箬:“……” 啧! 就这么一会儿,这撩人的本事竟然进步了。 真没意思! 坐在马车外的王管家,听着里头这对未婚夫妇俩的对话,欣慰的脸笑出了一朵又一朵菊花。 心中不禁感慨: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回城的马车在半个时辰后便到了。 魏沅箬没有在萧胤的马车上多待,马车刚一在她家门口停下,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下车。 万万没想到萧胤这厮撩人的本事都能无师自通。 想她嫁过人,生过孩子,都差点被他那样子给忽悠瘸了。 钻出马车,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手,又一次被萧胤握住。 魏沅箬回头,见萧胤道:“晚上我去找你。” 那故意带着暧昧的语气,听得魏沅箬耳根一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才从他手中将手抽出,快速跳下马车。 “哎呦,王妃,您小心点,别摔着咯。” 王管家在身后叫唤道,那一声声的“王妃”,叫得魏沅箬脚下的步伐跑得更快了。 彼时,皇帝赐婚摄政王和前安平侯夫人魏氏的消息不到半天便席卷整个京城。 听说这个消息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前安平侯夫人魏氏,离了侯府后,竟然还能以二嫁之躯高嫁当今皇叔。 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即便如今不良于行,身中剧毒随时殒命,却依然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可他竟然会娶一个二嫁之身的商户女? 有人说,这其中定然有诈。 那魏氏作为一个商户,最精于算计,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算计了摄政王。 也有人说,摄政王位高权重,身边能人无数,又是皇上的亲叔叔,魏氏区区一介商户女,怎么可能算计到他。 第138章 小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也有人说,摄政王位高权重,身边能人无数,又是皇上的亲叔叔,魏氏区区一介商户女,怎么可能算计到他,定然是王爷早就倾心于她,所以才会在魏娘子和离后,求皇上赐婚。 也有人暗中思忖,皇上跟王爷虽为叔侄,其实内里并不和睦,皇上赐一个生过孩子的二嫁妇人,还是个低贱的商户给他,就是心存羞辱。 当然,这种猜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会拿到明面上议论。 而身为赐婚事件的主人公,萧胤跟魏沅箬对此并没有再过多关注。 “大小姐, 奴婢都不敢想,您竟然真的成摄政王妃了。” 蒹葭白露二人今日守在家中并没有看到赐婚的场景,但只要一想象起那个场景,她们就自豪得不行。 “安平侯府果然是个晦气的地方,咱们大小姐一离开,好事就找上门了。” 白露跟着道,一提起安平侯府,两丫头的眼底,尽是嫌恶之色。 “奴婢一想到姓裴的以后看到咱们大小姐就要行礼,奴婢就高兴得睡不着觉。” “可不是,不仅仅是那姓裴的,还有那个死老太婆,从前成天在大小姐面前摆婆婆架子,动不动给大小姐立规矩,以后她也得对着我们大小姐下跪,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场景了,嘻嘻。” 蒹葭白露二人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冒出了精光。 魏沅箬也没阻止,由着二人肆意发泄心中的不满。 “对了,大小姐,您赐婚摄政王的事,老爷和夫人会过来吗?” 蒹葭突然想起了这事儿,表情微微严肃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的内里情况,她比白露更清楚一些。 虽然表面上大小姐跟王爷似乎是因为相中了对方,但她知道,大小姐跟王爷之间是达成了某些利益交换的。 既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婚女嫁,摄政王愿意大张旗鼓地让远在江南的魏家人来参加大小姐的婚宴吗? 毕竟,魏家作为江南首富,也是一个大家族,真要请人来京城参加婚宴,可得来不少人。 这个话题,从赐婚圣旨开始之前,魏沅箬就一直在刻意回避。 但她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是合作关系,就不用在这件事上再给萧胤添一些麻烦, 况且,如果让江南那边知道她如今成了摄政王妃,树大招风,对父亲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江南离京城路途遥远,还是不麻烦他们了。” 魏沅箬语气淡淡,随意地搪塞了过去了,不再说这个话题。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若是王爷来了,你们二人先招待一下。” 魏沅箬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提步往外走。 今日是给萧胤治疗的新一个疗程,之前需要的一味药材今日应该已经到了,她要亲自去药店一趟。 夜风习习,腊月初的月亮,并不明亮, 在地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 魏沅箬提着灯笼,徒步往西街口最大的那间药房走去。 新的疗程需要的一味药材比较特殊,得去别的县收购,魏沅箬数日前找药房定下,算时间,今日应该已经到了。 刚走了一段路,耳边传来阵阵似有若无的闷响。 声音隔着有些远,听得并不清晰,可魏沅箬还是察觉到了。 她驻足细听,那声响断断续续,像是有人被人堵住了嘴巴,正在往巷子里拖。 魏沅箬心下一凛,吹灭手里的灯火,快步朝巷子那边过去。 “呜~呜~” 小巷里,女子发出绝望的呜咽,却被堵在一团棉布之中。 她奋力挣扎着,却无法挣脱,眼底的绝望越发浓烈了。 柳明月? 魏沅箬一眼便认出了她。 她想起了上辈子柳明月的遭遇。 那是在大长公主赏梅宴的两日后发生的。 可这辈子,柳明月没有在长公主府落水,且那之后的两日,魏沅箬专门守在柳明月出事的小巷附近,也没有发生上辈子的事。 她以为,因为她重生阻止了柳明月在大长公主的遭遇,也就连带着上辈子的事也不会再发生。 可她没想到,仅仅只是延迟发生了而已。 今晚的事,比上辈子足足晚了有半月之久。 如果不是她今晚刚好出来去药房拿药,那柳明月不是还会遭遇上辈子的事? 魏沅箬脸色骤变,又庆幸又后怕,还有克制不住的怒火。 这些自诩尊贵的皇家人,干的尽是下三滥的下作勾当。 同时,也有几分有心无力的挫败感。 她以为自己重生就能掌握一切,可她差点连柳明月都救不了。 愤怒,不甘,在此时直冲她脑门。 “我劝你识相点,别再喊了,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你家崔大人也不会来救你。” 话音落下,跟着便是一阵狂妄猥琐的笑声。 “怪就怪你自己抢了不该抢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就是到了阎王爷面前告状,你也要找准告状的对象。” “兄弟们,赶紧上,等会儿要是遇上金吾卫巡逻被碰上,我们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大哥。” 随着这话音落下,那几个男人便如饿狼扑食一般,朝柳明月身上扑去。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魏沅箬故意提高了音量,吓得那群人 蓦地一慌,骤然停下动作。 回头,他们看到魏沅箬面露惊慌又强装镇定地站在巷子口看着他们,眼中的惧意却无法掩饰。 那群人惊慌过后,见出声的是个纤纤弱质女流,顿时松了口气,下一秒,眼底露出一丝凶光。 “小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别妨碍老子的事,赶紧滚!”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我会报官的。” 魏沅箬紧紧抓着衣摆,颤声道。 那群男人身后,柳明月已经认出了魏沅箬。 她拼命地摇头示意她快离开,可魏沅箬却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害怕地盯着那群人。 “你们……你们快放开那位姑娘,不然……不然我就报官了。” 魏沅箬继续害怕地警告道,声音抖得厉害。 引得那群男人不以为意地放肆大笑。 第139章 王妃她深藏不露 “小娘子,你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们连你一块上了。” “哈哈……哈哈~~” 魏沅箬依然不肯走,甚至吓出了哭腔,“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快点放人……” “大哥,别跟这臭娘们浪费时间了,要不连她一块办了得了。” 眼见着那群人上前去拽魏沅箬,柳明月眼中又怕又慌,可她四肢都被反绑着,无法动弹。 只用不停地摇着头,用眼神求着魏沅箬快跑。 魏娘子已经帮过她很多了,甚至为了她几次得罪大长公主,她不能再害了她。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魏沅箬一边尖叫,一边往柳明月的方向跑来。 手里不知道何时攥着一把尖锐的金簪,眼见着那群人靠她越来越近,她忽地笑了一下。 “这么想死啊?” 那几人因魏沅箬这陡然变化的表情微微一顿,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热,甚至连一点痛感都没有察觉到,身形便开始摇摇欲坠。 魏沅箬出手的动作太快,快到只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面对她的那四个人脖子上就多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另外几个察觉到不对,刚要过来查看,就听到魏沅箬惊恐的喊声—— “救命啊,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她手上看似胡乱挥舞着,可愣是没能沾到魏沅箬一片衣角,就已经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盯着魏沅箬,缓缓倒下。 魏沅箬一边挥舞着金簪子,一边哭喊着别过来,又快步朝柳明月靠近。 此时的魏沅箬,满脸都是那几个男人脖子上溅出的血渍。 她发髻凌乱,衣服上也沾满了血。 她将柳明月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又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子。 “魏娘子……” “快走……” 魏沅箬拉着柳明月的手,飞快地跑出巷子。 一路上跌跌撞撞,慌不择路,柳明月早已经吓得腿软,可这会儿也丝毫不敢停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会连累了魏沅箬。 而魏沅箬表面上看着是慌不择路,实则带着柳明月正往自己家中的方向跑去。 “箬箬。” 就在这时,一道竭力克制着慌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魏沅箬心中一沉,蓦地收住脚步,眼底划过一抹心虚。 紧跟着,她缓缓转过身来,眼底的心虚已经被恐惧和慌乱所占据,甚至在看到萧胤的时候,委屈地嘴角一瘪,害怕的眼泪,涌出眼眶。 “王……王爷。” 萧胤一怔,看到魏沅箬在自己面前落泪,心头瞬间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朝她伸出双手,“过来。” 魏沅箬颤抖着双唇走向他,下一秒,扑到他怀里放声出声,“呜~王爷,吓死我了!” 突然被魏沅箬抱了个满怀,鼻尖传来魏沅箬发间的清香,萧胤坐在轮椅上的身子猛然一僵。 原本朝她伸开的手,缓缓落下,一手抱着她的身子,一手轻轻覆在她头顶上,柔声安慰着,“没事了。” 靠在他怀中的魏沅箬,虽然哭得大声,眼神却是一片清明。 耳边,是萧胤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朵。 她怕被萧胤看出什么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此刻的心虚。 可感受着那落在自己发顶的手和那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魏沅箬的心底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柳明月站在原地,身子也颤抖得厉害,可她不便上前去打扰,只能哆嗦着身子站在一动不动。 魏沅箬心里记挂着柳明月,“哭”够了,便从萧胤怀里不好意思地退出来。 脸上、身上沾染的血污让她看上去可怜又狼狈。 萧胤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明月一眼,又看向魏沅箬,温声道: “先回去洗把脸。” 魏沅箬红着眼点了点头,快步来到柳明月身边,道: “崔夫人,你先去我家里,我派人去通知崔大人。” 柳明月看着魏沅箬,眼底是深深的感激,“魏娘子,谢谢你……谢谢你又救了我。” 这一刻,魏沅箬知道,如果她以后要让柳明月为她去死,她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柳明月是个重情义的女子,她今晚等于是豁出去了自己的一切,包括清白甚至是性命去救她,柳明月一定感动坏了。 魏沅箬心知自己在利用柳明月去卖崔钰的人情。 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她豁出去一切救柳明月是事实,所以,她一点都不心虚。 “没事,既然被我碰上了,不论是谁我都会救的,崔夫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魏沅箬轻声宽慰。 回到自家院子,蒹葭白露二人见自家大小姐满身血污的样子都被吓得不轻。 “大小姐,您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多血啊?” “没事,出了一点小意外,你们赶紧去准备一些热水,我和崔夫人要清洗一番。” “哦……好,奴婢这就去。” 蒹葭二人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走了。 很快,热水便备好了。 “大小姐,崔夫人,热水备好了。” “好。” 魏沅箬亲自带着惊魂未定的柳明月去屋中清理身上的脏污。 院子里,萧胤一言不发地看着魏沅箬的背影,神色莫名。 半晌,他开口,“十一。” 黑暗中,一人骤然出现在他跟前,屈膝跪下,“王爷。” “巷子中那些人怎么死的?” 十一抬眸,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被王妃用金簪刺中脖颈,一击毙命。” 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每一个人。” 当时,他同王爷正要前往王妃家中,途中听到王妃的呼救声立即朝巷子这边赶来。 可根本不等他出手,他亲眼看到王妃拿着手中的簪子,看似在胡乱挥舞,可那几个男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轻易地死在了王妃手中。 如果说,一个被扎中脖子而死是凑巧,那么,将近十个人以那么快的速度死去,那就绝非偶然。 王妃她……有些深藏不露了。 又想起先前王妃委屈地趴在王爷怀中大哭地喊着自己吓死了的样子,十一看萧胤的眼神更复杂了 。 第140章 她哭了,她装的。 王爷,您好像入狼窝了。 萧胤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盯着魏沅箬房间的房间,沉默着一言不发。 半晌,听萧胤道: “今日之事,任何时候,不必再提。” 十一一脸的诧异,而后垂眸,“是。” “去吏部一趟,把今晚的事同崔钰说一声。”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道: “重点讲一讲王妃奋不顾身英勇救崔夫人的事迹。” 十一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再次应是,“属下告退。” 很快,十一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稍许,魏沅箬和柳明月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见萧胤还在院子里坐着,二人赶忙上前。 “王爷。” 萧胤点了点头。 视线在魏沅箬和柳明月二人脸上徘徊了一番。 经历了今晚的惊心动魄,柳明月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眼底是藏不住的后怕。 再看魏沅箬,她的表情同柳明月毫无二致,当然,她是装的。 萧胤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没有拆穿。 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但来日方长,他迟早会一点一点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万一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压下心头的思绪,他看向柳明月,道: “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崔大人了,崔夫人在此稍待一会儿。” 柳明月立刻行礼道谢,“多谢王爷。” 萧胤淡淡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魏沅箬,唇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声问道: “可是吓着了?” 魏沅箬本能地就要摇头,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后怕地拍了拍心口,道: “嗯,吓死了,幸好遇上了王爷您,不然的话,我真怕他们会追来。” 呵!追来? 他们的鬼魂吗? 萧胤没好气地瞥了魏沅箬一眼,心中又无奈又好笑。 崔钰来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吏部跑到魏沅箬的院子。 他出现的时候,发髻散乱,呼吸急促,衣服上还有些脏污,显然是跑来的途中摔了不下十次。 那双执笔的手,此刻擦出了几道血痕,眼底满是慌乱和担忧。 在看到柳明月安然无恙地坐在院子里时,崔钰悬着的那口气才猛然一松,噙在眼底的泪意终是落了下来。 “夫君。” 柳明月快速起身,朝崔钰跑过去。 “娘子。” 崔钰拖着摔疼的腿,快步上前将柳明月揽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紧紧抱在怀中,一刻都不敢放松。 甚至都没注意到此刻院子里还有摄政王在场,只颤抖着嗓音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和惊惶,倒是比柳明月还要害怕。 费了好大的功夫,柳明月才安抚住崔钰,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夫君,今晚多亏了魏娘子,不然的话,恐怕我……” 来之前,十一已经按照萧胤的吩咐,把今晚的事仔仔细细地跟崔钰说了一遍,还用自己仅有的那点文化水平和辞藻积累,添油加醋一般将魏沅箬勇救崔夫人的事迹跟崔钰说了一番。 崔钰来到魏沅箬跟前,作揖深深一拜,“魏娘子对崔某夫妻大恩,崔某无以为报,他日若有用到崔某的地方,崔某定万死不辞。” 魏沅箬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暗喜,一脸正色地对崔钰道: “崔大人言重了,只是碰巧被我碰上了而已。” 崔钰摇头,“若是换成别人,遇上今晚这等事,定然不会同魏娘子这般舍命救我娘子。” 魏沅箬假模假样地自谦了一番后,受了崔钰的感激。 跟魏沅箬道谢完,崔钰才来到萧胤跟前,“臣参见王爷。” “免礼。” 萧胤淡淡地抬了抬手,想到魏沅箬盯崔钰跟盯猎物一般,萧胤虽然有些吃味,但还是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今晚之事,有一便有二,若是崔大人有需要,本王可借几人给你。”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崔钰是聪明人,听得明白。 萧胤是摄政王,主动提出借人给他,借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言下之意,如果他崔钰受了萧胤的情,那便是站到了摄政王这条船上。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他不是看不明白。 朝中两派势力掺杂,摄政王虽病入膏肓,可手中的权势依然让皇帝夜不能安睡。 早在先帝在位时,就有传出先帝之所以一直不立太子,就是有意传位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萧胤。 萧胤作为太祖皇帝的嫡幼子,又深得先帝信任,他真要上位,也是名正言顺的。 也是因为这样的传言在,如今年轻的瑞文帝虽坐在龙椅上,可又哪里坐得安稳。 哪怕摄政王早就开始放权,帝王多疑,依然不肯放过他。 否则,摄政王如今也不会坐在轮椅上了。 皇帝把他逼急了,他兴许迟早会反。 崔钰从小就立志报效国家,报效朝廷,不参与党争,只作忠于皇帝的纯臣。 可一次又一次的危难让他看明白了,他老老实实做纯臣,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放过他的妻。 如果只有成为万人唾骂、千刀万剐的奸臣才能护住他妻儿的话,他不在乎做一番选择。 更何况,站在摄政王这边,还没到万人唾骂的地步。 几乎是在一瞬间,崔钰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在萧胤面前跪了下来,“多谢王爷。” 他接受了萧胤的示好,等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魏沅箬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看到了崔钰眼底的杀气,跟上辈子在乱葬岗看到时的那个眼神重叠了。 她知道,今晚的事,崔钰肯定猜到是出自谁手。 崔钰这把锋利的刀,她也可以慢慢用起来了。 而这辈子有萧胤的托举,崔钰走上权臣的路只会更顺利。 崔钰带着柳明月离开之后,萧胤看向魏沅箬,问道: “满意了?” 魏沅箬一愣,“什么?” “本王将崔钰纳入麾下,你可还满意?” 魏沅箬:“……” 什么叫她满不满意? 她是在为了他招兵买马好不? 魏沅箬心中暗自撇嘴,嘴上却道: “王爷能拥有一员猛将,妾身替王爷感到高兴。” 第141章 王爷他,好骚啊~ 萧胤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也没拆穿她的言不由衷,道: “本王只是好奇,你为何这般相信崔钰?” 魏沅箬定了定神,想起上辈子凭一己之力往上爬的崔钰,敛眸道: “王爷请信我,崔钰之能,如今朝中无能人敌。” “哦?” 萧胤目光森森地望着她,“你当本王的面这般夸他,就不怕本王生气?” 魏沅箬一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胤的表情,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他是否在生气,便按照之前哄客户的心态,对萧胤道: “王爷真会说笑,您是我未来夫君,在我心中,夫君自然是最好的,崔大人是我想为夫君招的贤臣,崔大人好了,王爷便能更好,王爷好了,我心中就踏实了,王爷何必拿自己跟他人相比?” 魏沅箬专门挑好听的话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谁不喜欢听好话。 许是“夫君”两个字取悦到了萧胤,又或者是那句“在我心中,夫君是最好的”,完美击中了萧胤的心巴上。 萧胤嘴角不自觉地扯开一抹笑,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 “别以为拍本王的马屁,本王就不跟你计较。” 话虽这么说,但魏沅箬看得出来,自己又一次成功地将萧胤给哄好了。 原来,萧胤这么好哄。 果然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和哥哥的人,随便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好。 魏沅箬陡然想到,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他才五岁,孝懿仁皇后薨逝时他才八岁。 把他当亲儿子带大的先帝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驾崩了。 十几岁的他,骤然扛起偌大的江山,为了年幼的侄子力排众议,从腥风血雨中为侄子杀出一条血路扶他上位。 换来的又是侄子的防备和算计,到如今被病痛折磨,生死未知。 想到这,魏沅箬看着面前脸上依然没有多少血色的萧胤,禁不住有些心疼。 萧胤看着她陡然变得温柔和怜惜的眼神,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红着耳尖,道:“你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魏沅箬没有回避,而是在萧胤面前蹲下,手,握住萧胤冰凉的指尖,仰头看他,道: “王爷,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萧胤怔住,完全没有想到魏沅箬会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被她握在掌心的指尖,微微抖动,面上却强装作十分镇定。 他一直都知道,魏沅箬找上他,单纯只是为了利益,为了合作,不跟他讲感情。 她一直都很清醒。 从她不惜以命相搏为他招揽崔钰,他就看得出来,她的目的清醒又明确。 他要利用他扶持崔钰,对抗背后有皇帝撑腰的裴烨。 他还记得她告诉他,她与他合作的唯一一个目的,就是要让裴烨生不如死。 不得不承认,她如此费尽心思地报复裴烨,他心中是吃味的。 因为在意,才会痛恨,才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去报复。 他知道她很清醒,他也一再告诉自己,只要她在他身边便好,合作也好,利用也罢。 可此刻,她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时间,他却分不清她是虚情假意,还是突如其来的真心。 更可笑的是,即便知道她是虚情假意,他依然不争气地为她这句话而心生触动。 魏沅箬见萧胤不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 “王爷,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萧胤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又有些动容。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碰触她柔软的发顶,许久,缓缓开口: “承钧。” 魏沅箬一愣,“嗯?” “承钧。萧承钧,我的字。” 承钧,意为承担起整个家族赋予的极为重要的责任。 尊贵,稳重,可见为他取字的人对他寄予的厚望。 承钧,承钧…… 魏沅箬心中细细品着这个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喊不出口,感觉十分别扭。 “这……不太好吧?您是王爷,身份贵重,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 萧胤反手将她的手裹在手中, 低眉深深地望进她漂亮的瞳仁之中,道: “你我即将是夫妻,理该喊我名字。” 深夜的月色下,萧胤的声音清晰,低沉又好听。 被朦胧的月色笼罩,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惑得魏沅箬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心思点了点头,“好。” “那先唤一声我听听。” 萧胤压着的低笑声传入她耳边,愣是闹得魏沅箬红了脸。 她白了他一眼,将手从他手中抽出,站起身来,道: “王爷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面对魏沅箬的嘲笑,萧胤却是不以为然地往轮椅靠背上随意一靠,道: “夫妻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本王对着自己王妃,为何要正经?” 魏沅箬:“……” 好有道理,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黑暗中躲着的十一:王爷他,好骚啊~ 魏沅箬骚不过萧胤,便轻咳了一声,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 “原本我今晚是要去仁医堂那边给王爷取一味药材,只是这会儿被耽搁了,今晚不能替王爷治疗了,王爷不若先回去,明日我再替王爷诊治?” 这段日子,经过魏沅箬的数次施针后,萧胤体内的毒虽然没有被清除,但却被封住了毒素流通的通道。 受堵的心脉也被打开,因而萧胤并没有像从前那般难受到夜不能寐。 听魏沅箬说今晚不能给他施针,他也并不显得有多失望和急躁,反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无妨。” 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笑盈盈地看着魏沅箬,“既然不能施针,那便换种方式给本王治一治这心病。”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 魏沅箬却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听他这么说,便解释道: “之前的几次施针已经将王爷体内萎缩的筋脉全部打开,今晚缺的这味药,是用来修复那些受损的筋脉用的,没有那味药,换个方式也治不了呀。” 萧胤看着魏沅箬一本正经的解释,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142章 侯爷现在的脸疼不疼? 他拉过魏沅箬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道: “这病只有唯一的药能治。” 魏沅箬:“???” 她疑惑地看着萧胤,看着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里渐渐生出几分防备。 总觉得这厮不安好心。 “每次一见到王妃,本王就紧张得心慌慌,得王妃治一治才能好。” 魏沅箬:“……”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谣言,说摄政王寡言少语,冷酷疏离的? 她看他话多得很。 她眯起眼,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胤,那眼神,让原本还心安理得的萧胤,此刻眼底染了几分心虚和不自在。 “王爷。” 魏沅箬唤了他一句。 “嗯?” “今天下午我们分开后,你不会找了个狗头军师教你如何调戏良家妇女吧?” 魏沅箬的话,让萧胤嘴角不自然的笑容蓦地一僵,随后蹙起眉否认道: “这怎么能叫调戏?本王是在跟王妃培养感情。”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在萧胤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的时候,她又道: “你没否认前半句,那就是真的找了狗头军师了?” 问话的同时,她又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萧胤身边有哪位狗头军师把他教得这么不正经。 萧胤闻言,立即矢口否认,“本王都二十五了,培养感情这种事,还需要跟别人学?” ”哦?” 魏沅箬眉毛一挑,眼底淌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所以,王爷是靠二十五年的经验积攒起来的?” 萧胤:“……” 看着魏沅箬眼底噙着的笑意,萧胤终究还是认输一般泄了气,“本王说不过你。” 话虽这么说,他并没有松开魏沅箬的手,反而又重了几分,道: “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努力学的。” 魏沅箬刚想问他要怎么学,便想起下午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说要努力在她身上攒经验的话,便立即收了声。 生怕这位被狗头军师教得不太正经的摄政王又会说出什么骚话来。 翌日。 魏沅箬醒得有些晚。 昨天萧胤在她这边待到大半夜才不情不愿地离开,等他离开后,魏沅箬才回到屋里准备睡下。 可明明已经夜深,她却丝毫没有睡意,脑海里全是这一天跟萧胤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闭上眼,便是萧胤噙着笑意,眉眼温柔地跟她说话时的样子。 她听他喊她“箬箬”,喊她“王妃”,感受着他握住她的手时,薄茧刮过她手心时那一瞬凌乱的心跳。 她一直坚定地告诉自己,她跟萧胤之间只谈利益,不谈感情,可她隐隐地感觉到,有些原本笃定的事,却在无意之中正一点一点地失控…… 萧胤,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人,她怕自己也难以逃出萧胤的掌心。 她心中有希冀,也有忐忑。 就这么辗转反侧了一夜,才堪堪睡着,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上到了半空中了。 蒹葭小心地推开门进来,见她茫然地坐在床上发呆,上前道: “大小姐,昨夜是不是睡得不太好,奴婢看您没什么精神。” “哦,是吗?” 她缓缓回过神,压下心头那扰了自己一夜的思绪,道: “昨晚喝了店里新送来的茶,失眠了。” 她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跟着,下了床,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临近年关,她手底下的铺子,庄子,酒楼的管事都陆陆续续地将账目送过来给她,年前估计会忙上一阵子。 如果钦天监选的大婚日子比较赶的话,她会有的忙。 这样想着,魏沅箬又吩咐白露,道:“把这几日下面送过来的全部账本都搬到院子里去。” “是。” 虽然这几日都有一段时间的下雪,但每天都会出太阳。 自从不用操持侯府那一大家子,她空闲了许多,也喜欢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处理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一下一下的,又重又急。 魏沅箬蹙起眉,眼底尽是思绪被打断的不悦。 “谁呀!” 蒹葭快步走过去开门,眼底也盈满了不悦之色。 “怎么回事,敲这么……” 蒹葭不悦的话到了嘴边,停了下来,原本不满的眼神里此刻添了几分防备。 “安平侯?你来做什么?” 蒹葭提高了音量,从前将裴烨当姑爷看,蒹葭面对他的时候还算客气。 裴烨站在门外,乍然看到蒹葭眼神中的厌恶和防备之色,他原本就烦躁的眼底,多了几分怒意。 “大胆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用这样的态度跟本侯说话?!” 蒹葭:“……” 对着裴烨,她直接很不客气地翻个了白眼。 “侯爷,奴婢是魏家的奴婢,可不是你裴家的,从前你是姑爷,奴婢对你该尊重,但现在,我家姑爷可不是你。” 说到这,蒹葭像是故意刺激裴烨一般,道: “侯爷应该听说了吧,皇上给我家大小姐赐了婚,我家姑爷现在是摄政王,那门第,可比你侯府高多了吧?” 果然,蒹葭这话一出,裴烨霎时脸色变得铁青,猩红的双眼染上一片狰狞之色。 “侯爷当初口口声声说我们大小姐离了你们侯府就只能是个低贱的商户,不知道侯爷现在的脸疼不疼?哦,对了……” 大概是想到从前自家大小姐在侯府里受的那些窝囊气,蒹葭恨不得这一刻一股脑对着裴烨发泄出来。 她嘴角一弯,眼神中尽是得意和 挑衅,“以后侯爷看到我们大小姐,要学会行礼,切不可如从前那般不知好歹,失了礼数,惹了笑话。” “你……放肆!” 本就因为白日里那道赐婚圣旨而心头愤懑憋屈的裴烨,见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对他这般冷嘲热讽,顿时恼羞成怒。 他扬起手就要往蒹葭的脸上招呼过去。 下一秒,他忽觉手腕上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砸在他的腕骨上,让他觉得又麻又疼。 落下的手掌也失了力道,偏了方向,没有落在蒹葭脸上。 他又气又恼,眼中怒火暴增。 再看刚才被砸到的手腕处,原本干净的袖口,此时染了点点墨汁,像是一个专门羞辱他的污点一般,又脏又难看。 第143章 求你,不要嫁给摄政王 裴烨脸色铁青,腕间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只一下一下地提醒着他刚才的耻辱。 “安平侯好大的威风,跑到我家来打我的人?” 魏沅箬凌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裴烨心头一痛,抬着猩红的双眼朝门内望去,见魏沅箬正在院子里的一张圆桌前坐着。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碟又一碟做工精致的吃食,还有一大摞账本。 而原本应该放在笔架上的毛笔,此刻却消失不见,只有砚台上用了一半的墨汁孤单单地留在那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脏污染黑的袖子,这才看到掉落在他脚边的那只毛笔。 此刻,毛笔落地时溅起的黑汁将他的裙摆弄脏了好几处。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砸到他手腕上的东西,竟是眼前这只不足为惧的毛笔。 他看着魏沅箬一步步起身,一步步朝门口走来,他眼中的猩红越发明显了。 “沅箬,你真的……要嫁给摄政王?”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双唇在剧烈打颤着,心头仿佛被生生挖空了一块一般,酸涩和痛楚不停地往他心口灌进去。 眼底,是藏不住的悲伤和深情,看得魏沅箬直皱眉。 她不明白,两人之间都撕破脸了,他还在这装模作样干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他再像以前那样装一装,她就又会对他心软不成? 她没回答裴烨的问题,而是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立着的那块写着“裴氏一家不得入内”的木牌子,道: “侯爷,好歹你也是个探花,这上面的字不会不认识吧?需要我找个夫子教你好好认一认这几个字吗?” 面对眼前的魏沅箬,裴烨没有了跟她争锋相对的心思,那种已经彻底要失去魏沅箬的恐惧,此刻占据着他整个胸腔。 “箬箬……” “或者侯爷已经决定跟我姓了?” 魏沅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和嫌恶的弧度,道: “不过,侯爷应该知道,我不需要白眼狼当儿子,侯爷还是别费心了。” 说完,她不再看裴烨,而是对蒹葭道: “把安平侯打出去。” “箬箬!” 见自己从魏沅箬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从前的深情和体贴,裴烨心中大恸,在魏沅箬转身的瞬间,紧紧拽住她的衣袖。 “箬箬,我知道你气我违背了当初许给你的承诺,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但是箬箬,你不要因为跟我赌气就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不想你后悔。” 魏沅箬:“……” 她想,这一刻,她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万万没想到都这样了,裴烨还这么自以为是,觉得她嫁给萧胤是为了气他? 不,不,不。 我家萧胤不是为了气你,而是为了让你死! 魏沅箬冷眼看着裴烨那满脸的痛色,像蒹葭那般,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我是随便找个人嫁了?你的意思是,堂堂摄政王还不如你一个破落侯爷?” 她眼底明晃晃的嘲讽刺痛着裴烨的双眼。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抓着她袖子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眼神中满是哀求之色—— “箬箬,只要你开口,我就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你不要嫁给摄政王,我……我答应你,只要你回侯府,我不介意你抛头露面去外面做生意,也不让昭儿再接触李静姝,还有……还有母亲,她也不会再喊你去立规矩,箬箬,我……” 越说越离谱。 魏沅箬再也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你是不是听不懂人吗?” 她无视裴烨眼中的慌乱和迷茫,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暴怒,道: “裴烨,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即将要嫁的人是摄政王,我会是摄政王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我的婆母是孝懿仁皇后,我跟摄政王还会有别的孩子,听懂了吗?” 裴烨当然听懂了。 他提出来的条件,根本吸引不了魏沅箬。 侯夫人怎么跟摄政王妃比? 裴昭一个白眼狼儿子,她早就不需要了,她还会有别的儿子,将来会是摄政王世子。 至于婆婆…… 孝懿仁皇后早已故去,她根本不用担心被立规矩。 一个侯府刻薄无礼的老夫人,怎么配跟贤名远播,受天下人敬重的孝懿仁皇后相提并论。 他的每一个自以为为魏沅箬好的条件,在魏沅箬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裴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这么好的夫君不要,要你这个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无情无义的前夫?” 魏沅箬这句话,扎心又决绝。 裴烨越是认清其中的差距,眼底就越绝望。 他知道,一旦魏沅箬真的跟摄政王成了亲,他就真的永远地,彻底地,失去魏沅箬了。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我后悔了,箬箬,我后悔了……” 他不该那么轻易就和离,不该任由母亲教唆昭儿,让沅箬同自己的亲儿子都离了心,让他仅剩的那点机会都不再有。 他太自信,自信一介无权无势的商户女舍不得离开侯府,离开他。 他设想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魏沅箬会这么干脆果断地同他和离,那么干脆果断地连儿子都说扔下就扔下。 她说,她以后还有别的儿子,跟摄政王的儿子,而不是他的。 裴烨心中又痛又慌,抓着魏沅箬衣摆不肯松手,“我不要李静姝了,我去求皇上,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好不好,箬箬,我只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一个一心一意往上爬的心机男,现在却告诉她,自己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或许真会被他故作深情的行为打动。 只可惜,他们之间,现在隔着的是被灭门,被算计的血海深仇! 他裴烨,这辈子只能是她魏沅箬的仇人。 她冷眼看着裴烨,提醒他道: “求皇上收回圣旨?裴烨,你是不是觉得侯府那几口人的脑袋还不够砍?” 她本意是想让裴烨别在她面前发疯,赶紧滚,可这话落在裴烨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第144章 萧胤能护你到几时 见他原本黯淡的眼底骤然一亮,又哭又笑地看着魏沅箬,道: “箬箬,你是在关心我,对吗?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放不下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不对?” 魏沅箬:“……” 此刻的她,恨不得给自己甩两耳光! 为什么要多余说那两句话,非要让裴烨这贱人恶心一下自己才舒服是吗? “裴烨,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自己要找死只管去,但别连累我,我的人生还很漫长,不想浪费在你们裴家一家垃圾身上。” 裴烨满眼的愕然,红着眼看着魏沅箬,双唇颤抖:“箬箬……” “滚!” 魏沅箬不耐烦地低吼。 可此时的裴烨却像是疯了一般,他看着魏沅箬决绝的面庞,忽地,自嘲了一声,道: “你恨我背信弃义,你就这么肯定他萧胤就不会背叛你,你就这么肯定他萧胤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人?” 许是被打击得不轻,裴烨竟然敢直呼萧胤的名字。 见魏沅箬眉头蹙起,脸色难看,裴烨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继续道: “箬箬,我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的心思,连我都经不起诱惑,萧胤是谁?他是摄政王,他身边的诱惑更多,爱慕他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你真的应付得过来吗?总有一天,萧胤也会像我一样无情无义,你如今仗着有萧胤撑腰可以肆无忌惮地报复我,可到了那一天,又有谁给你撑腰,让你去报复萧胤?!” 说着,他突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箬箬,男人都一样,你怎么就不认为,高攀上萧胤,你是在与虎谋皮,玩火自焚?” 魏沅箬阴沉着脸,看着裴烨一言不发。 他以为他说的这些问题,她没考虑过? 她没跟裴烨争辩这其中的打算,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这些不用你来担心,我跟萧胤的关系,比跟你牢固。” 说完,她转身往院子里走。 可她这句话,却让裴烨心中的不甘和嫉妒直接吞没了他的理智,他在她背后急躁地开口道: “他就是一个中毒快死的瘸子,他能护你到什么时候?等他一死,你也不过是……” 啪—— 啪—— 两巴掌毫不留情地在裴烨的脸上落下,魏沅箬丝毫没有留半点力气,直接将裴烨的脸打得高高肿起。 裴烨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愕然地看着魏沅箬脸上凌冽的模样,原本失去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回转。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却再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去冒犯萧胤。 “裴烨,再让我听到你说他半个字不好,我一定让你这辈子张不了口。” 她眼中的寒气和狠厉让裴烨心惊的同时,又倍感心痛。 从前,她也是这般无所顾忌地维护自己,可现在,她又站在自己面前,维护着另一个男人。 而她眼中的狠厉和杀气让他明白,魏沅箬刚才的那句话,不是在威胁他,而是警告。 仿佛他这会儿只要再多说萧胤一句不好,她真的会让他变成哑巴。 “你……你真的为了别的男人这样……这样对我?” 哪怕在这个时候,裴烨依然不死心地这般问道。 回应他的,是魏沅箬无比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神:“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魏沅箬的未婚夫!裴烨,看看清楚,如今的你,在我眼中算个什么东西!” 丢下这句话,她不顾裴烨猩红的眸子里溢出来的震惊和受伤,厉声道: “蒹葭,找几个人把安平侯打出去。” “是!” 蒹葭眼神发亮,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当初,大小姐让她专门让她高价去雇佣一些会武的女子当护卫,本是为了防安平侯一家子不要脸地霸占大小姐的嫁妆。 如今,大小姐顺利和离,那几位姑娘除了日常护卫院子的安全之外,正闲得无聊,今日终于有人能让她们施展拳脚了。 魏沅箬回到院子里继续看账本,而院子外的裴烨像是跟她杠上了一般,愣是不走。 就这么红着眼倔强地看着魏沅箬,被人一脚踹在地上,他也无动于衷。 甚至固执到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似乎是在等魏沅箬心软,等她过去将他扶起,可由始至终,魏沅箬都没有往他那边看过一个眼神,脸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在看一出戏而已。 “呸!晦气!别再来打扰我们大小姐!” 怕真把人给打坏了给魏沅箬徒增麻烦,见差不多了,蒹葭让人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一般的男人,蒹葭把几人喊进屋,刚准备关门,不知道在暗处躲了多久的裴昭冲了出来。 “葭姨。” 裴昭哄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蒹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蒹葭关门的动作一顿。 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因而,比起魏沅箬,蒹葭在面对裴昭的时候,总还是存了几分柔软。 毕竟,这个孩子刚一出生,是她第一个从稳婆手上接过来的。 可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喊她贱婢的时候,她也会心寒,可心软还是占据更多。 这会儿,听得他喊自己葭姨,蒹葭关门的动作愣是没办法继续。 她拧着眉,抿了抿唇,为难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院子里翻看着账本始终没有抬眼的魏沅箬,沉吟两秒后,道: “昭少爷,赶紧扶着你父亲离开吧,大小姐不想要再见到你们。” 蒹葭话音落下,裴昭的脸色便骤然变得煞白,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裴昭的长相几乎继承了裴烨和魏沅箬全部的优点,是个极为漂亮的孩子。 现在这么一落泪,便看得蒹葭的心又没办法狠下来。 但她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便是不能替大小姐自作主张。 因而,即使她对裴昭再心软,大小姐没开口之前,她是绝不会放裴昭跑到大小姐面前来的。 裴昭虽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但他很聪明,甚至比同龄人的思想更成熟。 不然,他不会因为李静姝的门庭比自己的母亲更高,就可以为了讨好李静姝肆意羞辱自己的母亲。 第145章 心比当了十年的刽子手还硬 因此,那道赐婚圣旨意味着什么他也很清楚。 她的娘亲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再也不要爹爹了,也不要他了。 裴昭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甚至都顾不上此时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父亲,只红着眼眶,对着蒹葭不停地掉眼泪。 “葭姨,您让我见一见娘亲好不好,昭儿真的知道错了,昭儿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 他听到刚才娘亲说以后她会有别的孩子,他再也不是娘亲唯一的儿子了。 娘亲会像从前疼爱他一样疼爱别的孩子。 裴昭越想越害怕,眼泪也掉得越来越凶。 蒹葭心中的不忍越来越浓烈,她拧着眉,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 “大小姐……” 裴昭在外面的哭声,魏沅箬不是没听到,她也猜到蒹葭会对那个白眼狼心生不忍。 这傻丫头啊,要是她知道自己上辈子仅仅只是因为给她拿了点吃的就被裴昭那个畜生活活打死的话,她还会不会对她心软。 魏沅箬无法怪蒹葭来替裴昭求情,只是放下毛笔,无奈地看着她,道: “蒹葭,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 蒹葭自然是记得的,因而,听魏沅箬这么问,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明白魏沅箬的意思。 “可是……大小姐,昭儿他还小,兴许他……只是不懂事而已,现在他知道错了……” 魏沅箬淡淡地摇了摇头,上辈子的她,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昭儿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只是被李氏和裴烨教坏了而已。 可是后来,她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裴烨和李氏教坏了裴昭,而是他骨子里跟裴烨是一样冷血自私的人。 一个人再不懂事,也不会残忍到算计自己的亲生母亲断了腿,也不会狠心到会活活将一个从小爱她护她的母亲的身边人活活打死,仅仅只是因为一口吃的。 裴昭这个人,是天生的恶,只是如今被这张幼稚的皮给蒙上了一层无辜罢了。 “蒹葭,裴昭就是我跟你说的东郭先生的狼崽子,养不熟的,你今天对他心软,明日他就能对着你的脖子狠狠咬一口, 他是我生的,我比你了解他。” 蒹葭脸色微变,张了张嘴,看了一眼门口眼神希冀的裴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或许裴昭真如大小姐所说的那样是个狠毒的狼崽子,可他这张脸太容易欺骗人,让她实在没办法狠下心肠。 “蒹葭,你看着好了,他不是知错了,他只是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对他不利,才会千方百计跑来认错。” 魏沅箬看出了蒹葭眼底的犹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让他过来吧,我来跟他说。” 蒹葭以为魏沅箬总归是心软了,眼神一亮,“是。” 她快步出了院子,来到裴昭跟前,道: ”昭少爷,大小姐让你进去,你记住,好好说话,不要再惹她生气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葭姨。“ 裴昭乖巧地点了点头,快步跨进了院子,看向坐在院子里正喝着茶的魏沅箬,快步朝她跑去。 ”娘……娘亲。“ 他在魏沅箬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轻声唤了她一声。 魏沅箬看了他一眼,没出声,继续喝着茶。 裴昭到底年纪小,没那么大的耐性,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朝魏沅箬靠近几分。 “娘亲。” 他试探着扯了一下魏沅箬的衣袖,模样显得十分乖巧。 见魏沅箬没有甩开他,也没露出半点厌恶的神色,便壮着胆子,轻声问道: “娘亲,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您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对吗?” 魏沅箬这才正视他,在他希冀又不安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果然,她看到裴昭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可到底年纪小,他没能将这种情绪藏住。 原本她说自己跟萧胤会有孩子,只是为了打发裴烨,不想再听到他拿裴昭来道德绑架自己,可没想到让裴昭听进去了,还试探着来跟她求证。 “我以后会是别人的娘亲,希望你别再喊我娘亲了,我听着不高兴。” 魏沅箬继续冷着脸道。 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裴昭垂在身侧的那紧紧攥住的拳头上,眼底染上一丝冷笑。 “可……可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是您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您真的狠心不要我吗?” 裴昭不死心地又问道。 魏沅箬笑了,眼底,脸上,满是嘲讽,“原来你知道你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裴昭?那你为何那样恨我,那样羞辱我去讨好李静姝呢?” 她重生回来后,一心想着跟这对父子撇清关系,从来没有当面问过裴昭这个问题。 这会儿,她问出口时,裴昭却沉默了。 他抿着唇,张了张嘴不敢做声。 都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其实他很清楚那些话会让母亲伤心,让母亲生气,只是他之前有恃无恐,所以不在乎罢了。 现在知道自己处境变得艰难了,他便又开始来讨好她这个从前被他瞧不上的母亲了。 瞧,他很聪明,什么都懂。 “是因为认了李静姝当母亲,你的外公就是李尚书,而不是江南那个低贱的商户老头,是吧?” 魏沅箬直接将他的答案说了出来。 裴昭脸色发白,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否认,“不……不是的,娘亲,孩儿之前还小,不懂事,所以才听了祖母的话,说一些让您伤心的话,孩儿以后不会了,孩儿真的舍不得娘亲。” 说着,他抽噎了几下,红着眼眶对着她,继续道: “自从娘亲离开后,孩儿才知道娘亲对孩儿有多好,孩儿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孩儿真的很舍不得娘亲,娘亲,您回来好不好?” 说着,通红的眼眶里,热泪一滴一滴滚落,看着着实让人觉得可怜。 就如她之前说的,裴昭像极了他的父亲裴烨,很清楚地知道该用哪一面示人会让人心生怜悯。 可如今的魏沅箬,心比当了十年的刽子手还硬,对裴昭实在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 第146章 小小年纪功利心这么强 她也没揭穿裴昭这点小心思,只叹了口气,道: “你是怕我不回去,你就要当李静姝的儿子,成为庶子是吗?” 裴昭下意识地又要摇头否认,魏沅箬却抬手阻止了他,继续道: “其实你不用担心,李静姝好歹是尚书大人的女儿,你父亲也在为皇上做事,等他立了功,皇上气消了,李静姝就会被扶正,到时候,你依然是侯夫人的嫡子,以后的侯府世子,你的外祖是堂堂兵部尚书,有他在官场上,不论你父亲还是你,以后都前途无量。”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昭的表情,果然,他犹豫了。 魏沅箬心底冷笑。 她果然没看错他,跟裴烨一样自私自利,只要遇到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他就会左右摇摆。 她继续诱惑他,道: “李静姝要是看到你现在动不动就来找我求我原谅,让我回去抢她侯夫人的位子,你猜她以后还会对你好吗?” 她看到裴昭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裴昭,既然你真的这么舍不得我,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你可以离开侯府,以后跟着我生活。” 听到“离开侯府”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看到裴昭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她假装没看到,继续道: “但有些事,你得知道,一旦离开侯府,你就再也不是侯爷的儿子,以后侯府世子也没你的份,而摄政王世子更加没你的份, 你以后只是一个借住在摄政王府的孩子,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买什么,都得经过摄政王同意。” 裴昭的脸色听到这里已经明显不太好看了,下一秒,他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 ”可娘亲你有这么多嫁妆,难道就没孩儿的份了?!”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着急,他赶忙闭上嘴,又小心翼翼地觑了魏沅箬一眼。 魏沅箬冷笑了一声,继续道: “说到嫁妆,为了配上摄政王妃这个身份,我已经决定把我手中所有的财产都送给摄政王了,以后,我的钱都在摄政王名下,我要钱也得问他,所以……你跟我可以,但我顶多只能给你吃饱穿暖,别的……就没了。“ 裴昭听完魏沅箬这话,整个人都呆愣在了那里。 他尽管才五岁,可娘亲非常有钱这件事他也很清楚。 有娘亲在,他从来不用考虑钱财的问题,可娘亲离开后,侯府的日子跟从前简直天差地别,他才渐渐忆起了娘亲的好。 可现在,娘亲不但让他离开侯府,还要让他去摄政王府寄人篱下,甚至连花钱都不自由。 这怎么可以? 他以后是要当侯世子,再当侯爷的,怎么可能去当摄政王府寄人篱下的孩子。 裴昭一想到以后要过那种日子,他便胆颤心惊,哪里还记得自己这次来是求娘亲回心转意的。 ”你现在考虑好了吗?若是考虑好了,我这就陪你回侯府收拾细软,跟你爹和祖母告个别。“ 魏沅箬笑盈盈地开口,伸手去拉裴昭的手,却见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被魏沅箬抓住带着他去侯府道别。 一旁的蒹葭虽然没开口,但整个过程中,裴昭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 此刻见裴昭像是躲瘟神一般躲着魏沅箬,她震惊又傻眼。 “娘亲,孩儿……孩儿回去先知会父亲一声,若是……若是父亲允许,孩儿就同娘亲离开。” 说完,不等魏沅箬开口,他丢下一句“孩儿告退”,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甚至,怕魏沅箬会拦下他一般,他跑得飞快,差点在院门口摔倒。 等到裴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魏沅箬才将视线投向一旁彻底傻眼的蒹葭,轻笑出声。 “看到了吗?那小畜生是养不熟的。” 此时的蒹葭一直盯着院门口,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她根本没有想过,裴昭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功利心竟然这么强。 小小年纪,因为大小姐这一番话就能在短时间内权衡利弊。 简直……简直太可怕了。 “他……他会去跟安平侯商量以后跟您生活吗?” 尽管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蒹葭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魏沅箬笑了,反问道:“你觉得呢?” 离开侯府,他跟侯府世子的位子无缘,将来跟侯爷的位子也无缘。 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不受宠的摄政王继子而放弃侯府世子的位子。 更何况,母亲庞大的嫁妆都要送给摄政王了,他的母亲,将来也只是一个看摄政王脸色才能生活的穷光蛋而已。 裴昭很聪明,知道该怎么选才会对他有利。 想起裴昭刚才的反应,,蒹葭一脸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失望又茫然。 她实在难以接受,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会有那样的心机。 如果……如果大小姐没有离开他,而是为了他忍气吞声待在侯府,受尽那一家子的磋磨,等裴昭长大了,他真的会理解大小姐受到的苦吗? 不,不会的。 裴昭一定会同他的父亲一样,继续磋磨大小姐。 一想到这个可能,蒹葭的背后便惊出一身冷汗。 她红着眼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魏沅箬,“幸好……幸好您离开了。” 魏沅箬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啊,幸好,幸好……” 这辈子,蒹葭只是想象一下都难以接受,可若是她知道上辈子她们都被间接死在裴昭手上,她又会难过成什么样? 魏沅箬想起上辈子,裴昭当着她的面乱棍打死蒹葭时,蒹葭那不敢置信又绝望的眼神,还有闭眼之前放不下她时的样子,她的心中便忍不住悲痛。 对裴昭父子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此时,被狠狠打了一顿的裴烨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站在院子外等着裴昭。 他心里还存着一个可笑的希望,裴昭作为他跟魏沅箬的儿子,她不会放任裴昭不管。 只要她放不下裴昭,他跟她之间就还有机会。 可裴昭进去没多久,他就看到裴昭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第147章 让儿子认别人当爹 见状,裴烨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原本生出的那点希望也彻底落空了。 他捂着被打得青紫的嘴角,艰难地拦在儿子面前,眼神带着希冀又忐忑地问道: “你娘亲跟你说了什么?” 裴昭看着裴烨,大概是真被魏沅箬给吓到了,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哇~~爹爹,娘亲说让我离开侯府,跟着她去摄政王府过日子,孩儿不想去,呜哇~~” 裴烨一怔,竟然出奇地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儿子,相反,听到裴昭这话的时候,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陷入沉默当中。 “爹爹,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不找娘亲了,静姝姨姨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裴昭拉着裴烨的手,不安地开口。 裴烨缓缓将目光投向他,眼神复杂, 半晌,道: “昭儿,既然你娘亲愿意,你不如……不如跟着她?” 裴昭闻言,瞬间收起了哭声,傻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爹,你也不要孩儿了吗?” “当然不是。” 裴烨立即道,“你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为何还要让孩儿跟着娘亲生活?” 裴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裴烨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裴昭的脑袋,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 如果沅箬真的愿意将昭儿带在身边,他们之间就还有牵扯,等萧胤一死,他再好好认个错,有昭儿这层关系在,沅箬迟早会心软。 大齐律,即便女子嫁入的是皇室宗亲,在经过皇帝同意之后,亦可改嫁。 到时候,只要他同皇上求一个恩典,沅箬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昭儿难道不想要娘亲了?” 裴烨问他。 裴昭沉默了,眼神中染了一丝犹豫。 “可是,孩儿不想去摄政王府寄人篱下,娘亲……娘亲还说,为了配得上摄政王,她要把自己全部的财产都送给摄政王,以后她想要花钱,也得经过摄政王的同意才行。” 裴昭将魏沅箬告诉自己的话说给裴烨听,语气中还染了几分愠色。 “祖母说,娘亲若是改嫁了,她的丈夫就是我的后爹,后爹不会对孩儿好的。” 说到这,他嘴巴一瘪,神情中流露出几分害怕,“孩儿若是跟着娘亲,摄政王不会对孩儿好的。” 裴烨脸色大变,裴昭后两句话他没听进去,只听到魏沅箬要把自己全部的家产都送给萧胤,瞬间震惊道: “什么?她把自己的财产全部给了摄政王!” 裴烨的音量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脸色越发难看了。 而他这样的反应,也把裴昭给吓得一大跳。 他害怕地点了点头,“娘亲是这么说的。” 裴烨没说话了,脸沉得滴水。 她……她怎么能这样。 当初侯府这么潦倒,她都没有想过把嫁妆充入公中,如今却甘愿将那么庞大的财产送给萧胤。 摄政王府那么多的财产,缺她那点钱吗? 裴烨越想脸色越难看。 他倒不是觊觎魏沅箬的财产,只是心中对她的行为很是失望。 魏沅箬这个举动,让裴烨觉得,自己跟她五年的夫妻感情,竟然远远比不过跟萧胤这么一点时间的关系。 “咳咳……咳咳……” 裴烨急火攻心,咳嗽了好几声后,突然呕出一大滩血,把裴昭吓得不轻。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呜~~~” 裴烨捂着被打疼的心口,手背缓缓擦去嘴角的血渍,视线,往魏沅箬的院子看了一眼,眼底里露出几分晦涩和落寞。 “爹爹没事,我们走吧。” 裴烨牵起裴昭的手,艰难地提步离开。 却在抬眼自己,撞见巷子口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某人。 裴烨脚步顿住,眼神复杂又难堪,最后,还是走上前去。 “王爷,霍小公爷。” 萧胤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嘴角显眼的淤青上。 裴烨注意到他的目光,神色难堪地挡了挡嘴角。 “安平侯来找本王的未婚妻做什么?” 萧胤开口, 语气森冷,眼神锐利又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昭儿想娘亲了,闹着要来找娘亲,臣便带他来了。” 裴烨答道,抬眸朝萧胤看了一眼,这话,像是故意挑衅萧胤一般。 “王爷也知道,臣同箬箬育有一子,即使她以后是王爷您的妻子,也改变不了昭儿是她儿子的事实,儿子来看望母亲,王爷应该不会怪罪吧?” 裴烨继续道,那明晃晃的挑衅似是想要故意挑起萧胤的怒火。 谁知,萧胤只是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道: “儿子看望母亲,理该如此,但本王怎么记得,这小崽子认侯府的姨娘当母亲了,他如今应该不是箬箬的儿子了。” 裴烨脸色微变,神色极为难看,硬着头皮辩解道: “小孩子不懂事罢了,自己的亲娘,他怎么会不认呢,即使孩子不懂事,箬箬作为母亲,也断然不会真的同孩子计较,王爷您说呢。” 萧胤也不生气,甚至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说着,他的视线朝裴烨身后躲着的裴昭扫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就吓得裴昭白了脸。 摄政王之于他来说,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只要箬箬愿意,本王也不介意多一个儿子。” 他嘴角笑容微勾,“儿子,以后欢迎来摄政王府……吃饭!” “儿子”两个字,让裴烨的脸色沉到了谷底,而萧胤身边看戏的霍书言却嘴角猛抽,差点爆笑出声。 裴烨紧咬着牙关,才堪堪忍下汹涌的怒意, “多谢王爷, 吃饭……就不必了。” “是吗?” 萧胤笑了一下,“刚才听侯爷说让孩子跟着箬箬生活,本王还以为侯府如今连儿子都养不起了,要让儿子认别人当爹呢。” 裴烨的脸色更难看了。 霍·围观群众·路人甲·书言:“……” 憋笑的嘴角差点憋到抽筋。 “不过,本王观侯爷一向大方,让儿子认别人当娘都可以,那再让儿子认别人当爹应该也无妨。” 萧胤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完全无视了裴烨黑成锅底的脸色。 第148章 我唤你娘子,你唤我夫君,可好? 到现在为止,裴烨怎么可能还听不出来。 萧胤不但是在嘲笑他,更是在为魏沅箬出之前在侯府的恶气。 甚至,不惜跟五岁的幼童斤斤计较。 他一直觉得萧胤此人沉默疏离,不爱言语。 可如今为了魏沅箬,他每一句话都像刀刃一般锋利割人,刺骨凛冽,让人不敢生出半点僭越之心。 他冷眼跟萧胤对视着,可却又下意识地被萧胤那漫不经心却威压十足的视线逼退。 “臣不敢叨扰王爷,臣先告退。” 落下这话,他拉起儿子大步离去。 噗嗤—— 终于,一旁看戏的霍小公爷没有控制住寄几,爆笑出声。 “哥,你再说下去,那裴侯八成要哭了。” 霍书言哈哈大笑道。 萧胤抬眸看向他,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你也太无情了,卸磨杀驴啊你。” 霍书言大声嚷嚷道。 “你刚才没听到那小崽子说吗?我嫂子都打算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你了,说明我嫂子简直爱惨你了,你知道原因吗?” 霍书言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肯定是我前几日教你哄小姑娘的方法起作用了,让我嫂子爱你爱得无法自拔,这都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我,你哪能遇上这种好事,你竟然狠心让我滚?你简直……” 霍书言一副被萧胤辜负了的模样,捂着心口,痛心疾首。 萧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看得霍书言越来越心虚,最后,挠了挠头,悻悻地道: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我走还不行吗?” 霍书言瘪瘪嘴,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萧胤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魏沅箬,只是坐在轮椅上,看着魏府此刻关紧的大门,陷入了沉默当中。 裴烨那番话,到底还是入了他的心。 他确实是一个中毒快死的瘸子,他能护她到几时? 终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到时候,她在这吃人的京城又该如何自处? 即使他为她铺好了后路,可万一有所疏漏,又当如何? 萧胤越想,心就越沉。 心脏,一点一点缩紧,许久没有感受到的痛楚,此刻盈满他整个胸腔,让他透不过气来。 可下一秒,魏沅箬的脸,闯入他的脑海里。 那晚,她胸有成竹地跟他说:王爷,你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那双眼,漂亮,夺目,让他悸动万分。 是啊,萧胤,你不该这么消极,你要对她有信心。 八年前,她是你的救赎,如今,亦是。 想到这,他眉眼陡然舒展开,眼底,染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恰巧这个时候,院门被打开,魏沅箬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魏沅箬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门外的萧胤,眼底涌上一抹诧异。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 她快步来到萧胤跟前,没有错过他眼底尚未褪去的笑意,眉头一挑,道: “看样子王爷今日心情很好?” 萧胤 看着她,笑了一下,并不否认地点了一下头,道: “看到箬箬为了维护我,甩了前夫两耳光,本王就心情舒畅。” 魏沅箬:“……” 他来了这么久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想起自己当时为了打发裴烨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她跟萧胤会有自己的儿子那句话,她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热,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她尴尬地打着哈哈,“这么说,王爷你来挺早啊。” “嗯,是挺早。” 他伸手拉过魏沅箬的时候,在掌心中有意无意地把玩着,神色自然。 “听箬箬说要把你名下的财产都转给我?” 萧胤笑着问她。 这一下,魏沅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连连摇头,就怕自己慢了一步,萧胤就打上自己家产的主意似的。 “这是假的,主要是用来骗裴昭的。” “哦。” 萧胤随意应了一声,又道: “这么说,那句要跟本王生儿子的话是真的?” “咳咳……咳咳……” 魏沅箬被萧胤这突如其来的话闹得毫无防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该死,还真被他听得明明白白。 “那个……王爷,我正要出门去药房取药,既然来了,你先进去坐一会儿,让蒹葭给你泡壶茶,我马上回来。” 她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绕过萧胤身边往外走,却被萧胤抓着手不放。 “王爷……” “承钧。” 萧胤开口纠正道。 “承……承钧。” 明明极好听的名字,魏沅箬喊出来的时候,却觉得极为别扭, 脸颊都跟着不自觉发烫。 萧胤听在耳中,十分满意,眼中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再唤一声听听。” “别了吧,下次再说。” 魏沅箬耳根发烫拒绝道。 “我观娘子唤得有些生疏,需要多唤几次才能习惯。” 萧胤不依不饶道。 不等魏沅箬开口,他又道: “不唤名字也行,直接唤夫君我也能接受,我唤你娘子,你唤我夫君,这般可好?” 魏沅箬:“……” 她开始怀疑摄政王府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狗头军师,把萧胤这厮教得越来越骚了,一点都不像那个酷酷的他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表情正经地看着萧胤,道: “我们还没成婚,这称呼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我们成婚是迟早的事,早点唤熟练了,成婚的时候不会觉得陌生。” 魏沅箬:“……” 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陌生的样子。 明明这人之前也挺正经的,端的是一派世家公子的气度。 怎么就一张赐婚圣旨,就把他任督二脉打通了,一天不调戏她就吃不下饭似的。 魏沅箬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王爷放心,我这人自来熟,成婚那天我马上就换称呼。” 萧胤挑眉,眼底盈满笑意,“当真?” “当然。” 像是为了扳回一局一般,她又故意加了一句,“保证让王爷听得腿软。” 可话刚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话说得也太豪放了一些。 怕萧胤反应过来,她赶紧转移话题,道:“我得赶紧去拿药了,王爷您稍候。” 第149章 江南来人了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生怕被萧胤抓住又拿她这脱口而出的话取笑她。 真是该死! 被萧胤的骚气给传染了。 魏沅箬用力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才勉强让脸上的热意褪去。 此刻的她,哪里能想到,就因为自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后悔莫及,欲哭无泪。 许是那日魏沅箬把裴烨给打老实了,又或是萧胤故意刺激裴烨的话打击到了他,又或者是魏沅箬对裴昭说的话成功吓到了裴昭。 自那日离开之后,萧胤父子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这日,魏沅箬如往常一般,查看铺面上送来的账本,就听到白露那充满狂喜的声音兴奋地从外面传来。 “大小姐,大小姐,快,快出来!” 魏沅箬提着笔正在账本上做标注,就见白露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冲进院子,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高兴的。” 魏沅箬也被白露这模样提起来兴致,下一秒,就听白露兴奋道: “您快出去,老爷夫人他们来了。” 啪嗒一声,魏沅箬手上的毛笔掉在了账本上,晕开一片污渍。 “谁?谁来了?” 她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强作镇定地问了一遍。 “是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他们从江南过来了。” 白露回答道,还没等她说完,魏沅箬已经快步从椅子上站起,飞快地往外跑去,以至于没看到白露脸上随后流露出来的异样。 “大小姐,您等等……” 白露赶忙转身追出去,。 魏沅箬拉着裙摆一路飞快往外跑,连带着身上的披风掉落在地都顾不上拾起。 白嫩的脸上被寒风刮得发红,可她茫然不觉。 门外,魏家老爷子魏青山正同继室温氏下了马车,站在门外,满脸笑容地朝院门方向望来。 魏沅箬冲出来的那一刻,看到久违的家人,压在眼底的热意再也抑制不住涌上眼眶。 “爹爹。” 她快步冲过去,也不顾此时正在外头,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爹爹。” 她把魏青山抱得极紧,加上上辈子,她已经将近十年没同父亲相见了。 想起上辈子,自己满门被裴烨父子俩害死,自己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就越发恨上裴家那对父子,此时抱着父亲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魏青山愣了半晌,才从女儿这过于热情的举动中回过神来,也跟着红了眼眶。 自从他在女儿八岁后娶了继室生了儿子,女儿虽然没有怨恨他,但明显跟他疏离了许多。 现在看她还像小时候一般抱着自己撒娇,魏青山高兴得两眼发热,抬手轻轻拍着魏沅箬的背,嘴上却道: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爹爹撒娇,也不怕被人笑话。” 魏沅箬这会儿可不管,别说她现在只是当娘了,就算是当奶奶了,她也要抱着她爹撒娇。 “爹爹,女儿就是想你了。” 魏沅箬从魏青山怀中抬起头来,轻声道。 再相见,父亲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魏沅箬又禁不住鼻尖一酸。 “哎,爹爹也想你了。” 父女俩简单叙旧两句后, 魏沅箬这才看向一旁的继母温氏和弟弟,上前屈膝行礼,“母亲。” 温氏微笑着看她点了点头,轻轻打量着魏沅箬的脸色,道: “箬箬瘦了。” 魏沅箬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比起前世,要亲热许多,“瘦了才好看。”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挽住温氏手臂的时候,她身子僵了一下,还有些轻微的不自在。 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位一直同自己客气疏离的继女,眼下会对她这般亲近。 可尽管不自在,但魏沅箬看得出来温氏眼底的愉悦之色。 “我家箬箬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温氏笑着夸道,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如她亲生母亲一般。 对于温氏,魏沅箬是心怀歉意的。 父亲为了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娶了继室后会不安,会下意识地偏向她一些,从而会有意无意地委屈了温氏和弟弟。 温氏肯定会委屈难过,却也从不曾因此在暗地里怪过她。 甚至,她偶然听到过她跟她身边老仆的对话,说她自幼便没了母亲,她也想多疼她一些。 只是,那个时候,她跟温氏不熟,加上祖母的挑唆,她始终没能同她亲近半分,到最后出嫁乃至魏家被灭门,她都没跟温氏多亲近亲近。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她看向那位如今8岁的小弟魏沅靳。 八岁的魏沅靳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见她看向自己,便上前对魏沅箬行了个礼,“见过长姐。” 月白色的锦袍衬得八岁的魏沅靳多了几分如玉般的少年气。 魏青山年轻时就是个俊美公子哥,魏沅箬的母亲也是个大美人,温氏虽算不上绝色,但有着江南女子的秀美和温婉。 因而,不管是魏沅箬,还是魏沅靳都是极为上乘的长相。 尽管,魏沅靳如今才八岁,却已经看出将来能迷倒一大片少女。 见他小身子站得板正挺拔,行礼标准恰到好处,眸色中透着几分羞赧,又规规矩矩向她作揖,脑袋低垂,极为郑重。 魏沅箬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靳哥儿也长大了,真是越来越俊美了。” 被姐姐一夸,饶是魏沅靳装得再老成持重,也还是下意识地红了脸。 魏沅箬没有打趣他,而是开口道:“爹爹,母亲,靳哥儿,外面冷,快点进去喝点喝茶先暖暖身子。” 魏青山刚要说话,就见停在后头的另外一辆马车此刻帘子被掀开,一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精致的妆容和盘发,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见她活泼地从马车上跳下,对她甜甜地喊了一声,“长姐。” 魏沅箬蹙起眉,眼底淌过一丝厌恶之色。 此人不是别人,这是他二叔家的堂妹,魏沅曦。 在她身后,一六旬老妇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那双爬满褶皱的眼角,冷淡地朝魏沅箬这边看过来。 第150章 一来就找茬 见她没有上前,老妇眉头一皱,眼底溢出几分不满。 “箬箬,见到祖母为何不来迎接?是不欢迎我这老婆子吗?” 魏沅箬脸上的热情明显淡了几分,她神色淡淡地看着祖母吕氏,强压下心中的不快,上前福了个身行礼: “祖母。” 吕氏这才勉强满意地嗯了一声,道: “这京城的天气着实冷得恼人,快迎我们进去歇歇脚,再吩咐下人准备些热水来给我泡泡脚。” 说完,便绕过魏沅箬兀自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眼下魏沅箬还没搞清楚状况,暂时没跟吕氏计较,招呼着让人进屋。 “箬箬……” 魏青山欲言又止,拧着眉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爹爹,我明白的,放心吧。” 虽然祖母吕氏一直偏心二叔一家,但她到底还是她的亲祖母,爹爹的亲娘。 只要吕氏不过分作妖,她便暂且由着她,别让她在京中闹出什么笑话坏了她的好事。 当然,有一笔上一世的账,这辈子等她理清后也要好好算一算。 上一世,她扎死李静姝,放火跟她同归于尽后,其实灵魂并没有立即消散。 许是心中执念太深,她回到了江南的魏家。 那时的魏府已经破败,丫鬟仆从死的死,逃的逃。 当年富甲一方的魏府成了一片废墟,不复存在。 就在她以为整个魏家都已经惨遭裴裴烨毒手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她的祖母和二叔一家活得好好的,甚至比魏家覆灭前更滋润。 他们霸占了爹爹剩下的家业,在裴烨的帮助下移居京城。 堂妹魏沅曦被抬进承恩公府成了承恩公世子的贵妾。 裴烨连她这个一心帮扶她的发妻和岳父都能狠心害死,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去安顿她的祖母和二叔一家。 这些人之间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勾当,祖母和二叔一家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就在她想要飘过去弄明白时,她却被拉回了五年前,很多秘密她至今还没有搞清楚。 所以,这辈子,她要盯紧这一家子,看看他们还能靠什么办法跟裴烨牵扯上。 想到这,她暂且压下了心头翻涌的仇恨,将父母和弟弟迎进院内。 魏沅箬的这套房子是一套二进制的豪华宅院,不论是从外墙瓦砾还是内部的园景布置,处处都透着华贵和精致。 魏沅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最后停下脚步,对随后而来的魏沅箬道: “长姐真会享受,你一个人就住这么大的院子,我们家那么大一家子的房子都比不上长姐你这一套的。” 那语气酸溜溜的,丝毫不加掩饰。 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魏青山听的,更重要的是,是说给祖母吕氏听的。 她二叔家向来喜欢在吕氏面前哭穷,再借着吕氏的口从大房这边捞一些好处。 果然,吕氏一听魏沅曦这话,再打量了眼前这座豪华的大宅,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见她意欲开口,魏沅箬抢先一步开口道: “那是当然,我爹爹那么努力给我创了那么大的家业,我不好好享受善待自己,难道要没苦硬吃?” 魏沅曦被魏沅箬的话噎了一下,有些不太高兴。 只听魏沅箬继续道: “你家房子小,你得怪你爹没本事不能给你买大宅子,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这世上比我还享受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就因为你享受不了,就不能让别人享受了?” 魏沅曦被魏沅箬怼得脸色有些难看,她瘪瘪嘴,阴阳怪气道: “长姐说话何必带刺,妹妹也就开个玩笑而已。” 魏沅箬也不惯着,“妹妹怎么还对姐姐挂脸了?我们姐妹俩这么多年没见,姐姐跟你也是在开玩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 吕氏见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在魏沅箬面前占不到便宜,便冷哼了一声,开口道: “行了,你妹妹大老远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魏青山见状,立即开口,“娘,姐妹俩多年不见开开玩笑而已,您怎么还指责起箬箬来了。” 吕氏面露不悦,看了大儿子一眼,一脸愠色道:、 “怎么?我说几句自己的孙女都不行了?你这个当父亲的真是护得紧,箬箬如今这般贪图享受,就是被你给惯的。” 说到这,吕氏就一肚子的火,再看这处处透着奢华的宅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就跟你说过,她一个姑娘家家,给些嫁妆撑撑场面就算了,你倒好,大半身家给她搬到这北地来,把她养成这般奢靡成性的样子,我看裴家休了她,八成就是看不惯……” “娘!” 魏青山脸色铁青,厉声喝止道。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怪我不把钱分一些给二弟吗?儿子知道您偏心,但也别偏得毫无道理!” 魏青山又生气又失望,“即便我的家产不给箬箬,我还有自己的儿子,怎么也轮不到老二一家。这些年,老二从我这里捞得还少吗?我看在您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但你不该到现在还嫉恨箬箬拿了那些产业,那是我作为父亲,心甘情愿给她的!” 吕氏满脸愕然,显然没料到一向孝顺的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么顶撞自己。 “你……你……” 吕氏气得浑身发抖,却指着魏青山说不出话来。 而魏青山许是这些年憋屈得很了,如今见自己久未相见的女儿一见面就要挨骂,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妻子和儿子,道:“素娘和靳儿都没意见,我不知道你在不满什么!” 吕氏气得身形摇晃,步履踉跄,摇摇欲坠,“你……逆子,逆子!你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跟我这个娘亲说话,你简直……” 魏青山也是气狠了,面对吕氏的指责,并不打算认错。 魏沅箬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爹,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女儿会心疼的。”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吕氏一眼,笑了一下,道: “祖母,孙女记得当日您不是说要跟爹爹断绝关系吗?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您早就不是我祖母了呢。” 第151章 这么爱挑刺那就别吃了 听魏沅箬提起这个,吕氏的表情又狰狞又尴尬。 当初,她为了不让魏青山把大半的家产留给魏沅箬做嫁妆,试图拿断绝关系来拿捏他。 她知道魏青山孝顺,断然不会同意断绝关系,只要她拿捏住魏青山,魏沅箬那个丫头片子又远嫁京城,大房的产业迟早有二房的一份。 可她没想到,魏青山这个逆子宁可断绝关系也要把那么庞大的嫁妆给了魏沅箬,把她气得半个月没下床。 可她真的敢断绝关系吗? 自然是不敢的。 她小儿子那边若是没了他哥哥的扶持,怕是迟早要喝西北风。 最后只能自己找个台阶给下了。 没想到,魏沅箬这死丫头竟然又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事,这不是在明晃晃往她脸上扇巴掌吗? “你……你……” 她铁青着来脸,表情狰狞地看向魏青山,“你就是这么纵容你女儿这般同我说话的?” 魏青山拧了拧眉,轻声嘀咕了一句,“箬箬说得也没错。” 吕氏的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这一次,她是真气得眼冒金星。 魏沅箬见差不多了,才上前去安抚吕氏,道: “祖母,孙女就是许久没见您了,想跟您开玩笑套近乎,倒是没想到把您老人家气到了,是孙女的错。” 虽然她在认错,但她敷衍的表情,显然没有真的要认错的意思。 吕氏冷淡地睨了她一眼,心知这会儿讨不到什么好,便只能暂且作罢。 魏沅箬已经安排下人准备了一桌的餐食, 都是十分精致的食物。 因为心中有怨气,吕氏坐在餐桌前对着备好的饭菜不停挑刺,魏沅箬懒得搭理她,只是魏青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将桌子啪嗒一下往桌子上一放,刚要开口,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故意没事找事的吕氏,眼眸微微眯起,溢出几分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祖母有所不知,这些菜都是孙女让人专门从京城最好的酒楼订下的,当今皇上几次微服出巡都要亲自去这家酒楼,连皇上都满意的饮食,没道理祖母比皇上还娇贵吧?” 她笑眯眯地开口。 吕氏本就是故意挑刺,可魏沅箬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她总不能真的顺着魏沅箬的话说自己比皇帝还娇贵,一时间,她被噎得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魏沅箬却是了然一笑,道: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想来祖母应该是舟车劳顿没什么胃口,孙女若是勉强祖母用餐,就是大不孝了。” 说完,她神色淡淡地吩咐道: “蒹葭,白露。” “奴婢在。” “帮老夫人把餐具给撤了,扶老夫人进屋休息,务必照顾好了,要让祖母住在我这,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魏沅箬刚吩咐完,蒹葭白露便带着两个婢女快速上前,直接拿走了吕氏手上的筷子和面前的碗盘。 吕氏傻眼了,没料到魏沅箬还有这样的操作,刚想说话,魏沅箬却没有给她机会,那两个跟过来的婢女一左一右将吕氏从餐桌前扶起。 说是“扶”,实际上就是拽,强硬到根本不给吕氏反抗的机会, 两条手臂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这两个婢女是魏沅箬之前花重金从江湖上聘请来的女武师之一,专门负责她这套宅子的安全。 对付吕氏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实在是绰绰有余。 “你……你们……要干什么!” 吕氏厉声喝道,可身子被两个婢女架着没法落座,只能涨红着脸瞪着魏沅箬。 “祖母,是孙女思虑不周,如今您年纪大了,又大老远从江南过来看望孙女,舟车劳顿没有食欲,是该让祖母您好好休息的。” 她紧紧握住吕氏的手,道: “祖母放心,春华和秋实两位姑娘孙女专门花大价钱请过来的,对照顾老人很有经验,她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说完,给那两婢女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请。” 随着春华秋实两人的话音落下,吕氏就这么被强硬地带走了。 既然不好好吃饭,那就别吃,影响别人胃口。 当时饭菜上来的时候,魏沅箬明显看到吕氏的眼睛亮了亮。 吕氏虽然年纪大了,但最是好吃这一口,饭菜一上来,她嘴上一直在挑刺,筷子和嘴巴却没停。 这会儿魏沅箬不让她吃了,不得把她气个半死。 吕氏在她的大声叫嚷中被强行带走了,只留下魏沅箬父母三人和魏沅曦。 魏沅曦有些傻眼地看着魏沅箬刚才那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举动,愣了半晌没敢吭声。 魏沅箬看向她,目光凌厉,“妹妹要是没胃口的话,也可以过去陪祖母。” 魏沅曦回过神,赶忙拿起筷子,“我……我吃,我吃。” 说完,悻悻地对着魏沅箬笑了一笑,眼底却不禁生出一些纳闷的神色。 虽然自从魏沅箬远嫁京城后,她们已经多年没见,只是在裴昭周岁的时候,她跟着大伯一家来京城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的魏沅箬,根本不似如今这般强势霸道,对她这个妹妹一直都很温和。 从小到大,魏沅箬从来不敢凶她。 祖母一直告诉她,魏沅箬没了娘,继母生了弟弟就会亏待她,让她讨好二叔一家,包括她这个二叔家最受宠的妹妹。 魏沅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给她,对她处处忍让。 如今多年过去,这性子怎么就变了? 魏沅曦心中纳闷,更多的还是不悦和不满,筷子也在碗里被敲得铛铛作响。 咣地一声,她手中的筷子被突然打落,猝不及防到让她没任何心理准备。 等她回过神时,手背被敲出一大块红印,此时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眼神喷火地看着魏沅箬,怒目而视道: “长姐,你干什么?妹妹我在你这里吃顿饭还不允许了?!” 她对着魏沅箬大声质问道。 魏沅箬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 见她给身旁的弟弟夹了一筷子的鱼肉,而后,才慢悠悠地看向魏沅曦。 第152章 定要防着祖母和二叔 “妹妹,这里是京城,不是你家,你在家中没规矩就罢了,到了京城你还这么没教养,丢得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还有我们魏家所有人的脸,作为你的长姐,我有这个义务教你怎么做人。” 魏沅箬说着,视线落在魏沅曦手背上刚刚被她筷子扔过去后敲出的红印,漫不经心道。 魏沅曦脸色微变,表情有些心虚地低声辩解道: “我……我好好在这吃饭,什么时候没规矩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坏了我的名声。” 她这次缠着祖母来京城,可不是为了专门参加她的婚礼的,她如今及笄一年多了,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可不能让魏沅箬坏了她的好事。 啪嗒一声响起。 魏青山手上的筷子被他重重放在餐桌上,将魏沅曦吓了一跳。 “你长姐说的有错吗?女孩子家家的,吃饭拿着筷子不停地捶碗是哪家有家教的姑娘做得出来的?” “我……” 魏沅曦想要反驳,可对上魏青山愤怒的视线时,又不情不愿地憋了回去。 从小到大,她仗着祖母的偏宠,习惯性明里暗里拿捏魏沅箬,可她却不敢跟大伯顶嘴。 “这次你缠着祖母非要跟过来,若是敢不老实坏了你长姐的好事,你就给我马上滚回江南去!” 魏沅曦吓得嘴角一哆嗦,不敢再造次,只能老实地低头,“我知道了,大伯,长姐能嫁给摄政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搞破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哼!你最好真是这样!” 魏青山冷冷地警告了魏沅曦一番,整顿饭她终于是老实下来。 魏沅箬意味不明地朝魏沅曦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这位堂妹可不会这么老实,这一次来京城,怕是为了给自己找对象来了吧。 吕氏被魏沅箬用软刀子教训了一顿后,那一整天总算是老实了,没有再作妖。 魏青山终于找到机会来找女儿谈话。 “箬箬,你跟摄政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好端端的跟裴烨和离了?” 魏沅箬知道父亲会来问自己,也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便把自己这些年在裴家受的磋磨尽数跟魏青山说了。 魏青山听完,沉默了许久没吭声,只是那双眼早已经红了一片。 过了好久,魏沅箬才听魏青山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哽咽—— “箬箬,是爹爹对不起你,本以为让你嫁入侯门,给了你这么一大笔嫁妆,你定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没想到那一家子竟是这样的白眼狼!!” 魏沅箬听着,觉得自己父亲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尽管裴烨不做人,但她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父亲。 裴烨出身清贵,虽然家中落魄,可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侯门之家,而作为排最低等的商户之家,再有钱也会被瞧不起。 他想让她高嫁,给了她那么庞大的身家,就是想尽自己所能护她一护。 加上裴烨长相俊美,气质斐然, 当初她自己也是一眼就相中他了。 可谁能料到那就是一家养不熟的白眼狼,狼心狗肺的畜生呢。 “爹爹,不怪您,是裴家不做人。” 魏沅箬安慰着自己的父亲,想到上辈子魏家遭遇的惨案,她心头一紧,还是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爹爹,你要防着祖母和二叔一些。” 见魏沅箬说这话时,神色凝重不似玩笑,魏青山脸色微变。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问道: “箬箬,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虽然他也知道母亲偏心二弟一家,二弟也总是找机会占他的便宜。 但因为都是小打小闹,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可如果真是小打小闹,箬箬怎么会用这么严肃的表情提醒自己。 魏青山不是愚孝愚蠢之人,不然不会打拼出偌大的家业。 魏沅箬没法跟父亲说上辈子的事,只能编了一个理由出来,道: “女儿之所以跟裴烨和离,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外养外室,而是,女儿察觉裴烨暗中在做一些非法勾当,而二叔一家可能牵扯其中。” “什么?!” 魏青山满眼震惊。 二弟魏如海一向好吃懒做又好高骛远,从来不干正事,但他也了解这个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又怎么会跟远在京城的裴烨牵扯上。 “箬箬,你真的没搞错?” 魏青山面露犹疑道。 魏沅箬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爹爹,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女儿不会随意攀咬二叔的,只是……” 魏沅箬眉头一蹙,半真半假道:“虽然女儿察觉了裴烨在干要命的勾当,但他背后兴许还有更位高权重的人再撑腰,女儿没法查到更多,眼下也只能先提醒你防着二叔一些。”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女儿急着和离,也是因为不想到时候被裴烨牵连连累了我们。” 魏青山对自己女儿的话深信不疑,沉吟两秒后,便点了点头,“好,你放心,爹爹记下了,你自己只身在京城,才要更加注意安全。” 魏青山想到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摄政王,那才是真的位高权重的人物。 女儿连裴烨都干不过,跟摄政王牵扯上,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可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一切都已成定局。 犹豫再三,魏青山还是道:“箬箬,那摄政王……” 魏沅箬知道魏青山在担心什么,她没有明确跟魏青山说自己的打算,只是安抚道: “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况且,以如今萧胤的身份,女儿有什么能让他图的?” 魏青山还是没能完全放心下来, 但也没有再多问。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魏沅箬点点头,这才问起父亲一家被摄政王的人接到京城一事。 “爹爹,您是说,早在一月前,摄政王的人就到江南接你们进京了?” 魏青山点了点头, “负责接我们的人只说你即将同摄政王成婚,摄政王特地命他们来江南接我们一家子去京城参加你同摄政王的婚礼。” 第153章 我是摄政王的小姨子 魏青山想起当时的情景,被吓得不轻。 他的女儿六年前明明嫁去了安平侯府,连孩子都生了,怎么就又要跟摄政王成婚了? 他当时问了为首的那人,那人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箬箬早已跟裴烨和离,即将要成为摄政王妃。 魏青山当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觉得整件事古怪又荒谬。 哪怕来人告诉他,当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即将成为他女婿,他都没办法高兴得起来。 摄政王府派来的王府卫队的阵仗让他没办法怀疑事情有假。 来京城这一路,足足走了一个月,他也提心吊胆了一个月。 好不容易见到了女儿,见她安然无恙,且看样子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他才勉强安下心来。 魏沅箬点点头,她没跟魏青山细说她跟萧胤之间的交易,怕他会多虑和担心。 就让他以为她跟萧胤之间是单纯的两情相悦看对眼好了。 反正,萧胤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是图她这个人,一副没了她活不下去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萧胤特地派人去江南迎她家人进京这件事,魏沅箬着实是没想到。 他的人一个月前就到了江南,一来一回,也就是说,她刚跟萧胤达成协议没多久,他就已经派人去江南迎父亲一家过来了?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一定会达成合作? 万一她临时反悔了呢? 其实,更让魏沅箬没想到的是,关于这一段充满利益合作的婚姻,萧胤却看得十分重要。 不仅仅答应她当初异常无理的要求,许她三书六聘,正室王妃之位,还专门派人去请自己的家人过来。 此时的魏沅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有那么一刻是温暖且复杂的。 萧胤对她的这些好,她怕自己以后无法回以同等的回报。 “箬箬,既然你决定好了,爹爹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 魏青山长叹了口气,道。 魏沅箬点了点头,“女儿一定会好好的,爹爹你放心。” 这个沉重的话题暂且压下,父女俩趁着这次机会又父女家常了一会儿,就见蒹葭急匆匆地跑进她的院子,道: “大……大小姐,宫……宫里来人了。” 魏沅箬一惊,“宫里?” 宫里的人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魏沅箬皱起眉,心生疑惑。 “是啊,这会儿人都在院子里候着了,大小姐你快出去吧。” 魏沅箬不敢怠慢,赶忙加快脚步出了院子,朝前院走去。 偌大的院子里,一宫中掌事女官打扮的女子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群女使。 地上是两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光是看外观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见魏沅箬出来,那掌事女官快步上前,“见过魏娘子。” 魏沅箬福身回礼,再看向面前这阵仗,问道:“敢问姑姑,这是……” “回娘子,奴婢是内务府绣房的女官,奉摄政王之命,给您送凤冠和婚服来了。请您过目。” 魏沅箬大惊,“凤冠和婚服?” 她以为这些是她自己准备的,在皇帝的赐婚圣旨下来时,她才让自己店里的人着手开始准备。 因为心中一直觉得这是一场互相合作的婚礼,她没有打算亲力亲为,无论是凤冠还是婚服,她都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可她没想到,萧胤竟然早就让内务府着手去准备了。 惊诧间,掌事女官已经命人抬着那个木箱上前打开。 盖子刚一打开,婚服上缀着的上百颗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魏家早年就是靠绣仿起家,魏沅箬虽然不至于对刺绣这一方面样样精通,但对于刺绣的针法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眼前的这套嫁衣,用了十种以上的针法,绣出了精美繁复的花纹。 耀眼的金丝线在红色的云锦上熠熠生辉。 “魏娘子,烦请您先试一下这套嫁衣 ,看看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掌事女官一脸恭敬地对魏沅箬道。 随着她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女使上前,将嫁衣敞开立在魏沅箬面前。 魏沅箬刚套上一根袖子,就听到一声惊呼响起—— “哇~~好漂亮的嫁衣!” 随着这声音响起,众人便看到魏沅曦拉着裙摆往她这边小跑而来。 她围着魏沅箬转了一圈,眼底的艳羡之色毫不掩饰。 “姐姐真是好命啊,先是高攀上侯府,如今孩子都生了,还能嫁给摄政王,要是妹妹有姐姐这样的好命就好了。” 魏沅曦的语气酸溜溜的,眼神依然不收敛地对着魏沅箬身上的嫁衣打量。 眼底不自觉间已经染了几分嫉妒之色。 那掌事女官毕竟在深宫之中浸淫多年,只这么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嘴里喊着魏沅箬姐姐,可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不屑。 掌事女官眉头轻蹙,目光冷冷地落在魏沅曦脸上,道: “这位姑娘是?” “她是……” 魏沅箬刚要回答,魏沅曦已经自告奋勇地开口道: “我是魏沅箬的堂妹。” 她的目光放肆又无礼,上下打量了那女官一番,道: “你是宫里的绣娘?” 魏沅曦没见过世面,以为宫中的绣娘同民间一样,只是一个做衣服绣花的下人。 她现在是魏沅箬的堂妹,是摄政王的小姨子,自然不需要对她客气。 问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蔑视。 “魏沅曦,不得无礼!” 魏沅箬冷声警告道。 可魏沅曦向来在魏沅箬面前向来肆意惯了,根本没把魏沅箬的警告放在眼里。 她瞥了一眼那掌事女官,道: “我是摄政王的小姨子,也就同他亲妹妹一般,既然你们给我姐姐绣了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回去之后也给我绣一件出来,毕竟是我姐姐的婚礼,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太寒碜。” 说着,她看向魏沅箬,笑道:“姐姐你说是吧?” 魏沅箬看向她,听她刚才话里提到摄政王时那有意亲近的模样,不禁冷笑。 还真是…… 面都没见上,她就着急攀附上来了。 第154章 掌嘴二十 掌事女官见多了贵女们,还是第一次见像魏沅曦这般毫无礼数教养的女孩子,第一次被人用这般轻蔑的态度对待,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沉了几分。 但她到底是在宫里待了数年,并不会轻易表露情绪,只是道: “内务府只听皇室贵人吩咐。摄政王妃的婚服是摄政王亲自吩咐我们绣坊专门为摄政王妃置办的,姑娘若是有需要,就去宫中请贵人吩咐我们,我们定当第一时间为姑娘将衣服置办好。” 魏沅曦见那女官拒绝,当时拉下脸,有些不高兴了。 她撇撇嘴,看向魏沅箬,道: “姐姐,都说宫里规矩森严,没想到一个绣坊的绣娘胆子那么大,在你面前都敢摆谱,我可是你妹妹,我就是要一件衣服而已,她都敢拒绝,分明就是不把你这个未来摄政王妃放在眼里。” 要说魏沅曦真的无脑,在挑拨离间坏她好事这一方面脑子却是很好使。 就这么一句话,拿她还没到手的身份去打压宫里来的掌事姑姑,想借宫里人的手来教训自己。 虽说掌事女官的身份根本不能跟摄政王妃相比,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有时候,坏事的往往就可能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不起眼的人。 她没必要因为魏沅曦这种蠢货去得罪一个跟她没有利益牵扯的人。 魏沅箬微笑着看向魏沅曦,对她招了招手。 魏沅曦不疑有她,往她面前近了几分。 下一秒,两个巴掌直接甩在魏沅曦的脸上,让毫无防备的魏沅曦直接被打懵了。 她捂着脸,双眼圆瞪,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魏沅曦,我早就告诉过你,京里人重规矩,你在家的时候二叔不教你,如今来了京城了,我这个堂姐就好好教一教你。” 懵了好一会儿的魏沅曦,终于反应过来,“啊”地尖叫了一声,抬手指着魏沅曦的鼻尖,声音格外尖锐,道: “魏沅箬,你敢打我!” 魏沅箬不接茬,而是满眼歉意地看向那脸色不太好看的掌事女官,微微颔首表示歉意—— “姑姑见谅,我这位堂妹乃二叔家妾室所出,从小就不重规矩,今日对姑姑出言不逊,我代她向姑姑致歉。” 那掌事女官自然是个机灵的,从魏沅箬的话,以及魏沅曦对待魏沅箬的态度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魏沅箬是准摄政王妃,她自然不敢托大去接魏沅箬这份歉意,于是赶忙回礼,继而眼神淡淡地看向面露狰狞的魏沅曦,道: “魏娘子言重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更何况,这小女娘跟您并非亲姐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奴婢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 魏沅箬微笑着颔首,“多谢姑姑海涵。” 魏沅曦见自己被无视,又见魏沅箬对一个宫女这般低声下气,还以为她是在故意打自己的脸,让自己下不来台。 尤其是将她是二房庶女的事刻意提出来,分明就是有意让人瞧低了她的身份,当即便闹了起来—— “好啊,魏沅箬,我念着你是我堂姐,这一整天都忍着你,你竟然帮着一个老宫女打我的脸,等祖母醒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概是气昏了头,魏沅曦已然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江南的魏家二房,她无视了外人在场,继续道: “你一个没娘的东西,要不是有祖母和我母亲护着,你能有今天,几年不见,你来了京城翅膀就硬了是吧?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她声音难听又尖锐,魏沅箬听得脸色发白,两眼发红,眼神无奈又苦涩地朝那掌事女官看了一眼。 似乎魏沅曦那一句“你一个没娘的东西”直接将她给打击到了。 她没还手,也没开口,身子摇摇欲坠,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眼见着那掌事女官的脸色越来越沉,魏沅箬“落寞”地垂下头去,嘴角微微弯起,笑了。 只听那掌事女官冷下脸,吩咐道: “来人。” “在。” “此女对摄政王妃出言不逊,掌嘴!” “是!” 随后,女官身后的立即出来两个女使,一左一右禁锢住魏沅曦。 魏沅曦愤怒挣扎,“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对我这个摄政王的小姨子动手,你好大的狗胆,信不信我告诉我姐夫去!” 一直埋头无语的魏沅箬,听着魏沅曦这蠢而不自知的大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都无法理解魏沅曦的脑回路,她在这得罪摄政王妃的姐姐,她不道歉,却急呼呼地把没见过面的姐夫拿出来威胁人。 到底是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她和偏宠小妾的祖母和二叔给了她底气,让她忘了现在她站着的是什么地方,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什么身份。 果然,那掌事女官听到她这话,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甚至眼神还带着几分同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女官眼神淡漠地落在魏沅曦的脸上,道: “我乃内务府正五品掌事女官,教训你这个傲慢无礼,目无尊卑的小女娘还是够格的。” 说完,眼神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女使。 女使上前,对准被禁锢着的魏沅曦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连扇了二十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如一首美妙的曲子,听得魏沅箬格外舒心。 起初,魏沅曦还在怒骂叫嚣,到最后,直接被打老实了,脸,肿得高高的,她捂着脸抽泣着不敢再叫。 只那双眼神,恨毒了一般,落在那女官脸上。 掌事女官并未搭理她,而是看向魏沅箬,道: “奴婢僭越了,还请魏娘子海涵。” “姑姑言重了,小妹无礼,是该教训。” 魏沅箬表情艰涩地扯了一下嘴角,苦笑道。 掌事姑姑微微一颔首,这才重新将话题引到嫁衣上—— “不知道这套嫁衣,娘子可还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魏沅箬连连摇头,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道: “能得宫中各位姑姑们亲手缝制嫁衣,是沅箬的荣幸,这嫁衣极美极好,并不需要更改,还是辛苦各位姑姑了。” 第155章 那是太后身边的人 魏沅箬表现得低眉顺眼,又有几分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那掌事姑姑看在眼中,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 “魏娘子抬爱。如果您没有别的要求,那奴婢等人便先行回去了。” “好,姑姑慢走。” 魏沅箬提步送掌事女官等人走向门外,看着掌事女官的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离,魏沅箬脸上的笑意才淡淡敛下,转身回到院子内。 等魏沅箬回到院内,魏沅曦已经哭着去找吕氏做主去了。 魏青山从后院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她们留下的嫁衣和凤冠上,长叹了口气,道: “看样子,王爷还是很重视你的。” 他看着魏沅箬,欲言又止了一番后,还是开口道: “箬箬,我们只是商户人家,摄政王却不比一般人,如今既然你跟他之间已成定局,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以免被人拿捏住把柄。” “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魏沅箬的目光也同样落在面前的嫁衣上,想起刚才那个送嫁衣过来的女官,目光沉了沉。 她是刚才女官让人掌嘴魏沅曦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是谁。 那女官不仅仅是内务府绣房的女官,还是太后的心腹。 今日她来这里,除了亲自给她送嫁衣以示郑重之外,这其中怕还是有太后的意思在。 她想起上一世萧胤还在世的时候,太后的母家英国公府有意要将太后的堂妹嫁给萧胤。 英国公府多次递出橄榄枝,萧胤却始终没有给过半点回应。 算算时间,英国公府要跟萧胤联姻好像就是她去找萧胤谈合作的时候。 如今,摄政王妃这个便宜被她给捡了,她不相信太后会就此作罢。 想来今日这掌事女官过来,就是要探一探她的虚实来了。 就是不知道她刚才的表现,会不会让她回去满意交差。 她可不想在成亲之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表现出一些太后希望看到的样子,就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也挺好? “魏沅箬,你给我过来!” 就在这时,吕氏暴怒的声音打断了魏沅箬的思绪。 她回头,见吕氏被丫鬟搀扶着站在大厅前,气得脸色铁青,而她身旁站着的,正是被打肿脸的魏沅曦。 此时,魏沅曦看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魏沅箬上前,丝毫不惧,明知故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哼!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吕氏怒气冲冲地指着魏沅曦被打得红肿的脸颊,道: “你可真是狠毒啊,连自己的妹妹都能下这么重的手,她如今成这个样子,让她怎么见人?” 吕氏越骂越气,呼吸的浮动都在加大。 “娘!” 魏青山听到吕氏这般骂自己的女儿,瞬间听不下去了,“沅曦这样又不是箬箬打的,您怪箬箬做什么?” “老大,你在正好。” 吕氏的目光当即转向魏青山,“你可真会教女儿,教出这么一个毒妇来,上不敬我这个祖母,下又对自己妹妹下这么重的毒手,她就活该被侯府休弃!我看摄政王就是被她这张狐媚子脸给迷惑了,才想要娶她,娶妻娶贤,摄政王迟早会知道她魏沅箬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魏青山又惊又怒,铁青着脸看着吕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偏心二弟一家,可他没料到,她竟然能对着自己的亲孙女说出这般不堪入耳的话来。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箬箬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魏青山又生气又失望,双眼都气红了。 相比之下,魏沅箬倒是并没有因为吕氏这番话而生出半点怒火来。 对她来说,吕氏只是个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已。 之所以还唤她一声祖母,也是看在自己父亲的份上 可下一秒,却听吕氏脱口而出道:“谁说她是我亲孙女!” 话音刚落,吕氏便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目光下意识地朝魏青山的脸上看了一眼。 魏青山闻言,越发怒不可遏,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娘, 你什么意思?你简直越说越离谱,蓉娘都去世二十年了,你竟然还往她头上泼脏水,你……你简直太过分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再难听的话,魏青山也骂不出来。 蓉娘是魏沅箬母亲,闺名郑蓉。 魏青山以为吕氏那话的意思是,魏沅箬是郑蓉红杏出墙别的男人生的。 可魏沅箬却在观察到冯氏那慌张的神色时,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吕氏见魏青山这般质问,罕见得没有责问魏青山对她不敬,相反,听到魏青山这话,她反而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显然,吕氏是怕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会让魏青山察觉出别的东西来。 “我……我只是被她这种恶毒的行为给气糊涂了,不想认她这个孙女而已,我什么时候给郑蓉泼脏水了?” 吕氏开口补救道,看向魏沅箬的目光依然透着怒意。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吕氏的脸色,想到自己的心中的猜测,一旦是真的,那吕氏这偏心到没边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查一查了。 暂且压下心中的想法,她看向吕氏,笑着道: “祖母,你可知今日宫里来的那位宫女是谁?” 吕氏不屑地撇撇嘴,“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一个宫女而已,不就是个下人?” 魏沅箬闻言,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是不是吕氏的亲孙女暂且不提,但魏沅曦绝对是吕氏的亲孙女,毋庸置疑。 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鼠目寸光,一样的蠢而不自知。 “祖母,她是宫女,但不是一般的宫女,她是正五品的女官,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论品级,她比我们临安知县还高几个品级,沅曦今日在她面前那般无礼放肆,你该庆幸她只是给了她几个巴掌。” 吕氏如今虽说是江南首富之母,吃穿不愁,但她的眼界就在那里。 在她一个没出过远门的老妇人眼中,知县便是天大的官了。 第156章 祖母吕氏的古怪异常 这会儿听她说那女官是品级比知县还高,当即脸色就变了。 魏沅箬看着她的脸色,继续道: “往小了说,沅曦只是对那掌事姑姑不敬,往大了说,她回去在太后跟前提两句,那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一旦太后追究下来,不知道二叔家有几颗脑袋够太后砍的?” 魏沅箬故意夸大其词,果然,吕氏跟魏沅曦直接被吓得白了脸色。 “今日她被掌嘴,也算是小惩大诫,让沅曦长长教训便好,这京城里,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当官的,妹妹以后说话行事还是要注意一点,别连累到二叔一家子掉脑袋。” 魏沅箬这话,成功地把吕氏二人给吓到了。 祖孙二人白了脸,双唇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半晌,魏沅箬才听到吕氏嗫嚅着开口道: “ 可你妹妹好歹一个姑娘家,脸被打成这样,接下去几天,你让她怎么见人嘛。” “不能见人就在屋里待着,免得出去丢人现眼,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大人物,到时候可不是几个巴掌的事,兴许就是缺胳膊断腿掉脑袋了。” 魏沅箬冷声道。 吕氏和魏沅曦眼底满是不服,可也确实被魏沅箬的警告给吓到了,没有再吭声。 最后,两人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又悻悻然地回去了。 看着那对祖孙二人走远,魏青山一脸歉意地看向魏沅箬。 “箬箬,是爹爹太没用了,才会让你祖母和二房一家都欺到你头上来。” 箬箬小时候,他一直在外忙着生意,念着她从小没了母亲,就想为她创一份家业出来,以后出嫁也能给她一个坚强的后盾。 他知道老太太偏心,但总想着箬箬是她的亲孙女,她不至于苛待她。 他给足了老太太和二房足够的钱财,让他们帮着一起带箬箬。 每次回来,他都能看到箬箬开开心心的,脸上不见半点愁容,他便以为箬箬真的被她祖母带得很好。 甚至,后来他娶了继室,箬箬跟他疏远了一些,他都只以为箬箬只是担心他有了继室便会对她不好。 直到她跟裴烨成亲,他拿出大半身家给箬箬当嫁妆时,母亲和二弟那丑陋狰狞的嘴脸,口口声声骂着箬箬是赔钱货时毫无顾忌的模样,他才知道,他忙于生意的那些年,箬箬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今再看,魏沅曦作为她的堂妹,明知道她即将成为摄政王妃,她都能肆无忌惮地对她大喊大叫,丝毫没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姐姐的模样,魏青山心如刀绞。 “爹,没关系,小时候他们也就是在我耳边教唆我离你和母亲弟弟远一些罢了,也不敢苛待我,现在女儿长大了,他们也不敢真的蹬鼻子上脸,爬到女儿头上来,您放心,她们继续这样上蹿下跳,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自己。” 她挽住魏青山的手臂,安抚着他让他安心,“您也看到了,女儿若是真不想忍的话,她们奈何不了我,今日,魏沅曦挨的那几巴掌,女儿就是借那个女官的手罢了。” 魏青山刚才没有出现在前院,但前院的动静他也有听到。 确定女儿没有受委屈后,他也没出现,想的就是要让魏沅曦长一长教训。 “爹,您就安心等着喝您女婿的茶吧,明日女儿便带您和母亲弟弟在京城逛逛。” 魏青山摸了摸魏沅箬的脑袋,欣慰地点了点头。 长寿宫。 檀香袅袅,静谧而庄重。 妆容华贵的妇人斜倚在雕花紫檀木榻上,一身暗红色绣金凤纹的锦袍,衬得她越发贵重无双。 一名小宫女轻步上前,低眉顺眼地跪在榻前,手里端着刚刚温好的参茶。 “太后娘娘。” “嗯。” 此妇人正是当今太后,。 她伸手端过宫女手上的参茶,抿了一口后,问道: “文绣回来没有?” “回太后,文绣姑姑已经回来了,正在厅中等候。” 太后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是。” 不稍片刻,宫女口中的文绣姑姑便进来了,正是今日去魏府给魏沅箬送嫁衣的那位掌事女官。 “奴婢参见太后。” “嗯。” 太后将参茶随手放置一边,慵懒地掀了掀眼皮,问道: “见到了?” “是,奴婢见到那魏氏了。” “如何?” 掌事女官想起当时的情景,轻笑着上前,对太后道: “太后您放心,那魏氏,根本不足畏惧,通身的小家子气,连小官家的女子都不如。竟然对奴婢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哪有半分摄政王妃的样子。” 说到这,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鄙夷—— “依奴婢看,摄政王就是被她那张脸给迷惑了,等真的嫁到王府去,以后见到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家,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的样子,只会给王爷丢人,这个摄政王妃之位,她坐不稳的。” “当真?” 太后眉毛一挑。 “一个毫无礼数的商户人家,她那个堂妹简直毫无家教,这还没成亲呢,就拿摄政王小姨子的身份出来压人了。” 说到这,文绣捂着嘴,轻笑一声,想起那时魏沅箬红着眼眶,胆小怕事的模样,又一次忍不住笑了。 “她那个堂妹都敢指着她的鼻子骂,能有什么出息?王爷迟早会受不了她那副模样。” “可哀家怎么听说那魏氏惯会长袖善舞,很多官员女眷都跟她私交不错?连大长公主府的宴会都邀请过她多次?” 文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 “那魏氏确实有钱,八成是花了不少钱去讨好那些女眷吧,总之,奴婢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那魏氏,掀不起什么风浪。” 文绣的脸上,尽是讨好,“咱们二姑娘就安心等着嫁入王府吧,王妃之位,迟早会是我们二姑娘的。” 太后听了文绣这话,脸上终于露出极为满意的神色。 “既如此,那哀家便不管了,待那魏氏嫁入王府后,哀家看看摄政王后悔的样子也挺好。” 原本,她是想趁机搞出点事情出来阻拦萧胤娶那商户女。 第157章 摄政王来下聘了 连她英国公府的姑娘都看不上,凭什么一个商户女妄想当那摄政王妃。 可既然那魏氏那么不堪重用,那就让她嫁吧。 只有对比了,萧胤才会知道,只有真正的贵女才能配得上他摄政王妃之位。 太后的眼中散发出了胜券在握的光芒。 --- 自从被文绣甩了几个巴掌,加上魏沅箬添油加醋的吓唬之后,魏沅曦总算了老实下来,躲在房间内不敢出来。 翌日。 魏沅箬准备带着双亲和小弟出门去逛一逛这京城的美景。 刚准备出门,就见蒹葭急匆匆地跑进后院,捂着心口直喘粗气,道: “大……大小姐,王……王爷来了。” 魏沅箬见蒹葭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好气道: “王爷来了就来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急成这样?” 蒹葭连连摇头,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那口气匀过来,道: “不是,不仅仅王爷来了,镇国公老封君和镇国公夫人也来了,还有……还有……” 蒹葭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急得直跺脚,干脆道: “大小姐,您出去看看吧。” 早在魏沅箬听到说镇国公老封君和镇国公夫人都来了,魏沅箬就立即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心中也纳闷,镇国公府的两位夫人怎么来了。 还是跟萧胤一起来的? 魏沅箬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觉得有些震惊。 一到前院,眼前的一幕把魏沅箬直接惊呆了。 只见两队训练有素的王府侍卫,身着玄色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光,整齐划一地在前头开道。 侍卫后面,是数不清人数的礼官,身着红色礼服,手持玉如意,神情肃穆,立于两侧。 这阵仗,早就引来了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翘首侧目,议论纷纷。 而此时的萧胤正被王管家推着轮椅,从队列中间走来。 在他身后,镇国公夫人秦绵搀扶着老封君满面笑容缓步走近。 视线对上,萧胤对她暗自挑了一下眉,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就让魏沅箬禁不住心跳加速。 她快步上前,先是对老封君和国公夫人福身行礼,而后低声问萧胤,道: “王爷,你这是……” “三书六聘,十里红妆,本王答应过你的。” 萧胤的眉眼间,是意气风发的笑意,同往日外人前的冷肃凌厉判若两人。 魏沅箬神色一滞。 当初,这个要求是她提出来的,虽然觉得异想天开,但她无非仗着萧胤想要活命,这些身外之物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可后来,他隆重到去跟皇帝要了赐婚圣旨,她便直接略过了下聘提亲这一流程,可没想到,今日,他竟如此大张旗鼓地上门提亲来了。 她的心头禁不住淌过一丝暖意,眼底一热,又怕被萧胤笑话,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落在身后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红木箱子。 每一台箱子上都贴着金箔,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老百姓看着这阵仗,早就议论开了。 “王爷这是给魏娘子下聘提亲来了。” “我的天,我专门数了一下,整整一百二十八台,王爷可真是大手笔啊。” “这一对比,魏娘子之前那位可真是不够看。” “当年魏娘子嫁到安平侯府那阵仗,我也是亲眼所见,啧啧啧,那破落侯府,聘礼都给不出来,场面都是靠魏娘子的上百抬嫁妆给撑起来的。”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这差距不就出来了,王爷就是王爷,那个靠妻子起家还在外面偷吃的落魄侯爷可真是比不了。” “……” 因为萧胤这一举措,裴烨又被拉出来凌迟了一遍。 萧胤听着那些议论声,满意地弯了弯唇,朝身旁的魏沅箬低声道: “瞧,大家都夸本王比那姓裴的好。” 还让你得瑟上了。 魏沅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暗骂了一句:幼稚! “本王今日前来,是专门来下聘的。” 萧胤润了润嗓子,看着魏沅箬,一脸正色道。 随着萧胤这话音落下,王管家大手一挥,那几十名抬着负责抬嫁妆的礼官便抬起箱子鱼贯而入。 随行的另一名礼官站在门口开始唱聘—— “御制黄金一抬——” “南海大珍珠一斛——” “江南织锦百匹——” “顶级玉如意一对——” “极品夜明珠一斗——” …… …… 足足一百二十八台的聘礼,唱得礼官口干舌燥,也让外面的围观群众听得目瞪口呆。 礼单合上后,魏府众人已经将客人迎进府中。 魏青山作为魏沅箬的父亲,自然就是此时做主的人。 尽管没有见过萧胤这么大的官,但到底早年的时候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礼数上还算周到。 “老封君您请上座。” 魏青山将镇国公老夫人迎到堂中最中间的位子坐下。 镇国公老夫人几月前刚过完七十大寿,可以说京中福气最好的人了。 福寿双全,四世同堂。 萧胤请她来主持他们的婚事,可见其重视之意。 镇国公老夫人一脸的慈祥,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就如同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堆满笑意。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霍书言大咧咧地站到魏沅箬跟前,双手抱拳,大声喊道: “嫂子好!” 魏沅箬:“……” 国公夫人一脸无奈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孙子,道: “这皮猴儿,真是到哪里都自来熟。” 霍书言一脸不以为意地嘿嘿两声,对魏沅箬道: “嫂子,我哥这次下聘可是诚意十足,我曾祖母一把年纪了都被他拉过来当全福老人,要给你们主持婚礼呢,还有我祖母……” 霍书言看了一眼国公夫人,道: “也是我哥亲自请的大媒人,说是给你们保媒。” “行了,就你话多。” 国公夫人开口阻止了他。 魏沅箬微笑着站在一旁听着,视线下意识地看向萧胤。 见他坐在轮椅上的腰板都坐直了一些,一副等着魏沅箬夸奖的模样。 魏沅箬确实内心是有很大的触动的,萧胤把这一场她由始至终都认为只是交易的婚礼看得十分重要。 第158章 姐夫,请用茶~ 不仅仅去求了赐婚,还把每一个流程都做足了。 更没想到他连全幅老人都想到了,还请了镇国公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前来。 可以说是把她的颜面全部给做足了。 她心里也清楚,这场婚礼他越是搞得隆重非常,以后就越是没人敢轻视她这位商户出身的摄政王妃。 他在无形中给她立起了撑腰的依仗,什么都不用说,但什么都做了。 魏沅箬跟他默默对视之后,才看向两位长辈,福身行礼—— “沅箬能得老封君和夫人抬爱,是沅箬的福气,多谢老封君和夫人。” “哈哈哈~~~” 老封君朗声大笑,“承钧这小子都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老身都担心他这辈子都要成孤家寡人咯,沅箬啊,幸好你能瞧得上他,不至于让他孤独终老。哈哈~~·” 老封君笑声爽朗地打趣着萧胤,言语间似乎跟萧胤十分相熟。 再看萧胤那无奈的表情不见半分不悦的样子,更是觉得意外。 论品阶和身份,萧胤比老封君高了一大截,可在她面前,萧胤却更像是一个听话孝顺的晚辈,没有半分摄政王的架子。 尤其是,老封君能如此这般自然地唤萧胤的字,可见两人关系之亲近。 难怪,霍书言在萧胤面前没有半点为人臣子的样子,自来熟到跟亲兄弟一般。 敢情这一家子私教都不错啊。 难怪皇帝会怕成那样,一个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公,一个是即使登上皇位也是众望所归且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偏偏这两家私交甚密且从不避讳。 这换成谁坐在那个位子上不得吓个半死。 “老夫人,您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箬箬被吓跑了。” 萧胤一脸苦笑求饶。 此时的他,并不如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严肃吓人,相反,显得格外平易近人,因此,此时,整个厅中的气氛倒是显得尤为融洽。 唯独坐在老封君下首的吕氏,此刻心里很是不高兴。 在她看来,她是魏沅箬的祖母,也就是摄政王的祖母,那国公府老封君此时坐的位子理应是她坐才是。 虽说那老封君是国公爷的母亲,身份地位比她高,可论亲疏关系,她才是这家的主人。 魏青山竟然安排她坐在下首,倒是让一个外人坐在主位,这不是打她脸么? 可吕氏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她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毕竟,这里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国公府老封君,一个是国公夫人,随便谁的身份都能压死她。 因而,她即使心中不满,也只能跟着赔笑。 这个时候,下人端着端着茶水进来奉茶。 为首的一位装扮明显跟后面的人不同。 只见她身穿一条粉色的襦裙,腰间绑得紧紧的,使得她胸前那那团异常得高耸且突出,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会落在那上面。 脸上被一层轻薄的面纱哲哲,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流转着盈盈春意。 挺翘的鼻尖和樱桃般的小嘴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神秘和诱惑。 只见她端着放置茶水的托盘,莲步轻移,径直往厅中走来。 魏沅箬见状,眉头倏然拧起,一旁的魏青山和温氏脸色一并沉了下来。 而坐在上首的老封君和国公夫人则是一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唯独萧胤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没瞧见她一般。 魏沅曦端着茶水走进厅中后,目不斜视,径直往萧胤的跟前走去。 她微微俯身,将茶水放置在萧胤面前,与此同时,那意姐白皙的脖颈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露了出来。 那双饱含春水的眸子爬满希冀地盯着萧胤的脸,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起来。 姐姐吃得可真好。 听说摄政王是当今皇上的叔叔,她原以为摄政王是个上了年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俊美。 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无法掩盖他通身的气度。 这样绝妙的男子,魏沅箬一个二嫁妇人,怎么配拥有啊。 看到萧胤的第一眼,魏沅曦便抓心挠肝,恨不得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去。 可昨日被那被那老宫女打肿的脸她用了上好的伤药,今日才堪堪消下去,她只能用了一条面纱遮住,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引来他的怜惜。 她长得不比魏沅箬差,连魏沅箬这种二嫁的,摄政王都能看上,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比魏沅箬还要年轻几岁,只要让他有机会见到王爷,没道理王爷瞧不上她。 魏沅曦信心满满,于是便趁着下人进来奉茶的时候,抢了下人手里的托盘进来了。 奉完茶,她有意停了一会儿,却见萧胤连眼皮都没抬起看她一眼,心里稍稍有些失望。 她有些心急,又夹着嗓子轻声道: “姐夫,您请用茶。” 说着,她直接端起茶杯递到萧胤面前。 有意夹着的声音婉转娇柔,听得人耳朵发痒。 听到这一声“姐夫”,萧胤这才微微抬眼朝她看去。 见萧胤的视线投来,魏沅曦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狂乱的心跳也逐渐失控。 她的眼神欲语还休,带着一丝风情,看着萧胤不禁眉头蹙起。 他也不傻,怎么能看不出面前这女子的小心思。 他没有接茶盏,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杯茶,冷声道: “放着,本王自己来。” 见萧胤不接,魏沅曦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强迫萧胤,只好悻悻地将茶水放到萧胤旁边的茶几上。 魏青山沉着脸,轻斥道: “沅曦,不得无礼,还不赶紧退下。” 魏沅曦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地退至一边。 魏沅曦这扭捏作态的举动,老封君和国公夫人一下子便看明白了。 这点不入流的小心思,在她们眼中可真是不够看的,且这般上赶着的行为,颇有几分上不得台面。 她们没有开口问这女子的身份,便是不想让她在这种场合喧宾夺主,引人注目。 偏偏有些人非要上赶着,太心急了。 只听得两声笑声在此时响起…… 第159章 迫不及待想要见姐夫 坐在老封君下首的吕氏满脸慈祥地看着魏沅曦,开口道: “这是我们魏家二房的姑娘,名唤沅曦,去年刚及笄,今日听说孙女婿来了,便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姐夫,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别出心裁,真是调皮得紧。” 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姐夫…… 正常人说不出这种话。 谁家小姨子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姐夫,都得藏着掖着,吕氏倒好,还大张旗鼓说出来了。 魏沅箬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抽。 她也不阻拦,反正看着这对祖孙上窜下跳的样子也挺解乏。 听到吕氏称呼萧胤为“孙女婿”,其他人也跟着嘴角直抽抽。 虽说辈分上萧胤确实是她孙女婿,可君臣礼法向来大过家族辈分,像吕氏这么自以为是拉关系的举动还着实少见。 对于吕氏这话,大家只是意思一下点点头当做回应。 正常人这个时候也就看出来了没人对魏沅曦感兴趣,也就老老实实作罢。 可吕氏不是正常人,见没人接她的话茬,她便兀自推销道: “我们沅曦从小就机灵漂亮,又孝顺我这个祖母,平时我喜欢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她总是第一时间就送到我手上。倒是箬箬这丫头不像她妹妹这么机灵,跟邻居家的那只闷驴似的,需要抽一下才会走一步,哈哈……哈哈……” 吕氏自以为幽默,说完还抚掌大笑。 魏青山看着自家母亲当着那么多贵人的面,这般贬低自己的女儿,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气得脸色涨红。 可当着客人的面,他又不好发怒,只能铁青着一张脸,气得两眼发红。 看着眼前这场景,镇国公老夫人婆媳二人还能看不出什么来吗? 这魏家老婆子不仅仅是偏心那二房小姑娘,怕是那偏向二房的心眼子直接偏到天上去了。 作为魏沅箬的父亲魏青山,也不在这老婆子的考虑之内。 不然,她不会在自己大孙子被下聘当天,会说出这番不顾场合的话来。 这不是把魏沅箬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只听咣当一声,萧胤手中不知道何时端起的茶杯,被他重重往身旁的茶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把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 厅中所有人都目光都朝萧胤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萧胤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吕氏的脸上,忽而勾唇笑了一下。 “听老夫人说魏二姑娘既孝顺,又爱端茶递水伺候人,本王倒是有个认识的熟人,同魏二姑娘一般,极为孝顺,也喜欢端茶递水伺候人,这么一看,二位是极为般配,要是有需要的话,本王可以做个中间人,为你们牵线搭桥。” 萧胤说话时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而吕氏跟魏沅曦一听他这话,顿时就乐坏了。 摄政王的熟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侯府将门。 若是能得摄政王牵线搭桥成就一段美满姻缘,那自然是天大的福气。 吕氏和魏沅曦祖孙二人悄悄对视了一眼,丝毫没有藏住眼底的雀跃和狂喜。 两人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两人都没察觉吕氏口口声声喊着的孙女婿,根本没有喊过她一声“祖母”,也没有半点作为晚辈面对长辈时的谦卑。 只听吕氏连声大笑,抚掌道: “那敢情好啊,沅曦这丫头能得孙女婿牵姻缘,那是她的大福气,沅曦,还不快来谢谢你姐夫。” 魏沅曦羞红着脸,低垂着脑袋,走到萧胤面前,福了福身,“谢谢姐夫。” 虽然自己没入摄政王的眼心中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能是摄政王的熟人,那身份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嫁给摄政王的好友做正头娘子,也不算辱没了她。 于是,她心中又期待又兴奋,但眼珠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萧胤的脸上看得痴迷。 “孙女婿,不知道你说的这位熟人是哪家的贵公子啊,家中父母可好相处,可有其他兄弟姐妹?不知是否略有薄产?” 吕氏陡然想到魏沅箬之前嫁的裴烨,虽说是个侯府,却是个分文没有的破落户,她要是不问清楚,万一又是个裴家那样的穷人家可怎么办? 吕氏是一点都不将萧胤当外人,问的问题也一点都不客气,不等萧胤开口,自顾自地继续道: “孙女婿,你也别怪祖母多嘴,不瞒你说,我们魏家家境殷实,你妹妹她从小就没吃过苦,若是嫁到穷人家去,可这个当祖母的可不答应。” 魏沅箬一直没出声,同国公府的两位夫人一起听着吕氏一个劲地自说自话。 像是台上演滑稽戏的俳优,逗得人直乐,嘴角抽个不停。 魏沅箬完全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甚至还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喝茶,一边看着吕氏的表演。 唯独作为儿子的魏青山,看着自家母亲这般丢人现眼的模样,又气恼又尴尬。 萧胤也同样没有打断她,手指一下一下地去敲着轮椅扶手,待吕氏说完,才道: “老夫人可曾听说过,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是本王介绍的人,人品家庭自然都不会差。” 萧胤表情温和,有问必答,越是这样,魏沅箬就越是觉得他不安好心。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萧胤,经过这段时间都相处,魏沅箬知道,这病秧子坏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了魏沅箬的视线,萧胤的目光朝她看了过去。 视线都陡然对上,魏沅箬眉心一跳,刚要收回目光,却见萧胤意味深长地朝她扬了扬眉。 好么! 这下她更确定了,萧胤这厮指定是要使坏。 见萧胤都这么说了,吕氏跟魏沅曦心中自是安心不已,于是,魏沅曦便装模作样地对吕氏道: “哎呀,祖母,孙女觉得您这话说得不对,两个人的姻缘,讲的该是真情实意,孙女若是看中了,自然是因为对方的才学人品,又怎么会去在意对方的家境,孙女是这么现实的人吗?” 说着,她还一脸卖乖地朝萧胤看了一眼,似乎是想从萧胤那边得到些许赞赏。 第160章 京城的规矩跟你们老家不一样 见萧胤对她的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魏沅曦颇有几分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对对对,曦儿说得有理,是祖母想岔了,祖母也是怕你吃苦嘛,不过……” 吕氏的目光讨好地看着萧胤,道: “既然是孙女婿介绍的,祖母这担心肯定是多余的,人家哪能养不起你嘛。” 说着,她嘿嘿笑了两声,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在吕氏这里仿佛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 魏青山看着自己母亲这副模样,最后也破罐子破摔,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他心中也有气,在自己女儿纳彩这天,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贬低箬箬去抬高魏沅曦,主次不分,居心叵测,魏青山心里也想着让他这个不知所谓不顾场合的母亲长一长教训也好。 就当是今日请戏班子来给客人逗个乐了。 “孙女婿,不知你介绍的这人是?” 在吕氏和魏沅曦万分期待的眼神中,萧胤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随后又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道: “是本王的……马夫。” 大厅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憋着笑,默默地端起茶桌上的茶递到嘴边,掩盖住那不住抽动的嘴角。 甚至,魏沅箬都看到一把年纪的老封君端着茶杯的手剧烈抖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端不稳。 她又看了看身旁自家老爹和继母,那端茶杯的手同样抖得厉害。 而霍书言那厮嘴角抽搐得仿佛随时要抽成面瘫,下一秒,魏沅箬就看到他转过身去飞快地冲出大厅跑得老远。 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耳尖,便听到一阵毫无克制的爆笑声闯入她耳中。 哎~真是辛苦他们了。 魏沅箬颇为同情地看了厅中几人一眼。 唯独那“罪魁祸首”说出他的熟人之后,依然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茶,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在此刻引起的动静。 而吕氏跟魏沅曦也是满脸的呆愣和错愕,盯着萧胤那漫不经心的脸,脸色千变万化,又开始怀疑刚才是否听错了。 “孙……孙女婿,你……你刚才说是谁?” 吕氏干巴巴地开口,嘴角艰难地扯着,表情悻悻。 “嗯?没听清吗?” 萧胤一脸无辜地看着吕氏,而后放下茶杯,正色答道: “本王说的那人,是摄政王府的马夫,听了老夫人的话,本王第一时间便觉得他跟二姑娘极为相配,就忍不住想要当这个媒人。” 萧胤说完,吕氏和魏沅曦惊呆了,脸上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萧胤直视着吕氏难看的面容,嘴角勾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凉意。 “老夫人怎么不笑了?本王观你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么?怎么?是突然对本王这个孙女婿不满了?” 到这个时候,吕氏再看不出萧胤是在为魏沅箬出气的话,那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承认,自己在夸曦儿孝顺机灵的同时,说魏沅箬像闷驴那话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她家曦儿都没找到一个好人家,她魏沅箬一个二嫁的还能高攀上摄政王。 吕氏心里始终憋着一团火,很是不畅快。 所以,想在摄政王面前挑拨一番,若是能让曦儿入摄政王的眼收了她当侧妃就最好,要是不能,坏一坏魏沅箬的形象也好。 省得她仗着自己要嫁入王府就用鼻孔看人,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可她没想到,她就这么一句话就惹得摄政王亲自为魏沅箬那小蹄子撑腰,直接打她这个祖母的脸,让她下不来台。 吕氏气得脸色铁青,但她再蠢也知道面前这人是摄政王,不是她一个老太婆能得罪得起的,只能压着翻涌的怒火,强颜欢笑道: “您……您不是说,要……要给曦儿介绍一位您的熟人吗?怎么……怎么就成马夫了?” “嗯?” 萧胤眉头一拧,略显不悦,“那马夫给本王驾了多年的车,怎么就不算本王的熟人了?” 吕氏被萧胤这话给狠狠噎住了,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又不甘不愿地道: “可……可一个马夫,怎么配……” “怎么不配?他不是一般的马夫,他是摄政王府的马夫。老夫人忘了,本王刚刚才同你说,宰相门前三品官,那摄政王府门前的官自然就更大了。” 小嘴还是这么能叭叭。 魏沅箬紧紧抿住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 他是真不怕把吕氏这老东西给气死。 果然,吕氏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歪理给气得直喘气,好像下一秒她就能一口气厥过去。 她捂着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一声轻咳从老封君的嘴边响起。也打破了厅内这诡异的气氛。 只见她面带温和地看向吕氏,微笑道: “老姐姐有所不知,王爷这话可没说错,摄政王府的马夫可不是谁都能巴结的。” 老封君说得夸张,但跟吕氏说话的态度又温和真实,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是没错。” 国公夫人也跟着开口道:“早听说摄政王府给下人的月钱都是别人府中的数倍之多,那马夫家境定然殷实,魏二姑娘嫁过去,绝不会过苦日子的。” 看着吕氏祖孙二人越发难看的脸色,镇国公夫人抬手用手帕压了压嘴角,遮住的不停上扬的笑意。 既然这对祖孙俩非要在这种日子找不痛快,没理由不成全她们。 也不知道沅箬这姑娘从前在家时过得是什么日子,能让这祖孙俩在今天这种日子都敢不顾场合踩她头上来。 哎~ 镇国公夫人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 吕氏气得眼都红了,偏偏在场这些人的身份没一个是她得罪得起的。 越是这样,她的理脸就气得越红。 可所有人都当做没看到一般,只见老封君还上前握住吕氏的手,像一对感情深厚的老姐妹一般,继续道: “老姐姐有所不知,我们京城的规矩可能跟你们老家二房的规矩不太一样,我们京城端茶递水这种事都是下人干的。” 第161章 还是忍不住贪心了 “老身也是第一次见这千金小姐喜欢抢下人的活干,又听老姐姐你对魏二小姐赞不绝口,想来王爷也是看出老夫人喜欢这一类的人当孙女婿,才专门给二姑娘挑了个合你心意的呢。” 老封君故意提到魏沅曦抢着去给萧胤端茶递水的举动,吕氏听得眼皮直跳。 而魏沅曦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被人就差点着名骂不要脸想勾引姐夫了,她哪里还能待得下去,当即捂着脸哭着出了厅中。 “曦儿!” 吕氏想起身趁机追出去,可老封君并不如她的愿,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老封君年轻时跟太祖皇后是闺中密友,也是同老国公、太祖皇帝一起上过战场的。 如今虽上了年纪,可手上的力道也不是吕氏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几年的普通老妇能比的。 她握住吕氏的手,吕氏丝毫不能挣脱半分。 “老姐姐,王爷这人向来体恤民意,你若是不喜欢王府的马夫当孙女婿,那便再换?我们国公府的马夫也不差……” 马夫!马夫!又是马夫! 她的曦儿就只能配马夫吗?!!! 吕氏气得脸越来越红,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倒下去。 老封君见好就收。 无论如何,她也要给摄政王的老丈人一点面子,人家好歹也是他亲娘,可不能真被气出个好歹来。 吕氏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口气匀过来。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起身,道: “老身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先告退了。” 一直没动作的魏沅箬这才起身,上前搀扶住吕氏,道: “祖母可需要找大夫?” 吕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着牙关,眼神阴狠,道: “不必了,今日有客人在,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麻烦你。” 阴阳怪气一句后,她挤开魏沅箬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子,大步离开大厅,手中的拐杖被她敲得咚咚作响。 魏沅箬的视线只淡淡地落在吕氏的背影上,并没有追上去。 而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的吕氏,见身后没有一个人追着出来哄她回去,更是气得呼吸不顺。 好啊,好啊。 魏青山那个不孝的畜生,生了个同样不孝的小贱蹄子,真是好啊,好啊。 一个个翅膀都硬起来了。 吕氏脸色铁青,最后还是被小丫鬟给搀扶着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此时,大厅内。 魏青山一脸汗颜和尴尬。 自己母亲今日这番不顾场合的举动简直丢尽魏家的颜面。 本来别人对商人就有很大的成见,觉得他们精于算计, 蝇营狗苟。 今日母亲又来这么一出,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到箬箬头上来。 魏青山面露忧色,担忧地看了一眼魏沅箬后,硬着头皮来到萧胤跟前,连连赔不是。 “王爷,家母举止不当,草民代她向您请罪。” 萧胤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就在魏沅箬以为他想训斥自己亲爹的时候,萧胤又收起了那严肃的表情,道: “岳父大人言重了。” 对比起对待魏沅箬时那下意识的温和,对待魏青山这个岳父的时候,他的态度却显得有几分冷淡。 今日这一出,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虽然魏青山对箬箬箬这个女儿说不上亏待,但却明显不上心。 甚至因为愚孝,兴许还数次委屈过她。 不然,今日那老太婆和箬箬那个二房的堂妹不会这般大胆,在他来下聘当日都敢做出那番不合时宜的举动,显然是习惯了打压她。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在那个老太婆和魏家二房受到的委屈,萧胤就觉得气不顺。 而这份气不顺,很自然地从他那冷淡的态度上表现出来,让厅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魏沅箬自然也不例外。 她看着萧胤面对她父亲、他口中的岳父时那冷淡到有些薄情的面容时,心头突地像是被什么给扎了一下。 很轻,但很疼。 落在萧胤脸上的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想想也觉得好笑。 吕氏作为她的祖母,萧胤对她词严厉色的时候,她非但不生气不难过,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巴不得他会说就多说几句。 因为她不在意吕氏。 可换到了她的父亲,萧胤仅仅是态度冷淡一些,她就不受控制地心生不悦。 准确点说,她不是不悦,更多的是……难过。 是那种自己重视的人被冷淡对待的难过和失落。 她敛下眸子,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眼底的落寞。 她到底……还是贪心了。 一次又一次耳提面命,不要让自己去贪图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了萧胤这段日子为她编织的温柔网当中。 本该清楚他对她的好,她对他的好,都是两人最初达成的交易。 明明该明白的,却还在贪图他对她以外的人也要好。 可是,凭什么呢? 她替萧胤在心中问自己。 萧胤已经做到了当初他许诺给她的她提出的那些条件,甚至比许诺的做得更好,她又凭什么要求他给的更多? 魏沅箬啊,魏沅箬,不是告诉你,不能太贪吗? 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在心里一个劲地问自己,可堵在心口的酸涩和刺痛还是无可抑制地在她的心头肆意奔涌。 似乎是察觉出了魏沅箬的情绪一般,萧胤突地侧目朝她望去,正好对上她暗淡的视线。 萧胤眉心一跳,再看她时,却见她对自己微微扬唇笑了一笑。 可明明是在对他笑,却让他心头莫名一慌。 正待开口,魏沅箬已经快步走上前去,倾身福了个礼,道: “王爷,家人无礼,让您见笑了。” 萧胤拧眉,只觉有些不安。 握在扶手上的手,下意识地重了几分力道,“箬箬……” 还没等他说话,魏沅箬已经转身看向镇国公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道: “老封君,夫人,劳您二位辛苦走这一趟,府中已经备了席宴,请您二位同王爷移步膳厅用饭。” 魏沅箬表现得十分得体,脸上始终维持着微笑,与起初并无半分不同。 第162章 怕你会不要我 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没察觉到魏沅箬情绪上的异样,只是以为她想快速揭过刚才的事,便顺势点了点头,连声道好。 “王爷请,老封君,夫人,请。” 魏青山率先上前,引导客人去膳厅,魏沅箬紧随其后,刚走了一步,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 魏沅箬回头,面露疑惑,“怎么了,王爷?” 萧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半点异样,可萧胤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魏沅箬被萧胤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但她这一次把情绪隐藏得很好,没有在萧胤面前流露出半点异样。 只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其他几人也停了下来,一并回头看向二人。 萧胤凛了凛眸,道:“劳烦岳父大人同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先行前去膳厅,本王同箬箬有些话要说。” 三人的视线在萧胤和魏沅箬的脸上来回扫视一圈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听老封君朗声笑着打趣道:“也是,他们年轻人想说些悄悄话,我们这些老骨头就不要打扰人家了,走走走,正好老身这会儿也有些饿了,先去垫垫肚子。” “是,老夫人这边请。” 几人愉悦地移步膳厅方向。 等到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魏沅箬又疑惑问道: “王爷,你要说什么?” 她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半点不妥,可萧胤就是觉得心头慌慌的。 他握着魏沅箬的手腕,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眉头轻轻一蹙,抿唇问道: “箬箬,你怎么了?” 魏沅箬表情一滞,“啊?”了一声,眼底的疑惑更浓了,“什么怎么了?” 她的表情管理得很好,萧胤完全看不出什么。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正在翻天覆地。 她没想到,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都没做,萧胤竟然也这般敏锐地察觉出了她情绪的变化。 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眼神平静地同萧胤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魏沅箬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她一脸惊诧地看着萧胤,“王爷怎么会这么想?” 她指了指此刻还堆在院子里快要挤不下的一百二十八台聘礼,道: “这种好日子,你给我送了这么多宝贝,你说我不高兴?正常人都不会不高兴的。” 魏沅箬笑道,又试图从萧胤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萧胤这一刻却尤为固执,似乎认定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他抿了一下唇,正色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无论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萧胤的瞳仁很深很浓,说话的时候,眼神真诚到让人生不出一丝的质疑。 有那么一瞬,她的话就到了嘴边—— 她想说,看到他对自己父亲态度冷漠的时候,她很难过,她希望他能像她一样敬重她的父亲。 她希望他能把她的家人也当做家人,她希望她在乎的人,他也能在乎。 明知道不该贪图,却又不由自主。 她看着萧胤,张了张嘴,可下一秒,脑海里便是萧胤面对魏青山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所有的勇气瞬间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她对萧胤点了点头,“嗯,记得,我有事的话,一定会跟王爷说的。” “那你……” “王爷,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 在萧胤开口之前,魏沅箬快一步打断了他。 她不想听萧胤再说下去,她怕自己那点岌岌可危的伪装,在他那双深邃入墨的眼神中会溃不成军。 “好啦,大家都在膳厅等我们呢,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魏沅箬笑眯眯地对他眨了眨眼,走到萧胤身后,“我陪王爷去膳厅。” 她站在萧胤身后,嘴角勉强勾起的笑, 再也撑不住地敛了下去。 用过席宴,老封君和国公夫人稍稍坐了一会儿,便提出了告辞。 王府送来的聘礼也被魏青山妥善安排入了库房,准备待二人成婚那天,跟随嫁妆让她一并带去王府。 萧胤没有急着离开,魏青山怕家里人礼数不周,又像吕氏那般闹出笑话唐突了摄政王,便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只单独留了萧胤在魏沅箬住的院子里,吩咐魏沅箬好好接待。 魏沅箬见他始终拧着眉,无奈叹气道: “王爷,你不会还以为我今天不高兴吧?” 萧胤听她这么问,又不自觉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依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想,兴许是因为二人婚期将近,他太过紧张,所以才胡思乱想了吧。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自嘲道: “是我想多了。” 他握住她的手,这几日,他似乎很习惯这个动作,魏沅箬却僵了僵身子,最后还是没有避开。 只听萧胤道: “越是接近你我的婚期,我就越是紧张,就怕一个不小心,箬箬就不要我了。” 魏沅箬表情顿住,随后,笑了起来—— “王爷太谦虚了,谁不知道,王爷就是如今这副残躯,都有数不清的名门闺秀对王爷您心向往之。” “承钧。” 萧胤再一次试图纠正她的称呼,“我还是希望听你喊我名字,叫王爷太疏离了。” 魏沅箬无奈叹气道: “不是说了,等成亲后吗?” 最关键的是,她实在觉得别扭。 “不行,我就要现在听你叫我名字,不然,我心里总是很不安,怕你不要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带恳求地看着魏沅箬,再配上他这张俊美无双的脸,着实有些楚楚可怜,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魏沅箬不知道,萧胤这句话并不似在开玩笑。 那一声一声的“王爷”,总是让他的心,定不下来。 尤其是今日,“王爷”这个冷漠到没有感情的称呼,唤得他心乱如麻。 似乎,只有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才能让他感觉到两人是亲近的,让他安心地确认—— 她将会是他的妻。 第163章 王爷,你技术真差 “箬箬,求你了,喊一声我听听,好不好?就一声。” 萧胤的双眼,此刻仿佛浸了水光,我见犹怜到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魏沅箬陡然泄了气,不自然地开口,“承……承钧。” 眼看着萧胤眼中那点点的笑意漾开,如繁星一般,明亮且耀眼。 “嗯,不太熟练。再喊一声。” 魏沅箬直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白眼,“不是说就喊一声吗?” ”刚才那声太生疏了,不算。“ 魏沅箬黑起脸,大声道:”萧承钧,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被吼了的萧胤非但没有生气,相反,他眼底那浓烈的笑意更深了,使得他一贯清冷凌厉的眉眼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手上故意一用力,将双手叉腰的魏沅箬一把拽进自己怀里—— ”瞧,刚才那一声就叫得很熟练,以后多叫叫。“ 他凑到她耳边,轻笑着低语。 温热的气息,如同无数根细软的羽毛,撩拨着她身上每一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浑身一阵酥麻。 心跳,如一只只乱窜的小鹿,在她体内肆无忌惮地乱跑。 萧胤眼见着她脸上红晕泛起,他的眼底,爬上一抹促狭的笑,嘴巴凑得离她耳边更近了一些。 ”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洞房夜听到你喊本王的名字让本王双腿发软的样子了。” 话音落,魏沅箬的脑子瞬间就炸了。 她想起前几日这句话自己前几日就对萧胤说过,当时脑子一抽就说出口了,说完她就后悔了。 没想到今日还能让萧胤拿出来捉弄她。 下一秒,她感觉到耳垂被人轻轻咬了一下,紧跟着,一记灼热的轻吻,带着一丝颤栗,落在她的耳廓上。 魏沅箬浑身一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根本没料到萧胤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惊得双眼瞪大,猛然转过头来,却忘了萧胤的唇还未离开她耳边。 就这么一转头,她的唇,擦着萧胤的唇滑过。 那一瞬,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涌入她的身子,让她慌乱得直打颤。 她愕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脸,手足无措地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 只眨巴着眼睛,傻眼地看着萧胤。 她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以为早就对这种亲密的行为自以为常,却没想到还是被萧胤扰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下一瞬,她猛然回神,快速想要从萧胤的腿上起身,却因为太过手忙脚乱,起身的瞬间,手不知道怎么就撑在萧胤的两.腿之间,某个不太安分的部位…… ”嗯……“ 一声闷哼从萧胤嘴边传出,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旖旎和暧昧,让魏沅箬更慌了。 魏沅箬哪里不懂那是什么地方,脸当得仿佛有三昧真火在燃烧,怎么都灭不掉,甚至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因为手下那太过真实的触感,魏沅箬越发手忙脚乱,无处安放的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魏沅箬,你够了!“ 萧胤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在自己腿上不安分地来回挪动。 ”王爷,对不起,我……“ 慌乱的道歉,在下一瞬,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魏沅箬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霸道地扣住,萧胤的唇,在下一瞬,覆在她因开口而微张的唇上,随即,带着几分竭力的克制,长驱直入…… 肆意掠夺。 魏沅箬越发傻眼了,心脏仿佛随即要从她心口跳出来一般,咚咚咚如擂鼓震响。 她想把他推开,可内心的小人却像是故意跟着她对着干一般,将她推开他的力道瞬间卸去,只能任由自己顺着他去迎合,去回应…… 只是…… 某人的接吻技术实在太差,魏沅箬感觉到自己头脑发晕,几乎要窒息。 理智在此刻瞬间回笼,她用尽全力将萧胤从自己身前推开,快速站起。 此时的萧胤,正意乱情迷,被突然推开,双眼因难解的欲.望而红了一圈,平添了几分动人的春色。 魏沅箬心脏狂跳,此刻脸上的春色不比萧胤好多少,见萧胤红着眼,眼睛湿漉又灼热地盯着自己,魏沅箬的心,更乱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装作自己是”老车夫“一般,镇定地看着萧胤,评价道: ”王爷,你技术真差,我要被你弄窒息了。“ 萧胤一怔,抿着唇,盯着魏沅箬沉默半晌。 就在魏沅箬以为萧胤会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本王这是第一次。“ 说着,他对魏沅箬招了招手,”你过来,本王多练习几次技术就改进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反倒是魏沅箬被他惹急了。 她对着萧胤,低吼了一声,”萧承钧,你简直……简直不要脸!” 萧胤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本王不要脸,只要你。” 魏沅箬:“!!!” “呵!” 魏沅箬一脸鄙夷地呵呵两声,看着萧胤道:“嘴巴这么能说,有本事站起来要!” 被挑衅了! 萧胤抿着嘴, 目光深沉地看着魏沅箬鄙视的双眼,咬着牙关,低声道: “魏沅箬,本王只是两条腿残废,其他本事厉害得很!” 他表情严肃地强调,魏沅箬眉毛一挑。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这一次,萧胤更加沉默了。 见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魏沅箬,“真要看?” 魏沅箬下巴抬了抬,默认道。 见萧胤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复杂又挣扎,下一秒,就听他道: ”也不是不行,你想看就给你看。“ 说完,就开始伸手解开他腰间的衣带,魏沅箬两眼震惊,快速上前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 魏沅箬:”……“ 她要看的又不是这个! 她只是想看看他的武功而已,这厮想哪里去了? 难怪刚才的表情那么复杂,原来一直在挣扎这个! 魏沅箬无语问天。 “萧承钧,你以前在战场上作战的时候,用的是你的脸皮抵挡敌军攻击的吧?” 第164章 本王的妻,本王护着 这么厚的脸皮,不用白不用。 没等萧胤回答,她又低声叹气,目光懒懒地看了萧胤一眼,冷哼道: ”不是第一次吗?我看王爷你的思想成熟得很,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的样子。“ 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东西,比她这个嫁过人的还熟悉。 萧胤敛了敛眸,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 随后,魏沅箬便听他低声道: ”是不是第一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魏沅箬:”……“ “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赶紧回王府去吧,您应该还有很多公务要忙。” 魏沅箬赶紧转移了话题,再说下去,春宫图他都能画一幅出来了。 萧胤还不愿意离开,但两人到底没有正式成婚,他一直赖在这影响也不好,于是便不情不愿地应下。 ”本王回去就让钦天监挑个最快的日子。“ 他冷着脸,气呼呼地道。 魏沅箬看着他那稍显得幼稚的模样,心口先前堵着的那点压抑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不该对萧胤要求太多的,是她僭越了。 他如今能做到平等地对待她,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出了院子,就见魏青山远远地就站在花坛边上,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见二人出来,魏青山立即迎上前去, “王爷。” 萧胤微微一颔首,”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大人“总是让魏青山下意识得诚惶诚恐。 从前在裴烨跟前,他尚觉得商户之家低人一等,更何况如今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看向魏沅箬,道: ”箬箬,王爷送来的那些聘礼还需要你去规整一番,就让爹爹送王爷出门吧。“ 魏沅箬哪里听不出来自己父亲是私下有话要找萧胤说,她看了萧胤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爹……” “箬箬去吧,正好本王也要同岳父大人培养培养翁婿感情。” 萧胤开口,目光落在魏沅箬脸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温和了下来。 魏青山落在眼中,悄然松了口气。 魏沅箬犹豫一番后,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王爷,请。“ 一路上,魏青山都纠结着怎么开口,还是萧胤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才出声道: ”岳父大人有话要同本王说?“ 魏青山脚步微滞,赶忙躬身行礼, ”王爷如此称呼,真是折煞小民了。“ 萧胤虚虚地抬手示意他免礼,”你是箬箬的父亲,自然就是本王的岳父。岳父大人不必拘谨,有何话只管说便是。\" 魏青山点了点头,又对萧胤给拱了拱手,道: “今日之事,想必王爷也看清楚了,箬箬在我们家中着实受了不少委屈,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了。” 魏青山知道自己母亲今日敢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让她女儿难堪,倒不是她艺高人胆大,敢得罪贵人,而是多年打压箬箬养成的习惯让她总是不自觉地做出贬低欺负箬箬的行径。 越是想明白这一点,魏青山就越是愧疚和自责自己那些年对女儿的忽视。 萧胤点点头,并没有出声宽慰魏青山。 今日那老太婆当着他的面敢那样说箬箬,除了倚老卖老之外,就是魏青山多年失职导致的。 但萧胤也知道,魏青山当年能将魏家大半的家产给箬箬当嫁妆,初衷自然也是疼爱箬箬这个女儿的。 这也是为何他愿意喊他这一声”岳父“的原因。 “草民也看得出来王爷对箬箬的维护,箬箬能嫁给王爷为妻,是箬箬修来的天大的福气。” 萧胤不想听魏青山这番恭维的话,抬了抬手打断了他,道: “岳父大人想必也看到本王这副弱不禁风的残躯了,箬箬愿意嫁给本王,是本王的福气才对。” 魏青山知道萧胤这番话是有意为箬箬撑腰,他悬着的心便更定了一些,“还是要多谢王爷对箬箬的抬爱。” “只是……草民有些话还是斗胆要同王爷说一下。” “请说。” “箬箬从小没了母亲,我这个父亲又当得失职,他日箬箬若是哪里惹了王爷不快,还请王爷不要降罪于她,一切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做到位,王爷降罪草民便好,不要……不要为难箬箬。” 魏青山说完,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这番话会将萧胤惹怒了。 萧胤没说话,沉默良久后,魏青山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唤了他一声,“岳父大人。” 魏青山快步抬眼看向他,“王爷。” “本王既然要娶箬箬,她就是我永远的妻,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小问题,谈不上什么降罪不降罪。”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魏青山眼中的彷徨不安,沉吟片刻,又道: “既然她是本王的妻子,本王便会永远站在她这边,护她一辈子。” 萧胤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这是本王对箬箬的承诺,也是对你的承诺。” 其实,魏青山从一开始得知女儿要嫁给摄政王的时候,就猜测二人之间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益纠缠。 但女儿不说,他就不问,却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坏了女儿的事。 在萧胤这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贵人面前,他总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待两人成亲后,绝不在京城久留,直接带着家人回江南,尤其是老太太和魏沅熙。 她们两人留在京城多一日,随时都是个隐患,会给箬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加上今日的事,他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来找摄政王说那些话之前,他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许下这样的承诺,震惊之余,又有些欣慰。 箬箬这一次是真的遇上好男人了。 希望她不像自己那么眼瞎,挑了裴烨那么个东西。 摄政王少年英雄,一言九鼎,相信他今日的承诺,一定能做到吧。 他红着眼,对着萧胤深深一拜,“草民多谢王爷。” 萧胤虚虚地抬了一下手,道:“不过……岳父大人,有些丑话,你别怪本王说在前头,今日老夫人的行径,若是还有下次,本王就不客气了。” “岳父大人孝顺母亲,本王维护妻子,到时候,我们谁也管不了谁,这一点,希望岳父大人明白。” 第165章 没规矩的东西,发卖了 魏青山身形一僵,赶忙垂眸应是,“王爷放心,草民绝不会让家母再乱来。” 魏青山当然清楚萧胤这话的重量。 说谁也管不了谁,可真要闹起来,他堂堂摄政王,要伸手去管,他这个所谓的岳父还能拦得住不成。 萧胤见魏青山态度诚恳,念在他到底是自己的泰山大人,便也见好就收,没有再多言。 “本王先走了,岳父大人请回吧。” 魏青山再作揖一拜,“恭送王爷。” 另一边。 回到后院的魏沅箬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专门避开自己要跟萧胤说什么,也不知道萧胤会不会迁怒到他,一直悬着那颗心。 直到看到魏青山满面笑容地从外头走来,魏沅箬才稍稍松了口气,快步上前,道: “爹,您跟王爷说了什么啊?” 魏青山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提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欣慰地拍了拍魏沅箬的肩膀,道: “箬箬,王爷很好,他会对你好的,爹总算是放心了。” 魏沅箬:“???” 就说了这个? 她想到自己父亲并不知道自己跟萧胤的交易,见他满眼愉悦的样子,也没打算告诉他实话,便顺应着点了点头,“嗯,王爷他待我很好,有他在,女儿不会吃亏。” 说到这,她又想到之前在她的院子里,萧胤那意料之外的吻,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 “爹……” “禀大小姐,老夫人喊您过去。” 魏沅箬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吕氏身边的丫鬟给打断了。 这是吕氏身边的大丫鬟秋梨,一直伺候在吕氏身边,这一次从江南过来,吕氏也一并将她带来了。 吕氏曾多次想抬她给魏青山当妾室,但都被魏青山严词拒绝了。 饶是如此,这秋梨也总是觉得自己高别的丫鬟一等,从不把自己当成下人看。 就好比此刻,她一上来也不管他们父女俩是否在说话,就这么直接闯进来打断他们。 魏沅箬冷下脸看向秋梨,冷声道:“秋梨,你在魏家也待了不少年了,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秋梨被魏沅箬这凌厉的模样吓得微微变了脸色,垂下头不敢造次,嘴上却道: “大小姐息怒,是老夫人急着要您过去见她,她正在盛怒当中,奴婢实在不敢怠慢,请大小姐恕罪。” 魏沅箬笑了。 又拿吕氏来吓唬她? 魏沅箬站着不动,只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梨嘴上说着恕罪,却又有恃无恐的模样,冷笑道: “你敢怠慢老夫人,就敢怠慢我是吗?” 魏沅箬从前待下人好,也从不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刁难下人,但秋梨不一样,这是吕氏身边的一条走狗,她看不顺眼。 秋梨见魏沅箬这般刁难于她,面上渐渐流露出了几分不悦,却也不敢造次,只是一个劲地道: “奴婢是老夫人的人,不敢不听老夫人的命令,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老夫人的人…… 这贱婢是在暗示她不要得罪了吕氏那个老东西吗? 想到上辈子父亲一家子被害死,其中有吕氏的手笔,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她还敢拿吕氏来警告她? “秋梨,你错了,你是魏府花钱买来,再被分配去伺候老夫人,你不是老夫人的人,你是魏府的人。” 秋丽看着魏沅箬说话时,眼底的温度越来越冷,心中突地狂跳得厉害,脚步下意识地往后小退了两步。 她竟然被魏沅箬的眼神给吓到了。 秋梨的眼神,带着一丝惧意,看着魏沅箬,听魏沅箬继续道: “既然你不懂规矩,留你下来也没什么用。” 秋梨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大小姐,你想干什么?” 魏沅箬眼神冰冷,“没规矩的东西,当然是发卖了。” 秋梨一听,当即吓得白了脸,嘴上却大声嚷嚷道: “你敢!我可是老夫人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卖我!” 看!果真是被惯坏了的狗,对她好一些,就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 魏沅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笑道:“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身契在我手上吧?” 话音落下,秋梨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两下,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沅箬,似乎不相信魏沅箬的话是真的。 魏沅箬确实没吓唬她,不仅仅是秋梨的身契,整个魏府的下人,只要是通过大房出钱买的下人,身契全部都在她手上。 不过,这也是个巧合。 当年她嫁给裴烨,她爹几乎把整个库房都搬空了,连带着魏府下人的卖身契原本放在库房里也一并塞进了她的嫁妆里头。 魏府对下人并不苛刻,不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都不会被发卖,自然也就用不到身契。 而吕氏向来认为大房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过专门去要她身边下人的身契,包括秋梨。 倒是这个巧合现在正好被魏沅箬给用上了。 “不可能!我的身契怎会在你手上!” 秋梨再也绷不住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声嚷嚷道。 只听一旁的魏青山一声厉喝,“你是我魏家买来的,你的身契为什么不能在箬箬手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整个魏家上下,包括你这样的贱婢,都不曾把我的女儿放在眼里,好啊,真是好啊!” 魏青山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红。 连下人都敢这样对他的女儿,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些年,在他完全不知道时候,箬箬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会让下人都敢骑到他头上来。 “箬箬,马上把这个贱婢发卖了!” 魏青山抖着手,捂着心脏,脚步踉跄。 魏沅箬赶忙上前,轻轻拍着魏青山的背,道: “爹,你别生气,一个贱婢而已,处理了就是,别把自己气坏了。” 秋梨转头,看着魏青山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泪眼汪汪—— “老……老爷,奴婢在老夫人身边忠心耿耿伺候她老人家这么多年,从来不敢有半点懈怠,对您更是一心一意,您真要将奴婢发卖了吗?” 第166章 小贱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自从老夫人提出要将她抬给老爷做妾后,她就坚信自己迟早会让老爷松口。 老夫人还说,只要她为老爷再生下一个儿子,她就想办法让老爷抬她做平妻。 这些年,她讨好老夫人,伺候老夫人,为的就是成为魏家大房的女主人。 可现在,她还没成为大老爷的妾,他就要发卖了她。 魏青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对着魏沅箬道: “箬箬,卖了她,卖了她!” 魏沅箬看着自己父亲两眼发红,浑身发抖的样子,想来秋梨对自己的态度将他打击得不轻。 眼见着魏青山有如此大的反应,秋梨这一次才真的害怕起来。 只见她噗通一声对着魏沅箬和魏青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老爷,大小姐,求你们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老爷饶命,大小姐饶命……” 魏沅箬没有搭理秋梨,只是对外喊了一声,“来人。” 进来的是之前魏沅箬请来的女护院,“姑娘。” “把这贱婢带去交给蒹葭,让她找人牙子发卖了。” 而此时,吕氏跟魏沅熙住的院子里,魏沅熙抱着吕氏哭得两眼通红。 “祖母,姐夫他好狠的心,她怎么能把我配给一个马夫,呜呜~~” 吕氏一向疼魏沅熙,听她哭得这么伤心,对魏沅箬便又怨恨上了几分。 “曦儿乖,别哭了,祖母已经让秋梨去喊那小蹄子来见我了,祖母一定替你好好教训她。” 提起魏沅箬,魏沅熙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和不甘。 她想起在正厅时,摄政王为了维护魏沅箬那贱人,让她处在那般难堪的境地。 说什么她孝顺,爱伺候人,跟他的马夫最为相配。 在他眼中,她就只配伺候人,只配嫁给一个下等马夫吗? “祖母,一定是魏沅箬那个贱人在摄政王面前说了孙女的坏话,不然,摄政王跟孙女才见了一面,怎么会那样对待孙女,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好好教训她一顿,呜~~~” “好好好,你放心,祖母一定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等她老实认错后,祖母趁机提出让她给你介绍一户好人家,或者让她去跟摄政王说,让他娶你当侧妃。” 魏沅熙听到这,才满意地破涕为笑,抱着吕氏的脖子撒娇,“谢谢祖母,曦儿就知道祖母最疼曦儿了。” “你呀~” 吕氏一脸宠溺地戳了一下魏沅熙的脑袋。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正是魏沅熙身边的婢女小翠。 “小翠,跑这么急干嘛,家里死人了?” 魏沅熙蹙起眉,大声问道。 小翠大喘着气,摆了摆手,气喘吁吁道: “小姐,奴……奴婢刚才偷听到,大小姐要……要把秋梨姐姐给发卖了。” “什么?!” 吕氏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大步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道: “那个小贱蹄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身边的人都敢卖,看我怎么收拾她!” 吕氏年轻时就是个毫无素质,言行粗俗的泼辣妇人,嫁为人妇后同样出口成“脏”,不堪入耳。 即使后来,作为她儿子的魏青山做生意发家,让整个魏家成了临安城首屈一指的富豪乡绅,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也依然没有改变这种骨子里的粗鄙行径。 “那小贱蹄子不就是仗着现在有摄政王撑腰才敢忤逆我这个祖母吗?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敢让摄政王杀了我!” 在吕氏心里,魏沅箬是她孙女,就该对她唯命是从,她敢反抗就是忤逆不孝。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如今魏沅箬是皇帝钦赐的摄政王妃,也改变不了。 她的眼里只有孝道,根本没有君臣的概念。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在萧胤面前直接喊他孙女婿,甚至敢甩脸子走人。 秋梨是她的人,她想把她放到魏青山身边,如今魏沅箬那小贱蹄子敢将秋梨发卖,就等同于在打她的脸。 吕氏怎么能不气,往正厅过去的一路上,她嘴里的脏话都没有停止过。 那么不堪入耳的用词,听得来往的下人连连蹙眉。 “大小姐,秋梨的身契奴婢拿来了。” 蒹葭淡淡地扫了一眼秋梨,对魏沅箬道。 魏沅箬随意地一扬手,“随便找个人牙子卖了就行。” 秋梨是吕氏想安插在爹爹身边的,所以,她必须得尽快处理掉,以免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阎王好骗,小鬼难缠,谁知道秋梨是不是其中的某一只小鬼。 “是。” 蒹葭点头应下,大手一挥,“把她带走。” 秋梨哭着喊着求饶,可根本无济于事,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点犹豫。 “我看谁敢!” 就在蒹葭让人带着秋梨离开的时候,吕氏带着魏沅熙赶到了。 健步如飞的样子,哪里需要什么拐杖。 她面容狰狞地出现在正厅门口,看到秋梨被那女护院控制着跟在蒹葭身后,吕氏气得上前,抬手就往蒹葭的脸上招呼。 “贱婢!” 吕氏的手高高抬起,还没落在蒹葭的脸上,就觉得手腕一痛,“哎呦喂!” 原本该落在蒹葭脸上的巴掌,猛地拍到了门柱上,疼得她骤然呼痛出声。 打蒹葭的那一巴掌她完全没有收半点力道,以至于这一巴掌落在门上的时候,吕氏疼得整张脸都变得十分狰狞扭曲。 “祖母!” 魏沅熙惊呼出声,赶紧上前搀扶住吕氏,“祖母,你没事吧?” 吕氏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一股剧痛中缓过来,目光阴鸷得仿佛淬了毒,看向厅里站着的魏沅箬。 她大步走了进去,厉声质问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我身边的人发卖了!” 魏沅箬笑意盈盈,无视吕氏脸上的怒火,答道: “祖母怎么这副模样,不过就是发卖一个我家买回来的贱婢而已,值得祖母这么大动肝火?” 吕氏气得呼吸急促,指着魏沅箬的鼻间,骂道: “秋梨是我的人,轮得到你来卖?” “怎么不能?” 一旁逐渐从悲愤中缓过来的魏青山骤然出声。 第167章 祖母,脑子清醒了吗? 他冷眼看着自己母亲,“这贱婢是花我的钱买来的,身契握在箬箬手上,她说卖就能卖,不仅仅是这个贱婢能卖,母亲你身边的那些人,不懂规矩,不分尊卑的,只要箬箬想卖都能卖。” 吕氏完全没料到这个对自己孝顺有加的儿子敢忤逆顶撞自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老大,你……” “母亲别忘了,你如今手上拥有的一切,都是儿子给的,母亲既然不疼箬箬,那儿子自己疼,儿子的东西,儿子自己安排。” 魏青山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看吕氏的眼神比之之前越发的失望。 魏沅箬看向自己的父亲,她知道,因为秋梨刚才对自己的态度狠狠刺激到了他,让他明白,因为自己的疏忽,自己的女儿过的竟是连下人都敢在她面前颐指气使。 她没有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之所以刚才专门拿秋梨开刀,除了想惹怒吕氏之外,也是想让父亲亲身感受一下吕氏是个什么货色。 这样以后断绝关系的时候,爹爹才会狠下心来。 魏青山对吕氏说完那番话,不管吕氏气得铁青的脸色,对外吼道: “还不把那个贱婢拉出去。” “老大,你敢!” 吕氏尖叫出声。 魏青山没理她,蒹葭只听魏沅箬的话,自然也不会在意吕氏,当即就让那女护院拎着秋梨的衣服往外走。 见吕氏都救不了她,秋梨吓懵了,双腿发软,嘴里不停地哭喊求饶—— “老夫人救我……老爷,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老爷……” “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眼看着秋梨被拉出去老远,吕氏急得直跺脚,手上的拐杖更是在地上敲出震耳的声响。 等到秋梨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吕氏气得发红的双眼狠狠地看向魏青山,“你这个逆子!” 她抬手就要往魏青山的脸上扇巴掌,魏青山铁青着脸没有躲,只是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浓。 但吕氏的巴掌还是没能如愿地落在魏青山的脸上就被魏沅箬的手给拦下了。 “祖母, 一把年纪了气性这么大,小心中风。” 这句听似为吕氏着想的话,却把吕氏气得更加面目通红,还真有几分中风的趋势。 可惜,祸害遗千年,吕氏还是坚挺住了。 手被魏沅箬控制着,她越是用力挣扎,表情就越显得狰狞吓人,魏沅箬手上的劲儿也越发,疼得她原本涨红的脸此刻也渐渐发白。 “长姐,你干什么,快把祖母放开!” 魏沅熙见状,赶忙上前阻拦,却见魏沅箬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越发加重,疼得吕氏连声呼痛。 “你……你快放开,快放开!” 吕氏疼得直哆嗦,可手上愣是挣脱不得。 魏沅熙上前帮忙,可魏沅箬的手就像是两只铁钳,纹丝不动地禁锢着吕氏的手,就魏沅熙那点力气,根本掰不开。 她求助地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魏青山,急得直跺脚,“大伯,你快让长姐把手松开啊,难不成你……你希望长姐把祖母给气死吗?” 魏沅熙越说越急,见魏青山没有什么反应,又加了一句,“大伯,你这样太不孝了……啊!” 话刚一说出,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见魏沅箬腾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手又往她另一边脸上又来了一个巴掌,魏沅熙捂着脸,直接被打懵了。 “魏沅熙,我爹是你长辈,你敢用这种教训的口吻跟他说话,看来你的脑子跟祖母一样,糊涂得厉害。” “啊!” 魏沅熙缓过神,惊叫了一声,“你又打我!” 说着,就要朝魏沅箬扑上来,可下一秒,就被魏沅箬一脚给踹了出去,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这一下,吕氏傻眼了,魏沅熙也傻眼了。 甚至,魏沅箬在两人眼中,皆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害怕。 魏沅箬勾了一下唇,知道害怕便好。 “祖母,脑子清醒了吗?” 魏沅箬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吕氏的瞳孔微微一缩, 没有开口,可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了。 魏沅箬这才将手松开,吕氏脚下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被身后的婢女赶紧扶住。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跟魏沅箬拉开了一段距离,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一般,她指责起魏青山来了—— “老大,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女儿对我动手?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魏青山不再像之前那般认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吕氏反问—— “娘,母慈子才孝,从小到大,儿子自问对母亲孝顺有加,问心无愧,现在,儿子倒是想问问,母亲的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吕氏自然是没有料到魏青山非但没有过来跟自己认错,竟然还反问起自己来了,她愣了一瞬后,脸上随即染上了一丝不满。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儿子,我还能对你不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吕氏的眼神飘忽,显然自己都心虚了。 魏青山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魏沅箬,道: “母亲心里若是真有我这个儿子,箬箬就不会被你们欺负成这样,连一个贱婢都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 说到这,魏青山看吕氏的眼神就满眼痛心。 他自问自己对这个母亲算得上言听计从,唯一的那一次忤逆也只是为了给箬箬多添一些嫁妆傍身。 他明白母亲的偏心,对他不好他忍了,可没想到这一份偏心会变本加厉到箬箬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欺负箬箬了?” 魏青山苦笑,“娘,儿子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说着,他冷冷地看向一旁满脸心虚的魏沅熙, 吓得魏沅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魏青山。 “母亲,儿子很想问问,儿子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魏青山痛心质问,却把本就心虚的吕氏吓了一大跳,她脸色骤变,猛然抬眼看向魏青山。 第168章 还给她挑上了 色厉内荏地斥责道: “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是我捡来的不成?亏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因为心虚,吕氏的反应很大,声音也在不自觉间抬高了几分。 魏青山没接她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吕氏,原本带着痛心的眼神中,添了几分犹疑之色。 吕氏见魏青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底心虚越发明显了。 她不自然地避开魏青山的视线,转移话题道: “行了,都扯到哪里去了,秋梨既然不守规矩,你想卖就卖了,我找你们有别的事。” 吕氏本想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却不曾想,她不揪着秋梨的事大闹特闹,反而越发增加了魏青山心中的怀疑。 魏青山了解吕氏这个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才的问题让她心虚的话,卖了秋梨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 吕氏说完,不等魏青山开口,便径直朝厅中正中央的那个位子坐了下来,目光凉凉地看向魏沅箬,又下意识地摆出那副高姿态。 “我一直被秋梨伺候惯了,今日她被你卖了,我也不说什么,我找你,是有关曦儿的事。” 听吕氏提到自己,魏沅熙心下一喜,赶忙上前走到吕氏身边,抬眼看向魏沅箬,暗示道: “长姐,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孝,想必长姐你一定很孝顺吧,祖母说的话,你可一定要听哦。” 魏沅箬看向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角,“我就是不孝啊,怎么了呢?” 没料到魏沅箬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魏沅熙直接被噎住了。 “那……那你刚才凭什么打我骂我,说我对大伯不孝?” 半晌,魏沅熙才勉强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魏沅箬挑眉,“因为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爹出钱养的,相当于你也是我爹养的,你当然要孝顺我爹,我又不是你爹养的。” “你……你……” 魏沅熙气急,但又无法反驳魏沅箬这句话,气得差点又要破口大骂。 但一想到魏沅箬的“武力值”,她又生生忍下了。 “反了天了!你忘了你从小到大是谁带的?” 吕氏见不得自己小儿子被魏沅箬嘲讽,当即又气得跳脚。 尤其是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以前,魏沅箬不跟她计较,有些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现在,魏沅箬偏偏就要计较上了。 “祖母这话说的,我只是住在你的院子里而已,带我的是你院子里的仆妇和丫鬟,你住的院子是我爹花钱买的,你院子里的仆妇和丫鬟也是我爹花钱买的,相当于我是我爹养大的,你跳出来抢功劳抢这么起劲干什么?” 魏沅箬没好气地反问,把吕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你给我跪下!” 吕氏气得又开始浑身打哆嗦。 魏沅箬不动,只是轻嗤了一声,“看来祖母的脑子还是不清醒,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你……放肆!你……你……” 魏沅熙赶忙拍着吕氏的背安抚道:“祖母,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说着,又看向魏沅箬,“长姐,你这样气祖母,真不怕传出去让人说你不孝吗?” “嗯,我不孝,但今日在这厅中就我们几个人,要是传出去的话,那肯定就是你和祖母传的,你们坏我名声,你猜我会不会破罐子破摔打死你们?” 魏沅箬说完这句话,笑眯眯地在吕氏和魏沅熙脸上来回扫视。 这二人想起魏沅箬刚才那一番举动,竟也信了魏沅箬真的会打死她们的话,张了张嘴不敢再吭声。 只魏沅熙颤抖着唇,声音哆嗦地开口:“你……你就不怕被姐夫知道你这么恶毒吗?” 提起“姐夫”两个字的时候,魏沅箬明显看到魏沅熙的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 魏沅箬木着一张脸,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好怕,你快去告诉他。” 看着魏沅箬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魏沅熙气得眼神都扭曲了。 眼见着魏沅箬她油盐不进,一时间两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还是吕氏先压住了怒火,睨了魏沅箬一眼,道: “行了,都别吵了,都是一家人,别坏了和气。” 吕氏打量了一眼魏沅箬的神情,许是被魏沅箬刚才的行为给吓到了,吕氏说话也不敢那么直接,只是斟酌着开口道: “先前你也听到了,王爷要把曦儿嫁给他王府的马夫,这叫什么事?好歹曦儿也是你的妹妹,他的小姨子,哪有这样乱点鸳鸯谱的?” 来了,来了,她带着“不知羞耻”来了。 魏沅箬没接话,等着吕氏继续说下去。 “曦儿温婉聪明,相貌姣好,既然你能嫁给摄政王,给她安排一户好人家不难吧?” 吕氏自顾自地说着,开始理所当然地安排起来—— “以后你们姐妹俩一直在京中过日子,彼此也有个照应,你说是吧?” 说完,她眼神殷切地看着魏沅箬,等着她回话。 魏沅箬笑问:“那不知道祖母想要什么样的人家?” 一听有戏,吕氏和魏沅熙二人眼睛一亮,对比摄政王这样的身份,魏沅熙要攀的门户自然不能太低,便听吕氏道: “曦儿不比你差,你都能嫁给摄政王,曦儿当个公侯之家的主母总能够吧?” 公侯之家的主母…… 老东西还真敢想,比她当初还敢想。 好歹当初她还能拿着救命法子去跟萧胤谈条件,她倒好,什么都没有还挑上了。 “要不我把妹妹介绍给皇帝吧,王爷是皇帝的叔叔,皇帝孝顺长辈,一定会听叔叔的。” 魏沅箬没好气道。 原以为自己说得够直白了,但吕氏还是让她震惊了。 看着吕氏那发亮的眼神,魏沅箬惊呆了:她信了!她竟然真信了。 只见她连连点头,“好好好,曦儿要是嫁给皇上成了皇后,少不了你们王爷的好处,你跟曦儿处好关系,她会跟皇上好好说说,让他多安排一些差事给王爷办,也算是照顾你这个姐姐了。” 第1章 渣男夫君和白眼狼儿子 安平侯府。 无人问津的西苑。 庭院荒芜,杂草丛生,院子里早已是破败不堪,枯萎的植物杂乱无章地攀爬缠绕, 凄凉萧条。 魏沅箬双腿尽断,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不见半点光芒。 “母亲,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姝姨性子柔弱,不争不抢,你却对她做尽恶毒之事,如今走到这番田地,是你的报应,从今往后,姝姨才是我娘亲,我不会再认你。” 说话的,正是魏沅箬年满十岁的儿子,安平侯世子,裴昭。 当年,她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儿子,如今站在她面前,为了一个外人,居高临下地指责她,同他父亲裴烨如出一辙的冷血,无情。 裴昭身旁,男人一身月白色长衫,气质如松,那双含情目,看狗都深情,她当年,就是被这么一双眼睛给骗了。 魏沅箬收回目光,没在裴烨的身上多做停留。 “魏氏,当年我就告诉你,姝儿性情柔弱,不会跟你争侯夫人的位子,可你还是千方百计陷害于她,我能留你至今已经仁至义尽,只要你把藏好的账本交出来,侯府贵妾的位子,我给你留着。” 裴烨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舍,似乎他贬妻为妾,她还带感恩戴德下跪谢恩才是。 “烨哥哥。”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婉转缱绻。 “你说话太冷漠,吓到魏姐姐了。还是让我来同魏姐姐说吧。” 门外,女人身姿婀娜,弱柳扶风,款步走到裴烨父子俩身边。 “姝姨,您怎么来了?这里肮脏不堪,别让魏氏这肮脏的模样污了您的眼,这里有我和父亲在,保证完成任务。” 来人正是裴烨的白月光,兵部尚书之女,李静姝。 不同于跟她说话时的冷漠,裴昭跟李静姝说话时,句句都带着卖乖和讨好。 李静姝微笑着来到近前,轻轻拍了拍裴昭的肩膀,继而眼神娇俏地看向裴烨,道:“烨哥哥,你跟昭儿先出去吧,让我单独跟魏姐姐聊聊。” “姝姨,魏氏太危险了,小心她伤到你。” 裴昭率先反对,眼中满是担忧,看魏沅箬的眼神里还透着一丝厌恶和防备,连称呼都从“母亲”改成了“魏氏”。 哈,这就是她当年九死一生生下的儿子,流淌着他父亲的血,跟他父亲一样狼心狗肺。 “昭儿放心,你母亲她如今这样子,伤不了我了,让姝姨跟你母亲好好聊聊。” 见李静姝坚持,父子俩拗不过,只好应下。 出门前,还不放心地看了李静姝一眼。 “魏氏,你好自为之,切莫再做伤害姝儿的事。” 裴烨神色凌厉地警告了一句。 裴昭赶忙跟上,小拳头当着她的面用力挥了挥,“你要是敢伤害姝姨,我一定打死你!” 狠话放完,父子俩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屋。 门,被缓缓合上,长久失修的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原本就不透光的室内,越发昏暗。 “魏沅箬,看到了吗?纵使你千般算计,你的丈夫,你的儿子,都一如既往地站在我这边。” 裴烨父子不在,李静姝再一次露出了魏沅箬熟悉的阴毒。 “你呀,真是没用,丈夫笼络不住,连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都要认我为母。” 魏沅箬闭上眼,没吭声。 李静姝来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刺激她。 放在以前,她或许真能上她的当,可如今,她早已经乏了,也早就失去了当初的斗志。 “哦,对了,有件事烨哥哥没告诉你,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你娘家……被灭门啦,嘻嘻~” 魏沅箬原本已经一片死寂的双眼,此刻猛然睁开。 “李静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李静姝捂着嘴,阴阴地笑了,嘴,附在魏沅箬的耳边,道:“就是……你们魏家,都死光啦。是烨哥哥亲自抄的家,亲自监斩的哦。” 她抬手,摸着魏沅箬早已枯败的脸颊,“你关在这里两年多了,外面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妹妹亲自来告诉你了。” 魏沅箬浑身发颤,眼底充血,目眦欲裂,“你们……不得好死!!!” “哈哈哈~~” 李静姝笑得肆意,“这姐姐怕是看不到了。” 她朝门外看了一眼,继续压低声音道:“你那个儿子,跟你一样蠢,这种愚蠢的废物,等我跟烨哥哥的孩子出生后,他会像你一样,当我儿子的垫脚石哦。” “姐姐,你要是把烨哥哥想要的账本交出来,我答应你,以后,会给裴昭留一条活路。” “当真?” 魏沅箬眼睛一亮,神情也跟着激动起来,如枯骨般的手,紧紧抓住李静姝的手腕,“你真的会放昭儿一马吗?” “当然,只要你好好配合交出账本,我一定会善待裴昭的。” 她一定会让他风光大葬!!! “好……好,我告诉你。” 魏沅箬神情激动,眼神中透着希望的光,“账本……账本在……” 她的声音太低,李静姝听不清,便蹙起眉,朝她凑近了一些。 “账本在……在……” “账本到底在哪,你能不能说响……呃……” 下一秒,李静姝只觉脖子上传来一道热流,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颈部动脉已经被一枚木簪捅破,血,汩汩地往外涌。 李静姝双眼瞪大,不敢置信地捂着脖子,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裴昭那个孽障的狗命,你以为我稀罕?” 魏沅箬发出嘶哑的笑声,抬手打翻了桌子上微弱的油灯,落在早已被她泼满烈酒的床单上。 转瞬间,火光冲天—— 房门在下一秒被踹开,裴烨父子俩目眦欲裂地冲进来,火光倒影在他们震颤的瞳孔之中。 “裴烨,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哈哈~~~” 她看到裴烨双目猩红,嘴里喊着什么她听得并不清楚,只是目眦欲裂地朝她的方向跑来, 任凭那摇摇欲坠的横梁砸下,他都未有所觉。 他,还想救李静姝呢。 只可惜,他的姝儿,在他们冲进来之前,就没气了。 第2章 浴火重生 “沅箬,姝儿性情柔弱,人淡如菊,她只是太爱我了,想要一个名分而已,不会跟你抢侯夫人的位子,你怎么就容不下她?” 身上被烈火灼烧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消失,裴烨那熟悉的嗓音,再一次传入魏沅箬的耳中。 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当年,裴烨要将李静姝娶为平妻被她反对后,他就是这样指责她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依然保养得白皙纤细的双手, 经脉尽断的双腿站得笔直,她悄悄往大腿掐了一下,久违的痛感让她禁不住眼眶一热。 所以……她重生了。 她依然是那个恣意洒脱的魏沅箬,她的双腿还没有断,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用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如同一个溺水濒死之人找回了生机。 她说过,如有来生,一定会让裴烨不得好死。 见魏沅箬沉默不语,裴烨眉头轻蹙,生出一丝不耐,“魏沅箬,娶姝儿为平妻这件事已经定下,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劝你最好别闹,否则,别怪我以善妒之名休了你。” “魏氏,你只是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能嫁入我们侯府实属高攀,姝儿可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她愿意跟你平起平坐是你的福气,你要识大体。”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裴烨,而是他的母亲,安平侯府老夫人李氏。 算起来,李静姝跟李氏算是本家,当年侯府落魄,说是百年世家,内里早已经破败不堪。 李氏为了解决侯府欠下的外债,在父亲准备给她招婿的时候,聘了媒人去魏府说亲。 魏家乃江南第一巨贾,产业遍及整个大齐,谁娶了她魏沅箬,就等于是娶了一座金山回去。 李氏盯上的,自然是她那庞大的嫁妆。 在大齐,有十分明显的地位等级之分,士农工商,商排末等,即使富可敌国,也会被那些自诩清贵的侯门贵胄瞧不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会在侯府上门说亲,再见裴烨一表人才,文采斐然时二话不说就答应将她嫁给裴烨。 彼时,裴烨已经考上了解元魁首,如果殿试再一举夺魁,那就是大齐百年难遇的三元及第,前途不可限量。 落魄的侯府迟早会有起复的一天,只要他们魏家攀上侯府这棵高枝,以后后代也会节节高升。 她父亲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为了让她不被裴家看不起,几乎给她陪嫁了魏家一半的财富。 当年,一百多台嫁妆抬进侯府,堵了京城两条街,就连皇家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 李氏高兴坏了,成亲当天龇着大牙直乐。 连连说裴家娶了个好儿媳。。 嫁到侯府之后,她开始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侯府家用,为侯府还债,修复破败的侯府,更是让裴烨毫无后顾之忧参加殿试。 她以为,李氏是真的喜欢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儿媳妇,也是真心待她如亲女。 可经历过上一世,魏沅箬知道,裴家从上到下,是一脉相承的厚颜无耻,不仁不义。 从李氏,到裴烨,再到白眼狼裴昭。 刚想到自己那个废了半条命生下的孽种,魏沅箬的面前便响起一道稚嫩的嗓音: “母亲,祖母说得对,商户最为卑贱,你满身的铜臭味,怎配当我母亲,静姝姨姨跟父亲青梅竹马,才貌双全,侯府和尚书府更是门当户对,静姝姨姨跟父亲才是最般配的,只有她当孩儿的母亲,孩儿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魏沅箬缓缓抬眸,经历了上一世,此刻,她看着眼前堪堪不过五岁的稚童,早就没有了生为人母的柔软。 他今日说出这番话,不免有人在他耳边教唆,可稚子亲母,那是天性。 裴昭能那么轻易接受这番言论,说明他的骨子里,也认同他生母卑贱,不堪为他母亲。 这个孩子,曾经是她的软肋,上一次,也是这样的软肋成了刺她最深的尖刀,这一世,这样的白眼狼,她不会再要了。 魏沅箬眼中骤然升起的冷意让五岁的裴昭表情微顿,随即,一抹恼怒染上他稚嫩的脸。 “母亲,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我心里,静姝姨姨才能当我的母亲,你若是再执迷不悟,父亲会马上休了你。” 裴烨很满意儿子的这番话,手掌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发顶,眼神里透着赞许。 目光投向魏沅箬的时候,又冷淡了下来。 “沅箬……” “好。” 魏沅箬冷声打断了裴烨的话。 这么冷不丁的一个“好”字,让裴烨一怔,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魏沅箬又加了一句,“你可以娶李静姝进门。” 魏沅箬这话落下,厅里的几个人都满意了,尤其是裴昭,原本带着幽怨的脸上瞬间露出喜色。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静姝姨姨就是我母亲了。” 裴昭牵着裴烨的手,一脸的迫不及待,“父亲,我们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静姝姨姨,我还要去锦福阁给静姝姨姨打一支金簪子当礼物。” 说着,便扯着裴烨的手要往外走。 倒是裴烨有些不太敢相信魏沅箬会突然改变主意,还这么好说话,只面带犹疑地看着她,道: “沅箬,你真同意?” 魏沅箬直视着裴烨,眼中冰冷的嘲讽让裴烨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心虚和难堪来,但下一秒,又不满魏沅箬的态度,眉头轻轻蹙起。 刚要说话,却见魏沅箬对他红了眼,“当初夫君曾允诺我,今生只我一人,绝不纳妾,我也一直坚信夫君会信守对我的承诺,可如今……” 听魏沅箬提起自己当初那番诺言,裴烨的眼中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愧色,但很快,这份愧色便消失不见了。 当初的诺言是真,如今变心也是真,魏沅箬自然是看清这一点的。 没给裴烨狡辩的机会,魏沅箬又道: “乍然听夫君说要娶平妻,我自是难以接受的,可夫君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自知没法阻拦。” 魏沅箬知道自己什么样最为动人。 第3章 这辈子,我们不死不休 当初只一眼,裴烨便愿意娶她,除了魏家万贯家财动人心之外,当然还有魏沅箬这张绝世的容颜。 以往,她替裴烨操持着侯府,从上到下都游刃有余,即便偶尔遇见什么困难,她都能轻松化解。 为了不给裴烨带来困扰,她从来不拿内宅之事去麻烦他,自然,裴烨也从没见过她示弱无助的一面。 男人,总喜欢以救世主的姿态去心疼弱者。裴烨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见魏沅箬这般模样,脸上当即浮出了一抹怜惜心疼之色,提步上前,握住魏沅箬的手,道: “沅箬,你放心,即使娶了姝儿进门,我也不会负你,你依然是我安平侯府的侯夫人。” 呵! 魏沅箬看着裴烨眼中的真诚,只想笑。 畜生许的承诺,屁都不是! “我如今只有一个要求,还请夫君答应。” “你说。” 既然魏沅箬答应让李静姝进门,裴烨在这个时候自然会顺着魏沅箬的心思以示安抚。 “外人皆知我对夫君一片痴心,你娶平妻之事,若是由我来操持,总会有人觉得为妻嫉妒,无论为妻在婚宴一事上做到如何尽善尽美,也总会有人伺机挑错, 因而,我想把中馈之事交还给母亲,让母亲操持你二人的婚事,总不会有人多嘴置喙什么。” “况且,娶妻与纳妾不同,让母亲主持婚事,想必在静姝妹妹看来更为敬重她。” 魏沅箬这番话说得十分讨巧,也十分合理。 让正妻操持娶平妻之事,听起来就跟纳妾一样,总归不太好听。 再者,魏沅箬的忧虑也有道理,外人谁不知道安平侯夫人对安平侯一片痴心,各方出钱出力为他仕途铺路。 若说她能真心实意为丈夫娶平妻,不会有人相信。 到时候总会在婚宴上指摘她一些什么。 如果由母亲操持,魏沅箬就能避嫌,也没法让人说到她头上来。 此时的裴烨,对魏沅箬还残留几分愧疚,自然也会为她多想几分。 听她这么说,便立即答应了。 “好,都听你的。” 他深深地望了魏沅箬一眼,继而看向此时坐在堂中央眼中冒光的李氏,道: “母亲,沅箬担忧得也有道理,孩儿与静姝的亲事,就辛苦您了。” 李氏二话不说就应下了,“吾儿娶贤妻,当娘的哪有说辛苦的道理,烨儿且安心,你和姝儿的婚事,交给母亲来就行。” 说着,李氏眼珠子飞快转动,那双上挑的三角眼里,是盖不住的算计。 当年,侯府落魄,债台高筑,魏沅箬一进门,李氏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魏沅箬以后才是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要将侯府中馈交由她来管。‘ 实则,侯府内里早已空虚,哪来的中馈给她管,无非就是想借魏沅箬的嫁妆还侯府的债。 现在,侯府已经重新回到从前光辉的日子,那中馈之权自然是要要回来的。 自己管钱总比跟儿媳妇伸手要钱来得自在。 魏沅箬看着李氏眼中盘旋的算计,心中冷笑。 李氏怕是不知道,如今侯府的风光,靠的依然是她魏沅箬。 没了她魏沅箬的补贴,她倒是要看看,他裴烨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用着正妻的嫁妆风风光光地将白月光娶进门。 上一世,裴烨靠着她嫁妆里各种奇珍异宝去尚书府下聘,出了好大一出风头。 非但没有被人骂背信弃义,还被无数人羡慕。 羡慕他尽齐人之福,有家财万贯的原配,有官家出身的平妻,仕途之路何其顺畅。 这一世,裴烨怕是没这么好命了。 魏沅箬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烨,这辈子,我们不死不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会儿就把侯府账房的对牌交到母亲手上。” 魏沅箬笑着开口,“没有别的事,沅箬先行告退。” 说完,她没再看裴烨一眼,在经过裴昭身边的时候,视线对上,裴昭先是表情一僵,跟着,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将脑袋转向一边。 魏沅箬没跟他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再起半点波澜。 这个孽种,连让她失望的资格都没有。 尽管他如今只是一个五岁稚童,可眉眼间已经有裴烨的影子了,就连品行都如出一辙。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呢? 原本当初裴烨提出要娶李静姝为平妻的时候,她就想过要和离,可又怕她走后,李静姝不会善待裴昭。甚至以后她若生了自己的孩子,更会残害裴昭。 为了裴昭,才生生忍下了裴烨娶平妻的要求,只一心教养裴昭。 她教他礼义廉耻,教他勤学上勤,谨言慎行,连吃食都是亲力亲为,她自问自己比裴烨这个父亲对他更上心。 可到头来,他二话不说就站在了裴烨和李静姝那边。 甚至到后面,她因裴昭而被断了双腿,她都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把孩子教好。 可这一世,她不会了。 反思自己干什么? 有些东西,就是天生坏种,教不好,养不熟。 这辈子,她不教了,也不要了 裴烨不要了,裴昭也不要了。 梧桐苑。 这是安平侯府的主院,魏沅箬嫁进侯府之后住的就是这里。 上辈子,她断了双腿之后,被裴烨强制迁到侯府最偏僻的角落自生自灭已经两年之久,如今再回到这里,一草一木都还是她印象中熟悉的样子。 “大小姐,侯爷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当初是他们主动求娶您,如今,侯府的债还清了,侯爷也进入朝堂开始被皇上赏识,他们就开始过河拆桥,简直……简直……” 蒹葭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气红了。 蒹葭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即便她嫁了人,她也一直喊她“大小姐”,而不是“夫人”。 上一世,她被丢在别院,下人们看菜下碟,给她送来的吃食不是凉的就是馊的。 蒹葭实在不忍看下去,夜里偷偷去前院给她找了两个干净的馒头,结果被裴昭发现,叫来府中的家丁当着她的面生生地将蒹葭乱棍打死。 第4章 教训白眼狼儿子 “母亲,你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本该饿几顿长长教训就好,既然这贱婢敢在府中偷吃,按照侯府家规,就该乱棍打死,你好自为之,下次不要再让下人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裴昭丢下这句话,将残存着半口气的蒹葭丢到她跟前。 “裴昭!” 魏沅箬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畜生,你怎么能这般草菅人命!我是你娘啊,我是你娘啊!” 她喊得撕心裂肺,字字泣血,下一秒,就吐出一口血来。 “我是侯府大少爷,身份尊贵,你一介商户之女,不配当我母亲,我母亲是李静姝,兵部尚书之女,你若再执迷不悟,随意攀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面对魏沅箬吐出来的鲜血,裴昭面不改色,微蹙的眉头下,甚至还带了几分嫌恶。 “啧!脏死了!”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昭!裴昭!叫大夫,叫大夫啊!!” 任凭魏沅箬喊得喉咙溢血,裴昭的脚下都没有片刻停顿,而她,眼睁睁地看着蒹葭在自己面前断了气而无能为力。 “大小姐?大小姐?” 蒹葭低唤的声音将魏沅箬拉回了神,而她眼中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恨意把蒹葭结结实实地给吓了一大跳。 “大小姐,您怎么了?”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眸底的冷意,道:“没事。”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从妆奁盒的底下,翻出一枚质地水润的墨翠玉佩交给叫蒹葭,低声吩咐道: “蒹葭,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摄政王府交给王府的管家,就说我邀他后日申时饕餮居一见。” 蒹葭大惊:“摄政王府?!!” 大小姐什么时候跟摄政王府扯在一块了? “你先别多问,把这件事办妥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解释给你听,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侯府里的任何人,包括……包括裴昭。” 哪怕此时的裴昭才五岁,还没有到上一世那样残暴不仁的地步,她也得防着他。 蒹葭虽然很诧异为什么大小姐在提到昭少爷的时候语气这么冰冷,但也没有多问,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从侯府小门悄悄溜了出去。 摄政王府距离侯府并不远,蒹葭出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大小姐。” “怎么样?” 魏沅箬的心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王府管家已经答应了,说是后日申时准时到。” 听到蒹葭这么说,魏沅箬悄悄松了口气。 上一世,裴烨步步为营成了新帝跟前的大红人,那时候,新帝亲政已有两年,可朝中大部分的权力都集中在摄政王萧胤手上。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主要分为以摄政王为首的老臣派和新帝为首的新贵一派。 新帝想要集中手中的权力,以各种手段暗害摄政王,甚至到最后更是变本加厉。 裴烨则成了新帝手中对付摄政王最好的那一把刀。 作为裴烨的妻子,哪怕她对裴烨不再有感情,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她还是在背后为裴烨出谋划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对付萧胤。 求的不过是自己的儿子裴昭未来的前途,结果…… 她满腔心血终究喂给了一头白眼狼。 而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她就想明白了,想要跟裴烨对抗,想要保住魏家,光凭她手上的钱是不够的,她要有权,有足够可以跟裴烨抗衡的权势和人脉。 而能给她这些的,只有摄政王——萧胤。 “夫人,小少爷来了。” 门外,婢女的声音刚响起,房门便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母亲,给我五百两银子,我要去锦福阁给静姝姨姨打金簪子。” 裴昭小小的身子站在门口,高高扬起的下巴带着跟前世那个暴戾不仁的裴昭如出一辙。 看来,她终究还是小瞧他了。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裴昭,不发一言。 见状,裴昭的眉头轻轻蹙起,抬脚跨了进来。 在魏沅箬开口之前,奢华厚重的长尖靴二话不说就对准魏沅箬的小腿胫骨踢过来。 “小少爷!!” 蒹葭尖叫出声,好在魏沅箬的身子快速往边上挪了一下,才避开了裴昭踢来的那一脚。 “啊!!” 裴昭尖叫出声,脚尖因为魏沅箬的避开而狠狠踢到了旁边厚重的桌脚上,疼得他霎时白了脸。 小小的五官也因为这样的剧痛而变得狰狞。 疼成这样,可见他刚才那一脚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的,如果刚才魏沅箬没有避开,那么,此刻痛得面目全非的人就是她了。 蒹葭自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才堪堪五岁的稚童,难以置信小小年纪的他,竟然会对自己的母亲下这么重的手。 魏沅箬却是早已习惯了裴昭的态度,甚至眼底连一点的失望和难过都不曾见到。 裴昭疼得眼尾泛红,愤怒扭曲的表情,如一头发怒的小兽,对着魏沅箬大骂道: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躲开,你想害死我吗?祖母说得对,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会折磨我,不让我吃好吃的,你眼里只有你那些臭钱,唯利是图,我要让爹爹休了你!” “昭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跟你母亲说话?!” 蒹葭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来。 裴昭哪里能忍得了一个婢女的指责,当即便大怒道: “你放肆,小小贱婢,也敢指责本少爷,本少爷现在就让人将你乱棍打死!” 啪—— 一记巴掌,重重地在裴昭的脸上甩了下去,将他狰狞的面目直接打懵了。 他捂着脸,愣怔了好几秒,双眼逐渐染上不敢置信,显然是没有想到,一向视他如命的母亲,竟然会动手打他。 “裴昭,你真是好大的威风,满口的污言秽语,开口便是打打杀杀,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魏沅箬声色俱厉,眼神冰冷凌厉地看着裴昭。 裴昭似是被魏沅箬这模样给吓到了,愣了一会儿后,才猛地回过神,尖叫了一声,便朝她冲了上来。 第5章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 “你敢打我,我让爹爹休了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他伸手想要撕扯魏沅箬的衣裳,奈何身量太小, 魏沅箬只揪住他的后衣领,他便近不了她的身。 越是这样,裴昭越是气急败坏。 这一次,魏沅箬没有惯着他,拎着他的后领子,直接将他从屋内扔了出去。 她并没有下多重的手,但对于裴昭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也算是勉强给了点教训。 侍从上前去扶他,他却发了疯一般地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一定让爹爹休了你,我要让静姝姨姨当我娘亲,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他一边声音尖锐地干嚎,一边偷偷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似乎还以为魏沅箬会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哄着他。 见魏沅箬站在门槛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撒泼打滚,眼底没有一点波动,更没有要上前扶他的意思。 裴昭嚎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自己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那双跟裴烨如出一辙的眼神,充满怨恨和嫌恶地瞪着魏沅箬,道: “魏氏,你识相点给我钱,让我给静姝姨姨去打金簪子,这样,父亲高兴了,就不会休你,否则,你被爹爹休了,赶出侯府,你想后悔也没机会了。” 裴昭这番话依然说得高高在上,似乎是在为她好一般,说完这句话,眼神中还流露出了几分施舍和怜悯。 好似离了侯府,她这个当娘的,只能去街上讨饭。 一旁的蒹葭见识了裴昭一次又一次的忤逆言论,这会儿眼里除了气愤和失望之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能担忧地看着魏沅箬,担心她会因为裴昭这一番言行而伤心难过。 魏沅箬在心里苦笑,这傻丫头是不知道,比起这畜生上辈子干的事,眼下这些言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裴昭。” 魏沅箬语气淡淡地唤了裴昭一声,语气里没有波澜,眼神也不似以往的温柔,反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冷淡得让裴昭心里莫名发慌。 “你跟你父亲一样,自诩高风亮节,清贵无双,怎么就愿意拉下脸跟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要钱,就不怕你的金簪子沾染了铜臭味玷污了你的静姝姨姨吗?” 裴昭被魏沅箬的话噎了一下,脸,微微有些涨红。 “你口口声声瞧不起我这个母亲商户出身,可你别忘了,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下踩的,嘴里吃的,每一样,都是出自我这个商户之手,你这么高贵,不如把这些都还给我?” 裴昭看着魏沅箬面无表情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华美精致的衣裳,即使他小小年纪,也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光是袖口那耀眼的金丝线,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一年的收入。 他看着魏沅箬眼底的嘲讽,脸涨得越来越红,可又不愿在魏沅箬面前认输,便冷哼了一声,辩解道: “我是侯府少爷,我穿的用的,都出自侯府,出自爹爹的俸禄,谁稀罕你的这些臭钱,等爹爹以后步步高升,我们侯府要什么有什么,谁稀罕要你的东西!” 魏沅箬笑了一下,“那便好,既如此,你要给你的静姝姨姨打金簪子,就去找你祖母要钱,现在侯府的中馈在你祖母手上。” 裴昭闻言,顿时眼底一亮,跟着,大笑了好几声,眼底满是幸灾乐祸,“太好了,你的中馈之权被祖母拿回去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管我,略略略!” 他吐着舌头,做出极不优雅的动作,“等静姝姨姨进门,侯府就归她管了,我可以吃我想吃的,也可以睡懒觉,可以不用读书,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再也管不了我。” 说完这番话,他转身急溜溜地跑出了梧桐苑。 等裴昭走后,蒹葭才从刚才的那一幕缓过劲来,她双眼通红地看着魏沅箬,声音哽咽—— “大小姐,昭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那些话到底从哪里学来的呀?” 蒹葭说着,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涌出。 魏沅箬知道,蒹葭是在心疼她。 当年,为了生下裴昭,她痛了一天一夜,吃了那么多的苦,甚至大出血差点救不回来。 她十四岁,尚未及笄就嫁给裴烨,生下裴昭的时候,才十五岁,说起来,她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 裴昭的出生,小小的一团躺在她怀里,香香软软,她母爱泛滥,恨不得将一辈子的好,都给这个孩子。 以至于后来,李静姝嫁进侯府,她咄咄逼人,她隐忍退让,为的,不过就是能让裴昭在侯府不需要那么辛苦。 谁知道,她的隐忍,维护出来的却是一头白眼狼呢。 而他恨她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她出身不高,她让他读书,她让他少吃甜食,仅此而已。 蒹葭问她,裴昭这些话是哪里学来的。 无外乎有李氏和裴烨在他耳边挑唆,但说到底,有些人,从根上就是烂的。 “蒹葭,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出身商户的母亲,在他眼中,是个污点。” 蒹葭听了,脸上有些愤愤。 “呵!要不是大小姐您,他连命都没有,他哪能过上如今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他真以为是他这个落魄的侯府养大了他啊。” 在蒹葭心里,只有她是她是主子,裴昭作为她儿子的时候,才是蒹葭的主子,而裴昭如今只是一个白眼狼,那么,在蒹葭眼中,便什么都不是了。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许久,才轻声道:“罢了,他不要我这个母亲,我亦不要他。” ---间隔符--- 裴烨急着娶李静姝,她前脚刚答应下来,后脚就让李氏去准备下聘和婚宴之事。 魏沅箬清楚,除了因为这两人情正浓时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李静姝已经怀有身孕,再不进门的话就来不及了。 等到腹中胎儿大起来,李静姝作为尚书嫡女,却无媒苟合,珠胎暗结。 第6章 她的钱,宁愿拿去喂狗 到时候,尚书府名声扫地不说, 怕是御史台参李尚书教女无方的奏本都能让尚书府吃不了兜着走。 因而,成亲的日子定得急,就在下月初。 也就是半月之后。 “大小姐,难不成就这样让侯爷把那个尚书府大小姐娶来当平妻吗?” 蒹葭瘪瘪嘴,“奴婢替您憋屈。” 用大小姐的钱还了债,走上了仕途,转头就攀高枝娶尚书府嫡女,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得了。 魏沅箬闻言,微微一笑,眼中一抹凌厉闪过,“当然不是。裴烨想娶妻,可以,想那么稳稳当当娶进门不伤分毫,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对不起这辈子的自己,更对不起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她就是为了裴昭忍下了,才让裴烨风风光光娶来李静姝进门. 若不是李静姝拿那个孩子陷害她,结果玩过头流产了,裴昭后面那几年的日子,怕早就不好过了。 这辈子,她要早早离开侯府,让李静姝那个孩子稳稳当当生下来,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 裴昭还能不能稳稳当当地当上侯府世子。 蒹葭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大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魏沅箬轻轻拂了拂衣袖,目光透过窗户遥遥地落在远方。 ---间隔符---- 许是因为要娶尚书贵女当儿媳,李氏这次操持裴烨的婚事比起当初娶她的时候上心多了。 只不过,当她看到账房交上来的账本上就那么点余钱时,瞬间懵了。 “一万两?偌大的侯府,就一万两银?” 李氏气得将账本直接甩在账房的脸上,“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连侯府的钱也敢贪!” 账房吓得赶忙跪下,“老夫人,小的不敢贪墨侯府的钱财啊,所有的支出都在账本上,请您过目,小的真的不敢,真的不敢啊。” 李氏到底是名门出身,账本还是会看的,等她看完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当中,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许久,她冷着脸,对身旁伺候着的老婆子道:“冯妈,你去喊魏氏过来。” “是。” 梧桐苑。 “夫人,老夫人让您去荣寿堂一趟。” 冯妈站得笔直,她是李氏娘家带来的老人,作为家生子,冯妈同李氏一样,即便魏沅箬是主子,她也一直瞧不上。 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有一种迷一样的优越感。 见魏沅箬慢吞吞地喝着茶不动,冯妈蹙起眉,面露不悦地催促道: “夫人,老夫人在等着你呢,你还是快点吧,让老夫人等太久,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魏沅箬放下茶杯, 轻轻揉了揉脑袋,缓缓起身,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告诉老夫人,我病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等我病好了再去吧。” 冯妈看着魏沅箬那红润的脸色,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推脱,便沉下脸,道: “夫人,我看您哪里是病了,是因为侯爷要娶李小姐,您故意给老夫人下脸子吧?” 魏沅箬闻言,也不说话,用眼神看了一眼蒹葭。 蒹葭会意,直接上前给了冯妈一巴掌,“没上没下的东西,我们侯府是讲规矩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随意揣测主人的心思,要是传出去,你作为老夫人的人,别人会怎么说老夫人,说她教导无方,纵奴欺主,丢的是老夫人的脸!坏的是老夫人的名声!” “你……你……” 冯妈作为李氏身边的贴身老仆,在府中一向得脸,尤其是下人面前,称得上半个主子。 从前,她在魏沅箬面前也一贯颐指气使,魏沅箬都看在李氏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 此刻,她被蒹葭甩了一巴掌,又被这样一番教训,哪受得了这样的气。 她目光阴狠地看向魏沅箬,“夫人,你就这么纵容一个下人对我不敬?” 魏沅箬笑了,目光落在冯妈的脸上, “冯妈这话说的,你难道不是下人?这些年在侯府被下人们哄着,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闻言,冯妈脸色大变,“好,好,夫人既然这样瞧不上老奴这个下人,那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夫人仔细想好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冯妈扭头怒气冲冲地走了。 蒹葭走到院门口,狠狠地“呸”了一声,才走回来,“不要脸的狗东西。” “大小姐,您说,老夫人喊您去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侯府就那么点钱,她想让裴烨风风光光娶李静姝,当然得跟我要钱。” 蒹葭闻言,又忍不住呸了一声,“真是一家子不要脸,纳妾还想用正妻的钱。” 说着,蒹葭看向魏沅箬,道:“大小姐,您可千万别心软,随便他们说几句您就答应给他们钱。” “当然。” 魏沅箬对蒹葭招了招手,“有件事交代给你。” “大小姐您说。” 魏沅箬凑到蒹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听得蒹葭眼睛越发明亮了起来。 “奴婢知道怎么做,大小姐您就等着看好了。” “嗯。” 魏沅箬点点头,“钱的事不用担心,要多少有多少,你只管放手去做。” “是。” 蒹葭出去后,魏沅箬收起笑容。 她的钱,就是拿去喂狗,也不会再给裴烨一分。 傍晚,裴烨来了。 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月白色的锦衣衬得他风姿绰约,俊朗无双。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此刻却爬满怒容。 魏沅箬微笑着迎上前去,“谁惹夫君生气了?” 裴烨冷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在桌子旁坐下,手,用力往桌子上一放,捶得桌上的杯盘叮当作响,以示他此刻不悦的情绪。 以往,他便是如此,一不高兴了,就到她面前甩脸子,等着她低眉顺眼地去哄他。 这一次,他依然如此。 只是,这一次,魏沅箬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走到窗前的软榻斜靠着坐下,漫不经心地吃着让底下人重金买来的葡萄。 裴烨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魏沅箬去哄他,他耐不住扭头看去,便见魏沅箬靠在窗边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 第7章 跟她借钱娶妻?没门! 色泽鲜艳,圆润饱满的葡萄,如翡翠般晶莹剔透,每一颗都能供普通老百姓家吃上好几顿。 越看,裴烨就越是恼怒,冷哼了一声,刻意放大了音量,想要吸引魏沅箬的注意力。 可魏沅箬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吃着葡萄,半分注意力都不曾分给他。 最后,还是裴烨没忍住,怒道: “今日母亲让冯妈唤你过去,你为何不去?还让蒹葭那个贱婢动手打冯妈,沅箬,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面对裴烨的指责,魏沅箬放下手中的葡萄,满脸委屈,“夫君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已经告诉冯妈我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母亲才不去的,我也是一片孝心啊,夫君不体谅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冤枉我。” 裴烨被噎了一下,随后,指着魏沅箬红光满脸的脸,厉色道: “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你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夫君有所不知,大夫说了,我这是郁结之气,表面看不出来,实则病得厉害。” 话虽这么说,但魏沅箬的表情显得过于敷衍,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还漫不经心地撕着葡萄皮,哪有半点郁结的模样。 “夫君你也知道,你要娶李家妹妹进门,为妻这么爱你,一想起来就难过得不行,现在也只能靠点美食缓解心情了。” 说着,她将翠绿的葡萄塞进嘴里,表情享受。 裴烨看着魏沅箬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明知道她这话说得敷衍,可却还是因为她那一句“我这么爱夫君”而有些许动容。 魏沅箬爱裴烨,这一点,裴烨十分自信,因此,对于魏沅箬这句话也是深信不疑。 看魏沅箬这敷衍散漫的态度,也只当她是在赌气。 尤其是,魏沅箬这张脸实在出色,少了往日刻意的端庄,此刻慵懒的模样,无端添了几分娇媚。 裴烨看得心头发热,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魏沅箬的手,深情款款—— “沅箬,你对为夫的心为夫心里明白,为夫跟你保证,姝儿进门,绝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你且安心。” 裴烨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情,魏沅箬以往最吃他这一套,若不是经历过上一世, 她哪能知道,这样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却藏着那么一颗狠辣的心。 此刻被裴烨这双眼看着,魏沅箬只觉得黏腻又恶心。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有夫君这句话,为妻便安心了。” 她主动靠在裴烨怀中,温柔的眼底已经被冷意所取代。 温存了一会儿,裴烨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开口道: “母亲今日同我说,我们侯府的账上……” “夫君是怀疑我私拿了侯府公中的钱吗?” 不等裴烨说完,魏沅箬便打断了他,眼神失望又悲愤。 “夫君,我自问掌管侯府中馈这么些年,兢兢业业,不敢说呕心沥血,也是问心无愧的,夫君若有疑我,便让账房和各大管事们都过来跟为妻对质。” 裴烨见魏沅箬这么激动,赶忙摆摆手,道:“不,不,沅箬,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怀疑你,而是……” 说到这,裴烨两颊微微涨红,颇有些羞耻。 魏沅箬看懂了,却假装没看见,只是满脸委屈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而是……侯府账上的钱只有一万两,你也知道,静姝就要进门,这一万两,实在是不够,所以……” 裴烨摸了摸鼻尖,表情讪讪。 他一向自命清高,从不关注钱财之事,以前魏沅箬掌家,侯府上下被她打点得妥妥帖帖,家用更是不需要他多管。 他每天锦衣玉食,出手阔绰,以为侯府真家财万贯。 眼下听李氏说公中就那么点钱,连给李静姝的聘礼都不够,更不用说操办婚宴了,所以,他硬着头皮来找她。 本想先下手为强,先对魏沅箬发火,等魏沅箬来哄他的时候,他趁机提出这件事,让魏沅箬主动拿出钱来补贴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魏沅箬不似以往那么好拿捏,这会儿还要他反过来哄她。 他心中不爽,可奈何这会儿有求于魏沅箬,又只能生生忍下。 他话都说到这程度了,想来魏沅箬是听明白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沅箬,见她刚刚委屈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道:“原来是侯府不够钱娶李家妹妹啊。” 魏沅箬故意重复了这一点,无疑,对于清高的裴烨来说,这样的事实属实让他难堪。 裴烨微微变了脸色,但又不好当面指责魏沅箬什么。 “那可怎么办呢?” 魏沅箬假装不懂裴烨的心思,“妹妹乃尚书府嫡女,要娶她进门,夫君可不能简单了事,不然的话,李家妹妹定觉得夫君你轻视她。” 裴烨见有戏,赶紧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姝儿毕竟是尚书之女,我们怎么能亏待她呢。” 他说着,眼神带着期盼地看着魏沅箬,“沅箬,你看这件事可怎么办?” “这个嘛……” 魏沅箬蹙起眉,一脸苦恼地思索着,“眼下只能……”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裴烨期待的双眼,道: “夫君去找同僚问问,能不能先借一些钱给你,等你拿到俸禄,等下月铺面上的盈利收上来,再还给他们便是。” 其实魏沅箬清楚,裴烨如今虽然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但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 侯府又自命清高,不掺和商户之事,铺面上的盈利纯粹靠着几个侯府管事,能有多少盈利。 以往她的嫁妆把侯府的胃口养大了,裴烨是真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裴烨听魏沅箬这么说,脸上期待的表情顿时僵住。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直白了,没想到魏沅箬不接他的话不说,竟然还开口让他去跟同僚借钱。 外人知道他娶平妻还需要借钱,传出去他的脸还往哪里搁。 裴烨气急,偏偏魏沅箬还一脸不明白的模样,见他沉下脸,还无辜地问道: “夫君怎么又生气了?可是为妻的建议不太好?” 第8章 等着看好戏 裴烨憋屈得不行,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跟同僚借钱娶妻,你让为夫的脸往哪搁?” “啊?” 魏沅箬捂着嘴,一脸恍然,“这样啊,是我考虑不周了。” 裴烨的眼底,重新燃起一丝期待,“所以,沅箬,你看这件事……” 魏沅箬蹙起眉,苦恼地摇了摇头,“夫君不好意思跟同僚借钱,我们侯府账上又就那么一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等夫君把钱攒够了再娶妹妹吧?就算夫君等得了,妹妹怕是也等不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魏沅箬最后一句话,直接让裴烨变了脸,他一脸心虚地低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夫君这么生气干嘛呀,难道我说错了吗?夫君也说了,李家妹妹这么爱你,她肯定迫不及待想要嫁给你啊。” 裴烨听魏沅箬这么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顿时有些难堪和心虚。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夫君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魏沅箬心中冷笑。 裴烨表情讪讪,有意地回避了魏沅箬这个话题,他掩嘴轻咳了两声,道: “为夫也是这个意思。” 经过这么一打岔,裴烨一时间找不到话头继续跟魏沅箬提让她出钱的事,魏沅箬也佯装没听懂他的意思,继续吃葡萄。 裴烨又急又怒,又趁机责备道: “你瞧瞧你,侯府如今都没钱了,你还吃这么好,传出去会让人说你骄奢淫逸,不知节俭。” 呵呵! 穷鬼指责起她来了。 魏沅箬可不惯着,开门见山道:“夫君可别冤枉我,我用的是爹爹给我的嫁妆,可没有用公中的钱给自己买吃食,侯府没钱难道是为妻造成的吗?难不成为妻用自己的嫁妆都不行了吗?” 没想到魏沅箬会这么开门见山地反问他,一时间,裴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最爱面子,即便心里清楚当初是魏沅箬用嫁妆帮他还了侯府的债,他也从不提起,就那么默许了这样情况的存在。 但这种事不能放在明面上提,提出来的话,难看的只会是裴烨。 魏沅箬用自己的嫁妆帮他还债他不提,她用嫁妆给自己买吃食,他却横加指责,传到哪里都不好看。 这年头,夫家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妻子的嫁妆,夫家插手妻子嫁妆的事,传出去只会没脸。 因而,裴烨被魏沅箬这么一质问,倒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烨表情讪讪,小声的辩解,想借钱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可偏偏,他也不知道魏沅箬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不接他的话茬,愣是不主动提起拿钱给他娶妻这件事。 “沅箬,我也是因为侯府没钱的事急糊涂了。沅箬,你看……” “夫君要说什么?” 魏沅箬依然假装看不懂。 裴烨气得牙痒痒,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能不能借为夫一些钱,你放心,为夫也不白拿你的钱,我给你写借条,等侯府铺面上的钱收上来了,为夫就还你。” 裴烨的算盘打得精,以为魏沅箬听不出他心里的算盘。 说是打借条跟她借钱,没人会说他用妻子的嫁妆娶平妻,可等他真把李静姝娶进门,他坚信到时候魏沅箬不会跟他提还钱的事。 魏沅箬心中暗笑,抬眼直视着裴烨。 跟妻子借嫁妆娶妻,裴烨这会儿还要脸,提出这个要求之后,便不敢直视魏沅箬,自然也没有看到魏沅箬眼中浸透的凉意。 “原来夫君是想借我的嫁妆娶平妻啊。” 魏沅箬故意重复了这句话,字字诛心,听在裴烨耳中更是羞耻得厉害。 “夫君你早说啊,你我夫妻一体,你早跟我说,我能不答应吗?我连侯府以前欠那么多的债都愿意拿出嫁妆替你还,你娶妻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魏沅箬又故意提起自己拿钱替侯府还债这件事,更是让裴烨的脸变得通红。 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 以前,她顾及裴烨的脸面,怕他面上难堪,从不提这件事,现在,她恨不得将他的脸面踩烂在她脚底下。 “夫君放心,你要多少钱,我明日就让蒹葭去钱庄取,保证让夫君顺顺利利地娶妹妹进门。” 裴烨原本心里气恼魏沅箬提起她替侯府还债这件事,这会儿又见魏沅箬这么轻易答应借他钱,一口气就解决了他的疑难问题,心下又愉悦了起来。 对着魏沅箬的时候,又给了好脸色,“沅箬,娶妻如你,夫妇何求。” 魏沅箬眉眼弯弯:“夫君放心,你娶李姑娘这件事,为妻一定让你终生难忘。” 裴烨满心欢喜,完全没有注意到魏沅箬说这话时,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从魏沅箬这边得到答复之后,裴烨便喜洋洋地离开了,魏沅箬知道,他又迫不及待地去见李静姝去了。 魏沅箬也不在意,将面前盘子里的葡萄吃完之后,蒹葭便回来了。 “大小姐,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 魏沅箬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私章交给蒹葭,道:“还有一件事交给你,明日,你去瑞祥钱庄,取五百两黄金。” 【此处购买力按照大明朝初期的换算,一两黄金约现在2000购买力,一两黄金=四两白银】 “大小姐,您取这么多金子干什么?” 蒹葭疑惑。 “当然是……替我们侯爷娶妻啊。” “什么!” 蒹葭大叫了一声,“大小姐,您怎么又心软了,侯爷他花言巧语哄您几句,您就又被他骗了!” 蒹葭急得要命,魏沅箬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冷静下来,道: “听我说。明日,你趁人最多的时候去取,一定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知道,你要取钱给侯爷娶尚书之女进门,知道吗?” 蒹葭一听,再结合今日魏沅箬安排她去办的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本怒其不争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她拍了拍胸脯,道: “大小姐,奴婢明白了,明天一定让所有人都知道,安平侯是靠什么娶的平妻。” 魏沅箬也跟着笑了。 第9章 这侯府可真是不要脸啊 裴烨,你想风风光光娶妻,那我就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你有多风光。 既然想要用我的钱,就别怪我把你的脸皮撕下来。 翌日。 繁华热闹的京都城,人流如织,车马喧嚣。 忙碌的小贩早早起来在街上叫卖,各大商铺陆陆续续开业,迎来送往,贵客不绝。 各家夫人小姐们在店铺里挑选着金银首饰,酒楼内,宾客们举杯畅饮,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此时,京城最大的瑞祥钱庄内,一名侍女打扮的姑娘正声色俱厉地指着钱庄掌柜大声怒骂。 “我们大小姐可是安平侯府夫人,当年她嫁到侯府,上百台嫁妆堵了多条街,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大小姐信任你们钱庄,才把所有嫁妆都存入你们瑞祥钱庄,如今不过只是想取个几百两黄金供我们侯爷娶平妻进门,你们竟敢推三阻四,是不是想吞了我们大小姐的钱?” 蒹葭的声音很响,几乎使出的吃奶的力气,尤其是提到安平侯裴烨娶平妻这件事,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年,魏沅箬嫁到落魄的安平侯付,那上百台嫁妆的事羡慕红了多少人的眼,谁不知道侯府从落魄到如今的金碧辉煌,靠的就是他娶的江南巨贾之女。 现如今,听说他要娶平妻了,八卦之心骤然升起,谁不想听一嘴。 于是,随着蒹葭这一声叫嚷,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见状,蒹葭的戏演得更卖力了。 “大家来评评理,我们大小姐可是瑞祥钱庄的大主顾,现在想取点金子都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掌柜的在一旁不停地对着蒹葭作揖赔不是,“姑娘,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您要取的太多了,得提早几天跟我们约好,我们才能将金子备好,今日实在是没有啊。” “才几百两黄金而已,怎么会没有,你少在这推三阻四,你知道我们侯爷要娶的平妻是谁吗?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你今日不让我取钱回去交给我们侯爷,耽误了尚书千金进门,你担待得起吗?” 蒹葭说得义愤填膺,一副生怕耽误了裴烨娶平妻的事,越说越气。 说完,她用眼神往人群扫了一眼。 紧跟着,人群中便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听这姑娘的意思,裴侯爷要娶平妻进门,还要花原配夫人的嫁妆啊?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啧啧啧!这裴侯爷听说一表人才,当年侯府落魄,欠了很多钱,就是因为娶了巨富家的千金,侯夫人进门后,用自己的嫁妆给侯爷还了债,没想到如今娶平妻还得用正房夫人的嫁妆啊。” “这侯府可真是不要脸啊,娶平妻竟然把手伸到正房夫人的嫁妆上,也不知道平时侯府这风光的模样,得用多少侯夫人的嫁妆去补贴哦。” “我还记得当年,侯夫人嫁进门的时候,侯爷还指天发誓一辈子绝不纳妾,只要侯夫人一个呢,如今才过去多久,就要娶平妻,嘿~还得用正房夫人的钱,这裴侯爷真是厉害。” “不愧是裴侯啊,能娶到这么大度的夫人,替他还债不说,还愿意花自己的嫁妆给裴侯娶平妻呢,真让人羡慕。” “娶什么平妻?说好听点是平妻,说难听点,不就是纳妾吗?不要脸,用正房夫人的嫁妆纳妾。” \"……\" 不到半天,安平侯裴烨要用原配夫人的嫁妆娶兵部尚书之女的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裴侯爷时隔五年,再一次成了京都城的名人。 饕餮居。 魏沅箬约了摄政王府的管家申时在此地相见,饕餮居正好在瑞祥钱庄的对面,从她坐的这个位子看下去,蒹葭的表演尽数落入她的眼底。 她满意地品了一口茶。 回去得给蒹葭那丫头多赏点金子。 她早就猜到裴烨会过来跟她借钱,早在昨天裴烨来找她之前,她就吩咐蒹葭拿了一大笔钱出去散播侯府那档子事。 包括当年他娶她后,她用嫁妆还侯府的债,包括侯府账上没多少钱,她掌管中馈后,一直在用嫁妆补贴侯府,以及今日那些围在钱庄外的“路人”都是她让蒹葭花钱请来的。 舆论这种东西,就跟读书人的笔一样,一旦传开,比刀枪剑戟还要可怕。 裴烨想踩着她上去,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即使做好了和离的打算,也不会落人口实,她要让自己在这场和离事件里,成为一个“完美受害者”。 视线从钱庄门前收回,她放下茶杯,门外,在此时传来响动。 “客官里边请。” 魏沅箬立即站起身子,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使她要见的人只是王府管家,她也要客客气气地接待。 门被推开,魏沅箬刚要开口,却在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时,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男人,一身玄色锦袍,头戴玉冠,墨色的黑发落在身后,深邃幽暗的黑眸,如一潭死沉的寒潭,深不见底又波澜不起。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五官深邃,俊朗不凡。 比起裴烨朗月清风的书生气,眼前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即使那张苍白的脸透着久治不愈的病态。 魏沅箬知道,他这是中了难解之毒,命不久矣。 可哪怕他此刻坐在轮椅上,魏沅箬是站着的,他只看她一眼,那气势,却足以让她不由自主地矮了几分。 尽管上一世,她见过他数次,也算是熟悉,可眼下,魏沅箬还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王爷。” 魏沅箬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心头却是惊诧不已。 她知道管家拿了那枚玉佩肯定会请示摄政王,但她没想到萧胤竟然会亲自过来。 萧胤坐在木制的轮椅上,白皙修长的手,轻轻转动着轮椅,缓慢到了她面前。 他掩着唇,因为剧毒引起的咳嗽,他气息微微有些急促。 “听说,侯夫人要见我王府管家,本王有些好奇,便亲自来看一看,侯夫人不介意吧?” 第10章 王爷的毒,我能解 萧胤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带着一丝虚弱的时候,就像是在耳边挠痒痒,用话本子上的话来说,听着声音都能怀孕那种。 此刻,他慢悠悠地对她说着话,没有血色的唇角勾着一抹浅笑,看上去很温和,但只有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会知道,这人,就是个活脱脱的阎王。 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上一秒可能在跟你说笑,下一秒,你的脑袋就在他手里被拧断了。 魏沅箬从心底里怕这个人,上一世,她为了帮裴烨斗倒他,才会硬着头皮在他跟前周旋,实际上,她内心怕得要死。 但她也清楚,也只有萧胤这样的人,才会压制住裴烨。 上一世,如果不是萧胤死得太早,裴烨之后的日子哪能这么好过。 可惜了。 所以,这一世,她必须得让萧胤好好活着,让他成为自己报仇的刀。 “王爷您言重了。” 她见管家也只是为了他,现在他本人亲自来了,当面谈也好。 “王爷,这边请。” 她邀请萧胤在窗前落座,刚坐下,落下对面钱庄里,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蒹葭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钱庄不让她取钱,耽误他们侯爷娶平妻的事。 萧胤的目光,往楼下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王爷,请喝茶。” 饕餮居的茶,一两值百金,自然是上品,魏沅箬并不怕面前的茶会辱没了萧胤。 萧胤端起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好茶。”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深深地看着魏沅箬,莫名的,魏沅箬觉得,萧胤说的“好茶”是在拐弯抹角骂她。 “侯夫人这一手,真高明。” 萧胤的目光,从楼底下掠过,又重新回到魏沅箬的脸上。 魏沅箬心下一惊,自然明白萧胤说的是什么。 这人,虽然很快就要翘辫子,但终究是一只老狐狸。 魏沅箬不确定,自己找萧胤合作,算不算是与虎谋皮。 但有一点,她清楚,她只要报仇,不跟萧胤争抢什么利益,他总归不至于要置她一个小女子于死地。 “我不明白王爷您在说什么。” 魏沅箬开始装傻,只要萧胤不挑明,她就假装听不懂。 “侯夫人玩这一出,就不怕裴侯爷回去找你算账?” 萧胤指了指楼下,问道。 期间,时不时地发出几声轻咳,听得魏沅箬有些闹心。 “王爷怎么会这么想,我为了让我家侯爷娶到娇妻都急成这样了,他应该感动才是,怎么会找我算账?” 她笑眯眯地给萧胤再斟了一杯茶,“王爷不觉得很感动吗?” 话音刚落,一声嗤笑从萧胤嘴里传出,“侯夫人又不是为本王娶妻,本王为何感动?” 瞧? 这不,三两句话,话题就不就转到正题上了。 “王爷想要娶妻了?” 魏沅箬问,尽管这个问题,对于目前跟萧胤还不算熟的魏沅箬来说,有些冒犯。 但她等不及了,并不想跟萧胤打太极。 萧胤眉头微挑,没有血色的脸,此刻因为这一个小动作而添了几分动人的神采。 真要说的话,萧胤的长相比裴烨要出色更多。 只可惜,萧胤是带毒的花,欣赏多了,会要命。 “侯夫人打算给本王介绍一个?” 萧胤放下茶杯,看向魏沅箬,平缓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 下一秒,那枚她让蒹葭交给管家的玉佩,此刻被萧胤缓缓放到她面前。 “侯夫人让人送来这枚玉佩,是想跟本王说什么?” 萧胤开门见山,魏沅箬原本准备好要跟管家说的话,对着萧胤反而说不出口里。 这枚玉佩,是她还没有嫁给裴烨时,萧胤赠与她的。 那个时候,她刚从药王谷回去给父亲贺寿,途中救下了身负重伤的萧胤, 等萧胤伤愈离开时,他给了她这枚玉佩。 说是以后她若有所求,可去京城睿王府求助。 没错,那个时候,先帝还在,他是先帝最小的弟弟,睿亲王。 后扶持幼帝登基,他才成了摄政王。 上辈子,魏沅箬从未想过与京城有交集,自然也没把萧胤的话当回事,后来嫁给裴烨之后,她一心一意帮扶裴烨,又跟李静姝内斗。 再跟萧胤相见时,他是裴烨的死对头,作为裴烨的妻子,她自然是站在裴烨这边,对萧胤也不会有好脸色,甚至求神拜佛都要让萧胤赶紧去死。 好么,他真死了,死得可快了。 这会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萧胤,魏沅箬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心虚。 萧胤见她不语,只是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心虚和惭愧,他更是好奇了。 “侯夫人?” 萧胤开口,魏沅箬立即回神。 抬眼看向萧胤那张诱人的脸,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问道: “王爷,您觉得我如何?” 这一下,换萧胤愣住了。 那双幽深的黑眸此刻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半晌没有出声。 就连一旁候着的王府管家也被魏沅箬这话给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也不怪这主仆二人是这副表情,换成谁,面对一个已婚妇女毛遂自荐,都会被惊到。 可话都说出去了,魏沅箬反而镇定多了。 她直视着萧胤让人无法猜透的黑眸,又重复了一遍,“王爷觉得,我还行不?” “侯夫人,你在跟本王开玩笑?” 萧胤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魏沅箬本能地觉得,萧胤应该是生气了。 他一定觉得,她在捉弄他。 魏沅箬认真地摇了摇头,在桌对面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俯视着萧胤没有情绪的眼,道: “王爷,咱们做个交易吧。” 两人离得很近,魏沅箬说话的时候,气息吹动了萧胤鬓角的几缕碎发。 他黑眸微眯,一言不发地看着魏沅箬那双灵动又浸泡着算计的眼。 “说来听听。” 他的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不经意间,重了几分力道,声音也哑了几分。 魏沅箬没有注意到,见萧胤愿意听她说,而不是拂袖离开,魏沅箬松了口气。 有戏。 “王爷的腿,我能治,王爷的毒,我也能解。” 第11章 我要摄政王妃之位 “当真??” 不等萧胤开口,一旁的管家却先激动起来,“侯夫人,您真的能解王爷的毒?” 魏沅箬点点头,胸有成竹! 上辈子若是知道裴烨是那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一定会治好萧胤,不让他那么早死。 “王爷……” 管家一脸激动地看着萧胤,相比之下,萧胤却显得镇定许多,哪怕听到有活命的希望,他都不动如山。 真不愧是做摄政王的人。 “条件呢?” 萧胤开口,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作为交换,我要王爷娶我为妻,三媒六聘,王府正门迎娶,我要摄政王妃之位。” 魏沅箬说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其实心底是虚的。 萧胤虽然此刻双腿残疾,可到底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而她,已婚不说,还有个儿子,还是商户出身。 总之,哪哪都跟摄政王的身份不相配。 别说是正妃,就算是侧妃,她都不够格。 但她也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 萧胤想要站起来,想要活下去。 那么,他一定会同意她的条件。 怕萧胤拒绝,她又加了一句—— “王爷放心,我就一个要求,我要裴烨生不如死。等到时候,我会自请下堂,绝不会让王爷难做,也不会霸占摄政王妃的位子不放。” 这个条件,对萧胤来说是有商量余地的。 尽管到时候萧胤成了二婚,可一个英俊帅气,身体健康还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别说是二婚,就算是五婚六婚,摄政王府的门槛也会媒婆给踩烂。 她说完,看到萧胤瞳孔微缩,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紧盯着她的脸,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魏沅箬心如擂鼓,她还是怕萧胤会拒绝。 如果萧胤拒绝,她就得换条路走,只是……怕是要麻烦一些。 她垂眸思忖,这京都城,还有哪家人可以让她借势。 还没等她想好,就听到萧胤说道:“成交。” “嗯?” 这一次,换魏沅箬愣住了,她没想到萧胤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强调了一句,“王爷,我说的是正妃。” 萧胤薄唇弯了弯,点头,“嗯,三书六聘,摄政王妃。” 魏沅箬眼光发亮,轻快的笑意从她眼底漾开,“王爷,您等我消息。” “好。” “那……我先告退了?” “侯夫人……不,魏姑娘慢走。” 萧胤微微一颔首,目送着魏沅箬离开。 房门重新关上,萧胤再度恢复到那副波澜不起的模样,盯着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言不发。 “王爷,她……可是安平侯夫人,您……真相信她能为您解毒?” 等到魏沅箬离开后,管家也从刚才的狂喜中找回了理智,知道魏沅箬这身份不可轻信。 这些年,他们遍寻名医,尝尽百草,也无法解王爷身上的毒,侯夫人一个如此年轻的内宅妇人,怎么可能…… 她甚至还提出那般无理的要求,原以为王爷定会严辞拒绝,而他……竟然答应了! “能不能解,娶了就知道了。” ---------间隔符------------- 解决了银钱的事,裴烨今日的心情畅快了许多,下了朝便约了几个同僚去饕餮居喝茶。 一路上,却总觉得四周有好几双目光带着鄙夷和戏谑,在他身上打量。 见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急匆匆地收回目光,动作别提有多做作。 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裴烨心生恼意,又暂时压下。 刚跨进饕餮居的门,就见茶楼里坐着的茶客们纷纷朝他投来视线,那带着打量的眼神属实有些刺眼。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安平侯。” “原来是他啊,长得确实俊俏,难怪侯夫人心甘情愿出钱替他纳妾。” “都说女人长得好看有优势,我看男人也一样,瞧咱们安平侯这软饭吃的,真香。” “……” 能在饕餮居消费的人,不说都是在官场上,那肯定也是富贵人家,说话也无所顾忌,并不怕被裴烨报复。 再者,法不责众,这里这么多人,裴烨就算想要报复,他也报复不过来。 同裴烨一起来的同僚们自然也听到了,看着裴烨阴沉下来的脸色,表情也有几分尴尬。 这种场合,裴烨哪还有心情继续喝茶,当即便跟同僚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天哪,他这么生气,不会是想回去找侯夫人麻烦吧?” “敢伸手跟夫人要钱,怎么还怕别人说吗?我相信裴侯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 这几句话,那人提高了音量,故意说给裴烨听到。 裴烨脚步微顿,继而又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他自然不知道,这茶楼里有不少喝茶的茶客,都是她花大价钱请的特地等在那里的。 裴烨要脸,她就越不会给他脸。 了却了一桩心事,魏沅箬回到侯府,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回到梧桐苑没多久,便看到裴烨怒气冲冲地从院外进来,脸色寒厉地盯着她。 “魏沅箬,你干的好事!” “夫君,你怎么又这么生气?” 魏沅箬佯装无辜地上前,替他顺气,“气大伤身,夫君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裴烨一想到如今整个京都城都在笑话他用原配嫁妆娶平妻的事,就气得呼吸都不顺畅。 他把外面议论他的事恶狠狠地对魏沅箬说了一遍,跟着,劈头盖脸地指责道: “我知道你怨我娶姝儿为平妻,可这到底是侯府的私事,你让一个贱婢去外面闹这么一出,你让侯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裴烨是个要面子的人,最爱做当婊子还立牌坊的事。 现在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气得不轻。 可魏沅箬却始终保持着那副无辜状,听完裴烨那番话,道: “夫君,我不知道外面会这么传啊,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说着,她用手绢掖了掖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道: “我知道夫君急着想娶妹妹,我也跟着急啊,这不一大早就让蒹葭去钱庄取钱,可那该死的钱庄故意不给钱,蒹葭听我吩咐必须早点为侯爷取到钱,这不急了嘛,就跟钱庄的人吵起来了呀。” 第12章 舆论的风吹遍京城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更红了—— “侯爷,你也知道,我是商户出身,哪里知道这其中这么多弯弯绕绕,我一心只想让侯爷如愿娶到妹妹而已,侯爷若是告诉我,不能把你跟我借钱的事传出去,我肯定不让蒹葭去跟钱庄闹啊。” 她越说越伤心,“侯爷也知道我蠢笨,你不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你要是提醒我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跟我借钱娶平妻的事啊。” 裴烨被魏沅箬这一番绕口令给绕晕了,满脑子都是“你跟我借钱娶平妻”这句话,羞耻又难堪。 偏偏,魏沅箬重复了又重复,裴烨最后连气都撒不出来了。 但他自信魏沅箬是真的爱惨了他,知道她商户出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自然也觉得蒹葭在钱庄闹的一出并非故意。 谁让魏沅箬太爱他了呢。 心里气归气,可他现在在风口浪尖上,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夫君,事到如今,你还是别跟我借钱了吧,我明日就去门口澄清,不管怎么样,夫君你的名声最重要。” 魏沅箬一脸为裴烨着想的模样。 她知道裴烨最注重什么,哪怕心里太想要钱,现在外面传成那样,他也已经开不了这个口了。 “夫君,你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去澄清的,绝不让夫君名声受损。” 她竖起三指指天发誓,而后,叹气道:“眼下,也只能委屈妹妹了。总不能让夫君你去借印子钱吧。” 说到这,她又想到了什么,对裴烨道: “夫君,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印子钱利息极高,碰不得,虽然你借了,我也会帮你还,但我们不能便宜那些人,是不是?” 魏沅箬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裴烨的表情,果然,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原本脸上的愠色被喜色取代。 “沅箬,你放心,我不会去借印子钱的。” “你好好休息,为夫还有要事要处理。” 说完,便离开了梧桐苑。 魏沅箬看着裴烨那轻快的脚步,阴冷的笑,从眼底漾开。 裴烨,快去借印子钱,多借点。 没多久,蒹葭也回来了,手里捧着厚厚一叠银票。 “大小姐,瑞祥的掌柜说先给奴婢这些银票,他会回去把金子备好。” 魏沅箬看了一眼蒹葭手上的银票,想起裴烨离开时那步履轻快的模样,挑了一挑眉。 “等钱庄那边把金子备好后,你去……” 她凑到蒹葭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蒹葭兴奋地点了点头,“好的,大小姐。” 翌日。 魏沅箬一早就让蒹葭提着一个锣站在侯府门口,用力敲响。 “父老乡亲们,我们侯夫人有事情要说,请乡亲们留步。” “大家辛苦了,我们夫人给大家备好了茶水和糕点,请乡亲们尝一尝。” 蒹葭的锣敲得震天响,很快就引来了来往的行人,没多久,侯府门口便被人围了一大圈。 魏沅箬款步走出,一身翠绿色丝质襦裙,裙上绣着精美繁复的图案,简单又不失贵重。 精心梳理的发髻,错落有致,优雅婉约,发髻上,插着一枚通体碧绿水润的玉簪,恰好与她身上的衣裙相得益彰。 再配上她那张绝色的脸,刚走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原来侯夫人这般绝色,裴侯爷可真是不知足,有这般富贵绝色的娘子,竟然还想着娶平妻。” “侯夫人这般容颜,都不能让侯爷一心一意,我真好奇,那位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得多绝色。” “嘁!你们男人都贱,家花不如野花香,新鲜劲过了,外面的屎都比家里的山珍海味香。” “粗鲁,真是粗鲁!” “侯爷的眼光早就被侯夫人养高了,能被侯爷看上还想娶来当平妻的,那尚书府的小姐肯定要比侯夫人还美。” “那倒是,尚书府的小姐要是比不上侯夫人这般绝色,裴侯爷咋能那么不要脸要用夫人的钱娶平妻呢。” “……”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些人的议论,真是不枉费她今天这一身精心打扮,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前世,李静姝想踩她上位,在外面散播各种关于她的谣言,这一世,要换她来了。 “各位乡亲,今天喊你们来侯府跟前,是有件事想跟大家澄清一下。” 魏沅箬微微躬身施礼,而后,继续道: “昨日我家婢女不懂事,说错了一些话,让各位乡亲们误解了我家侯爷,气得我家侯爷对我大发雷霆,今日,我特来澄清一番。” “外面如今都在传侯爷为了娶平妻要动用我的嫁妆,其实没有,侯爷并没有用我的钱,请乡亲们不要误会我家侯爷。” 说着,她的脸上恰当地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侯爷用的是侯府公中的钱,请大家相信我,也相信侯爷,侯爷洁身自好,最重名声,我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他,不然我家侯爷会难过的。” 魏沅箬看上去十分努力地在替裴烨解释,人群中,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魏沅箬又跟蒹葭对视了一眼后,准备回屋。 “母亲,你在干什么?” 一道稚嫩的嗓音打断了魏沅箬。 抬眸望去,见裴昭正拉着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女子的手。 她身形纤弱,清澈的目光潋滟着水色,皮肤白皙,脖颈纤细,是一位我见犹怜的大美人。 正是裴烨要娶的那位平妻,兵部尚书之女,李静姝。 见魏沅箬在看自己,李静姝步履婀娜地上前,“姐姐,昭儿一早去找我学认字,我怕姐姐不高兴,特地将昭儿送回,请姐姐不要见怪。” 见李静姝跟自己道歉,裴昭当即就蹙起眉,不等魏沅箬开口,便道: “母亲,你又想闹什么?是你让我好好读书写字,静姝姨姨文采斐然,是堂堂尚书家的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我去跟她学认字有什么不对?你何必刁难她?” 第13章 侯夫人这是生了一个畜生吗 魏沅箬看着裴昭迫不及待地当李静姝的走狗来指责她这个母亲,她抬起手,用手绢压住上翘的嘴角。 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失望难过之色。 “昭儿,母亲刚刚何曾开口说过李家妹妹半个字,你又何必这样急着出来指责我?” “母亲知道,你一贯瞧不上我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一直想要李家姑娘当你母亲,我已经如你所愿,答应让你爹爹娶她进门,你又何必这样?” 魏沅箬话音刚落,一旁那些围观群众就听不下去了。 “这是侯夫人亲儿子吧?她是生了一个畜生吗?竟然这般忤逆不孝,当众指责自己的母亲,还读书认字,这书读到狗肚子去了吧?还不如我家杀猪的儿子。” “原来这位就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原来官家小姐也这么不知廉耻吗?还未出阁就给人带孩子,这两人怕是早就勾搭上了吧,可怜侯夫人还那么尽心尽力帮裴侯纳妾,啧啧啧!” “看到这位侯府少爷的样子,就知道这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忒不要脸了。” “还以为那尚书千金有多绝色,没想到跟侯夫人比起来真是差远了,没想到侯爷的眼光越长越差。” \"这尚书小姐说什么教人读书认字,怕是私底下都在教唆人家儿子不认生母吧,这心思真可怕。\" “ 你刚刚没听侯夫人说吗?这孩子嫌弃她商户出身,想认别人作母呢,呸!真是个小畜生!” 这些“乡亲们”很多也是她让蒹葭雇来制造舆论的,上一世,李静姝也是在这天带着裴昭故意到她面前来示威。 裴昭那么坚定地站在李静姝那边,把她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勉强下地。 这会儿,裴昭听着周围那些骂他忤逆不孝,认他人做母的声音,羞得脸色通红。 他怒瞪着双眼,大声反驳道:“你们这些低等贱民懂什么,静姝姨姨是尚书千金,她身份尊贵,我就要认她做母亲,要你们管!” 裴昭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被人骂几下就口不择言,殊不知,这些话,丢的全是裴烨的脸。 “对对对,我们是贱民,我们贱民尚且知道孝顺母亲,知礼义廉耻,不会认别人做母。” “你嫌弃你母亲是商户,你有本事不要花你母亲的钱。又当又立,呸!” “这小小年纪哪懂这么多,他这些话,八成就是裴侯爷跟这位尚书千金教的,一对狗男女,我等贱民都羞与为伍。” 舆论用得好,就是一把杀人的利剑。 就好比此刻,裴昭的话,瞬间激怒了那些围观群众,李静姝的脸色,早已经一片煞白。 女子名声最重要,她私下一直跟裴烨有来往,但从来不会有人特地去说。 可眼下,侯府门口刚好围了那么多人,偏偏裴昭还说了那些话惹怒了他们。 怕是不用半天时间,李静姝的名声就得毁掉大半。 李静姝急得满脸羞愤,连那小白兔的样子都顾不上装了,她红着脸,大声反驳道: “你们胡说什么,我好心教这孩子读书写字而已,你们何必把话说得这么脏!” 说完,她又愤怒地看向一旁“默默擦眼泪”的魏沅箬,道: “姐姐,昭儿好歹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让这些人这般污蔑他?” 魏沅箬掖了掖眼角的“泪珠”,眼神失望地从裴昭的脸上掠过,继而看向李静姝,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道: “李小姐,谢谢你替我教昭儿读书,我原本还想替他请几个大儒过来,既然李小姐愿意花时间教我儿子,我还省了先生束修的钱。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过,有句话,我得提醒一下你,虽然侯爷说过要娶你为平妻,但到底你还没进门,这早早地就把姐姐喊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早就入侯府做妾了呢,好歹你是也尚书千金,可千万不能辱没了尚书府的门庭,你说是吧?” 说着,她在李静姝近乎吃人的目光中,忐忑地捂着嘴,轻声道: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李小姐你怎么这么生气?哎呀,都怪我,我商户出身,什么都不懂,我要是说错了话,还请你担待些。” 装白莲,谁不会? 好赖话全被魏沅箬说完了,李静姝愣是插不进去半个字,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交替着,简直精彩极了。 周围全是议论裴烨父子和李静姝三人的声音,多难听的都有。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一声怒喝从人群外响起,裴烨一身绯色官服,负手而立,表情很是难看。 “阿烨哥哥。” 李静姝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原本恼怒的双眼瞬间一亮。 “原来这位就是用妻子嫁妆娶平妻的裴侯啊,长得确实俊,这么俊的脸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这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落入裴烨耳中,让他的脸骤然变得铁青。 他黑着脸,从人群中走来,站到魏沅箬面前,咬牙问道: “你在这里干什么?” “夫君,你回来啦。” 魏沅箬亲热地挽住裴烨的手臂。 “昨日你不是怪蒹葭坏了你的名声吗?今日我特地叫乡亲们过来澄清昨日的谣言,我告诉乡亲们,夫君没有用我的嫁妆娶平妻,夫君你开心吗?” 魏沅箬说着,一脸邀功的模样。 果然,裴烨闻言,脸色好了不少,目光看向那群议论他的人群,拧眉道: “都散了吧,围在侯府门口干什么?” “爹爹,这些贱民刚才都在说孩儿和静姝姨姨的坏话,你快让京兆尹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刚才裴昭被那些人骂得一肚子火,但看人家人高马大又不敢放肆。 这会儿见裴烨回来了,瞬间以为找到了靠山。 “这侯府少爷真是好大的威风,怎么?想以权谋私,欺压我们这些老百姓吗?” “就是,一个忤逆不孝,认他人做母的小畜生,我们骂错了吗?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这说到哪里去,你这侯府少爷都不是个东西!” “原来裴侯爷就是这么教儿子的,真是让我们这群贱民长见识了。” 第14章 又当又立的伪君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能把手伸到原配嫁妆上的东西,能是什么好货色!” “……” 老百姓的嘴,最难堵,悠悠之口,胜于防川。 尤其是如今新帝亲政没多久,最是要笼络民心的时候,裴烨绝不会让今日这点小事,被御史台参到皇帝面前去。 只是,裴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最重名声,偏偏自己的儿子开口闭口贱民,不就是在给裴烨脸上抹黑么。 子不教,父之过! 这口锅,怎么都扣不到她这个被他瞧不上的商户母亲身上。 “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不奇怪,毕竟,有人不要脸到娶平妻还要原配夫人的嫁妆呢。” 有人低语了一句,再度提起这件事。 不等裴烨黑脸,魏沅箬立即跳出来,道: “不不不,大家误会了,侯爷没有用我的钱,真的没有。” “对对对,我们相信侯夫人的话,侯爷没有用侯夫人的嫁妆,侯爷高风亮节。” “大家散了,散了,再堵在侯府门口,侯府少爷就要找京兆尹抓我们去坐牢咯~” “哎呀,我好怕,怕死了,快走快走……” “……” 在裴烨铁青的脸色中,围观的人群顺势散去。 等到人群离开,裴烨恶狠狠地瞪了魏沅箬一眼,“你干的好事。” 说完,也没顾得上门口等着他安慰的李静姝,拂袖而去。 这就气成这样了? 好戏才刚开场呢。 魏沅箬看着裴烨的背影,唇角弯起。 “侯爷,你怎么了?我已经跟大家澄清你没有用我的钱啦,你怎么还生气呀。” 然而,经过早上魏沅箬那一出“精彩表演”,当天下午,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安平侯厚颜无耻。 明明用了原配嫁妆娶平妻,还不想承认,逼着侯夫人出面澄清,真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简直就是个伪君子。 “我都听瑞祥钱庄的掌柜说了,侯夫人的丫鬟当天取走了上万两银票,钱庄那边还在备黄金,等着两日后侯夫人来取呢。” “要是没用侯夫人的钱,侯夫人何必取这么多金子出来。” “这安平侯,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要清流名声,真是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真是可怜了侯夫人,嫁了个伪君子不说,还生了个小畜生。” “那尚书千金八成早就跟裴侯勾搭在一起了,瞧瞧那儿子,跟她这么熟,保不齐早八百年前就认人家当娘了。” “万万没想到,尚书府是这般教养女儿的,上赶着给别人当娘,我们普通老百姓家的姑娘都干不出这事儿。” “尚书府的教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股风吹得越来越响,这其中,当然不缺魏沅箬花钱买“舆论”的手笔。 花钱花在刀刃上,瞧,舆论的这把刀,钱花得越多,这把刀就越锋利越好用。 第二天,这股风就吹到了御史台前,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们当即参了裴烨好几本。 早朝时,皇帝特地点了裴烨一句。 “裴爱卿,御史们所参之事,可是确有其事?” 瑞文帝高坐在大殿中央,年轻的脸上喜怒难辩,双眼淡淡地落在裴烨脸上。 裴烨心下一慌,赶紧跪下,“圣上明鉴,臣冤枉。” “当真冤枉?” “臣真的冤枉。” 这一下,裴烨反而庆幸自己还没有拿到魏沅箬的钱。 不然的话,他承认用妻子的嫁妆娶平妻,整个朝堂之上他都别想抬起头来。 可若是不承认,那便是欺君之罪。 幸好…… 裴烨万分后怕地长舒了一口气。 “裴爱卿,你可是朕万分器重的能臣,可别在这种家事上闹出笑话,让朕失望。” 瑞文帝漫不经心地警告道。 他有意培养裴烨为自己的心腹,又是最需要民心的时候,绝不会让裴烨在这种事情上乱来。 “臣明白,请圣上放心,臣绝不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瑞文帝满意地嗯了一声,继而看向群臣之中同样脸色难看的兵部尚书李肇。 “李爱卿。” “臣在。” “朕听说尚书府要跟安平侯府结亲?你要将嫡女嫁于裴爱卿为平妻?” 照理说,臣子之间普通嫁娶,皇帝是懒得过问的。 只是这一次,舆论太大,老百姓满大街都在议论裴烨跟李静姝私相授受的事,皇帝怕坏了朝堂风气,便过问了一句。 兵部尚书李肇急得连连擦汗,不断对着皇帝磕头请罪。 “是微臣教女无方,请圣上降罪,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肇心里又怕又怒。 怕的是,皇帝会因为这件事真怪罪到他头上,怒的是家中那个不孝女丢尽了他的颜面。 堂堂尚书府嫡女,便是皇妃都做得。 偏偏她跟一个已婚男人勾搭上,原本拆散也就罢了,可那逆女腹中早已经怀了孽种,眼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这口气。 盼着她赶紧嫁到侯府去,以免东窗事发,坏了尚书府其他几个姑娘的名声。 正房不做,偏要做妾,平妻,说好听点跟正室平起平坐,说到底,不还是一个需要向正室敬茶的妾吗? “原本,臣子之间的婚姻嫁娶,朕本不该过问,但是,这次的事不管真假,总归风气不好。” 瑞文帝继续说着,目光淡淡地朝裴烨看了一眼,“这古往今来,就没有把手伸到原配夫人嫁妆里头去的道理,连朕都不敢动皇后的嫁妆,你们身为朕都臣子,可别给朕丢这个人。” 裴烨和李肇赶忙跪下请罪,尤其是裴烨,指天发誓自己绝不可能动用妻子的嫁妆娶平妻。 最后,皇帝也没再追究,只吩咐一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后,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随后,皇帝的目光落在群臣之首的那道身着玄色蟒袍的身影上,目光微微深了几许。 下一秒,又温声开口道: “皇叔的身子可好一些?” 萧胤坐在轮椅上,抬眸,视线同瑞文帝萧桓的目光对上。 缓缓勾唇道:“谢皇上关心,臣……咳咳,臣还好。” 瑞文帝萧桓看着萧胤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眸色的暗色才稍稍一松。 第15章 本王也想要有侯爷这样的福气 紧跟着,面上露出了几分虚伪的关怀,道: “皇叔身子不好,还是得多加休息,这朝堂之事太过繁琐,朕会处理好,皇叔不宜过多操劳,还是身子要紧。” 萧胤颔首谢恩,“多谢皇上,臣记下了。” 叔侄俩不动声色地交锋了几句之后,瑞文帝觉得差不多了,便宣布退朝。 朝廷官员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像裴烨这样觊觎正室嫁妆的却是少见,会被很多自以为一家之主的大臣们所不耻。 所谓,无风不起浪,即便裴烨在大殿前矢口否认自己动了正室的嫁妆,但不会有人真的信的。 这也是魏沅箬早就能料到的,才会去花钱制造舆论。 “裴侯爷真是羡煞老夫。” “尊夫人真大度,侯爷艳福不浅啊。” “……” 走出议政殿,不少大臣都走上前来笑着恭维裴烨,嘴上说着羡慕,可眼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了。 裴烨铁青着脸,表情难看极了。 就连这刚刚入秋的那一缕缕凉风,都浇不灭他团在心口的那团火。 而这一切,都是魏沅箬身边那个贱婢闹出来的。 裴烨细想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看似无心,可他却开始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人刻意安排的手笔。 下一秒,他的脑海里便闪过魏沅箬的脸。 但那疑虑只一瞬便在裴烨的脑海中被否认掉了。 魏沅箬那个女人满脑子的铜臭味,蠢笨不堪,如果这次的事真的是有人为的手笔,可以说是一环扣一环,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魏沅箬那个脑子怎么可能做到。 兴许,只是他这几天比较倒霉吧。 裴烨在心里下来这样的结论。 “夫君。” 刚走出宫门,就听到一道婉转如莺的女声响起。 循声望去,远远的,便看到魏沅箬撑着一把浅绿色油纸伞站在那里,浅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就这眼神,让裴烨怎么相信这一切都是魏沅箬主导的呢。 不得不说,魏沅箬确实貌美无双。 虽说出身商贾之家,可放眼整个京城,那些身份尊贵的贵女们,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魏沅箬这张脸的。 想到这样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是他裴烨的妻,而这个女人又对他死心塌地,裴烨不由自主地飘飘然起来。 可是,他同样放不下姝儿…… 他们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姝儿比起魏沅箬,在床笫之间的花样让他更觉新鲜刺激。 更重要的是,姝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身份和家世比魏沅箬尊贵得多。 他需要这样的岳家帮他在朝中站稳脚跟。 不过,他也不是忘恩负义,始乱终弃之人,即使娶了姝儿进门,他也同样会好好对待魏沅箬的。 从此以后,娥皇女英的佳话,也会出自他安平侯府。 想到这,裴烨的眼神柔软了许多,提步朝魏沅箬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 他伸出手想要牵魏沅箬的手,正好也让那些对他冷嘲热讽的大臣们看看他们夫妻有多恩爱。 可他刚伸出手,魏沅箬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可不是来跟他秀恩爱的,她是来看他笑话,顺便再升一升自己在外的贤妻名声。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哪怕是男人的错,可一旦和离,那些不友好的议论依旧会加渚在她身上。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在和离后,将这一份“不友好”降到最低。 “早上起来发现变天了,我担心夫君会着凉,特地来接夫君下朝。” 魏沅箬的声音婉转动听,再配上这张脸,这深情脉脉,很自然地就落在刚下朝的那些群臣耳中。 说不羡慕裴烨那是假的。 能娶到家财万贯的美娇娘,这美娇娘还对他死心塌地,出钱给他纳妾,换在哪个男人身上不羡慕呢。 瞧不起归瞧不起,羡慕也是真羡慕。 裴烨目光灼热,刚要开口,听到身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微喘的咳嗽声一起。 刚抬眸,身后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见是萧胤,裴烨微微躬身行礼,“王爷。” 这个时候的裴烨,还不是上一世那个可以与萧胤相抗衡的首辅大人。 只是一个才高中探花的小小翰林院编修,面对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很自然地要矮上好几截。 萧胤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目光深深地落在魏沅箬脸上,“这位……便是嫂夫人了?” 再一次看到萧胤,魏沅箬想起那日理直气壮地跟他谈条件的样子,莫名地有些心虚。 “正是拙荆,让王爷见笑了。” 裴烨一脸谦卑的模样,尽管也是一府之侯,可此刻站在萧胤跟前,眉眼间的讨好太过明显。 即使此刻萧胤坐在轮椅上,脸色惨白,气息虚弱,可气势上却把裴烨压得死死的,让他连背脊都下意识地弯了几分。 魏沅箬上前,微微屈膝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免礼。” 萧胤声音一如既往得冷淡,魏沅箬闻声直起身,抬眸之际,视线不经意地跟萧胤对上。 她心头一跳,被萧胤刚才那一眼看得越发心虚了。 “裴侯这话本王听不明白,侯夫人有何让人见笑的地方?” 萧胤这般淡淡地开口,倒是把裴烨给噎住了。 他那句“见笑了”纯粹只是自谦而已 ,没想到萧胤会因为这么一句话较真起来。 “这……” “侯夫人能出钱给侯爷纳妾这事儿,本王也听说了,侯爷有如此福气,本王羡慕都来不及,怎会见笑?” 萧胤说着,目光意味不明地扫了魏沅箬一眼,魏沅箬没敢直视,将目光投向别处。 “王爷……” 再一次听人说他用妻子的钱纳妾,裴烨蹙起眉,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对上萧胤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反驳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本王哪天娶的王妃会不会像侯夫人这般大方,本王也想要有侯爷这样的福气。” 萧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魏沅箬。 不知道为什么,魏沅箬觉得,萧胤这话虽然是在跟裴烨说,实际上是说给她听的。 第16章 本王也很擅长吃软饭 裴烨哪能没听出来萧胤话里的嘲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的摄政王,竟然会在他的家事上也起了八卦之心。 “王爷您说笑了。” 裴烨不敢得罪萧胤,即便明知道萧胤在嘲讽他,他也只能沉着脸忍了。 “侯爷过谦了,本王是真的羡慕侯爷的福气,说起来,本王现在又不能打仗,也不懂经商,这以后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不瞒侯爷,本王也很擅长吃软饭。”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有灵性了。 表面上是在说自己想吃软饭,其实,就是在说裴烨吃软饭。 吃软饭这事儿,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羞于启齿,但萧胤不一样。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摄政王府积累下来的财富,就算坐吃山空一辈子都不至于穷困潦倒。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当你到了一定地位,哪怕再自黑,别人也只当是你谦虚。 可你一无所有时,在外表现得多光鲜亮丽,别人也只会觉得你缺什么才会炫耀什么。 就好比眼前,萧胤说自己想吃软饭,就不会有人瞧不起他,甚至还可能觉得他幽默风趣,平易近人。 但裴烨就不一样了,哪怕萧胤没有明着指他,他都羞耻得涨红了脸。 魏沅箬看着裴烨那副“看不惯又干不掉”的样子,心中更是乐坏了。 忍不住想要对萧胤竖大拇指。 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比阎王还可怕的冷面王还是个阴阳大师。 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怪……俊的。 魏沅箬用力抿着唇,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王爷您真会开玩笑。” 裴烨表情僵硬,讪讪地开口。 萧胤没再说什么,只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本王就不打扰侯爷和夫人了,告辞。” “恭送王爷。” 裴烨双手垂在身侧,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给萧胤让开了一条道。 以至于他没注意到萧胤在离开前,看向魏沅箬时勾起的那抹满怀深意的笑。 等到再也听不见萧胤的轮椅声音,裴烨才抬起头,看向萧胤的背影,透着一股子的森冷,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想起自己刚才在萧胤面前所受的讥讽,裴烨看向魏沅箬时,原本温柔的眼底,此刻添了几分不满,语气都跟着冷淡了几分。 “走吧,下次不用再来接我了。” 要不是她站在这,也不会让萧胤找到话柄讽刺于他。 如果不是他深知这个女人愚蠢无知又爱他如命,他真会怀疑这一切都是魏沅箬故意的。 魏沅箬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冷意,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随即划过委屈,轻声道: “侯爷是嫌弃为妻给您丢人了吗?” 裴烨一噎,想指责魏沅箬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竟连找茬的借口都找不到,心中越发得憋闷。 “没有,只是不想你太辛苦而已。” 说完,表情冷淡地走向路边停着的侯府马车。 魏沅箬落后两步,看着裴烨夹着火气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这点嘲笑就受不了了?就这么点承受力怎么够啊,裴烨?” 回到侯府,裴烨率先下了马车。 大概是存心想要晾一晾魏沅箬,他下车的时候并没有等她,而是直接进了大门,去了的书房。 要在以往,魏沅箬一旦察觉出裴烨不高兴了,哪怕跟自己无关,她也会想方设法哄他开心,继而拿出自己的嫁妆为他“添砖加瓦”,让他心情愉悦。 而现在,魏沅箬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径直回了梧桐苑。 一直到傍晚,裴烨才神色冷淡地来了梧桐苑。 经历了上一世,魏沅箬现在哪怕只是被裴烨牵着手,她都要硬生生忍下那股恶心才能维持她爱夫如命的人设。 现在看裴烨宽衣解带,显然是要睡在她房里,心头那股子恶心劲又上来了。 在裴烨走到她身边时,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对裴烨道: “夫君,你娶李家妹妹用的钱,钱庄那边今日已经送来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裴烨刚要坐下,听到魏沅箬这话,落座的动作,蓦地一顿。 随后,心头便生出一丝恼怒。 “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起这个,裴烨就想到外头那盛传的流言。 要不是那些流言,他就能轻轻松松从魏沅箬这里拿到钱,风风光光地给尚书府下聘娶姝儿。 可现在,流言已经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还在朝上特地点名了这件事,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要魏沅箬的钱。 即使魏沅箬真心替他隐瞒,可侯府人多口杂,万一传到御史耳中,往皇上面前参一本,他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夫君,你是因为王爷今日说的话吗?” 魏沅箬故意提起宫门口的事恶心裴烨。 “夫君,我们夫妻一体,何必在意外人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用跟我客气。” 魏沅箬的话,说得妥帖, 可裴烨愣是高兴不起来。 她说得越大方,裴烨就越是憋屈。 明明唾手可得的钱财,就因为外面那些流言,以至于他连碰都不敢碰。 “我说不用了!” 裴烨心里焦躁得厉害,提高了音量,打断了魏沅箬。 魏沅箬被他这么一凶,眼底闪过一抹愕然和委屈。 裴烨也知道自己怪不了魏沅箬。 可这几日来他被外面的流言弄得气不顺,又无处发泄,再一次听到魏沅箬提这事,那股气就是下不去。 “既然夫君不用,那为妻也不勉强了。” 魏沅箬故作落寞地垂下眼,起身洗漱了一番后,便兀自往床上躺下。 裴烨沉着脸,越想越憋屈。 毕竟,他白白受了那么多嘲讽不说,结果,还什么都没捞着。 魏沅箬一分钱没出,体贴大方的名声她全有了,反倒是他,被人说吃软饭,却是一粒米都没碰到。 这让裴烨怎么不气? 他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魏沅箬,忍不住就想迁怒于她。 “我还有公务要忙,今晚就睡书房了。” 丢下这句话,他便开门走了。 第17章 腹中的野种要好好生下来呀 他自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冷落魏沅箬,就是对她的惩罚。 殊不知,这才是魏沅箬刚刚特地提起萧胤的目的。 现在别说是同床共枕,便是共处在一间房,她都忍不住犯恶心。 裴烨一走,魏沅箬便从床上坐起,眼底盈满笑意。 这之后,善妒的名声怎么都落不到她的头上了。 钱,她愿意给,是他自己不要的,不是吗? 魏沅箬一想到裴烨此刻那憋屈又无处发泄的模样,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才勉强散了一些。 需要做的铺垫都做好了,是时候该着手准备和离的事情了。 两日后,镇国公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国公府给安平侯府也下了帖子,邀请了裴烨魏沅箬夫妇二人。 裴昭听说李静姝也会过去,便央着裴烨带上他一起,裴烨自然同意。 魏沅箬也没意见,既然他那么喜欢他的静姝姨姨,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会成全他。 因着那日在侯府门口,裴昭被那些围观的老百姓骂了一大通,他就越发怨恨上了魏沅箬。 在他的思想里,他挨那些贱民的骂,都是被她这个母亲给连累的。 因而,这连日来,他都没去梧桐苑找魏沅箬,即便是见了面也不给好脸色。 同他父亲一样,想让她像以前那般哄他。 甚至,好几次,在魏沅箬刻意无视他时,他心有不甘,故意在魏沅箬面前闹出一些动静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等到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歪过头去,从嘴里发出一些冷哼以示自己的不满。 而后,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魏沅箬,等着魏沅箬去哄他。 偏偏,几次下来,魏沅箬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问都不曾问他一句。 这让裴昭心里越发得气恼,也越发想着让父亲休掉她这个母亲,好让静姝姨姨让他的娘亲。 此时此刻,他们三人坐在前往镇国公府的马车上,魏沅箬照常不搭理他,只默默地吃着蒹葭为她准备好的梅子。 裴昭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看到魏沅箬在吃,他也想吃。 那双同裴烨如出一辙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沅箬的掌心,几番张嘴,又欲言又止。 他等着魏沅箬主动投喂,偏偏魏沅箬像前几日一样,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等了好一会儿,裴昭都没见魏沅箬关注到他,气得脸都红了。 故意对着裴烨大声道: “爹爹,我想静姝姨姨了,等会儿见到静姝姨姨,我能跟她玩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偷偷去看魏沅箬的表情,似乎想借此刺激魏沅箬。 却见魏沅箬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将原本盛放着梅子的小盒子收起放置一边。 “当然可以,你静姝姨姨也很想你。”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裴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动声色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却见魏沅箬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似乎对于接纳李静姝这位平妻,魏沅箬早已经适应了。 原本,魏沅箬这般体贴大度,裴烨心里是该开心才是,可眼下,看到魏沅箬没有半点在意的模样,他的心头又无端升出一股恼意来。 “侯爷,夫人,国公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车帘外响起,随即,马车在国公府门口缓缓停下。 裴烨率先下了车,跟着,将裴昭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想到这里是国公府,今日受邀来国公府老夫人寿宴的,都是朝中身份尊贵的人物,裴烨即便心中对魏沅箬有意见,表面功夫也得做一下。 于是,在抱着裴昭下了马车后,他伸出手去搀扶魏沅箬。 可魏沅箬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在裴烨的手刚递上来时,就已经步履轻快地下了马车。 裴烨手上的动作一顿,跟着,沉着脸,将手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恰巧在这个时候在国公府门口停下。 车帘掀开,露出李静姝那张白皙清丽的脸。 一直以来,李静姝都是走清丽出尘的路线。 一席白衣,黛眉轻描,下车时,步履婀娜,带动着那雪白的裙摆轻盈飘逸,如月中仙子,不沾染半点烟火气。 虽说不是倾城绝色,但裴烨很吃她这一套。 正是因为这样的打扮让她尝到了一些甜头,在不少场合吸引过那些自命清高的自诩名流清贵的读书人的注意力,李静姝便到哪里都是这样一副打扮。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是,今天是镇国公老太君的大寿,她这一身白衣,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上一世,也是这一天,李静姝以这样的打扮进了国公府给老太君贺寿,可是把国公府的人气得够呛。 只不过,国公府的人到底讲究体面,又是在老太君的寿宴上,即便不满也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 可魏沅箬看出来了,甚至出于善意,回去后,她提醒了裴烨一句。 让他告知李静姝一声,最好去国公府跟老太君致个歉,哪怕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都行。 可裴烨那个时候怎么说的? 说她小人之心,见不得李静姝那副模样惹人怜爱,故意想要让李静姝去道歉的时候给她难堪。 当时,她听裴烨那样误解她,气得不行,便跟裴烨吵了起来。 这一世,果然,李静姝依然是这副打扮。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看了李静姝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裴昭,一见到李静姝眼睛就亮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认李静姝当娘。 “静姝姨姨,你来啦。” 他快步上前,一把就抱住了李静姝的腰开始撒娇。 裴昭这一动作很快,吓得李静姝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脚步往后挪了两步,眼底飞速闪过一抹嫌恶。 魏沅箬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这白眼狼想要把人家当娘,人家可没那个心要认他当儿子。 李静姝,这一世,你腹中的这个野种,可得好好生下来啊。 李静姝已经收起了眼中的反感和厌恶,轻轻捏了捏裴昭的脸颊,“昭儿真乖。” 被李静姝一夸,裴昭羞得脸颊一红,抬眼满眼孺慕地看向李静姝,道: “静姝姨姨,你这几天都没来找昭儿,昭儿好想你啊。” 第18章 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像儿子 怕嫌不够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裴昭又加了一句,“就像爹爹想姨姨一样。” 此时,国公府门口早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贺寿的宾客,自然也听到了裴昭这话,纷纷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魏沅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昭啊裴昭,你可真是你爹和你静姝姨姨的好大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爹和静姝姨姨早已私相授受,勾搭在一块了。 “看来流言都是真的,瞧这一家子,丈夫不像丈夫,儿子不像儿子,那兵部尚书家的姑娘,都还没过门,就上赶着给人当娘了。” “这安平侯可真是不像话,哪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骨,连他儿子都这副德性,可真是……啧啧啧” “看这李小姐的打扮就不成体统,这哪是正经官家嫡出的姑娘,这老太君大寿的日子,她穿着一身白衣是想咒谁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 周围那些议论声陆陆续续地传入裴烨三人的耳中,让原本还洋洋自得想要挑衅魏沅箬的李静姝,瞬间白了脸。 她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跟裴昭过分亲近,将他从自己面前拉开了。 “昭儿,你快跟你爹娘进府吧。 李静姝的眼底布满了不耐,只是裴昭没有注意到,还是紧紧抱着李静姝不肯松手。 最后,还是裴烨上前,一把将裴昭拉了回来。 “昭儿,我们先进去。” 裴昭原本还是不肯,可在对上裴烨不悦的目光时,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回头看到魏沅箬的时候,又高高地扬起了下巴,用稚嫩的嗓音道: “我可不想跟你一道,我……” 可不等他说完,魏沅箬已经带着随后抱着礼物跟上来的蒹葭一起,率先踏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裴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魏沅箬这个举动给狠狠噎住了。 最后,气恼地狠狠跺了跺脚,抬头对身旁的裴昭道: “爹爹,你快点娶静姝姨姨过门吧,我太讨厌娘亲了,我再也不想让她当我娘亲了。” 裴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魏沅箬远去的背影,加深了目光。 这个魏沅箬……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因为是给老太君贺寿,顶着安平侯府的名义,魏沅箬即便再不愿,也还是等着裴烨前来,再一同去见镇国公老太君。 国公府正堂前,老太君一身暗红色绣金线暗纹长袍,额间戴着一条帝王绿翡翠镶嵌的抹额,庄重又典雅,且不失威仪。 “晚辈裴烨携妻魏氏,见过老太君,祝贺老太君福如东海,福寿绵长。” 裴烨同魏沅箬来到老太君面前,二人施礼后,蒹葭抱着一个盒子上前。 “久闻老太君慈悲为怀,素日礼佛,晚辈请了一尊观音菩萨像,还请老太君笑纳。” 檀木盒打开,是一尊通体水润,冰感十足的冰种翡翠观音菩萨像。 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样水种的翡翠,哪怕只是一小块,都价值不凡。 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尊毫无瑕疵的观音像,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在场看到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明白,魏沅箬送出来的礼有多贵重。 但不怎么接触翡翠的人,并不了解这翡翠的价值,因而,魏沅箬送的礼贵重却低调,恰到好处又不会抢风头。 镇国公是武将出身,年轻时一直戍守边疆,老太君担心镇国公的安危,常年在府中茹素礼佛。 年年重金为佛像、菩萨像塑金身。 魏沅箬这礼物,可谓是送到老太君的心坎上去了。 “好孩子,好孩子,真是让你破费了。” 老太君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听到了外头那些流言,对于裴烨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很是不耻。 也知道区区侯府送不出这么贵重的观音像,这礼,肯定是魏沅箬用私房出的,送出来的,却是以安平侯府的名义。 可真是笑话。 老太君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那一句“让你破费了”,而不是“让侯爷破费了”就已经摆明了态度了。 老太君夸的是魏沅箬,而不是裴烨。 “老太君您言重了,您老人家喜欢就好了。” 一旁的裴烨哪里听不出老太君话里的意思,心,立即沉了下来。 可又不好当众摆脸色,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这几日,因为魏沅箬,他已经受尽了冷嘲热讽,却又毫无反击之力。 魏沅箬稍稍跟老太君等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很自觉地提出告退。 走出大堂,她便听到裴烨冷哼了一声,“魏沅箬,你是故意的吧?” 魏沅箬佯装不知,“夫君这话是何意?” 裴烨这会儿一肚子火,哪有心思在这跟魏沅箬拐弯抹角,他目光阴沉,表情森冷地开口道: “你送这么一份贵重的礼物给老太君,谁不知道是你私人送的,你存心的吗?你想置我于何地?” 魏沅箬惊得瞪大了双眼,似乎是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从裴烨的口中说出来。 “夫君,你可真是冤死我了。我是听说郑大学士是你的顶头上司,我得知老太君常年礼佛,就想送点合她老人家心意的寿礼,私心想着她老人家高兴了,就能在郑大学士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我一片苦心,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看待我的,早知道如此,我又何必为你操这份心。” 说着,她用手绢捂着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裴烨被魏沅箬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口中的郑大学士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确实是他的顶头上司,也是镇国公的妹婿,老太君的女婿。 魏沅箬这话说得无懈可击,放到谁跟前说这句话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越是这样,裴烨心里头越是憋屈得厉害。 明明好处,名声全是魏沅箬的,受气的全是他,结果反过来,倒变成他不知好歹。 裴烨心里头哪能高兴得起来。 偏偏他还没理由去指责魏沅箬。 毕竟,由始至终,她都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行了,别哭了,是为夫误会你,把话说重了。” 第19章 跟外面的妖艳贱货有何不同 最后,裴烨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安慰,可看到魏沅箬,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便只能找借口先离开。 “你去女宾那边坐一会儿,我去男宾那边见一见同僚们。” “好,夫君慢走。” 魏沅箬乖巧地送走了裴烨,眼角的余光,朝围廊拐角处的方向扫了一眼。 随后,勾起唇角。 抬起手绢,她掖了掖干涩的眼角,这才站直了身子,往女宾的方向缓步走去。 等到魏沅箬走远,拐角处的两人才缓缓走出。 “夫君,你的这位下属,品性可不怎么样啊?”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魏沅箬口中的裴烨的上司,翰林院掌院学士郑文修,以及他的夫人霍柔。 郑文修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想起几日前裴烨在大殿之上被御史参的那一本。 再思及当时裴烨对着皇帝指天发誓说自己没有用发妻嫁妆的事,摇头叹了口气。 “皇上还打算重用他,看他这样子,迟早要给皇上脸上抹黑。” 郑夫人闻言,蹙了蹙眉,道:“夫君,我观这裴烨的本性,你还是少掺和他的事,以免日后受他牵连。” “夫人放心,为夫明白。” 女宾这边,不少年轻小姑娘此时正围在一起闲聊,也有一些夫人们坐在一起聊家常。 自从嫁给裴烨,魏沅箬为了打进官员夫人们的圈子,私下里没少送礼去跟她们打好关系。 因而,看到她过来,夫人们态度都十分热络。 “裴夫人,来,来,这边坐。” 魏沅箬走上前,也没客气,在一行人中间坐下。 “妹妹,你家侯爷要娶兵部尚书之女为平妻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侯爷这事干的……啧,不太地道。” 京中这些官家夫人,也都是名门出身,对于安平侯府当年落魄的事都是心知肚明的。 自然也知道侯府如今的光鲜亮丽是魏沅箬的功劳。 也知道,世袭罔替的侯府娶一个商户之女为妻,盯上的,就是她那价值连城的嫁妆。 如今才刚刚中了探花,就想着娶平妻,纳妾还说得过去,娶平妻那不是打原配夫人的脸吗? 这事儿自从传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裴烨这做法不地道。 尽管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也得看时机。 裴烨呀,太心急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急,才正好给了她搞事的机会,不是吗? 魏沅箬心中暗笑,表面上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苦笑道: “既然侯爷喜欢,我也只能如他所愿,毕竟……我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商户。” “商户怎么了?” 说话的正是御史大夫的夫人戚氏,她娘家也是武将出身,一向快人快语,不拘小节。 “这年头,什么东西不用钱,不经商喝西北风吗?我家老头子在外打仗,没有钱哪来的军粮,哪来的战袍?他这么清高,那就别吃饭,别穿衣,每天靠喝露水吧。” 戚氏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但话虽这么说,商户身份低微那是明摆着的事实,这也是魏沅箬要找上萧胤的原因。 要实现阶级跨越,她必须得找一个地位远高于裴烨的男人才行。 这个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平。 即使高贵如皇后,她的地位,也只能靠皇帝,靠太子来决定。 可笑,也可悲,偏偏,这是现实。 虽然有几位之前得了魏沅箬好处的夫人们替她说话,但也有始终瞧不上魏沅箬,甚至敌视魏沅箬的贵女们。 其中有几位还是李静姝的闺中密友。 她们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夫人们对魏沅箬说的话,颇为不忿地翻了个白眼。 故意挽着李静姝,道: “静姝,你和侯爷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吗?”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之女,沈瑜婉,也是李静姝的好姐妹。 她喜欢定国公世子谢槐。 曾经就因为谢槐当众夸过她一句才貌双全,女中豪杰,沈瑜婉就暗恨上了她。 甚至几次三番去她的铺子里找事。 但魏沅箬并没有惯着她,沈瑜婉在她手上吃过几次亏,就更加恨上了。 现在得知自己的好姐妹要嫁进安平侯府做平妻,沈瑜婉顿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此刻更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这件事想激怒她。 李静姝用帕子半遮住脸做娇羞状,又故意朝魏沅箬看了一眼,点点头,道: “嗯,定下了,烨哥哥说想早点娶我进门,就定在下月初呢。” “下月初?那不是只有半个月了?” 沈瑜婉故意提高音量,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魏沅箬,“那要早做准备给你添妆呢。” 李静姝笑得娇羞。 沈瑜婉见魏沅箬不为所动,咬着唇面露不甘,不死心道: “静姝,真羡慕你,安平侯这么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找到像裴侯爷这样的如意郎君。” 李静姝闻言,脸上的娇羞状更浓,她用手里的绢帕轻轻拍了沈瑜婉一下,娇嗔道: “哎呀,婉婉,你别取笑我啦。”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朝魏沅箬挑衅地扫了一眼,道: “我跟烨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烨哥哥对我说过,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不过,造化弄人,唉……不提也罢。” 这话意有所指,在场谁听不出来李静姝这是拐弯抹角内涵魏沅箬插足了她跟裴烨的感情。 可事实谁不知道,当年安平侯府落魄,李静姝瞧不上破败的安平侯府才断了跟裴烨的牵扯。 如今,裴烨在魏沅箬的帮衬下,重振侯府,皇帝还有意重用他,李静姝这是闻着味又凑上来了。 好歹还是个尚书之女,这私下勾搭有妇之夫,还在人正房面前耀武扬威,肆意挑衅,这跟那些当人外室的妖艳贱货有什么不同? 魏沅箬默默地听着,也不接话。 这反而让李静姝认定她是在默默忍受,气焰便更嚣张了一些。 沈瑜婉道:“谁不知道是有些不要脸的趁虚而入抢了你的位子,害你只能委屈做侯爷的平妻。” 话音刚落,李静姝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赶忙拉住了沈瑜婉。 第20章 上赶着给人做妾 “婉婉,你别这样说,只要能嫁给烨哥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烨哥哥心里只有我一人,哪怕是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听着。 听她说出这话,都开始怀疑李静姝到底是不是尚书府出来的姑娘了。 还没进门,开口闭口爱啊爱的,连甘愿做妾的话都说上了。 魏沅箬知道她是故意说给她听来刺激她的。 可殊不知这种行为对于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是颇为不耻的。 “矫揉造作,不知羞耻。” 御史夫人戚氏第一时间没忍住,低骂了一声。 她一把拉过候在一旁的女儿,对她身边的武安伯夫人道: “姐姐,你瞧我家安儿也快及笄了,你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后生给我家安儿介绍介绍?” 武安伯夫人也是妙人,一下便动了戚氏的心思,便顺着她的话,笑道: “安儿这孩子有才又有貌,还是御史家的千金,多的是公子哥喜欢,妹妹你呀,就安心人家上门提亲便好,哪里还需要我这个老婆子给你介绍。” “唉,姐姐你有所不知。” 戚氏叹了口气,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我家安儿自小就内向害羞,不善交际,脑子也单纯,我呀,怕她被人骗,这万一瞧上一个家中有妻室的,小姑娘受不住诱惑,私下勾勾搭搭,被人甜言蜜语哄一哄,她就上赶着心甘情愿给人做妾可怎好?” “哎呀,娘~” 安儿被妻戚氏说得羞赧,娇嗔地推了推戚氏的手臂。 “女儿好歹也是御史之女,怎能上赶着给人当妾啊。” “娘这不是怕你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吗?” 戚氏叹了口气。 武将家的姑娘,这阴阳起人来还怪带劲的。 魏沅箬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戚氏得意地挑了挑眉。 她就见不惯那些不知廉耻的妖艳贱货,私相授受的事不藏着掖着,还跳到原配正室面前来上蹿下跳。 要换成她年轻的时候的脾气,早撕了她那张脸了。 李静姝怎么能听不出来戚氏在拐弯抹角讽刺她不要脸,上赶着给人当妾,气得当即黑了脸。 尤其是那一句“耳濡目染”,就差指着她的鼻尖笑她不要脸了。 可偏偏,戚氏没有指名道姓,她也不好冲上去跟人干仗。 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魏沅箬,憋得脸都红了。 倒是一旁的沈瑜婉沉不住气,上前两步,大声道: “你们在胡说什么?静姝又不是去给人当妾,她是裴侯爷的平妻!” 魏沅箬:“……” 你这还不如不纠正,没看到人李静姝脸都黑了吗? 魏沅箬的脚指头都忍不住抠了起来。 她看向李静姝的脸色,都忍不住替她尴尬。 太尴尬了。 要不是沈瑜婉那义正辞严护着李静姝的样子,她都怀疑沈瑜婉是不是故意讽刺李静姝了。 而事实证明,沈瑜婉单纯只是一个猪队友而已。 沈瑜婉这话落下,戚氏和武安伯夫人都满脸讶异地看向她。 “我们刚刚只是在闲聊,可半句没提李小姐,你怎么就跳出来替她对号入座了呢?” 戚氏笑盈盈地看着沈瑜婉,“沈姑娘,难不成在你心里,李小姐是那种随便被男人甜言蜜语哄两句就上赶着给人做妾的人吗?” “你……” 沈瑜婉被戚氏这四两拨千斤的反问给狠狠噎住了,几番张嘴想要反驳,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对上戚氏和伯夫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时,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 “行了,别说了。” 李静姝原本还想在魏沅箬面前炫耀一番来刺激她当众失态,谁知道反过来还被别人拿来当笑话逗乐。 偏偏还遇上沈瑜婉这种蠢笨如猪的蠢货。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小孩子突然朝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各自拉起自己的母亲,撒娇道: “娘亲,娘亲,快来陪我们玩投壶。” “玥姐姐养的猫生了一只极漂亮的小猫,玥姐姐说,谁赢了今日的比赛就把小猫送给谁。” “娘亲,我好喜欢那只小猫,您可一定要帮我赢过来啊。” “……” 好几个小孩子各自围着自己的母亲撒娇。 而他们口中的玥姐姐,便是镇国公的小孙女,霍书玥。 从孩子们的话语中,魏沅箬也了解到了一些。 原是国公府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地方供这群孩子们游戏玩耍。 期间,霍书玥的那只小猫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孩子们都喜欢得紧,纷纷想要抱走那只小猫。 霍书玥见状,也不好偏帮一人,便提议游戏,谁胜出小猫便归谁。 而有些孩子年龄较小比较吃亏。 因而,霍书玥说可以请大人帮忙,大人可同孩子一起赢得比赛。 于是,便有了这会儿孩子们纷纷央着自家母亲去帮忙的事。 魏沅箬放下茶盏,也觉得有几分意思,便跟着那几位夫人一并前往游戏场地。 一抬眼,便看到裴昭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见她看过来,裴昭又傲娇地冷哼了一声,别过眼去,似乎还等着她去求他跟她一起游戏。 魏沅箬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下一秒便收回了目光。 孩子们都各自拉着自己的母亲站在游戏场边。 魏沅箬注意到,在水榭边上,一个跟裴昭差不多年纪大小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几个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们,黑曜石般的黑眸里,爬满了羡慕。 紧接着,羡慕的眼神,化作落寞,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并没有要参与其中的意思。 看得出来,小姑娘身上的衣物和头上的发饰无不精致华贵,想来身份不一般。 可为何,却只有她一个人,她的母亲呢? 正疑惑着,她听到裴昭的声音响起,“静姝姨姨,你陪我玩投壶好不好?” 见裴昭邀请自己,李静姝眼睛一亮。 随即划过一抹得意的神色,朝魏沅箬挑衅地扫了一眼,跟着,皱起眉头,故作为难道: “这……不好吧,其他人都是找自己的娘亲呢,侯夫人在那边,你要是找我的话,侯夫人会不开心的。” 李静姝说着,眼神还故作无奈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第21章 母亲你别东施效颦了 只听裴昭冷哼了一声,“玥姐姐只说可以找大人一起,没有说必须得找自己的娘亲,投壶是贵族们玩的游戏,我娘亲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商户,要是让他陪我投壶,我肯定要输啦。” 裴昭说着,目光投向魏沅箬,道: “母亲,孩儿很喜欢玥姐姐那只猫,你什么都不会,请恕孩儿不能找你,母亲你不会怪孩儿吧?” 五岁的孩子,似乎心无城府。 这一番话说出来,引得在场不少人掩唇低笑,看魏沅箬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同情。 这些贬低她的话,魏沅箬上辈子早就听惯了,心头早已经麻木。 此刻对上裴昭傲慢的眼神,以及李静姝挑衅又得意的目光,她也只是摇头轻笑—— “无妨,你想找谁就找谁。” 她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裴昭心生不满。 似乎魏沅箬不求着他选她,或者不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就不痛快一般,悄悄瞪了魏沅箬一眼。 “既然昭儿这么相信姨姨,那姨姨一定帮你把小猫赢过来。” 李静姝柔声笑道,牵起裴昭的手走向放置投壶设备的地方。 裴昭被李静姝牵着,下巴微微抬起,洋洋得意,似乎那只猫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投壶,是贵族们宴会时常玩的游戏之一,而投壶这门技艺,也算是君子六艺中的“射”艺。 大多出身尊贵的贵女们也学过君子六艺。 在裴昭看来,她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自然是比不上李静姝这位兵部尚书之女来得擅长。 可裴昭不知道,上辈子,为了配得上侯夫人这个身份,为了不给裴烨丢人,贵族圈里的东西她都去学了。 贵女们会的,她都会,贵女们不会的,她也会,甚至每一样,她都做到了极致完美。 上辈子,也有好几次这样的场面。 裴昭同他父亲一样,瞧不起她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觉得她除了满身铜臭味什么都不会。 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让她丢尽了颜面,相反,李静姝却出尽风头。 哪怕她跟裴昭说,她也会那些游戏,甚至玩得很好,裴昭都不相信,还觉得她是故意要跟李静姝争宠。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母亲你就别不懂装懂了,就算你会那些又怎么样,能跟姝姨比吗?你就别东施效颦,丢人现眼了,我跟爹爹都丢不起这个人。” 这辈子,所有有关裴昭的事她都不想参与了,也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失望难过了。 很快,那几个孩子们都拉上了自己的母亲站在了投壶装备旁边,摩拳擦掌准备帮自己的孩子赢下霍书玥的那只小猫。 魏沅箬看到之前那个小女孩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她似乎也想玩,却又像是被隔离在外。 看着小姑娘眼中的期待和落寞,魏沅箬终究还是心生不忍,走到了她面前,问道: “你怎么不去玩啊?” 小姑娘见一个陌生人来跟自己说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怯弱地缩了缩脖子。 见魏沅箬表情温柔,嘴角带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一红,怯生生地道: “我娘亲已经去世了。” 一句话,让魏沅箬的心头蓦地被扎了一下。 再看小姑娘那泛红的眼眶,她的心头,顿生出了几分久违的柔软。 她轻轻将小姑娘揽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你喜欢那只小猫吗?” 小姑娘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 “珠珠不会玩那个游戏,玥姐姐说,只有赢了游戏的人才可以拥有那只小猫。” 小姑娘很乖,五官精致可爱。 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乖巧地看着她脆生生地说话时,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软了心肠。 魏沅箬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小脸蛋,问道:“你叫珠珠?” “嗯。” 小姑娘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叫卫明珠。爹爹和哥哥都喊我珠珠。” “原来你也姓魏啊,好巧哦,姨姨也姓魏。” 魏沅箬开始跟小姑娘套近乎。 脑海里却在搜索,她上辈子和这辈子所知道的官员侯爵当中,似乎没有姓魏的人家? 可这小姑娘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所以,小姑娘这个“魏”到底是哪家的“魏”? “珠珠,姨姨陪你去玩好不好?” 小姑娘一听, 眼珠子又亮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姨姨帮你把小猫赢过来。” 小姑娘眼中的落寞神色肉眼可见地被欢愉所取代,她拉住魏沅箬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好。” 很快,众人便看到魏沅箬牵着珠珠走向游戏场地。 大家纷纷侧目,看了一眼卫明珠,又看了看魏沅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裴昭自然也看到了魏沅箬牵着珠珠的手,眉头不悦地蹙了蹙,道: “娘亲,你明明不会玩这些游戏,为什么要出来丢人现眼,要是让爹爹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魏沅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裴昭见状,脸上的不满更浓了一些,“娘亲,你非要在这丢我的脸吗?我不让你来,你还非要来,你……” “裴昭!” 魏沅箬终究还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眼神冰冷刺骨,吓得裴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小小年纪,对长辈口出恶言,让这么多人知道你不仁不孝,子不教,父之过,丢裴烨脸的人是你,不是我。” 裴昭被魏沅箬这番指责说得面目涨红。 魏沅箬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言辞这般当众指责过他,裴昭气得两眼发红。 “还有,我是陪珠珠小姐玩游戏,不是陪你,即便输了,丢的也不是你的脸,你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魏沅箬冷下脸的样子还是有些可怕的。 裴昭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被魏沅箬这么一训,也不敢再大声嚷嚷。 李静姝见状,却笑着打圆场道:“魏姐姐,昭儿还小,童言无忌,你是他的母亲,何必跟他一个孩子这般计较。” 魏沅箬没搭理,而是拉着珠珠的手走到一边。 第22章 比赛杠上了 裴昭见李静姝给他撑腰,他的腰杆子又挺了起来,嘴角一撇,看向魏沅箬,道: “哼!我好心劝你你不听,等会儿输了游戏可别怪别人取笑你。”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李静姝顺势道:“好了,昭儿,我们一起加油,同心协力把小猫赢过来。” “好诶。” 裴昭说着,冷冷地看了魏沅箬一眼,连带着被魏沅箬牵着的小明珠都被裴昭给厌恶上了。 “等我赢了小猫,你们都不准碰。” 小明珠原本还一脸怯生生的模样,可被魏沅箬牵着手,她的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尤其是看到裴昭对面前这位漂亮姨姨不敬,她就越发不满了,对着裴昭哼了一声,道: “先生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漂亮姨姨是你娘亲,你对她这么不礼貌,像你这么不孝顺的人,老天爷爷都不会让你赢的。” “你……” 裴昭没想到被一个小姑娘给骂了,气得再度脸色涨红。 “你……你给我等着,等会儿你们输了可别哭鼻子!” “谁哭鼻子谁是小狗。” 卫明珠说着,对着裴昭做两个鬼脸,气得裴昭差点跳起来想要打她。 “各位夫人都准备好了吗?那我们投壶比赛就开始了。” 裴昭还要跟卫明珠吵,恰巧负责游戏比赛的小厮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了裴昭。 裴昭狠狠地瞪了卫明珠一眼,这才不甘心地收回了视线。 参加这次比赛的有六组,场上备了六个记筹工具,每一个工具记录每一组的投壶筹数。 而这些筹数,根据投入壶中的箭矢数量,投壶距离和投壶难度来记录总筹。 投壶游戏这些贵妇贵女们都不陌生,比赛刚宣布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投中,欢呼声此起彼伏。 “武昌侯夫人和千金先得五筹。” “平阳侯夫人和世子得八筹。” “威武伯夫人和公子得五筹。” “……” “李家小姐和安平侯公子十筹。” 到此时,李静姝投壶的分数是最高的,她跟裴昭的脸上都露出了洋洋得意之色。 “魏姐姐,轮到你了。” 李静姝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魏沅箬。 同裴昭一样,李静姝也认定魏沅箬一个商户之女,怎么可能懂射艺,怕是连距离和力道都拿捏不准。 哪怕侥幸让她中一箭,也不可能次次都中,更不可能总分会高于她。 魏沅箬走到箭桶边,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支箭,正准备投,就听李静姝道: “魏姐姐,你不用紧张,手稳住,拿捏好距离,就能投中了。” 真爱说废话。 魏沅箬眼皮都没有抬,直接无视了李静姝。 “静姝姨姨,你教她干什么,是她自己非要不懂装懂,丢的是她自己的脸,你不用管她。” 裴昭冷哼道。 卫明珠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跟着,安慰魏沅箬道: “漂亮姨姨,你尽管投,投不中也没关系,先生说了,凡事重在参与,不用过于追求结果。” 魏沅箬微笑着揉了揉小明珠的脑袋,道: “谢谢珠珠的鼓励。”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箭矢随即往前一扔,箭直接穿入比壶口要小很多的壶耳圈中。 随即,人群便发出了惊呼声—— “贯耳诶,是贯耳诶,魏姨姨好厉害。” 贯耳,是投壶当中难度比较高的技艺。 壶的两侧各有一耳,口径要比壶口小很多,难度大,相对的,得到的筹数也会高上数倍。 就这么一下,魏沅箬直接拿下了五筹。 而李静姝那十筹是投了六支箭才拿到的。 在场的人都在为魏沅箬欢呼,唯独李静姝和裴昭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尤其是李静姝。 她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尤其是在魏沅箬这个商户面前,她根本没把魏沅箬当回事。 结果,才第一支箭,就被魏沅箬打了脸,这怎能让她接受。 裴昭同样不愿意承认自己瞧不上的娘亲投壶技术会比他的静姝姨姨还要厉害。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又不得不承认。 好一会儿,李静姝才僵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姐姐今日助人为乐确实是得道者多助,这第一支箭就投中壶耳了。” 她用小明珠怼裴昭的话暗示魏沅箬这一支贯耳,单纯只是魏沅箬走运而已,并不是她的射艺有多高超。 其实,不仅仅李静姝是这么想的,在场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想法。 可有想法归有想法,既然贯耳了,分数那就实打实在的。 魏沅箬笑着点了点头,顺着李静姝的话道: “是啊,这件事告诉我们,要多行善事,不然的话,老天爷都不会帮你哦。” 李静姝看着魏沅箬那意有所指的笑容,当即黑了脸。 魏沅箬却不理会,继续从桶里拿出第二支箭,低头对小明珠道: “珠珠,现在让你来说,你让姨姨投哪里,姨姨就投哪里。” 魏沅箬话音落下,当即引来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和嗤笑。 “这安平侯夫人不会被刚才那一箭迷了眼,真以为自己精通射艺了吧?还让一个小姑娘指哪打哪,这要是不中可就丢大脸了。” “她也是可怜人啊,你没看到她那个儿子多瞧不上她商户的身份,她好歹得在儿子面前找回一些颜面。” “可这海口夸得有点太大了,最后丢的是她自己的脸。” “……”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有人同情,有人嘲笑,也有人轻视。 可这一切,魏沅箬通通没有理会,只是目光温润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如果姨姨再投中壶耳,那我们是不是就超过他们啦?” 小明珠有些记仇,她不跟别人比,就跟裴昭杠上了。 裴昭他们现在是十筹,魏沅箬一支贯耳得五筹,两支的话也就有十筹了。 一个箭筒里,每人十二支箭,李静姝他们已经用了六支,只有6次机会了。 而魏沅箬还有十一次机会,赢下的概率比李静姝二人大多了。 只是,投壶这事,除了技术之外,确实也有运气的成分。 魏沅箬这一支贯耳,很多人都率先认定她这是运气。 第23章 让她长一长教训 现在听小明珠这么说,很多人都没忍住发出轻笑。 “小姑娘,你可不能随便乱说哦,不然的话,魏姐姐的压力会很大的,这要是投不中的话……” 李静姝故意停顿了一下,朝魏沅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让你漂亮姨姨的脸往哪儿搁啊?” 小明珠一听,顿觉坏了。 她要是瞎指,漂亮姨姨要是没中的话,那个讨厌鬼一定会笑话漂亮姨姨的。 她刚准备改口,就听魏沅箬道: “好,姨姨听珠珠的,再投壶耳朵。” 裴昭一听,重重地哼了一声,“娘亲,你能别吹牛了吗?刚刚运气好让你投中了而已,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静姝姨姨都投不中,你怎么可能次次投中。” 魏沅箬依然没搭理裴昭。 在这种场合,她一个成年人去跟一个五岁孩子计较,被指摘的只会是她。 要打这小畜生的脸还不简单,赢了这场比赛就成,何必废话。 箭矢在她掌心上连转了几圈,随即飞出—— “哇哦!” 又是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安平侯夫人好厉害,她又贯耳了。” “裴昭好蠢,他不选自己的母亲还要选别人,他要输啦。” “裴昭真是我大齐第一大蠢人,我以后可不想跟这种蠢人一起玩了。” “……” 裴昭听着周围那些嘲讽他的言论,再看那两支稳稳当当落在壶耳中的箭矢,脸色煞白。 李静姝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就这么一这会儿,魏沅箬仅仅用了两支箭,已经跟她打了平手。 如果说第一支箭是运气的话,那第二支还说是运气,那魏沅箬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一些。 若不是运气,让她承认魏沅箬的射艺比她高,李静姝更加不能接受。 她目光阴狠地朝魏沅箬看去,正好魏沅箬也在此时看向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在嘲笑李静姝的不自量力。 此时,场上的另外四组都已经将是十二支箭用完了,分数都没有超过李静姝的。 最后的输赢之争,就在魏沅箬和李静姝之间。 裴昭不死心,他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又对李静姝道: “静姝姨姨加油,昭儿相信你一定能赢的。” 李静姝也被魏沅箬刺激得不轻,这会儿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她看着魏沅箬,笑道: “魏姐姐,这个世界上,可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的,接下去,就别怪妹妹我不客气了。” 魏沅箬点点头,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静姝咬咬牙,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 而此时,原本男宾区那边的人也被水榭这边的声音吸引,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人,裴烨便在其中。 李静姝刚拿出箭,便看到裴烨走来,眼睛顿时一亮。 但她到底还要脸,没有当众跟裴烨眉来眼去,但那急于表现的心越发充满干劲。 “原来是嫂夫人和裴兄即将过门的平妻啊。” 有人站在裴烨身边,笑着打趣道。 裴烨见状,蹙了蹙眉,还未开口,裴昭已经快速跑到他身边来,道: “爹爹,你看娘亲,要帮着别人赢静姝姨姨,孩儿好生气,孩儿再也不想要娘亲了。” 有裴烨这个父亲在,裴昭越发嚣张了,刚才被人嘲讽后的怯懦此刻也少了一些。 裴烨不知前情,只看到前方的两个“筹”标记的都是十分,而其中一个壶里有六支箭,另一个壶的壶耳里有两支。 尽管都是十分,很显然,那贯耳的两支技术更高。 裴烨想当然地认定那贯耳的两支是李静姝投的。 见儿子来告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静姝姨姨射艺精湛,你娘亲小打小闹,怎么能跟静姝姨姨比,你放心吧,她会帮你赢下这场游戏的。” 裴烨当着众人的面,丝毫不收敛对李静姝的夸赞。 自然,也没注意到他这句话说完后,周围那些古怪又戏谑的目光。 安慰完儿子,他又看向魏沅箬,道: “魏氏,我知道你平日喜爱逞强,但你跟姝儿不同,她从小接受的就是贵女教育,所学皆在你之上,你不必与她争个高低。” 李静姝见裴烨夸自己,羞得脸颊微红,都忘了自己刚才被魏沅箬打脸的难堪,道: “烨哥哥,你别这么夸我啦,姐姐听了会不高兴的。” 魏沅箬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在别人家里就这么眉来眼去,丝毫不见收敛。 她直接无视了裴烨,对李静姝道: “李姑娘,麻烦快点。” 魏沅箬提醒道,与此同时,李静姝表情微僵,有些不太情愿地回到木壶前。 这会儿除了女眷,还有不少前来凑热闹的男人。 李静姝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可看着魏沅箬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头倍感压力。 裴烨见李静姝踌躇不前,以为她是在顾及魏沅箬的脸面,他今日本就对魏沅箬心怀不满。 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明面上针对魏沅箬。 此刻,正好可以借李静姝的手好好教训魏沅箬的一顿,于是,便安慰道; “姝儿,既然魏氏非要跟你争个高低,你也不便太过顾及她,她这种好胜的脾性,是该给她压一压让她长一长教训。”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装着剩余十支箭的箭桶,道: “你还剩十支箭,即便不再贯耳,赢面也比魏氏大上许多。” “噗嗤” “嘻嘻。” 在场有人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而李静姝也变了脸色。 裴烨却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这句话出来后,这些人忍不住嘲笑魏沅箬。 原本心头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安慰完李静姝,他还不忘在魏沅箬面前摆谱,继续教训道: “魏氏,既然你执迷不悟,你也别怪为夫不站在你这边,赶快开始吧。” 裴烨说着,走到一旁,一脸看戏的模样,显然是等着魏沅箬出丑。 可下一秒,他看着李静姝走到那放了六支箭的箭筒前,脸色立马就变了,眼底满是不敢相信。 “原来那两支贯耳才是安平侯夫人投的啊?” 第24章 爹爹,你快休了娘亲 “看样子,侯夫人这射艺可比那李小姐高超多了。” “侯爷,看来你对你家夫人的本事一无所知啊。” 裴烨脸色很难看,那种被人嘲讽的难堪让他无地自容。 想起自己刚才那自作聪明打压魏沅箬的言辞,裴烨涨得面色绯红。 李静姝自然也听到那些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着,拿箭的手,都气得发抖。 想是为了急于跟魏沅箬拉开筹数差距,剩下的六支箭,投的时候,她站远了一些。 拉长距离也是加分的范畴之内。 可李静姝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剩下的六支箭,她只投中了一支。 总共得了十三筹。 下场的时候,李静姝的脸色铁青,看魏沅箬的目光里盈满了阴狠之色。 相比之下,魏沅箬气定神闲多了,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越是看魏沅箬这模样,李静姝的脸色就越难堪,心中也越发不安。 她真怕自己会输给魏沅箬。 深吸了一口气,她不住地在心里祈祷魏沅箬最好接下去一支都不中。 一旁的裴烨见此情景,心里也有些不放心。 他不想看到李静姝输给魏沅箬,更不想魏沅箬在人前大放异彩。 自从侯府落魄之后,裴烨敏感,自卑。 外界那些传他吃软饭,传他靠妻子嫁妆重振侯府,他心底最阴暗的那种自卑便如同一只失控的野兽越发疯狂。 他爱魏沅箬,但又想打压魏沅箬。 他想让魏沅箬成为那个依附于他的小女人,而不是被人人称颂的撑起侯府门楣的女中豪杰。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魏沅箬,见魏沅箬笑眯眯地低头跟她身旁的小姑娘道: “等姨姨这支箭再射入壶耳之中,珠珠就有小猫啦。” 魏沅箬这句话刚一出口,李静姝和裴烨都变了脸,裴昭也跟着撅起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魏沅箬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裴烨难看的脸色,刚准备收回,视线却不经意地撞上了那双深沉的黑眸之中。 她蓦地一怔。 萧胤怎么也来了? 虽说镇国公老夫人身份尊贵,但萧胤作为摄政王并不需要到场。 况且萧胤还身中剧毒,不良于行,更不可能亲自来参加老夫人的寿宴了。 看样子,摄政王跟镇国公之间的这层关系,怕是不简单。 魏沅箬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团。 手中的箭矢在掌心中灵巧地转了几个圈,而后,从她掌心中射出,正朝壶耳的方向投进。 从那个角度,箭矢必中耳心,裴烨面色难看,眼中的冷芒逐渐在他眼底凝聚。 下一秒,他折下手边一截枯枝,枯枝极短,并不会被人发现。 他将枯枝从手中悄然掷出,对准了魏沅箬投出去的那只箭矢。 魏沅箬有所察觉,一道冷光从她眼底掠过。 就在她准备动手之际,一片黄叶快她一步,在枯枝即将打落箭矢的瞬间,黄叶以更快的速度将枯枝打落。 与此同时,魏沅箬掷出的那只箭矢,成功落入壶耳之中。 那短暂的暗潮汹涌,枯枝与黄叶的交锋,似乎并不被人察觉,现场随即响起一阵欢呼声。 “安平侯夫人,三支箭,共得十五筹,安平侯夫人胜出。” 小厮颇有仪式感地敲响了铜锣。 魏沅箬的箭筒里还剩了九支箭,但眼下已经结果已经了然,并不需要再比了。 “安平侯夫人好厉害呀,一共就用了三支箭,每支箭都是贯耳诶。” “裴昭肯定后悔死了,他选了一个比他母亲差远了的人合作诶。” “他好蠢,娘亲不让我跟傻子玩。” 又是一句又一句童言无忌的嘲讽,裴昭气红了眼。 双眸既愤怒又委屈地看着魏沅箬,像是无声地谴责她为什么要帮着外人跟他抢小猫。 “漂亮姨姨,你好厉害呀。” 卫明珠满眼崇拜地看着魏沅箬。 而此时,镇国公大小姐霍书玥已经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奶包来到卫明珠跟前。 “小妹妹,这只小猫是你的啦。” 而此时,那些“觊觎\"小猫的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无不羡慕地看着卫明珠。 “妹妹,可以给我摸一下小猫吗?” “我也想摸一下可以吗?” “妹妹,我让绣娘给小猫做好多好多漂亮衣服,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和小猫玩吗?” 孩子们围着小明珠,眼神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除了裴昭之外,这里的孩子大多比卫明珠要大几岁。 尽管很喜欢小猫,但谁也没有上前来抢,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卫明珠手里的小猫。 “可以啊,哥哥姐姐们有空了可以去我家找小猫玩哦。” 卫明珠很开心,比一开始魏沅箬见到她时那怯弱的模样明显不一样了。 现在看到那么多哥哥姐姐们围着她,她眼中的光芒都亮了几许。 唯独裴昭眼神凶狠地瞪着卫明珠。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突地冲上前,抓起小明珠手上的小猫就往地上扔。 好在魏沅箬眼疾手快,在小猫落地的瞬间,伸手抢了回来抱在怀中。 下一秒,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裴昭脸上。 魏沅箬这一巴掌毫不留情,裴昭的脸上瞬间出现明显了手指印。 裴昭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对上魏沅箬惊怒的眼神时,眼底闪过一抹害怕。 “啊!” 李静姝突然惊叫了一声,一把将裴昭揽入怀中。 用谴责的眼神看向魏沅箬,“魏姐姐,昭儿还小,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你好狠的心啊。” 说着,她心疼地抚摸着裴昭的脸,看上去她确实更像裴昭的母亲。 裴烨也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脸上已是一片震怒之色。 “魏氏,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能动手打儿子!” 裴昭这会儿也从惊吓中回过神,见裴烨和李静姝都站在自己这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娘亲坏,我不要娘亲,我要静姝姨姨当我娘亲,爹爹,你快休了她,快休了她。” 童言无忌,这是所有人心里的认知。 第25章 子不教,父之过 所以,裴昭不过五岁的年纪,就撺掇自己的父亲去休母亲,这是一个孩子所能想到的? 那很显然,是谁教他说出这话的,就有目共睹了。 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裴烨,裴老夫人,以及李静姝了。 哪怕早就知道裴昭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此刻听到他当众让他父亲提出要休了她这个母亲,魏沅箬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自嘲地一笑,看向裴烨震怒的表情,道: “裴烨,你儿子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心思歹毒,动手杀害一条这么小的生命,我作为母亲,不该教训他吗?” 裴烨刚想说不过就是一个小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又何必兴师动众到要对儿子动手。 可他的话刚到嘴边,就听到那些小孩子怒骂裴昭,道: “裴昭,你才是大坏蛋,小猫这么可爱,这么弱小,你竟然想要害死它,先生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现在敢摔死小猫,长大了就敢杀人放火。” “裴昭他真是又蠢又坏,我再也不跟裴昭玩了。” “魏姨姨是好人,裴昭这么坏,肯定不是魏姨姨的孩子。” “我爹爹是大理寺卿,我要让爹爹把裴昭抓到牢里去。” “……” 童言无忌这样的优待,对裴昭有用,对这些孩子自然也有用。 大人们不好指责裴昭,但孩子们可以,而且可以无所顾忌。 裴昭差点摔死小猫这个举动,此时早已经引起孩子和大人的公愤。 因而,不管孩子们怎么骂裴昭,他们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拦一下,并没有用心。 裴昭被这些人骂得脸色煞白。 在听到要被抓去大理寺坐牢,她的眼底瞬间爬满了惊恐的神色。 他紧紧地抓住裴烨的手,眼神满是惶恐不安。 裴烨不傻,不会看不出来那些孩子的父母是故意借孩子的口指责裴昭。 面对那么多双落在他父子二人身上异样的目光,裴烨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张了张嘴,目光带着不满地落在魏沅箬身上,显然是责怪魏沅箬将他陷于眼下令人难堪的境地。 魏沅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往李静姝的脸上扫了一眼,而后,冷笑道: “裴烨,连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子不教,父之过,裴昭今天敢对这么小的猫下手,你难道还想纵容他,等他长大了出去杀人放火吗?” 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在话语权上占据道德制高点先拿捏住裴烨。 否则,等裴烨反应过来,很可能会把教子不严的罪过推到她身上。 杀人放火这话,她并不是杞人忧天。 尽管上辈子裴昭还没有到杀人放火的地步,可他能算计自己的亲生母亲,害她断腿,真要到了杀人放火的时候,裴昭不可能不会做。 裴烨面对魏沅箬这般当众质问,脸色更加阴沉了。 可偏偏,李静姝却不顾场合,竟然还想在这种情况下去卖这对父子俩好。 “魏姐姐,你说得也太夸张了些,昭儿只是小孩子,他能懂什么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 御史夫人戚氏轻笑了一声,道:“孔老夫子都说了,人之初,性本善,再小的孩子也该知道这么一只小猫被用力扔地上会是什么下场吧?” 她没好气地看了李静姝一眼。 “李小姐还没当母亲自然体谅不了当母亲的苦心,但我相信侯爷和侯夫人会知道如何教自己的孩子才是对的,我们这些外人最好还是别插手。” 戚氏这句话,委婉地提醒李静姝,她现在还没有嫁到侯府,如何教养裴昭还轮不到她来管。 再者,即便李静姝嫁到侯府成了裴烨的平妻,她也无权越过魏沅箬这个生母去教养裴昭。 李静姝自然是听懂了戚氏话中的意思,当下便白了脸。 如果她现在还拦着魏沅箬去教训裴昭,就有故意想教坏原配之子的嫌疑了。 可让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她又不甘心。 刚想说话,却被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她的母亲,兵部尚书夫人给拉住了。 裴昭刚刚被魏沅箬甩了一巴掌,眼下又见自己最喜欢的静姝姨姨也被人围攻,当即气得不行。 他松开了裴烨的手,冲到魏沅箬跟前,狠狠地将她推了一把。 魏沅箬已经察觉却并没有避开他的攻击,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 “你不是我娘亲,我才不认你当娘亲,静姝姨姨才是我娘亲,你是一个低贱的商户,你不配当我娘亲。” 裴昭又急又气,这些话,一股脑地从嘴里喊出来。 魏沅箬却并不生气,只是红着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昭,脚下因为站不稳而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她颤抖着声音看着裴昭,“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刻意强调了“小小年纪”,有意提醒着什么。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孩子才五岁,哪能懂这么多,肯定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这要不是有人在他耳边天天灌输这些,他能说出这些话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他小小年纪能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 “……” 裴昭却没想这么多,见魏沅箬这般伤心,还以为自己的话终于打击到了她,眼底染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祖母说得对,你满身铜臭味,就是配不上爹爹,我是侯府的长子嫡孙,静姝姨姨身份高贵,才配当我母亲。”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裴烨骤然白了脸。 他显然也没料到裴昭会当众说出这番话,甚至直接把裴老夫人给卖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 他脸色铁青,待裴昭还想说什么,他的巴掌已经招呼了上去,“放肆!” 裴昭又一次懵了。 他怎么都料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也会动手打他,还是为了那个帮别人赢了游戏的坏娘亲。 裴昭懵了一瞬,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第26章 小姑娘是萧胤的女儿? 而原本还想借机挑衅魏沅箬的李静姝,见此情景也识相地不敢多言。 “我说呢,这孩子才五岁,哪能懂这些,原来是有人教他的。” “当年上门求亲的时候,怎么没嫌人家商户身份低贱呢。” “当年家里揭不开锅,可不得骗个商户回去给他们还债吗?现在这是过河拆桥?” 御史夫人戚氏和武安伯夫人“低声”私语,但又恰到好处,能让周边的人都刚刚好能听到。 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别哭了!” 裴烨低吼了一声,吓得刚刚嚎啕大哭的裴昭瞬间噤了声,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裴烨。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角,让原本猩红的双眼,此刻更红了。 “侯爷,今日是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我们自己的家事还是回去再说吧。” 她说着,咬了咬下唇,将委屈求全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也让在场那些宾客对于裴烨越发鄙视了。 尽管在他们眼中,商户确实没什么地位,但他们不至于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还将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摆在明面上,可真是让人不耻。 “魏妹妹,你别难过,今日之事并不是你的错。” 性格直爽的戚氏率先上前安慰魏沅箬,而后用鄙夷的眼神看向裴烨。 “侯爷若是觉得魏妹妹不配为令郎生母,我回去让我家老爷去问问圣上,像侯爷这般君子,该什么样的贵女才能配得上。” 说是“问圣上”当然是夸张了。 但裴烨听得明白,戚氏这会儿提起御史大人,就是明摆着告诉他,她回去就让御史大人再去皇上面前弹劾裴烨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 虽然裴昭说的是“祖母”说的,可若不是裴烨默许,这种言论怎会这般轻易影响一个五岁的孩子。 可见,这种话,在侯府并不罕见。 戚氏的话,让裴烨脸色大变,慌忙上前作揖辩解道: “御史夫人言重了,此事何须劳烦御史大人,孩子还小,是裴某教子无方,受了府中下人的挑唆,裴某回去定会好好整顿府中的不良风气。” 说着,又转身对魏沅箬作揖,眼底的憋屈和愤怒被他用尽全力克制着—— “夫人,昭儿还小,他不懂事,为夫替他向你赔罪。今日是老夫人大寿,我们还是别拿自家的家事坏了老夫人大寿的兴致,你说呢。” 裴烨看向魏沅箬,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眼神暗含警告。 魏沅箬见好就收。 反正她今日的目的也不是教训裴昭,她要搞的大事在后面,教训裴昭只是顺带而已。 “夫君所言极是。” 魏沅箬红着眼,轻声道。 在外人看来,她这副模样,委屈极了。 尤其是配上她这张绝色的容颜,即使她这会儿一边哭一边杀人放火,也会有人心疼地来一句—— 她都哭红眼了,杀人一定是有苦衷的。 裴烨见魏沅箬这么识相,心头堵着的那团火才稍稍降了一些。 众人正待散去,便听见卫明珠突然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 随即,便见她抱着小猫蹦蹦跳跳地来到萧胤身边—— “爹爹,你看,这只小猫可爱吗?” 萧胤抬手,轻轻揉了揉小明珠的脑袋,“可爱。” “是漂亮姨姨帮珠珠赢过来的。” 小明珠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魏沅箬,眼睛亮亮。 萧胤这才将目光正大光明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眸底飞速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他对魏沅箬微微一颔首,“萧某替小女多谢侯夫人了。” 爹……爹爹? 小明珠的爹,是萧胤? 魏沅箬好一会儿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陡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小明珠就是摄政王半年前收养的孩子。 上辈子,她就知道萧胤不曾娶妻,名下有一养子一养女,是他手下副将的孩子。 那个副将为了救他殒命,而副将的妻子也在得知丈夫过世后殉情,留下一对年幼的孩子被萧胤收养。 原来,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小明珠。 “王爷您客气了。” 魏沅箬微微切身行礼。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人才知道这个陌生的小女孩是摄政王的养女。 他们起初听说小姑娘姓卫的时候,根本没有将她跟摄政王联系在一块,只以为是某位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户搭上了什么门路进国公府。 现在想来,这小姑娘姓卫,应是随了她生父的姓。 “郡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嬷嬷打扮的老妇急匆匆地从人群中出来,看到萧胤的时候,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奴没照顾好小郡主,请王爷恕罪。” 她也不知道怎么闹肚子,实在是疼得厉害,才暂且让小郡主在湖心亭那边待着。 想着这里是国公府,边上又有那么多人不至于出什么事,可她没想到就这么走开了一会儿就被王爷给逮到了。 嬷嬷吓得不轻,跪在萧胤面前浑身打颤。 众所周知,摄政王萧胤生性凶残,杀人不眨眼, 嗜血又狠心。 面前这老嬷嬷吓成这样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与此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幸好自家孩子没有欺负这个小姑娘。 魏沅箬其实也很意外萧胤会来参加镇国公老夫人的寿宴。 她记得上辈子老夫人的寿宴萧胤并没有出现,怎么这辈子不同了。 他不但来参加寿宴,还把孩子带来了。 思忖间,裴烨已经快步来到萧胤面前请罪—— “王爷,犬子不懂事,还请您恕罪。” 说着,一把将裴昭拉到萧胤跟前,“还不快向小郡主请罪?” 裴昭可没有像裴烨想那么多,见自己父母都在帮着那个抢她猫的小姑娘,又难过又生气—— “我不道歉,是她抢了我的小猫,娘亲是我的,凭什么我的娘亲要帮她?如果娘亲不帮她,小猫就是我的。” 裴昭大声尖叫着,听得在场的人禁不住蹙起眉头。 魏沅箬正要开口,便听小明珠用软糯稚嫩的嗓音开口道: “是你先嫌弃漂亮姨姨什么都不会,还说她丢人现眼的,我们都听到了,你可以选择别人当娘亲,漂亮姨姨为什么不能选择别人当孩子?” 第27章 自甘下贱玩妾室的把戏 卫明珠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裴昭,眼底的愤怒刺得裴昭目露凶光。 卫明珠丝毫不怯,继续道: “先生跟珠珠说过,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她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自己的小孩生出来,我们要孝顺自己的娘亲。” “你不但不孝顺,你还总是对漂亮姨姨恶语相向,不是漂亮姨姨不配当你的娘亲,而是你不配当漂亮姨姨的孩子。” 小姑娘的话,振聋发聩,让在场不少年纪比她大许多的孩子们都沉默了。 那些看向裴昭的眼神里,更添了些许鄙夷。 “就是,裴昭,你既然瞧不起你的娘亲,那她帮珠珠妹妹赢过来的小猫也轮不到你,你真是丢我们小孩子的脸,略略略!” 大孩子小孩子们都对着裴昭做鬼脸,气得裴昭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裴烨生怕裴昭再说出一些不堪的言论坏了侯府和他的名声,当即拉住他,再一次道歉道: “犬子无礼,裴某回去定当好好教训,抱歉。” 说着,他抱起已经气得脸色涨红的裴昭大步离去,那背影,还冒着抑制不住的火气。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烨的背影,眼中早已布满冷意。 这就忍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魏沅箬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视线刚收回,却在不经意间跟萧胤的视线对上了。 不同于裴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萧胤的眼,冷若寒星,似乎从来都不曾有过什么温度。 看人的时候,锋锐逼人,好似只一眼,就能轻轻松松将你的内心看穿,让你不由自主地就心虚起来。 就好比此刻,萧胤就这么看她一眼,她便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的眼神,好似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表演早已经在他面前被看穿。 如果萧胤觉得她心机重,然后反悔了怎么办? 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萧胤的双腿上, 悬着的心又悄悄放了回去。 不慌! 只要萧胤还想站起来,那他们之间就有的谈。 这样想着,她看向萧胤,礼貌地一颔首,刚想着找借口离开,就见萧胤率先收回目光,对小明珠道: “乖乖听嬷嬷的话,不能乱跑。” “爹爹,我想跟着漂亮姨姨,可以吗?” 萧胤转身的动作一顿,看了卫明珠一眼,又看向魏沅箬,随后,微微一笑,道: “不知道侯夫人方便吗?” 这么一个送上门卖好的机会,魏沅箬怎么可能拒绝。 如果他俩真成了,好歹她以后也是小明珠的养母,这种培养感情的好机会,魏沅箬自当是要好好抓住的。 于是,便行了个礼,道: “承蒙小郡主不弃,妾身自当尽力。” 于是,萧胤走后,小明珠便紧紧地跟在魏沅箬身边。 而那些喜欢小猫的孩子们也围着卫明珠,讨好地喊着妹妹,希望妹妹能让他们多摸一会儿小猫。 “魏姐姐真是聪慧过人,知道这小姑娘是摄政王家的孩子,就上赶着跟人家套近乎,倒是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这是让妹妹我大开眼界。” 李静姝的语气里满是嫉妒。 她一直瞧不上魏沅箬,觉得自己比魏沅箬身份高贵,可她曾经也费尽心思想要搭上摄政王府,可偏偏连摄政王的半个眼神都得不到。 可现在,就因为那个小孤儿,魏沅箬就轻轻松松搭上了摄政王不说,还能让摄政王主动跟她说话。 李静姝心里酸得厉害,说出来的话自然也难听得紧。 这会儿,魏沅箬没有没有别人,自然也不需要再装什么,她侧目睨了李静姝一眼,笑道: “虽然裴烨只给了你一个平妻的身份,但好歹也比妾要高上几个层次,你又何必非要作贱自己,自甘下贱来我面前玩妾室的把戏。” “你……” 李静姝面色一沉,随即,又笑了起来,道: “你这样上赶着给别的孩子当娘,就不怕以后昭儿真的不认你吗?” 她知道裴昭是魏沅箬的命根子,拿裴昭去刺激魏沅箬是最好不过了。 她期盼着能在魏沅箬的脸上看到落寞害怕的情绪。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魏沅箬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略微有些乱的袖口,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随意道: “无妨,他不也上赶着给别人当儿子吗?” 说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李静姝略显得意的脸上,道: “不过,我好歹还有当娘的经验,就是不知道李小姐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能不能照顾好别人的儿子。” 她说到“黄花大闺女”的时候,目光意味不明地往李静姝腹部扫了一眼。 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李静姝听到“黄花大闺女”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蓦地一白。 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脚步也往后退了几步,跟魏沅箬拉开了一些距离。 魏沅箬佯装没注意到。 只听李静姝目光冷冷地看了魏沅箬一眼,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得意地一笑,道: “反正我很快就要嫁给烨哥哥,迟早是要当娘亲的,能不能照顾好孩子,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那裴昭以后就麻烦李小姐了。” 落下这话,魏沅箬便绕过李静姝走到水榭亭里找相熟的夫人们闲聊去了。 不多久,寿宴便开始了。 宴席虽然分了男宾区和女宾区,但也只是隔着一条园景人造水溪,宴席便设立在水溪两侧,颇有几分曲水流觞之意。 魏沅箬作为侯夫人,位子虽然并不靠前,却也不靠后。 李静姝是以尚书府千金的身份,同尚书夫人一起来的,位子倒是跟魏沅箬只隔了几个位子。 女宾席和男宾席隔着水溪相对而坐,魏沅箬的对面,正坐着面色不虞的裴烨。 水榭那边发生的事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看到,但也陆陆续续传开了一些。 裴烨教子无方,教唆儿子认他人作母。 年仅五岁的稚子心狠手辣,不认亲母,不仁不孝。 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就算错了,那肯定也是裴烨这个父亲没教好,还有那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侯府老夫人不停挑唆。 第28章 李静姝吐了 尽管大家没有当着裴烨的面议论什么,但裴烨自己心虚,哪怕那些人随意一个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太多。 总觉得这一群人正在交头接耳地嘲讽他,鄙视他。 因而,他此刻的脸,阴沉可怖,却又不好当面走人。 他要是敢在镇国公老太君的寿宴上走人,就是明着得罪镇国公。 现在的裴烨可不是上辈子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今日赴宴的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相比之下,魏沅箬的心情好多了。 她坐在席上,好心情地拿起一块糕点地递到嘴边,刚咬了一口,便感觉到一双目光落在她身上,尽管她没去看,都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抬眼,循着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恰巧撞进了那双不起波澜的墨色瞳仁之中。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魏沅箬面对这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时,依然会下意识地避开。 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好歹她把人家定成下一任目标,这动不动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以后还怎么相处。 于是,她收起了回避的心思,直视着萧胤的视线。 这一下,反倒是萧胤愣住了。 显然,他也没料到魏沅箬之前每次见到他都心虚得躲避他的眼神,这会儿倒是敢直面他。 见魏沅箬眼角笑容潋滟,对他轻轻一颔首,尽管动作并不十分明显,但萧胤也注意到了。 他愣怔了半秒后,唇角勾了勾,也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并没有被人察觉。 这个时候,下人们已经端着菜肴陆陆续续放置在每一位宾客面前。 国公府的宴席,每一样菜式都是一人一份,量小却精致,甚至那些本身油腻且腥味重的食材也在大厨们的精心烹调下,看上去让人食欲十足。 即使是作为孕妇的李静姝,面对那些猪蹄,河鱼之类的菜都没有出现半点妊娠反应。 上辈子,李静姝自然是成功得瞒了过去她有孕的事,但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看着李静姝大快朵颐的模样,魏沅箬的眼底生出几分玩味的光。 就在李静姝夹起一块软糯香浓的猪蹄肉放进嘴里时,一粒极小的花生米从魏沅箬的指尖弹出,打在李静姝的内关穴上。 李静姝刚将猪蹄肉咽下,只觉得手腕微微一疼。 下一秒,原本平静的胃开始翻江倒海,即使她想竭力忍住。 可生理反应这种事,哪能说控制就控制。 李静姝脸色煞白,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费力将那股作呕的感觉忍下。 可她越是强忍,脸色就越白,甚至最后连额头上都出现了冷汗。 坐在她身边的好闺蜜沈瑜婉很快就注意到了。 她放下筷子,声音焦急道:“静姝,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 李静姝刚开口,手腕处又是一麻,随后,再也控制不住,对着沈瑜婉就吐了出来。 “啊!” 沈瑜婉没有来得及躲开,就这么被李静姝吐了一身。 如果是一开始还能忍,吐了以后,李静姝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当着众人的面,疯狂吐了出来。 孕妇本就吃得多,加上国公府厨子的厨艺极好,宴席开始后,李静姝吃了不少,这会儿怎么都控制不住。 而沈瑜婉刚刚那一喊,成功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静姝的母亲李夫人当即白了脸,在众人投来目光之际,赶忙挡在了李静姝身前,僵着嘴角,道: “这孩子,吃得太凶, 吃坏肚子了。” 这些自诩身份尊贵的贵女们,向来高贵自持,进食也讲究礼仪和仪态,吃东西的时候,小口小口,细细咀嚼。 即便真的吃了不少,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吃得太凶。 李夫人明显是心虚了,心急之下自然也没想那么多。 吃得太凶顶多只是仪态问题,可要是让人知道她未婚先孕,李静姝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别说是李静姝完了,整个兵部尚书府那些尚未婚配的姑娘也会因为李静姝毁了名声。 李夫人宁可承认李静姝没有吃相,也绝对不会允许她有孕的事被发现。 可她越是这样欲盖弥彰,就越是会引人遐想。 尤其是李静姝这下意识护住肚子的模样,在场生过孩子的贵妇们有经验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前京中就一直流传着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青梅竹马的“深情厚谊”,又说裴烨为了娶李静姝甚至要原配出钱。 这件事本就让人十分不齿,哪怕裴烨在圣上面前极力否认,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再结合他们的儿子那样亲近李静姝,不惜三番四次贬低自己的亲母,想来这两人早就暗度陈仓,珠胎暗结了。 大家看李静姝的眼神越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来人,快喊府医过来,给李家姑娘瞧瞧。” 发话的是镇国公夫人,秦绵。 镇国公霍徵和夫人秦绵相识于微末之时。 那时,老镇国公与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霍徵当时为少将军,与先帝同为先锋。 当时,天下大乱,战场上供给常年不足,士兵们缺衣少食,天寒地冻时,更是死了不少人。 是当时刚及笄便接管了秦家的秦绵捐赠了秦家几乎全部的身家,亲自运往战场。 两人在战场上日久生情,情投意合。 待太祖登基时,霍家得封镇国公,世袭罔替。 秦绵有太祖亲笔题词的“女中豪杰”,并册封一品诰命。 秦绵的诰命是她自己挣来的,地位之尊贵。 如今,大齐建朝不过几十年,镇国公夫人还健在。 这些自诩身份尊贵的高官贵族们却忘了,镇国公夫人曾也是商贾出身。 镇国公夫人当年行事作风便杀伐果断,英姿飒爽,不让须眉。 公正不阿,大义凛然,自然是见不惯李静姝和裴烨这种令人不齿的小人行径。 虽然不至于明面上刻意针对二人,但拐弯抹角地做点什么那也是应该的。 李夫人一听秦氏要喊府医过来,当即变了脸色。 第29章 李妹妹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因为紧张,她的声量也不自觉地拔高—— “不用了!” 见众人望过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只能讪讪地开口道: “多谢夫人,小女只是闹肚子,我这就让人送她回去。” 说着,狠狠瞪了一眼李静姝的随行婢女,“还不快陪小姐去换身衣服。” “是。” 婢女同样急得直冒冷汗,刚要扶李静姝离开,却听秦绵淡淡地开口道: “且慢。” 李夫人脸色微变,眉头微拧地看向秦绵,面露难色,“国公夫人……” “今日老太君的寿宴是由本夫人一手操办的,李小姐在我府中吃坏了肚子,那本夫人定是要负责到底的,如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让令千金回去了,这路上若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国公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秦绵漫不经心道,这边已经吩咐下人去喊府医了。 “李夫人,还是让府医给令千金看看比较妥当。” 李夫人急得直冒冷汗,不停地摆手拒绝。 可偏偏李静姝依然狂吐不止,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李夫人气得脸都黑了。 魏沅箬抿唇,压着上翘的嘴角和眸底的冷色。 没有人注意到她刚才动的手脚,自然也不知道李静姝这狂吐不止是人为的。 想要止住,当然只能等府医来了。 “是啊,李夫人,你瞧令千金这副模样,怎可就此离去,最起码,得让府医过来替她止吐吧。” 一些看戏的贵妇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我瞧李小姐这脸色属实不好看,就这么回去,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可怎好?” “李夫人,人命关天,若真是吃坏了肚子可不是小事。” “……” 李夫人见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求助般地看向男宾区坐着的兵部尚书李肇,见李肇同样铁青着脸,额头上青筋凸起,显然气得不轻。 可偏偏,眼下这个处境,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李夫人,令千金毕竟是在我国公府吃坏了肚子,那就是我国公府的责任,李夫人几次三番拒绝,是想陷本夫人于不义吗?” 秦绵语气慵懒地开口,可眼神确实犀利无比,容不得李夫人有半点置否的余地。 “不,不,国公夫人您言重了,我只是觉得,小女这番情况只是小事,我们带回去自己找大夫就行了,不敢劳烦您,又怕坏了大家的兴致。” “兴致不兴致的,哪有人命重要,只是让大夫给令千金稍稍做个检查罢了,真要是没事那自然最好,若真出事,也能及时治疗,以免错过了时机。” 秦绵的话刚说完,下人已经把府医给带来了。 李夫人整张脸都白了,大脑飞速运转着,想要找借口拒绝。 此时,魏沅箬将盘中最后一块糕点缓缓用完,用边上备着的湿棉布轻轻拭了拭嘴角,视线落在男宾区。 裴烨的脸色同样煞白,放在矮桌上的手用力攥紧拳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李静姝。 眼底除了惊慌和恐惧,丝毫没有半点对李静姝的担忧和疼惜。 更甚者,他是在害怕一旦李静姝跟他珠胎暗结的事被当众揭发,他又会被御史弹劾到皇帝跟前。 魏沅箬幸灾乐祸地挑了一下眉,而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府医刚一到,李静姝正好止住了呕吐,见府医过来给她把脉,她吓得连连后退,慌乱摇头拒绝道: “我没事,不用把脉了,我没……呕……” 李静姝的话还没说完,又吐了出来。 魏沅箬悄悄擦了擦手指,装作无事发生。 只淡淡地看着李静姝再一次狂吐不止。 “李小姐为何这般害怕就医,莫不是有什么隐疾不便为外人知晓?” 李静姝刚要说话,可勉强压住的呕吐劲又冲了上来。 魏沅箬继续道: “大家都知道,李小姐不日就要入我侯府为侯爷平妻,侯府如今就昭儿一个孩子,李小姐嫁给侯爷后,自然是要为侯爷开枝散叶的” “毕竟,老夫人一直嫌弃我商户出身,昭儿也觉得流着我这位商户母亲低贱的血侮辱了侯府的门第,只盼着李小姐能为侯爷诞下高贵的血脉。” “若是李小姐身患隐疾,即便我和侯爷答应让妹妹进门,怕是老夫人也是不愿意的。” 魏沅箬一副为侯府着想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 哪家高门大户愿意娶一个病秧子进门啊,更何况李氏天天自诩自家儿子是天潢贵胄,谁都配不上她儿子。 而眼下李静姝狂吐不止,这程度比害喜的孕妇更加严重,指不定还真有什么病。 “今日有这么多人在,李小姐若不让府医给你诊治好证明你无恙,万一外头传出什么对你不好的风言风语,想来李小姐也不愿意面临这样的处境吧?” 魏沅箬都这样说了,李静姝再拒绝,那就是从侧面验证了她患有“隐疾”的猜测。 总之,此刻的李静姝被魏沅箬这句话,直接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两难。 李夫人气得嘴都歪了,看魏沅箬的眼神都仿佛淬了毒,恨不得从魏沅箬的脸上撕下一片肉来。 魏沅箬却假装没看懂李夫人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时,她端起酒杯,遥遥地对她敬了敬。 李夫人的嘴又一次被气歪了。 对面男宾区,萧胤看着魏沅箬那些细微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她打在李静姝内关穴上的三粒花生米,尽管动作不大,并不被人察觉,偏偏尽数落入他眼中。 李静姝如此狂吐不止,想来打在内关穴上的力道不轻。 如此快狠准的手法,没有一定的武功和内力造诣,是根本做不到的。 萧胤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此刻魏沅箬那张事不关己的脸,墨色的眸底,凝起一抹深色。 这个魏沅箬,可真是藏了不少秘密。 “侯夫人说得极是,所谓人言可畏,李夫人李小姐也不想在外被人议论吧,既然府医已经到了,便让府医好好诊断一番。” 镇国公世子夫人崔氏也趁机开口道,“即是在我国公府出的事,国公府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府医。 第30章 裴烨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不必了!” 裴烨突然站起来,厉声道。 众人皆望去,见裴烨此刻的脸色不比李家母女好多少。 “侯爷这是何意?” 镇国公世子霍昶面露疑色,“难道侯爷是瞧不上我国公府的府医吗?” 裴烨脸色发白,悻悻开口,“世子你说笑了,裴某只是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府医。” “侯爷这话说的,就不怕伤了李家姑娘的心吗?” 魏沅箬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落在李静姝的脸上—— “李小姐吐得脸都白了,你竟说这是小事?你让李小姐情何以堪呀?” “魏沅箬,你闭嘴!” 裴烨咬牙低吼了一句,吓得魏沅箬身子一抖,委屈地咬起了下唇。 几声微弱的咳嗽声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响起,紧跟着,众人便听到萧胤缓慢开口道: “本王也不禁心生好奇,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让侯爷和李家夫人小姐都这般千方百计地拒绝府医的诊治?” 没有想到一向事不关己的萧胤,此刻竟然也会掺和进来,众人的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讶然之色。 显然,这位此刻的行径跟他往常对外的人设是大相径庭的。 与此同时,大家也因为萧胤这句话而同样多了几分八卦的兴致。 “王爷这么一说,我也好奇起来了,裴侯,好歹你还是李小姐未来夫君,你当着李尚书的面如此轻视李小姐,就不怕你未来泰山生气吗?哈哈” 有之前就看不惯裴烨的官员用玩味的口吻打趣道,让裴烨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沉到了谷底。 面对众人的疑问,裴烨心中连连叫苦。 他显然没有想到,今天不过就是来参加一场寿宴而已,会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想到这,裴烨禁不住怨起李静姝来了。 明知道自己怀孕了,还非要来这种场合凑热闹,现在还要连累他。 魏沅箬看着裴烨眼中对李静姝毫不掩饰的谴责,嘲讽地笑了笑。 看吧,裴烨这人,谁都不爱,最爱的是他自己。 李静姝对他有用的时候,便是他的真爱,可一旦坏了他的事,他照样会怨上她。 这都还没成亲了,就要成怨偶? 那可不成! 这辈子,他们必须得牢牢绑在一起,一起烂进泥里。 “府医,快给李小姐瞧瞧,老身看着这李家丫头的脸色真是越来越差了,要是在老身的寿宴上出了事,老身这罪过就大了。” 就连国公府老太君都这般开口了,李静姝若是再拒绝府医的诊治,今日一旦离开国公府,明日整个京都城都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李姑娘放心,老朽的医术还不错。” 府医朝李静姝走了两步,李静姝却吓得连连后退,不停地摇头。 “不……不……” 此时的府医,对李静姝来说,就如同一个将要吞噬她的恶魔,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 “走开!滚!” 李静姝怒吼出声,眼看着自己的拒绝并不起作用,李静姝竟病急乱投医,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晕厥过去。 “姝儿!” 李夫人惊呼一声,上前紧紧揽住李静姝,想趁机带李静姝离开。 “李家妹妹!” 魏沅箬快步冲上前去,在李静姝身边蹲下,紧张地拉着她的手,用焦急地眼神看着李夫人,道: “李夫人,李妹妹都晕过去了,你还要拒绝让府医为她诊治吗?” “如果一开始你不阻止的话,李妹妹的情况也不会加重到晕过去,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家侯爷怎么办?” “他日日夜夜盼着李妹妹能早入嫁入侯府,我也盼着能有妹妹作伴,李妹妹要是出了事,我和侯爷都会伤心死的,呜~~” 说着,她捂着脸,痛哭出声,而这一番谴责,直接把李夫人给说懵了,竟也忘了回嘴。 魏沅箬趁机拉过府医,“大夫,麻烦您快给李妹妹瞧一瞧,需要用什么药材跟我说,只要我能有的,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的,我都愿意给妹妹服用。” 魏沅箬说得情真意切,将一位体贴大方的正室表现得十分全面,很快便收获了一众好评。 “侯夫人真是一位难得的贤妻,裴侯能娶到侯夫人,真是好福气。” “是啊,是啊,裴侯真是好福气。” “……” 魏沅箬垂着眸,敛去眼中的笑意,看着府医的手指,落在了李静姝的脉搏上。 李夫人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而装晕的李静姝,此刻怕是不想装也得继续装下去了。 魏沅箬,你这个贱人! 府医的脸色变了又变,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不敢置信。 甚至出现了开始怀疑人生的表情,生怕自己医术不精给诊断错了。 不多时,府医将手收回,表情凝重地看了看李夫人,又看了看四周,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李静姝“昏迷”着,李尚书和李夫人面如死灰,裴烨缓缓闭上眼,同样满是绝望。 魏沅箬假装没有看出来,见府医表情凝重的模样,低低抽噎起来—— “老先生,您为何这般模样,是不是李家妹妹的情况很严重,您可一定要治好她呀,我家侯爷还等着娶她进门呢。” 她紧紧抓住府医的手臂,眼神里布满恳求。 “需要什么名贵药材您跟我说,我一定去找来。” 大家都被魏沅箬这模样给感动到了,又是一轮对魏沅箬的夸赞。 唯独萧胤端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漫不经心地品着,顺带欣赏着魏沅箬这精湛的表演,眼底噙着一丝玩味。 连带着往日因为毒药的折磨而显出来的病态此刻都淡了几分。 一些早已经看出些情况的夫人们看到魏沅箬这一心为李静姝和裴烨着想的模样,看魏沅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悯。 “侯夫人别着急,先听听大夫怎么说,想来……李家小姐这情况应该不是什么大的病。” 一位官员夫人眼神嘲讽地看了李静姝一眼,轻嗤了一声,满怀深意道。 魏沅箬依然假装听不出来,掖了掖眼角鳄鱼的泪水,哽咽道: “怎么会不是大病呢?如若不严重,大夫为何是这副为难的表情。” 第31章 珠胎暗结,丢人现眼 她用手帕遮着眼角,发出抽泣的声音。 刚没哭两句,视线再一次跟萧胤对上了。 尤其是,她好似捕捉到萧胤眼角那极其细微的笑意。 她动作一僵,就连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苦涩都差点破功。 萧胤端着手上的茶杯,遥遥地对她敬了敬,魏沅箬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便收回视线,继续表演。 “侯夫人,您稍安勿躁。” 府医表情悻悻地开口,又用古怪的眼神朝李静姝看了一眼,颇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意味。 “府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国公夫人秦绵淡淡地开口。 府医对着秦绵行了个礼,这才道: “禀夫人,李家小姐并不是生了病,而是已有两月的身孕,刚才狂吐不止,只是害喜的症状。” 府医的话音落下,现场瞬间响起一阵阵连绵起伏的惊呼声。 李静姝紧闭着双眼,浑身都在发抖,李夫人则是面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 面对四周投过来的鄙夷的目光,李夫人一脸菜色。 可饶是到了这般境地,李夫人依然试图垂死挣扎否认道: “你这个庸医,你胡说,我家姝儿尚未成婚,怎么可能会有身孕!你休要坏我女儿清白!” 府医被李夫人骂庸医,当即也不客气,他冷哼了一声,道: “老夫年轻之时便随国公爷上战场,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士兵都能救回来,从不曾有人怀疑过老夫的医术。” 他看着李夫人泛白颤抖的双唇,嘴下并不留情—— “至于令千金为何尚未成婚便有身孕,你该问的是令千金和裴侯,不该问老夫,老夫又不是孩子的亲爹!” 府医的话音落下,便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府医年轻的时候跟镇国公上战场,也是不好惹的脾气,倒是如今年岁大了,才收敛了一些。 李夫人那句庸医,直接把他年轻时混不吝的劲给唤醒了,说话也让人十分难堪。 而此时,装晕的李静姝因为府医这句话,差点要真的晕过去。 “呵!” 秦绵冷笑了一声,“李夫人,敢情令千金是有喜了,既然不是因为我们食材的问题,那本夫人就放心了。” 秦绵说着,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 见魏沅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是被这个消息给打击到了,苍白的脸上甚至溢出了几分被背叛的悲戚之色。 她嘴唇颤抖地看着对面男宾区面色绝望的裴烨,哑声问道: “裴烨,我都答应让李静姝进门了,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裴烨脸色阴沉,面对魏沅箬的质问,他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魏沅箬并不给他机会。 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她要的,就是在这个时候理直气壮地质问。 “私相授受,珠胎暗结,你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就这么着急吗?半个月都等不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是在将裴烨的脸面往泥里踩,让他没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呵呵,难怪李夫人和李小姐死活不让府医检查呢,这种珠胎暗结的丑事,丢的何止是姑娘家的脸,怕是整个兵部尚书府的姑娘都要被连累咯。” 御史夫人戚氏讽刺道。 “可怜侯夫人那么体贴地拿自己的嫁妆给裴侯娶平妻呢,谁知道人家早就好上了。” 另一位夫人捂着嘴笑道,“侯夫人,我看你也不用忙活了,我看李家小姐这当外室当得挺开心。” “……” 能参加国公府寿宴的人,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即便裴烨归为侯爷,又是新晋探花郎,可他如今还没完全成为皇帝的近臣,根本不会有人真的怕他。 再加上今日爆出的丑事,李静姝的名声是彻底毁了,至于裴烨…… 作为男人,他有他的优势,可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裴烨,我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事,你想娶李静姝为平妻,我都接受了,可你不该连这点颜面都不给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后,我们和离吧。” 说完,她红着眼,走到老太君和镇国公夫妇面前,深深一拜—— “老太君,国公爷,夫人,今日扰了老太君寿宴,是沅箬之错,改日沅箬登门再来请罪,沅箬先行告辞。” 大家都能理解魏沅箬的心情,一心维护的丈夫想娶平妻就够侮辱人了,他还背着她在外面养外室。 等于就是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泥人尚且有几分气性,魏沅箬此刻的反应太正常不过了。 老太君拉过魏沅箬,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在外的名声我们都知道,今日之事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过多怪责自己,老身知晓你眼下难过, 先回去好好休息。” 魏沅箬心里对老太君是有几分歉疚。 毕竟,让李静姝在她的寿宴上出丑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眼下听老太君这么说,魏沅箬心底的内疚更浓。 她对老太君深深拜了拜,请辞后,挺直腰板,一步一步离开国公府。 这模样,在外人看来,颇有几分故作坚强的意味。 目送魏沅箬离开后,国公夫人语气淡淡地道: “既然李小姐有孕在身,便赶紧送回府中去吧,若是在我国公府出了什么事伤着胎儿,我们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这就等于是拐弯抹角的逐客令了。 可即便国公府没下逐客令,兵部尚书一家子也是待不下去了。 李尚书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他这辈子都没有像今日这般丢人过。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依然还在装晕的李静姝跟前,左右两个巴掌甩在了李静姝的脸上,疼得李静姝根本装不下去,直接就醒了。 她眼神惶恐地看着盛怒下的兵部尚书,“爹……” “还不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落下这话,李肇狠狠一甩袖,都顾不上跟镇国公请辞,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李静姝脸色发白,两颊肿胀,害怕地浑身发抖,躲在李夫人身后,跟着她离开了国公府。 第32章 恭喜侯爷双喜临门 男宾区。 “侯爷真是好福气,平妻没娶进门,孩子都有了,等侯爷大喜之日,算是双喜临门吧,我得准备两个份子钱咯。” 有人故意打趣道,说出来的话,让裴烨格外膈应。 “侯爷这办事的速度,我们这等俗人是真比不上,侯爷厉害,我敬侯爷一杯。” “要不说侯爷有福气呢,堂堂兵部尚书的嫡女,正妻不当,平妻也不当,早早就当了侯爷的外室,这若说不上是对侯爷的真爱还真就说不过去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裴烨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地交替着。 就连萧胤都凑上来掺和—— “本王那日就说了,裴侯真是好大的福气,连本王都忍不住羡慕,不知道本王什么时候能有侯爷这样的福气。” 摄政王都发话了,那些官员们自然十分讨好地奉承萧胤,接话道: “王爷您身份尊贵,如果哪家姑娘能入王爷您的眼,那才是姑娘们的福气呢。” 萧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摆摆手,道: “本王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何来福气可言。” “王爷您吉人天相,定会有神医相助,王爷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是吗?” 萧胤的眼神陷入空虚,没有焦点地看着某处。 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轻声低喃:“神医……” 她真能解他身上的毒? 萧胤想起之前魏沅箬用花生米击打李静姝内关穴的那几下,眼底渐渐染上了几分期待。 出了国公府,蒹葭已经早早守在马车旁等着了。 见魏沅箬出来,赶忙迎上来,“大小姐。” “嗯,都还顺利吗?” 魏沅箬问道。 “大小姐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待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安平侯和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搞破鞋的事” “干得不错。” 花钱制造舆论这一招,实在是好用。 待明日,裴烨跟李静姝的丑事被御史弹劾到皇帝面前,裴烨又得喝一大壶。 “我的嫁妆都收拾好了?” “奴婢已经让白露去办了,只要您成功和离,嫁妆就会同一时间被搬出侯府。” “很好。” 主仆二人说笑着,回到侯府。 刚进门,便碰上了正在花园里散步的李氏。 李氏被冯妈妈搀扶着,见魏沅箬回来了,身后却不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便想到了什么。 “这个点国公府还没散宴吧,你怎么就早早回来了?” 魏沅箬刚要回答,就见李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掩着嘴笑了起来—— “莫不是人家嫌你不懂礼数,在国公府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被国公府给赶出来了吧?” 李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眼中那幸灾乐祸的鄙视更浓了一些。 “我早就说了,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之女,根本不配为侯夫人,净干些丢人现眼的事,以后传出去,丢的也是我们安平侯府的脸。” “好在你识相,答应让烨儿娶姝儿为平妻,以后侯府由她当家,对外也不至于太丢人。” 等李氏说完,魏沅箬才笑道: “既然老夫人你一直觉得我上不了台面,当初为什么要上赶着来我家提亲?是我绑着你们母子上门来的吗?” “你……” 李氏被魏沅箬噎了一下。 “当初需要我的嫁妆替你侯府还债的时候你不觉得上不得台面,如今侯府的债还完了,你倒是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了。” 看着李氏变换的脸色,魏沅箬并没有留情。 “惦记儿媳妇嫁妆给自家还债的行为,老夫人你倒是不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了?既然这么清高,当初何必用我的嫁妆还债?” “你……你……” 这种事,心照不宣不提也就罢了,如今魏沅箬直接把话摆到台面上来,李氏便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好你个魏氏,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可是你的婆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小心传出去让人戳你脊梁骨。” 魏沅箬闻言,不以为意地一笑, 道: “传什么?传侯府想用我钱还债还死活不承认然后被我顶撞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真的被戳脊梁骨的人是谁。” “你……你……” 李氏颤抖着手,指着魏沅箬,气得脸色铁青,可说不出半个字。 魏沅箬这段时间演了这么久也够憋屈了,这会儿自然不可能忍。 “哦,对了,侯府今日在国公府确实是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闹了笑话,不过,不是我,是你的儿子,从今日开始,你们侯府又一次要成为整个京都城的笑话咯。” 李氏说不过魏沅箬,气得直跳脚,“魏氏,你……你好大的胆子,等烨儿回来,我定要让他休了你!” “休?” 魏沅箬笑了起来,“怕就怕你儿子没这个本事。” “你……” “老夫人与其在这里做梦,不如想想等我离开侯府后,你侯府又落魄了,该盯上哪家倒霉鬼的嫁妆供你挥霍,哦,差点忘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李静姝吗?” 丢下这句话,魏沅箬不等李氏再开口,便带着蒹葭回了梧桐苑,不管身后李氏破口大骂的声音。 “白露,从我的库房里取一些上等的燕窝,吩咐小厨房炖一锅,凡是我们梧桐苑上下,人人一份。” “是,大小姐。” 白露领命,快速下去了。 “蒹葭,把我之前备好的和离书取出来放好,等着裴烨过来签字。” “是。”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魏沅箬拿了一本画本子,靠着床边看了起来。 没多久,裴烨便回来了,怒气冲冲地走进梧桐苑,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 看到她坐在窗前丝毫没有在国公府上悲戚难过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一切,一定是魏沅箬搞的鬼。 魏沅箬看到裴烨,眉头微蹙,声音慵懒地开口道: “老夫人口口声声说你们侯府有教养,懂礼数,从不做上不得台面的事,可我观侯爷的行为,跟老夫人说得截然不同,谁家有教养的人会随便踹别人的门。看来老夫人口中有教养的侯府不包括侯爷你啊。” 第33章 提出和离 裴烨在国公府受了那么多嘲讽,几乎是堵着那一口恶气从国公府回来的。 他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再结合宴席上那些人的言行,最后得出结论,所有的事,一定跟魏沅箬有关。 现在听魏沅箬这阴阳怪气的指责,他更是怒不可遏。 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什么,黑着脸质问魏沅箬,道:“你喊母亲什么?” “老夫人啊,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侯爷你也觉得这个称呼配不上那个老虔婆,我应该喊她老东西比较合适?” 前几日她伏低做小,是为了自己对外的名声以及和离后的处境造势,现在势造得差不多了,她还忍他? 去他的狗东西! “魏沅箬,你放肆!” 裴烨没想到一直以来在自己面前体贴温顺的魏沅箬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甚至如此这般不敬婆母。 魏沅箬懒得理他,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看话本。 被无视的裴烨又一次被气到了。 他大步来到魏沅箬面前,指着她的鼻尖怒斥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来外面那些不好的言论和今日国公府的丑事都是你搞的鬼。” 对于裴烨的指责,魏沅箬并不意外。 尽管裴烨不做人,可好歹也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脑子是有点的。 一开始外面的舆论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没能想明白,这一连数日,他也该想明白了。 可那又如何? 他说她就得认? 见魏沅箬依然不说话,只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裴烨又急又怒,还有几分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伸手,一把夺过魏沅箬手里的画本子扔向一边,在魏沅箬将视线投向他的时候,继续怒斥道: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跟姝儿在国公府丢了多大的脸,姝儿的名声都坏了,所有人都在笑话我,你让我出这么大的丑,身为我的妻子,你是何居心?” 呦! 说着说着,脏东西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魏沅箬拿起木几上的梅子放进嘴里,并未起身,反而懒懒地往软榻上一靠,道: “丑事都做了,还怕出丑?你要是怕出丑,那你倒是别做啊。” 裴烨没想到魏沅箬非但没有自我检讨,甚至还反过来讥讽于他,瞬间惊得瞪大了双眼,连反驳都忘了。 “怎么?是我拿着刀逼你跟李静姝睡觉,还是我把李静姝绑到你床上,让你们不知廉耻到珠胎暗结?” “你……” 裴烨被魏沅箬的质问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对上魏沅箬讥讽的视线时,他甚至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裴烨,我自认我这个夫人做得够不错了,就连你要纳李静姝为平妻这种侮辱人的行为我都答应了,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嫁妆帮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裴烨沉默了。 他知道,即便他如今在外声名狼藉,他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去挑魏沅箬半点错。 否则,只会更被人骂狼心狗肺。 “两个月!李静姝有孕两个月!” 魏沅箬轻嗤了一声,“两个月前,你才刚被圣上钦点为探花吧?就官都没当稳,就学别人养外室了?”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难怪婚期定这么近,敢情是怕自己的外室子被发现啊。” 裴烨面色发白,他几次三番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出一个字。 可“外室子”三个字,却成功地刺到了裴烨。 看着魏沅箬眼底萦绕着的那一抹看戏一般的玩味的笑,裴烨陡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珠胎暗结,李静姝腹中的胎儿还没出生,他外室子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就算以后李静姝进了侯府,裴烨不顾礼法让李静姝成为正妻,这个婚前苟且生下的孩子也永远摆脱不了外室子的身份。 很显然,此时的裴烨也想到了这一点,瞳孔逐渐放大。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沅箬,愤怒,震惊,恐惧,心痛,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出,是不是?” 当然! 何止是知道,本来就是她搞出来的。 但魏沅箬不会承认。 她看着裴烨不敢置信的脸,笑道: “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料到李静姝会在老太君的寿宴上做出那么不雅的行为吗?” 别人怀孕会干呕,会小吐,像李静姝那样跟泄洪一般吐出那么多秽物,想想都知道之后的宴席是没人有吃下去的欲望了。 “倒是你那位宝贝姝儿,明知道自己有孕,也明知道这种丑事一旦被人知晓就会出大事,她怎么还要去国公府?这国公府的宴席就这么好吃,非得吃几口吗?” 魏沅箬开始挑拨离间。 果然,裴烨的脸色又沉了沉,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正被魏沅箬给带偏了。 “不过,侯爷跟李姑娘都无媒苟合了,想来也是不怕出丑的,但侯爷你不知羞耻,我还是要脸的……” 说着,她懒洋洋地从木塌上起身,走妆奁前,将之前准备好的那封和离书递到裴烨跟前—— “签了吧。” 裴烨本就因为魏沅箬那句“无媒苟合”和“不知羞耻”脸色已经格外阴沉。 此刻,他打开魏沅箬递来的纸,一看是和离书的内容,当即脸色大变。 “你要跟我和离?” 裴烨怒目圆瞪,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随即便是被魏沅箬主动和离的恼羞成怒,将和离书往魏沅箬身上一甩—— “魏沅箬,你疯了,你敢跟我提和离?” 相比起他过于激动的反应,魏沅箬的反应却格外淡定。 将掉落在地的和离书重新捡起,摊开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 “侯爷何必生气?你那无媒苟合的外室子都要出来了,我都能大方到主动让位了,你不该感谢我吗?区区一个平妻算什么?安平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才配得上兵部尚书的嫡女,不是吗?” 裴烨目光沉沉地看着魏沅箬,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漫不经心的眼,似乎是在判断她此刻这番话的真假。 第34章 这么大的福气,她可不敢要 魏沅箬也没在意,继续道: “想当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区区一个平妻哪能有诚意呢,何况,现在,李家姑娘的肚子里还揣着你裴家的种呢。” 魏沅箬语气随意,听不出半点赌气的成分,但嘴角那似有若无的嘲讽,落在裴烨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尤其是,她几次三番提到那个孩子…… 裴烨的心里又气又恼。 一方面气李静姝在国公府惹出来的丑事坏了他原本的计划。 另一方面气魏沅箬非但不想办法替他摆平这件事,竟然还拿这件事来让他和离。 他的呼吸因为愤怒而变得粗重,双眼死死地盯着魏沅箬,片刻后,他的语气软和了下来,道: “沅箬,我承认,我跟姝儿确实情难自禁,但那个孩子真的只是意外,我没有想过会那么快就有孩子,但你要相信我,我心里对你的感情不比姝儿少。” 见魏沅箬不为所动,甚至似乎根本把他的话听进去,裴烨继续道: “好在昭儿已经大了,我的长子不是外室子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他伸手想去拉魏沅箬的手,却被魏沅箬快一步躲开了。 裴烨脸色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安抚道: “姝儿腹中的那个孩子永远也越不过昭儿去的,等他再长大几岁,我便向皇上请封世子,安平侯府以后迟早是会交到昭儿手上的,你作为他的母亲,以后还有更大的福气在等着你呢。” 更大的福气? 是被他算计得双腿尽断的福气,还是他连同他父亲害她满门被灭门的福气? 这么大的福气,她可不敢要。 “福气?” 魏沅箬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烨,眼中冰冷的嘲讽刺得裴烨有些心虚。 他显然是想到了裴昭对魏沅箬那毫无尊重的态度,表情有些讪讪。 张了张嘴,他没有底气地为裴昭辩解道: “昭儿他还小,现在不懂事,等他长大了,他……” “不了,我没那个精力等他长大。”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蹙起的眉头之间尽是厌恶。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宽慰自己的。 昭儿还小,昭儿不懂事,昭儿是被居心不良的人挑唆了才会对她这个母亲这般恶劣。 她想着自己若是教不好,那就找先生教。 她给他找了当世大儒,他的学生一个个皆是仁爱孝悌,清正廉明之能人。 她想,昭儿由大儒教,一定会教好的,等他长大了,也一定会明白她的苦心。 后来,大儒确实把他教得很好,小小年纪已经是京中出名的小才子,十岁已经写出能让皇帝绝口称赞的策论。 她也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既能写出那些明是非,辨善恶的文章,也该识好歹,知良莠。 可结果却是,他凭着她作为母亲对他无条件的深爱和信任,算计她断了双腿,算计了她的满门,不念半分母子之情。 她等了一辈子,等到的却是家破人亡。 作为母亲,她不欠他,这辈子,也不想再等了。 裴烨显然没想到魏沅箬会这么轻易说出这句话来,眼底尽是难以置信。 他当然不敢相信,一向视儿子如命的魏沅箬,如今眼神里提起他的时候尽是满不在意。 他有些恼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似乎自己一直游刃有余掌控的一切,有隐隐失控的意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魏沅箬,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和离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你好好冷静一下,等想明白了我再过来。” 裴烨捏了捏眉心,留下这话便转身要走。 “裴烨。” 魏沅箬叫住了他,语气中是近乎压不住的烦躁。 “我既然把和离书给你,就说明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现在也很冷静。”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烨,问道: “你不会是怕跟我和离了后,少了我的嫁妆补贴,你安平侯府又要过上乞讨的日子吧?” “乞讨”两个字,直接刺激到了裴烨脆弱又自卑的内心,让他瞬间恼羞成怒。 “魏沅箬,注意你的用词!” 裴烨指着魏沅箬的鼻间,暴怒道。 魏沅箬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甚至往常因为裴烨生气就会上赶着哄的她,此刻却只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道: “侯爷这是听不得实话吗?” 不等裴烨开口,魏沅箬又一脸了然地点点头,“也是,有时候实话确实是难听了一些,侯爷不想面对现实也是应该的。” “魏沅箬,你给我住嘴!” 裴烨气得脸色铁青,一向自诩温润如玉的他,此刻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高高凸起—— “你这个满嘴铜臭味的女人,本侯出身侯门清贵之家,可不像你这般开口闭口就是那黄白之物。” 见魏沅箬不接她的话,眼神中的嘲讽却刺得他越发恼怒。 “如今本侯是皇上钦点的探花,安平侯府也不是当年的安平侯府,你若是安分点,安平侯府的主母之位还是你的,可你若是执意要和离,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到这,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一些,又软了语气,叹气道: “沅箬,你要想清楚,你如今已经二十了,还生过孩子,真要跟我和离的话,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侯夫人的身份难道比不上你一个和离女的身份吗?你再仔细想一想,我是为你好。” 魏沅箬听完他这番话,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烨,你这种话术哄哄李静姝也就罢了,哄我就算了,我呀,宁可和离孤独一辈子,也不要你侯府夫人的尊位。” 魏沅箬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冷意。 她靠近了裴烨几分,咬紧牙关才勉强克制住了要将他千刀万剐的冲动,冷声道: “当你的夫人比让我守寡恶心多了。” 裴烨被魏沅箬眼中汹涌的恨意和杀意给震惊到了,瞳孔巨震地看着魏沅箬,愣愣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甚至连魏沅箬说出这般难听的话,他都忘了生气。 第35章 赏你两巴掌,让你长记性 好一会儿,他才从刚才的愕然中回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指尖颤抖地指着魏沅箬的鼻尖,咬牙切齿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和离是不可能的,从今日开始,你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他甩袖离去,那踉跄的步伐,仓皇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滋味。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烨离开院子,眼中的冷意一点一点凝聚成墨色。 沉默片刻之后—— “蒹葭。” “吩咐那些人,明日裴烨下朝之后,便开始行动。” “是,大小姐。” 裴烨走了没多久,魏沅箬之前命人炖的燕窝也炖好了。 照魏沅箬的吩咐,只要是梧桐苑的人,从内院到外院人人都有。 而这个消息,很快就被有意地传到了荣寿堂那边。 听说梧桐苑的三等洒扫丫鬟都能分到一晚上好的金丝雪燕,荣寿堂那边的李氏气炸了。 “岂有此理,这个魏氏怎能如此不孝又败家,上等的金丝雪燕她不送来荣寿堂孝敬我这个婆母,竟然分给一群卑贱的下人,她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李氏气得将一旁的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一不小心将茶桌上的一对上品琉璃盏给拍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发出一声脆响,也让盛怒下的李氏骤然平静下来。 看着地上那一对价值千金的琉璃盏,李氏心疼得心头直滴血。 “冯妈。” “老奴在。” “你去梧桐苑,跟魏氏说,这对琉璃盏被我不小心摔碎了,让她再安排一对新的送过来。” “是。” 冯妈领命,很快便扭头出了荣寿堂,脚下像是踩上了火轮,飞快地往梧桐苑过去。 冯妈到的时候,魏沅箬正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见她手里拿着调羹,品着婢女送上来的雪燕,而梧桐苑的下人们正各自端着一碗坐在院子里品尝。 冯妈见状,原本不悦的脸上更是阴云密布,那双上挑的三角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嫉妒。 “贱皮子。” 冯妈对着那几个愉快吃着燕窝的侍女们呸了一声,吐了一口痰,这才扭着老腰走到廊下。站到了魏沅箬跟前,也不开口。 魏沅箬也装作没看到,只对蒹葭白露二人道: “爹爹让人送来的燕窝口感真不错,可还有剩?” “回大小姐,还有剩,炉子上还温着好几盅呢。” 冯妈听魏沅箬三人的对话,心下以为魏沅箬是要请她吃上一碗,眼底当即添了喜色。 正等着魏沅箬让蒹葭去给她端一盅上来尝尝,便听魏沅箬道: “这几日你们几个忙坏了,炉子上剩下的几盅你们也喝了吧。” “多谢大小姐。” 蒹葭白露满脸喜色,相比之下,自作多情的冯妈,此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又忍着怒火站了一小会儿,见几人依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冯妈没忍住,发出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 魏沅箬抬眼,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冯妈一般,笑道: “冯妈来了?可是有事?” 冯妈冷飕飕地看了他们面前那半碗还没有吃完的燕窝,咽了咽口水,语气生硬道: “老奴知晓夫人出身商贾,习惯出手阔绰,可如今侯爷不日便要娶李家小姐入府,多的是花钱的地方,夫人怎能还这般大手大脚,连低贱的下人都能吃上这般上好的燕窝,夫人这般行事属实不该。” 魏沅箬看着冯妈那板着脸硬邦邦的模样,冷笑了一下。 “你在教我做事?” 冯妈被问得一愣。 随即又仗着自己是侯府老人,又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魏氏不敢对她怎么样,于是便挺了挺胸膛,道: “奴婢只是就事论事,就算夫人不爱听,奴婢为了侯府也得好好规劝夫人。” 冯妈说完,挑衅一般地看了魏沅箬一眼,下巴微微抬着。 魏沅箬也没生气,只轻笑了一声,唤了一声,“蒹葭。” “是。” 不等冯妈反应过来,蒹葭两个巴掌一左一右甩在了冯妈脸上。 冯妈被打懵了,不敢相信魏沅箬真敢让人打她。 “你……你敢打我?” “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不敢的?” 魏沅箬轻嗤了一声,“看你这反应,想来是忘了上一次在我这吃的那一巴掌,今天赏你两个,想来冯妈你应该能记住了吧?” 冯妈气得直打哆嗦,想动手,却见周围那几个丫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敢动手,这几个人就会冲上来撕了她。 “你……你……” 她不敢动手,只是气得浑身发抖地指着魏沅箬,“你”了许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魏沅箬敛住笑意,目光冷冷地看着冯妈的手指,道: “你再这样指着我,我立马废了它你信不信?” 冯妈被魏沅箬语气中的冰冷吓得身子禁不住一抖,本能地将手指收了回去。 她确实怕了魏沅箬,原本嚣张的气焰此刻终于老实地收了起来。 “这侯府的中馈如今也在老夫人手上,少拿你们侯爷娶妻的事往我头上扣高帽。给我院子的人赏的这些燕窝,用的是我自己的嫁妆,可没有动侯府一分一毫,老夫人即便要插手,这手也没权利伸到我这个儿媳的嫁妆上去的道理。” 这大齐的规矩,妻子的嫁妆婆家是无权插手的,这事儿就是闹到皇帝面前多立得住。 冯妈自然无从反驳。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来我院子做什么?” 冯妈被魏沅箬的气焰吓住,不敢再嚣张,只老实地低垂着头,讷讷道: “荣寿堂那边的一对琉璃盏不小心被打碎了,老夫人命老奴来提醒夫人再补上一对新的。” 魏沅箬闻言,心中一哂。 自她嫁入侯府执掌中馈,侯府的一草一木,大到屋门,小到摆件,全是她从自己的嫁妆私库里取出摆上,才让从前破败的侯府看上去越发华贵。 不管是她的梧桐苑,还是李氏的荣寿堂,更是处处透着奢华富丽。 这时间一久,李氏就把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第36章 需要我教你做人吗 无论是什么摆件亦或是珍馐补品,只要需要,就让冯妈来提一嘴,她就乖乖奉上。 唉,当年她是多蠢,才能把这一家子的白眼狼养得这么理直气壮。 压下眸底的思绪,她笑道:“荣寿堂需要补上新的物品,直接开公中库房便是,如今我已不管侯府中馈,不必特地来请示我。” 她假装听不懂冯妈的意思,甚至还特地用了“请示”二字,咽得冯妈傻愣愣地呆住了。 稍许,才讪讪地道:“夫人有所不知,打碎的那对琉璃盏,是老夫人最喜欢的那一对莲花琉璃盏。” 冯妈这话都算是明示了。 魏沅箬但凡识相一点,就该打开私库或者让人再去买一对回来补上。 可偏偏,魏沅箬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下一秒,秀眉轻轻蹙起—— “那琉璃盏可是价值千金,我听说公中账上已经没什么钱了,侯爷正为筹钱娶李家小姐的事烦心,老夫人怎可在这个时候还要浪费银钱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摆件上?” 冯妈的眼皮狠狠抽了一下,还不等她反驳,魏沅箬又道: “老夫人可是出身清贵之流,切不可养成这种奢靡成性之风。” “你……” 冯妈习惯性地就要开口指责魏沅箬,可想到自己刚才挨的那两巴掌,又只能生生忍下。 心知这时候在魏沅箬手上讨不到好,冯妈只能悻悻离去。 离开时,她还不死心地狠狠瞪了魏沅箬一眼。 待走到院门口,才回头冷哼道: “夫人今日这般行事,老奴一定会如实禀告老夫人和侯爷,夫人仔细想好怎么跟他们二人交代吧。” 落下这话,又生怕蒹葭会冲上来抽她耳光,她揣着袖子,急匆匆地跑了。 魏沅箬跟蒹葭二人对视了一眼,道:“上一次她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说完,主仆三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跟侯爷交代? 去他大爷的交代。 晚间时候,魏沅箬刚洗漱完毕准备睡下,没想到裴烨又来了。 他一把将关闭的房门推开,看上去很生气,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怒容。 既然白天已经撕破脸皮,现在的魏沅箬自然懒得跟他再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 只抬眼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道: “想清楚要和离了吗?” 见魏沅箬再度提起和离的事,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他没接魏沅箬的话,直接转移了话题,道: “今日母亲遣冯妈来传话,你何故又打她?沅箬,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母亲?” “没有。” 魏沅箬回答得言简意赅,还在怒气冲冲质问她的裴烨直接被噎住了。 像是被人生生地塞了一块臭抹布在嘴里,裴烨的脸色黑白交加。 大概是看出了魏沅箬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言听计从,裴烨心下有些不安。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地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除了嘲讽之外,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蹙起眉,心头有些恼。 “沅箬,娶姝儿进门是你自己答应的,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自从与你成婚后,我从未纳过妾,如今也不过只是多了姝儿一个而已,我也向你一再保证不会让姝儿越过你去,我自问不曾对不起你,你又何必这样顽固不化?” 不曾对不起她? 不提上辈子,这辈子他都养外室了,还说不曾对不起她? 他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话来? 魏沅箬嗤笑了一声,“我是答应让李静姝进门,可我也没说过让你们两个无媒苟合,把外室子都搞出来吧?” 这种事,虽然出丑的是裴烨和李静姝,可也同样将她这个正室的脸面往地上踩,她这个侯夫人在外都成了一个笑话。 裴烨被魏沅箬质问得有些心虚,目光闪烁垂下头,讷讷地为自己辩解道: “我们只是情难自控,一时没把持住,不是故意不给你脸面……” “呵!” 魏沅箬面露讥诮,“裴烨,亏你还是读书人,连我都知道什么叫发乎情,止乎礼,畜生跟人的区别,就是人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裴烨,你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人,还需要我教吗?” “还是说,你也觉得自己畜生不如,不需要礼义廉耻?” 魏沅箬字字珠玑,刺得裴烨两耳发热。 偏偏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道德制高点上,让裴烨无从反驳,甚至羞愧难当。 最后,直接化作恼羞成怒,呵斥道: “够了!你别越说越过分!” 怕魏沅箬再说些羞辱他的话,裴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试图转移话题—— “你别在这顾左右而言他,我是在跟你谈今日你打冯妈的事,这不是你第一次打冯妈了?你这到底是在打冯妈的脸还是在打母亲的脸?” “谁不要脸非要把脸送到我面前来,我打的就是谁的脸咯。” 魏沅箬随口说道,再一次气得裴烨黑了脸。 深吸了几口气,裴烨才将那股被魏沅箬挑起的怒火压下,道: “冯妈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只要你明日主动去荣寿堂向母亲下跪道歉,求得母亲的原谅就行。”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记得带上一些上好的补品,你今日做的事实在不成体统。既然你给下人都吃那么好的雪燕,给母亲的自然不能比给下人的差。正好母亲这几日胃口不好,吃点燕窝好好补一补。” 看着他像以往那样理所当然地吩咐她办事的样子,魏沅箬再一次被逗乐了。 倒是没想到,裴烨这人还有当乐子人的潜质。 都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有那谜一样的自信觉得她依然会听他的话。 “敢情这是盯上我私库里的那点东西了啊?” 裴烨蹙眉,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什么你的我的,你身为儿媳,送点燕窝孝敬她老人家有什么不对?” 魏沅箬见裴烨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就连跟他争论的心思都省了。 “裴烨,虽然你脸皮厚,但也禁不起这么丢的,如今你这脸丢得也没剩多少了,好歹给自己留点,要是连最后这点脸皮都没有了,你还怎么做人啊?” 第37章 将李静姝纳为妾 “魏沅箬!!” 裴烨被魏沅箬一次又一次不收敛的嘲讽给气得面目狰狞,甚至好几次,魏沅箬都看他想要抬手往她脸上招呼。 但她知道,他现在还不敢。 用正妻的嫁妆娶平妻,又在国公府的宴席上传出跟兵部尚书之女无媒苟合,珠胎暗结的丑事,他现在正在舆论的风头上。 他不敢杀她,连打她都不敢。 否则,大理寺那边第一个盯上的就是他。 最后,裴烨自知在她这里讨不到便宜,怒气冲冲来一趟,又怒气冲冲地走了。 翌日,一大早。 裴烨便上朝去了。 探花郎刚当上,他想当皇帝的股肱大臣,就得给皇帝留一个好印象。 且,他不但要讨好皇帝,还得讨好上峰和同僚。 可魏沅箬知道, 今日的早朝,裴烨不会好过。 因而,她也早早起来了,看戏嘛,就得赶头一趟才有意思。 议政殿上。 裴烨被正前方飞过来的茶杯直接砸在了额头上,一瞬间,血流如注。 裴烨却不敢呼痛,直接在殿上跪下请罪,“臣……臣知罪,臣知罪!” 一旁的兵部尚书李肇也吓得一并跪了下来。 起因是,因为昨日国公府寿宴上发生的丑事,当时在场的官员们都看到了,其中自然不缺御史在场。 于是,今日一大早,弹劾裴烨其身不正,品行不端,眷养外室的奏折如飞雪一般地送到了皇帝面前。 其实,这种事说大也不大,只要御史压下来不管,那就仅仅只是一桩侯府的风流韵事而已。 可御史一旦弹劾,裴烨做的事那是一弹一个准。 尤其是,裴烨是皇帝刚刚才封了没多久的探花,这才多久就传出作风不正的事,这不就是在打皇帝的脸吗? 皇帝能这么暴怒,并不是因为他对一个臣子家的风流事有多关注,而是因为,为了对抗摄政王那一派,他亲政后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心腹。 而裴烨便是他率先想要培养的那个人。 可现在,裴烨干了这种龌龊事,不被发现也就罢了,他还丢人丢到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上去了。 满朝文武都见到了,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 裴烨打皇帝这张脸的力道可谓是重如千斤,直接把皇帝的脸给打得肿肿的,他能不生气才怪。 再加上,御史弹劾的事,她也是暗中做了一把推手。 除了与她交好的御史大夫夫人之外,其他几个御史她都暗中做了打点,为的就是今日让他们在朝上疯狂弹劾裴烨。 和离的事已经迫在眉睫,她连一息都不想跟裴烨再扯上关系。 她只能步步紧逼,趁现在裴烨正焦头烂额,无法喘息之际,让他心甘情愿和离。 “还有你,李肇!” 瑞文帝盛怒地看向兵部尚书,吓得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李肇整个身子剧烈颤抖不停。 “臣知罪,臣教女无方,请皇上降罪。” 李肇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你确实该死!” 大殿上,静默无声,大臣们皆屏息凝神,静默不语。 生怕皇帝的雷霆之怒会牵连到自己头上。 瑞文帝盛怒不减,“传朕口谕,兵部尚书李肇之女行为不点,伤风败俗,尔为父,养而不教,难辞其咎,然,朕念你赤诚忠君,罚俸半年,稍作惩戒。” 行为不点,伤风败俗。 这几个字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不仅仅李静姝的名声彻底毁了,整个兵部尚书府的女子的名声全毁了。 李肇脸色煞白,闭上眼,满脸的绝望。 “谢主隆恩。” 眼下除了磕头谢恩之外,他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 瑞文帝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额头渗血的裴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安平侯裴烨,言而不实,行而不端,身为天子门生,不思修身养性,尽干些龌龊狂悖之事, 降职为翰林院检讨,罚俸一年。”【备注:翰林院检讨为从七品官职】 裴烨脸上的血色一并褪尽。 罚俸还是其次,可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也就只是一个七品官,还没等他大展宏图,就又被贬了一级,还是因为那点风流韵事。 这传出去,多少人会在背后笑话他。 他更怕的是,因为这件事,他以后的官途会越发得坎坷。 一想到这,裴烨的背上便冷汗淋淋,额头上被茶盏砸到的痛此刻也算不得什么了。 “谢……谢皇上隆恩。” 原以为事情就此揭过,却听瑞文帝冷哼了一声,继续道: “出了这档子事,朕也看明白了,裴爱卿跟李姑娘是真的情比金坚,朕也不会因为这事拆散你们。” 听皇帝这话,李肇率先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不然,他女儿如今名声尽毁,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敢要她? 要么找个一穷二白的人家当正头娘子,要么就只能去勋贵人家当个妾室,怕是连继室都轮不上。 如今能入侯府当平妻,他也是满足了。 好歹,裴烨如今是探花郎,只要有他这个岳父在,等时间一久,这点花边丑事过去,裴烨一定会起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皇帝是有意培养裴烨为心腹,不然,他不会因为裴烨这一桩风流韵事就这般大发雷霆。 李肇相信,只要皇帝不放弃裴烨,那裴烨定会前途无量。 可下一秒,皇帝的话让李肇彻底跌坐在地,整张脸白得彻底没了血色。 “裴卿挑个日子,纳李家小姐进门吧,既然李家姑娘连外室都乐意当,想必一个贵妾也不会委屈了她,李爱卿,你意下如何?” 瑞文帝看向李肇,问道。 李肇双唇轻颤,却只能下跪谢恩。 他能有什么意见? 那个逆女无媒苟合,连外室子都有了,一个贵妾都抬举她了。 他心里清楚,如果皇帝不是看在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上,姝儿怕是连个偏房都捞不上。 “谢皇上。” 他无力开口,眼里都没了神采。 “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 瑞文帝挥了挥手,率先起身离开议政殿。 “恭送皇上。” 第38章 裴烨被降职罚俸 下了朝,走出议政殿,一些看好戏的大臣纷纷迎上来,“恭喜李大人和裴侯爷了。\" “李大人,裴侯,恭喜,恭喜啊,哈哈哈“ “恭喜李尚书要当外祖了,也恭喜裴侯双喜临门啊。” “……” 前来道贺的大多是一些平日里跟李肇政见不合的官员。 难得抓住李肇这么大一个丑闻,自然是上赶着抓住机会。 李肇气得脸色铁青,加快步伐朝宫门方向走去。 裴烨同样脸色不好看。 他没想到那些御史的速度这么快。 更让他疑惑的是,他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区区的翰林院编修而已,为什么这些御史就喜欢盯着他家里那点事弹劾。 这只是一桩小小的风流韵事罢了,怎么会闹到皇帝面前去。 罚俸还不够,竟然还要降他的职。 翰林院检讨? 听着这个官职名都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官员们各自散去之后,裴烨沉着脸,视线与准备回尚书府的李肇对上。 李肇此时看他的目光,可没有他刚被钦点为探花时那老丈人看女婿时满意的模样。 此时李肇的眼神,简直恨毒了他。 他兵部尚书府的名声算是被裴烨给毁了。 如果不是他做事丝毫不顾及姝儿和尚书府,也不至于做出那般不知羞耻的事。 裴烨现在根基不稳,也不敢跟李肇作对,对上李肇厌恶的目光,裴烨立即鞠躬行礼告罪。 “哼!” 李肇恼怒地一甩袖,没留下半个字,便上了候在宫门外的尚书府马车,留下裴烨一人站在冷风中。 他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不顺,似乎都是从他决定要娶李静姝为平妻开始的。 不,这跟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曾想过这段日子以来的不顺都是魏沅箬在暗中搞的手笔,可又觉得魏沅箬没那么神通广大。 尤其是李静姝在国公府孕反一事,就不是魏沅箬人为所能操控的。 裴烨又想起了昨日魏沅箬对待他时满眼嘲讽的态度,眉头禁不住蹙起。 刚走了两步,他又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视线朝四周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往日早早就候在宫门外接他回府的马车,今日并没有准时守在外头。 他再一次蹙眉,心头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了。 不欲多待,他加快步伐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安平侯府。 “大小姐。” 蒹葭急匆匆地从院门外走进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 “奴婢打听到了,今日早朝, 好几名御史弹劾侯爷,皇上当殿骂侯爷品行不端,还把侯爷降职成翰林院检讨,罚俸一年。” “降职了?” 魏沅箬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会挨皇帝的骂她是猜到了,倒是没有想到,那就那么点芝麻绿豆的七品小官,竟然还能被降职。 看来,皇帝的怒火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 “不仅如此,皇上口谕,说李家小姐连外室都乐意当,想必也是乐意当妾的,就命侯爷挑个时间纳她进府当个贵妾就行了。”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瑞文帝舍不得重罚裴烨,那这一层怒火,就得由这件丑事的另一位当事人去承担了。 在大齐,妾是不能被扶正的,皇帝的口谕,算是彻底堵了李静姝当家做主母的路了。 即便裴烨有这个心想让李静姝当正妻,他那个怂包怎么敢反抗皇帝的圣谕。 除非,他以后能立一个天大的功劳,破了妾不能扶正的规矩。 不过,这辈子,有她在,她绝不会给裴烨这个机会。 魏沅箬的眼底,飞速掠过一道冷光。 “还要被罚俸啊,真是可怜。” 魏沅箬嘴上说着可怜,语气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本来就穷得响叮当了,要是再被罚一年的俸禄,这偌大的侯府上百口人不是得喝西北风了?” 白露笑着走到魏沅箬身后,给她揉捏着肩膀,道: “大小姐心善,不过,侯爷那可是清流,耻于做那些沾染妻子嫁妆的无耻之事,姑娘再担心侯府众人的生计,也万不可出手,以免让侯爷觉得您辱没了他清贵的名声。” 白露说完,魏沅箬跟蒹葭二人都同时笑出声。 白露也是阴阳大师一个。 “白露说得有道理,这清流之家,万不可被我这商户的铜臭味给玷污了。” 一番幸灾乐祸之后,主仆三人又笑成了一团。 “你们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主仆三人。 魏沅箬抬眼,便看到裴昭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梧桐院门口。 此时,他正蹙着眉,表情带着不满地朝她们走近。 在见识了裴昭对自家主子毫无尊重的态度之后,蒹葭白露二人看到这个小主子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站在魏沅箬身边,忍不住翻起来白眼。 往常时候,每一次裴昭来梧桐苑,蒹葭和白露都是喜笑颜开地迎上前,替他准备吃食和玩具。 此刻,见二人不动,甚至脸上是他看得明明白白的厌恶之色,他的眼底瞬间露出一抹不悦。 “贱婢!” 他用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声,随后高高抬着下巴,朝魏沅箬走近。 见魏沅箬看他,又哼了一声将脸撇向一边,一副还在生气的模样,等着魏沅箬去哄他。 魏沅箬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翻看着底下人送来的账本。 裴昭见魏沅箬没搭理自己,眼中的不满更甚。 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静姝姨姨那日在国公府受惊了,我要给她送一些补品去压压惊。” 他理直气壮的开口,“我知道你库房里有许多好东西,快让蒹葭去拿过来给本少爷。” 蒹葭直接翻了个白眼,魏沅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而白露则直接扭头走了。 见依然没有人搭理,裴昭有些气急败坏—— “你之前做的事已经彻底惹怒我了,看在你是我生母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包括那日在国公府你帮着别人赢了小猫的事,我也原谅你了。” 他看了一眼魏沅箬,仿佛这句话对魏沅箬来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恩赐。 第39章 天生坏种,教不好 他既然原谅她,她就得感恩戴德。 魏沅箬在心里叹气,她之前得自甘下贱到什么程度,才会让这对父子都这么自信,觉得他的原谅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只要你把我需要的补品准备好,再备上厚礼去荣寿堂向祖母道歉请罪,我就还当你是我母亲,不然……不然,等你老了,我不会给你养老,到时候,你只有被赶出去的下场。” 裴昭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眼神里还冒着洋洋得意的光。 似乎他这句话有极大的威慑力,能把魏沅箬吓到。 说完之后,眼睛还紧紧地盯着魏沅箬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担忧害怕的表情。 见魏沅箬没反应,他又皱起眉头,大声道: “我都主动原谅你了,你还闹什么?” 魏沅箬:“???” 她终于从账本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谁稀罕?” 裴昭的眼底,溢出不敢置信的震惊。 似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都纡尊降贵来跟她这个商户出身的母亲说话了,她竟然还不借坡下驴,还在跟他摆谱。 “裴昭,你不用原谅我,我也不稀罕你的原谅,从你几次三番帮着外人羞辱我这个母亲,要认别人当母亲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再认你这个儿子。” 魏沅箬心平气和地开口,听得裴昭面上一怔。 那张刻着裴烨模子的脸,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隐隐泛白。 “裴昭,作为你的生母,你最后一次告诫你,做人做事要行得正坐得端,俯仰无愧于天地,要读书明理,明辨善恶,你如今年纪还小,多的是改正的机会,如果你一直这样,待以后长大……”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不等魏沅箬说完,裴昭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天天逼我读书还不够,这个时候还不忘说教,你真的很烦。” “静姝姨姨说了,我是侯府唯一的孩子,我爹是侯爷,我现在还是个孩子,正是玩的时候,不能抑制我作为孩子的天性。” “而你,作为我的母亲,却逼这么小的我读书,还不给我吃好吃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祖母说得对,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是故意在折磨我,我恨你!” 裴昭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眼神中的恨意呼之欲出。 魏沅箬看着这张脸,渐渐的,跟上辈子那个十岁,残暴到把从小将她带大的蒹葭乱棍打死都裴昭重叠在了一起。 “我是侯府唯一的孩子,以后整个侯府都是我的,就算我不念书,以后也能活得好好的。” 裴昭对她吼出这句话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到院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狠狠瞪着魏沅箬—— “我再也不要你当我母亲了。” 看着裴昭消失在院门口,魏沅箬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裴昭,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作为母亲,她把他生下来,上辈子也都还清了。 蒹葭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裴昭到底是自家主子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再加上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看着眼前小小的裴昭变成这样,心中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忍。 “小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学无术,他说的这些话,断不是他一个小小年纪所能想到的。” 蒹葭有些失望,也有些气愤。 “小少爷小时候多懂事多乖啊,怎么就……哎……” 魏沅箬笑笑,天生坏种,不管怎么教都是教不好的。 更何况还有裴烨和李静姝在背后给她拖后腿。 这么多耳旁风在吹,裴昭变成这样并不奇怪。 “他不是说了吗?是他的静姝姨姨说的,既然他觉得他的祖母和静姝姨姨说的是真理,那我们就不浪费那个精力了。” 魏沅箬目光凉凉地看着远方,眼神中有空洞,也有唏嘘,“蒹葭,以后权当我没有生过裴昭吧。” 蒹葭心头一沉,再看魏沅箬眼神中的落寞和悲凉,心下更是一惊。 她总觉得大小姐心里藏着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才会让她在对着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也会这般决绝。 “奴婢记下了。” 蒹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魏沅箬,只能在心里坚定地想着以后一定要拼了命护着大小姐。 这几日,裴烨因为外面传的丑闻焦头烂额。 虽然骂得最多的还是李静姝,都说她不知廉耻,跟男人珠胎暗结。 而作为另一当事人的裴烨,也只堪堪被人说是君子风流。 但到底是一桩丑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裴烨这几日上朝的时候,他总觉得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多了些许怪异。 下了朝回到府中,他便躲在书房之中不出来,就连想到李静姝要进门,心中的愉悦和期待也没有从前那般强烈了。 想到魏沅箬这几日对他冷漠的态度,裴烨便有些气恼。 而这几日,他也看清楚了,魏沅箬是铁了心是要跟他和离的。 和离这件事,他是不愿意的。 尽管魏沅箬出身不高,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与她做夫妻,他是十分舒心的,整个侯府就没有让他费心过。 她是个合格的妻子,也是个合格的主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将侯府主母的位子让出来给姝儿。 他实在想不通,她既然答应让姝儿进门,为何就仅仅因为他跟姝儿有了孩子就气得要和离? 是怕担心姝儿腹中的孩子会抢了昭儿的位子吗? 那她真是想多了。 昭儿是他的嫡长子,姝儿又待他亲厚,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昭儿的地位。 他已经跟她强调很多次,她为什么就不信? 裴烨的心头顿时生出些许无力感来。 这几日,实在是让他心力交瘁。 相比之下,魏沅箬的日子就过得舒爽多了。 自从跟李氏和裴烨撕破脸,她不用再假惺惺地跟他们演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提有多畅快了。 可偏偏,总有些厚脸皮的,到现在还没有自知之明,非要上赶着来找虐。 魏沅箬刚视察完名下的店铺账目回到府里,就看到李氏身边的冯妈守在梧桐苑门口,明显是在等她 第40章 哪凉快哪呆着去 “见过夫人。” 前面几次的教训让冯妈果断学会了安分。 看到她的时候,即便心中不忿,却还懂得行礼,态度也谦卑了许多。 “又有何事?” 魏沅箬不耐烦地开口。 冯妈讪笑了两声,才开口道:“这几日,天气乍冷,老夫人的膝盖受不住,这两日又开始疼了,老夫人请夫人过去给她瞧瞧。” 听到这话,魏沅箬直接笑了。 老东西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都闹成这样了,她竟然还有脸来找她过去。 侯府最落魄那几年,大冬天连炭都没有,导致她膝盖受了凉。 这几年日子虽然好过了,但一到天冷之时,她的膝盖就会针扎一般的疼。 从她嫁进来之后,她便用按摩穴位的手法帮她缓解。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十分称职的儿媳妇,却没想到李氏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瞧不上她不说,还教唆她儿子那般作贱她。 好在,她当年遵从师父教诲,不到性命攸关之时,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她师出药王谷。 因而,李氏膝盖痛的症状她虽然能根治,却也只是用简单的疗法帮她缓解。 也幸好她没把自己的秘密全付托出,否则,凭裴家这一脉相承的狼心狗肺,指不定还会给她招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可能要让老夫人失望了,自从我知道侯爷在外面搞出了外室子,我就心力交瘁,心痛难忍,没有办法替老夫人缓解疼痛,还是让老夫人去外面请个大夫吧。” 魏沅箬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冯妈脸色微变,表情很是不好看,但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跟魏沅箬杠上,便只能讪笑着道: “夫人,您也知道,外头的那些大夫虽然懂医术,可对于老夫人的膝痛之症却也束手无策,老夫人这两日疼得实在没办法,还请夫人看在老夫人是您长辈的份上,去给老夫人看一看。” 魏沅箬没理,径直跨进院内。 冯妈正要跟上,就被蒹葭拦下了,“冯妈,我们大小姐不是说了吗?她心痛难忍,没法帮助老夫人缓解症状。” “你……” 冯妈表情扭曲,见魏沅箬始终不为所动,便冷声道: “夫人,老奴知你心里有怨气,可老夫人好歹是你的长辈,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魏沅箬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冯妈不满的视线,她笑道: “我当她是婆母的时候,她才是我长辈,我都要跟裴烨和离了,侯府的老夫人算我哪门子长辈,哪凉快哪呆着去。” “你……” 冯妈气得不轻,可又怕魏沅箬疯起来又让蒹葭动手打她,便只能生生忍住。 “夫人,别怪老奴没提醒你, 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你今日这般不孝的行径要是传出去,夫人就不怕被人唾骂吗?” 吓唬她? 魏沅箬挑眉笑了。 “为什么会传出去?这里只有你,如果传出去了,那就肯定是你传的,身为侯府家奴,把侯府的家丑往外传,我如今还是侯府主母,一个不高兴,就能将你乱棍打死,知道吗?” 冯妈没想到魏沅箬会说出这般无赖的言辞,气得脸上那一坨下坠的肥肉都在颤动。 “夫人,你……你怎能如此不讲理?” “再者,你出去传传看,看有没有人信你的话。” 说完,魏沅箬不再搭理,只对蒹葭道::“蒹葭,她再不走的话,叫人拿棍子打出去。” 冯妈本还想据理力争,可见魏沅箬这般油盐不进,再听到她这句话,吓得脸色一白,直接扭头就跑了。 跑之前还不忘撂下狠话,“夫人,你如此不仁不孝,就不怕坏了名声!” 说完,生怕蒹葭会跟上来抽她,加快了脚步跑了。 赶走冯妈之后,蒹葭回到魏沅箬身边,面露忧色,道: “大小姐,要是老夫人那边真到外面去传您不孝,那真的会坏了您的名声诶。” 闻言,魏沅箬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你以为我们之前往外面花钱出去买的名声都是闹着玩的吗?” 现在,整个京都城,上至公侯名门,下至平头百姓,之所以那么多人知道安平侯府有如今的荣华是靠着她这位商户出身的妻子用的嫁妆贴补的,就是她暗中派人传出去的。 不仅仅是这样,她在侯府怎么孝顺李氏,怎么体恤下人,怎么操持侯府,都陆陆续续地传到外头。 原先,她这样做的本意,只是想要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毕竟,她出身商户,为了不给裴烨抹黑,就要使劲儿往自己身上贴名声。 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她就是秉着这个想法,才不停给自己攒名声,也是为了以后裴烨的官途。 尤其是,皇帝以孝治天下,所以在孝顺李氏这方面,她从来不吝啬,不论是花钱还是亲力亲为地照顾,她都做到了极致。 自然,在宣传自己孝顺这一块的名声更是加大了力度。 如今,倒是歪打正着。 现在,李氏要是敢出去传她不孝顺,只会被人骂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裴烨身为她的儿子,肯定都是跟她学的。 李氏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出去传这个。 再加上这几日裴烨陆陆续续闹出的丑闻,外头的人信谁,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 蒹葭经魏沅箬这么一提醒,眼睛一亮,这才放下心来。 “还是大小姐您有先见之明。” 现在,哪怕大小姐真的对老夫人不敬不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大小姐现在在外的名声可好了。 上孝顺公婆,下体贴夫婿,连出钱给夫君纳妾的事都愿意做,谁会相信她不孝顺婆母呀。 老夫人现在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 荣寿堂内,李氏从冯妈口中得知魏沅箬竟然连给她缓解膝盖这种事都拒绝,气得直接摔了杯子。 “魏氏她是疯了吗?几次三番跟我对着干!” 膝盖上的疼已经是旧疾。 一到了冬天,每次痛起来,就是锥心刺骨。 魏沅箬给她按摩缓解后,就能好上几天,她就是靠着魏沅箬的按摩手法撑过了整个冬天。 第41章 魏氏这个贱妇当真是该死 这两日,她已经开始隐隐作疼,但还能忍。 就摆着架子,等着魏沅箬来找她道歉。 她再以膝痛之名让她按摩,算是给魏氏一个台阶下。 谁知魏氏非但连日常的燕窝都不给她送来,甚至连每日的请安都落下了。 这日,膝盖疼得厉害,她实在是忍受不住才吩咐冯妈去喊她。 没想到她已经给足她台阶下了,她竟然还敢拂她的面子。 “该死!魏氏这个贱妇当真是该死!” 李氏越想越气,膝盖上的剧痛也变得越发强烈了。 “冯妈,你去问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烨儿休了她,她才开心!” 李氏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倒不是她舍不得魏沅箬,而是舍不得魏沅箬那庞大的嫁妆。 大齐的律法,即便是被休弃归家的女子,嫁妆也不会留在婆家。 这是为了防止一些觊觎妻子嫁妆的宵小之辈,假借休妻的名义霸占妻子的嫁妆。 这条律法,是太祖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定下的,也是绝了一些恶贼想吃绝户的心思。 这也是为什么魏沅箬一点都不担心跟裴烨撕破脸,和离不成,再差的结果也就是休妻而已。 冯妈这一次没有马上去,而是面露难色地看向李氏,低声道: “老夫人,您忘了,前几日,您就让侯爷休妻了,可侯爷过去找了魏氏后,还不是……还不是拿她没办法。” 李氏经冯妈一提醒,脸色更加难看了。 只听冯妈继续道:“再过几日,李家小姐就要进门了,如今她虽为妾室,但到底是李尚书家的姑娘。 即便是纳妾,也不能过于怠慢,我们侯府就剩那么点钱,最后还是得……得借用魏氏的嫁妆。” 说到最后,冯妈的声音越来越低,李氏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却也是事实。 “老夫人,您暂且先消消气,一切……都等李家小姐进门了再说。” 冯妈低声劝道,“待李小姐进门后,侯爷独宠李小姐,那魏氏看了能没有危机感吗? 到时候,侯爷再趁机提出条件,咱们不怕魏氏不答应,等到那时候,老夫人您想怎么对付她,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冯妈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她忘不了魏氏那个贱妇和她身边的贱婢动手打她的事,这笔账,她是一定要要回来的。 李氏点点头, 怒意稍减了一些。 “收拾那贱妇的事另说,我现在这膝盖疼得要命,你让我如何忍得?” 冯妈敛眸,沉吟片刻后,道:“先找个大夫给您瞧瞧,缓解一下痛症再说? 等侯爷下值后,让侯爷再去跟魏氏好好说一说,魏氏因为李小姐的事对侯爷心里有气,让侯爷好好哄一哄她。” 李氏心里虽然不愿,但也只能暂且压下这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随后皱了皱眉又放下了,蹙眉道: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 冯妈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自从魏氏把中馈之权交还给了老夫人之后,这荣寿堂的衣食住行就降了不下一个档次。 从前,荣寿堂哪一样东西不金贵? 吃的是极品燕窝雪莲,喝的也是堪比宫中御贡的价值千两的茶叶,穿的就更不必说了。 光是荣寿堂的摆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随便一个茶盏拿出去卖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可如今…… 冯妈心中禁不住叹息。 荣寿堂的开支降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李氏见冯妈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有了魏氏的贴补,现在的她,哪里喝得起那些比金子还贵的茶叶。 再看手中这茶盏,也没法跟之前那一对被她摔碎的琉璃盏相比。 一想到这,李氏气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起来。 “等这次的事解决了之后,是该让烨儿好好治一治魏氏那个贱妇了,这些年,我们就是对她太好了,才让她看不清自己的地位。” 说完,膝盖上又一次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禁不住呼痛出声—— “哎呦喂,疼死我了。” 裴烨下值回到府中,正好看到大夫提着药箱往外走。 “侯爷。” 大夫向裴烨行了个礼。 裴烨蹙眉,“谁生病了?为何要请大夫?” “回侯爷,是府中老夫人旧疾复发。” “旧疾?” 裴烨心下一惊,待问清楚情况之后,便急急地往荣寿堂走去。 荣寿堂内,李氏半倚着床边,低声呻.吟。 这膝痛之症着实是折磨得她不轻,大夫虽然用针灸之术缓解了她的痛症,可整个治疗过程中还是让她吃尽了苦头。 裴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李氏惨白的脸色。 ”母亲。“ 裴烨快步上前,“孩儿听大夫说,母亲的膝痛之症又复发了?” “是啊,侯爷,老夫人本不想浪费钱去请大夫,可实在是疼得厉害。” 一旁的冯妈赶忙开口,不动声色地在裴烨面前给魏沅箬上眼药—— “往年都是夫人来给老夫人按摩缓解,可今日老奴去找夫人,却被夫人一口给回绝了。” 听冯妈这么说,裴烨大怒,“岂有此理,魏沅箬她到底想干什么?” 李氏跟冯妈悄悄对视了一眼,冯妈继续道: ”想来,夫人应该是因为侯爷跟李姑娘的事生气,可生气归生气,老夫人好歹是她的婆母, 她再生气,也不该迁怒老夫人,对老夫人这病不管不顾啊,侯爷,您去劝一劝夫人吧,老夫人实在是疼得厉害。” 裴烨面色阴沉,“我这就去找她。” “别,别去,烨儿!” 李氏快步叫住了裴烨。 “魏氏心中有气,你现在过去找她,只会更加惹她生气,娘没事,还能忍一忍,重要的是,你们夫妻之间要和气,娘痛一会儿也要不了这条老命。” 裴烨听李氏这么说,心中更是对母亲愧疚至极。 想到之前魏沅箬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没脸,裴烨再也没忍住。 根本听不进去李氏劝阻,便怒气冲冲地大步往梧桐苑走去。 第42章 你跟我闹什么 裴烨来的时候,魏沅箬正招呼着梧桐苑的一众下人在吃燕窝。 一碗一碗地下肚,跟喝粥似的,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看得到这一幕,想到此刻还在荣寿堂受尽病痛折磨的母亲,裴烨的怒火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涨。 “魏沅箬!” 他怒喝出声,脸色铁青,表情狰狞。 相比之下,魏沅箬的表情却十分淡然,听到他的声音,抬眼朝他看去。 “魏沅箬,你什么意思?母亲膝痛之症犯了,让你过去帮忙缓解一下你不肯,却带着一群下人在这里吃燕窝, 母亲连大夫都舍不得看,你让一群下人吃这么好的燕窝,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裴烨的质问,魏沅箬却丝毫不觉理亏,手中的勺子往往里一扔,发出叮当脆响—— “老夫人膝痛之症犯了,那就请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再者,她没钱看大夫,没钱吃燕窝,那是你这个当儿子的没本事,又不是我害的,你跟我闹什么?” 魏沅箬的语气不重,甚至连一丝生气的意味都没有。 可偏偏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裴烨的心头之上。 “我没有用侯府的钱,你也没权利管我怎么用我自己的嫁妆吧? 别说是请我的下人们吃些好吃的,就算是把钱送给外面的乞丐花,侯爷也无权插手管吧?” 她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刺得裴烨脸颊涨红。 “还是说,侯爷觉得,我嫁给你,我的就是你的,我无权随意支配我的嫁妆?” 魏沅箬微微眯起眼,那双带着刺探的双眼,审视一般地落在裴烨脸上。 说出来的话,像是刺中了裴烨的心思一般,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你休要胡说,我只是要提醒你,你既是这侯府主母,是我裴烨的妻子, 那就该同我一般孝顺母亲,你今日这番作为,就不怕传出去不好听吗?” 裴烨话里有话,魏沅箬听出来了。 真不愧跟李氏是母子,都想拿名声来威胁她。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侯爷出去传一传试试,看有没有人信。” “你……” 裴烨看着魏沅箬那无所畏惧的模样,下一瞬就想明白了。 早在他刚跟魏沅箬成亲那几年,他就经常听到外面的人夸魏沅箬贤惠。 不但会持家,还体贴丈夫,体恤下人,对婆母更是孝顺至极。 起初,他也与有荣焉,家有贤妻,在外对他的名声也是大有裨益,说明他们夫妻和睦,侯府内宅安定。 皇上一直都是以孝治天下,魏沅箬的名声若是传到朝堂上去,以后对他的官途也是一大助力。 那个时候,他哪能想到,如今也会因为这个对外的名声而被魏沅箬拿捏住。 “魏沅箬,你……你好得很。” “侯爷过奖了。”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一笑,又喝了一口燕窝后,道: “侯爷躲了我也这么多天了,既然来了,就把和离书签了吧。” 说话间,蒹葭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来,上面放着笔墨和一份魏沅箬早早备好的和离书。 裴烨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将托盘打翻,再将那张和离书撕碎,黑着脸对魏沅箬道: “魏沅箬,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跟你和离的。” 比起裴烨的气急败坏,魏沅箬丝毫不急,“看样子,侯爷还是没考虑好,没事,我不着急,过几天我再问侯爷一遍。” 魏沅箬说着,指了指门口,“侯爷既然不是来签和离书,那便请吧,燕窝不多,就不留侯爷吃了。” 裴烨气得呼吸一上一下的,面对魏沅箬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那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顿时席卷全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魏沅箬面前坐下,放软了语气,道: “沅箬,跟姝儿的事,我跟你认错,我确实不该无媒……无媒苟合,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改变不了,你气也气过了,难不成真的连昭儿都不管,非要跟我和离吗?” 他如上一世那样,将裴昭抬出来试图让她回心转意,可魏沅箬只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 “裴昭姓裴,不姓魏,你是他父亲,你不管他吗? 至于怕他没了母亲,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不是早早地就给自己找了一位让他极为满意的后娘了吗?” 说到这,她轻笑了一声,不顾裴烨愈渐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你不是说李静姝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吗?难不成,我走后,她会虐待裴昭不成?” 裴烨被魏沅箬的反问噎了一下,才讪讪地道:“自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 魏沅箬懒得多言,裴烨从她语气中也听明白了什么,眼中的不敢置信越发明显了。 “难道你真的连昭儿都不要了?” 前几天,他都以为魏沅箬是生裴昭的气所以赌气,她怎么可能连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都不要。 可此刻,魏沅箬提起裴昭时那冷淡疏离的语气,却将他内心胸有成竹的笃定渐渐击垮。 “我要,你给吗?” 魏沅箬不答反问,裴烨脱口而出,“昭儿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给你带走!” “那不就行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魏沅箬眼中的冰冷和嘲讽太过明显,刺得裴昭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心中那他不愿意正视的慌乱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去抓魏沅箬的手,“沅箬……” 魏沅箬快速避开,他的指尖,只碰到了魏沅箬的衣角。 “裴烨,我意已决,如果你签下和离书,我们便好聚好散,要是撕破脸了,难看的只会是你。” 裴烨的眼底,飞速闪过一道阴鸷之色,他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你真要这么绝情?” “说到绝情,我也是跟侯爷你学的,但也只学到九牛一毛,跟侯爷比起来,还是万万不能比的。” 魏沅箬说的是上一世裴烨心狠手辣灭她满门的事,可此刻在裴烨听来,却误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定定地看着魏沅箬,忽地轻笑出声,看魏沅箬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第43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沅箬,原来你是在吃醋。” 魏沅箬:“……” 她就知道,裴烨恶心人的程度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你还是怪我跟李静姝有了关系,所以才跟我生气,对吗?” 呦! 姝儿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了。 看样子,李静姝的魅力,还是比不上她手里庞大嫁妆的诱惑力大。 “你当初若是不同意让我娶她,我就不娶了,可如今,皇上口谕,让李静姝进府为妾,我要是不纳她进府,不就是等于抗旨吗?” 魏沅箬:“……” 好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人! 是怎么好意思把锅往她头上盖的? 她力气小,背不了这么大一口锅。 她是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见魏沅箬不语,裴烨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心下暗喜,便继续道: “之前娶她为平妻,你担心她影响到你的地位,可如今,她只是一个妾而已,她生的孩子都是庶子,她根本没办法同你和昭儿争,你又何必再去赌这口气呢?” “沅箬,你好好再想一想,不要再赌气了,这样对你是好事。” 说完,他提步往外走,“我还有点公务要处理,晚上再来找你,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说到这,他的眼神里还多了几分无奈叹息,听得魏沅箬直反胃。 裴烨的话,魏沅箬并没有放在心上,对完账后,便命人准备晚膳。 自从撕破脸之后,魏沅箬一直都是让人单独在梧桐苑的小厨房买菜做饭,自然,那些上好的食材也只提供给梧桐苑自己用。 但她没想到,用晚饭的时候,裴烨真的又来了,还同时带上了裴昭。 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裴烨轻蹙眉头,随即便想到了什么,眉眼又舒展开。 “你们来干什么?” 魏沅箬没好气地问了一声,并没有招呼父子俩坐下。 除了下人们吃的,这张桌子就三张凳子,分别坐着魏沅箬和蒹葭白露二人,并没有空余的位子。 见魏沅箬并没有让蒹葭二人让位,裴烨眼中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但这几日,他是见识到了魏沅箬油盐不进的样子,怕又惹恼她,因而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裴昭忍不下去了。 到底还是年纪小藏不住事,见魏沅箬没搭理他,便道: “祖母都只吃一些普通的鸡鸭鱼肉,你倒好,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多的珍馐美味,也不想着给祖母送一份过去。” 魏沅箬夹了一片鲍鱼片放到碗里,听他这么说,便道: “你孝顺你祖母,你花钱去给她买,在我这里动嘴皮子并不能让你表现孝顺。” 裴昭被噎了一下,眼神忿忿。 “我又没钱,我怎么买?” “你没钱关我什么事?” 魏沅箬反问他:“你不会又想跟我要钱吧?我可不想我的铜臭味把你给熏臭了。” 裴昭年纪小,说不过魏沅箬,气得面色涨红,便只能抬头求助父亲。 裴烨无奈,道:“昭儿只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着,他抬眼看向蒹葭二人,蹙眉道: “你们没见到本侯和少爷在这吗?还不快把位子让开,再给我们准备两副碗筷?下人跟主子坐在一起吃饭,成何体统?” 裴烨不敢训斥魏沅箬,可训斥起蒹葭二人却是理直气壮的。 蒹葭二人没理会裴烨,只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魏沅箬。 见魏沅箬对二人道:“这就是你们的位子,你们好好坐着吃饭。” 跟着,她抬眼看向裴烨父子二人,不管裴烨难看的脸色,道: “蒹葭和白露不是下人,是我的家人。” 见魏沅箬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地反驳自己,裴烨的脸色很是难看。 下意识地要开口训斥,可魏沅箬并没有给他机会,继续道: “还有,我的这一桌子菜,也是从我的嫁妆里出的,既然用的是我自己的钱,遵从的就是我自己的规矩, 我们商户之家没有侯府那么多的规矩,我想跟谁吃饭就跟谁吃饭,侯爷若是觉得不成体统,离开便是, 可别被我们这种不体统的样子给影响了。” 裴烨被魏沅箬怼得气不打一处来,也更加意识到,魏沅箬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所以,她说话也开始无所顾忌,不给他留半点颜面。 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是一句“我自己的嫁妆”来堵他的嘴,最终堵得他无话可说,只能仓惶逃离。 魏沅箬没再理会父子二人,跟蒹葭二人自顾自地吃饭,父子二人杵在一旁就显得尤为尴尬。 尤其是裴昭。 尽管几次三番在魏沅箬这里受了冷待,但裴昭始终自信,自己作为魏沅箬的儿子,她不会真的对自己这么狠心。 因而, 每次撂下狠话说自己不认魏沅箬这个母亲,但每次都还是厚着脸皮过来。 自从李氏接管了侯府中馈之后,府中原本的山珍海味渐渐少了,菜式也没那么精致美味了。 一开始,裴昭吃着还觉得新鲜,渐渐的,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今日一听说裴烨要带他来梧桐苑这边,便立即跟来了。 原想等着魏沅箬招呼他坐下吃饭,他便看在她是自己生母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坐下吃一点。 可谁知道魏氏竟然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果然,祖母说得对,魏氏真的一点都不爱他,只知道折磨他,她根本不配当他母亲。 裴昭越想越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着脸,眼巴巴地看着那一桌子的佳肴咽口水。 裴烨几次被魏沅箬下了面子,心中早已堆了一肚子的火。 见两个下人都比他吃得好,哪里还能忍受得住,便沉声责备道: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主母不像主母,妻子不像妻子,母亲不像母亲,魏沅箬,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魏沅箬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满意,那就和离呗。” “你……” 裴烨噎住了。 裴昭到底年纪小,懂得不多,仗着有父亲在场,加上一肚子气,听到魏沅箬这话,赶忙道: “爹爹,母亲她这个样子,根本不配当你的妻子和孩儿的母亲,既然她要和离,你就让她滚出侯府吧。反正静姝姨姨很快就会嫁给你,到时候,孩儿也有新的母亲,魏氏在不在都无所谓。“ 第44章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尽管早就知道裴昭这孽种已经从根上烂了,可听到他这番话,一旁的蒹葭和白露还是气红了眼。 “昭少爷,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简直太不孝了!” 裴昭却不以为然,“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有祖母,有父亲,还有静姝姨姨当我的新娘亲,我以后都会孝顺他们。” 说着,还挑衅地看了魏沅箬一眼。 似乎是想从魏沅箬脸上看到难过的神色。 可魏沅箬却只是自顾自地吃饭,对于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在意。 倒是裴烨听完裴昭这话,脸色沉了下去,斥责道: “你放肆,怎么能跟你母亲说这种话,快跟你母亲道歉!” “我不!” 没想到连疼爱自己的父亲也训斥自己,裴昭更生气了。 甚至红了眼,把这口怒气也迁怒到了魏沅箬身。 他觉得是因为魏沅箬,他才会被自己尊敬的父亲训斥,便大怒道: “祖母都说了她是卑贱的商户,是下等人,孩儿不想要这种下等人当我母亲,我凭什么跟她道歉!”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了裴昭的脸上。 裴烨铁青着脸看着裴昭,“你小小年纪,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裴昭被打懵了,捂着脸错愕地看着裴烨,竟也忘记了哭。 倒是魏沅箬,听到裴烨这句问话的时候,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裴烨朝她看去,她眼中的讽刺格外扎眼。 那讽刺,裴烨看懂了。 脸色瞬间发白,他张了张嘴,又沉默下来。 眼神因为心虚而闪烁着回避的光。 魏沅箬却没打算替他遮掩,笑道: “他不是说了吗?是你母亲,他的祖母教他的。” 裴烨嗫嚅着唇,下意识地想要辩解,魏沅箬却没给他机会,继续道: “你母亲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作风,你们父子俩也是学了个十成十,一脉相承的坏东西,裴昭能说出这种话有什么奇怪的?” 虚伪的脸面被魏沅箬这么明晃晃地撕破,裴烨顿时恼羞成怒—— “魏沅箬,你怎么能如此说母亲,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魏沅箬对裴烨的话丝毫不在意:“她做都做了,还怕我说?” “你……” 裴烨气得浑身打颤,不仅仅是因为魏沅箬的“忤逆\",更多的是他自诩君子的遮羞布就这么被魏沅箬赤.裸.裸地掀开,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行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们,你要是看不过去,就把和离书签了,侯府主母的位子,谁爱当谁当去。” 裴烨怒不可遏,可最后,却直接气笑了。 “我知道了,你想用这种方式激怒我,好让我跟你和离是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你魏沅箬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永远都只能留在侯府里。” 裴烨气得甩袖走到门口,回头放下狠话,道: “从今日开始,你不准出侯府的门,若你还是这般态度,就别怪我贬妻为妾,你看看这个侯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魏沅箬挑眉,对于裴烨口中暗藏着的威胁不甚在意,挑眉问道: “你这是想软禁我?” 裴烨冷笑,“你是侯夫人,本就不该抛头露面,我只是为你的名声着想,算什么软禁。“ 落下这句话,他也不管裴昭,便急匆匆地走了。 步履踉跄的背影,还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离开梧桐苑好一段距离,裴烨才停下脚步。 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不安和慌乱压了下去。 他竟然在害怕,害怕从魏沅箬口中听到和离两个字。 他,怎么能跟魏沅箬和离,她是他的妻子,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妻子。 现在,她只不过是因为他跟李静姝有了外室子的事觉得丢了颜面才会生他的气,要跟他和离而已。 等到姝儿进了门,姝儿性情温柔体贴,她跟姝儿相处一段时间,自然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以后就不会再闹着和离了。 对,就是这样。 裴烨在心里这样安抚好自己。 只要姝儿尽快进府就好了。 这样想着,裴烨又转头出门,亲自去了一趟兵部尚书府,把原本纳李静姝进府的时间又提前了。 梧桐苑内。 蒹葭跟白露连续不断地将裴烨上上下下骂了好几遍都不解气。 “大小姐,侯爷他怎能这般无耻,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会是想软禁您,然后霸占您的嫁妆供他使用吧?” 不怪蒹葭想到这一层,实在是这裴家一家子都太无耻了。 “安心待着,这日子该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他现在不愿意签和离书,后面也会求着我签的。” 说完,见裴昭还红着眼杵在那里,她冷了脸,不耐烦道: “你爹都走了,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见魏沅箬毫不留情地赶自己走,裴昭更气了。 他咬着牙关,拳头在身侧攥得十分用力。 他跑到门口,回头对魏沅箬怒道: “走就走,谁稀罕留在你这里。”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跑了。 “昭少爷怎么能这样!” “别管他。” 一个白眼狼而已。跟个畜生有什么好计较的。 ------间隔符------- 李氏这几日被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偏偏魏沅箬连休妻都不怕,李氏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冯妈来求了几次,魏沅箬始终无动于衷。 “夫人,老奴求您了,您去看看老夫人吧,她这几日实在是被膝痛之症折磨得整个人都消瘦了。” 魏沅箬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下的摇椅轻轻摇晃着,显得无比惬意。 “夫人……” “不去,手疼。” 魏沅箬像前几次那样,一口回绝。 冯妈气得不轻,却又不敢惹怒魏沅箬,还是能苦苦哀求。 “夫人,您行行好吧,老奴求您了。” 冯妈在魏沅箬面前跪下,不住地磕头。 魏沅箬也没叫停,微阖着双眼,半晌,院门口传来动静。 “你真的这么狠心,要看着母亲这般受病痛折磨吗?魏沅箬,你……你真的好歹毒!” 裴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魏沅箬睁开双眼,见裴烨搀扶着李氏跨进梧桐苑的大门。 第45章 糟老婆子坏得很 自从撕破脸皮之后,魏沅箬已经许久没见到李氏了。 今日看到李氏的模样,还真是让她吃惊不小。 之前被她的山珍海味,燕窝海参滋养出来的嫩肤和富态此刻已然消失不见。 脸颊因为过于消瘦,使得颧骨格外突出,让她原本的脸多了几分刻薄。 看样子,李氏真如冯妈所说,被那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 原以为看到李氏这副模样,魏沅箬会有所愧意,谁知,魏沅箬只看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询都没有,裴烨的脸再度黑了下去。 正待开口,却被李氏给拦下了。 她被裴烨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踏进院内,一瘸一拐地朝魏沅箬走来。 “儿媳妇,就当我这个当婆母的求你了,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是不是要我这个老婆子跪下来求你,你才肯帮我这个忙啊。” 李氏说着,不等魏沅箬开口,还真装模作样地跪了下来。 “母亲!” 裴烨惊呼出声,快步将李氏拦下,“您是长辈,怎么可以给魏沅箬下跪,她这个毒妇当得起吗?” 他说着,目光带着怨毒地看向魏沅箬。 可魏沅箬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李氏没想到自己做到这般程度了,魏沅箬竟然还能无动于衷,心头又急又恼。 膝盖上时不时传来的剧痛将她折磨得不轻,再这样下去,她这条老命就要没了。 “儿媳妇,老身这就给你跪下了。” 说着,又一次颤颤巍巍地准备对着魏沅箬下跪。 “母亲,不可!” 裴烨气急,一边紧紧搀扶着李氏,一边目眦欲裂地看着魏沅箬无动于衷的脸。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曾经那般体贴温柔的魏沅箬,如今竟会狠心到这般地步。 “魏沅箬!!” 裴烨怒喝。 魏沅箬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平淡地落在李氏那老白莲般的脸上,而后,笑了一下,道: “老夫人,你作为长辈,却要给我这个晚辈下跪,可是要让我折寿的。” 李氏一听魏沅箬这话,心中刚要得意,可还没等她开口,魏沅箬继续道: “你这被拦了一次还不够,还要跪第二次,看样子,你是真的巴不得我早死啊。” 魏沅箬语气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讽刺又诛心。 “老夫人,你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李氏原本还想给魏沅箬扣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却被魏沅箬反过来四两拨千斤一般地将了一军。 她一脸的错愕,又听魏沅箬低骂了一句—— “糟老婆子坏得很。” 李氏气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指着魏沅箬的脸,手指抖个不停。 “你明知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 裴烨黑着脸看着魏沅箬,冷声道。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眼带嘲讽地看着李氏。 这副老白莲一般都作派,真的跟李静姝如出一辙,难怪这老东西喜欢李静姝当儿媳妇呢。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夫人如今这模样,想来应该是缺德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魏沅箬说话毫无顾忌,越说越气人。 李氏直接气得面色铁青,身子哆嗦着,好似随时都能气厥过去。 “你……你……” 李氏指尖颤抖地指着魏沅箬,“你……孽障!孽障!” 魏沅箬给了她一个冷眼,又继续闭上眼晒太阳。 “哎呦诶!”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李氏痛得整张脸都白了,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渗出细细麻麻的冷汗。 “母亲!” 裴烨满脸急色,偏偏魏沅箬始终无动于衷。 “魏沅箬,你这个毒妇!” 他气得上前,抬手就要往魏沅箬的脸上招呼。 魏沅箬的耳朵动了一下,刚准备动手,却见裴烨突地扑通一下,对准她直直地跪了下去。 魏沅箬:“???” 裴烨也黑了脸,眼中却是一片惊愕和茫然。 刚才,他只觉得膝盖窝一痛,随即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因为毫无准备,他下跪的时候,膝盖直接砸在石板上,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唇上更是疼得没了血色。 魏沅箬愣怔了半秒后,笑了起来—— “看来侯爷对我这个品质还挺崇拜,但崇拜归崇拜,何需行如此大的礼,我一个小女子,怎受得起啊。” “你……” 裴烨疼得面目狰狞,再看魏沅箬这幸灾乐祸的笑,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过,既然侯爷对我下跪了,那老夫人的事,也不是没的商量。” 听魏沅箬这么说,李氏的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魏沅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蒹葭。 蒹葭快步回到屋内,取了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裴烨十分眼熟的东西。 “只要侯爷把这和离书签了,我就治好老夫人这膝痛之症。” 裴烨猛然抬头看向魏沅箬,眼神中流露出失望和悲伤,双唇颤抖着问道: “你明知道我在意母亲,你拿母亲来逼我跟你和离?沅箬,你真的好……好狠心啊。” 魏沅箬:“……” 现在到她面前装什么? 不会到这时候,这人渣还以为她会因为他摆出这副模样而对他心软吧? 魏沅箬懒得废话,从摇椅上站起来,道:“侯爷考虑好了吗?” 李氏看向裴烨,心里很是矛盾。 她一直瞧不上魏沅箬这个儿媳妇,可偏偏又眼红她庞大的嫁妆。 而现在,膝痛之症将她折磨去了半条命,如果和离真的能根治,她是希望二人赶紧和离。 她期待地看着裴烨,却见裴烨双目猩红又眼神受伤地看着魏沅箬,声音喑哑道: “我说过,和离之事休要再提,我绝不会跟你和离的。” 他咬紧牙关, 怒道。 早就料到裴烨不会轻易答应,因而,魏沅箬并不生气。 漫不经心地对蒹葭挥了挥手,示意她将东西端下去,跟着,看向满眼失落的李氏,道: “看来,侯爷对老夫人的孝心也不过如此,宁可让老夫人你受尽病痛折磨,也不愿意同我和离。” 她眼底的怜悯看得李氏心头酸涩不已, 连回怼都忘了。 “早知道你生的是这么个不仁不孝的畜生,是不是后悔当初把他生下来的时候,没有直接溺死他啊。” 第46章 是谁在暗中帮她? “你闭嘴,魏沅箬!” 裴烨怒吼道。 “好……好的很,魏沅箬,既然你非要这般,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冷笑了一声,“本侯倒是看看,你想和离之前,有没有本事离开我安平侯府。” 说完,甩袖而去,竟连一旁面容枯槁的亲娘都不管了。 魏沅箬面露同情地看着李氏,笑道: “既然侯爷这个亲儿子都对老夫人你不管不顾,我这个被你嫌弃的低贱商户就不碍老夫人你的眼了,请出去吧。” 李氏的双膝疼得厉害,被冯妈搀扶着,双眼恶毒地盯着魏沅箬,道: “你区区不过一介商户之女,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堂堂侯府斗。” 李氏放下狠话,“等烨儿入阁拜相的那天,我看谁敢为了你一个低贱商户跟烨儿作对,魏氏,你最好别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魏沅箬被李氏这话给逗笑了,甚至,没有憋住,直接笑出了声。 “入阁拜相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倒是他从小小六品被贬为七品我是看到了。” 魏沅箬看着李氏扭曲的脸,眨巴着眼—— “老夫人,这安平侯府的笑话真多,我每天都看不完呢,即便被裴烨关在侯府里,每天能有这么多笑话可以看,倒也不寂寞。” “你……你等着瞧!” 落下这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李氏被冯妈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 魏沅箬捏了捏眉心,重新在摇椅上坐下。 每天这一家子都要跑到她面前来遛一圈,也真够累的。 “大小姐,看样子,侯爷是真的打定主意不和离了,难不成您还继续这样拖下去吗?” 蒹葭问道。 “笑话看够了,也看腻了。” 魏沅箬道,“我让你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奴婢一共找了十个人, 明日会通过牙行那边以挑选婢女的方式入府。” 蒹葭道。 魏沅箬点点头,继续道:“让雷三虎那边也准备起来。” “大小姐放心,奴婢几天前就跟他约好时间了。” 待一切商议妥当之后,魏沅箬示意蒹葭退下,自己则盯着刚才裴烨下跪的那个地方若有所思。 是谁在暗中帮她? 裴烨突然对她下跪的那一幕绝非偶然。 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盯着她这边,所以才会在裴烨对她动手时出手。 而这个人,竟然藏得悄无声息,她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敌还是友? 魏沅箬蹙起眉。 虽然重生了,可她上辈子,一门心思帮扶裴烨走仕途,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别的事。 即使提前知道一些往后即将发生的大事,可细节之处也会有遗漏。、 这辈子,她既然要跟萧胤合作,很多上辈子她没用心的事,这辈子也要上点心了。 想起萧胤,自那日国公府一别后,他们就再也未曾见过面,私下都没有任何联系。 对于萧胤这个人,她内心很复杂。 比起裴烨,萧胤才是真正难对付的那个人。 哪怕如今双腿残废,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却依然让皇帝那一派的人无法完全放松警惕。 他心机深沉,上辈子,为了裴烨,她研究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也始终没能看透他。 若不是他上辈子毒发,想来裴烨根本没那么快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也正因此,好几次,她都在犹豫,该不该与虎谋皮? 别跳出裴烨一个火坑,又自动将自己送进萧胤这虎口。 也是因为这样的顾虑,她才会在萧胤明确答应三媒六聘娶她后,她又开始消极起来。 如果她的仇人只是裴烨,那这辈子,她只要找机会弄死裴烨就行了。 然而,并不是。 裴烨还是在前头冲锋陷阵的那个,裴烨背后的人才可能是真想灭她满门的主使。 不然,裴烨不会那么费心心思要她手上的账本,那账本上,有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害怕的东西。 是谁? 皇后的父亲承恩公?还是当朝太傅谢渊,亦或者是……皇帝? 上辈子的事牵扯到太多的人,不是她随随便便杀了一个裴烨就能解决的。 看来,跟萧胤合作是逃不掉的。 ”哎~“ 魏沅箬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大小姐,您有心事?” 蒹葭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听她叹气,便问道。 事情解释起来很是复杂,魏沅箬并没有跟蒹葭说太多,只是道: “没事。” 摄政王府。 “咳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王府书房内传出。 萧胤翻看着手上的卷宗,渐渐侵入肺腑的毒药让他的唇色隐隐泛出黑紫色。 此时,一道黑影来到门外,“王爷。” “进。” 黑衣人推门进来,拱手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如何了?” 萧胤压下肺部传来的痒意,低声问道。 “安平侯将侯夫人软禁了,属下观夫人的模样,心中应该有她的打算。” 说着,黑衣人抬眼朝萧胤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王爷,需要属下动手吗?” 萧胤没有回答,指尖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桌面,半晌,才道: “不用,你只需保护好她的安全就行。” “是,属下领命。” 很快,黑衣人又消失不见了。 “咳咳……咳咳……” 一旁的王管家赶忙将一碗炖好的枇杷雪梨膏递到萧胤跟前。 待萧胤喝了一口之后,才欲言又止道: “王爷,恕小人多嘴,那侯夫人……真的可信吗?” 自从那日在饕餮居一聚之后,王爷就暗中派了拾柒守在侯夫人身边。 拾柒是王府影卫之一,向来只负责王爷的安危。 尤其是如今王爷的处境,更是任何一个影卫都不能离身。 可王爷竟然只因为那侯夫人一句毫无依据的话,就把这么重要的影卫派去她身边护她安全,这太不像王爷的作风了。 萧胤没说话,只盯着屋外浓重的夜色沉默不语。 王管家见状,也没再多问,就在他以为萧胤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他才道: “你觉得,本王还能活多久?” 王管家闻言,脸色微变,随即,眼中又是一片叹息之色,低声道: “王爷您……定会长命百岁。” 第47章 魏沅箬这人,总归是个危险 萧胤笑了,眼底是一片自嘲的笑,“你这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逗本王笑。” 王管家不语,只是眼眶泛红,嘴唇轻颤,“王爷,定会有办法的。” 萧胤抬手,阻止了王管家继续安慰,道: “本王这身子什么情况,本王心里清楚,魏沅箬的话不管真假,总归死马当活马医,能治好最好,治不好……就是本王的命。” “王爷……” 王管家眼眸猩红,因为上了年纪而浑浊的双眼,此刻迸射出汹涌的愤怒—— “谁能想到宫中那位这般心狠手辣,若不是王爷您,他怎能……” “王伯!” 萧胤冷声打断了他,“慎言。” 王管家心中不忿,他是王府老人,当年,先帝在世,王爷作为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是被先帝信任且爱重的。 先帝比王爷大了二十岁,可谓是如兄亦如父。 甚至,早有传言,先帝曾想立王爷为皇太弟,想将皇位传位王爷。 那个时候,谁不称赞和羡慕先帝跟王爷的感情? 还有人私下笑谈,若是王爷跟先帝来一句“哥,我要造反当皇帝”,先帝都会笑眯眯地把玉玺递给他。 再骂他一句“混账东西,当皇帝何必造反,跟哥哥说一声就行”。 可偏偏就是这种毫无顾忌将背后交付的信任,让先帝驾崩之后,当时还只有十七岁的王爷,拒绝朝臣的推崇,义无反顾,费了无数的心力,扶持当时年仅九岁的新帝上位。 这几年,呕心沥血,为他除奸佞,肃朝纲,平外族。 谁曾想,那位是那般的狼子心肠,不顾多年的扶持之恩,不顾叔侄之情,才堪堪亲政,就对自己的亲叔叔下这样的毒手,让他死不了,又活得艰难。 王管家怎么能不恨。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就当给魏沅箬一个机会,也给本王一个机会。” 萧胤再度开口,因为刻意压制着咳嗽,让他说话时候,气息显得更加虚弱了一些。 王管家蹙眉,“可她到底是裴烨的妻子,跟裴烨又有了一个儿子。皇帝有心要扶持裴烨,万一她……” 王管家不想明说,魏沅箬这人,总归是个危险。 且不说她跟裴烨这夫妻情分是不是真的没了,就说她那个儿子…… 试问,哪个母亲会为了外人而不顾自己的儿子? 到时候,难保她不会倒戈。 连亲侄子都能反手插你一刀,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有了别人儿子的女人。 萧胤明白王管家的顾虑,他垂眸不语,泛紫的薄唇在此刻紧抿成了一条线。 一连两日,魏沅箬都被禁足在梧桐苑内,不能出去半步。 看样子,裴烨是铁了心要将魏沅箬软禁在侯府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如果不是她被算计断了双腿,区区侯府,又怎么能困得住她。 所幸,这辈子她早有准备,不然,她区区一介弱女子,是真的会被迫害在这深深侯门之中。 这晚,冯妈又来了。 大概是得了裴烨的吩咐,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傲慢。 “老夫人说了,若是夫人您知错了,老老实实去给老夫人认错赔罪,再给老夫人治疗,你以后在侯府里还有好日子过,否则……” 冯妈哼哼冷笑两声,“否则,你这辈子都只能待在侯府,到底都只能在这里,永远出不去侯府的大门。” 魏沅箬知道冯妈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出嫁从夫的年代,女子的命运,就是这么轻易地被夫家拿捏。 原以为魏沅箬还会像前几次那样拒绝,可没想到,魏沅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好啊。” 说完,在冯妈略带怀疑的眼神中,起身往外走。 见冯妈不动,便道:“怎么,还不走?” 冯妈先是诧异魏沅箬这般好说话,但随即便想明白了。 显然,是这几日的禁足让魏沅箬变得识相了。 不过就是一个商户之女而已,母家还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除了侯府,谁会给她撑腰。 果然,这种女人就该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她才会老实下来。 “夫人能想通就好,请吧。” 冯妈傲慢地抬着下巴走在前头,魏沅箬缓步跟上。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蒹葭趁机出了侯府大门。 荣寿堂。 “老夫人,魏氏来了。” 李氏又瘦了一些,高高凸起的颧骨显得她越发刻薄了。 尤其是那双吊梢眼,看向魏沅箬的眼神更是阴郁又狠毒。 “贱妇,还不快来给老身治病!” “好的,老夫人。” 魏沅箬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是一排用来针灸的银针。 李氏瞳孔微缩,“你想干什么?” “老夫人不是说要治病吗?” 魏沅箬疑惑地看着她,在李氏防备的眼神中,笑道: “哦,老夫人的意思是,只需要按摩缓解,不需要根治是吗?” 说到这,她点了点头,“也行。” 说着,便要上手,却被李氏阻止了,“等等,” 李氏半信半疑地盯着魏沅箬的眼睛,眉头蹙起,“你有本事根治这膝痛之症?” 魏沅箬点了点头,“当然。” 李氏顿时暴怒,“贱妇,你既然有这本事,这几年为何看着我被病痛折磨?” 说着,便要扇魏沅箬巴掌,却被魏沅箬敏捷地躲开了,而她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贱妇!贱妇!唔!” 见魏沅箬随手抓了一把手边盆栽里的一抔土,在李氏张口开骂的瞬间,塞进了她嘴里。 “呸!呸!!” 李氏被魏沅箬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敢!你竟敢……” “老夫人,还治吗?” 魏沅箬笑眯眯地问她。 李氏气得不轻,顺了好会儿才缓过来,指着魏沅箬,怨毒道: “你这个毒妇,我说你今日怎么这般痛快过来,看样子是想趁机害死老身。” “老夫人言重了,这侯府都是侯爷说了算,我要是害死了你,我这条小命也交代在这了,我怎能会干这种蠢事呢。” 魏沅箬说得漫不经心,也不急着为自己狡辩,但她这句话,却把李氏给说动了。 第48章 上门催债的来了 在她心里,她的儿子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对付她一个女流之辈还不简单。 这么一想,她也深信魏沅箬不敢对她下毒手,于是,便琢磨着道: ”你当真能治好我这病?“ “老夫人这也不算病,只是早年被冻坏后的旧伤罢了,只要针对几个穴位和筋络进行疏通,这痛症自然就好了。” 魏沅箬半假半真道,“前几年之所以没有用这针疗之法,也是为了想多在老夫人面前尽孝罢了, 如今,李家妹妹即将进门,我毕竟只是一介女流,最后靠的不还是夫君吗? 我这两日也想明白了,夫君好,我才能好,当然也要让老夫人好,老夫人开心了,作为儿媳,我也才有好日子过,你说是吗?” 魏沅箬说得情真意切,倒是把李氏给说得飘飘然起来。 只见她眉毛上扬,洋洋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才道: “算是这贱妇识相,我早就跟烨儿说了,像你这样的贱皮子,就该好好给个教训才会老实。” 都这样了,李氏的嘴巴还是不饶人。 魏沅箬也不跟她计较,只上前在她脚边蹲下,拿出一根银针,问道: “老夫人决定好,是只要按摩舒缓,还是根治?” “自然是根治!” 李氏沉着脸,没好气道,“每次让你来给我按摩,我看着也心烦。” 魏沅箬也不气,“那好吧。” 说着,她拿出一根银针往李氏的膝盖上一扎,下一秒,李氏就感觉到那股剧痛减轻了不少。 而且,魏沅箬这施针手法比起那个大夫来,竟然半点不觉得痛。 李氏脸色稍缓,“没想到你还真有点用。” 魏沅箬不答,银针一根一根地扎在李氏的膝盖上,很快,折磨了李氏数日的剧痛便消失了。 久违的舒缓让李氏长舒了一口气,看魏沅箬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便开始画饼道: “老身也不是坏人,你今日帮了老身,只要你以后识相点乖乖听话,不要在府中争强好胜,当个贤妻好好替烨儿将一切打点好,让他心无旁骛走仕途,以后,少不了你的福气。” 谢谢,这福气给你吧。 魏沅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笑着应下,“我知道了,老夫人。” “这银针容易掉落,老夫人保持这姿势不要动,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 李氏这几年被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自然恨不得马上好起来。 魏沅箬让她不要动,她自然是一点都不敢动,始终维持着一个坐姿。 魏沅箬也不急着走,就这么慢悠悠地坐着喝茶,吃点心。 李氏保持着一个坐姿足足半个时辰,实在是难以忍受,刚想动,就听魏沅箬道: “老夫人,别动,不然你这半个时辰就白挨了。” 魏沅箬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李氏的动作又停了下来,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李氏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才压着怒意,问道: “好了没有?” 魏沅箬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将杯中的茶水喝完,才道: “可以了。” 她起身,将李氏膝盖上的银针一一拔下,“老夫人动一动,可觉得舒服了?” 李氏依言动了动,剧痛依然消失,整个人畅快极了。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回去后,你给我准备一些滋补的人参燕窝之类的,让人送到荣寿堂来,我要好好补一补,这几日,被这痛症给折磨得人都憔悴了不少。” 许氏料定了魏沅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李氏提要求的时候也越发不要脸。 说到最后,整个人都理直气壮起来。 魏沅箬也不反驳,应了一声“是”便从荣寿堂离开了。 从荣寿堂出来,蒹葭也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蒹葭对她点了点头。 魏沅箬没有回梧桐苑,而是在前院靠近大门的位置闲逛赏花。 半刻钟后,裴烨便从宫中回到了侯府,刚到侯府门前,便被一道声音给叫住了,“侯爷。” 裴烨脚下一顿,回头朝那人看去,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是认出了那人。 他眼神一慌,快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侯爷,你之前借的钱,如今也已过去半个月,说好的利息该还了吧?” 来人正是雷三虎,京都城内某地下钱庄的掌柜。 大齐对放印子钱这事儿管得很严,不论是借还是贷,都是会被判刑的。 但借贷印子钱这事儿属于民不报官不究的行为,只要双方私下达成共识,自然不会被报到官府那边去。 更甚者,放印子钱的,大都背后都是公侯或者官员。 雷三虎所在的地下钱庄,背后也有大人物撑腰,是谁魏沅箬不清楚,也懒得管,她只知道,这件事能拿捏裴烨就行。 裴烨看着雷三虎眼底的笑意,目光慌乱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才将雷三虎拉到侯府旁边的小巷里,道: “本侯不日便要娶亲,你再通融几日,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如数奉还。” 雷三虎可不听裴烨的,只嬉皮赖脸道: “侯爷,我们钱庄有钱庄的规矩,说好利息半月一付,你可是侯爷,还是新科探花,可不能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不守规矩吧?” 裴烨面色铁青,原本不安的眼底,此时染上一片怒意。 “雷三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侯可是皇上钦封的侯爷和探花,你区区一个混子,真把本侯逼急了,小心你的脑袋。” 裴烨开始无耻到拿身份去压雷三虎。 若是换成普通老百姓,裴烨的威胁确实能吓唬住他们。 可雷三虎不一样,他就是一个混子,背后又有大人物撑腰。 裴烨的威胁对他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只见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三角眼阴恻恻地看着裴烨,阴冷地笑了起来。 “侯爷,你以为我雷三虎放印子钱至今,是被吓大的?” 裴烨也跟着冷笑,“你难道不知道放印子钱在大齐是重罪,是要被流放的,只要本侯去京兆府报个案,别说是流放,小心你这条命!” 第49章 想强行霸占我的嫁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雷三虎连声大笑—— “侯爷是不是忘了,我是放印子钱的,你是借印子钱的,你的罪虽然没有我重,但别怪我没提醒侯爷,小人只是个混混, 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但侯爷你就不一样了,要是让人知道你借印子钱,你猜,皇上会怎么想?” 裴烨听了,脸色大变。 他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雷三虎,想让他再宽限几天,可没想到雷三虎就是一个泼皮无赖,竟然软硬不吃。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个京都城,能放印子钱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 雷三虎背后的人,至少是目前他得罪不起的。 若是因为雷三虎而牵连了他背后的地下钱庄,他这官途怕也是完了。 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失望,那他还能有什么仕途可言。 想到这,裴烨脸色微微发白,也不敢再威胁雷三虎,放软了语气,道: “三虎兄弟,本侯刚才也是急了说错了话,这样,你再给一天时间,明天本侯就连本带利把钱还你,再多给你一百两,可好?“ 雷三虎眯起眼,半信半疑,“侯爷所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 本侯好歹也是个侯爷, 你难道不知道,本侯的夫人是江南巨贾之女吗?这点印子钱,她会帮本侯还的。” 闻言,雷三虎垂着头,思索了片刻后,道: “好,那我就看在侯夫人的面子上, 再给侯爷一天时间,若明日侯爷再不还钱,那侯爷借印子钱的消息将会在整个京都城流传。” 裴烨铁青着脸,最后点了点头。 “放心,本侯说到做到。” 等到雷三虎离开后,裴烨才面色难看地进了府中。 刚跨进大门,就看到魏沅箬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赏梅,红色的腊梅上挂着雪花,被衬得多了几分艳丽。 裴烨想起跟雷三虎的约定,快步上前,沉下脸,问道: “你不是被禁足了么?谁准你出来的?” 魏沅箬看了他一眼,道:“你娘。” 毫无尊重的两个字,听得裴烨一阵恼火,可面上却还是放软了语气,道: “看来母亲还是心疼你的,以后,我们夫妻二人像从前那般好好过日子。” 说着,他伸手去握魏沅箬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裴烨并未察觉,只是道: “沅箬,为夫心里最爱的始终是你,这几日你不理为夫,为夫心里可是难受极了。” 这话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魏沅箬并不在意。 “侯爷有话直说。” 裴烨被魏沅箬这么直白的话给呛了一下,眼神微微有些不满。 但想到雷三虎,他还是放低了姿态,走到魏沅箬身边,低声问道: “沅箬,我在外欠了一些银子,你先替我还了,等月俸发下之后,我第一时间还给你。” 魏沅箬没像之前那般装模作样,直接大声问道: “侯爷又要跟我借钱,你又想被皇上训斥吗?如今已经是区区七品官了,难不成侯爷还想被降为九品芝麻官不成?” 裴烨被魏沅箬这大声给吓了一跳,赶忙去捂魏沅箬的嘴,奈何并没有成功。 “你能不能小点声?” 裴烨压低声音怒斥道。 “你都不要脸到跟我要钱还债了,我为什么要小点声?” 魏沅箬故意加大了音量。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他—— “你为什么会欠外债,你干什么去了?跟谁借的钱?” 裴烨被问得有些心虚,他张了张嘴,眼神闪躲般避开魏沅箬的视线,道: “你别问那么多,总之,你先借我,等月俸到了就会还你。” 他总不能告诉魏沅箬,他出去借印子钱用来娶李静姝吧? 早知道会走到如今这地步,他也不需要借那么多钱了,纳妾再隆重,侯府掌上那些钱也够了。 裴烨越想越懊悔,见魏沅箬始终不为所动,他心中的懊恼化作不耐,问道: “你到底借不借?” “借倒是可以借。” 魏沅箬答道,裴烨面上一喜,可还不等他开口,魏沅箬又加了一句, “把和离书先签了。” 如魏沅箬所料,裴烨听到让他签和离书,再度大怒, “我说了无数遍了,休想和离,你就是死,也得死在安平侯府!” 说完,拂袖而去,身后,却传来魏沅箬慢悠悠的声音—— “侯爷就不怕明日的印子钱还不上了?” 裴烨的脚步骤然顿住,回头看向魏沅箬,脸色大变,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魏沅箬挑眉,“你猜?” 裴烨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魏沅箬气定神闲的脸,想起前段日子魏沅箬跟他提起借印子钱的事,陡然明白了什么。 “是你!你故意提醒我去借印子钱!” 魏沅箬轻笑了一声—— “侯爷这话说的,我提醒你别借,你自己不听啊。” 裴烨想起那日魏沅箬那一脸忧心的模样,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她是在故意提醒他。 “好……很好,魏沅箬,是你逼我的!” 裴烨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侯爷想干什么?” 魏沅箬一脸镇定。 “你如今是侯府夫人,你的钱就是本侯的钱,本侯欠的债,你不还也得还!” 裴烨说着,大手一挥,“来人。” 很快,几名护院便围了上来,手里拿着棍棒,拿着绳索,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早在两日前,裴烨要将她禁足在梧桐苑开始,魏沅箬就已经猜到裴烨是想强行霸占她的嫁妆。 因而,这些护院一出现就拿着这些工具,魏沅箬并不意外。 “既然夫人不愿意主动给本侯拿钱,那本侯只好自己拿了。“ 裴烨目光一凛,“把夫人送回梧桐苑,没有本侯的命令,谁都不能放她出来。” “侯爷这是想强行霸占我的嫁妆?” 魏沅箬的脸上没有半点惧色,眼神平静地望着裴烨那癫狂的脸。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说什么你的我的。” 裴烨冷笑了一声,遮羞布都被掀了,自然不需要再虚伪地装下去。 见他大手一挥,那几个护卫便朝着魏沅箬冲上来。 第50章 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想对我家大小姐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蒹葭白露出现,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粗布麻衣打扮的丫鬟。 几个人看上去格外瘦弱,腰身和脖子都细得仿佛几根手指就能捏断。 可她们却在护院冲上来的那一瞬,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魏沅箬跟前,大声喊道: “你们竟然想霸占侯夫人的嫁妆!” 几个人异口同声,像是经过专门的训练一般,不约而同,声音又大又齐整。 毫无保留地传到侯府外头。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大街上人来人往,侯府的位置都是京都城最繁华的区域。 裴烨没想到这几个看上去弱不禁风,轻声细语的小丫鬟声音竟然这么响,还这么整齐划一,顿时惊得脸色大变。 “还不快让她们闭嘴!” 护院领命,再度朝魏沅箬冲上来。 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怎么用劲儿,愣是连这几个婢女的衣角都沾不到。 待到裴烨察觉到的时候,魏沅箬跟着蒹葭白露二人已经站到了侯府大门口。 裴烨吓得瞬间瞪大了瞳孔—— “快拦住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蒹葭白露二人将侯府大门快速打开,大声喊道: “救命!快救救侯夫人,侯爷想杀了侯夫人霸占她的嫁妆,救命啊!” 而魏沅箬不知道何时,发髻散乱,脸上还有明显的红指印。 而路过的百姓,住在附近的官员邻里都纷纷有人跑出来。 裴烨吓得不轻,快步跑出去想要将魏沅箬带回来,“你胡说什么?” 跟着,又慌乱地跟外头的人解释道: “夫人这几日得了癔症,总是说胡话,还请各位见谅,本侯正在找大夫给夫人诊治。” 他抓住魏沅箬的手往里走,魏沅箬也很顺从地被他拉住,侯府的门再度被关上。 魏沅箬停止了叫嚷,目光冷笑地看着裴烨,“怎么样,侯爷,和离书签吗?” “休想!” 裴烨目眦欲裂,抓着魏沅箬的手加重了力道,似乎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捏碎。 可下一秒,他只觉手上一麻,抓着魏沅箬的手陡然一松。 魏沅箬已经窜到门口,“侯爷,我再问一次,和离书签吗?” 裴烨感受着手腕那一股麻意,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他目光凶狠地看着魏沅箬—— “你对我做了什么?” 魏沅箬不答,只是道: “侯爷, 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们打个商量,你签和离书,你欠下的印子钱我替你还, 如果你非要跟我耗下去,那么,你借印子钱的事,随时会传到皇上耳中。” 裴烨心头一沉,他发现,自己竟然拿魏沅箬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想强行将她禁足在府中再霸占了她的私产,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抓不住她一个弱女子。 “侯爷还打算对我用强的吗?” 魏沅箬笑问,目光朝那群护院看了一眼。 裴烨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些护院一个个气喘吁吁,此时已经脱力。 相反,那几个瘦弱的小丫鬟此刻却依然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呼吸匀称,不见半点疲态。 裴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即使他再迟钝,此刻也看出来这些小丫鬟根本不是普通人。 而且,一个个都十分面生。 想到几日前侯府新买进来的那些下人,此刻裴烨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你早就做好准备了?” 他阴恻恻地看着魏沅箬,问道。 “毕竟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按照你的无耻程度,我当然得提前做好准备。” 魏沅箬目光嘲讽地看着裴烨,“你瞧,这不就给我算准了?” 她款步走到裴烨面前—— “裴烨,你自诩正人君子,清高自傲,实际上,内里烂透了,自卑又自傲, 只不过从前我替你遮掩的那张遮羞布太好,让你忘了你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现在,我让你看清楚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蒹葭又端着和离书走了过来。 魏沅箬道:“看在我们之间还有昭儿的份上,你把和离书签了,我们好聚好散。” 裴烨还想拒绝,魏沅箬又道: “又或者,我现在跑出去大喊大叫,让所有人知道你安平侯府是怎么谋害发妻,意图霸占她的私产。” 她笑了一下,“裴烨,你猜,你现在能不能拦得住我?” 裴烨看着那群还没缓过来的废物,气得呕血。 “又或者,待明日,雷三虎找上门要债,御史台再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说,皇上若是知道他的臣子去借印子钱,会是什么反应?” 裴烨的脸色越来越黑。 “裴烨,你在皇上面前那点好印象还剩多少啊?” “你住嘴!” 裴烨忽地上前,又想去拽魏沅箬。 却见魏沅箬抬起脚,直接踹到他的膝盖上,他毫无戒备,跪在了地上。 这一动作将裴烨惊住了,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魏沅箬。 他虽然是个书生,但从小到大也是练过武的,虽比不上那些高手,可对付魏沅箬这种女子却不难。 可他愕然发现,他好几次都碰不到魏沅箬。 而刚才魏沅箬那动作,快到根本不像一个弱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你……你会武功?” 魏沅箬笑眯眯地看着他,矢口否认,道: “侯爷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守着内宅的妇人而已啊。” 裴烨表情狰狞地瞪着魏沅箬悠然自得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怨愤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朝她冲了过来,“不准你欺负爹爹!” 只见裴昭用脑袋直接对准她的身子撞了过来,魏沅箬没躲。 以裴昭这力道,这一头撞过来,如果她避开的话,裴昭就会撞到她身后的石柱上,到时候,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作为母亲,也作为一个大人,她现在一旦避开,她反而会处在劣势的位置。 此时,侯府被关上的大门重新被推开,外面正围着一群围观的百姓。 其中几个还是她之前让蒹葭买“舆论”的托。 也就在同一时间,裴昭对准她的腰撞了上来。 “啊!” 魏沅箬惊叫了一声,顺势摔倒在地,手掌,擦过地面,被擦出几道血痕。 第51章 终于和离 裴昭却并未停止,而是趁着魏沅箬摔倒的瞬间,抬脚朝魏沅箬的身上踹去—— “谁让你欺负爹爹,爹爹跟你要钱是你的福气,你凭什么不给爹爹!” 真是裴烨的好大儿! 真是她需要什么,裴昭就给什么。 裴烨惊得当即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裴昭会说出这些话,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外头围观的群众瞬间看怒了,一个个都愤愤不平,但碍于这是侯府,也不敢上前阻止。 “大小姐!” 蒹葭上前一把将裴昭拽开,小心翼翼地将魏沅箬扶起—— “大小姐,你好可怜啊,老爷当年怎么把你嫁到这样的人家,呜呜!!” 蒹葭哭得很大声,门口围观的群众也是义愤填膺。 “安平侯真是好大的威风,现在是想明抢发妻的嫁妆了。呸!不要脸!” “侯夫人真是生了一个畜生啊,竟然敢动手殴打自己的母亲,老天爷怎么不劈死这个小畜生!” “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是畜生!侯夫人,你赶紧和离吧,再这样下去,小心他们把你杀了再霸占你的嫁妆。” “侯夫人,你快去告这一家子狗东西,我们给你上堂作证。” “对,我们支持侯夫人和离,侯夫人你快去衙门告,我们都给你作证。” “对,对,我们都去作证!” “……” 这中间,有魏沅箬买通的,也有因为刚才裴昭殴打母亲这种打雷劈,人神共愤的一幕给气到的街坊。 有人站出来,其他人都一并跟着站出来,要帮魏沅箬讨个说法。 魏沅箬红着眼,微微躬身施礼,“谢谢乡亲们。” 裴烨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 裴昭也害怕地躲在裴烨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外头的老百姓们恶狠狠地瞪他。 他又躲到了裴烨身后去。 “把门关了!” 裴烨这会儿急得额头直冒冷汗,也顾不上其他,就怕今日之事又传到御史耳中。 很快,几个门房过来急匆匆地将门给关上了。 魏沅箬收起脸上哀泣的模样,看向裴烨气急败坏的脸,问道: “侯爷,再问一遍,和离书你签吗?” 裴烨看着魏沅箬变换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抖着手,指着魏沅箬,睚眦欲裂道: “你故意的!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这一次,魏沅箬没有否认,只笑眯眯地看着裴烨—— “是,我故意的,侯爷考虑好了吗?” 她完全不跟他争辩,这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让裴烨彻底破防,对着魏沅箬便破口大骂—— “贱妇!你这个贱妇!你怎么会有如此险恶的心机,枉我这些年一心一意待你,你……” “行了,这种废话就不必说了。”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让蒹葭再一次把和离书送了过来—— “我还是那句话,侯爷若是签下和离书,明日你欠的印子钱,我替你还,我们好聚好散, 但你如果打着想囚禁我霸占我嫁妆的心思,我劝侯爷最好歇一歇,否则……惨的只会是你。” 魏沅箬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慢条斯理。 威胁和警告从她的口中说出来,都是如沐春风般温和。 裴烨还想拒绝,可想到刚才外面老百姓群起激愤的样子,再看那些被魏沅箬的人耍得团团转的护院,他知道,强行让她出钱替他还债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如果不答应,明日雷三虎真闹起来,他的前途就完了。 裴烨脸上变幻莫测,脸越来越阴沉。 最后,他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身后的裴昭,道: “要和离可以,但昭儿姓裴,我不会让你将他带走。” 魏沅箬嘴角一抽,倒是没想到裴烨这人这么天真。 到现在还觉得拿裴昭那个小畜生可以拿捏她。 尽管如此,魏沅箬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裴昭一句—— “昭儿,你愿意跟娘亲走吗?” 裴昭像是如临大敌一般,躲在裴烨身后,紧紧拽着裴烨的衣裳,大声道: “我不走!我才不跟你走!我是侯府的大少爷,怎么可能跟你这个低贱的商户走。” 裴烨听到裴昭的回答,眼底染上一丝得意。 他看向魏沅箬,笑道: “你看,你闹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昭儿不会跟你走的,你若是老老实实待着,侯夫人的位子永远会是你的,昭儿也依然认你做母亲,若你执迷不悟……” “我就意思意思问一下,怎么还让你爽到了。” 裴烨的话没说完,就被魏沅箬一声嘲讽的笑给打断了。 “蒹葭。” “是。” 蒹葭端着托盘走到裴烨面前。 魏沅箬不耐烦地催促道: “能别说废话了吗?赶紧签了吧。” 裴烨的眼底难掩震惊,他本想用裴昭来拿捏魏沅箬,可没想到他在魏沅箬眼中看不到半分对儿子的留恋,一心只要和离。 他咬着牙关,不死心地问道: “你真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 魏沅箬冷眼看向裴昭。 裴昭紧蹙着眉,眼神中透着防备和忐忑,生怕魏沅箬会坚决带他走一般。 却见魏沅箬浑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道: “辱骂殴打生母,不仁不孝的畜生,我要来干什么?” 裴昭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似乎不能接受魏沅箬竟然真的不要他。 他的眼神中有气愤,也有失落。 在他看来,即使他不要魏氏这个生母,魏氏也不能不要他。 “裴烨,废话就别多说了,和离书签了,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眼看着魏沅箬铁了心要和离,裴烨面上挂不住。 可想到自己欠的那笔银子钱,终究还是拿起笔,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终于和离了,魏沅箬长舒了一口气。 裴烨签完字,将笔狠狠地往地上一扔,目光狠厉地看着魏沅箬,冷哼道: “本侯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和离的商户女,除了侯府之外,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魏沅箬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签了字的和离书,用嘴轻轻吹干后揣进怀中,转身就走,对裴烨的话丝毫不做搭理。 第52章 便宜谁都不能便宜侯府 裴烨见状,不死心地在她身后喊道: “魏沅箬,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留在侯府你还是尊贵的侯夫人,一旦离开侯府,你只是一个和离的商户女,谁还愿意理你。” 魏沅箬依然头也不回。 “魏沅箬,你想清楚,一旦离开侯府,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以后你就是想求着我,我也不会让你回来。” 魏沅箬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气急败坏,双目猩红的裴烨,笑了一下,道: “没人要那就不嫁,总归我有钱有铺子,没了男人也不会少块肉,倒是你们这一家子,就守着你这落魄的侯府喝西北风吧。” 丢下这话,在裴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魏沅箬扬长而去。 回到梧桐苑,魏沅箬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为了成为和离后的“完美受害者”,她费了太多的心思和精力,总算是拿到和离书了。 就算之后还有对她不利的流言,但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大小姐,您真的打算替姓裴的还印子钱啊?” 蒹葭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简直厌恶极了裴家人,对于裴烨,她连喊一声侯爷都觉得膈应。 魏沅箬笑了一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 “痛打落水狗可以,但不能把狗逼急了,一旦急了,他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别人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让裴烨光了脚,我们只会更麻烦。”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通过裴烨找出上辈子害死她全家的幕后主使,可不能就这么让他玩完。 而裴烨有皇帝在背后撑腰,即使现在皇帝对裴烨不满,但对他也不过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 蒹葭闻言,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也就没纠结这个问题。 所幸亏的也就一点小钱而已。 没错,雷三虎借给裴烨的印子钱,实际上是魏沅箬让蒹葭通过雷三虎借给裴烨的。 等的就是半个月后,裴烨还不起高额的利息,只能接受她和离的条件。 裴烨也不敢借太多,就三万两白银,但利息高,魏沅箬知道如今的裴烨根本还不起。 蒹葭跟雷三虎谈的条件就是那高额的利息归雷三虎个人所有。 雷三虎也是替地下钱庄办事,赚的利钱不能全部进他的口袋。 可若是跟魏沅箬合作,他就能拿到一大笔的利息钱,何乐而不为。 而魏沅箬一次又一次地让裴烨被御史弹劾到皇帝面前,就是为了让裴烨有所顾忌。 裴烨已经被降职罚俸,若是再因为借印子钱被弹劾到皇帝面前,纵使皇帝有心保他,他怕是短时间内也别想升官。 像裴烨这样一门心思钻营走仕途要重振安平侯府门楣,因为作风不好影响到他走仕途的路,他怎么能甘心? 所以,他肯定会和离的。 魏沅箬看着两辈子加起来足足生活了十多年的侯府,长叹了口气。 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 仅仅只是想和离,都费了她那么大的力气。 而她还有万贯家财可以驱使可以利用,若是那些身无分文的女子呢? 她们的一辈子,不就被夫家轻易拿捏在手中,关在婚姻的牢笼里寸步难行? 翌日。 魏沅箬一早就让蒹葭等人将她的行李收拾好。 储存在她私库里的嫁妆早在半月前她就命人暗中陆陆续续转移出去不少。 今日带走的也只是剩下的一些。 至于下人,除了她前几日让蒹葭专门挑来的那几个会武的婢女之外,以前的下人她直接把身契还给了他们。 现在他们已经是自由身的良民。 愿意继续留在侯府做事,那就裴烨自己给工钱,互为雇佣关系。 若是不愿意,他们可以收拾行李走人。 她花钱买的,便宜谁都不便宜裴家。 李氏得知魏沅箬正在往外搬嫁妆,被冯妈搀扶着急匆匆赶来。 看着一台一台的嫁妆往外搬,即使没有当初嫁进侯府时的百台,但也足够让李氏急火攻心。 “魏氏,你在干什么!你要把侯府的东西搬去哪里?!” 她尖叫着,嗓子都破了音。 踉跄的步伐冲到摆放着箱子的木板车前,死活不让开。 魏沅箬也不急,“老夫人想必是看错了,这是我的嫁妆,并不是侯府的东西。” 李氏眼神一闪,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些是魏沅箬自己的东西。 但是她这些年早已经享受惯了魏沅箬带给她的奢靡生活,怎么甘心就这么让魏沅箬搬着这些东西走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现在再让她过回从前的日子是万万不能够的。 “我不管!入了我侯府的东西,就是侯府的,你要是敢把这些东西搬走,就从老身的身上碾过去!” 李氏好歹也是大家族出身,魏沅箬想着,她尽管内里无耻透顶,但好歹也是要脸的。 却没想到,她不仅说出这么一番厚颜无耻的话,竟然还真直直地拦在板车前寸步不肯挪。 侯府的大门此时敞开着,魏沅箬早就让蒹葭喊了街上的乡亲们前来围观,看着李氏这般无赖的行为,皆是大开眼界。 “我说那裴侯和裴小公子怎能这般无耻,原是在家有样学样。”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裴侯和裴小公子的无耻总归是比不上这位侯府老夫人的,哈哈哈!!” “真不敢想象,侯夫人生活在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中间,是怎么活下来的,啧啧啧。” “可不是,侯夫人……哦,不,魏娘子如今都跟裴侯和离了,她竟然还想霸占魏娘子的嫁妆,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老夫人,你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这样做就不怕晚节不保啊?” “……” 外面那些围观群众,发声的都是她暗中付过钱的。 就是专门用来“引导舆论”,自然说的话直白又难听,也丝毫不惧会被裴烨追究。 李氏的脸色青白交接,难堪得面色涨红。 “你们闭嘴!” 李氏恼羞成怒,回头对着外头看戏的人群 怒道: “这里是侯府,谁准你们在侯府门前放肆,再不走,老身这就让京兆尹派人把你们抓去坐牢。” 第53章 老夫人是对太祖皇帝不满吗 外头都是些良民,李氏没有那么大的权利随便给人扣罪名,也只能拿京兆尹去吓唬人。 一些平常没进过衙门的普通老百姓自然会被吓到,陆陆续续地散去了一些。 但魏沅箬花钱请的那些都是老油条,有些还是孑然一身的小混子,对于李氏的威胁根本不当回事。 甚至听完李氏这话,还叫嚣起来—— “老夫人,我们只是看不惯你这么欺负人替魏娘子说句公道话罢了,我们也没闯进侯府里面,你凭什么抓我们啊。” “可不是,我们这是在大街上,难不成侯府把这条街买了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啊,侯府连魏娘子的嫁妆都想昧下,哪来的银钱买下这条街啊。” “怎么会没有银子啊,等他们霸占了魏娘子的嫁妆不就有钱了吗?” “……” 被混子们一引导,刚刚还散去的人群又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放肆!” 李氏气得直发抖,魏沅箬不为所动。 见她从怀中取出那张一早让白露去衙门里盖好章的和离书在李氏面前甩了甩,道: “老夫人,这和离书是侯爷亲笔签下的,也是京兆府那边过了明路盖了章的, 和离后嫁妆自行带回,这是国法明文记载的,也是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你这番行径,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稳操胜券的笑意,突然大声道: “难不成,您是对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有异议?” 关于这个铁律,魏沅箬是无比感激太祖皇帝和孝懿仁皇后的。 太祖皇帝跟孝懿仁皇后相识于微末,讨过饭也做过苦力。 从一贫如洗食不果腹,到相互扶持登上高位,太祖皇帝对孝懿仁皇后始终如一。 凡大齐女子,和离后嫁妆如数归还,休弃之女如非十恶不赦的罪状,嫁妆同样如数带回。 这是孝懿仁皇后对天下女子的恩典,也是太祖皇帝对孝懿仁皇后的恩典。 甚至,太祖皇帝为不给孝懿仁皇后招惹麻烦,亲自颁下的这条铁律。 因而,纵使男方家庭心有不满,也只会对太祖皇帝,而非孝懿仁皇后。 李氏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魏沅箬连太祖皇帝都搬出来了,她敢挡着不让魏沅箬带回嫁妆,这不是明摆着是对抗太祖皇帝定下的律法。 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接下魏沅箬这话。 “你少在这信口雌黄。” 李氏大声嚷道,“这些东西,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李氏想着当初魏沅箬嫁进侯府时不曾签下的嫁妆名录,料想只要她一口咬定那是侯府的东西,魏沅箬便拿不出证据来。 可还未等她得意太久,魏沅箬又将一份单子递到李氏面前,笑道: “这张是我嫁入裴家时,我跟侯爷一同去衙门签下的嫁妆名录,还有京兆尹大人签下的公证书,老夫人要看看吗?” 这还得归功于裴烨那自卑又自傲的性格。 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的侯府一贫如洗,魏沅箬嫁到侯府就是拿嫁妆给安平侯府堵窟窿的。 虽然魏沅箬没有主动提出让他签了嫁妆名录,但他为了证明自己不贪图她的嫁妆,成婚后第二天,便带着她亲自去了京兆府衙门,找京兆尹亲自做的见证。 裴烨知道魏沅箬会心甘情愿为他出钱重振侯府,这嫁妆名录不过就是一张废纸。 签了只会证明他品行高洁,不贪图发妻的嫁妆,在那个时候,他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逼着他和离。 李氏听到魏沅箬这话,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过去。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魏沅箬,道: “你胡说! 烨儿……烨儿从未跟老身提过这事。” 魏沅箬不在意地笑了笑—— “老夫人不相信可以等侯爷回来问他,现在还是别耽误我搬东西了。” 说着,魏沅箬使了个眼色,就有两名婢女打扮的人上前,直接架着李氏,将她“搬”到一旁。 “魏氏,你敢!我是你婆母,你敢这样对我,老身这就是京兆尹告你。” 说着,她在婢女手上奋力挣扎,“把老身放开。” 两个婢女果真松了手,李氏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在地。 发髻散乱,模样狼狈,引得侯府外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李氏面沉如水,在冯妈的搀扶下站起,“走,扶老身去京兆尹告状!” “不必了!”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侯府门口传来,只见一位穿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同裴烨一起出现在侯府门口。 李氏认得他,此人便是京兆尹许崇。 再看许崇跟裴烨一同出现,自然地就把许崇归为自己这一方。 “许大人,你来得正好。” 她快步来到许崇跟前,因许崇的出现,李氏整个人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许大人,这个魏氏一直不安分,闹着要与我儿和离,如今我儿如她所愿签了和离书,她竟胆大包天还想带走侯府的东西,还请许大人明察秋毫,治魏氏之罪。” 李氏始终不相信自己儿子会蠢到去找京兆尹做见证人签嫁妆名录,自然也就认定魏沅箬手上的嫁妆名录是假的。 裴烨在一旁眸色阴沉,他意味不明地看了魏沅箬一眼后,走到李氏身边,低声道: “算了,母亲,让魏氏赶紧离开吧。” 李氏哪里肯就这么放过魏沅箬,听儿子这么说,只满脸心疼道: “儿啊,母亲知道你斗不过魏氏这个毒妇,可母亲不忍心看着你一心一意爱她,还要被她这样算计啊。” 李氏说着,还伤心地抹起眼泪来,看样子,连自己都被自己给骗到了。 “现在,许大人在,许大人最是公正,你怕魏氏干什么,一切由许大人做主就是了。” 李氏用眼神示意裴烨,却见裴烨始终沉着一张脸,李氏越说,裴烨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母亲,够了,让魏氏走吧。” 李氏见儿子油盐不进,有些气急败坏,当即就要开骂,却听许崇开口道: “既然老夫人让本官做主,那本官就听一听。” 第54章 这些嫁妆不能让她搬走 “既然老夫人让本官做主,那本官就听一听。” 说着,许崇看向魏沅箬,“魏氏,你没意见吧?” “禀大人,民妇没意见,一切都由大人做主。不过……” 魏沅箬刻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朝门外围观着的人群看去,道: “大人您也看到了,老夫人对我颇有不满,即使大人判得公正,保不齐事后老夫人还有话说,要是传出对大人不好的言论,总归是因为我们侯府的私事连累了大人。” “魏沅箬!” 裴烨突然厉声喝道:“你何必说这种小人之心的话,难不成我们还能污蔑府尹大人吗?” 魏沅箬静静地看着裴烨,又看了一眼理直气壮耍无赖的裴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裴烨俨然读懂了魏沅箬的眼神,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最清楚。 即使他表面上不愿意承认,心里却是很明白的。 魏沅箬懒得理会裴烨,而是继续对许崇道: “大人,民妇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让外面的这些乡亲们一同作证,有这么多人在,谁也不能抹黑大人您的声誉,您说是不是?” 魏沅箬这话,明摆着就是暗示李氏不是个好相与的无赖。 公开办理嫁妆归属问题,对许崇来说,并没有什么顾虑。 再者,吩咐他过来的那位,已经叮嘱过,今日务必得让魏氏安然离开侯府。 许崇垂眸沉吟了半秒,便点头道: “魏娘子言之有理,那本官便直接在此办理这些财务的归属问题,还请各位乡亲们在此做个见证。” 许崇话音落下,裴烨跟李氏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倒是外面围观的群众听府尹大人都发话了,自然对作证之事是喜闻乐见的。 这段日子,他们听多了这安平侯府内里的污糟之事,出于侠义之心,他们都会站在这里。 “府尹大人放心,我们都在这里作证,府尹大人尽管安心办案。“ “对,我们都可在此作证,这些嫁妆是谁的就是谁的,有府尹大人在,府尹大人公正无私,一定会秉公办案, 谁也不能霸占了别人的东西。” “……” 围观人群十分热情,有出于看戏之心的,也有出于维护她一个弱女子的道义的,侯府外的人越来越多。 裴烨的脸色黑到谷底。 这些人嘴上说等着京兆尹公正审判,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已经认定面前这几箱东西乃魏沅箬所有。 他看着那些东西,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蓦地一顿,视线朝魏沅箬脸上看去。 当初魏沅箬嫁进侯府 ,足有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即使再给侯府填补窟窿,她的嫁妆也不能只剩下这么点。 很显然,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魏沅箬就在处理和离之事了。 想到这,他看魏沅箬的眼神有气愤也有失落。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颤声问道: “你我之间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你都不顾了吗?” 见裴烨突然露出这副模样,魏沅箬一愣。 随即,脸色沉了下去,丝毫不给面子,道: “侯爷,就是因为我顾念夫妻之情,才会在你许诺我父亲,一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又出尔反尔另娶他人为平妻时依然允她进门,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魏沅箬故意旧事重提,加深大家的印象。 “教唆我儿贬低我这个亲母,认小妾为母,用我的嫁妆填补侯府的窟窿,却处处瞧不起我商户身份,嫌我低贱,这些我都忍了。” “可你,即使一个月的时间都忍不了,就无媒苟合,珠胎暗结,你把我侯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昨晚甚至还让家丁护院试图绑我好霸占我的嫁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怕是不需要多久,我这条命就没了吧?” 魏沅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地罗列起裴烨的“罪状”。 原意是为了让外面一些不知情的围观群众再加深一些安平侯府无耻的印象,可说到最后,越说越气,再结合上辈子,她现在恨不得当众撕了裴烨。 裴烨自诩斯文清高之人,不曾想过魏沅箬会将这些家丑当着外人的面都说出来,自然也没来得及去阻止她。 听完魏沅箬这一番话,外头围观人群皆是气愤不已。 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将侯府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裴烨气得脸色发白,却无从辩驳,只能毫无底气地低吼道: “魏沅箬,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不就是想要和离吗?和离书本侯已经签了,你还不早早给我离开。” 裴烨不想真的让京兆尹在这里审下去,否则,整个安平侯府里子面子全没了,怕是到时候又会成为京城一桩大笑话。 偏偏,李氏这个猪队友听完魏沅箬这话,还冲上前来,指着她的鼻尖骂道: “老身说得有什么错,商户本就低贱,满身铜臭味,你能嫁进侯府,本就是你高攀,你就该安分守己,好好操持家务,照顾丈夫,教养子女,可你现在干什么?有哪家女子像你这般离经叛道,竟然跟丈夫提和离!” 李氏这话一出,根本不用魏沅箬开口,外面围观的人群都听不下去了。 “既然老夫人觉得商户低贱,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去魏娘子家求娶?难不成你一开始不知道魏娘子家是商户出身吗?“ ”老夫人,做人可不能这样过河拆桥啊,需要人家的钱贴补嫁妆的时候就去求娶,侯府的债还完了就嫌弃人家是商户出身吗?做人可不能这样啊,枉你们还出身勋贵人家,还是读书人呢,简直连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泥腿子都不如。“ ”畜生都干不出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 李氏自有她的一套三观,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有理的。 士农工商,商人本就低贱,她以为自己说出那番话,理就站在了她这边。 可她想错了。 外头那些人可不是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也不是自诩清贵的豪门贵族,肯定不会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第55章 魏沅箬,我真是小看你了 李氏这番话,完完全全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那些人,此刻的怒意也真了不少。 面对他们的质问,李氏被问得半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只是脸色铁青地捂着心口,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 魏沅箬也不接话,只是拿着手绢悄悄抹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见场面有些失控,京兆尹许崇开口了: “好了,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侯爷跟魏氏已经和离,那便把该有的牵扯都处理干净, 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府尹大人都发话了,外头的喧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许崇看向脸色难看的裴烨,道: “侯爷,本官已命人去取当初你跟魏氏签下的嫁妆目录,等会儿只要一一核对,便能清楚这些财务的归属。” 李氏一听许崇这话,不敢置信地看向裴烨—— “烨儿,你真签了?” 裴烨黑着脸,点了点头,目光染了恨意,看着魏沅箬。 魏沅箬却不看他,只是听许崇继续道: “侯爷且放心,本官做事向来公允,只要是侯府的东西,本官绝不会让魏氏带走半点。” 言下之意,若是魏氏的东西,你侯府也留不住半分。 裴烨自然听懂了,脸色变得极差。 这些东西是谁的,裴烨心里很清楚,真要校对的话,难看的只会是他。 于是,裴烨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 “不劳许大人费心了,这些东西,都让魏氏带走吧。” 今日,他的脸面又一次被魏沅箬狠狠扒下来踩了一遍。 他就等着魏氏后悔来求他,这笔账,到时候他会慢慢算。 他始终坚信,魏沅箬一个和离的商户女,离开侯府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谁知,魏沅箬却道: “既然府尹大人在,还是清点清楚比较好,我也不希望以后传出我魏沅箬和离后还贪图夫家财富的丑闻,一旦走出这侯府的门,我一介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还能说明白不成?” 说着,魏沅箬朝许崇盈盈一拜—— “民妇今日有劳府尹大人做主了。” “魏沅箬,你……” “好了,侯爷。” 许崇打断了裴烨。 语气间也带了几分不耐烦,“既然本官在此,魏氏所言不无道理,待本官处理清楚,对你们双方都好。” 说话间,就有一京兆尹的文书拿着一本目录册挤出人群走了进来。 “大人,您要的东西。” 目录册上明确写着《嫁妆名录》,翻开扉页,写着裴烨和魏沅箬的名字,还有裴烨的私章。 即使裴烨想否认都不行。 “侯爷,这是你签字盖章的,你可有异议?” 许崇将名录递到裴烨面前,问道。 裴烨沉着脸,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开始核对了。” 紧接着,许崇便照着嫁妆名录上的名字一一念出。 每念一样,现场便对一下,人群便欢呼了一声,李氏和裴烨的脸色便阴沉两分。 核对完之后,许崇合上目录,对裴烨道: “侯爷,这些财宝都经过本官一一核对,也有在场众多乡亲作证,这些财物皆是魏氏所有,现在,可以让她将这些都带走了。” 这一刻,裴烨还能说什么,只能铁青着脸应下,却还是为自己挽尊道: “家母最近病体有恙,想来是她头脑昏沉之下弄错了,既然许大人核对过了,那便没有错。” 裴烨说得咬牙切齿,抬眼看向魏沅箬—— “这些东西你都带走吧,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也就到这里,沅箬,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之事。” 还在警告她呢。 魏沅箬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大手一挥,“将这些东西都搬出去。” 随后,她朝许崇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大人为民妇做主,民妇感激不尽。” 门外,围观人群也大声喊道: “许大人青天大老爷,许大人威武。” “许大人真是刚正不阿的好官,是我们老百姓的大福气啊。” “我们有许大人这样的父母官,还愁冤情难诉吗?” “……” 当官的哪有不喜欢听老百姓夸奖的,许崇听得眼带笑意。 “乡亲们谬赞了。” 事情已解决,许崇也没有在侯府多待,便动身告辞了。 围观的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裴烨冷着眼看着魏沅箬,冷笑道: ”魏沅箬,你真有本事,连京兆尹都请的动,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还奇怪,往日他跟京兆尹并无交集,为何下朝后,许崇竟主动提出要约他喝茶。 看样子,喝茶是假,跟他回侯府才是真。 魏沅箬:”???“ 什么意思? 京兆尹不是跟他一起来的吗? 这都能扣到她头上。 原本,她看到京兆尹跟裴烨一同回来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担心,怕京兆尹官官相护,替裴烨留下她这几箱东西。 虽然不多,但让她就这么给了裴烨,她也不高兴。 所以才会提出让外头围观的人群作证,就是想给京兆尹施压,让他别太过分。 但整个过程中,她发现京兆尹都是站在她这边,而且早早地就命人去府衙拿那份做过公证的嫁妆名录,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怎么回事? 魏沅箬心中诧异,但面上不显,只是看着裴烨,笑道: “也所幸许大人来了,不然的话,我这几箱东西,可就真被你母子俩昧下了,东西虽然不多,但我就不愿意便宜了你们。”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魏沅箬自然不需要再装出一副委屈怯懦的模样。 说出来的话,也丝毫没有顾及裴烨母子二人的颜面。 可能是知道在魏沅箬这边讨不到好,裴烨这一次没有发怒。 那双从前能轻易让魏沅箬心软的双眼,此刻落寞又神伤的模样看着她。 “沅箬,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的吗?” 听到这话,魏沅箬差点没忍住爆笑出声。 “你说呢?” 她反问裴烨,“别告诉我你昨天让家丁试图绑住我,只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 “或者说,前几日你软禁我不让我出府,真的只是怕我和离,还是怕我和离后,你们一家子再也用不到我的嫁妆补贴了?” 第56章 把侯府的门拆了带走当柴烧 魏沅箬的话,直接戳中了裴烨内心最肮脏的心思。 他眼神闪烁,不自然地避开了魏沅箬的视线。 那种靠着发妻嫁妆重整侯府的自卑感,一直以来他压在心里不愿意正面承认。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尊严,他用打压魏沅箬的方式来贬低她,拿捏她。 魏沅箬不傻,不会看不出裴烨的心思。 只是从前她在意他,所以会小心翼翼地一边补贴侯府,还要费尽心思地去维护他的自尊。 还要千方百计想着怎么补贴他才会让他没那么大的压力。 现在回想起来,魏沅箬都觉得上辈子的自己贱得慌。 没有再跟裴烨争论下去的意义,魏沅箬命人继续搬运嫁妆。 “作孽啊!作孽啊!我们裴家怎么会娶这样的毒妇啊。” 眼看着那一台又一台的金银珠宝从侯府大门搬出去,李氏心痛得心头直滴血。 可她现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将魏沅箬的嫁妆拦下。 除了嘴上骂几句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魏沅箬!” 眼见着魏沅箬走得坚决,连头都不回,裴烨心里慌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喊住了她。 魏沅箬回头,便见裴烨红着眼,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回头,我就当那份和离书作废,侯夫人的位子依然是你的, 如果你现在踏出这扇门,你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以后你再后悔来求我让你回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说完,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魏沅箬,眼神中有紧张,有希冀。 可说出来的话,依然高高在上,仿佛是在施舍给魏沅箬最后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魏沅箬淡淡一笑,“多谢侯爷,这么难得的机会,还是留给别的妹妹吧。” 说完,她抬起脚,跨出了侯府高高的门槛。 刚走了两步后,又突然停了下来。 裴烨难看的脸色,在看到魏沅箬停下脚步回头的时候不自觉地缓和了几分,甚至悄然松了口气—— “你现在反悔……” “刚刚对了一下嫁妆,才想起来,侯府这金贵难买的两扇红木大门也是我花钱添置的,我这就让人拆了带走。拿回去当柴烧也挺不错。” 裴烨脸上刚刚添上的那抹喜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面上却强撑着笑意,道:“沅箬,做事别那么过分。” “我只是要回我自己的,怎么就过分了?” 魏沅箬挑眉反问,“我要是真过分的话,侯爷今天怕是……要被要债的堵门了。” 话音落下,裴烨的脸色骤然煞白。 想起昨日和离书签下后,魏沅箬让蒹葭送过去给他的三万两银票,那种被人逼着被施舍的难堪盈满他的心口,让他的脸,骤然涨得通红。 他一向自诩清贵之流,从不沾染黄白之物,瞧不上那种为了银钱利益蝇营狗苟的勾当。 可现在,他却因为那些黄白之物被魏沅箬轻易拿捏。 裴烨心中又羞又恼,难堪至极,却还是不忘放下狠话—— “魏沅箬,你最好永远别后悔!” 这种几次三番毫无作用的威胁听得魏沅箬耳朵都起茧了。 魏沅箬没有再给裴烨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不远处,裴昭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出一颗脑袋,偷偷看着她。 见他眼神复杂又迷茫,也有即将被她抛弃的不安。 以及魏沅箬不再像从前那般哄着他的恼怒。 见魏沅箬看过来,他又赶忙将视线移开。 原是等着魏沅箬喊他,可他等了一会儿,却依然听不见魏沅箬的声音,待他回头时,只看到魏沅箬坐上马车的背影。 他心下一慌,眼神中终于流露出几分害怕来。 急匆匆地从树后跑出来,对着魏沅箬的背影吼道: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以后再也不是我娘亲了!” 可魏沅箬没有再回头。 直到看着马车缓缓驶离侯府,裴昭终于大哭了起来。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也意识到自己的娘亲可能真的不会要他了。 这种陌生的迷茫和害怕萦绕在他的心头,但不过一瞬,就被李氏给打断了。 “昭儿,我们不要那个毒妇了,你是我们侯府高贵的世子,等你长大了继承侯府,她会回来求着你收留她的。” 李氏一直给裴昭灌输这种侯府尊贵的思想,裴昭也早就被荼毒了。 因而,心头的害怕也就停留了片刻,就立即烟消云散。 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满脸愤恨道: “我不会再认她的,她以后回来求我,我也不会收留她的。” 这些话,是李氏最喜欢听到。 她笑眯眯地将裴昭揽入怀中,心肝肉地喊着。 只有裴烨此刻没有出声,愣愣地看着那两扇被人卸下来的侯府大门一言不发。 没有了大门的侯府,就像是被掀开了一层厚厚的遮羞布,内里的丑陋被外面的人一览无余。 外头那些不堪入耳的哄笑声,裴烨涨红了脸,转身拂袖离去。 李氏自然也忍受不了被外人指指点点,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去。 哭完后的裴昭,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那里早已经没有了魏沅箬的身影。 这一刻,他的眼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安。 他似乎不明白,魏沅箬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舍得离开侯府,舍得她侯夫人的地位,舍得……不要他。 另一边。 魏沅箬一行人移开侯府后,径直去了街另外一头置办的豪宅里。 早在那日她重生回来时,就早早地让蒹葭偷偷出去将宅子给置办好了。 因她如今不是侯夫人,按照朝廷对房子的规制,她只能按照六品以下官员及平民的规制,宅院的大小和户型自然是 比不上侯府的。 如今,裴烨虽然的官职虽然只是从六品,但他是继承的侯爵,房子的规制自然是按照侯爵的标准来。 尽管如此,这套宅院也足够她和那些下人们住了。 至于里面的装修和摆件,每一样都是极为精致的,远不比侯府差,尤其是现在没了她补贴的那个侯府。 第57章 侯府看上去又落魄了 因为早就做了准备,魏沅箬搬进来之后并不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去再度安置。 “蒹葭。” “奴婢在。” “取一些碎银子,感谢一些起先为我们仗义执言的乡亲们。” “是,奴婢这就去办。” 此时,魏沅箬的宅院外,还围着一群跟过来打算看戏的老百姓。 魏沅箬也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为了仗义执言还是为了看戏,只要这个时候在她家门外的,她都让蒹葭给了赏钱。 蒹葭明白魏沅箬的用意,自然把话说得极好听—— “乡亲们,想必这段日子京中的流言大家也都听说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家小姐也不至于和离,今日小姐能成功离开侯府,少不了各位乡亲们为我家小姐仗义执言。” ‘ “小姐心中极为感激,本想亲自出来感激各位,只是,裴侯和裴少爷把小姐伤得不轻,刚才突觉身子不适,只能吩咐奴婢出来感激各位对小姐的相助。” 蒹葭说着,一排排的丫鬟端着托盘走出来,上面堆着一堆红色的钱袋子。 “小姐说,一点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各位乡亲们喝茶。” 侯府的事,早就成了整个京中的笑话,今日魏沅箬和离,尽管她是受害者,可对一些思想不开窍的人来说,和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因而,今天,有仗义执言的,但看好戏的还是居多。 所以,魏沅箬搬着这么多嫁妆离开侯府,自然也有很多人跟过来看戏。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来看戏竟然还有钱拿。 光看那个钱袋子也知道里头说的“茶水钱”可不少。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 有些原本看戏的,拿了钱后心里也有了几分愧色,自然,原本看戏的心思也变得真诚起来。 “天,一两银,魏娘子给的真多。” “魏娘子对我们都这么大方,对侯府肯定更大方。” “你们都忘了吗?当初魏娘子都乐意花五万两黄金替侯爷娶妻呢,要不是那裴侯太不要脸,也不至于让魏娘子这般心寒。” “少了魏娘子这位财神爷,那安平侯的肠子迟早得悔青咯。” “……” 在大齐,一两银子能供普通老百姓一月的开支还有剩余,他们收到后,自然高兴不已。 不消半天,魏沅箬散钱出去请乡亲们喝茶的消息便席卷了整个京城。 大家口口相传,得到消息的百姓们都来了。 粗略算一下,魏沅箬大概花出去了几百两白银。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安平侯府府中。 裴烨躲在书房半天才肯出来,随即就听到几个下人在花园里聊天。 “你不知道,我们府里负责采买的下人也都跑夫人门口领赏钱去了,夫人不愧是出身巨富之家,这出手就是大方,光是这茶水费就一个人一两银子。我们好几个人都领了。“ “也不知道咱侯爷怎么想的,这么一位财神爷在府里,他不想着好好供着,还逼着人家和离了,我倒是要看看那位尚书家的小姐嫁进来的嫁妆能跟夫人比吗?” “你要改个称呼了,那是魏娘子了,可不是夫人了。” “对对对……” 裴烨听着,原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惨不忍睹。 “你们躲在这干什么?不去干活在这躲懒,信不信本侯将你们立刻发卖出去!” 裴烨突然怒吼出声,将那几个围着聊天的下人给吓了一跳。 “侯……侯爷。” 裴烨铁青着脸看着几人,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大声骂道: “活都干好了吗?地上这么多落叶还不扫?现在快到午膳时间了,饭做好了吗?就在这嚼舌根?!” 裴烨刚出来的时候,确实是把他们给吓到了。 到底是当奴才当惯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等裴烨把话说完之后,就立即有人反应过来了。 其中一负责洒扫的家丁走了出来,对裴烨道: “侯爷,侯夫人在离开之前已经把卖身契还给我们了,我们现在是自由身,不是侯府的下人。 侯爷若是还想我们干活,请先把上个月的月钱给我们结了吧,我们也不想继续留在侯府干活了,领了月钱我们就离开。” 侯府大部分的下人都是魏沅箬进侯府以后买进来的,卖身契自然也都在魏沅箬手上。 她走了,她花钱买进来的下人自然不会便宜了裴烨。 裴烨听到这话,当即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吼出声来—— “她把卖身契都还给你们了?!!” “是的,侯爷。” 另一人道,“我们当初就是侯夫人买进来,侯夫人有权利决定我们的去留,现在,我们都是良民,不是侯府的奴才。” 紧跟着,又有几个人出来,“侯爷,快把我们的月钱结了吧,我们得赶紧去别的地方找工呢。” 裴烨被气得大喘着粗气m腮帮子咬得鼓鼓的,眼中满是暴怒的神色。 “魏沅箬,你……真是好的很。” 这几日,他已经丢尽了颜面,自然不想再传出拖延下人工钱的丑事,于是,便立刻喊来账房,将那些想要离开的下人都结了工钱。 侯府账上原本就剩得不多的银子,一下子又少了三成。 领了工钱的下人们大部分都从侯府离开,只剩下一些卖身契握在李氏手中的下人们。 一时间,整个安平侯府都变得冷清了下来。 少了魏沅箬陪嫁的精致昂贵的摆件,侯府又一次变得破落了。 再配上这入冬后树木凋零,显得整个侯府更加萧条了。 和离后,一连两日,魏沅箬都待在家中没有出门,名曰“疗伤”。 “大小姐,奴婢已经拜访了王管家了,王管家跟奴婢说,等他禀明王爷之后,会再来告知我们。” 蒹葭从门外回来,见魏沅箬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吃糕点,笑着上前道。 “好。” 魏沅箬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一盘做工精美的糕点,“快吃点,刚出炉。” “谢谢大小姐。” 蒹葭也不客气,拿起来吃了一口后,又道: “大小姐,您在府中都待了两日了,要不去外面走走?” 第58章 你是妾,是不能扶正的妾 魏沅箬慢条斯理地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吃完,拿了手帕将碎末擦干净后,道: “也好,月底了,去铺子里巡视一下。” 出门前,魏沅箬命白露给她化了一个病妆。 白露手艺好,随意倒腾两下,那妆容就跟真的病了几天似的。 脸色隐隐有些泛白,神色憔悴,再配上一件朴素的月白色襦裙和同色系披风。 整一个弱柳扶风的小白莲。 走在街上的时候,有人认出了她,眼底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魏娘子都憔悴了,那安平侯真不是东西。” “可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权贵,尽不干人事。” “……” 就这样,魏沅箬在街上走了一圈,裴烨一家子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骂。 琳琅轩。 “大小姐,您来了。” 琳琅轩的掌柜见魏沅箬进来,立即迎上前来。 “大小姐,今日店内进来一批新的翡翠料子,我让师傅打了几只祖母绿的镯子,已经送来了,您要过目一下吗?” “行,我看看。” “您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趁着这间隙,魏沅箬走到展示柜前,拿起一条红玉做的抹额放在掌心观看。 这块红玉属于新料,但玉质细腻,通体水润,虽然在琳琅轩这样的店里算不上极品,但也是上好的东西。 刚准备放下,一只雪白圆润的手伸了过来,从她手中将那条抹额拿了过去。 “这抹额不错。” 熟悉的声音,让魏沅箬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到来人的脸时,魏沅箬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 “原来是魏姐姐。” 李静姝像是才认出魏沅箬一般,娇柔的嗓音里夹着一丝淡淡的挑衅。 魏沅箬微微一笑,“李小姐。” 李静姝看着魏沅箬的脸,即使带着一丝憔悴,可丝毫掩盖不住那张绝世的容颜。 甚至,这样的憔悴带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心疼和怜惜的破碎感。 对于魏沅箬这张脸,她心里一直藏着一股不愿意承认的嫉妒,还有一种不愿意正视的危机感。 尽管现在裴烨已经跟魏沅箬和离,但她依然不敢放下对魏沅箬的戒心。 “姐姐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李静姝轻笑道。 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还没隆起的腹部—— “这件事确实是妹妹对不住你,但妹妹跟裴郎是真心相爱的,还希望姐姐不要怪妹妹。” 她故意说出这番话,试图激怒魏沅箬。 最好是看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那就更好了。 她最讨厌看到魏沅箬这张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脸。 魏沅箬却并没有生气,相反,她对她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纠正李小姐,之前你喊我姐姐,我以为你是上赶着给裴烨做妾,这声姐姐我就受了,可现在,我都跟裴烨和离了,你还喊我姐姐,我就明白了。”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在李静姝疑惑又防备的眼神中,继续道: “原来李小姐一直都不知道,其实你比我大两岁吗?你的这声姐姐,我受之有愧呢。” 魏沅箬这话一落下,李静姝的脸色就变了。 魏沅箬如今二十岁,李静姝比她大两岁,在这个十五岁及笄就议亲的年纪,属实是老姑娘了。 从前,她跟裴烨青梅竹马,两家默许了裴烨跟李静姝的婚事。 后来,侯府没落,李家开始装傻,绝口不提跟裴家的婚事。 加上两家并没有交换庚帖,裴家即使想赖上李家都找不到理由。 再加上李静姝当时一心想要嫁给摄政王萧胤,眼里哪里能看得到裴烨。 偏偏,萧胤从来不曾提过娶妻之事。 前几年,皇帝没亲政,李家便以为萧胤会在等皇帝亲政之后再提娶妻之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直拖着不给李静姝相看。 一年一年过去,一直拖到年岁大了。 跟尚书府门当户对且年岁差不多的儿郎都议亲了,剩下的不是丧偶就是门第低于李家,李静姝就更加看不上了。 等到裴烨重振侯府,考上了探花,皇帝有意栽培裴烨,李家便又动了心思。 也正因如此,才会明知道裴烨有妻室的情况下,并不自知两人私下来往。 李静姝也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成摄政王妃,再拖下去只会更加不好找人家,裴烨自然是她如今能看到的最好的。 只可惜,裴烨已经娶了妻。 她只能步步为营,暗中谋划,甚至不惜坏了名声也要珠胎暗结,无非就是想要取代魏沅箬成为侯夫人。 凭她跟裴烨年少时的交情, 再加上她温柔小意地体贴,以及尚书府的助力。 果然,裴烨对她上了心,答应娶她为平妻。 当然,平妻只是第一步。 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侯夫人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若不是后来…… 现在,听到魏沅箬特意指出她的年纪,李静姝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她目光阴沉地瞪了魏沅箬一会儿,随即又笑了起来,道: “那又如何,即使我年纪比你大,裴郎还是为了把侯夫人的位子留给我而跟你和离了。你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以后也得喊我做娘,魏沅箬,你拿什么跟我比?” 李静姝洋洋得意,试图再次激怒魏沅箬,却已然忘了一个事实。 她的话一说完,魏沅箬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李静姝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没什么。” 魏沅箬用手绢压了压翘起的嘴角,目光落在李静姝的小腹上,道: “都说一孕傻三年,没想到李小姐这都还没显怀就容易忘事儿了? 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你是妾啊,是不能扶正的妾啊,侯夫人的位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魏沅箬话音落下,李静姝的脸色又是一变。 对上魏沅箬幸灾乐祸的眼神,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地交替着。 她的眼神,仿若一条淬了毒液的蛇,想要咬魏沅箬一口。 “那又怎么样,烨哥哥还是要我不要你,魏沅箬,不管你表现得多洒脱,你还是比不过我,烨哥哥这辈子都只是我的。” 大概是终于找到了能赢过魏沅箬的点,李静姝又得意起来。 第59章 摄政王怎么来了 “对对对,你的烨哥哥这么好,你赶紧抓紧了,千万不要放出去祸害别人。” 魏沅箬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你……” 见魏沅箬这般不在意的模样,李静姝有些不甘心。 她看着魏沅箬,冷哼了一声,道: “魏沅箬,你就装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得很。你一个被夫家赶出去的女人,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魏沅箬懒得搭理她。 正好钱掌柜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了几个通体碧绿的祖母绿翡翠镯。 “大小姐,您请过目。” 钱掌柜将托盘放到魏沅箬面前,却直接忽视了一旁的李静姝。 见自己被忽视,李静姝心下顿感不满。 这琳琅轩的掌柜是眼瞎吗? 她堂堂尚书千金在这他不接待,却上赶着去讨好魏沅箬这个被和离的下堂妇,简直有眼无珠! 魏沅箬却没管李静姝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从托盘里取出一只绿的不带半点瑕疵的镯子。 无论是种水,颜色还是做工都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刚要往手上戴,却见李静姝突然伸手过来要抢。 魏沅箬立即反应过来, 手往边上一躲,李静姝抢了个空。 “李小姐这是?” 魏沅箬看着李静姝眼底的不甘,明知故问道。 李静姝却不理她,而是看向钱掌柜,颐指气使道: “这镯子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钱掌柜眼睛一亮,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魏沅箬。 “这是我先看上的,李小姐这是抢东西抢上瘾了,现在连一只镯子都不放过?” 魏沅箬故作愤怒,而这正中李静姝的下怀。 “好东西谁都喜欢,你又没买下来,怎么算抢呢?” 李静姝不以为然地一笑,继而看向钱掌柜。 “快把这镯子给本小姐包起来。” 钱掌柜刚要应下,就听魏沅箬道:“我出双倍价。” 钱掌柜:“???” 大小姐这是? 尽管钱掌柜自己的东家因为安平侯不做人被和离了,却并不认识安平侯府那个不知廉耻的外室就是面前这趾高气扬的女子。 琳琅轩是开门做生意的,这一开门就接这么大一单子,有钱不赚是傻子,大小姐怎么还抬价了? 李静姝这阵子因为魏沅箬挨了不少骂,贵女圈里的人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却渐渐跟她少了来往。 那些未出阁的女子生怕跟她待久了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再加上,因为魏沅箬在国公府那一闹,裴烨被御史台弹劾到了皇帝跟前,生生地让她成了侯府的妾室,与侯夫人的位子无缘。 这些她不会怪裴烨,也不怪弹劾他们的御史,更不敢去怪皇帝,自然,这些怨气全部怪到了魏沅箬头上。 现在,见魏沅箬要花双倍价钱去抢,光是争那一口气,她都要从魏沅箬的手上把这镯子抢到手。 “魏沅箬,你以为就你有钱?” 李静姝冷笑了一声,眼神傲慢地看向钱掌柜,“我出三倍价。” 钱掌柜眼珠子亮得犹如夜明珠,让整个琳琅轩的大堂更加亮堂了。 李静姝说完,目光挑衅地看向魏沅箬。 见魏沅箬眼含怒意,终于被她”激怒”了,可她并没有再喊价。 原价基础上的三倍…… 嗯,大赚了一笔。 再往上喊就超出李静姝能承担的价格了,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李静姝见魏沅箬“落败”,眼中的得意更是溢出了眼眶。 “魏沅箬,你争不过我的,男人你抢不过,就是这镯子,你也抢不过。” 说完,她冷哼了一声,对此时高兴得满脸堆笑的钱掌柜道: “还不把镯子包起来。” “是,是,姑娘稍等。” 钱掌柜赶忙回到柜台前,取了一个外形精美的红木盒子,刚要将镯子包好放进去,又听李静姝道: “慢着。” 钱掌柜心脏一突,可别是这大户要反悔了呦。 光是这么一想,钱掌柜就心痛得心头滴血。 见李静姝取来那只镯子,“不用包了,我直接戴手上。” 说着,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套。 许氏因为怀了孕的缘故,李静姝丰腴了不少。 一开始为了跟魏沅箬争镯子,她没有去注意圈口的大小,这会儿镯子刚套上手,她便愣住了。 镯子卡在手掌上不论如何都进不去,她脸色顿时就变了。 又见魏沅箬这个时候朝她看过来,视线落在镯子上,一脸的虎视眈眈的模样。 似乎只要她反悔,她就要将镯子抢回去。 李静姝自然不肯,僵持了几秒后,见钱掌柜很是上道地上前: “许是这冬日气候太干,小人这就让人给姑娘取手霜来。” 手霜取来了,钱掌柜又喊来店中专门服务女客的女使前来。 在女使的帮助下,那镯子终于成功地戴到了李静姝的手腕上。 不得不说,这翡翠镯子着实诱人。 刚一戴上,就衬得李静姝的手腕又白又美。 以至于直接让人忽视了她戴手镯时手背被硌出的那一片通红之色。 “姑娘的手真漂亮,戴上这镯子就更美了。” 女使夸赞道,听得李静姝满脸喜色。 再看魏沅箬一直待在店中不走,又洋洋得意地上前。 “我说了,不论是镯子还是男人,你都抢不过我的,你看上的镯子是我的,你爱的男人也是我的。” “噗嗤。” 李静姝的声音刚落,就听到琳琅轩门口,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魏沅箬抬眼看去,眼底蓦地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萧胤怎么来了? 今日的他,穿了一件跟她身上的颜色一样的月白色锦袍。 坐在轮椅上,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却依然盖不住他天潢贵胄的气质。 同他一起的,并不是王管家,而是另一位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 魏沅箬认得这青年,正是镇国公的嫡长孙,世子霍昶之子,霍书言。 李静姝自然也认得此二人。 当她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萧胤时,她还是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眼神亮亮地看着萧胤。 下一秒,快步走到萧胤跟前,找了一个自觉足以惹人怜爱的姿态,向萧胤行礼道: “姝儿见过王爷,见过霍公子。” 第60章 第一次见有人捡破烂捡这么开心 姝儿…… 魏沅箬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这个动作虽然不明显,却被萧胤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唇角抿了抿,压住了上翘的弧度。 到底是自己暗恋的男人,尽管李静姝如今是裴烨的人了,可那双落在萧胤脸上的目光依然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缱绻。 “咳咳。” 霍书言轻咳了两声,面带微笑地对萧胤道: “尚书府出来的姑娘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李静姝听霍书言那说话的语气,以为是在夸她。 尤其是在注意到萧胤微微弯起的嘴角,更是喜不自胜,心跳都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刚要开口,又听霍书言道: ”本少爷第一次见有人捡破烂捡这么开心的。” 霍书言的话让李静姝嘴角刚刚漾开的笑容骤然一滞,她下意识地朝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看去。 那通体的绿色衬得她的手腕白皙漂亮,不管怎么看都跟“破烂”搭不上边。 可霍书言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他说是破烂,自然不会有错。 当即,她面露怒色,转头看向钱掌柜,刚要发火,又想起萧胤在这,又收敛怒容。 她来到钱掌柜面前,面露委屈道: “掌柜的,我也算是琳琅轩的老主顾了,一直相信你们店里的宝石品质,没想到你竟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卖这么一只破烂给我?你……你太过分了。” 说着,她掩面拭泪,我见犹怜。 要不是知道李静姝是什么样的人,连魏沅箬都忍不住要上去给李静姝一个安慰的拥抱。 钱掌柜惊呆了,猛地拍一下大腿,指天发誓道: “天地良心,我们琳琅轩在京中也开了五年之久,这京中大户都是我们琳琅轩的老主顾,我们怎么能卖假货砸自己的招牌,这位姑娘可不能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啊。” 这个时候,店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一些打扮贵气的夫人小姐们,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李静姝。 都是贵女圈的人,自然有不少人认出她了。 “是啊,李小姐,我们可都是琳琅轩的老主顾,可从未听说谁在琳琅轩买到假货的,你手上这只镯子,不论成色还是做工皆是上上之品,怎么可能是假货?” 其中一位夫人道。 李静姝看了那位夫人一眼,委屈地看向霍书言,道: “可刚才霍公子说我捡了破烂,难不成霍公子还会看错不成?” 李静姝这话,既解释了自己不是在无理取闹,又不动声色地讨好了霍书言。 也是这个时候,进店的人才注意到霍书言身后那一言不发的男人。 刚才注意力只顾着李静姝了,却没注意到这尊大佛竟然也在。 正待上前行礼,却被萧胤的眼神给阻止了。 众人只能讪讪地站在一旁。 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卖珠宝玉石的地方会跟这位杀神大佛同处一室,浑身上下都显得十分不自在。 霍书言把玩着手上的长箫,长箫在他手上犹如原本就长在他手上一般,使起来游刃有余。 而这个动作让霍书言此人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同时又有些玩世不恭。 他笑着摇头否认道:“本公子可没说这只镯子是破烂,李姑娘怕是理解错了。” 李静姝一愣,下意识地就要问,“那您刚才……” 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难堪极了。 她显然是想起来了当时她对魏沅箬说的话,她抢了魏沅箬想要的镯子,也抢了魏沅箬爱的男人…… 霍书言说他口中的破烂不是镯子,那不就是指…… 她在魏沅箬面前因为抢到裴烨的洋洋得意,却因为霍书言一句“破烂”而碎得彻彻底底。 她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胜了魏沅箬而引以为傲,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的这个行为,只是一个笑话。 她想起刚才萧胤嘴角无意间勾起的那抹笑,脸色更是煞白一片。 她没想到连一向不爱八卦不苟言笑的摄政王都在笑话她。 这对李静姝来说,无疑是更大的打击。 毕竟,这个男人是她暗恋多年,甚至不惜蹉跎了自己多年的男人啊。 感受到周围那么多双看戏的目光,李静姝只觉得两颊发烫,难堪得恨不得找块地钻进去。 没有料到萧胤会来,魏沅箬也不想再在李静姝身上浪费时间,便对钱掌柜暗暗使了个眼色。 钱掌柜会意,立即上前,笑眯眯地对李静姝道: “李小姐,既然现在证实这枚镯子并非假货,您也已经戴上了,不如现在就把账结了吧?” 李静姝脸色多次变换后,才装作没听懂霍书言话里的意思,转而对钱掌柜道: “你急什么,是担心本小姐会赖账不成?” 李静姝对丫鬟使了个眼色,问钱掌柜道: “这镯子多少钱?” “一千两银。” 钱掌柜微微弯着腰,神色谄媚。 李静姝脸色微变,显然,这个价格超出了她的预期,但好在是她能承受的范围,便让丫鬟给了钱。 钱掌柜看着托盘里的放着的银票,面露难色,“这……” “又怎么了?” “李小姐忘了,您刚才可是三倍价从我手上抢下这个镯子的,一千两只是原价而已。” 魏沅箬笑着上前,提醒道。 李静姝脸色骤变,禁不住提高了音量,怒而看向钱掌柜,“三千两?你们店这是抢钱吗?“ 有魏沅箬在,钱掌柜倒也不虚,语气虽然谦卑,但内里强硬—— “琳琅轩在这京中开铺子数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李小姐既然说是我们的老主顾,想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说着,他看向李静姝早早戴在手上的祖母绿玉镯,道: “这镯子就在这里,价值和品质都是有目共睹的,相信大家都明白这一千两的价格并没有宰人。” 李静姝被钱掌柜怼得脸色煞白,指着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想来这个价格李小姐觉得贵,那不如给我,我刚才说出双倍价依然算数。” 魏沅箬见缝插针地开口道。 李静姝闻言自然不肯。 第61章 什么?摄政王要娶妻了? 手镯都已经戴在手上了,她要是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下来给魏沅箬,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又输给了魏沅箬吗? 如今这般处境,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愿意在魏沅箬面前低头认输的。 魏沅箬也是料准了她这个心思,只要自己稍微说点话激一下她,她就会乖乖买单。 “本小姐看中的东西,哪有退回的道理,三千就三千。” 她面露痛色,却还是咬牙对丫鬟道:“翠儿,给钱。” “是,大小姐。” 给了钱,李静姝虽然肉痛,却还是洋洋得意地看向魏沅箬。 魏沅箬点头含笑,“谢谢李小姐慷慨。” 李静姝还没明白过来魏沅箬这话的意思,就听魏沅箬道:“钱掌柜。” “东家,您有何吩咐?” “今日我高兴,凡进店消费的贵客们,所有珍品一律半价。” 在场的人一听,眼睛瞬间一亮。 要知道,这些年,琳琅轩卖的宝石品质好,但价格高,且一直都是一口价从不打折。 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人意料地半价出售,看样子,这侯夫人……哦,不,魏娘子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 也对,刚从李静姝那里坑了几千呢。 于是,进店的人以及守在门口观望的人皆蜂拥而入,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被抢光了。 唯独李静姝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目光阴狠地盯着魏沅箬,“东家?”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琳琅轩是你的?” 魏沅箬但笑不语,显然默认了。 “魏沅箬,你坑我钱?” 她尖叫出声,“一千两银子的镯子,你卖我三千两,你分明就是在骗我!” 李静姝气急,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魏沅箬坑了几千两银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相比之下,魏沅箬却始终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笑道: “镯子是你自己要抢的,三倍价也是你自己开口出的,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强迫你什么,怎么就叫骗呢。” “可……可这家店是你的,你故意跟我抬价,想让我出高价!” 李静姝一开始没什么底气,可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无比有道理,当即便理直气壮起来。 魏沅箬笑得漫不经心—— “我是店主,这镯子我自己也喜欢,我出双倍买下我自己店里的镯子,是哪条律法不允许我出钱买自己店里的东西吗?” 面对魏沅箬的反问,李静姝被噎住了。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反驳, 魏沅箬又道: “我出双倍价要买下,就是不愿意出售,我见你愿意出三倍,想来是真喜欢,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非君子,但也想成人之美,你要,就让你了,你怎么现在还反过来说我骗你钱呢?真是好没道理。” “你……你……” 李静姝气得涨红了脸,可“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目光怨毒地瞪着魏沅箬,气得连连喘气。 “罢了。” 魏沅箬又叹了口气—— “你如今有孕在身,万万不能气坏身子,既然你觉得被骗了,那便把镯子留下吧,钱掌柜,把三千两银子退还给李小姐。” 魏沅箬这话说出来,一心一意为李静姝着想的模样,可听在李静姝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她觉得魏沅箬是拐弯抹角地讽刺她买不起。 “我不需要你烂好心!” 魏沅箬眉头轻蹙,“李小姐,别闹了,小心动了胎气,裴侯追究起来,小店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魏沅箬一再提起李静姝怀孕,现在又将裴烨拉出来,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又将二人未婚先孕,珠胎暗结的丑事拉出来凌迟了一遍。 李静姝察觉到周围那些双指指点点的嘲笑目光,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人群中,甚至想起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也不知道那李尚书是怎么教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的,无媒苟合出来的野种,不好好在家藏着掖着,还大摇大摆到街上招摇,现在又大张旗鼓跑到原配店里闹事,换成我女儿,早把她的腿给打断了。” “说起疼女儿这事儿,还得是咱兵书尚书大人。” “……” 听着周围那毫无顾忌的议论声,李静姝脸色瞬间煞白,涨红着脸,恨不得立即逃离。 她想反驳,想骂那些嚼舌根的, 可抬眼望去,进店的贵人们,没几个是她能骂的,只能红着眼,泪眼朦胧,将那股委屈给忍下了。 她不敢骂这些人,却敢把怒火尽数泼在魏沅箬头上。 她如今离了安平侯,再有钱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低贱商户。 对付她,她有的是机会。 魏沅箬,你给我等着。 她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却被两声带着低喘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咳咳……” 萧胤轻掩着唇,发出低低的咳嗽声,嘴角却无意识地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目光仿佛凝聚了一层暖光,散落在魏沅箬的身上。 “看来本王今日来得正是时候。” 魏沅箬这才猛地想起萧胤还在这,刚刚只顾着应付李静姝,差点把这位大佛给忘了。 她看向萧胤,脸上立即堆起笑意,来到萧胤面前,行了个礼,才道: “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光临,是民女招待不周了。” 萧胤不语,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笑道: “本王要给未来的王妃挑几样礼物,魏娘子眼光独到,不如……亲自为本王挑一挑?” 魏沅箬表情微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萧胤,正好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萧胤这话说起来,有点像是在……调戏她。 殊不知,萧胤口中那一句“未来王妃”把进店的贵人们都惊了一大跳。 一个个都面露惊讶地看向萧胤,显然是被他这句话给惊到了。 未来王妃? 什么意思? 摄政王这是准备娶妻了? 没听说呀。 皇上亲政都一年多了,几次提出要给摄政王赐婚,摄政王不都拒绝了吗? 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未来王妃来了? 大家的兴致都被萧胤口中神秘的“未来王妃”给挑起来了。 第62章 本王来给未来王妃挑礼物 竟然连半价的珠宝玉石都忘记了挑,一个个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想暗暗打听那位摄政王妃到底是谁,好早点去抱大腿。 萧胤见魏沅箬愣怔,低笑了一声,问道: “怎么?魏娘子可是有为难之处?” 魏沅箬回神,讪讪一笑,道: “不知……王爷需要哪些?民妇让掌柜取来让王爷您过目?” 萧胤微微抬了抬手,道: “不必麻烦,本王相信魏娘子的眼光,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价钱不是问题。” “这……” 莫名的,魏沅箬有些心虚起来。 尤其是那句“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一副土大款的口气,听得她耳根发热。 此时的店内,除了那些震惊于萧胤要娶妻的贵妇人们之外,更不敢置信的,就属李静姝了。 她等了那么多年,拒绝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人家相看,就是为了等他娶妻,她也想争一把。 可等到她放弃了,绝望了,放下矜持和尊严去讨好裴烨的时候,他又打算娶妻了? 王爷他……他怎么能这样戏耍于她? 他知不知道她等了他多少年,又蹉跎了多少年的青春? 魏沅箬正要说话,就见李静姝眼睛红红地看着萧胤,眼底布满了哀伤和愤懑。 仿佛萧胤是那个辜负过她的绝世渣男。 要是看裴烨看到李静姝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萧胤,不知道肺会不会给气炸掉。 魏沅箬无心去关心李静姝的心情,更怕李静姝突然发疯惹怒了萧胤,连累了她的铺子。 毕竟,一个婚前珠胎暗结都敢厚着脸皮在外招摇的女人,她实在是不敢想李静姝会再做出什么奇葩之事。 这个世上有两种人最可怕,一种蠢,一种坏。 而李静姝这两样都沾了,又蠢又坏。 压下心头的思绪,她走到萧胤跟前,道: “王爷,本店还有许多珍品在二楼,劳烦王爷您移驾上楼看看?” 见萧胤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道:“好。” 看着萧胤随着魏沅箬上了楼,李静姝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魏沅箬,眼底的妒意几乎要溢出来。 二楼,装修精致华贵的雅间。 ”王爷请用茶。” “多谢……夫人。” 萧胤苍白的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一声“夫人”温柔缱绻,听得她眉心一跳,却又故作沉静。 倒是一旁的某个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萧胤闻声看去,霍书言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掩饰尴尬一般地摸了摸鼻尖,道: “哥,我想起有点事要办,你先在这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跟着,他又对魏沅箬微微作揖,道: “魏娘子,我哥就劳烦你先照顾一下了。” “霍公子客气了。” 魏沅箬赶忙还礼。 看着霍书言离去的背影,魏沅箬眉头一挑。 哥? 霍书言跟萧胤关系这么好? 都喊上哥了? 据他所知,现在的镇国公和先帝一起跟随太祖皇帝和老镇国公打天下。 镇国公跟先帝年岁相同又称兄道弟,萧胤年纪虽小,但作为太祖皇帝最小的儿子,辈分在这。 算起来,萧胤都是霍书言爷爷辈的人物了,怎的还叫上哥了? 不怕他爷爷镇国公听到了揍他?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有些偏,魏沅箬忍不住想笑。 一想到霍书言喊25岁的萧胤为阿公,魏沅箬的唇角禁不住抽了一下。 “在想什么?” 思绪被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 魏沅箬回过神来时,见萧胤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想到自己的恶趣味突然被抓包,魏沅箬不由得心虚了一下。 “没什么,王爷,您请用茶。” 魏沅箬快速转移了萧胤的注意力。 所幸,萧胤只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追问,只是端起茶饶有兴致地品了品,而后又放下。 此时,钱掌柜已经命人将店里所有的珍品都端进来,在雅间内排成一排任由萧胤挑选。 待所有人退下之后,萧胤看向魏沅箬,眼角噙着笑意,道: “夫人可有喜欢的?” “呃……” 听“夫人”两个字从萧胤口中喊出来,魏沅箬听着总觉得别扭得紧,便忍不住纠正道: “王爷,我如今已与裴烨和离,早就不是什么侯夫人了,您还是别再喊我夫人了。” 萧胤闻言,愣怔了半秒,随后,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从善如流道: “那本王该喊你什么?沅箬?箬箬,还是……王妃?” 魏沅箬:“……” 她……这是又被摄政王调戏了? 这真的是她上辈子见的那个不苟言笑,号称冷面杀神的活阎王吗? 她嘴角抽了抽,“王爷您……还挺幽默的。” 萧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要本王三媒六聘迎娶你吗?这些称呼有何不对?” 魏沅箬:“……” 倒也……没什么不对,就是听着太过亲密了一些。 她知道,像这些权贵人家,对妻子的称呼可没这么亲密,大多如李氏那般,喊她“魏氏”。 裴烨倒是会喊她名字,但那一声声“沅箬”,也不过就是虚情假意罢了。 而她虽然跟萧胤谈好条件,让他娶她当王妃,可在称呼方面她从未多想。 她以为萧胤顶多就是同其他权贵一样喊她“魏氏”,礼貌一些的,喊她一声魏娘子而已。 谁能想到,他会在这称呼上较上真了。 她没在这个点上跟萧胤进行进一步的讨论,本就是各取所需,各为己利的合作而已,这些小细节不需要较真。 “王爷您同其他人一样,喊我魏娘子即可。”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轻笑从萧胤嘴里传出。 他今日挺能笑,看样子心情是挺不错的。 魏沅箬在心中如是下结论道。 “本王天潢贵胄,当朝皇叔,怎么能跟别人一样?” 魏沅箬:”……“ 她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萧胤,总觉得这人有些古怪,太不像萧胤了。 谁家正经王爷会对一个女娘的称呼这么上纲上线的,连身份都摆上了。 “魏娘子……魏娘子……” 萧胤嘴里重复低喃着这个称呼。 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认真,随后,又摇了摇头,道: “这个称呼……不太妥帖。不如……” 他又看向魏沅箬,眼神中涌动着异样的光,看得魏沅箬一脸懵。 第63章 怀疑自己被萧胤调戏了 不如什么? 正疑惑着,萧胤对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 魏沅箬听话地走近了几分。 “俯下身来。” 萧胤道。 魏沅箬听话地弯下腰,离他又近了几分。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萧胤的嘴唇覆在她耳边。 男人温热的气息,瞬间环绕在她的耳畔,吓得她的身子本能地发出一阵颤栗,下意识地要躲开。 可萧胤却快她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指冰凉如铁,冷意透过腕上的肌肤席卷她全身,让她又是禁不住一颤。 耳边,传来萧胤戏谑的笑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挑逗和暧昧的气音,道: “若是把魏字去掉就合适了,你觉得呢?” 把魏字去掉? 把魏字去掉……魏字去掉……字去掉……去掉……掉…… 魏娘子?娘……娘子? 魏沅箬瞪大了双眼。 甚至忘了萧胤的唇还停留在她耳边。 她惊得猛然一回头,唇瓣沿着萧胤的薄唇摩擦而过…… 轰的一下,魏沅箬觉得自己脑子仿佛炸了一般。 看着萧胤那张似真非真,似远若近的俊脸,大脑一片空白,连反应都忘了。 “叫娘子,独一无二的称呼,更适合独一无二的本王,你觉得呢?” 萧胤压着笑意的声音终于将魏沅箬从愕然中拉回了神。 这一下,魏沅箬确定,自己被萧胤调戏了。 萧胤此人,可没有在外人跟前表现得那般冷漠和正经。 不过,她紧张什么? 都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像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一般害羞做什么? 当初还不是她自己主动找上萧胤要嫁他的,现在反倒扭捏起来就说不过去了。 本来她前几天让蒹葭去找王管家就是要提嫁娶之事,现在萧胤既然主动提起,她自然是要赶紧抓住机会的,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镇定下来,只是那烧得绯红的耳根此刻尚未褪去余热,她看向萧胤,问道: “王爷说的对,娘子这个称呼确实独一独二,那不知道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迎娶我?这没名没分的,就要这么独一无二的称呼,传出去不太好听,王爷您说是吧?” 她压下心头始终不能压下去的狂跳的心脏,直视着萧胤含着笑意的眸子不敢回避。 生怕自己一回避就露了怯,失了谈条件的底气。 萧胤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片刻后,几声沉闷的低笑从他的胸腔发出,渐渐的,笑声越来越大,听得魏沅箬一脸莫名。 “咳咳……咳咳……” 大概是笑得太用力,萧胤随即又咳嗽起来。 咳得有些厉害,倒是让他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此刻也红润了许多。 “王爷,您别笑了,小心体内的毒素跑得更快了。” 魏沅箬无奈地提醒道,刚才的那点暧昧的涟漪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踪。 她上前抓过萧胤的手,指尖在萧胤手背上的某几个穴位用力按下。 很快,萧胤的咳嗽便慢慢止住,呼吸也逐渐匀称起来。 萧胤抬眼看向魏沅箬,眼底不禁生出些许微不可察的讶异来。 随随便便按了按他的手背,就能帮他止住咳嗽,这小女子当真是不简单。 从一开始她提出能解她身上的毒,能治好他的双腿,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 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也不过就是存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 可她刚才这一手,却让他原本那点隐秘的心思,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王爷,你好点了吗?” 魏沅箬的声音,打断了萧胤的思绪。 他回神,见魏沅箬还抓着他的手不放,眸光微转,又添了几分捉弄她的心思。 他反手握住魏沅箬的手,中毒后长期冰凉的手心,此刻因为抓着魏沅箬的手而感受到长久的暖意。 “娘子的手,真暖。” “魏娘子。” 魏沅箬一脸正色地纠正道。 哪怕此刻被萧胤握着手,她也一脸坦荡,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尽管此刻,她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眼神也不自觉地回避着萧胤的目光。 “好,好,好,魏娘子。” 萧胤无奈改口,这三声“好”字,竟带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来。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萧胤的手中抽出,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着的珍品玉石,道: “王爷,您来看看,可有中意的?” 萧胤推着轮椅上前,只看了一眼,便道: “刚才本王在楼下便说过了,是给未来王妃挑的。” 他抬眸看向魏沅箬,薄唇微勾,道: “你就是本王未来的王妃,你来挑。” ”其实……也不用。” 魏沅箬拒绝。 她只是要一个摄政王妃的身份而已,再收萧胤的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为何?” 萧胤看向魏沅箬,脸上的笑意已经敛下。 他似乎是猜到了魏沅箬心里在想什么,原本带笑的眉宇间,添了几分无端的冷色。 魏沅箬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却不明白为什么。 “王爷,这些礼物都太贵重了,当初就说好了,您给我王妃的身份,我给您治病解毒,您无需再额外送我东西。” 她都想好了,当初要求萧胤三媒六聘娶她,那些聘礼她到时候都是要还给萧胤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得太多往往下场都不会好。 她要跟萧胤合作,更加不能让萧胤认为她这人贪心不足,既要又要。 因而,萧胤送的礼,她不能要。 可她的话刚说完,却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骤降。 那种上辈子久违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发现……萧胤似乎更生气了。 怎么回事? 她都不贪他的东西,他怎地还生气的? 魏沅箬一脸莫名,可心知在这种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能惹这位爷不高兴,便赶忙又道: “王爷,您放心,我真不贪您的东西,等我跟您成亲后,您下的聘礼,我也会一并还你的。” 她把自己的打算也跟萧胤说了,萧胤的脸色,更沉了。 魏沅箬:“……” 果然还是上辈子那个活阎王,她就说,这人性格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上一刻对你笑嘻嘻,下一刻变成大疯批。 第64章 渣男前夫找上门 “要不……我再分点嫁妆给你?” 魏沅箬小声道,却越说越心虚。 萧胤不说话,脸上的笑早就消失不见了。 只那扑面而来的威压感越来越重,重得魏沅箬抬不起头来。 她不说话了。 越说越错,多说多错,不说总没错。 半晌, 听萧胤冷哼了一声,“怎么不说了?” 魏沅箬:“……” 她掀了掀眼皮,小心地觑了萧胤一眼,像是豁出去一般,问道: “王爷,您生气啦?” 虽然她不知道萧胤为什么生气,但肯定是生气了。 这种时候得长嘴,话得说明白了,要是不明不白地把萧胤气走了,万一他不成亲了怎么办? 只见萧胤睨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 “本王为何生气?魏娘子这么大方,什么都不图,还要分嫁妆给本王,本王高兴都来不及,能生什么气?” 魏沅箬:“……” 就……就听着阴阳怪气的。 魏沅箬实在是猜不透萧胤的心思,这活阎王的心思就跟罩了金钟罩似的,难猜极了。 原以为不说话总没错,现在发现不说话也错,她能怎么办? 魏沅箬有些苦恼,站在一旁不吭声。 萧胤看着她,自知自己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有再为难她,便道: “罢了,本就是为你挑的聘礼,你若不喜,便算了。” 魏沅箬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再拒绝就有些装模作样了。 不好拂了萧胤的好意,便用力点了点头,赶紧道: “要的,要的。” 萧胤的唇角弯了一下,即使弧度不太明显,魏沅箬却发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早说呀,既然作为聘礼,那名义上的过场还是得走一走的,大不了到时候嫁进王府后,把聘礼充入公中就行。 魏沅箬走到那一整排的宝石前。 有红得滴血的血玉抹额, 有嵌着白月光翡翠的腰封,祖母绿耳坠,圆润耀眼的东珠镶嵌而成的华胜等等。 即使是自己店中的宝物,魏沅箬依然看得眼花缭乱。 就……每一样都想要。 魏沅箬心里这样想着,到底没好意思当着萧胤的面说出口。 她挑了一条嵌着血玉的抹额,对萧胤道: “王爷,就这条抹额吧,您看这血玉,红如血,衬得人都白皙了不少。” “你喜欢就好。” 萧胤语气淡淡地开口。 “喜欢的,喜欢的。” 魏沅箬赶忙道,“王爷您是贵客,这抹额,我让钱掌柜给您打个折扣。” “不是已经半价了吗?” 萧胤问道。 “您是天潢贵胄,当朝皇叔,折扣也当独一无二,怎能旁人一样?” 魏沅箬拿他之前的话逗他,萧胤一愣,随即便朗笑出声。 “随你,总归你嫁进王府后,王府的中馈也交给你,这钱多钱少也都是你的。” 萧胤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倒是把魏沅箬给吓了一大跳。 这都还没成亲呢,他都想好把中馈交给他了? 这……都说这人心思深沉,可这……会不会太实诚了一些。 她自诩自己家财万贯,可那是摄政王府啊,那财富跟她的比起来,绝对不遑多让,就这么轻轻松松交给她管? 魏沅箬突然觉得,什么老奸巨猾,什么心机深沉,根本不适合萧胤。 这家伙,单纯得很,一点都不怕她把他家给偷了。 萧胤没有在店内多待,只留下一句“这些本王都要了”后,在魏沅箬错愕的眼神中,提出告辞。 此时,霍书言也已经回来了,看到魏沅箬推着萧胤的轮椅从专用的通道下来,赶忙迎了上去。 “麻烦魏娘子了。” “霍公子客气了。” 霍书言推着萧胤离开店内,刚出门,见萧胤回头看向魏沅箬,道:“等本王的消息。” 他没有明说,魏沅箬却明白了。 这是等着他上门提亲来了。 了了一桩心事,魏沅箬松了口气,回到店内,便看到钱掌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大小姐,您可真是咱们店内的财神爷啊,您今日一来,就接了摄政王府这么一个大单子,我们二楼的那些珍品,没想到王爷全给买了,啧啧啧……” 钱掌柜一边笑一边感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这好命,能嫁给权势滔天还这般疼爱妻子的摄政王。” 魏沅箬:“……” 是你家刚和离没多久的“好命”东家。 爱妻不爱妻不知道,总之,你家“好命”的东家也有守寡的可能。 “欸,也不对,我看王爷他,不良于行,又病弱的样子,听说是中了剧毒,随时会……” 说到这,钱掌柜停顿了一下,像是怕说坏话被人抓到一般,赶紧压低了声音,道: “这姑娘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也怪可怜的。” 这么一想,王爷买这么多东西给那姑娘也没啥,当做补偿了。 魏沅箬嘴角抽了抽,小声地接了一句,“万一王爷娶了那姑娘就不会死了呢?” 钱掌柜:“啊?难不成那姑娘嫁过去是给王爷冲喜的?” 魏沅箬:“……” 冲喜…… 嗯,算是吧。 魏沅箬不知道萧胤什么时候来提亲,但有了他那句话,她就安心下来等着了。 只是她没想到和离后,她还会遇见裴昭。 他的身旁还跟着恨不得跟她永远断绝母子关系的裴昭。 这日,她去了名下的慈幼院巡查,并送一些过冬的棉衣鞋袜过去。 因为东西太多,她闲着没事,也便帮着那些人一起将东西搬进去。 可刚搬完一趟出来,就撞见裴烨父子俩站在慈幼院的门口,两人皆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晦气。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继续从板车上往下搬东西。 刚转身,裴烨已经拦在她面前,拧着眉,面露不满地看着她。 “好狗不挡道,侯爷这是要当恶狗了?” 魏沅箬语气不善道。 面对魏沅箬这冷漠的态度,裴烨有些不适地蹙起了眉,道: “都和离这么久了,还没消气?” 魏沅箬:“……” 这人怕不是有病? 她费了那么大的劲跟他和离,他到现在竟然还以为她是在跟他闹脾气? 魏沅箬懒得搭理他,继续搬着东西往里走。 可裴烨依然死死地拦在她跟前,不肯让路。 第65章 吃软饭吃上瘾了是吧? 见他捏了捏眉心,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沅箬,我当日答应和离,是想让你好好冷静一段时间,等你消了气我再接你回来,并不是真的打算跟你和离。” 魏沅箬被裴烨这无耻的话给惊呆了。 她抬眼看着裴烨,对上他故作深情的目光,笑了一下,道: “难道你不是怕不和离就无法从我手中拿到钱去还印子钱吗?” 她直接戳穿了裴烨的心思。 裴烨有些懊恼地蹙起眉,刚要反驳,就见魏沅箬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我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你……” 裴烨脸色一沉,刚要发火,却又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了下来。 他看着魏沅箬搬东西的动作,蹙眉道: “你看看你,离了侯府后成什么样子?没了侯夫人这个身份,你就沦落到干这个了?” 魏沅箬:“???” 这人脑子被狗吃了吧? 她和离后搬走了这么多的嫁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会对她用“沦落”这两个字? 魏沅箬连半个字都懒得跟他讲,可偏偏裴烨却是不依不饶,道: “沅箬,你乖乖跟我回去吧,侯夫人的位子还是你的,昭儿也很想你,他心里,你才是他的母亲。” “……” 见魏沅箬不搭理,裴烨自顾自地说着: “我知道你当初气我要娶姝儿做平妻,但现在皇上亲自下了旨意,姝儿入了侯府也只能当妾,她抢不了你的位子的,你又担心什么呢?乖,听话,跟我回侯府吧。” 魏沅箬被他的声音扰得不胜其烦,“跟你回侯府干什么?喝西北风吗?” 裴烨脸色微变。 魏沅箬继续道:“就你那三瓜两枣,养得起谁?李静姝进门的宴席钱够吗?侯府的大门装上了吗?你就喊我回去?你不会是喊我回去继续贴补你那落魄的侯府吧?” 魏沅箬字字诛心,听得裴烨的脸色沉了又沉。 很显然,魏沅箬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到了他的痛处。 心思被戳穿,他看着魏沅箬,眼神中的不满更浓,沉声道: “沅箬,本侯是念在跟你夫妻一场的份上才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 “谢了,你的机会还是给别人吧,我也好奇哪个冤大头会像我当初那样一个劲地贴补你们。” 魏沅箬冷冷一笑,眉眼间尽是嘲讽之色,继续戳裴烨的肺管子,道: “裴烨,你吃软饭吃上瘾了是吧?听说你还被皇上罚俸一年呢,不想着好好经营侯府的营生,非要跑到我这里找不痛快,吃软饭吃到前妻头上来了?” “沅箬,你……” 裴烨被魏沅箬一句又一句的“吃软饭”给气得脸色发青。 见魏沅箬这依然没有回转的余地,他看向裴昭,轻轻推了推他. 裴昭才不情不愿地走到魏沅箬面前,语气生硬道: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不礼貌,也不该说不认你,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以后就认你当我母亲。” 魏沅箬:“……” 她对裴昭直接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被白眼狼认错母亲,我怕迟早会被白眼狼给吃了。” 上辈子,她不就是被这头白眼狼给算计得半条命都没了吗? 再让他认回去,她算是白重生了。 裴昭被魏沅箬这毫不留情的话语给狠狠刺了一下,稚嫩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也有些羞恼。 到底是小孩子,不像裴烨那般沉得住气,被魏沅箬这么一刺便受不了了,对着魏沅箬便嚷嚷道: “我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真的不打算管我了吗?” 大概是这段日子过得属实不太舒心,他委屈地眼睛都红了—— “自从你离开以后,我都吃不到我想吃的菜了,每天吃来吃去吃那几样东西,吃得我都腻了,你忍心看我受苦吗?” 面对裴昭理直气壮的指控,魏沅箬直接无语了。 “裴昭,你是侯府少爷,你姓裴,你吃不了想吃的东西,是因为你爹没用啊,是他不能给你提供好吃的,你受了苦,是因为你爹让你吃苦,你都知道自己在吃苦了,还让我回去,想让我陪你一起吃苦吗?” 裴昭被魏沅箬这话给绕了过去,一时间傻眼了,竟连哭都忘了。 唯独裴烨因为魏沅箬那一句“因为你爹没用”而当即黑了脸。 他再也没忍住,对着魏沅箬怒吼道: “魏沅箬,你闹够了没有?” “实话是难听了点,你们滚了不就听不到了,非要犯贱来我这里找难堪,我不满足你也显得太不礼貌了。” 裴烨没想到过来这么几日,魏沅箬不仅没后悔,就连他带着儿子亲自来找她,她都没想借坡下驴就此跟他回侯府。 反而跟个刺头一般,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利刺,让他下不了台。 “好,很好。魏沅箬,我几次三番给你台阶下你不下,等我娶了续弦进门,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扛着一袋子的冬衣径直往慈幼院里头走去。 很快,从里头冲出来一群身形消瘦的孩子,抱着魏沅箬的双腿,争先恐后地喊她娘亲。 这些都是魏沅箬开办的慈幼院收养的孤儿,大多数年纪跟裴昭相仿,甚至有些比裴昭还要小一些。 给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不能说褴褛,但到底跟裴昭身上寸寸昂贵的锦衣相差甚远。 可这些孩子却满脸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魏沅箬的眼神带着难掩的孺慕。 “娘亲,花花今日新学会了一首诗,花花背给娘亲听。” 一个大概只有三岁的小姑娘抓着魏沅箬的手,奶声奶气地开口道。 魏沅箬蹲下身来,眼神透着温柔和慈爱,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 “花花这么棒啊,那你背给娘亲听听。” 紧跟着,便听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背出了一首完整的《悯农》。 魏沅箬听完,脸上笑意更深,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小姑娘一番。 裴昭并未离去,只是站在慈幼院的门口,双眼凶狠又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第66章 不准小乞丐抢我娘亲 他看着自己从前对他那般温柔又慈爱的娘亲此刻温柔地抚摸着另外一个孩子的头,温声夸赞别的孩子。 这是裴昭不允许的,也不愿意接受的。 他的娘亲,只能宠他,爱他,怎么可以让那些小乞丐喊她娘亲! 裴昭的眼睛越来越红。 眼神中那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戾气也越发浓烈,垂放在身侧的小拳头用力攥紧。 “娘亲,夫子说,这首诗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不要浪费粮食,粮食是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浪费一粒米饭都是可耻的。” “嗯,花花说得很对,说明花花很认真听夫子讲课了。” “那当然啦,花花还有学……啊!” 小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道突然冲过来的身影狠狠撞倒。 冬日的天气干燥又冰冷。 花花摔倒的时候,细嫩的小手被地面摩擦出了一道血痕,痛得她没忍住大哭起来。 “谁是你娘亲?你这个低贱的小乞丐,不准你喊我的娘亲,你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此刻的裴昭如同一只发狂的小兽,红着眼,凶狠地对着花花吼道。 魏沅箬赶忙上前将花花抱起,拿出手绢擦去她伤口上的尘土,轻哄了她一番后,转而看向盛怒的裴昭。 她沉着脸,眼神中再也没有裴昭从前熟悉的慈爱和温柔,只冰冷地盯着他,眼神中逐渐染上怒意将裴昭吓得噤了声。 “裴昭,道歉!” 魏沅箬厉声呵斥道,吓得裴昭身子一抖。 下一秒,他的眼睛更红了,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对着魏沅箬吼道: “我才是你儿子,你对别的小孩这么好,对我这么凶,是她抢走了我娘亲,我凭什么要道歉!” 他哭得越发大声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那双凶狠的眼底,隐藏着小小的期待,似乎还在等着魏沅箬将他抱在怀里哄他。 可魏沅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着脸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 “裴昭,你早就不是我儿子了。” 早在上一辈子,她就没有再认这个白眼狼当儿子。 裴昭大哭的动作一顿,脸色逐渐变白,却还是不甘心地瞪着魏沅箬。 “现在,马上道歉!” 魏沅箬厉声道。 裴昭不服,眼底更添了些许倔强,低吼道: “你现在不认我这个儿子,等你老了,谁养你?” 大概是李氏给裴昭灌输的“养老”观念已经在裴昭的心中根深蒂固,他认定自己是魏沅箬唯一的儿子,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养老来吓唬她。 魏沅箬听完,到底还是被裴昭这理直气壮的威胁给气到了。 此时的她,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她被关在别院时,裴昭跟着裴烨来看她时的模样。 那眼神,冰冷又嫌弃,不像是在看他的母亲,更像是在看一个卑贱的蝼蚁。 只有在李静姝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才会出现讨好和孺慕。 甚至在李静姝提出单独跟她说话的时候,他还拿拳头警告她,生怕她伤害了他心爱的姝姨。 此刻,他却站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半分愧疚,还敢拿养老来威胁她? 魏沅箬原不想再搭理这对父子,可终究还是气狠了。 她将花花交给院里的女工,一言不发地看着裴昭。 大概是魏沅箬但沉默让裴昭以为她真的被他这句话给吓到了,裴昭的眼神中溢出了几分洋洋得意。 “你今日这般对我,等你老了,我……” 啪—— 一记巴掌甩在了裴昭的脸上。 许是上辈子的记忆在此刻面对裴昭时变得尤为深刻,魏沅箬这一巴掌力道不轻,直接把裴昭的脸给打得肿了起来。 “你这种没人性的小畜生,现在我有手有脚你都对我没有半点尊重和孝敬,我还指望我老了你能养我?” 魏沅箬冷哼了一声,“就怕我老了走不动了,你把我扔在偏僻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裴昭被魏沅箬这一巴掌打懵了。 好半晌,才捂着脸大哭出声,“你又打我!你还是不是我娘啊?” “我不是!你娘是李静姝。” 一直立在一旁没有动作的裴烨这会儿却动了。 他快步来到魏沅箬跟前,眼神中带着习惯性的指责,道: “你又何必如此?昭儿才几岁,你非要跟他斤斤计较?” 魏沅箬闻言,笑了。 “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刚才死掉了呢,让这个小畜生在这里撒泼打滚也不管。” 说她斤斤计较?是啊,她就是要斤斤计较。 上辈子,就是因为她不斤斤计较,才会被这不孝的畜生父子俩害得家破人亡。 裴烨被魏沅箬嘲讽的眼神刺得心虚,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刚才站在那里不走,也不阻止裴昭大闹,为的就是想要魏沅箬为了裴昭心软,再回心转意回到侯府。 可他没想到,魏沅箬真的做到这么心狠,不但不管儿子,还为了一个野孩子动手打他。 裴烨心中有气,可也知道魏沅箬这铁了心的样子,不能跟她来硬的,只好继续软下语气,劝说道: “我都跟你说过几次了,姝儿即使进府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昭儿童言无忌,只是因为喜欢姝儿才会说要认她做娘,可你才是他血脉相连的母亲,这一点不论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 说到最后,裴烨也变得越发有底气,“你都闹到和离了,还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这种话,裴烨已经说了不下十次了,他不腻,她都听腻了。 “你们到底滚不滚?” 她不耐烦地开口,不想再跟这对父子俩多说半个字。 裴烨见魏沅箬依然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气了。 他拉起裴昭的手,道: “昭儿,我们走,她既然不愿意认你这个儿子,等你姝姨进门后,你正式拜她做母亲。” 裴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朝魏沅箬脸上瞥去。 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失落和气愤的模样,然而,魏沅箬听了,却扑哧一声,笑了。 玩味的笑意,爬满她的眼角,她看向裴烨身旁的裴昭,道: “你爹怪疼你的,让你认小妾作母,好好的嫡子很快就要变庶子咯。” 第67章 我不要当小妾的儿子 “你爹怪疼你的,让你认小妾作母,好好的嫡子很快就要变庶子咯。” 那满眼的幸灾乐祸,哪里有半点当母亲的影子,更像是一个在一旁看笑话的看客。 裴昭的脸色蓦地一白。 他虽然年纪小,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他知道小妾是什么,庶子是什么。 让他认小妾当母亲是万万不能的,他怎么可能去当庶子。 裴烨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开口让裴昭认李静姝做母亲,也只是在试探魏沅箬,却没想到魏沅箬的反应这个平静。 裴昭脸色煞白,抬着泛红的双眼看向裴烨,颤声问道: “爹爹,静姝姨姨是小妾吗?你要让孩儿当小妾的儿子吗?” “昭儿,爹其实……” 裴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裴昭“哇”地一声大哭出声。 “我不要当庶子,我才不要认小妾当母亲。” 他冲到魏沅箬跟前,大概是真的害怕了,他紧紧地抱住魏沅箬的大腿不放。 “娘亲,我错了,我不要当庶子,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给小妾当儿子。呜~~” 魏沅箬的眉头不耐烦地皱了一下。 眼神中的厌恶之色,直白地刺痛了裴烨和裴昭。 还不等二人有所反应,魏沅箬已经不耐烦地将裴昭从自己的身旁拎开。 垂眸冷眼看着裴昭,道: “裴昭,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裴昭的哭声一顿,稚嫩的脸上出现一瞬的迷茫和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都认错了,娘亲还是对他这般冷漠,不像从前那样轻易原谅他,再温声哄他。 这样的迷茫当中,还掺杂着些许害怕和慌乱,他似乎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娘亲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哭都忘了。 魏沅箬没再理会他,视线不耐地投向裴烨,眼神更是冷漠: “裴烨,带着你儿子赶紧滚,再不滚,我就让人撵你们了。” 裴烨以为时隔这么多天,魏沅箬的气已经消了。 而他带着儿子纡尊降贵来找她,明显是服软了,给她一个台阶下,只要她踩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可没想到,魏沅箬的气性这么大,几次三番让他没脸。 他铁青着脸,怒瞪着魏沅箬,咬牙道: “好,很好!魏沅箬,我倒是要看看,除了我裴烨,还有谁会娶你!” 魏沅箬没搭理他。 裴烨站在原地依然不走,似乎是不甘心,又大声道: “你看看你,你再有钱又如何,没了侯夫人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让人瞧不起的商户,你满身的铜臭味,在这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贵人,谁愿意同你交际。” 他越说越强势,眼中的得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从前,大家都是看在侯府,看在你侯夫人的身份才同你交往,没了侯府,整个京城的贵人大门,我看你能不能跨进去。” 魏沅箬:“……” 真羡慕裴烨有这样的自信,这种话说出来,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完了就赶紧滚。” 她不耐烦地蹙眉赶人,气得裴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着魏沅箬,愣是待着不走。 “这是……怎么了?” 一道好听的声音突然响起,魏沅箬跟裴烨一并转头朝门口望去。 见到来人,裴烨脸色微变,立即收起脸上的怒意,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见过王爷。” 魏沅箬也是面露讶色,目光落在萧胤的脸上,眼神疑惑:萧胤怎么会来这里? “免礼。” 萧胤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疏离。 深不可测的墨色瞳眸淡淡扫过裴烨的脸,夹着几许让裴烨不由自主想要回避的锋锐。 “安平侯。” 萧胤开口,声音里透着令人胆颤的凉薄。 “下官在。” “本王听说,你同魏娘子已经和离了?” 裴烨一顿,眼底不禁染上一丝惊讶之色。 惊讶萧胤堂堂摄政王,怎么也会关注起别人家的家务事。 更惊讶萧胤竟会主动问及此事。 “贱内只是在跟下官闹脾气,下官正在劝她回去,让王爷见笑了。” 裴烨说完,却察觉到周身的温度古怪地降了几分。 他说完,半晌却不见萧胤开口,裴烨心中正纳闷,萧胤却突然道: “好事。” 裴烨:“???” 他不明白萧胤口中的“好事”指的是什么,抬眼看向萧胤,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却见萧胤随意地转动着食指上翠绿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 “早听闻魏娘子四处修桥铺路,收留孤寡,乃心怀大义,女中豪杰,这满京城谁不想着求娶魏娘子。” 萧胤的话,让裴烨身子微微僵住,眉头倏然拧起。 对于萧胤这毫不吝啬夸赞魏沅箬的用词,心头有些细微的不满。 萧胤却不管他心情如何,继续道: “若不是当初的侯府困住了她,魏娘子的路,只会更宽广。” “王爷……” 裴烨这一下听出来了,萧胤是因为他刚才对魏沅箬说的那番话,特地为魏沅箬出头。 “所以,本王说,你们和离,是好事。” 说到这,萧胤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对于想求娶魏娘子的人来说,更是好事。” 萧胤这话落下,裴烨更加不高兴了。 他既不喜魏沅箬的强势,又不愿意看到魏沅箬被别的男人觊觎。 哪怕萧胤这话只是恭维,一想到有男人觊觎魏沅箬,他心中的不满便更强烈了。 “王爷您说笑了,下官同贱内这点小矛盾,只是夫妻之间的小吵小闹,至于和离之事,也只是贱内跟下官撒娇耍的小性子而已。” 裴烨在那自说自话,脸上还带着自以为深情宠溺的笑。 自欺欺人的样子,差点连他自己都被骗到的模样,魏沅箬看着,差点没忍住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 他再继续说下去,她成摄政王妃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她没留下继续听他废话,而是转身叫了几个专门负责慈幼院安全的护院,道: “将这个人扔出去。” 第68章 我看你更像个笑话 “将这个人扔出去。” “是。” 裴烨万万没想到魏沅箬真敢这般放肆,还是当着摄政王的面让他丢了面子,当即气急败坏 在护院上来之前,他怒道: “沅箬,适可而止,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私下闹一闹就算了,不要在王爷面前闹了笑话。” 裴烨这话落下,就听到萧胤的嘴边发出一声轻笑。 裴烨见状,赶忙请罪,“内子娇蛮,让王爷见笑了。” 萧胤好看的浓眉微微一扬,“本王倒是觉得,安平侯你更像个笑话。” 裴烨身形一僵。 尽管自己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比不上萧胤,可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还是一府的侯爷,萧胤竟然会这么直白地笑话他。 “王爷……” 裴烨眉头蹙起,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从萧胤出现开始,似乎一直都在维护魏沅箬。 这两人……何时产生交集的? 裴烨的心里,对于萧胤跟魏沅箬之间的关系,生出了几分小小的怀疑。 但下一秒,他又否定了心中的猜测。 萧胤是堂堂摄政王,当今皇叔,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佛。 而魏沅箬只是区区一商户之后,也是靠着他侯夫人的身份才在贵人圈子里说得上话。 她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攀上摄政王,更遑论摄政王竟还替她出头。 “早听说安平侯同李尚书家的千金情投意合,情难自禁,却几次三番来纠缠已经和离的前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侯爷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不像个笑话?” 萧胤语气平缓,每一个字都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十分直白的事实。 然而,裴烨却理解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摄政王是觉得他这般苦苦在前妻面前服软丢了男人的颜面吗? 也是,他今日也确实太惯着魏沅箬了一些,几次三番跟她说软话,给她台阶下。 甚至魏沅箬说出那些难听的话,他还看在两人夫妻关系的面上一再容忍她,哄着她,许她侯夫人之位。 被一个女人几次三番下了面子,确实挺丢男人脸的。 难怪王爷说他像个笑话,可不是个笑话吗? 想到这,裴烨在心里为自己叫屈和不平起来,他确实是太惯着魏沅箬了。 “王爷教训的是,是下官太纵容魏氏了。” 魏沅箬:“……” 萧胤:“……” 裴烨没看出魏沅箬二人脸上的无语,告罪后,裴烨又看向此时正木着一张脸的魏沅箬,道: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说完,看着那一群围在他们父子俩周围的护院,还是不甘不愿地牵着裴昭离开了。 待到那对父子俩走远,萧胤才将视线重新回到魏沅箬脸上,那张一贯生人勿近的俊脸,此刻夹着几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好半晌,从嘴里挤出一句,“真是辛苦你了。” 只一瞬,魏沅箬便读懂了萧胤这句话的意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讪笑着化解尴尬道: “王爷这是笑我眼瞎吗?” 萧胤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淡淡地道: “无妨,以后选对了就行。” 魏沅箬:“……” 她怎么觉得,这位王爷大人比她更适应作为她丈夫这个身份,动不动就要提醒她一下。 尽管当初是她自己主动找上萧胤的,但单独面对萧胤的时候,魏沅箬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在,相比之下,反而萧胤显得适应许多。 “王爷,您怎么会来这里?” 慈幼院安置的地方在城郊,离城中有些远,先不说萧胤贵重的身份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就他那副随时要翘辫子的身子,也不该出现在这,更何况…… 魏沅箬这个时候才发现,萧胤身边并没有跟着人,他,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萧胤抬手抵着唇轻咳了两声,一贯凌厉的双眼,此刻染了几许不自然。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偌大的慈幼院,面色坦荡道: “本王听说这慈幼院是魏娘子所建,既然你我要合作,作为你名义上的丈夫,本王……自是要出一份力。”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刚才他眼神中的不自然只是魏沅箬的错觉。 真的只是出一份力那么简单吗? 魏沅箬不禁心生疑窦。 不怪她多疑,她在裴烨身上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即便她这辈子要跟萧胤合作,也断不可能全副身心信任于他。 这家慈幼院创办的初衷,除了她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和孤儿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给裴烨的仕途铺路。 为官者,为政者,得民心者得天下。 裴烨的官位能升得这么快,慈幼院的功劳不小。 人人都赞裴侯夫妇心怀大义,博爱无疆,敬老扶弱,乃天下人之表率。 钱全是她出的,名全落在了裴烨头上。 上辈子,她为裴烨做这些事,自然是甘之如饴的,所以并没有计较其中的名利。 裴烨知道慈幼院的好处,萧胤这种聪明人,尤其是关乎争高位的聪明人,又怎会不知。 所以,萧胤突然跑过来,说要以她的名义献爱心,她不可能不怀疑他的用心。 萧胤见魏沅箬突然沉默,那双原本含笑的眼底骤然出现的防备和凛冽,让萧胤眸光骤深。 他看出来了,魏沅箬在防着他。 即使她主动提出跟他合作,为他解毒治病,要跟他结为夫妻,但她,在防着他。 她……竟然在防着他。 这一刻的萧胤,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那双凌厉的眸子,固执地看着魏沅箬的脸,一言不发。 搭放在的轮椅扶手上的力道,在不自觉间加重了。 心头,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情绪,似失落,似愤怒。 可下一秒,魏沅箬却又笑了,如往常一般,聪明狡黠又不失良善。 “那沅箬代慈幼院的老人和孩子们多谢王爷慷慨。” 她微微躬身对萧胤行了个大礼,一息之间,已经收起了全部的表情,恢复成那副无害的模样。 萧胤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也跟着淡笑了一声,“无需客气。” 紧跟着,便是一阵沉默。 第69章 你不用防着本王 相顾无言,带着一丝无声的尴尬。 尽管萧胤没有表露任何的情绪,魏沅箬却觉得一股说不清的威压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便矮了几分。 有那么一瞬,魏沅箬怯懦了,甚至对于跟萧胤成婚一事心生退意。 她并不是多聪明的人,上辈子连裴烨都干不过,如果萧胤对她更狠,她能干得过他吗? 会不会到最后,她同样落到一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魏沅箬越想越害怕,她无法面对魏氏满门再因为她而尽数覆灭的下场。 “魏沅箬!” 萧胤陡然开口,因为中毒而虚弱的气息却压不住他嗓音中的凌厉和冷肃。 魏沅箬骤然抬头,眼底那一瞬尚未来得及藏住的惧意狠狠地敲在了萧胤的心上。 “王爷。” 魏沅箬勉强地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放在身前的手绢,在不经意间被她抓成了褶皱。 “你放心,本王对你这小小的慈幼院没有兴趣,你无需防着本王。” 魏沅箬身形顿时僵住。 眼眸猛然抬起朝萧胤看过去,眼底是藏不住的错愕之色。 她没想到萧胤竟然看出了她的心思,甚至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直视着萧胤的目光,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狡辩,可看着萧胤深沉的黑眸,狡辩的话,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这个慈幼院开办的初衷,是为了裴烨吧?” 萧胤问道。 魏沅箬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只听萧胤冷哼了一声,沉声道: “本王不是裴烨那个废物,需要靠一个女人来为本王铺路,区区一家慈幼院而已,魏沅箬,你太小瞧本王了。” 萧胤沉冷的嗓音里,夹着一丝薄怒。 “你若真要跟本王合作,那就下定决心相信本王的诚意,你若是一直防备本王,不如别合作了。” 萧胤的话,对魏沅箬来说,犹如当头棒喝,让她从原本的踟蹰和迷茫中蓦然清醒过来。 是啊,她当初找上萧胤,不就是为了对付裴烨吗? 她又在纠结犹豫什么? 不想报仇了? 眼睁睁地看着裴烨这辈子依然走上权臣之路吗? 如果她去做一个鹌鹑,真的能避开上辈子被灭满门的下场吗? 裴烨会放过她吗? 萧胤见魏沅箬沉默,又加了一句—— “魏沅箬,本王不跟你谈感情,你不用担心本王会像裴烨那样,你我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利益牵扯的关系,比谈感情更牢固,你不用担心太多。” 萧胤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魏沅箬觉得自己再纠结下去就显得太扭捏了。 萧胤说的对,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 只要她不跟萧胤谈感情,只要把不去强求萧胤的爱,再一心一意助他上位,等成功的那一天再功成身退。 下属都有从龙之功,萧胤不至于卸磨杀驴,对她一个小女子赶尽杀绝。 想清楚这一点,魏沅箬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彷徨不定的心,突然就松下来了。 她对萧胤露出一抹轻快的笑,道: “王爷,您误会我了,我没有想那么多,王爷您天潢贵胄,自然一言九鼎,我怎会不信你呢。” 她不知道自己这话萧胤信不信,但她发现他原本阴沉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所以……你还要本王三书六礼迎娶你为正妃吗?” 萧胤神色平静地问道,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像是在谈公事。 “要的,要的。” 魏沅箬赶忙点头。 一声没好气的冷哼从萧胤口中传出。 魏沅箬讪讪一笑,显然没有注意到萧胤在她点头的那一瞬悄然松了的那一口气。 “王爷,来都来了,要进去喝杯茶吗?” 魏沅箬顺势邀请道。 萧胤沉吟两秒,点头应下了,“也好。” “王爷里边请。” 安平侯府。 裴烨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拉着裴昭一路回到府中。 裴昭一直忍着没敢再哭,可心里到底还是被魏沅箬的那句“你要从嫡子变成庶子”的话给吓到了。 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在看到李氏的那一刹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祖母,祖母~” 裴昭冲到李氏面前,大哭起来。 李氏这几日被膝盖上的病痛折磨得两颊消瘦,满脸病态,连精气神都去了大半。 往日再疼裴昭,此刻看到他哭也没了安抚的心情,只拍了拍裴昭的背,敷衍地安抚了两句后,眼神期待地看向裴烨,问道: “怎么样?魏氏怎么说?她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裴烨铁青着一张脸,晦暗的眼底涌上一抹不耐,道: “她还在跟我闹,不愿意回来。” 李氏一听,当即便破口大骂—— “好一个魏氏,我儿都亲自去请她了,她还敢拿乔,我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 骂完,她又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因为剧痛而打颤—— “我早料到那贱妇不安好心,说什么替我根治这膝痛之症,可如今,这痛症却是越发厉害了,她……她一定是动了手脚,她这是想害我呀。” 李氏不停地回想那日魏沅箬主动服软说要给她治病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自己如今这痛症就是魏沅箬害的。 “儿啊,你可一定要为母亲做主啊,魏氏是想谋害我,你去告官,去京兆尹,去大理寺,总之……总之,必须要严惩那个贱妇!哎呦喂……” 又是一阵刺骨的疼,让声色俱厉的李氏瞬间疼得白了脸。 看着自己母亲这般憔悴的模样,再看自己儿子哭得涕泪横流,裴烨心里对魏沅箬再度生出几分怨恨来。 作为一个内宅女子,她怎能如此善妒。 他不过就是纳了一个妾而已,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不敬婆母,连亲生儿子都不认。 “儿啊,她……她若是一直不肯回来,母亲这膝痛之症怕是熬不过去了。” 李氏说着,声音里发出了几分悲鸣。 那模样,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旁的冯妈见状,赶忙跪在裴烨跟前,哀泣道: “侯爷,老夫人以前受了太多的苦,这膝痛之症这几年一直折磨着她,她怕侯爷您分心一直不敢跟您说,老奴看着都心疼。” 第70章 娘亲怎么连祖母都不孝敬了 “侯爷,老奴求您了,您想想办法,救救老夫人吧。” 说着,冯妈对着裴烨不住磕头。 “冯妈,你快起来,别逼烨儿了,我不想烨儿再因为我而去求魏氏。” 李氏大声斥责道,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着裴烨。 “可是老夫人,老奴不想再看您被病痛折磨下去了。” 冯妈哭道。 “好了……” 裴烨开口,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疲惫,“晚些时候孩儿再去找魏氏,她若再执迷不悟,别怪孩儿心狠了。” 留下这话,他不等李氏开口,便转身离开了荣寿堂。 裴烨走后,李氏跟冯妈二人悄悄对视了一眼。 “祖母,爹爹让我给静姝姨姨当儿子,娘亲说静姝姨姨是小妾,我给他当儿子就要成为庶子了,孙儿不要当庶子,不要当庶子,呜~~” 裴昭的哭声吵得李氏头疼,连带着膝盖上的剧痛也越发强烈了起来。 听到裴昭这话,她面露不悦地斥责了一声,道: “昭儿,你休要听魏氏那个贱妇瞎说,你是我安平侯府的长子嫡孙,怎么会是庶子。” “真的吗?祖母您没骗我?” “你可是祖母的小心肝,祖母怎么可能骗你。” 李氏敷衍了几句,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道: “昭儿,魏氏那个贱妇虽然不懂得怎么做人,但你到底是她的儿子,祖母有件事想要你帮个忙。” 裴昭似懂非懂,抬着泪眼看着李氏,“祖母,您说,要孙儿帮什么忙?” 李氏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唉声叹气道: “祖母这膝盖疼得走不了路了,魏氏怨你父亲,连带着迁怒到祖母身上,祖母怕是撑不住了。” 她说着,轻抚着裴昭圆滚滚的脑袋,眼神中带着不舍—— “昭儿啊,你可是祖母的小心肝啊,祖母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可是,祖母担心,祖母真的要不行了,你去找你娘亲过来给祖母看一看,好不好?” 裴昭想起往年李氏也是膝盖疼得厉害,每一次都是他娘亲来给祖母按摩热敷,祖母就舒服了。 可今年,娘亲离开了,祖母的膝痛之症没能缓解。 今日爹爹带他去找娘亲,除了让娘亲回来之外,主要还是想让娘亲给祖母缓解她的膝痛之症。 可是,娘亲一看到他们就不耐烦地赶人,还不认他这个儿子,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娘亲以前这么孝顺祖母,现在怎么能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她不管爹爹,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难道真的连祖母这个老人家她都不要孝敬了吗? 娘亲真的好过分! 裴昭心中愤愤,又当着李氏说出自己的疑惑—— “可是,娘亲已经不想认我了,她不会听我的话的。” 李氏闻言,被噎了一下,随即又笑道: “你娘那是生你气呢,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敢真的不认你?她不怕以后养老了没人给她养老吗?” “养老”这种话,裴昭从李氏口中听了不下百遍。 听多了,他也坚信魏沅箬老了以后就得靠他这个儿子。 所以,他有恃无恐,知道自己这么放肆,娘亲总会哄着他,惯着他。 可自从爹爹要娶静姝姨姨开始,娘亲就对他不好了。 不但不会哄他,还动手打了他好几次,她一点都不像是担心以后没人养老的样子。 明明所有人都告诉他,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等他长大了也是要三妻四妾的,可娘亲为什么就这么生气? 祖母说的对,娘亲就是一个妒妇。 妒妇怎么能当好一个侯门主母呢。 裴昭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事,他年纪小,认知还有些懵懂,但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可是,娘亲说,她不需要我养老,她有别的孩子。” 裴昭想起慈幼院里那些小乞丐,眉头轻轻蹙起,眼神中不自觉地溢出了些许嫌恶。 李氏不赞同地哼了一声,“她有别的孩子?她一个被休弃的弃妇哪来那么大的脸,离了我们侯府,我看这个京城谁会娶她一个下堂妇,还别的孩子?她跟谁生去?” 关于这一点,李氏十分自信。 魏沅箬区区一个低贱的商户,没了侯府这一层关系,除了那些落魄户之外,谁看得上她。 等她在外面吃尽苦头,就会知道侯府的好,迟早是会求着回来的。 “昭儿,她就是在故意拿乔吓唬你的,她不敢真的不认你,你听祖母的,再去找她,告诉她,只要她能治好祖母这痛症,祖母就考虑给她一个回府的机会。” 这一次,裴昭想到魏沅箬当时冷然的态度,没有如李氏说得那般自信了。 他的眼神中透出了几分迷茫和迟疑,沉默着没有吭声。 见状,李氏有些不高兴了,她微微沉下脸来,道: “昭儿,你不愿意吗?” 裴昭紧抿着唇,低声道: “祖母,娘亲她不会再听我的了。” “不会的,你相信祖母,你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李氏依然胸有成竹。 裴昭依然不语。 一旁的冯妈见状,赶忙上前,拉过裴昭轻声哄道: “小少爷,您看看祖母的样子,这段日子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这半条命了,您真的不想要祖母了吗?” 裴昭闻言,朝李氏看去。 确实,祖母的脸色很差,像是病了很久的样子。 “小少爷,老夫人最是疼爱您了,您也不希望老夫人永远离开您吧?” 裴昭一听这话,眼底瞬间慌了。 他想起这个侯府,祖母最是疼他,从来不会让他受苦受委屈。 娘亲虐待他的时候,祖母还会帮着他教训娘亲。 现在娘亲不要他了,如果祖母死了,爹爹真把他送去给静姝姨姨当庶子,这可怎么办? 虽然静姝姨姨对他好,但是静姝姨姨如今只是一个妾,他断不可能给一个妾当儿子的。 一想到自己要变成庶子,裴昭吓得小小的身子不禁一抖,整张小脸都跟着白了。 “祖母,孙儿马上去找娘亲。” 说完,他急呼呼地就从荣寿堂跑了出去。 “小少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第71章 允许你回去继续当侯夫人 等到裴昭出了荣寿堂后,冯妈走回到李氏身旁,低声道: “老夫人,您说小少爷真的能把魏氏请回来吗?毕竟……今天侯爷亲自去请,魏氏都不肯回来。” 李氏的脸色被病痛折磨得憔悴又蜡黄,听冯妈这么问,眉头也微微拧起。 她也是没想到魏氏这一次态度会这么强硬,烨儿给了她那么多次台阶下,她愣是不肯回来。 难不成……她真想跟烨儿一刀两断,连儿子都不要了? “不……不会的。” 李氏摇了摇头,宽慰道: “魏氏那样的商户女,侯府也是她能攀上的最高门第了,一个被侯府休弃的女子,谁敢娶她?她但凡以后需要昭儿,现在都不会弃昭儿不管的。” 李氏胸有成竹道。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无非就是觉得烨儿几次三番去找她,她想端着架子拿乔罢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冯妈看着李氏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第一次没有附和她的话。 她蹙起眉,面露忧色,欲言又止一番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可是老夫人,您这膝痛之症得忍到什么时候啊?” 李氏的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吃痛的呻.吟,“现在也只能靠烨儿了。” 等她这痛症治好后,她绝对饶不了魏氏那个贱妇! 李氏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从慈幼院回到住处已是傍晚时分。 “大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正等着您回来就可以吃了。” “今天这月色不错,把晚膳摆到院子里来吧,这阵子忙,今日刚好闲下来,我们主仆三人好好喝一杯。” “好嘞,大小姐,奴婢这就安排。” 很快,各种精心烹调的精致菜肴被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香味四溢,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坐吧,这是我们酒庄新酿出的红妆酿,你们也来尝尝。” 魏沅箬给白露蒹葭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蒹葭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大小姐,这酒甜甜的,味道也没那么冲,最适合我们女子饮用了。” “红妆酿?” 白露喝了一口放下,“这名字真好听。” “听柳师傅说,这酒是专门为新娘子出嫁而酿造的,口味偏甜不易醉。” “太好了,等大小姐以后出嫁的时候,奴婢要多喝几坛子。” 蒹葭一旁打趣道,魏沅箬刚要抬手敲她脑袋,就听一道稚嫩的嗓音带着哽咽的质问,从门口响起—— “你要嫁人了?” 主仆三人止住玩闹,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当看清来人时,笑容倏然敛下。 此时,院门正敞开的,裴昭抬脚跨入门槛,快步朝她们走来。 盈满泪水的双眼盯着魏沅箬已经冷下来的脸,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嫁人了?你要嫁给谁?我不允许你嫁人。” 裴昭大声道,可细听之下,这尖锐的嗓音里,还带着一丝慌乱。 “你来干什么?” 魏沅箬的视线朝门口望去,外面空无一人。 难道……裴昭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侯府里那么多人,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单独一人跑来她这里? 裴昭被问得表情一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咬着唇,如实道: “祖母……祖母生病了,我想请娘亲回去给她看看。” 裴昭话音落下,魏沅箬直接笑了。 “我又不是大夫,你找错人了。” 见魏沅箬拒绝,裴昭急了,“可是,祖母说每一次只要你过去给她膝盖按摩几下,她就不痛了。” 魏沅箬:“……” 这李氏的无耻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竟然让这么小一个孩子来找她。 “回去吧,裴昭,我跟你们侯府已经没关系了,你祖母也跟我毫无任何关系,她生病了,让她请大夫就行。” 魏沅箬依然一口拒绝,脸上没有半点犹豫,以及见到裴昭时本该有的欢喜。 裴昭咬着下唇,泛红的双眼倔强地看着魏沅箬,又放出一个筹码—— “祖母说,只要你治好了她的痛症,她就允许你回侯府继续当侯夫人。” 魏沅箬笑了。 真是好大的施舍啊。 那日她假借给李氏治疗膝痛之症出了梧桐苑,对李氏百般献媚服软,李氏那蠢老妇就真信了。 配合着她每一步的施针点穴。 殊不知,当时她就给李氏膝盖处的穴位动了手脚。 起初那痛症确实消失得很快,让李氏有了已经根治的错觉。 而实际上,她埋下的隐患会在她和离以后加重她的病情,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他们裴家一家子把她害得这么惨,她目前只是收点利息而已,她就受不了了。 今日还腆着脸利用裴昭来求她回去。 还拿侯夫人的位子来诱惑她? 可真大方呢。 看样子,李氏真的被那痛症折磨得不轻呀,竟然把亲孙子都利用上了。 裴昭见魏沅箬面无表情,哪怕她把祖母许她以侯夫人之位的事都说了,她始终不为所动。 裴昭的脸色又白了一瞬,眼底又着急又慌乱—— “我也不惹你生气了,也不认静姝姨姨当娘亲了,你就回去吧。” “裴昭。” 魏沅箬嗓音冰冷,目光落在裴昭的脸上早就没有了昔日的温情和慈爱。 “你现在不怕我这个商户娘亲低贱的身份玷污你高贵的侯府少爷了吗?” 裴昭脸色变得骤然煞白。 他虽然年纪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 “你如今求着我回去,不是因为你舍不得我,也不是因为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你在害怕……” 她落在裴昭脸上的目光开始犀利又逼人—— “你害怕你父亲会让你认一个小妾做母亲,如果现在李静姝不是妾,而是侯夫人,你还会要我这个娘亲吗?” 魏沅箬的话,掷地有声,问得裴昭脸色苍白,满脸愕然。 他局促地摩擦着身侧的衣摆,垂着发红的双眼,神色心虚又落寞。 魏沅箬无心再与他多言,用眼神示意蒹葭。 蒹葭上前,拦在裴昭跟前,不让他再靠近魏沅箬半分,只道: “昭少爷,这么晚了,侯府也要吃晚饭了,你快点回去吧。” 第72章 狠心到连亲儿子都不要 裴昭红着眼不肯走,。 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些山珍海味,他的双眼更是舍不得移开,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这些山珍海味,他之前没少吃,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而已,吃多了也就吃了。 可自从娘亲离开后,祖母掌管中馈,府中的伙食越来越差,刚开始吃的时候还有些新鲜,吃多了还是会怀念这些。 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气娘亲,让爹爹赶走她了。 没了娘亲,他都好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了。 蒹葭见裴昭的目光紧紧盯着石桌上摆放着的那些菜,那垂涎欲滴的模样, 眉头微蹙。 这样的神态着实不该从他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侯府少爷脸上出现。 那裴烨好歹如今也是个探花郎,天子近臣,怎么会沦落到让孩子在吃食上露出这种几辈子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 没有上辈子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蒹葭心中对裴昭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还是流露出了几分不忍。 她看向魏沅箬,小声道:“大小姐,要不让他在这里用过晚饭再……” “不行。” 魏沅箬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不留半点情面。 蒹葭一愣,有些惊讶自家大小姐真的可以对裴昭做到这般绝情。 但她毕竟是魏沅箬的婢女,她再心疼裴昭,也不会因为他而让大小姐伤心。 既然大小姐不同意,她也不会强求。 裴昭刚听到蒹葭要留他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珠子便立即亮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多高兴一会儿,就听到魏沅箬用极其冷酷的声音一口拒绝了。 他的眼睛里瞬间被错愕和愠怒所占据,下意识地就要开口质问。 可魏沅箬没有给他机会,只是看着蒹葭,语重心长道: “蒹葭,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善意是要给值得的人,而不是给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今日留他在这里用膳,对你来说只是一顿饭而已,但对侯府的人不一样,一旦裴昭吃出什么问题来,按照那一家子不要脸的劲,定会不择手段缠上来。” “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一家水蛭,万不可再给他们半点机会。” 蒹葭一听这话,愣怔了半秒,随即脸色煞白。 “大小姐说的对,是奴婢没想到这一层。” 就侯府那一家子厚颜无耻的劲,别说吃坏了肚子,即便是没坏,也难保那一家子不会赖上大小姐。 这样想着,蒹葭的表情立即冷了下来,刚刚那点对裴昭的怜惜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魏沅箬。” 门口,在此时传来一道愠怒的嗓音。 下一秒,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裴烨便怒气冲冲地跨进门来,对着魏沅箬指责道: “哪怕我们和离了,也到底做过多年夫妻,还育有昭儿,你怎可把我想得这般阴暗?你大可不必这般小人之心。” 听到魏沅箬用那般恶意的想法揣测他的时候,那一刻,裴烨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愤怒居多还是失落居多。 哪怕是到这一刻,他都一直坚信魏沅箬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放下他,一点不在意了。 因此,听到魏沅箬骂他厚颜无耻,不择手段,骂他一家子只水蛭的时候,他心中顿时泛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而这酸涩,甚至超过了被魏沅箬言语贬低的愤怒。 魏沅箬冷眼瞥了他一眼,眼底的讥讽狠狠刺痛着裴烨—— “就是因为跟你做了几年夫妻,才知道你们一家子从上到下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裴烨脸色一白,怒意也随即爬满他的脸。 他咬着后牙槽,双目赤红地盯着她—— “沅箬,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不想听的话就带着你儿子赶紧走吧,这里可不是欢迎你的地方。” 魏沅箬冷声道。 裴烨从下人口中得知裴昭来了魏沅箬这里后,是故意掐着这个时间点找来的。 原想着好歹裴昭是她儿子,即便再不待见他,也不至于一顿饭都不留他吃。 他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心平气和地跟魏沅箬谈一谈。 即便做不回夫妻,也不要次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好歹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孩子在,这是天生的血脉亲情,是怎么都割舍不掉的。 只要两人再以朋友的方式相处一段时间,沅箬一定还会意识到他的好,继而后悔跟他和离。 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她重新回到侯府。 他可以许她一个平妻的位子,如果她还想当侯夫人,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如果她表现好的话。 他把一切都设想得很好,唯独没想到魏沅箬竟然会冷漠至此。 连给亲儿子一口饭吃都不乐意,还说出那般恶意的揣测。 裴烨看着魏沅箬冷漠决绝的侧脸,眼底说不出的失望,心头还有一瞬的茫然。 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这……肯定有哪里不对。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娘亲这里。” 裴昭大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着实让人心疼。 可见识到了上辈子狼心狗肺的裴昭,魏沅箬对裴昭这副模样,丝毫生不出半点的怜爱之心。 她知道这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背后包藏着的是怎么样的一颗狠辣的心。 只是如今他还小,那种吃人的恶还没有完全成型罢了。 “蒹葭,送客。” 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分动容。 蒹葭上前,“侯爷,昭少爷,请吧。” 裴昭依然哭闹着不肯走,裴烨也踟蹰不前。 他拧起眉,放软了语调,看着魏沅箬,道: “昭儿这几日胃口不好,都没怎么吃东西,你就留他在你这里用一顿又如何?” 魏沅箬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我的东西,就是喂狗吃,也不会让你们沾染半分。” “你……” 裴烨再想息事宁人求和,可在魏沅箬一次又一次地这般强势又毫不留情的呵斥下,也不会继续忍让。 他一把抱起哭闹的裴昭,冷眼看向魏沅箬: “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女人,狠心到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第73章 狗与裴氏不得入内 面对自己这般强硬的指责,魏沅箬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犹豫,裴烨越发得气急败坏。 “魏沅箬,我要是再来求你,我裴烨就跟你姓!” 丢下这句狠话,他不顾裴昭如何哭闹,抱起他怒气冲冲地从院子里离开。 “裴烨!” 魏沅箬突然叫住了他。 裴烨脚步一顿,愠怒的脸上下意识地掠过一抹窃喜。 他之前果然还是没把话说绝,给了这个女人拿乔的机会。 现在他放下狠话,魏沅箬果然还是被吓到了。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她,心想着,这一次只要她好好说话,他就原谅她。 “记住你说的话,你不要来,也不要让裴昭过来,任何跟你侯府有关的人,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院子里,再有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好说话。” 裴烨心中刚刚燃起的那抹得意和欣喜,被魏沅箬这番话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 “好,好,真好,是我裴烨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 说完,他带着裴昭怒气冲冲地走了。 很快,裴昭的哭声便彻底消失不见了。 蒹葭二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魏沅箬的脸色,眼底还带着几分担忧。 倒是魏沅箬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回到石桌前,“站着干什么,快吃饭。” “是,大小姐。” “明日找人做一块牌子放在门口,写着‘裴氏一家不得入内’。” “大小姐,不写上‘狗与裴氏不得入内’吗?我看别的地方都是这么写的。” 白露问道。 “狗狗这么可爱,裴家人配跟它们相提并论吗?” “大小姐说的是,嘿嘿。” 自从那晚之后,裴烨父子俩果然没有再到魏沅箬面前来碍眼。 听说李静姝即将要被抬进侯府,侯府正在准备纳妾事宜 尽管李静姝是皇帝金口定下的妾,裴烨不能像之前许诺的那样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但她到底是尚书之女,裴烨还想靠着李尚书这个岳父往上爬,即便是纳妾,他也不能怠慢了李静姝。 因而,除了一些迎娶正妻的规定之外,侯府这一次纳妾礼并不敷衍,且算得上隆重。 这日,魏沅箬正准备去自己名下的成衣铺看看新到的料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吵闹的声音。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安平侯府老夫人,她老人家也不是第一次穿你们锦绣坊的衣服了,你们竟敢这般怠慢她老人家!” 这道声音,魏沅箬异常熟悉。 不是李氏身边的冯妈还能是谁? 倒是没想到这对老东西主仆还有脸到她店里来买衣服。 她饶有兴致地一挑眉,走上前去,“王掌柜,这是怎么了?” 王掌柜见魏沅箬来了,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东家,您来了。” 魏沅箬看向李氏主仆二人。 许是还没有适应两人身份上的转变,李氏在面对魏沅箬的时候,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来得正好,你这店里请的到底是些什么人,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 李氏斜眼睨着魏沅箬,不悦道。 魏沅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向一脸无辜的王掌柜,问道: “来者是客,王掌柜可不能怠慢了安平侯老夫人。” 听魏沅箬这么说,李氏那张因为病痛而瘦得过于刻薄的脸上,盈满了得意之色。 王管家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赶忙解释道: “东家,小人在锦绣坊也干了多年了,每一位进店的客人,小人都是全身心地服务,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啊。” 王掌柜说着,朝历史主仆二人看了一眼,继续道: “裴老夫人进店的时候,说了自己的诉求,小人也按照她的需求将衣物取来让老夫人过目挑选了,您看……” 他将柜台前已经包好的成衣指给魏沅箬,继续道: “这就是老夫人已经挑中的衣服,她自己也是满意的。” “哦?” 魏沅箬淡淡一笑,这才再度看向李氏,问道: “既然如此,敢问老夫人,本店还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由于之前店内的吵闹,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群。 这会儿听魏沅箬这么问,也一并看向李氏。 李氏被问得噎了一下,刻薄消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她朝冯妈看了一眼,冯妈点头会意。 她来到魏沅箬跟前,端了端身子,道: “是这样的,老夫人选好衣服后原本是要走的,可你们店里这个掌柜竟敢拦着不让走,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就因为我们侯爷同魏娘子和离了,你们区区一个店铺掌柜也想刁难我们不成?” 冯妈这话说得明显逻辑不通且避重就轻,尤其是那闪躲的眼神,没问题才奇怪了。 “哦?王掌柜,你为何拦着裴老夫人不让走啊?人家好歹也照顾了我们店铺的生意呢。” 魏沅箬说话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倒是王掌柜被冯妈这理直气壮的质问给气红了眼。 “东家,她们这哪里是照顾我们店里生意,她们是连钱都不付就想直接拿衣服走人呀,您看,我能不拦住她吗?” 王掌柜说得声泪俱下,“我们店也是小本经营,要是谁都像她们这样拿了东西不付钱就走人,大家都有样学样,我们店里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听到这话,魏沅箬直接笑了。 果然如此。 李氏的无耻程度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听王掌柜这么一说,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李氏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那些议论声,更是让她黑了脸。 魏沅箬来到她跟前,微笑道: “裴老夫人,您这样可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要是看上这衣服,那就花钱买下来,若是这衣服不入您老人家的眼,您就换一家,可不能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什么丢人现眼!” 李氏一听,气得瞬间大声嚷嚷起来。 “往年哪一次不是你们锦绣坊的人亲自上门上赶着给老身做衣服,老身这次亲自来店里,都没要他们跑一趟,你竟然还要收我钱?” 第74章 要饭要到前儿媳头上 看着李氏眼底的不敢置信,魏沅箬丝毫不怀疑她是真的觉得她拿她店里的衣服是给她面子,不用付钱的。 魏沅箬被逗乐了。 还没等她开口,又听李氏道: “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想跟一个下人多废话,过两日就是烨儿娶妻的日子,你再去给我挑几身像样的衣服。”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们裁缝上门给我量身定做的,只是现在时间紧,我也只能定两身成衣先应付过去了。” 听着李氏这理直气壮的吩咐,饶是魏沅箬见多了李氏厚颜无耻的嘴脸,也还是被惊到了。 “老夫人记错了吧,我怎么听说侯爷现在不娶妻了,是纳妾啊,纳个妾都这么高调,还需要老夫人您亲自出门买衣服啊。” 门口有凑热闹的知情人大声玩笑道,听得李氏的表情瞬间僵硬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下一秒,她又梗着脖子,挽尊道: “是纳妾没错,但我们侯府是体面人,就算纳妾也得让人家姑娘风风光光地进门。” 说着,她挑衅地看了魏沅箬一眼,像是要从魏沅箬脸上看到委屈失落的模样。 毕竟,这个女人前阵子才被侯府赶出去,却连纳妾都这么风光,她不难过才怪。 “行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耗,你快去给我再挑两身衣服去。” 李氏催促道。 魏沅箬原本一直强忍着的爆笑,终于没忍住破了功。 “噗嗤。” 她当着李氏的面笑出声来。 “老夫人都说侯府是体面人了,可干的净是些不体面的事。” “听说过四处乞讨的,没听说要饭要到前儿媳头上的。” 魏沅箬毫不客气地开口,让李氏原本洋洋得意的脸,瞬间黑了一大片。 “魏氏,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这样说我?” “老夫人,您好歹也是侯府如今的当家女主人,这做的事也太不体面了,要是让侯爷的同僚知道,他的母亲跑到他前妻店里要饭,他还抬得起头来吗?” “你……” 李氏变了脸色,当即就要反驳。 可魏沅箬不给她机会。 “还是说,老夫人仗着自己来自侯府,就想仗势欺人,欺负我这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直接扣到李氏的头上。 围观人群听了魏沅箬这话,对着李氏便指指点点,气得李氏脸颊骤然涨红。 “早就听说安平侯一家子以前就扒着原配夫人吸血,没想到现在两人都和离了,这老夫人还是扒着人家不放,可真是不要脸啊。” “安平侯好歹也是个侯爷,还是新科探花郎,已经这么穷了啊,放他老娘出来到前妻店里要衣服穿。” “纳个妾都要风风光光,结果老娘连衣服都买不起,可真是笑掉大牙,哈哈哈~~” “……” 听着那些毫无顾忌的议论声,李氏气得心脏直抽抽。 “你们……你们闭嘴!” 围观人群可不鸟她,一个靠原配接济的落魄侯府,还只是个七品小官,嘚瑟什么啊。 李氏见制止不了他们,便转而怒指着魏沅箬,声音尖锐道: “好啊,我原本来你店里要几件衣服,也是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本想着若你表现好,我就让烨儿纳妾后,重新跟你复合,我万万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简直……简直浪费了我一片好心!” 魏沅箬再一次被李氏的话给逗乐了—— “老夫人,我魏沅箬是商户出身,但不是傻子,好不容易跳出你们安平侯府这个火坑,不再给你们当血包用,怎么会再想不开又跳回去啊。” “倒是你们母子俩挺搞笑,不是裴烨来找我说要给我台阶下,就是你来找我要衣服说给我台阶下,你们裴家给台阶下的方式就是乞讨啊。” “你们台阶这么多,怎么不先给自己下一下,这架子一直端得这个高,就不怕摔下来摔成残废了。” 魏沅箬的话,开始咄咄逼人,丝毫不给李氏留半点面子。 周围是一阵阵哄堂大笑,甚至还有人拍手喝彩—— “魏娘子说得极是,我们支持你。” “这侯府真是一个赛一个不要脸,幸好魏娘子逃出来了。” “老夫人快点结账吧,再不买衣服,侯爷纳妾那天,你就只能穿着身上这件旧衣裳喝侯爷的妾室茶了,可别到时候真的被人当成老乞丐啊。” “……” 魏沅箬并不没有阻止这些人。 她就说,搬家那天洒出去的一两银子,迟早会用得上。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在她搬家那天让蒹葭分出去红包的那些人。 这些人苦于没机会报答魏沅箬,这不机会就来了。 裴烨如今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即使真要追究,怕也是有心无力。 再加上他如今在皇帝面前可是挂了号了,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怕是连这七品小官都要丢了。 所以,她赌这个时候的裴烨不敢闹出什么事来,李氏也只能吃这个亏。 谁让她不要脸,要饭要到她头上来了。 “你……你们放肆!” 李氏气得直哆嗦,偏偏围观的人没一个搭理她,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笑闹。 李氏没辙,转而又看向魏沅—— “魏氏,你非要把事情做绝了吗?你到底还想不想回侯府了!” “……” 魏沅箬彻底彻底无语了。 这一家祖孙三代的人,怎么每一个都来拿侯夫人的位子警告她。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就非上赶着要当侯夫人才正常? 魏沅箬没有精力再跟她废话,只对王掌柜道: “既然裴老夫人付不起这个钱,就把这衣服收起来吧。” “付不起”三个字,顿时羞得李氏满脸涨红。 她恼羞成怒地瞪着魏沅箬,怒道: “谁说我付不起,区区一件衣服,你还当珍宝了!” “那你倒是付钱啊。” 王掌柜开口道。 对于这种表面光鲜,实则落魄,却狗眼看人低的落魄贵族,王掌柜实在是瞧不上。 “我……” 李氏原本是打着免费从魏沅箬这里挑衣服的心思来的,自然挑中的这一件成衣价格不会便宜。 现在,魏沅箬让她付钱,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第75章 冤大头来咯 可话说都说出去了,再加上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不付钱就真的要被这些贱民瞧不起了。 可让她就这么心甘情愿付钱,她又不甘心。 于是,又道: “魏氏,你难道真的不要侯夫人的位子了?” “不要,你把钱留下就行,侯夫人的位子,你留给别人吧。” 魏沅箬拒绝得很干脆,不带一丝半点的犹豫,这让李氏有些骑虎难下了。 “伯母?” 就在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随后,见一身桃粉色襦裙的李静姝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李氏身边。 因为月份不大,李静姝的腹部并没有明显的凸起,但人明显丰腴了不少。 李氏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姝儿,你也来了。” 李静姝挽住李氏的手臂,像是宣誓主权一般,看着魏沅箬,沉声道: “魏姐姐,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伯母,好歹她老人家也是你长辈。” 魏沅箬懒得辩解,道: “裴老夫人想买衣服又不给钱,你见不得她被欺负,正好,你帮她把钱付了吧。” 李静姝即将入侯府,自然是讨好李氏的时候。 听魏沅箬这么说,用鄙夷的眼神睨了魏沅箬一眼,道: “真不愧是商户出身,开口闭口就是钱,不就是一件衣服吗?多少钱,我买来送给伯母。” 李氏一听,眼睛蓦地一亮。 魏沅箬的眼底,笑意骤然漾开,,看得李静姝的心头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来。 “李小姐果然大气又孝顺。” 李静姝面露得意,李氏又顺势夸了一句—— “那当然,姝儿这么好,烨儿才会对她念念不忘,不像你,不尊长辈,满身的铜臭味。” 魏沅箬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道: “那是自然,我一个商户哪能跟出身尚书府的李小姐比啊,尤其是在孝顺长辈这方面,我更是比不了的。” 魏沅箬说着,看向李静姝,道: “刚才裴老夫人说还想多看几件,既然李小姐来替裴老夫人付钱,那就让老夫人再多挑几件回去,待李小姐进侯府那天,也让裴老夫人风光风光。” 李静姝一听这话,并没有想那么多,心想着不过区区几件衣服而已,能要多少钱。 这么一个讨好李氏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既然是伯母喜欢,姝儿自然义不容辞。” 李静姝道,“还不让人把你店里最好的那些衣服都拿过来给伯母挑。” 魏沅箬笑着点头,用眼神示意王掌柜。 王掌柜会意,很快,店里走出好几个女使。 女使手上各自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摆放着款式各一的成衣。 这些成衣,光是看布料和刺绣工艺就知道价格不凡。 李氏的双眼盯着那几款衣服的时候,微微发亮。 她已经许久没有裁新衣了。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来买成衣,也是因为让锦绣坊的裁缝上门定做,价格不菲。 以往都是魏氏出钱,她自然舍得。 可魏氏走后, 眼看着换季裁新衣的日子越来越近,锦绣坊始终没有来人,她就猜肯定是魏氏从中作梗了。 让她自己出钱定做锦绣坊的衣服,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一直拖到今日上门买成衣,本想着魏氏还顾忌她前婆婆的身份,为了讨好她会免费让她把衣服拿走,结果,这满身铜臭味的贱妇竟然油盐不进。 “还是姝儿对伯母好。” 李氏拉着李静姝的手,轻轻拍了拍,慈爱得如同亲母女一般。 “姝儿很快就要嫁给烨哥哥了,孝顺伯母是应该的。” 李静姝卖乖道,双眼挑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魏沅箬微笑着指着那几件衣服,道: “裴老夫人,你看看还看中哪几件,李小姐这么孝顺,你可千万不要拂了她的好意。” 李氏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买新衣的机会。 再加上那几件衣服,魏沅箬专门挑的符合李氏眼光的。 一时间,李氏挑得眼花缭乱,完全选不出来,只能为难地看向李静姝。 “姝儿,你看……你帮伯母挑一挑?这几件衣服都不错,伯母实在是选不出来。” 李氏说着, 目光灼热又希冀地盯着李静姝,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期待。 魏沅箬抿着唇,忍住笑意。 在李静姝刚准备去给李氏挑一挑的时候,道: “这还不简单,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衣服这东西,哪有嫌多的道理,穷人才做选择,您可是侯府老夫人,选不出来全都要了不就行了。” 魏沅箬这话一出,李静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而李氏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故意忽视了李静姝脸上那僵硬的表情。 她并没有否决魏沅箬的提议,只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件衣服。 “老夫人不用为难,您很快就是李小姐的婆母了,虽然只是个妾,但也算是半个儿媳妇,给婆婆买几件衣服算得了什么呢。” 魏沅箬继续激道。 故意提醒了一句李静姝是个妾,气得李静姝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大概是不想在魏沅箬面前丢人,即使李静姝猜到这几件衣服价值不菲,她还是咬牙道: “既然伯母都喜欢,那姝儿都替伯母买下来。” 李氏高兴了,抓着李静姝的手,连连夸她是好孩子。 魏沅箬赶忙招呼王掌柜,道: “还不快替老夫人将这几件衣服都包起来?” “好的,东家。” 王掌柜动作很快,算盘拨得飞起,仿佛要拨出火星子来。 “李小姐,诚惠3000两。” 王掌柜笑容谄媚地将单子递给李静姝。 李静姝脸上的肌肉在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狠狠抽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盯着王掌柜的账单。 有了上次买镯子的经验,李静姝不好再像上次那样大闹。 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得逞的笑,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在李氏期待的眼神中,肉疼地付了钱。 魏沅箬笑眯眯地将包好的衣服递到李静姝手上,“多谢裴老夫人和李小姐照顾本店生意。” “哼!” 李氏冷哼了一声,用眼尾睨着魏沅箬,“你跟姝儿到底是不同的。” 第76章 请旨赐婚 说完,又看向李静姝,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后,道: “姝儿,今日真是让你破费了。” “伯母您太客气啦,姝儿孝顺您是天经地义的。” 李静姝笑容勉强,心里却也瞧不起李氏这眼皮子浅的模样。 既然知道她破费,她也没想过要少买几件啊。 要不是因为要嫁入侯府,她可没那个精力去讨好这贪得无厌的老家伙。 魏沅箬又坑了李静姝一笔,心情很好,听李静姝这么说,又道: “李小姐还叫什么伯母啊,再过两天就要喊母亲啦。” 自从裴烨考上探花,成了天子近臣之后,李静姝就坚信裴烨前途无量。 尤其是李尚书私下提过,皇帝有意培养心腹,裴烨是首要人选。 等有朝一日,裴烨步步高升,进内阁,成权臣,她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在知道得不到萧胤之后,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要跟裴烨纠缠,甚至不惜珠胎暗结。 魏沅箬对她身份的肯定,她自然是高兴的,甚至是洋洋得意的。 因而这三千花出去,心情也好了许多。 “算你识相。” 李氏冷哼了一声,转头又温声细语地对李静姝道: “姝儿,我们走吧,伯母请你去酒楼吃茶。” “多谢伯母。” 李氏二人刚走,魏沅箬对门口正要散去的人群,道: “今日本店开门红,我请大家喝茶。” 说着,又让王掌柜拿了一些银粒子分给门口的人,门口又是一阵欢呼。 “多谢魏娘子。” “魏娘子大气。” “魏娘子发财。” “魏娘子……” 人群散去,魏沅箬刚转身进店,就见门口,裴烨拉着一张脸,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魏沅箬蹙眉,眼底藏不住的厌恶之色。 她扭头要走,身后却传来裴烨不悦的声音—— “你这样动不动就散财出去,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糟蹋,你怎能如此败家?” 裴烨想起魏沅箬搬出侯府那日,散出去的上万两银子就忍不住肉疼。 他为了筹钱娶姝儿,愁得头发都白了,她倒好,随口一句就散出去上万两银子。 今日又随随便便请人喝茶,又散出去一笔钱财。 这种坏习惯养成了以后还怎么改过来。 饶是魏沅箬不想搭理裴烨,却还是被他这多管闲事的言论给气笑了。 她转头看向裴烨,“败家?” 裴烨沉沉地应了一声。 “败你家了?” “你……” 裴烨被噎住了,最后闷闷地来了一句,道: “我也是为你好,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 魏沅箬冷笑一声,“侯爷有这时间多管闲事,不如多想想去哪里搞点银子,别让你娘丢人现眼到来前儿媳手里乞讨,也劝劝她别总想着花儿媳妇的钱。” 她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茶水摊,j,继续道: “好歹人李家小姐花了三千两银子给你母亲买衣服,她怎么好意思带人家去路边摊喝茶的?” 锦绣坊对面,便是饕餮楼。 而李氏此时正带着李静姝在饕餮楼旁边的茶水摊吃着劣质的茶点。 裴烨听到魏沅箬笑话他母亲乞讨,当即黑了脸,刚要怒斥,下一秒却变了脸。 只见对面饕餮楼边上的茶水摊前,李氏正拉着表情尴尬难堪的李静姝坐着喝茶。 面对周围投来的看戏的目光,裴烨眼神闪躲,不敢去直视魏沅箬盈满嘲讽的双眼。 再也顾不上去指责魏沅箬,他快步朝那个茶水摊走去。 因为侯府的曾经落魄,裴烨一直自卑,又好面子。 李静姝还没进府,他母亲就花了人家三千两银子买衣服,这传出去,他又要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更过分的是,母亲竟然带着姝儿坐在路边摊喝茶吃点心,这像什么话。 魏沅箬听不清裴烨到底对李氏二人说了什么,只见李氏面色窘迫难堪,却嗫嚅着没说话。 而裴烨则带着李静姝进了隔壁的饕餮楼。 上书房。 “什么?皇叔要娶那魏氏为妻?” 瑞文帝萧桓惊地得猛一下从龙椅上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为当今皇叔,堂堂摄政王,要娶一个商户女为妻,还是一个被侯府和离的商户女。 纵使瑞文帝怎么猜,都猜不到萧胤的口味这么特殊。 “咳咳……咳咳……” 萧胤掩着唇,竭力克制着咳嗽的劲,对瑞文帝点了点头。 “裴烨的前妻,魏氏?” 瑞文帝又确定了一遍。 萧胤再度点头,“对,魏氏,魏沅箬。咳咳咳……” 瑞文帝看着萧胤那咳嗽的样子,还是不能接受萧胤这个要求。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胤的脸色,双眸缓缓眯起—— “那魏氏只是一个商户女,嫁过人,生过孩子,如今又是侯府的下堂妇,这样的身份,如何能配得上皇叔你?” 瑞文帝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着不动声色的试探。 萧胤用袖口掩盖着的嘴角,讽刺地勾了起来。 再抬眼,眼底已经布满了苦涩。 “皇上觉得,臣这副破败的身子,还有哪家贵女愿意嫁给臣等着守寡呢?” 瑞文帝被萧胤这问题给问住了。 他知道前些年,多少世家贵女,重臣女眷都上赶着要跟摄政王结亲。 那时,他还没亲政,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他会跟实力雄厚的世家联手。 所幸,他都一一拒绝了。 这半年,他中了毒,病入膏肓,那些世家也歇了心思。 可也有想赌一把的。 毕竟,摄政王即使病入膏肓,他的权力,他的人脉都还在。 赌对了,也许就一飞冲天了。 因此,即使萧胤如今这副随时要死的模样,瑞文帝依然不放心他。 听到他要求娶魏氏的时候,他内心是高兴的。 那魏氏虽然有钱,但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女,能给萧胤什么助力。 他能想到的,萧胤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生性多疑的他,又开始怀疑起萧胤求娶魏氏的动机。 可面对萧胤的问题,一时间,瑞文帝也回答不出来。 半晌,才道: “皇叔天潢贵胄,多的是贵女愿意嫁给你,你又何必如此低就,娶一个二嫁女为妻。” 第77章 纳妾之日没人赴宴 萧胤自嘲地笑了笑,“只有这商户女,才不会也不敢嫌弃本王。” 他目光沉沉,“本王如今孑然一身,也觉得孤独了,早些年一心在外征战也没考虑过终身大事,如今四海升平,有皇上你坐镇我大齐江山,本王也放心了,也想过一过妻子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说到这,他又自嘲一笑,“皇上就当是完成我这将死之人临死前的愿望吧。” 萧胤这一番示弱,消减了瑞文帝心中的疑虑。 他坐在书桌前,半晌,又问道:“皇叔真想好了?” 萧胤点点头,“想……咳咳……想好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给皇叔下一道赐婚圣旨。” “多谢……多谢皇上。” 萧胤起身准备谢恩,却被瑞文帝给拦下了—— “皇叔身子不好,无需多礼。”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皇叔慢走。曹德海,送皇叔。” “奴才遵旨,王爷请。” 看着萧胤坐着轮椅出了上书房,瑞文帝再度陷入沉思当中。 他刚才仔细思量了一番,也觉得只有魏氏在摄政王妃的位子上,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魏氏一介商户,背后无任何权势撑腰,只有她占据了摄政王妃的位置,才会歇了世家同萧胤联手的心思。 与此同时,萧胤也不能凭借世家的势力去觊觎不该他觊觎的位子。 更重要的一点是—— 魏氏是裴烨的前妻,而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儿子。 魏氏即使再对裴烨失望,也断然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儿子。 有那个孩子在,裴烨就等于捏住了魏氏的软肋。 真到了某一天,他用得上魏氏的时候,裴昭就是一枚很好的棋子。 把魏氏放在摄政王身边,再合适不过了。 一方面断了萧胤夺位的可能,另一方面,也算是多了一个监视萧胤的工具。 女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尤其还是一个母亲。 等到裴烨以后多跟魏氏交流,两人重修旧好,破镜重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瑞文帝把一切都想得很好,脸上也跟着漾开满意的笑—— “曹德海,拟旨。” 看着手上这份拟好的赐婚圣旨,瑞文帝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了。 看来,得要好好扶持安平侯了。 此时的魏沅箬,怎么都想不到瑞文帝是这样的脑回路。 自己跟萧胤的合作,竟无意给了裴烨高升的机会。 两日后。 张灯结彩的安平侯府,裴烨穿着一身利落的桃粉色长袍站在门口。 为了向兵部尚书表示侯府对李静姝的重视,裴烨这次的纳妾很是隆重。 甚至专门挑了跟李静姝入门一样的喜服。 尽管不能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但不违制的流程他一样没少。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他站在门口虽说是迎亲,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在围观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眼中的希冀渐渐化作失望和落寞。 不远处,传来锣鼓敲响的声音,一下,一下由远及近。 裴烨很快收敛了思绪,迎上前去。 因为李静姝是妾,只能从侧门进。 哪怕裴烨再想表现得隆重,也只能如此。 轿子被人从侧门抬了进去。 李静姝一身桃红色的嫁衣被裴烨从轿子里牵出来。 因侯府如今没有主母,只有李氏一个长辈坐在堂前,没有拜堂的流程,裴烨和李静姝只跪在李氏面前敬了茶算是完成了仪式。 侯府的院子里,酒宴已经开始。 然而,收到喜帖前来贺喜的人却寥寥无几。 除了那些要巴结裴烨和李肇的小官和裴家的一些亲戚之外,朝中身居高位的重臣,公府侯府都没有人过来。 裴烨和李静姝的脸色极为难看。 院子里摆放着的十几桌宴席,零零散散地坐着临宴的宾客。 因为坐不满,宾客们谁也不好意思先拿筷子吃席,场面十分尴尬。 这两人是因何结合的,大家都清楚。 珠胎暗结,婚前失身,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来参加这种婚宴,去给一个不要脸的妾室抬脸面。 谁都丢不起这个人。 “烨哥哥,那些人太欺负人了,你把他们一个个记下来,等你以后高升了,有一个是一个找他们算账。” 李静姝气红了眼,依偎在裴烨的怀中齐声啜泣。 裴烨心里也同样堵着一团火。 他没想到那些同僚竟这般不给他面子,在这种大喜的日子,竟然一个都不来赴宴。 这是明摆着打他的脸,简直太过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阵喧闹声。 “侯爷,曹公公来了。” “曹公公?” 裴烨眼睛顿时一亮,赶忙出去迎接。 曹德海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他没想到自己没给他老人家送喜帖,他竟然会主动过来。 之所以不给曹德海送喜帖,倒不是他瞧不上曹德海一个宦官,而是曹德海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以他如今的官职,还请不动曹德海。 裴烨一路小跑来到前院迎接,。 “曹公公,裴某有失远迎,还请您海涵。” “侯爷客气了,杂家今日前来,是奉皇上之命,来给您添喜的。” 说着,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内侍便端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 盒子打开,是一对玉如意。 “这对玉如意是皇上赐给侯爷的纳喜贺礼,侯爷请收下。” 裴烨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自从他因跟李静姝的丑事被传开之后,他每天都很低调,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皇上。 之前又是降职,又是罚俸,他以为自己短期内是无法晋升了。 可他没想到,皇上会派曹公公亲自过来送贺礼,这样的天恩,裴烨怎能不感动。 他红着眼,双膝跪地,接过盒子,“臣裴烨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他激动得连声音都哽咽了。 “侯爷请起。” 曹德海笑眯眯地俯身将裴烨扶起,在他耳边轻声叮嘱道: “侯爷,皇上对你的看重,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可千万不能再寒了皇上的心,给皇上添麻烦。” “臣明白。” 裴烨哑声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78章 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裴烨哑声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曹德海满意地点点头。 “公公请入内喝一杯喜酒吧。” 曹德海看了一眼有些冷清的侯府,心中已然明了。 想来,那些大人们都觉得丢人才没有来赴宴。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杂家就腆着脸讨侯爷一杯喜酒喝了。” “公公言重了,您能来,是裴某的荣幸,公公里便请。” 不稍片刻,皇帝派贴身内侍往安平侯府送贺礼的消息便传遍了所有官员的府邸,包括曹德海留下来喝喜酒的事。 当官的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皇帝这般做的用意。 稍稍一揣测就明白了,皇上这是想重用裴烨。 才会连裴烨纳个妾都要送上贺礼。 这番以示天恩,是做给裴烨看的,也是做给所有大臣们看的。 很快,原本门可罗雀的婚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宾客。 很快,冷清的婚宴便热闹了起来。 裴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这都是皇帝赐下的天恩,心中要报答皇帝大恩的热血不住翻涌。 李静姝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无不得意。 妾又如何? 即使是妾,她的婚礼也能收到皇上的御赐贺礼,而这样的殊荣,魏氏那个贱妇做梦都得不到。 李静姝眼中的得意随着一个个官员携内眷前来贺喜后达到了顶峰。 “烨哥哥,你看,这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知道你被皇上重视,就上赶着过来了。” 李静姝凑到裴烨耳边,低声道。 “慎言。” 裴烨比起李静姝要显得镇定,哪怕他心头的得意并不亚于李静姝。 但这些都是他的同僚和上官,随便拉出来一个,官职都比他大。 他不能因为皇上一个举动就得意忘形,以免又丢了皇上的脸。 李静姝撇撇嘴,“人家就是随口说说。” 她红着脸,神色娇羞,眉眼透着一股媚态。 趁着边上没人,她拉过裴烨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烨哥哥,你摸摸,我们的孩儿是不是踢我了。” 裴烨看着李静姝这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心头也跟着一软,抬手在李静姝的小腹上摸了一把,道: “想到还有大半年才能跟这个孩子相见,本侯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样子,烨哥哥喜欢这个孩子胜过喜欢姝儿了。哼~” 李静姝娇羞地捶了一下裴烨的心口。 裴烨被她这模样逗得心头一热,眼珠子一动,他俯身凑到李静姝耳边,道: “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今晚……让他(她)二叔先见见他(她)。” “二叔?” 李静姝一愣,在对上裴烨灼热又促狭的目光时,两颊一热,又捶了一下裴烨的心口—— “烨哥哥你好坏,欺负人家~” 裴烨轻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安抚道: “好了,你先回房,我去招待宾客,晚点儿来看你。” “嗯,我等你,烨哥哥。” 目送着裴烨走远,李静姝羞红着脸回了屋内。 梧桐苑外,偏僻的角落里。 裴昭躲在树后静静地看着打情骂俏的二人,神情复杂,眼神里溢出些不安和困惑。 梧桐苑原本是娘亲的住所,现在,爹爹把这个院子让给了静姝姨姨。 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开心。 他又想起了那日娘亲说的话,爹爹要把他让给静姝姨姨当儿子。 以前,他真的很想要静姝姨姨当自己的娘亲。 祖母说,静姝姨姨进侯府后是爹爹的平妻。 就算他给静姝姨姨当儿子,也是侯府的嫡长子,跟以前没有不同。 她那么喜欢静姝姨姨,当了静姝姨姨的儿子,他的外祖就是兵部尚书,而不是魏家那个商户老头。 他天天盼着静姝姨姨嫁给爹爹,他可以认静姝姨姨当娘亲。 但是这几天,他经常听下人在议论,静姝姨姨来侯府是当妾的,她不能成为侯夫人了。 那他怎么可以当妾的孩子呢。 妾的孩子是庶子,他那些朋友都不愿意同那些庶子玩的。 他不想让静姝姨姨当娘亲了,他想让娘亲回来。 裴昭想着想着,眼珠子都红了起来。 他又想起了娘亲看他时冷漠绝情的眼神。 娘亲不会像以前那样哄他,心疼他了。 他盯着李静姝的眼神,再也不似之前那般亲昵和孺慕了。 另一边。 魏沅箬听说皇帝赐下玉如意贺裴烨纳妾之喜的时候,心中一讶,但随即便了然了。 瑞文帝向来喜欢用这种恩威并施的方式笼络朝臣。 裴烨之前让他丢了那么大的脸,今日只是纳一个妾,他就赐下贺礼,不管是裴烨还是李肇都会对皇帝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如今,皇帝亲政没多久,他是一心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去对付萧胤的。 哪怕如今的萧胤看着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他也睡不安稳。 老虎始终是老虎,即便没了牙,也依然凶悍无比。 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那点丑事,往大了说也就只是名声问题,往小了说,无非就是裴侯的一档风流韵事,不值上纲上线。 跟皇帝的江山大业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该罚得也罚了,也该给点奖励了。 瑞文帝向来擅长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手段。 尽管早就做好了裴烨不易被打倒的心理准备,但魏沅箬心中还是郁闷了。 月色渐浓,冬日的风,刮得脸生疼。 魏沅箬坐在院子里,想起了远在江南的父亲,想起了他一辈子为了她这个女儿劳心劳力。 又想起了她的继母和小她十岁的小弟。 从她嫁给裴烨一直到死去,她跟那个女人都说不上亲近,只是她不想让父亲为难,也不曾针对过她。 但祖母总对她说,孩子有了后母就会有后爹,后母生了小弟,迟早会霸占她的一切。 她总是劝她多跟二叔家的妹妹走动,多亲近二叔一家,二叔一家会是她以后的依靠。 她虽然小,虽然防着继母的手段,但她始终相信她父亲是爱她的。 不然爹爹不会等她长到十岁才续弦,也从没有因为小弟而冷待过她。 为了让她在侯府站得直,他给了她几乎一半的身家。 第79章 因为裴侯大婚借酒浇愁? 而祖母口中那个一心想要霸占她家产,争夺她宠爱的继母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倒是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她是心肝宝贝的祖母和二叔一家子,却在得知父亲给她那么多嫁妆的时候闹得最凶,甚至不惜说出要跟父亲断亲的话。 饶是如此,父亲都不曾有过半点犹豫。 可最后,她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想到这,魏沅箬对裴烨那种滔天的恨意便失控一般地占据她整颗胸腔,只要一想起来,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大小姐,外面冷,您还是回屋吧。” 蒹葭走了过来,给她加了一件披风。 魏沅箬心口堵得慌,只有刺骨的冷风才能将那汹涌的恨意压下。 “去热一壶红妆酿过来。” 魏沅箬开口吩咐道。 “是。” 很快,蒹葭就端着一壶酒过来。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在这坐一会儿。” 蒹葭看着魏沅箬眼底的落寞,想到今日是裴烨纳妾的日子,以为魏沅箬是在伤心这个,眼底禁不住涌上一丝担忧。 她想开口劝慰几句,又怕挑起大小姐的伤心事,于是便作罢了。 “大小姐,那您也早点回屋休息。” “嗯,喝完这壶酒我就进屋。” 蒹葭退下,魏沅箬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着。 红妆酿的度数不高,但魏沅箬喝酒容易上脸,只喝了两杯,脸颊就开始发烫发红。 “爹爹,女儿想你了。” 她端着酒杯,眼眶微微发红。 一想起自己父亲被裴烨害得死无葬身之地,她的眼睛便红得滚烫。 愧疚的泪意开始盈满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刚送到嘴边,突然一顿。 一抹防备的冷意从眼底划过,视线朝院门的方向投了过去,眼底迸射出一丝冷光? 谁? 下一秒,门,被敲响了。 魏沅箬蹙起眉,眼中的冷意收起,她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男人一身熟悉的玄衣穿扮,鬓角被冷风吹起一缕碎发。 颀长挺拔的身形并没有因为坐在轮椅上而显得矮小,那周身凛冽的气势依然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怵意。 魏沅箬的眼底,藏不住地染上一片讶异之色,“王爷?您怎么来了?” 说话时,她的声音还夹着些许沙哑。 萧胤抬眸,朝她眼角还没来得及褪去的红色扫了一眼。 “哭了?” 萧胤开口,冷冷的嗓音听不出半点情绪,似乎是在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魏沅箬一怔,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没有,喝了点酒。” 魏沅箬给萧胤让开一条道,“王爷,外面冷,您先请进。” 大齐民风相对开放,对男女大方并没有过于苛刻的标准。 萧胤微微一颔首,并没有拒绝。 魏沅箬主动上前帮他推轮椅,心中不禁纳罕。 不明白萧胤为何这个点孤身一人来找她。 因为萧胤的到来,魏沅箬也不好让他继续在院子里吹凉风,便带他去了院子边上专门建的一间茶室。 说是茶室,实际上是一座凉亭。 凉亭的四周挂着厚重的防风帘,虽然不如烧着地龙的屋内暖和,却也不冷。 “不知道王爷这么晚了找我何事?” 魏沅箬在萧胤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萧胤并没有马上回答,目光在桌上魏沅箬刚刚放下的酒壶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酒?” 魏沅箬一怔,有些意外萧胤会问这般无关紧要的话题,但还是如实道: “这是我们酒庄新酿出的果酒,名为红妆酿。” 魏沅箬说着,给萧胤倒了一杯,“王爷尝尝?” “红妆酿?” 萧胤重复了这个名字,眸色微沉。 魏沅箬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有异,继续道: “是,这酒专门用来供给婚宴用的,味道偏甜,酒性也不烈,很适合女子饮用,王爷喝了也不伤身。” 她端着酒杯,见萧胤不接,刚准备放下,萧胤却又突然抬手接过。 冰凉的指尖碰触过魏沅箬的手指,凉得她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见萧胤将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即,又发出几声轻咳。 下一秒,萧胤抬眸问她,“所以……你这是因为裴侯今日大喜,所以在此借酒浇愁?” “咳咳……” 刚入口的酒,因为萧胤这句话而呛得魏沅箬咳个不停。 等到眼眶都咳红了,她才将将止住咳嗽,一脸无语地看着萧胤。 “王爷您还怪幽默的。” 这一次换成萧胤僵住了,下一秒,嘴角扯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魏沅箬打量着萧胤的表情,突然一个可笑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特地过来,不会是…… 这样想着,她就直接问出了口—— “王爷,您不会是担心我难过,特地来安慰我的吧?” “咳咳……咳咳……” 这一次,换成萧胤咳得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被魏沅箬这话给吓到了,还是因为毒素的作祟。 等到他止住咳,那双往常没有温度的眸子,此刻添了几分无奈,没好气地看着她。 难得看到萧胤这副模样,魏沅箬突然起了逗他的心思,道: “王爷您对我真好,我好感动。” 萧胤被她这话弄得身形微僵,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地蜷曲起来。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本王就是来瞧瞧本王未来的王妃是不是心里还藏着从前那个喜欢软饭硬吃的废物。” 听萧胤提起裴烨,那一句“软饭硬吃的废物”让魏沅箬听出了几分明显的敌意。 魏沅箬讪讪一笑,道: “王爷,您放心,我做人很有道德的,不会背着自己的男人做对不起他的事……” 说到这,她蓦地一顿。 诶? 自……自己的男人…… 魏沅箬显然意识到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昵和直接了。 她竟然还当着萧胤的面,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口了。 她悄悄抬眼觑了萧胤一眼。 见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 ,隐隐溢出些星星点点的笑意来,魏沅箬只觉得耳根开始发热。 她轻咳了一声,面上故作镇定。 心里正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好不动声色地将刚才那句话给掩盖过去,却听萧胤一脸正色地轻喃了一句—— “嗯,有道德是好事。” 第80章 王爷是来安慰我的吗 “嗯,有道德是好事。” 魏沅箬:“……”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紧接着,是一阵让人觉得诡异的沉默。 有了之前几次相处,魏沅箬在面对萧胤的时候并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而是显得坦然了许多。 刚才一番逗趣之后,魏沅箬又重新问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王爷,您这么晚孤身一人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总不能真是担心她伤心难过来安慰她的吧? 不,萧胤可不是这种好心人。 魏沅箬尽管有意接近萧胤,但还是给彼此之间放了一把尺,有些距离不能越。 萧胤沉默了一秒后,再抬眸看她,“你不信本王真是来安慰你的?” 魏沅箬:“……” “王爷,裴烨只是我前夫。” 她郑重地强调了一遍,为了进一步让萧胤相信自己对裴烨没了情分,她继续道: “我在家为他眼泪涟涟的时候,他在别人床上汗水连连,试问这样的一根脏了的烂黄瓜,王爷觉得我是有多贱才会放不下他?” 闻言,萧胤面上怔住了。 显然是没想到魏沅箬一名年轻女子,竟然把这种话说得这么直白。 下一秒,他轻笑了一声,“是本王多虑了。” “本王今日过来,是有件事要告知与你……” 萧胤继续开口,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眸,此刻似乎落了一层微光在她脸上,道: “本王已经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想来这几日便会下来,你做好准备。” “赐婚?!” 魏沅箬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胤。 她当初提出让萧胤三书六聘迎娶她当王妃的时候,一直没那个底气。 但又仗着萧胤想活命,想站起来,所以便赌上那么一把。 萧胤答应了,她只觉得自己这把赌对了,只要有摄政王妃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她就满足了。 她万万没想到,萧胤竟然会去求皇帝赐婚这么隆重。 “怎么?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她一个商户出身的二嫁女,能让皇帝赐婚,那可是往她脸上贴金的大好事,她怎么能不喜欢。 “喜欢。” 她对萧胤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大概是太真心了,看得萧胤晃了眼,眸色微微顿住。 “多谢王爷。” 魏沅箬起身对萧胤行了个礼。 萧胤回神,沉吟两秒后,用十分坦荡的语气,道: “你我即将为夫妻,就不用这般多礼拘束,你……” 萧胤顿了顿,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道: “你从前怎么跟裴烨相处,就这么跟本王相处,本王……很好相处。” 说到这,萧胤的视线不自觉地避开了魏沅箬了目光,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恰巧,这不自在的表情落入了魏沅箬眼中,让她觉得极为新奇。 她发现了,萧胤这人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至少,在彼此利益不相悖的情况下,萧胤并不可怕。 更搞笑的是,这人还挺纯情,就这么一两句话,耳根都红了。 也是,上辈子她就没听说萧胤身边有过什么亲密关系的女子,到最后他英年早逝,身边都没有一个知心人。 这么一想,萧胤这个冷面阎王这般纯情倒是不奇怪了。 萧胤的意外到来,让魏沅箬原本沉闷压抑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再看这位人人眼中的冷面煞神此刻露出这般纯情的模样,又生出了逗他的心思。 “以前怎么跟裴烨相处,就怎么跟王爷相处?” 魏沅箬问道。 萧胤点点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似坦荡却又夹着几分不自然。 “可是王爷,从前我跟裴烨的相处方式就是不停给他钱,养他全家,供他吃供他喝,他就是个吃软饭的。难不成……王爷您也想像他一样吃软饭?” 萧胤看着魏沅箬眼中作弄的笑意,倒也不气,反而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道: “你忘了,本王说过,本王也很擅长吃软饭。” 魏沅箬:“……” 这话说得,把她整不会了。 她蓦地想起那日她装模作样去宫门口接裴烨时,萧胤对裴烨说的话,好像就是这句。 当时她就觉得萧胤说话怪怪的,果然是在阴阳怪气啊。 原本想作弄一下萧胤,他这么直白地承认了,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 萧胤顿了顿,又道: “本王比安平侯要识相一些,本王从不软饭硬吃,王妃的软饭,本王吃得最开心。” 魏沅箬:“……” 好好好,知道您老好软饭这口了,您可别再提了。 魏沅箬看向萧胤,见他正眼中含笑地看着自己,目光潋滟,带着让人心悸的缱绻。 萧胤的眼睛很漂亮,带着一股诱人心动的魔力。 只消这么一眼,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只是他一贯冷漠示人,以至于这双动人心弦的眸子显得过于强势逼人,而遮住了它原本的惊艳。 魏沅箬怔怔地看着他,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想去触碰这双眼,仿佛着了魔。 突然间,一阵刺骨的凉风吹过,吹散了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旖旎之色。 穿透衣领的寒气让魏沅箬陡然回神,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也吹散了她两颊不自觉间涌上的那抹热意。 她甩了甩头,秉去刚才心头那古怪的悸动。 心中一道恼怒的声音在大声呵斥着她—— 魏沅箬,你在干嘛? 一双眼睛就把你迷了心智,我看你是上辈子给的教训还不够,这辈子还想卷土重来是吗? 一个裴烨你都干不过,你倒是惦记上萧胤这个活阎王了。 对男人心动倒霉一辈子!!! 她一下又一下地骂着自己,整个人也终于冷静下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阵阵艰难的咳嗽声,从萧胤那边响起。 魏沅箬抬眸看去,见萧胤拳头抵着唇,止不住地咳嗽。 原本失了血色的脸也添了几分红晕。 魏沅箬见状,也没想那么多。 十分自然地拉过萧胤的手,指尖搭在他冰凉的手腕上。 缓慢跳动的脉搏无力地回应着她,让魏沅箬的眉头微微拧起。 第81章 王爷放心,娶了我你不会亏的 上辈子,她知道萧胤中毒不轻,却没想到会重到这个程度。 难怪上辈子他死这么快,她还真以为是自己求神拜佛如愿的呢。 看来,瑞文帝比她想象得还要狠,对一手扶持自己的亲叔叔下这么狠的手。 萧胤中的毒不仅会要他的命,与此同时还能折磨得他半死不活,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一直觉得萧胤这个人心机重,城府深,即使着了皇帝的道中了毒,也不至于这么惨,看来……她还真是高看他了。 这个人,单纯得很,亲侄子千方百计害自己,他都不想着防备一下。 魏沅箬看萧胤的眼神有些同情,也有些怜悯。 这么单纯的人,真的能替她报仇吗? 魏沅箬心里开始迟疑起来。 萧胤看着魏沅箬那古怪的眼神,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为何这么看本王?” 魏沅箬赶忙敛下眼中的神色,道: “王爷,您这毒,快要深入心脉了,再拖延下去,怕是小命不保啊。” 闻言,萧胤发出一声没好气的轻笑,“需要你提醒本王?” “我都要跟王爷成亲了,你要是没了,我不成寡妇了?” 知道萧胤这人没那么吓人后,魏沅箬说话也随意了一些。 “现在外面人人笑我是下堂妇,和离女,我好不容易攀上王爷您这棵高枝,要是一嫁进来你就死了,人家会说我克夫,那我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魏沅箬如实道。 萧胤闻言,敛眸沉吟片刻才看向她。 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发丝,最后,却还是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守寡的。” 魏沅箬嘻嘻一笑,“我也不会让我自己守寡的。” 她搭在萧胤腕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神情认真又凝重。 萧胤没有打扰她,只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叹气。 跟着又看向落在自己手腕上的指尖,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尖圆润,甲面饱满红润。 鼻尖传来她身上阵阵兰花的清香,萧胤有过片刻的愣神,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两下。 “还行,能治。” 他听到魏沅箬这般道。 魏沅箬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看向萧胤。 突然对上的视线,让萧胤忙不迭地收回了目光,眼底那一抹不自在尚未来得及褪去。 但魏沅箬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对萧胤道: “王爷请稍等。” 落下这话,她转身出了凉亭。 萧胤坐在亭子内,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离去,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视线落在刚刚她碰过的地方,此时还残留着淡淡的兰花的余香。 魏沅箬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袋。 她将小布袋放在桌子上摊开,里面一根根极细的银针在月光下反射着银光。 “这是?” “王爷忘了?那日我便同王爷说过,王爷的毒我能解。” 魏沅箬眼中的自信,让萧胤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没好意思跟魏沅箬说,当日他对魏沅箬这话并没有十分相信。 之所以答应她提的要求,主要还是多年之前她救下重伤的他的那点情分。 魏沅箬知道萧胤不会轻易相信,却也不恼。 她拿出一枚银针,看向萧胤,问道: “王爷敢让我试试吗?” 她以为萧胤会犹豫不决,可下一秒,他就将手递到魏沅箬面前。 “你随意。” 魏沅箬一怔,随即心中暗哂。 这人果然挺好说话。 既然这样,她也给他一个准信—— “王爷放心,我说能治就能治。” 萧胤点了一下头,“嗯,本王信你。” 看着萧胤眼中无比信任的光芒,魏沅箬心头有过一瞬的恍惚和怅惘。 同样是商户的身份,为何萧胤一个才跟她见过几面的人能无条件信任她,可裴昭,她九死一生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儿子却那般恨她? 恨她商户这个不堪的身份玷污了他尊贵的侯府世子爷。 讽刺的是,更尊贵的摄政王却愿意拿命陪她赌。 想到这,魏沅箬的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 哪怕对裴昭那个白眼狼早就失望透顶,可一想到他对她那种恨意,她心中还是控制不住得刺痛。 银针,在萧胤的手上对应的几道穴位扎了进去。 很快便起了效。 萧胤原本止不住的咳嗽渐渐停了下来,心口处那日日折磨人的剧痛,此刻也减轻了不少。 他有些愕然地看向魏沅箬,正好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 “王爷,感觉如何?” 萧胤按了按心口长期隐隐作痛的地方。 哪怕早已经适应了那致命的痛感,此刻陡然缓解下来,那种舒适感难以言说。 他微微扯动嘴角,笑意从他深邃的黑眸中漾开—— “很好,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般舒适的感觉了。” 魏沅箬略显得意地扬了扬眉,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一心一意想着怎么防着李静姝,怎么教养裴昭,怎么帮着裴烨走仕途,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王爷放心,娶了我你不会亏的。” 为了证明自己对萧胤的价值,她又强调了一遍。 萧胤点点头,“本王看出来了,魏娘子会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 听到“贤内助”三个字时候,魏沅箬表情一顿, 不自觉地添了几分脸热。 她不自在地避开了萧胤的目光,走到另一边坐下,道: “王爷请静待稍许,这几针要先打通王爷您的肺脉,需要一点时间。” “好,都听你的。” 萧胤温声道。 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几分跟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温润。 亭中,又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饶是魏沅箬作为一个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商户,此刻面对萧胤,又在如此静默的气氛下,都如坐针毡。 她努力想要找个话题跟萧胤聊聊,却觉得不论什么都不合适。 随后,便听萧胤道: “本王记得,你嫁给裴烨的时候才14岁。” 萧胤的语气不是疑问,可是陈述。 魏沅箬身子一僵,显然没料到萧胤连这个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第82章 新婚夜,魂不守舍 心中虽然惊讶,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为何这么早?那时,你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 十四岁,甚至尚未及笄。 魏沅箬察觉到一股怒意从萧胤的周身肆意蔓延。 她垂眸沉吟了片刻,还是如实道: “安平侯府债台高筑,裴家看中我家的钱,我爹看中安平侯府的门第。” 说到这,她自嘲地一笑,“谁让我们商人出身低贱呢、” 即使安平侯府再落魄,那也是公侯之家,在他们这些商户面前总觉高人一等。 魏沅箬这话说完,见萧胤的眉头紧紧蹙起,鼻尖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 魏沅箬想着,萧胤这反应应该是不耻裴烨这种下作行径的。 同为男人,裴烨实在是丢人。 “真要论门第,他裴烨的门第还能高过本王?” 萧胤冷声道,细听之下,竟让魏沅箬察觉出几分明显的敌意来。 这…… 怎么听着还酸溜溜的。 那个时候,她爹连安平侯府都觉得高攀,哪能异想天开到去高攀堂堂亲王啊。 她爹没那个胆子。 她笑了一下,随口玩笑道: “王爷您也没来我家提亲啊。” 呃…… 一说完,魏沅箬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真是出息了,连摄政王都开涮上了。 萧胤眉头一挑,深邃的目光锁住她的双眼半晌,动了动唇。 就在魏沅箬以为他会说什么都时候,他却只是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别开眼。 魏沅箬看着萧胤突然不悦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 怎……怎么了呢? 刚不还聊得好好的,怎得说生气就生气了? 她不就是开玩笑说了句他没来提亲吗? 怎么还气上了? 觉得她异想天开了,肖想他? 天地良心! 魏沅箬觉得自己实在无辜。 她怎么会觉得这人好说话的? 敢情都是装的,真的一点都不好说话。 幸好这辈子她只跟他谈交易,不像上辈子那样肖想裴烨的感情,结果落到那种下场。 贪“心”的人,尤其贪图真心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魏沅箬没有再开口。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厚重的帘子外,响着呼呼的寒风。 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魏沅箬才再次来到萧胤身边,道: “王爷,时间到了,我现在给您把银针取下来。” 萧胤虽然板着脸,但还是很配合魏沅箬的动作,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银针。 手指再一次搭在他的脉搏上,而后垂眸正色道: “肺脉已经有些许打开,王爷心口的痛感会稍微减轻一些,不过……” 她拧了一下眉,看向萧胤,眼神带着些许怜悯和同情,道: “您中毒太深,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治疗,会吃些苦头。” 好好的有为青年,怎么就碰上皇帝那种烂心肝的侄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别乌鸦笑猪黑,她又好到哪里去? 亲儿子都千方百计想要她死,更何况侄子呢。 听到她这话,萧胤倒是并不在意,只淡淡一笑,道: “还有什么苦头比本王现在这副模样更惨的?” 魏沅箬点点头,“那倒是,王爷您现在这样也够惨了。” 萧胤:“……” 他没好气地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沉着嗓音,道: “本王怎么听着你这是在笑话本王?” 魏沅箬闻言,赶忙摇头,狡辩道: “王爷您误会了,我只是同情……不是……” 她张了张嘴,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到最后却放弃了。 好像什么词用在萧胤身上都不合适。 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呀。 萧胤的鼻尖再度发出一声冷哼,道: “本王看你心里就是在笑话本王。” 魏沅箬:“……” 怎么还赖上了? 这人简直比裴烨那个软饭狗还难伺候。 萧胤见她不说话了,也没有再逗她,只转移了话题,道: “下次治疗是什么时候?” 魏沅箬垂眸沉吟片刻后,道: “每隔三日,我给王爷您施一次针,王爷您体内的毒素导致了浑身各个筋脉萎缩变得狭窄,正是因为这样,您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导致心口剧痛,只有先逐渐将筋脉重新打开,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萧胤点点头,“好。” 跟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魏沅箬,眼底萦绕着些许魏沅箬读不懂的情绪。 “本王这条命,就交给魏娘子了。” 魏沅箬神情肃然,保证道: “只要王爷安心配合我,我保证能让王爷您重新站起来。” 萧胤点头,“嗯,本王信你。” 四目相接之际,魏沅箬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深邃的夜色下,月色朦胧 ,遮住了两人眼底各自深藏的情绪。 安平侯府。 宴席结束,宾客们各自散去。 梧桐苑内,红烛缭绕。 裴烨坐在桌前,盯着红烛摇曳的灯火,此刻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却是魏沅箬那张绝世的容颜。 他想起了两日的新婚之夜。 那时候,魏沅箬尚未及笄,却已经美得动人心魄。 红盖头掀开,她那双灵动的眼,就似是带上了一股魔力,将他整个身心都吸了进去。 她眉目含羞地看着他,娇滴滴地喊他夫君。 那一夜的红烛,也烧得有如此刻般娇艳欲滴,春色旖旎。 “烨哥哥?” 李静姝唤了好几声,见裴烨都没有反应,眸子不禁生出几分羞恼。 他盯着那红烛在想什么呢? “烨哥哥。” 李静姝不满地轻轻推了推裴烨的肩膀。 裴烨回神。 对上李静姝委屈又不解的眼神,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坐着发呆?” 裴烨看着李静姝的脸,李静姝同样长得很美。 现在怀了孕,美艳中还多了几分让人心跳加速的媚态。 可一旦跟魏沅箬一对比,这份美色,就失了几分味道。 裴烨觉得自己今晚定是疯了。 好好的新婚夜,怎么就动不动就想起魏沅箬那个不知好歹的无情女人。 侯夫人是她自己不要当的,和离也是她千方百计设计来的。 他有什么错? 五年了,他也只是找了自己曾经的青梅而已。 姝儿只是个妾,她为何这般斤斤计较? 第83章 安平侯府又闹笑话了 想到魏沅箬那决绝无情的模样,裴烨又生气又委屈。 李静姝见裴烨再一次眼神游移,有些生气了。 “烨哥哥,你到底在想谁呀?” 李静姝的声音又一次把裴烨拉回了神。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微笑着拉过李静姝的手,轻轻揉捏。 “姝儿今夜这么美,烨哥哥看呆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隐藏住了自己心头游移的心思,又轻易地哄好了李静姝。 李静姝刚刚还染了怒气的脸,此刻一脸羞红。 “烨哥哥真讨厌,老是捉弄人家。” 说着,她上前,给彼此各自斟了一杯合卺酒。 “烨哥哥,我们该喝合卺酒啦。” 裴烨伸手接过,目光再度落在李静姝脸上。 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魏沅箬新婚夜时的样子。 桃红色的婚服,到底比不上正妻穿的大红色。 裴烨看着看着,总觉得眼前的李静姝失了味道,想魏沅箬的那颗心,越发强烈了。 李静姝见裴烨又一次盯着自己发呆,这一次,她没有生气,反而更羞了。 “烨哥哥。” 娇嗔的语气中夹着软绵之意,眉目含着春情,有意无意地拨动着裴烨的心。 裴烨接过李静姝手中的酒杯,温声道: “你怀着身孕,这杯酒本侯替你喝。” 他垂眸,敛去眸底的暗色。 他没敢让李静姝知道,他当下竟下意识地不想跟李静姝喝这杯合卺酒。 而法理上,也确实如此。 他只是纳了个妾,根本不需要喝什么劳什子合卺酒。 只不过,李静姝想要一切正妻该有的仪式。 对外不能大张旗鼓的,喝一喝合卺酒,裴烨自然应允。 可真当要喝时,他却退缩了。 而李静姝 不疑有他,只以为裴烨是真的担心她的身子。 “烨哥哥对姝儿真好。” 她拉着裴烨的手撒娇道。 她低垂着头,脸颊微红,声音也轻了许多,道: “烨哥哥,夜深了,我们要……” 许是想到了两人之间的床底之事,李静姝脸色更红了一些。 她附在裴烨耳边,轻声道: “咱们孩儿…迫不及待想见他二叔了。” 说完,脸,羞得通红。 那羞怯的模样带上那一句骚.话,瞬间撩起了裴烨身上的欲.火。 “你真是个小妖精。” 他眼眸眯起,欲.火难耐,声音已然变得嘶哑。 眼底燃烧着烈焰,手,缓缓伸向李静姝的衣裳。 开始一件一件将她的衣裳剥落。 他俯身将李静姝抱上床,房间内,缭绕的红烛发出极轻的脆响。 就在裴烨吻上李静姝的瞬间,他的动作突然一滞。 脸色逐渐由难看变得苍白,下一秒,飞速从李静姝身上站了起来。 “烨哥哥,你怎么了?” 裴烨没回答,快速冲出了房间。 那一夜,红烛燃尽。 李静姝都没有等到裴烨跟她完成洞房花烛夜。 只知道裴烨穿着一身中衣狼狈地在茅厕和房间里来回跑。 翌日,议政殿。 瑞文帝看着大殿之上,臣子们一个神情萎靡,步履虚浮。 好几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蜡黄和疲态,一脸菜色的模样像是大病了一场。 又看了一眼自己身旁原本站着曹德海的位子今日也换成了他的徒弟,瑞文帝不禁蹙起了眉。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瑞文帝问道,视线投向同样脸色苍白的裴烨。 “臣……” 礼部尚书先开口了,视线有意无意地朝裴烨的方向看了一眼。 “臣……臣昨日闹了肚子,一夜未曾合眼。” 紧跟着,刑部尚书也跟着站出来,“臣……臣也是。” “臣……臣也是。” “臣……” “臣……” 六部尚书,侍郎,学士,一个个面如土色地陆陆续续站出来。 一些年纪稍大一些的大臣直接告了假,此刻躺在家中还在看大夫。 裴烨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闹肚子的大臣跟他昨晚一模一样,而且,全是赴了他家宴席的人。 那些精神抖擞的大臣都是没去赴宴的。 裴烨又看向没有陪在皇帝身边的曹德海,心,更是沉到谷底。 那种无与伦比的羞耻感,直冲他脑门。 瑞文帝不傻,显然是猜到了什么,眉头也跟着蹙起。 他没想到裴烨竟然这么不争气,他给他赐下贺礼,还让曹德海亲自送过去,就是为了往他脸上贴金。 他倒好,转头又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场婚宴,一个两个闹肚子还有说道,这全体赴宴的大臣全是这要死不活的模样,那只能说,侯府的宴席很有问题。 瑞文帝脸色越来越沉,裴烨的头也埋得更低,未发一言。 看到很多大臣两股战战,还有不顾殿前仪态,捂着肚子来回扭动。 有些甚至憋红了脸,随即又惨白一片的绝望模样,瑞文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无力地挥了挥手,“先下朝吧。” “臣告退。” “臣……臣告退。” 大臣们再也顾不上许多,飞快地冲出了议政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议政殿内,瑞文帝铁青着脸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裴烨。 “安平侯,你可真是给朕长脸!” 听着瑞文帝咬牙切齿的怒意,裴烨的头埋得更低了。 “臣知罪。” 他闭上眼,满眼绝望。 他知道自己母亲有些行为不太妥帖,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在婚宴上也出纰漏。 今日这番,他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不但丢尽颜面,自己在皇上心底又被狠狠记上了一笔。 若是这场宴席交给沅箬办…… 裴烨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魏沅箬来。 自从娶了魏沅箬,他从来就没有为侯府的家事操心过。 五年来,她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帖帖,他只要一心放在仕途就行了。 可自从她跟他闹起来之后,他才发觉自己似乎许久没有过上安生日子了。 “嗤——”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在这寂静又压抑的大殿内响起。 裴烨这才注意到原以为空无一人大殿上,摄政王萧胤还留在原地。 对上萧胤意味不明的目光,裴烨的脸颊越发烧得慌。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本王这残废之躯竟是这大殿之上身体最好的人。“ 第84章 摄政王怎么会看上魏沅箬 萧胤这句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在笑话裴烨还是在笑话瑞文帝。 总之,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瑞文帝没有接话,只冷冷地瞪了裴烨一眼之后,起身拂袖而去。 “本王也不打扰侯爷了,侯爷保重。” 落下这话,萧胤才转动着轮椅离开议政殿。 裴烨缓缓从地上起身,双腿因为体虚而发着抖。 他看向萧胤逐渐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他看他的眼神,带着落井下石一般的嘲笑。 他不明白,自己虽然是个侯爷,却是这大殿上官职最末的小官。 为何他觉得摄政王在有意地针对他?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萧胤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 难道…… 真不是他多心吗? 可摄政王怎么会看上一个下堂妇,还是一个生过孩子的下堂妇? 裴烨在心里竭力否定了这个可笑的猜测。 但随即,脑海里又浮现出魏沅箬那张美若天仙的绝色容颜,心头蓦地一沉。 一抹抑制不住的恐慌和不安涌上心头。 不,不可能的,摄政王怎么可能会看上魏沅箬。 尽管裴烨拼命否认这个猜测,可心头那种慌乱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当天,来自安平侯府的笑话又遍布整个京城。 听说,昨日安平侯纳妾的宴席上,所有前来赴宴的宾客都闹了一夜肚子。 京城里大大小小医馆的大夫都被这些大人们给包揽了。 魏沅箬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李氏能干出来的事,不奇怪。” 魏沅箬笑道。 她料到李氏会在婚礼上抠抠搜搜,但她没想到李氏会这么不靠谱,会在食物上动手脚。 这下可不仅仅是丢人的事。 听说一些年纪大的大臣已经躺在家中起不了了。 这要是出了人命官司,裴烨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皇帝就是用撬棍要把裴烨扶起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裴烨失魂落魄地从宫里回到侯府,一路上,总觉得路上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提起那些宾客在侯府吃坏肚子的事,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回到侯府,想去质问李氏。 怒气冲冲地跨进侯府的门槛,便看到李氏身边的冯妈候在那里,满脸焦急。 “侯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她的膝痛之症又犯了。您能不能再请御医过府给老夫人瞧瞧?” 自从前阵子裴烨厚着脸皮跟皇帝请了太医院院正来侯府给李氏施针缓解了痛症之后,李氏的痛症确实好了好几天。 可今日一早,那锥心的痛又开始折磨得她坐立难安。 冯妈没有注意到裴烨此刻的脸色无比难看,还一个劲地催促道: “侯爷,上一次就是您请来的御医缓解了老夫人的痛苦,老夫人说,昨日圣上能赐下贺礼,说明圣上是极重视您的,只要您再去为她老人家请御医,圣上定会恩准的。” 冯妈不提昨日的事还好,一提起,裴烨整张脸都气得铁青。 他大步往荣寿堂走去,里头还断断续续地传来李氏的痛呼声。 以及李静姝的安抚声。 “母亲,您再等等,等夫君回来,他定能去圣上跟前给您请来张院正的。” 李静姝的话刚说完,房门便被推开。 裴烨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愤然的火气。 “烨儿,你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娘就要疼死了,哎呦……” 裴烨直接无视了李氏的痛苦的模样,沉声问道: “母亲,我问你,昨日宴席用的那些食材,你是从何处采购的?” 李氏一听,脸上痛苦的模样有过一瞬的僵硬。 “这……我让府中的管事负责这件事,怎么了?喜宴都过了,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氏上了年纪,昨日的宴席又端着架子,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因而也没有遭殃。 她说完后,才见裴烨一脸菜色,脸色蜡黄,嘴唇青白。 她眉心一跳,又问道: “烨儿,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生病了?” 李静姝是知道昨日裴烨跑了一夜茅厕的事,再听裴烨突然问起宴席的事,立即就明白了。 “夫君,可是宴席有何问题?” 李静姝话音刚落,李氏当即提高了音量,反驳道: “宴席怎么会有问题?休要胡说!” 她甚至都顾不上膝盖上的剧痛,看向裴烨,道: “烨儿,发生什么事了?” 裴烨铁青着脸看着李氏,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闪烁着的心虚。 他咬了咬牙,又问了一遍,道: “母亲,昨日的食材到底是从何处采买的?” “这……” 李氏垂下眼,眉眼透着难掩的心虚。 裴烨深吸了一口气,哪还有不明白的。 “冯妈,去把负责采买的管事叫过来。” 裴烨咬牙切齿道。 冯妈见状,也知道可能出大事了。 她是知道内情的,听裴烨这样吩咐,便将视线小心翼翼地投向李氏。 “还不快去!” 裴烨厉声喝道,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冯妈:“是……是,侯爷,老奴这就去。” 李氏见状,心里更慌了。 片刻之后,负责采买的管事便进来了。 裴烨气急,上前一脚踹在管事的心口上,厉声怒斥道: “狗东西,还不老实招来,昨日宴席的食材到底是从何处采买的?” 管事被踢得不轻,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又不敢不答。 起身跪着,颤颤巍巍地道: “是……是舅老爷带小的去采买的,老夫人吩咐小人,说一切听舅老爷的意思。” 说着,连连对着裴烨磕头。 “侯爷明鉴,小人半分都不敢贪啊。” 这一下,裴烨哪还能不明白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越来越难看。 好几次,眼前都发黑到要晕厥过去。 管事口中的舅老爷,是李氏的娘家弟弟。 李氏的娘家早就落魄,兄弟姐妹都不争气,一直过着混吃混喝的日子。 早些年,侯府没落,李氏也早就断了跟娘家人的联系。 自从魏沅箬嫁进侯府,侯府渐渐起势,李氏娘家那边又贴了上来。 第85章 你后悔跟魏氏和离了吗 自从魏沅箬嫁进侯府,侯府渐渐起势,李氏娘家那边又贴了上来。 靠着侯府没少吃香喝辣。 从前有魏沅箬操持着整个侯府,倒也不曾出过纰漏。 可自从两人和离之后,侯府就闹出各种笑话。 现在竟连…… 裴烨不敢想下去,越想深处去想,那些狼狈不堪的笑话会不停地告诉他,他跟魏沅箬和离是错的。 他不能让魏沅箬知道他后悔和离,更不想让魏沅箬看到他离了她之后,日子真的过成这副稀烂样。 “烨哥哥,你怎么了?” 裴烨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摇摇欲坠,李静姝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好一会儿,裴烨才缓下来,目光森冷地看向李氏,看得李氏眉头一跳,色缩着脖子,不敢直视裴烨的目光。 嘴上,却还是轻声狡辩道: “这……你舅舅也是为了帮我们省钱啊,你知道的,我们侯府账上没那么多钱,这二十多桌的喜宴,总得能省则省。” “你舅舅说他能找到便宜的商贩,我就让你舅舅去负责采买的事了。” 李氏越说越理直气壮,道: “你舅舅也是好心帮我们,你可不能怪到他头上去。” “要怪就怪魏氏那个贱妇,侯府中馈一直是她掌管,谁知道她是不是中饱私囊贪污了侯府账上的钱,才害得我们……” “够了!” 裴烨冷声打断了李氏这厚颜无耻的狡辩。 尽管他对魏沅箬闹着和离的事心有不满,可他也知道魏沅箬根本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侯府确实一直被魏沅箬补贴着。 补贴到最后,让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本该过着的是什么日子,还以为这一切,本就是他的。 裴烨再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心头那种深深懊悔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再度涌上他的心头,扰得他浑身焦躁难受。 “你……你竟然吼我?烨儿,我是你娘,跟你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你现在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吼我?” 李氏自知理亏,又开始拿以前的事来胡搅蛮缠。 还以为这个时候,裴烨依然会被她拿捏。 却见裴烨冷笑了一声,道: “小事?您可知正因为吃了我们侯府的喜宴,昨天所有赴宴的官员都闹了一夜的肚子,如今还有好几位上了年纪的大人在家中躺着生死未知。” 李氏听了,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这……这怎么可能呢?” “呵!怎么不可能?” 裴烨自嘲地一笑,看李氏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母亲如果觉得儿子头上这顶乌纱帽还不够小的话,就继续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直接让皇上把我的官职撸掉算了。” 他说着,指着侯府外的方向,苦笑道: “现在外面都在笑话我们侯府尽干些丢人现眼的事,请人喝喜酒还用下等食材,把宾客们都给毒病了!” 李氏这下知道事情闹大了,心里也慌了。 昨日因为皇帝赐下贺礼的缘故,朝中半数以上的大臣看在皇上的面子都来了。 这要是真闹出点什么事,他们侯府怎么向皇上,向大臣的家属们交代啊。 “这……烨儿,娘……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娘也是好心,为了我们侯府省钱,我……” “省钱!省钱!” 裴烨大怒,声音也太高了几分—— “就算要省钱,您也得动动脑子!” 裴烨这话说得过重了,直接让李氏懵了。 可裴烨几乎要气疯了,哪能管这么多,对李氏继续道: “从前沅箬操持着侯府的时候,从来没有闹出过笑话,母亲,亏您还自诩世家大族出身,处处瞧不上魏沅箬商户的身份,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李氏听着裴烨对自己毫无顾忌的指责,还是当着李静姝和下人的面,顿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怎可这般说娘?你是后悔跟那魏氏和离了吗?” 李氏也没顾得上李静姝在场,哭诉道: “可当初不是我让你跟姝儿私相授受,珠胎暗结的,也不是我让你跟魏氏和离的,你倒好,如今怪到我头上来了,你可真是……真是我的好儿子。” 被李氏这么直白地说出之前那些丑事,裴烨陡然沉默了。 原本的怒火也被那点羞耻感所遮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静姝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 自己私相授受,珠胎暗结是一回事,可被李氏这么直白地拿出来怼裴烨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好歹也是京中贵女,是尚书家的嫡女,她也是知廉耻的。 跟裴烨发生那种事,也只是情之所至,她有什么错? 她红着眼看向裴烨,想到裴烨刚才提起魏沅箬时言语中隐藏着的情意,颤声问道: “烨哥哥,你是舍不得姐姐吗?” 裴烨捏了捏眉心,心头的正烦躁难耐。 见李静姝还抓着这种小事来问他,他的心中更是生出几分不耐来 “姝儿,连你也要跟我闹吗?” 李静姝听出了裴烨语气中的不悦,心头一沉,赶忙道: “不,不是,我是想说,如果你舍不得姐姐的话,我……我可以去求姐姐回来,反正我也只是个妾,我不会跟姐姐争的。” 李静姝向来懂得怎么说话能贴合裴烨的心。 果然,她这么温柔小意体贴了一番,裴烨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他轻轻握住李静姝的手,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一心想要娶回来的小青梅。 他跟她有从前的情谊,她又怀了自己的孩子。 姝儿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他不能将对母亲的怨气迁怒到姝儿身上。 “今日之事,皇上已经对我很有意见了,那些生病了的大人和家眷,我们还得想办法去告罪道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别多想。” 他摸了摸李静姝的脑袋,继续柔声道: “魏氏跟我已经是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安心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李静姝点点头,表现得十分乖巧。 只是垂眸之际,眼底涌上一丝冷意。 她没有忽略掉刚才裴烨提到魏沅箬时眼底的懊悔和怀念,还有他不愿意承认的不舍。 第86章 把中馈交给姝儿 不,她绝不允许让魏沅箬回来跟她抢侯夫人的位子。 就算她现在只是个妾,只要烨哥哥努力,在爹爹的帮助下立了大功、 他可以用功劳来跟皇上求恩典,她还是有机会被扶正的。 魏氏已经离了侯府,她怎么可能让她还有机会回来。 裴烨安抚好李静姝之后,看向李氏,道: “既然母亲管不好侯府的事,如今姝儿已经进府,以后府中一应事宜,还是交给姝儿吧。” 李静姝心中骤然一喜。 按理说,她如今只是妾室,是无权掌管侯府中馈的。 可裴烨愿意把中馈交给她,她自然喜不自胜。 这说明烨哥哥相信她,也看重她的能力。 李氏却难以接受,“你让我把中馈交给姝儿?” “没错,姝儿乃尚书之女,掌管中馈之事对她来说并不难,母亲现在就把库房钥匙交给姝儿吧。” 裴烨的话掷地有声,言语间也是不容置否。 李氏哪里肯。 从魏沅箬手中接管侯府才多久,她还没过够管中馈的瘾,哪能甘心就这么交出去。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脱口而出道: “她如今只是个妾室,哪有资格掌管侯府的中馈!” 此话一出,李静姝当即变了脸色。 想反驳,又无法反驳,只能红着眼,委屈地看着裴烨。 却见裴烨冷笑了一声,道: “在我眼中,姝儿就是我的妻,我迟早会让姝儿坐上侯夫人之位。” 裴烨相信自己的能力。 如今不过是龙游浅渊罢了,他不可能永远只是一个七品小官。 等到时候,他一定会让魏沅箬后悔跟他和离。 侯夫人的位子她不要,有的是人要。 这话,他没当李静姝的面说出来,只是继续对李氏道: “如果母亲不愿意让姝儿管侯府,那就母亲您来管,您先替我想想,接下去怎么去跟那些生病了的大人们赔礼请罪。” “明日,母亲便把礼备好,孩儿要去跟上官们请罪。” 说完,他拂袖而去。 李静姝没有跟上,待裴烨走后,她冷下脸看向李氏,早就没有了先前的讨好,道: “母亲,既然您没本事管好侯府,就别给烨哥哥拖后腿了,他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正是需要一个坚定的后方,您这一次可真是害死烨哥哥了。” 在得知自己的婚宴出了这样的丑事,李静姝又何尝高兴得起来。 她被皇帝亲口指定为妾已经够憋屈了。 本想着让自己在婚宴上风光一把,好不容易皇帝赐下贺礼给了她脸面,结果又被这老东西坏了事。 如今她还好意思舔着脸要管中馈。 李氏听到李静姝这般无礼的话语,立即沉了脸。 “你放肆!我可是你婆母,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李静姝冷笑了一声,道: “母亲可别在我面前摆婆婆的谱了,以前魏沅箬惯着你,我可没那个心思,魏氏背后无人撑腰,我爹可是兵部尚书,你可别拿婆婆那一套来对付我。” 她也不装了。 “母亲这么喜欢管中馈, 那就把烨哥哥交代下来的事办妥帖了,别再给他惹麻烦了。” 说完,她不管李氏难看的脸色,拂袖而去。 “她……她……她区区一个妾室,敢这般同我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李静姝离开后,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膝盖上的剧痛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她猛然想起了从前的魏沅箬。 撇开她商户的身份不谈,作为儿媳妇,她真是挑不出半点错。 侯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操持得妥妥帖帖,每天的补品按时送到她的荣寿堂,每季度的新衣都按时让裁缝上门给她量衣。 到了冬日,不用她提,她就会主动过来为她按摩双膝,让她轻松熬过整个冬日。 在对比才进门第二天的李静姝,李氏的心头第一次生出一丝隐秘的懊悔来。 “哎呦,疼死我了。” 李氏又痛苦哀嚎了起来。 冯妈上前替她揉捏着,效果根本比不上魏沅箬。 她看着李氏,欲言又止,劝说道: “老夫人,账房先生今早过来了一趟,我们账上确实没什么收入,这中馈您拿在手上只会为难自己,何不趁这次机会就交给李姨娘算了。” 冯妈作为李氏身边的老人,她的话,李氏还是能听进去的。 “老奴早上出去也听到不少人在笑话侯爷只是表面风光。这次宴席侯爷若是不好好赔礼道歉的话,对他之后的仕途一定会有影响。” “李姨娘这一次带来不少嫁妆,中馈交给她,侯爷的事自然也就有她去管,您又何必操这份心。” “这万一又惹恼了侯爷,你们母子离了心不就得不偿失了吗?还能正中李姨娘的下怀呢,以后这侯府就真的她一人独大了。” 听冯妈说完,李氏微微变了脸色。 许久,她长长叹了口气。 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吩咐账房那边将钥匙和账本送往梧桐苑给了李静姝。 安平侯府喜宴闹出的丑闻并没有延续多久就被压下来了。 魏沅箬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并不意外。 裴烨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然,上辈子就算有她在背后打点,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连升那么多品级,成为瑞文帝的左膀右臂。 对于裴烨的事,魏沅箬并没有过多去打听。 只因连续闹过丑闻,之后好长一段时间, 安平侯府都低调了起来。 魏沅箬也没有去过多关注安平侯府的消息。 两日后,大长公主府举办赏梅宴。 令人惊讶的是,这辈子她都跟裴烨和离了,大长公主府的请帖,竟然还是如上辈子那般送到了她手上。 大长公主府乃先帝的妹妹,萧胤的姐姐,瑞文帝的亲姑姑。 如今年近四十,自从驸马意外过世之后,便在府中养了十多个面首,作风颇有些荒唐。 只是,当初先帝驾崩,先帝除了瑞文帝萧桓之外,还有其他几个比瑞文帝年长许多的儿子,乃其他嫔妃所生。 大齐皇位讲究立嫡不立长。 瑞文帝虽非先帝元后所生,但他的母亲是继后,也是先帝的孩子当中唯一的一个嫡子。 第87章 又遇前夫哥 但瑞文帝当时年岁尚幼,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对皇位虎视眈眈。 是当年还是睿亲王的萧胤和大长公主一路扶持新帝登基。 因而,瑞文帝对大长公主府感激在心,对于大长公主府的一些荒唐行为自然也听之任之。 当初,魏沅箬就是知道大长公主府深得皇帝信赖,所以为了裴烨想方设法跟大长公主府打好关系。 而事实上,她知道,大长公主府也一直瞧不上她的商户身份,从来都是她硬着头皮去迎合。 动不动就给她送礼,送金银财宝,也就勉强入了她的眼。 如今,她跟裴烨和离了,从前一些本就不牢固的关系也早就断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大长公主府的赏梅宴的请帖。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鸿门宴。 可如今,她无权无势,就算真的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她还拒绝不了。 “大小姐,您如今都不是侯夫人了,大长公主怎么还邀请您去?奴婢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蒹葭不放心地道。 \"无妨,总归她不会杀了我。” 魏沅箬笑道,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听说的一些事,陷入了沉思当中。 上辈子也是有这个赏梅宴的,当时她为了讨好大长公主,送了极贵重的礼。 这辈子嘛,还是算了。 融不进去的圈子,她也不想强融。 “去随便准备个合适的礼物让我带过去吧。” 去还是要去的。 她想起来上辈子就是这个赏梅宴出了一件大事,她得去一趟,顺便拉拢个人。 当初和离时,考虑到治安问题,魏沅箬新安置的房子距离皇城不远。 这里住的基本都是权贵和官员,治安巡防这一块自然也要高上许多。 因为距离近,魏沅箬去大长公主府的时候并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步行。 刚到大长公主府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车声。 随着马车在大长公主府门口停下,魏沅箬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 便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上,裴烨扶着已经微微有些显怀的李静姝从马车上下来。 见是他们,魏沅箬有些嫌恶地收回视线。 可裴烨二人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裴烨扶着李静姝的动作微微一僵,竟下意识地跟李静姝拉开了一点距离。 “沅……” 不等他开口,魏沅箬已经转身往大长公主府的大门走去。 “魏姐姐。” 李静姝开口喊了她一声,身子紧紧挨着裴烨,款步朝魏沅箬走来。 那似有若无的挑衅,着实让人觉得好笑。 “魏姐姐好久不见了。” 魏沅箬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道: “嗯,最近运气好,确实不太容易见到晦气玩意儿。” 说完,再度往里走。 “你……” 李静姝见魏沅箬说话这般不客气,得意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凌厉。 裴烨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魏沅箬那张绝色的容颜上,眼底有些失神。 再一次见到魏沅箬,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恍如隔世的遥远感。 他盯着魏沅箬没说话,见魏沅箬的视线始终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落寞。 似是有意引起魏沅箬的注意一般,他蹙起眉,用略显不满的语气开口道: “姝儿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你又何必这般态度?” 魏沅箬懒得跟他废话,眼神嫌恶道: “你也晦气,离我远点。” “魏沅箬,你……你简直……” 裴烨气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他身旁的李静姝突然得意地笑了。 见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下巴微扬,神情得意地开口道: “魏姐姐,我知道你看到我心里不高兴,可是怎么办呢?烨哥哥爱我,如今我怀了烨哥哥的骨肉,又与他成了亲,姐姐不高兴也没用呀。” 裴烨知道李静姝故意在挑衅魏沅箬,但他没有阻止。 只是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沅箬的脸,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些许落寞和难过的表情。 然而,魏沅箬的脸上不曾有过半分他想要看到的失落,反倒是笑了。 “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没有看到你不高兴,只是单纯觉得你二人晦气而已。” 李静姝嘴角的肌肉被魏沅箬这么直白的话给气得狠抽了一下。 “不过,我挺感激李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李姨娘才是。” “李姨娘”这个明显代表着妾室的称谓,让原本还洋洋得意的李静姝,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要不是李姨娘不顾名声英勇献身,我还没机会跳出火坑呢。” 说着,魏沅箬一脸感激的模样,紧紧握住李静姝的手,郑重道: “李姨娘,我真的很感激你,真的。” 听到“火坑”两个字的时候,裴烨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沉得更难看了。 那双深沉的眼睛里,还夹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受伤和难堪。 李静姝被魏沅箬抓着手,表情厌恶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听魏沅箬又道: “听说你被抬进侯府那天,把宾客的肚子都吃坏了呀,啧啧啧…” 魏沅箬满脸摇头叹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李静姝稍显扭曲的表情,继续道: “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不重视你,你带着孩子进门,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事,侯爷怎么就舍不得让客人吃点好的呢?” 说着,魏沅箬叹了口气,不顾裴烨和李静姝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李姨娘你还不知道吧,你家侯爷从我这赖走了三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都舍不得用来娶你,啧啧啧……” 这“啧啧”声听在二人耳中显得格外刺耳,李静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竟然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魏沅箬,你闭嘴!” 裴烨被魏沅箬揭了短,脸色铁青,恼羞成怒。 咬牙切地对着魏沅箬低吼了一句。 魏沅箬仿佛没听进去一般,故作好奇地凑近李静姝,低声问道: “给各家赔礼道歉的礼物都是你拿嫁妆出来的吧,啧啧啧……” “不过看李姨娘容光焕发的样子,想来贴补得挺开心的,这一点,我就不如李姨娘你了。” 第88章 我怎么觉得被魏沅箬给算计了 “我是由衷地佩服李姨娘你如此大度体贴,原以为我给侯爷的那三万两银能为娶李姨娘出一份力,没想到……啧啧啧。” 裴烨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李静姝也从一开始的洋洋得意变得僵硬无比。 魏沅箬像是故意一般,不停地“啧啧啧”,刺耳得如同几百只蚊子在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魏沅箬,你说够了没有!” 裴烨大怒,刚见到她时,心头激起的涟漪和悸动也在这一瞬消散殆尽。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还没有呢,你赖了我三万两银,相当于你的李姨娘是我娶来的,我还不能跟我娶来的李姨娘多说几句吗?” 让你们犯贱,都和离了还要上赶着在她面前找晦气。 “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娶来的!” 李静姝气炸了,想要甩开魏沅箬的手,可她手上的力道仿佛是上了钳子,愣是挣脱不开半分。 魏沅箬看着她这副急于挣脱她的模样,无奈地摸了摸她的手背,道: “当然是你啊,李姨娘,侯爷要了我三万两银呢。” “你……你快松开我的手!” 李静姝气急,偏偏就是挣脱不开。 而裴烨听魏沅箬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那三万两银,再看陆陆续续前来公主府赴宴的女眷们,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早该知道魏沅箬这个心机深沉的毒妇不会那么轻易就给了他那么大笔钱。 原来是在这等他。 裴烨不知道,这倒是真冤枉了魏沅箬。 当时她确实是想急于和离,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 可偏偏,他们非要到她面前来犯贱,她可不得灵机一动抓住机会把钱要回来。 裴烨死要面子,要是让人知道他跟她要了这么多钱才愿意签和离书,到时候又会成为京中一大笑话。 现在,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公主府大门口,裴烨根本拦不住魏沅箬。 “不就是三万两银吗?让烨哥哥还你就是了,谁稀罕你那点臭钱!” 李静姝怒吼道。 “好的哦。” 魏沅箬立即把话接了过来,“什么时候还?我挑个时间亲自上门去取,就不劳烦你们特地送一趟了。” “你……我……” 三万两银不是少数目,虽然李静姝给得起,但也肉疼。 刚才,她是被魏沅箬逼急了才会把那话脱口而出,这会儿又隐隐有些后悔。 可话都说出去了,想要反悔那便更丢人了。 裴烨想起那三万两银,神色莫变。 三万两当初从雷三虎那边借来是给李静姝下聘的。 后来魏沅箬逼他和离给他的那三万两银,他早就拿去还给雷三虎了。 侯府公账上,打发下人给出的工钱后,就只有几千两银了。 而去各府赔罪的赔礼也还是李静姝拿出来的。 他那日逼着母亲把中馈交给姝儿管,内里存的就是这个不入流的心思。 但他没有明说,姝儿也没提,彼此就当不知道,心照不宣而已。 可现在,这么隐秘的心思被魏沅箬直接放到台面上,裴烨脸上更是挂不住。 这会儿,李静姝直接提出把三万两银还给魏沅箬,他怎么拿得出来。 李静姝见裴烨铁青着脸沉默,一下子就明白了。 烨哥哥真的还不出来。 好在,当初烨哥哥给尚书府下聘的那三万两银,母亲也给了她。 “明日就还给你!” 李静姝咬牙道,而后,冷笑道: “真不愧是商户,精于算计,阴险狡诈。” “是是是,那明日我就去要钱了,还是李姨娘你大气。” 说完,她这才松开李静姝的手,没再看裴烨一眼,抬脚跨进了公主府内。 咬牙切齿地瞪着魏沅箬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李静姝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 “我……我怎么觉得被魏沅箬给算计了。” 裴烨:“……”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李静姝无知茫然的模样,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也好。 还了魏沅箬的钱,他看她到时候还能到他面前阴阳怪气什么。 他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李静姝的肩膀,道: “罢了,我们不跟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计较,你还怀着孕呢,别气坏身子,赶紧进去吧,我晚点儿来接你。” 裴烨是懂得怎么拿捏女人心的。 以前对魏沅箬是这样,现在对李静姝也是这样。 就这么几句话,李静姝就被他哄开心了。 “嗯,我听烨哥哥的,我才不跟那种人计较。” 李静姝表情嫌恶,跟着,又换了一副撒娇的口吻,拉住裴烨的手—— “你早点来接我哦。” “好,下了值我就来。” 目送李静姝进去后,裴烨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落在刚刚魏沅箬消失的那块地方,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来。 他始终以为魏沅箬跟他和离是在跟他闹脾气,等他去哄。 他哄了一次又一次,又觉得把她惯上天了,就想着借着这次纳妾的机会,晾她一段时日。 等她想明白了,后悔没有顺着之前给的台阶下后,那口气也就消了。 等他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定会识时务地向他赔罪认错,再乖乖跟他回侯府。 他也不跟她计较,侯夫人的位子依然给她,就当是给她一个恩典,也让她对自己感恩戴德,以后对他更上心。 刚才下马车看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无疑是开心又期待的。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魏沅箬会一次一次把事做绝,把话说绝。 难道,她真的不愿意再回到他身边了? 想到这,裴烨的心头,猛地涌上一股慌乱来。 这种慌乱和不安之前不是没有过,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一刻这般汹涌强烈。 他双手垂在身侧,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明显凸起,显示他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慌乱不安。 就连离去的脚步都带着明显的仓惶和凌乱。 在下人的带领下,魏沅箬一路来到上一世已然来过的梅园。 刚一踏入,便听到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大长公主怎么把她也叫过来了,真是晦气。要是让人知道我们跟她一起赏花,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89章 今日专门为她而来 “你可小声点吧,那位可是咱们崔大人的心头宝,要是让崔大人知道你这般说话,小心他饶不了你。” “惯会勾搭人的狐媚子,崔大人一世英名,怎么就想不开娶一个青楼娼妓回来。” “……” 听到这些话,魏沅箬下意识地抬眸在梅园中搜寻那道身影。 果然,不远处的一棵红梅树下,一姿容艳丽的女子站在那里。 像是被人单独隔离出了一个区域,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锦缎大氅,将冬日的严寒抵御在外。 大氅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梅花图案,朵朵绽放,正好与这梅园的景色相得益彰。 只见她此刻脸色煞白,局促地抓着手中的帕子。 那双漂亮的美眸中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局促和窘迫。 就是她了。 柳明月,吏部郎中崔钰之妻。 她今日,就是专门为她来的。 刚才那些人口中的崔大人,说的便是崔钰,太原崔氏的旁支。 上一届的新科状元,如今任正五品吏部郎中。 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在吏部的各大决策和官员考核中却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今日魏沅箬来赴宴,除了因为不好拒绝大长公主的邀约之外,主要就是为了眼前的崔夫人。 崔夫人名柳明月,出身青楼,是卖艺不卖身的歌伎,是伎,而非妓。 可到底是沾了“青楼”二字,大多自诩出身尊贵的官家女子都不愿意与之为伍。 崔钰跟柳明月的相识比较狗血。 崔钰虽乃百年世家太原崔氏旁支,可家道中落后,并未得到崔家相助。 进京赶考又倒霉遇上盗匪,将他仅剩的那点财物洗劫一空。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了盘缠的崔钰又病倒在了官道上。 所幸遇上了礼佛回来的柳明月,得她相救,为他治病,赠他钱财上京赶考。 两人虽暗生情愫,但柳明月是个清醒通透的女人。 从不曾想过能因为这点恩惠就心比天高,试图能攀上崔钰这根高枝为自己赎身。 更不曾想过崔钰会娶她为妻。 没曾想崔钰高中之后,不但替柳明月赎了身,还带着媒婆三媒六聘要娶柳明月。 哪怕多次被柳明月严辞拒绝,崔钰依然坚持不懈,最终还是把柳明月给打动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本是一段佳话,中间却出了一点意外。 大长公主膝下独女安宁郡主在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宫宴上,看上了当时的新科状元崔钰。 大长公主很快便进宫请瑞文帝赐婚。 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桩美事,却没料到,得知皇帝要赐婚的崔钰当殿拒绝了。 并直接向言明自己已经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也已经找了媒人下聘求娶那位姑娘了。 当时,皇帝不想伤了大长公主的脸面,想强行赐婚。 甚至不惜威胁崔钰,如果他敢拒婚,便取消掉他一甲进士的功名。 原以为这样便会威胁到崔钰,谁曾想崔钰也是个硬骨头,依然选择了拒婚。 最后还是当时的摄政王萧胤让皇帝打消了赐婚的念头。 皇帝也怕自己背上强行逼婚的骂名,只好作罢。 安宁郡主是大长公主跟已故驸马最恩爱那年生下的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没想到她第一次看上一个男人,竟然会被几次三番强硬拒婚。 她又气又恼,本想教训崔钰一番,偏偏崔钰软硬不吃。 再加上萧胤在其中警告了一番后,大长公主才勉强作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能让崔钰冒着抗旨的风险拒婚的女子定当是这京中顶顶好的姑娘,调查到的结果又让人万分错愕。 新科状元心仪的姑娘竟是一出身青楼的女子。 大长公主气坏了。 她本就记恨上了崔钰和那名女子,听说崔钰几次三番拒绝她女儿竟是为了一青楼女子后,大长公主彻底怒了。 她怎么能接受,她堂堂大长公主的女儿,在崔钰心中竟然比不上一个青楼娼妓? 可无论她用什么手段刁难崔钰,崔钰始终不为所动。 加上皇帝亲政在即,不想让皇家传出不好的名声,便暗中让人打压了大长公主的动作。 哪怕大长公主表面上安分下来,但仗着自己的身份做一些羞辱人的事是难免的。 就好比这一次的赏梅宴。 上一世,大长公主亲自给柳明月下的帖子。 哪怕夫妻二人都知道大长公主不安好心,可她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崔氏夫妇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是拒绝赴宴的话,就是主动往大长公主手上递把柄。 为了崔钰不被为难,柳明月还是来了。 而魏沅箬之所以今天来赴宴,就是因为上一世发生的一件事。 柳明月就是在今天的赏梅宴上被人恶意推入荷花池中,再被大长公主的马夫所救。 之后便传出柳明月是故意落水意图勾引男人,青楼娼妓的身份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容不得她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不知廉耻,低贱下作,一句又一句不堪入耳的骂声将柳明月碾压成污泥。 而两日后,柳明月被人发现死在距离崔府不远的巷子里。 被发现的时候,她衣衫不整,下.体luo露,死状十分不堪。 可见死前定是经历过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摧残。 这样也就罢了,柳明月死后,没人同情柳明月的遭遇、 相反,京城到处都是谩骂柳明月的污言秽语。 造谣她自甘下贱,定是出身青楼的她寂寞难耐,勾引他人,才会落得那般不堪的下场。 没有人为柳明月喊冤,也没有人为柳明月说一句公道话。 污言秽语,甚嚣尘上。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将那些恶语在暗中推向顶峰。 奇怪的是,崔钰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官府或大理寺请求调查,只是默默地替柳明月收了尸,办了葬礼。 之后,他便带着年仅两岁的女儿照常生活。 但崔钰是个有能耐的,在裴烨步步高升的同时,崔钰也在一步步往上爬。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择手段,步步为营,最后坐上右相的位子。 第90章 听说你被未婚夫家退婚了 与此同时,一直对崔钰情根深种。不离不弃的安宁郡主也如愿嫁给了崔钰,成了右相的继室。 可没多久,便传出安宁郡主跟右相府马夫有染,被发现时,正跟马夫在床上苟合。 据说右相并没有计较,依然对安宁郡主以礼相待。 可安宁郡主却自知对不起右相,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吊死在了一条巷子里。 那条巷子,正是当初柳明月被害死的小巷。 而安宁郡主被发现时,同样衣衫不整,身上尽是欢爱后的痕迹。 大理寺在郡主的尸首旁发现一张安宁郡主的亲笔遗书,写了自己对不起右相,也对不起右相的元妻。 当年是她嫉妒柳明月,才找人糟蹋了柳明月,也害死了柳明月,今日她特地用同样的方式赎罪。 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大理寺在彻查之后,确认安宁郡主死因确实自缢而亡。 对此,崔钰并没有发表任何说法,安安静静地给郡主办了葬礼。 因为死得不光彩,安宁郡主的葬礼并没有办得多热闹,甚至可以说冷清得不像话。 而大长公主也因为爱女之死发了疯,喊着是崔钰害死了安宁郡主,要让崔钰偿命。 可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大理寺都找不到任何证据,而崔钰彼时已官至右相,大长公主一个皇亲还真奈何不了她。 安宁郡主的死,也就以那样不堪的结果不了了之。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 ,魏沅箬自然也听说了。 而裴烨对崔钰这个人评价一直不好,在朝堂上跟他政见向左,回去还会对崔钰一顿咒骂。 “恨”屋及乌,她对崔钰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 最后一次见到崔钰,是她去相国寺给裴昭祈福的时候。 当时她觉得心口发闷,便打算去寺庙附近逛逛,却不知不不觉间来到了相国寺的后山。 相国寺的后山,其实是一座乱葬岗。 之所以相国寺建在乱葬岗附近,是当时的相国寺主持了通大师提议的。 他想用相国寺的佛法为那些无处安放的魂魄超度,让他们魂归故里,搏一个好的来生。 了通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又是当时的得道高僧。 先帝自然允了了通大师的恳求,将相国寺建在了乱葬岗前。 魏沅箬也是在那时,见到了崔钰。 那时的崔钰,虽不足而立之年,却已经两鬓斑白。 他站在乱葬岗前,山上的风,吹乱随意束起的墨发。 他目光阴沉地落在那一片乱葬岗前,那双染血的黑眸里,透着蚀骨的恨意,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 魏沅箬看到了那片乱葬岗上那一套熟悉的衣袍,是安宁公主入殓时穿的衣服。 她当时心惊不已。 原本该在崔家祖坟的安宁郡主,尸首被扔在了乱葬岗…… 那一刻,她骤然明白了。 柳明月的死,崔钰并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算计,包括安宁郡主的死,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里。 安宁郡主并非自缢,而是死在了崔钰的算计里。 她还记得当时崔钰的眼神,吓得她都禁不住腿软。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宁郡主的尸首被野狗一点一点分散啃食。 那双嗜血的双眼,从原本的冷漠阴狠,渐渐变得空洞,死寂。 许是大仇得报,撑着他活着的那口气也散了。 他当时的眼神里,让她看不到活人的气息。 ……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不堪的议论声,让魏沅箬暂时收起了心底的思绪。 对柳明月上一世的遭遇, 颇有几分同情。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多有刻薄,更何况是柳明月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呢。 哎~~ “娼妓又如何,好歹人家还是官眷呢,瞧瞧某些不入流的商户,不是照样也来了。” 一道明显针对她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魏沅箬循声望去,见一身着绿裙女子正满眼挑衅地看着她,下巴微微上扬。 一副生怕魏沅箬不知道她在说她的样子。 魏沅箬挑了挑眉。 她道是谁呢,原来是李静姝的庶妹,李静思。 这女的向来以李静姝马首是瞻,为了讨好嫡母和嫡姐,上辈子没少给她找麻烦。 上辈子李静姝嫁入侯府为平妻,身份随着裴烨的步步高升水涨船高,李静思仗着这一层关系在婆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这辈子嘛…… 她好像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魏沅箬直视着李静思挑衅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可不像柳明月那样因为自己的出身就忍气吞声呢。 “听说你被未婚夫家退婚了?” 魏沅箬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大长公主府而给李静思留半点面子。 上辈子新仇旧恨,她重来一世,可没想再瞻前顾后,忍气吞声。 李静思的脸色瞬间煞白,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圆,显然也没料到魏沅箬会问得这么直白。 魏沅箬知道世道艰难,本不愿拿这种事来嘲笑一个女孩子。 但李静思是例外。 即便她被退婚不是她的错,但她非要往她的手里撞,那就是她的错。 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没用,只有戳她肺管子,她才会老实。 “你……” 李静思颤抖着手,脸色黑白交替着,差点就要扑上来打魏沅箬。 但还是被人给拉住了。 “大长公主真好,一点都不嫌弃你毁了名声。” 魏沅箬继续扎心道。 她不是嫌弃柳明月是娼妓,嘲笑她是低贱商户吗? 她如今的名声又好到哪里去? 兵部尚书府的姑娘早就因为李静姝的原因,名声全毁了。 她不上蹿下跳,她还能同情一下她,她既然跳得这么欢,想来是不介意的。 李静思脸色煞白。 原本她还习惯性地挤兑魏沅箬来讨好嫡姐,却忘了自己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不正是被李静姝那个贱人给害得吗? 李静思煞白的脸上随即染上一抹滔天的怨恨,落在了离她不远的李静姝身上。 魏沅箬没管李静思心里在想什么,侧目过来,视线落在李静思身旁的那几个女子身上,笑了一下。 第91章 专门给她下马威? “都说世家贵女有极好的礼仪和教养,就是不知道各位大人知不知道他们家的姑娘是个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的碎嘴子?” “碎嘴子”三个字,对于这些世家贵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些人到底还是比较要脸,也有些廉耻在身上。 被魏沅箬这么一问,脸色一白,随即羞恼地涨红了脸,垂下眼不敢辩驳。 魏沅箬见好就收,收回视线后兀自赏起了梅花。 而实际上,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柳明月身上。 她只记得上辈子柳明月是在这天出事,但并不知道发生事的具体细节,也不记得是在哪个时间点。 眼下只能多盯着她一些。 即使不为了拉拢崔钰,她也不想那样的悲剧发生在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子身上。 “大长公主到。” 随着这一声音响起,大长公主一席盛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双凌厉的双眼,扫过众人一圈后,最后落在了魏沅箬身上,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她的身边跟着一位年纪跟萧胤差不多的青年。 魏沅箬记得他,是大长公主府最得宠的面首,言译之。 “参见大长公主。” “都免礼平身吧,今日本宫邀请各位来公主府赏花,大家都不必拘着,放轻松些。” “是。” 大长公主府的梅园,是公主府里的一处盛景,据说是当年驸马活着的时候,陪大长公主府一并种下的。 如今,盛开得格外茂盛,空气中,也散发着淡淡的梅花清香。 “这红梅真好看。” “你们看这,这些白色的梅花也是极美的,如白雪一般,干净圣洁。” “……” 因为心中藏着事,魏沅箬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 “魏娘子。”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走到她身后。 “你是?” “大长公主有请。” 不远处的凉亭内,大长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品茶。 身旁除了伺候的侍女之外,并无别人。 大长公主喊她单独去干什么? 魏沅箬心有疑虑,但还是跟着那侍女走向她。 “民女见过大长公主。” 她半屈膝行礼。 等待中的“免礼”并没有响起。 魏沅箬悄然抬头朝大长公主看去,见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并没有要她起身的意思。 魏沅箬笑了。 特地喊她过来,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至于吗? 她一个商户,值得她专门下帖子请她过府,又专门给她个下马威? 魏沅箬觉得,这其中应当是还有别的事情。 等了许久,大长公主见她竟然能那般面不改色地半蹲着,惊讶的同时,也失了些许兴致。 便沉声道:“免礼,起来吧。” “谢公主。” 魏沅箬起身,安分地站在一旁,也不主动开口问。 总归大长公主等不耐烦了会主动问她。 果然,不稍片刻,就听大长公主道: “本宫听说,摄政王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要求娶你?” 魏沅箬一顿。 大长公主专门给她下马威,就是因为这个? 她跟萧胤的合作,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故作疑惑和惊讶地看向大长公主,一脸错愕。 “有这事?” 大长公主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一时间也难分真假,“你不知道?” 魏沅箬赶忙摇头,“民女不知。” “呵!” 大长公主冷笑出声。 “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多少世家贵女做梦都想嫁给摄政王,他却始终不肯松口娶妻,若不是你耍了什么狐媚手段骗了摄政王,他怎么可能会跑到皇上面前去求娶你一个二嫁的商户女?” 这是来诘问来了? 魏沅箬低垂着眸,回答得不卑不亢。 “民女确实不知。” 对于大长公主的言辞她也不狡辩,就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凡事让萧胤在上头顶着。 他若是连自己的姐姐都解决不了,她跟他还有什么合作的意义。 大长公主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气笑了。 “魏氏,你倒是真有本事,你真以为背后有摄政王撑腰,本宫就不敢动你不成?” “公主您天潢贵胄,沅箬只是一介草民,公主若想动沅箬,那自然是能动的,但沅箬也知道公主并非不讲理之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草菅人命,公主是好人,民女自然不担心。” 虽然拍了大长公主的马屁,但大长公主听着并不高兴。 因为她听出来了,魏沅箬这话就是故意把她架得高高的,下不来台。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摄政王动了娶你的念头,总之,本宫让你拒了这门亲事,摄政王的婚事,本宫自会找到跟他相配的。” 魏沅箬没有立即应下,只是面露难色地看着大长公主,道: “公主,民女只是一介草民,哪来的胆子拒绝摄政王啊?要不……您去替沅箬劝劝?” “你……” 大长公主的表情猛地一扭曲,“你放肆!魏氏,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魏沅箬一脸无辜,“可民女真的不敢啊,公主您都劝不动王爷的话,民女怎么劝啊?” “你……你……” 就在大长公主准备发难之际,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禀公主,摄政王来了。” 大长公主冷眉轻蹙,轻声嘀咕了一句,“九弟怎么会来?” 下一秒,一道微弱的声音伴随着咳嗽声传入亭中,“皇姐。” 魏沅箬跟大长公主一并望去。 与往日那一贯玄色锦袍装束不同,今日的他,身着浅蓝色锦衣,即使在咳嗽也依然身形挺拔,宛如青竹一般。 褪去往日冷厉肃杀的模样,此刻倒是透出一股清逸出尘的韵味。 再配上身上披着的同色大氅,又添了几分病弱且惹人怜的破碎清冷感。 魏沅箬一直都知道萧胤有一副惊为天人的绝好相貌,但从未仔细欣赏过。 毕竟,她还没那个胆子和勇气去直视他。 但此刻,她却鬼使神差一般的,偷偷地又仔仔细细地欣赏着这幅绝色美景。 他的唇没有血色,却格外勾人。 尤其是此刻嘴角勾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弧度时,添了几分陌上公子一般都如玉风姿,尽显潇洒和风流。 第92章 来自摄政王的警告 没了往日的疏冷,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大概是看得太入迷太专注,她的视线灼热得让萧胤有所察觉。 他忽地将视线转向她,她一个躲闪不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眼底噙着的那抹意味不明的清浅笑意。 魏沅箬心跳一滞,在面对大长公主时的泰然自若,此刻却添了几分慌乱和无措。 萧胤对她偷偷笑了一下,似是安抚。 还没等魏沅箬做出反应,萧胤已经收回目光。 大长公主从椅子上站起,“九弟,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大长公主府来了。” 问话间,大长公主的视线冷冷地朝魏沅箬扫了一眼。 萧胤嘴角带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答道: “本王听说今日皇姐府中的梅花开得正好,也想附庸风雅过来看看,皇姐不会嫌本王打扰吧?” 大长公主朗笑两声,“难得九弟有这兴致来皇姐府中,皇姐欢迎还来不及,怎会觉得打扰?只是……” 她意有所指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道: “九弟怕不是听说魏娘子来了公主府,怕本宫为难她才迫不及待赶来给她撑腰的吧?” 魏沅箬:“……” 这……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白。 不过,上辈子的赏梅宴,萧胤是没来公主府的,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 总不能真如大长公主所说,担心她被刁难,所以特地来给她撑腰吧? 不,不,不。 魏沅箬,别想太多,美得你。 萧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目光再度转向魏沅箬。 刚刚不达眼底的笑意,此刻却染了几分温度—— “你先去梅园逛逛,本王跟皇姐有点家常要聊聊。” 魏沅箬巴不得离开,听萧胤这么说,当即便起身告退。 目送着魏沅箬离开后,萧胤眼角的笑意再度敛下,他看向大长公主时,眼神渐冷。 即使没开口,大长公主也已经从他那没有温度的黑眸之中读懂了他此刻的情绪,笑道: “不会真被本宫说中了,你是在担心那个下堂妇才来公主府吧?” 萧胤清冷的眸底,闪过一抹凛冽的厉色。 他看向长公主,眼眸半眯着,隐去眸底凌厉的锋芒,声音缓慢低沉地开口道: “皇姐,她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就是你未过门的弟媳,本王希望皇姐说话的时候,最好尊重她一些。” 萧胤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也没有明显的怒意,但却还是轻易地让大长公主听出了其中隐藏着的愠色。 大长公主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萧胤不容置否的表情,气笑了。 “本宫可是你的亲姐姐?怎么?这人都没嫁过来,你就为了她来责备本宫?” 摄政王表情不变,只是那双落在大长公主脸上的眸色又冷了几分。 “皇姐该知道,弟弟我最护短,她既然是本王的妻子,那本王自会将她护在本王的羽翼之下,容不得任何人刻薄她半分。” “你……” 大长公主气得黑了脸,盯着萧胤半晌,最后还是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无奈道: “你到底怎么想的,那魏氏有什么好?之前皇姐介绍给你的那些世家贵女,哪一个不比她一个商户女好?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二嫁之身。” “你放着好好的身份尊贵的姑娘不看,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 “皇姐!” 不等大长公主说完,萧胤冷厉的声音直接将她给打断了。 “是本王娶妻,不是皇姐。她在皇姐眼中再不好,她也会是我摄政王府明媒正娶的摄政王妃。” 说到这,萧胤黑沉的眸子尽显锋芒,落在大长公主的脸上。 那眼神,愣是将大长公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弟弟今日来此,就是希望皇姐能记住这些话,皇姐该清楚,弟弟脾气不好,若是坏了我们之间的姐弟情分就不好了。” 大长公主何尝听不出来,萧胤这听似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夹着的威胁和警告。 她很清楚自己这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如今只剩了半条命坐在轮椅上,却依然如一座大山般压在宫里那位的头顶上。 连皇帝都忌惮十分的人物,她这个做姐姐的,哪里敢真的在他面前摆姐姐的谱,当他的家。 只是她不甘心,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崔钰一个小小的新科状元敢驳了她大长公主府的提亲,宁要娶一个娼妓也不愿意娶她女儿。 如今,自己的亲弟弟也是这样,宁可娶一个二婚生过孩子的商户女为正妻,也不接受她当初为他相看的千挑万选出来的世家贵女。 这只要一想起来,大长公主就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几日前,太后招她进宫,跟她说了萧胤跟皇帝要求赐婚他跟魏沅箬的婚事,可是将她气得不轻。 她从前万般看不上的商户女,摇身一变就要成了身份尊贵,连她都要给几分薄面的摄政王妃? 简直……简直…… 大长公主越想越火大。 本想借着今日的赏梅宴让那魏氏过府好好敲打她一番,可还没等她多说两句,她这个向来冷心冷肺的皇弟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来了还不够,还直接下她面子,说出这么一番直白的警告。 深吸了一口气,大长公主将那口气憋了回去,道: “行了,本宫不过就是邀她来赏赏花罢了, 瞧你紧张的。” 这话,算是缓和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萧胤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原本的凌厉此刻也少了几分。 魏沅箬回到梅园,想到刚才大长公主对她的那番敲打,心中已经了然。 对于大长公主这个人,她倒是并不害怕。 色厉内荏的角色罢了。 只要萧胤坚守住彼此之间的协议,她就不怕大长公主仗势欺人对付她。 一旦她跟萧胤成婚,她也是上了皇家玉蝶的摄政王妃。 品阶上,她跟大长公主是对等的,大长公主拿捏不住她。 只要萧胤不死,她就能好好活下来。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得把萧胤的病治好。 第93章 摄政王独独选了她 正想着,就听到梅园中有人惊呼了一声—— “天哪,摄政王怎么来了?” 紧跟着,魏沅箬的耳边便陆陆续续传来那些贵女们惊喜又紧张的低语声。 魏沅箬朝她们看过去,那些未出阁的女孩子们都红着脸,偷偷看着萧胤。 还有些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鬓角和衣裙,生怕自己有半分不得体而失去了摄政王的青睐。 魏沅箬:“???” 她是真的惊讶又好奇,万万没想到,一个快要翘辫子的病秧子,还能这么抢手? 之前她以为萧胤一直没成婚,是因为他快死了,随时有守寡的风险,才没人愿意嫁。 可看眼前这一幕,萧胤很受欢迎啊,她情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啧…… 当初她就是觉得没那么多竞争对手,她才胜券在握地去跟萧胤谈条件,可现在…… 得亏萧胤如今不健全,不然,她的情敌怕是得从京城排到北疆了。 想到这,她内心的危机感像海啸般往上窜。 明明有那么多世家闺女等着嫁他,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她? 说明什么? 说明她的医术对他的重要性! 他太想活下去,太想站起来了。 而她的医术,就成了能在他面前谈条件的资本。 想到这,魏沅箬眼底的坚定更加强烈了。 她一定要让摄政王知道她独一无二的用处。 就如摄政王所说的,只有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最稳定的。 思忖间,贵女们已经整理好仪容,莲步轻移,迫不及待中又带着是女子惯有的矜持,来到萧胤面前行礼——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 萧胤微微一颔首,眉眼间是众人熟悉的疏离之色—— “免礼。” 话落,他朝魏沅箬看了过去。 四目相接之际,魏沅箬神色一顿,而后,对他展颜一笑。 似乎没料到魏沅箬会对他笑,这一次,换萧胤怔住了。 但很快,他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目光也从魏沅箬的脸上收回。 只是那耳根在此刻不动声色地红了一圈。 “本王只是来皇姐府中凑个热闹,各位无需拘谨,既然来皇姐府中赏花,便随意一些。 ” 萧胤淡声开口,意思很明显,让她们别老杵在他面前找不自在。 那些女眷们自然不好再挤在萧胤跟前, 只好依依不舍地退下。 “公主,今日这梅花开得正盛,译之有些心痒,想为公主作幅画,求公主赏下臣一个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大长公主身旁的面首言译之这般开口。 言译之是大长公主最宠的一个面首,而立之年。 那年科举落榜,但因为其极为俊俏的相貌被大长公主看中而成了面首。 而言译之虽然科举落榜,但在丹青造诣上却是一绝,尤其是在画人像方面,能与之比肩的寥寥无几。 甚至有人感慨,以言译之在丹青上的造诣,留在公主府当一个奴颜婢膝的面首着实可惜。 尽管有很多人为之惋惜,但言译之却不以为然,甚至以大长公主最宠的面首而感到骄傲。 大长公主听言译之这么说,也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现下怕是不行,本宫还得招待贵客。等明日吧。” 被拒绝,言译之也不气恼,顺从应是。 倒是一旁的安宁郡主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道: “母亲,难得今日小舅舅也在,不如我们来一场诗画比赛如何?” “诗画比赛?” “是啊,这样既不耽搁译之先生为母亲您作画,也让我们讨个彩头,好不好嘛?” 安宁郡主撒娇道,视线又看向萧胤,见机开口: “小舅舅,你意下如何?” 萧胤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随口道:“你们随意。” 大长公主似乎是想到了安宁郡主的用意,便顺着她的意思,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 大长公主笑道,“你们都是出身尊贵,学富五车的姑娘,今日难得齐聚一堂,本宫也想跟着凑凑热闹,感受一下各位千金们的文采。” 魏沅箬没什么反应,就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表演。 安宁郡主刚才说话时有意往她身上瞟,她就猜到这母女俩想干什么了。 上一世萧胤没有来,也没有今日所谓的作画比赛,怎的萧胤一来就冒出这么一出。 大长公主无非就是想借着安宁公主这话头,再借那些贵女们的文采想打压她,让她自惭形秽而已。 可惜了,这对母女怕是要失望了。 她魏沅箬就是那种厚脸皮,不然也不会主动去找萧胤求亲了。 就这点小伎俩还想让她打退堂鼓,做什么白日梦。 魏沅箬悄悄撇撇嘴。 正嘀咕得起劲,又听到大长公主用一脸散漫的语气,继续道: “崔夫人,抱歉,本宫忘了你并非官家女子,刚才这话并非有意说给你听,请勿见怪。” 大长公主嘴上说着并非有意,却专门点着柳明月出来说,谁不知道她存着什么心思。 魏沅箬想着,她差点忘了,今日这鸿门宴,除了针对她,更重要的是针对柳明月来着。 一直沉默不语争当隐形人的柳明月闻言,脸色煞白,强忍着眼底的热意,道: “长公主您言重了,臣妇不敢。” “嗤——” 一声不屑的轻嗤响起,见安宁郡主眼神轻蔑地看着柳明月,道:、 “你当然不敢,一介娼妓,也配在母亲面前说话!” 安宁郡主早就恨死了柳明月,若不是这个贱妇,崔大人怎么会拒绝她。 “郡主请慎言,崔夫人乃官员家眷,也是大长公主府下帖子邀请进府的宾客,都说郡主知书达理,若是对外传出郡主今日这番言论,怕是有人会对郡主有所误解吧?” 魏沅箬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 柳明月没料到这一众官眷当中,竟然还有人会站出来为她说话,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朝魏沅箬看过来。 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此刻爬满了错愕,还有隐藏的感激。 妥了。 魏沅箬心中暗忖。 能让柳明月感激上,就等于崔钰承了她这份情。 以后,她若是能用到崔钰帮忙,她不信崔钰会拒绝。 第94章 他是能给她撑起腰杆子的 大长公主府再受盛宠,也只是一个皇亲而已,能跟未来的权臣比吗? 上一世的记忆,让她明白,崔钰是个心思深沉的狠人。 而这个狠人的弱点,便是柳明月。 如果把崔钰这个狠人收为己用,将会是一把对付裴烨极锋利的刀。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安宁郡主瞪着魏沅箬,厉声道。 魏沅箬刚要开口,却听一声低沉的冷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摄政王眼眸含霜,落在安宁郡主脸上尽显凌厉。 “安宁,皇姐平日就是这般教你毫无礼数教养,待客口出恶言的吗?” 安宁郡主怕萧胤,被他冷不丁地这么一斥问,身子禁不住一抖,“小舅舅……” “身为皇室郡主,皇姐若是再这样纵容下去,丢的是我们皇室的颜面,皇姐若是舍不得教,不如让本王亲自代劳,如何?” 萧胤周身骤然升起的冷意,不仅把安宁郡主吓到了,也让在场其他人陡然噤声不敢言语。 可心中却是忍不住好奇,摄政王怎会因为郡主一句话这般大发雷霆。 但大长公主心里清楚,萧胤这就是明摆着要打她的脸护着魏氏那个二嫁女。 她沉着脸,脸色极为难看。 其实魏沅箬也很震惊萧胤会发那么大的火。 与其说是教训安宁郡主这个晚辈,不如说是在打大长公主这位姐姐的脸。 她之前虽然不知道萧胤跟大长公主在凉亭那说了什么,但眼下看他的表现,魏沅箬知道—— 稳了! 最起码到这一刻,她这合作对象没找错。 他是能给她撑起腰杆子的。 既然萧胤为她站出来了,那她见好就收。 原本想好怼安宁郡主的话,也暂且咽了回去。 大长公主阴沉着脸半晌,才长舒一口气,道: “安宁,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安宁郡主着实被萧胤凌厉的模样给吓到了,这会儿心中再不愿也老实地忍了下来。 母亲说,小舅舅去找皇上表弟赐婚她跟魏氏,那魏氏以后不就成她舅母了? 辈分上高她一阶,品级上更是比她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她心中的不甘心是可以想象的。 不是输给娼妓就是输给商户女,还是个二嫁的,她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安宁郡主心头憋屈,狠狠地瞪着魏沅箬。 大长公主见萧胤眉头蹙起,赶忙喊了一声,“安宁。” 接着,她又和颜悦色地看向萧胤,“九弟,安宁被本宫惯坏了,之后本宫会教好她的。你可满意了?” 大长公主以为萧胤见好就收,却没想到他只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皇姐能教好她最好,不然今日她这番言行传出去,弟弟也怕坏了皇姐你的名声,作为她的长辈,本王也想在教养她这一方面出一份力。” 大长公主憋屈坏了。 她都忍气吞声了,他还这么上纲上线。 那魏氏有什么好,安宁无非就是说她两句,他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说得好听为了她这个姐姐的名声。 魏沅箬看着大长公主那憋屈的模样,再看萧胤一本正经的样子,乐坏了。 她用力抿着唇,把上辈子这辈子所有的苦难都想了一遍,才勉强压下那股想笑的冲动。 不经意地抬眼,却见萧胤正好朝她看了过来。 她脸色一僵,赶忙垂下头去,没让萧胤看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便有夫人们出来打圆场,道: “郡主刚才不是提议作画比赛吗?不如我们俩俩一组,一人作画,一人在画上题诗,如何?” 大长公主闻言,也顺势开口道: “也好,本宫也来添个彩头。” 说着,从头上取下一枚精致的金簪,又从手上取下一枚红宝石戒指,道: “这金钗是太后赐给本宫的,这枚戒指是皇后娘娘赠与本宫的,本宫今日就拿它们当彩头,若是拿了头筹,这金钗和戒指,本宫便赏赐给你们。” 众人一听,面上顿生喜色。 大家皆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尤其是现在摄政王在这,她们自然更加卖力在摄政王面前表现。 如若能入摄政王的眼,莫说是正妃,就是一个侧妃,她们也心满意足了。 那些年长的夫人们并没有参与作画比赛。 魏沅箬也不想出这个风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而柳明月更加不敢去凑这个热闹,她只想今日的赏梅宴赶紧结束她好回去。 如若不是担心丈夫因她落了话柄,今日长公主府的邀约,她是定不会来的。 可饶是她们二人都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就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们。 “魏娘子,崔夫人,你们不想参与比赛吗?” 大长公主问道。 被叫到的魏沅箬老老实实地往前一步,对大长公主道: “禀公主,沅箬才疏学浅,不敢在各位面前献丑。” 柳明月也赶忙道:“臣妇拙技,也怕污了公主的眼。” 饶是她们安安分分地待着,魏沅箬也知道,大长公主母女可不会轻易放过羞辱她们都机会。 尤其是安宁郡主,面对柳明月这个有“夺夫之恨”的女人,她的心中早就恨得牙痒痒。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她定不可能放过。 “崔夫人从前在青楼时,听说许多客人为崔夫人一掷千金,想来崔夫人除了那动人的歌喉之外,定然还有其他了不得的本事,不然怎么能吸引得我们崔大人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呢。” 她又一次提起青楼,提起那些为她一掷千金的客人,柳明月煞白的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崔夫人再谦虚下去,就是不给我母亲面子了。” 安宁郡主在柳明月开口之前,直接把她的话给堵了。 柳明月眉头轻蹙,只好应下,“是。臣妇献丑了。” 虽然柳明月被赶鸭子上架,可因为要两两组队,那些自诩身份尊贵的贵女根本不可能会放下身段跟柳明月一起。 生怕自己沾染了柳明月的气息会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柳明月只能尴尬又无措地站在原地,茫然又无助。 第95章 拉拢崔夫人 看着柳明月这副脸色煞白,惶恐不安的样子,安宁郡主自然乐得开心。 这就是她的目的。 殊不知,这正好给了魏沅箬示好的机会,在柳明月孤立无援的时候,魏沅箬道: “我跟崔夫人一起吧,说不准走了好运,沾了崔夫人的光,能赢个头彩。” 魏沅箬的话,意料之中地引起了在场那些贵女们不屑的冷嗤。 她们都觉得魏沅箬这个想法不自量力又异想天开。 一个出身青楼的娼妓,一个满脑子铜臭味的低贱商户,竟然会不自量力到跟她们抢头彩。 今日这些贵女们,哪一个不是师承名家? “她就等着出丑吧,真以为凭那张狐媚脸就能勾引崔大人一辈子吗?” “这次我们就给她个教训。” “……” 她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却又让这些声音恰到好处地落到她们二人耳中。 只有魏沅箬知道,真正不自量力的人是谁。 上辈子柳明月死后两年,魏沅箬才知柳明月是丹青大师务虚先生的弟子。 她并不只是靠她那张脸和歌喉引得崔钰的青睐。 论才学,论琴棋书画,柳明月并不输在场任何人。 世人都说崔丞相书画双绝,却不知道他已故的妻子,那位人人唾骂的青楼女子,在丹青方面并不输给崔钰。 就在场这几个人的画技,跟柳明月一比,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既然非逼着她出手,那今日这头彩她们拿定了。 把脸递过来给她们打,不打白不打。 组好队后,众人各自来到备好的桌子前。 “魏娘子,多谢。” 柳明月压低声音,小声在魏沅箬耳边道谢。 今日,魏沅箬两次得罪大长公主为她解围,这份情,她记下了。 “崔夫人不必客气,我知道你能赢下这次头彩,我真的想沾你的光而已。” 魏沅箬笑道,言语间没有奚落,没有鄙夷,更没有阴阳怪气。 柳明月第一次在这些官家女眷中没有见到那种不友善,嫌恶的眼神。 魏沅箬真的在欣赏她,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瞧不起她。 柳明月眼眶一热,又赶忙垂下头去,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失礼。 “真不愧是商户,为了讨好崔大人,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魏沅箬耳中。 魏沅箬抬眼,果然见是李静姝和李静思两姐妹。 说话的人,便是李静思。 当初除了安宁郡主外,看中崔钰的贵女们不少,其中自然包括了李静思。 但李静思只是尚书府的庶女,安宁郡主看上的人,她哪里敢争。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柳明月心生怨气。 厌恶柳明月是意料之中的事,任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 现在看到她出面给柳明月解围,再有李静姝这一层关系在,李静思为了讨好李静姝,当她的面找事不奇怪。 魏沅箬也不惯着她,视线扫了她一眼之后,落在了李静姝身上。 李静姝之前在公主府门口没有讨着好,正想借李静思的口羞辱魏沅箬一番。 见她此时看过来,眉心突然不安地一跳。 魏沅箬对她微微一笑,继而看向李静思,道: “真羡慕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你都因为她被退了婚,还能一点都不计较,不像我,谁要是害得我嫁不出去,我做梦都想杀了她。” 魏沅箬话音落下,直接让李静思黑了脸。 被退婚这件事,是她根本不敢去提的痛。 整个尚书府姑娘的名声都被李静姝给毁了。 二房的那些姑娘们还能当面骂李静姝两句,可她不行。 即使心中恨透了李静姝这不要脸的贱货,她也还是得讨好她。 毕竟, 她是大房的庶女,她和母亲都要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 她即使心中再恨,也得装出那副大方不计较的模样。 只为了嫡母能对她心有愧疚而给她找一门过得去的婚事。 她真的能不恨吗? 她恨得做梦都想吃了李静姝的肉,喝李静姝的血,可她不能说啊。 李静思看着魏沅箬故作羡慕的表情,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用力攥紧,掐入掌心的指尖几乎要将掌心的皮抠破。 魏沅箬还没有放过她,看了李静姝一眼,继续挑拨道: “你要小心哦,她心里可能真想杀了你呢。” 李静姝脸色微变,视线猛地看向李静思,自然没有错过李静思眼底汹涌的恨意。 “你……” 李静思被吓了一跳,对上李静姝投来的怀疑的目光,她连连摆手—— “姐姐你别听她瞎说,她在故意挑拨我们之间的姐妹关系。” 尽管李静思矢口否认,但李静姝却还是怀疑上了。 她跟裴烨之间的事,确实是连累了尚书府的名声。 二叔二婶天天在府中骂她,堂姐堂妹们也恨透了她,看到她就是咬牙切齿。 李静思真的会一点都不恨她,不计较她的过失吗? 李静思可是因为她,被永坪伯府退了亲,失去了伯府二少夫人的位子呢。 李静思见李静姝面露疑色地盯着自己,更慌了,哪还有心思在魏沅箬面前找事。 “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你是我姐姐啊,还有什么比亲姐姐还重要的,我真的没有怪你,你别听那魏氏挑拨……” “姐姐……” 解决了李静思这倒霉苍蝇,魏沅箬拉着柳明月来到已经备好的桌案前。 为了公平起见,在每一组桌子前都立了屏风,谁也看不到对方作的画。 因为作画需要一点时间,没有参与画画的夫人们便各自寻了一处坐下赏梅喝茶闲聊。 而因为都是女眷,萧胤也不便一直待在梅园,大长公主便派人给萧胤寻了一处休息。 半个时辰后,众人陆陆续续作画完毕。 柳明月放下画笔,面露羞赧地看向魏沅箬,道: “魏娘子,明月献丑了。” 魏沅箬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明月的画作。 不愧是务虚大师的弟子,这画真是绝了。 想来,这画拿出去售卖,若不冠上柳明月的名字,必会售出高价。 可世人就是这样,出身,家世,地位,决定了一切价值。 第96章 这老妇憋着坏呢 柳明月出身青楼,便注定了她一辈子不清白。 他们不会去追寻她背后的艰辛和身不由己。 饶是有崔钰这样的夫君为她撑腰,想来这个出身也会伴随着她一辈子。 魏沅箬替柳明月觉得惋惜,又很是同情。 以她的才情,如若不是出身青楼,必有一番作为。 魏沅箬想着,禁不住叹了口气。 可就这一声叹气,却让柳明月受了惊。 她的出身,让她举步维艰的同时,又战战兢兢。 “魏娘子可是觉得我的画作太丢人了?” 柳明月问得小心翼翼,眼神中满是落寞。 魏沅箬面上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崔夫人,你不要太小瞧你自己,我知道你因为你的出身总觉得低人一等,可一个人的才情,跟她的出身没关系。男人都总说’英雄不问出处’,为何我们女子就不行?” 在柳明月愕然又迷茫的眼神中,魏沅箬道: “崔夫人,你首先要自己瞧得起自己,别人才不敢小瞧了你。” 说着,她用下巴朝外头抬了抬,“你步步退让,步步小心翼翼,她们放过你了吗?还不是觉得你很容易欺负?” “可是……” 柳明月眼眸低垂,眼神中满是落寞,“我怕连累了夫君。” 许是魏沅箬是难得没有因为她出身而瞧不上她的人,柳明月忍不住对她推心置腹—— “魏娘子有所不知,当初我对夫君出手相助的时候,从来不曾想过让他报答什么,也从未想过他会求娶我为正妻,我自知我卑微低贱的出身根本不配待在他身边。” “可……”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非你不娶。” 魏沅箬将他的话接了过来,“他拒绝皇上赐婚,拒绝皇室贵女,扛住世俗一切的眼光只为娶你,对吗?” 柳明月红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他的,我真的好怕我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连累了他。” “崔夫人。” 魏沅箬一脸正色,“既然你跟我说了真心话,那我也多嘴说一句,从一开始,崔大人能殿前拒婚,就是冒着丢功名甚至是丢脑袋的风险求娶你的,他能不顾一切扛下一切,你更不应该退缩。” “他能不惧艰险,扛着世俗的流言蜚语和恶意往前走,你还怕什么?” “无论你从前到底是什么出身,你如今就是名正言顺的崔夫人,你是吏部郎中三媒六聘求娶回去的,外面的人就是在看你们的笑话,等着你们夫妻反目,恩断情绝,等着崔大人始乱终弃,停妻另娶。” “崔夫人,那些人再瞧不上你的出身,只要崔大人对你始终如一,他们再瞧不起你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有句话说‘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你就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们面前,让她们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憋屈样子,想一想是不是就很爽?” 柳明月原本还一脸悲戚之色,这会儿一听魏沅箬这话,忍不住笑了。 “魏娘子,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勇敢。” 魏沅箬大张旗鼓跟安平侯闹和离的事她也听说了。 她当时,真的很羡慕魏娘子能有那般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当然,我就是喜欢看那些人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你学学我。” 魏沅箬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逗得柳明月再一次笑了。 心中那股堵在心口的无助和茫然此刻也消减了几分。 “魏娘子,谢谢你。” “不用谢。” 魏沅箬没好意思告诉柳明月,她帮她还有自己的私心,她盯上她夫君了呢。 “我现在只是愁啊,这么好的一幅画,我该提什么样的诗才能配得上它。” 她盯着画上栩栩如生的红梅,面露难色。 “魏娘子你随意提,我们就是凑个热闹,也不是非要跟她们争个头彩。” 柳明月安慰道。 真要争到她头彩,她俩估计又得挨骂了。 魏沅箬却不以为然,“那不行,来都来了,赢了再走。” 那些人越是瞧不上,最后输了脸就越肿。 她记仇得很,就想看那些人脸肿得高高的样子。 魏沅箬说着,拿起毛笔,在画上小心地题了一首诗。 “寒枝几点绽娇颜,独对霜风意自闲。红梅映雪花娇艳,暗香幽递满人间。” 柳明月一句一句念出魏沅箬的题诗,眼睛微微一亮。 “魏娘子您可真谦虚。” 这首诗极富意境,配上魏沅箬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让原本的红梅图更添了几分栩栩如生的神韵。 尤其是这手簪花小楷,没个多年的功力,绝写不出这赏心悦目的漂亮。 说话间,公主府的下人已经过来开始收画。 突然间,意外发生。 放在桌子上的砚台被下人的手肘刮到,从桌子上落下。 落地的瞬间,黑色的墨汁向四周散开,溅了柳明月一身,让她酱紫色的襦裙变得污浊不堪。 因为上辈子没有作画这件事,魏沅箬也不确定这一出到底是有心还是意外。 此时,犯错的那个下人已经跪下不停地磕头请罪。 这边的骚乱也引来了园子里其他人的侧目。 大长公主见状,大发雷霆,“怎么做事的,还不下去领罚?”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那个下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大长公主收起怒容,看向柳明月,“来人,带崔夫人下去换衣服。” “换衣服”这三个字,让魏沅箬的眉心不安地一跳。 待柳明月跟着下人离开时,魏沅箬顺手摸了一把桌子上散落的墨汁在自己的衣裙上。 随后她缓缓从桌子后走出,对大长公主行了个礼,道: “民女的衣裙也不慎沾了些许墨汁,还请公主准许民女也一并前去将衣服换下。” 大长公主横眉竖起,目光阴森地盯着魏沅箬无辜的脸上,下一秒,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看向那侍女,对那侍女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带两位贵客下去换衣服?” 魏沅箬自然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知道这老妇憋着坏呢。 佯装不知,她低头谢恩,“多谢长公主殿下。” 第9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侍女的带领下,魏沅箬同柳明月一并往后院走去。 经过花园的时候,魏沅箬第一眼便瞧见了上一世柳明月落水的地方。 此时,侍女正带着她们往那个方向走。 魏沅箬的眸色沉了下去。 大长公主这隐私下作的手段也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地上路滑,请两位贵人小心。” 那侍女站在她们二人身后,小声提醒道。 冬日的木桥上,结了一层薄冰。 正常情况下,公主府的下人一早就将这冰层去除了,想来这一层薄冰是专门为她们留着的。 “姑娘你也要小心些。” 魏沅箬抬眸朝那侍女看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侍女眸色微怔,表情也僵硬了一瞬。 待二人上桥时,魏沅箬直感觉到身后一股掌风对准她二人的后背袭来。 她眼角冷光一闪,拽住柳明月的手腕,敏捷地往边上一躲。 那侍女刚刚用了劲,可她没想到魏沅箬二人竟然会迅速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她先是满脸的错愕,随即,眼底涌上一丝恐惧。 原本被冻得通红的脸,此刻因为惊恐而煞白。 没有收住的力道带着她的身子,噗通一声,落入冰凉的水中。 “救……救命……” 还不等魏沅箬二人呼救,就见湖边的树后,一人窜出,不假思索地跳入湖中。 “呵……来得真及时。” 魏沅箬冷笑了一声,在柳明月疑惑的眼神中,气沉丹田,大声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掉湖里啦……” “快来人啊,救命啊……” 才喊了没几声,就见大长公主带着那群夫人和贵女们就到了。 大长公主的脸上是算计成功后的喜悦。 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在看到桥边站着的她和柳明月时,笑容收敛了下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 大长公主身边的安宁郡主率先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魏沅箬假装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震惊,指着湖中正在扑腾的二人,道: “那姑娘带我和崔夫人去换衣服,桥上结了冰,路太滑,她掉进水里去了。” 随着魏沅箬话音落下,那个落水的侍女已经被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从水里抱着出来了。 明明是冬日,那丫鬟的衣服却被撕扯开,露出白嫩的肩膀和锁骨。 “哎呦喂,有碍观瞻,成何体统!” 有人惊呼,有人捂住双眼避开。 魏沅箬看着那个男人,正是上辈子将柳明月从湖中抱上来的公主府马夫。 当时的柳明月也像这个侍女一样,衣领子被撕扯开,香肩外露,名声尽毁。 魏沅箬看着那瑟瑟发抖,脸色发白的侍女,眼底没有半分同情。 毒计没成,看着魏沅箬和柳明月二人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大长公主气得脸色铁青。 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沅箬冷眼看着大长公主气得扭曲的脸,缓步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那侍女裹住。 在那侍女惶恐的眼神中,覆在她耳边,道: “自作孽不可活,丫鬟配马夫,也不算委屈了你。” 婢女瑟瑟发抖的身子骤然僵住,她满眼惊恐地看着魏沅箬冰冷的眼神,眼底尽是绝望。 魏沅箬的眼神,在此刻她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夺命的恶魔,可怕极了。 魏沅箬走回到柳明月身边,见她脸色煞白,眼中惊惶,想来也看懂了刚才发生的一幕代表了什么了。 魏沅箬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定下来,这才走到大长公主跟前,屈膝行了个礼,道: “万万没想到我们换个衣服还会连累了那姑娘,还请公主恕罪。” 抬眼,她对上了大长公主阴沉狠厉的目光。 四目相接,彼此都读懂了彼此眼底的深意。 无声的对峙,在魏沅箬跟大长公主之间蔓延开,不稍片刻,又听大长公主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道: “一个没用的下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倒是让二位客人受了惊吓。” 大长公主阴冷的目光朝那马夫和丫鬟扫了一眼,“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待那两人战战兢兢地离开后,大长公主叫来了自己的心腹—— “红鸾,你亲自带崔夫人和魏娘子去更衣,这一次务必办妥了,不可再让刚才的事发生。” 红鸾一听便明白了,“是,公主,奴婢定会办妥。” 竟还不死心。 魏沅箬冷眸微微眯起,面上却不动声色。 “多谢公主。” 跟着,她微笑着看向红鸾,“有劳姑姑了。” “魏娘子客气,二位请跟奴婢来。” 这一次,路上倒是没出现什么意外,很顺利地便被红鸾带去了后院的一间客房。 柳明月因为想明白了刚才的事,脸色一直是煞白的。 到了房门口,她都没缓过来,直到被红鸾带进屋中。 “崔夫人,魏娘子,更换的衣物奴婢已让人备好,您二位请自便,奴婢先行告退。” 红鸾垂眸道,微微弯着身子,从屋内退了出去。 “有劳红鸾姑姑了。” 红鸾走出去,顺带着将房门给带上了。 “崔夫人,我们先换衣服。” 魏沅箬走到桌子前,突然,身子一晃。 “魏娘子,你怎么了?” “头……头好晕……” “怎……怎么回事?我……我好像也很晕。” 这是柳明月慌乱的声音。 “好热啊,我的身子怎么会这么热……” 魏沅箬慌乱的声音中夹着一丝哭腔。 屋外,红鸾听着里头传来的声响,得意地冷哼出声—— “好好享受吧,两个贱妇。” 随着这话音落下,红鸾听到屋内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紧跟着,又是女人欲拒还迎的呻.吟声,不堪入耳。 “不知羞耻的荡妇,呸!” 红鸾低骂了一声。 她身后的那间客房内,不稍片刻便传来阵阵淫靡之声,伴随着男人低吼的喘息和女人克制又失控的呻.吟.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仆妇从院门口路过,随即,跨进门来。 里头传来的靡乱之声气得那仆妇瞬间黑了脸。 “什么肮脏货,竟然敢在大长公主的府里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丑事。” 第98章 里面乱搞的女人是魏娘子 “什么肮脏货,竟然敢在大长公主的府里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丑事。” 说着,她对身后的几个下人道: “你们快去多喊几个人过来,再把这里的事去禀告长公主。” “是。” “呸!肮脏货,敢在公主府放肆,看今日不打死你们。” 府中的下人来的很快,不稍片刻,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家奴,各个手持木棍。 “给我把门给踹了,老娘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肮脏货敢在公主府干出这种下贱勾当。” 随着那仆妇大手一挥,房门被踹开。 里面传出的淫靡之声更清晰了。 “好哇,两个下贱货,老娘打死你们。” 棍棒声不停地往里头的人招呼,原本的淫靡之声渐渐化作惨叫,从里头传来。 “何事这般喧闹?” 大长公主来得很快,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一群夫人和贵女们。 “禀公主,有两个肮脏货在里头做肮脏事,老奴喊了人已经将他们打了一顿,还请公主您处置。” 那仆妇快步来到大长公主身边开口道,又跟大长公主身旁的绿鸢对视了一眼。 绿鸢走了出来,训斥道: “什么肮脏东西,在府中干出这种下贱事,你处理了便好,怎么还喊大长公主过来,也不怕脏了公主的眼。 ” 那仆妇赶紧跪下请罪,而后,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可……可是,老奴刚刚进去看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 仆妇一脸的难以启齿的模样。 有人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问道: “可是那女子身份不一般?” 仆妇咬着下唇,为难地点了点头。 见戏台已经搭起来了,大长公主满意地勾起了唇,面上却斥责道: “在我大长公主府还能有什么身份不一般的?既然身份不一般,更不该做出这般丢份儿的事。” 大长公主看向那个仆妇,道:“你说,到底是谁?” “是……是魏娘子。” 话音刚落,在场的声音顿时沸腾起来。 “不……不可能吧?我跟魏娘子相交不错,从不曾见过魏娘子是这般水性杨花之人啊?” 有跟魏沅箬关系不错的夫人开口为她说话。 “王夫人这话就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被她骗了。” “就魏氏那张狐媚脸,干出这种勾引人的勾当也不奇怪。” “这里是大长公主府,难不成大长公主还会冤枉了她不成?” 原本只是跟过来看戏的李静姝一听到里面跟男人苟且的竟是魏沅箬,整个眼珠子都亮了。 这段日子,她因为婚前苟且的事不但被外人骂,家里人也恨不得她去死。 而魏沅箬那个贱人却成了一个被她插足的受害者。 今日尽管她因为是安宁郡主的好友而受邀参加公主府的宴会,但她知道很多人都不屑与她为伍。 现在,魏沅箬那个贱人被抓到与外男苟且,还是在公主府苟且,这一次弄不死她。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而后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哎,魏姐姐当初闹着要和离,侯爷就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没想到还真是……” 说着,她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可怜我家侯爷被她戴了绿帽还要委屈挨骂,被御史弹劾,今日……今日总算是洗刷冤屈了。” “可是安平侯被弹劾不是因为婚前苟且养外室吗?” 人群中有人低声问了一句,但很快就被阻止了。 李静姝表情一僵,目光朝说话的人狠狠瞪了一眼。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御史大夫的女儿。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公主还是仔细调查一番为好,我相信魏娘子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我认识魏娘子也有很多年了,她绝不是那种人,公主定会明察秋毫,有些人还是别跳得这么快。” 这一次说话的是御史大夫的夫人戚氏,一直跟魏沅箬私交不错。 而她出身将门,向来有话直说。 今日这一出,她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在长公主府敢玩这种阴私手段的,怕是有人授意或者默许的吧? 戚氏想到这,目光意味深长地往大长公主身上看了一眼。 眉头有些反感地蹙起。 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竟做出这般下三滥的勾当。 可怜魏娘子她…… 哎~ 戚氏虽然气恼,也同情魏沅箬。 但眼前之人到底是皇帝的亲姑姑,她作为臣妇也不好多说什么。 更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说是大长公主下的手。 她能为魏沅箬说几句话,也算是全了两人之间的交情了。 “不管她从前为人如何,今日在我大长公主府内干出这种下贱苟且之事已是事实,她把我公主府当成什么肮脏地方了,容得了她胡来。” 大长公主厉声道:“将里面那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给本宫带过来。” “皇姐喊本王过来所为何事?” 萧胤在此时出现在院门口,还是之前那一身装束,只是此刻的脸上添了几分让人不敢靠近的凛冽。 只见他森冷的视线落在大长公主的脸上,眼底翻涌着克制着的薄怒。 大长公主见到他,眸底的盛怒化作笑意,道: “本宫府中闹出来一个大笑话,难得九弟也在,本宫便让人喊九弟你也来瞧瞧热闹。” 萧胤凌厉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番,并未见魏沅箬的身影。 他眼底翻涌着的寒气更重了一些。 李静姝见到萧胤,眼神便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脸上。 许是急着想为自己正名,又许是想迫不及待地抹黑魏沅箬,她抢在所有人之前来到萧胤跟前,道: “王爷,是魏姐姐跟男人在里头苟且,被公主府的仆妇给抓了个正着,她躲在里头不敢出来呢。” 大概是想到魏沅箬悲惨的下场,李静姝激动得脸都红了,以至于她没注意到萧胤脸上那肃杀的寒意。 “是吗?” 萧胤声音低沉,嗓音仿佛被一层薄冰包裹,冷得让人禁不住打颤。 “哎,姝儿一直敬重魏姐姐的为人,即使裴郎心许姝儿,也从未想过做出伤害她的事,姝儿也一直尊姐姐为主母,从未想过跟她争主母之位,可万万没想到魏姐姐竟会做出这般有辱斯文之事,实在是……” 第99章 你的丑事,也敢来脏本王的耳朵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终于看到萧胤眼中的冷意和不耐,比吓得噤了声。 “你跟安平侯之间的那些丑事,也胆敢来脏本王的耳朵?还不快滚开!” 李静姝被萧胤那凌厉的模样给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没想到自己想给魏沅箬上眼药,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无端遭了萧胤的厌恶。 李静姝又羞又怕,赶忙往后退了两步,惨白着脸闭口不再言语。 大长公主看着萧胤眸底汹涌的怒意,心中满是快意之色。 她早就说了, 魏氏那个低贱的商户,怎配坐摄政王妃之位。 弟弟拎不清,那她这个姐姐不介意帮他一把。 “把人给本宫带出来。” “是。” 很快,有两名仆妇从里头带出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那女的身上随意套着魏沅箬换下来的那套衣裙。 那两人被打得不轻,裸露在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十分狼狈。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惊呼了一声,赶忙转过头去,又好奇又矜持,想看又不敢看。 “魏氏,本宫好意邀你来我府中赏花,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大长公主厉声问道,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挨打的二人不停地对着大长公主磕头,不敢发出半点求饶的声音、 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干的丑事无法见人,她一直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她的脸。 “天哪,还真是魏娘子,她怎么能……哎呦……” 有人认出了魏沅箬那件被墨汁染黑的襦裙,捂着嘴惊呼道。 “我只知道商户重利轻义,不通经典,满身铜臭,没想到竟还这般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 那些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将魏沅箬直接定了罪。 萧胤的目光,落在那不停磕头的女子身上,随即,目光一顿。 原本紧抿着的唇,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魏氏,你还有何话说?” 大长公主厉声喝问道。 看着魏沅箬不停地对自己磕头的模样,心中更是暗自得意。 之前仗着有摄政王撑腰不是很得意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也敢帮那个娼妇坏她的好事? 今日她就要让她看清楚什么叫皇权至上。 “公主殿下,您何必跟这种荡妇废话这么多?这种水性杨花的不安分妇人,就该拉下去沉塘才对。” ”对对对,可千万不能让这种荡妇坏了我们女子的名声,她敢在公主府上干出这种龌龊下流之事,那就该承担后果。“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催促着大长公主惩治魏沅箬,这番情景,也正中大长公主的下怀。 她看向坐在轮椅上静默不语的萧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依九弟你之见呢?” 原以为萧胤会发怒,会开口为魏沅箬辩解,可没想到,萧胤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道: “事情发生在皇姐的府中,怎么处置当然是皇姐你说了算,弟弟没有什么意见。” 大长公主表情一僵,显然没料到萧胤竟是这般平淡的反应。 之前看他那般不顾姐弟之情护着魏氏那贱妇,还以为他有多在意魏氏,原来也不过如此。 大长公主心中暗嘲,嘴上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大家都说将这荡妇沉塘,九弟也觉得此法可行?” 萧胤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听大长公主这么问,又朝那女子看了一眼,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冷—— “既然是不知羞耻的荡妇,自然该沉塘,弟弟觉得,此法甚好!” 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那女子吓得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 越是这样,大长公主心中就越是畅快。 “魏沅箬,今日……” “公主在喊民女?” 此时,院门口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大长公主脸上得意的笑,顿时僵住。 紧跟着,她双眼圆瞪,不敢置信地回头朝院门口的方向看来。 只见魏沅箬跟柳明月并肩朝她们走来,脸上还带着微笑。 大长公主脸上的表情因为震惊而扭曲。 魏沅箬来到她跟前,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刚才沅箬听公主在喊沅箬的名字?可是有何吩咐?” 大长公主气得呼吸急促,眼中迸射出来的冷意仿佛带着利刃,要将魏沅箬千刀万剐。 魏沅箬假装没看到,视线朝院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扫了一圈后,疑惑道: “为何大家都在此处?发生什么事了?” 御史大夫夫人戚氏见魏沅箬完好无损地出现,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道: “那对男女在屋内苟且被公主府的仆妇发现了,那仆妇却一口咬定是魏娘子你,我就说,魏娘子根本不是那等肮脏下贱之人……” 戚氏意味不明地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指桑骂槐道。 魏沅箬一听,故作惊讶地捂着嘴,道: “怎么会是我?我跟崔夫人换好衣服就离开了啊。” 魏沅箬看了一眼大长公主几乎扭曲的面容,委委屈屈道: “不知道民女哪里得罪了公主府的下人,为何她要给民女扣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帽子?” 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稳操胜券的算计,到头来还是让魏沅箬和柳明月给逃了。 难怪……难怪原本该是两女一男的场面,被揪出来的却少了一人。 那面前这个女的是…… 大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震颤。 而后,她稳住心神,道:“既然不是魏娘子,那是我公主府的下人误会了,本公主会给魏娘子一个交代,大家都散了吧。” 这就想息事宁人散了? 哪有算计了她以后还想相安无事就这么算了? 美得她。 就在众人听话转身散去之时—— 魏沅箬突然捂着嘴,惊呼了一声,声音大到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红鸾姑姑,怎么会是你!” 她上前,扣住红鸾急于回避的下颌,强迫她将脸抬起,露于人前。 红鸾是大长公主的心腹,大长公主自然不会让人知道丑闻的主人公是红鸾,所以才想息事宁人把这件事压下。 可随着魏沅箬这一声嚷嚷,加上红鸾的脸也在此时被看得清清楚楚,丑闻藏是藏不住了。 第100章 不如交给大理寺彻查吧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又阴沉,气得几乎要吐血。 魏沅箬却仿佛看不见一般,只不敢相信地盯着红鸾的脸。 “我还奇怪呢,我跟崔夫人换好衣服后,红鸾姑姑就让我们自己回梅园,公主府那么大,我跟崔夫人找回去的路找了半天,差点迷路了,敢情红鸾姑姑是想趁机会情郎啊。” 魏沅箬打趣着开口,眼中的笑意却是冰冷的。 “可姑姑为何要穿着我换下来的衣服呢,这……” 魏沅箬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出这个问题。 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一惊,跟着脸色发白,双唇颤抖,看着红鸾,委屈哭诉道: “红鸾姑姑为何要陷害我,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此时的红鸾满眼绝望,只不停地摇头,求助一般地看向大长公主。 “够了,这是我们公主府的事,这贱婢自有本宫来处置,今日是本宫的赏梅宴,还是别让这贱婢坏了各位的兴致,我们先回梅园吧。” 这会儿哪有人想不明白的,这一切,怕都是大长公主授意的。 只不过,人家魏氏运气好,大长公主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有人看出来了,便赶忙出来打圆场道: “是啊,是啊,之前各位姑娘们作的画,还没择出头彩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对对对,相信姑娘们都迫不及待想从公主手上将那金钗赢走呢。” “……” 魏沅箬没说话,但她知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民妇依然无法在这个时候得理不饶人,正要作罢,却听萧胤那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是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荡妇就该沉塘吗?本王还从未见过沉塘是什么样子,难得今日有眼福,皇姐别扫了弟弟的兴。” 众人脚步皆是一顿。 谁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揪着这件事不放的人,竟然会是摄政王。 萧胤见众人不语,他嘴角的笑意敛了下去,一言不发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发怵。 “若是让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活在世上,不是坏了其他女子的名声吗?依本王之见,就该沉塘以儆效尤。” 红鸾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也顾不上身上被棍棒击打后的剧痛,跪趴着来到大长公主跟前,磕头求饶: “求公主饶命,奴婢是被陷害的,求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这里是公主府,红鸾姑姑你是公主殿下的心腹,谁敢陷害姑姑你,你快点说出来,公主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魏沅箬抢先道,目光森森地看着红鸾。 红鸾脱口而出,“是……” 下一秒,她到嘴边的话便顿住了。 她能说是魏沅箬吗? 证据呢? 就如她说的,她是公主的心腹,她魏氏一个无权无势来公主府做客的客人,她有这个本事吗? 她现在说是魏沅箬,不会有人相信的,甚至,很有可能会把公主给牵扯出来。 如果让外人知道公主竟然在自己府中对客人行这种肮脏卑劣的手段,以后谁还敢跟公主交往。 “红鸾姑姑,你快说啊,公主会给你做主的。” 魏沅箬道,目光落在红鸾那件裙子上, “想来陷害红鸾姑姑的人定是个有本事的,能让红鸾姑姑心甘情愿换上我的衣服跟这个男人苟且……” 下一秒,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震惊,“看来那贼人不仅仅是想害红鸾姑姑,也想害我呀,简直太过分了!” 她这话里的信息就太多了,那句“心甘情愿换上她的衣服”,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红鸾是被人陷害的,为何会心甘情愿换上她的衣服,除非……屋内有人下了药。 能在公主府下药,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不是公主府的人还能有谁。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魏沅箬却没放过,继续道: “公主, 依民女之间,公主府内有这等奸险小人,万万不可轻易放过,如果不严查出来,对公主府也是个隐患,万一还有别的女子受伤害可怎么办,王爷,您觉得呢?” 魏沅箬看向萧胤,神色焦急地问道。 眉头却轻轻挑了一下,故意将话题抛给萧胤,示意萧胤打配合。 萧胤一下子就读懂了。 他抿唇弯了一下唇角,对大长公主笑道: “魏娘子所言甚是,若不查出这样的奸险之人,伤害到皇姐可怎么办?为了皇姐的安全,本王这便吩咐大理寺彻查此事。” 一听到萧胤让大理寺去查,大长公主瞬间慌了。 大理寺卿是萧胤的人,素有“铁神断”之称。 今日之事,漏洞百出,真要交给大理寺,她今日授意的事根本禁不起查。 “够了!” 大长公主厉声喝止,“这种丑事何必出动大理寺。” 她目光阴冷地看向红鸾,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 “红鸾,你今日自甘下贱做出这等丑事,本宫也救不了你,念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你且去了,本宫会照顾好你的家人。” 意思很明显了,公主要自断一臂,弃掉红鸾了。 红鸾脸色煞白,公主的意思,她哪里还不明白的。 公主这是拿她的命保住她大长公主府的名声。 如果她不从,那她的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奴……奴婢知错,求公主开恩,奴婢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求公主开恩。” 她眼神绝望地认下了。 大长公主眼神怨恨地瞪着魏沅箬,恨不得将她吞之入腹。 魏沅箬安分地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回视大长公主。 “把这对狗男女拉下去沉塘。” “是。”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那个男人一听这沉塘丢小命的事竟还有自己的份,当即就吓尿了。 难闻的尿骚味充斥着所有人的鼻尖,众人捂着鼻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公主,明明是……唔!” 男人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人拿布堵住了嘴,双手被反绑着,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咽声。 “等等。” 魏沅箬开口制止。 大长公主目光阴冷地看着魏沅如,咬牙道:“你还想说什么?” 第101章 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魏沅箬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的红鸾和满目惊恐的男人,求情道: “公主,既然红鸾姑姑知道错了,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沅箬想请公主饶红鸾姑姑一命。” 大长公主目光沉沉地看着魏沅箬,冷哼了一声,“你会这么好心?” “公主明鉴,公主也知道民女婚姻不顺,和离前夫妻不睦,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到这,她刻意停顿看一下,目光往红鸾充满绝望和怨恨的脸上看了一眼。 “想来红鸾姑姑跟这情郎定是情深似海,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这大白天的……”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大长公主恨不得吞了她的眼神中,又把红鸾的丑事向大家重复了一遍。 “既然他们二人情到深处,情难自禁。公主不如成人之美,把悲剧变成喜剧,就将红鸾姑姑许配给这位公子,如何?” “我不要!” 红鸾拒绝的尖叫声脱口而出。 这个男人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他可是她奉了长公主之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专门找回来的泼皮无赖,畜生人渣。 原是为那柳明月和魏氏准备的,为的就是彻彻底底毁了她们。 如今若是把她嫁给这个人渣,她还不如死了。 可魏沅箬没让她如愿,听她拒绝,便劝道: “都到这地步了,姑姑就不必害羞了,公主虽然生你的气,但你们好歹主仆一场,公主怎么会忍心真让你死了呢。” 说到这,她又看向大长公主,道: “公主,外人都道公主您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定然不会对红鸾姑姑这般绝情,今日成全了红鸾姑姑,传出去也算是一桩美事。” 大长公主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的双眼,如一双吐着蛇信的毒蛇,死死地盯着魏沅箬,咬牙切齿。 她没想到,她堂堂大长公主,竟然几次三番在这个贱民手中吃了闷亏。 “臣妇觉得魏娘子说得有道理,饶这二人一命,成全一对有情人,何尝不是美事一桩呢。” 御史大夫夫人也跟着开口。 她早就看不上大长公主这般肮脏下作的手段。 这会儿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也乐得看笑话。 “公主就看在这红鸾姑姑尽心伺候公主的份上,成全了他们这对野鸳……苦命鸳鸯吧。” 这一次说话的是武安伯夫人。 随着这二人开口,陆陆续续有几位夫人都出面替红鸾求情。 魏沅箬悄摸着看了一眼,大多都是几个跟她之前交好的夫人们。 即使一开始没想明白,这会儿,这些人也陆陆续续看懂了。 这一切,八成就是大长公主自己搞的鬼,她们虽然表面上不好指责大长公主什么,但心中对她这个行为颇为不耻。 因而,这会儿以求情的名义给大长公主添添堵也不错。 大长公主一时间被弄得骑虎难下,脸,阴沉得能滴水。 “既然这么多位夫人都为这贱婢求情,不如皇姐就成全了他们吧。” 最后,萧胤也微笑着开口,目光看着大长公主,古井无波的眼底,却夹着让大长公主胆战心惊的凉意。 大长公主心中一震,她知道,萧胤是看出来了这一切是她针对魏沅箬下做的局。 可眼下她技不如人,做的局既然被破了,那这个亏,她不吃也得吃,不咽也得咽。 她若是不允了魏沅箬的请求,今日这事怕是难了。 这样想着,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她落在红鸾脸上的目光带了几分决绝—— “既然这么多人为你这个贱婢求情,那本宫便如了你的愿,今日就将你许配给他,你自己找个日子上门吧。” 大长公主甚至连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把伺候了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心腹给舍弃了。 红鸾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哎呀,真好。” 魏沅箬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来公主府赴宴还能见证这样一桩美事。” 她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枚时兴的簪子递到红鸾面前—— “今日我跟红鸾姑姑也算是相识一场,这枚簪子就当是我给红鸾姑姑的喜事添妆了。” 红鸾没动,双眼怨恨地瞪着魏沅箬,恨不得从她的脸上撕下一块肉来。 魏沅箬也不恼,继续保持着笑容,对众人道: “瞧瞧,红鸾姑姑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簪子强行插进红鸾的发髻之中,根本容不得红鸾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此时的红鸾,看着魏沅箬那如恶魔般的笑容,又恨又怕。 她没想到魏氏一个区区商户竟然会有这样的本事将她害到这般境地。 她这辈子算是毁了,她绝望地想着。 也顾不上在场这么多人在,恨意汹涌道: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魏沅箬脸上笑意不改,眼中的冷意却添了几分。 下一瞬,她轻笑出声,“红鸾姑姑果真是高兴得糊涂了,我不跟你计较为何要穿我的衣服陷害我,不计前嫌为你向公主求了情,让你免于沉塘的下场,你怎么还恨上我了?” “行了。” 大长公主无力地捏了捏眉心,对手底下的人挥了挥手,“把这二人带下去,别再扰了本宫的兴致。” 很快,红鸾跟那个男人便像条死狗一般,被公主府的下人给拖下去了。 大长公主又对其余看客道:“想来这会儿宴席也备好了,咱们这就回梅园赴宴吧。” “是,公主。” 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大家识相地散去,不敢再多提,生怕戳到大长公主肺管子。 大长公主走在魏沅箬身边,冷声道: “今日之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 大家心知肚明,大长公主也没有再装。 目光阴森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低声警告道。 魏沅箬半点不惧,依然笑盈盈地迎向大长公主狠厉的目光,道: “民女都不曾想到竟然会被大长公主视为对手。” 她轻笑了一声,对大长公主一颔首,“是民女的荣幸。” 第102章 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你……” 大长公主见她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本宫等着。” “民女遵命!” 大长公主脸一黑,五官更加显得狰狞扭曲。 待魏沅箬走远,萧胤前行的轮椅放缓了速度,待大长公主靠近后,漫步尽心道: “今日之事若还有第二次,皇姐别怪弟弟不讲情面。” 大长公主本就被魏沅箬给气得不轻,这会儿听到萧胤还来警告自己,直接给气笑了。 “你竟然为那个毒妇来警告本宫?现在是本宫的人毁在她手上!” 萧胤却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一声,面对大长公主的怒火,他浑不在意—— “那是皇姐你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你……” 大长公主气得近乎晕厥,“你今日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可不是个好人,连本宫都不是她的对手,你真要娶这样一条毒蛇在身边?” 谁料萧胤眼底的笑意逐渐漾开,仿佛大长公主的话不是在骂魏沅箬,更像是在夸她。 “她有自保的能力,弟弟很开心。” “你……” 大长公主觉得自己眼前发黑,更晕了。 萧胤没理会,只是又淡淡地警告了一句,“皇姐请好自为之。” 回到赏梅宴上,大长公主玩的那一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戏码,此时心口堵着一团火上不去下不来。 尤其是看到魏沅箬气定神闲地跟几位夫人们聊天,面部神经都忍不住抽动起来。 “公主请消消气,不必为了一个不知检点的奴才伤了身子。” 一旁的言译之给大长公主奉了一杯茶,轻声安抚道。 大长公主冷着脸接过,许久,长叹了口气,道: “今日府中出了这档子丑事,扫了众位的兴致,本宫向大家赔个不是。” 众人哪里真的敢接下大长公主这份歉意,皆纷纷表示无妨,话题于是便又被转移到了那些画好的画上。 “公主,不如现在让下人们把之前各位贵女们画好的梅花图挂上去给大家欣赏欣赏,大家都等着大长公主的赏赐呢。” 大长公主听罢,想到柳明月和魏沅箬也参与了作画,不禁冷笑了一下。 ”也是,多赏赏画,也能让本宫的心情舒畅一些,免得被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坏了心情。“ 大长公主说话的时候,目光狠狠地瞪了魏沅箬一眼。 面对她的指桑骂槐,魏沅箬别开视线,佯装听不懂。 很快,下人们便将之前收起的画作一一从盒子从取出,挂到了梅园的树枝上。 作画的画卷画轴,以及放画卷的盒子都是一模一样,在结果出来之前,除了作画之人,没有人知道这些画作属于谁。 这些贵女门不愧是师承名师,丹青一艺都有几分造诣。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被其中一幅画着红梅的画卷给吸引了目光。 哪怕不懂欣赏画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幅画的卓尔不群,在众多画卷当中,脱颖而出。 不比不知道,一对比,便有了明显的落差。 大家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那幅画出自哪位之手。 有好奇,有窥探,还有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嫉妒。 “译之,你觉得这些画如何?“ 大长公主看向身旁的言译之,问道。 言译之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幅红梅上,随后走了过去,道: “众位贵人们的画自然都是极好的,实在是难分伯仲。 ” 言译之虽然这么说,但大家都明白他只是在客气。 尽管这些人都师承名师,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画技自然是有高低上下之分的。 大长公主笑了,“那也得评出个高低来,不然,你让本宫这彩头分给谁呢?” 言译之笑着拱手点头称是,而后指着面前那幅红梅,道: “这幅踏雪红梅画得极妙,从作画时的落笔和每一根勾勒出来的线条表现出来的韵味,都可以看出作画之人在这方面有极高的造诣。” 能让言译之这样的丹青大师给出这样的评价,属实不易。 大家即使心里有些发酸嫉妒,却也不能反驳言译之的说法。 “公主请看,这里的每一根线条都将梅花的神韵完美捕捉,再加上这红梅和雪地的构图配色,花蕊之处的着墨深浅都恰到好处,可以称得上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在场的人皆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些不懂作画的夫人们,虽然不像言译之这般说出个一二三四,但画好不好看她们是看得懂的。 “此画确实是极妙,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造诣,真是难得。” 一位夫人笑着开口,目光随即落在红梅边上的那首七言绝句上。 这位夫人是太傅谢渊之妻薛瑛,英国公之女,曾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 听到她跟言译之都在夸那幅画,很多人都蠢蠢欲动地开始猜测这幅画到底出自谁之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彼此的脸上看到欣喜愉悦的表情,可发现根本猜不出是谁。 “画上的这首诗,也相当精妙绝伦,字里行间的意境都跟这幅画完美融合,遣词造句含蓄却也有趣,静中有动,虚实相合。” 薛瑛说着,视线落在那几行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上,禁不住啧啧称赞。 “这一手簪花小楷也是极漂亮,看得出来这字颇有几分功底。有钟王小楷的典雅,又有几分温婉秀丽,如同长在江南的佳人,都说字如人面,想来这写字的姑娘也定是位温婉优秀的绝好女子。” 能让素有才女之称的太傅夫人这般夸奖,更是听得那些贵女们既羡慕,又嫉妒。 也对这画和这诗的主人更加好奇了。 倒是魏沅箬听到太傅夫人把自己的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让她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脸颊发烫。 上辈子,她为了不给裴烨丢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让自己身上少些铜臭味,多一些书香气。 因此,在书画方面,她苦练数年。 上辈子没怎么用到,倒是这辈子让她在公主府的赏花宴上出了风头。 第103章 这不存心羞辱人吗 大长公主听言译之和薛瑛夸的都是那幅红梅,心下已经有数。 “这幅画和这字确实极为精妙,本宫看着也甚是喜欢,今日的头筹已经有结果了,那……” “禀公主,吏部郎中崔大人求见。” 一下人走过来,将大长公主的话打断了。 听说崔钰来了,现场又是一阵骚动。 “崔大人怎么来了?” 姑娘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柳明月看了过去。 不用猜都知道崔钰的到来是为了他的妻子柳氏。 这崔大人还真是宠妻,生怕自己的娇妻在公主府受气似的。 有人在心中酸溜溜地想道。 而安宁郡主听说崔钰来了,眼珠子都亮了。 还不等大长公主开口,安宁郡主已经迫不及待道: “快快有请。” 大长公主见自己女儿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 很快,崔钰便跟着公主府的下人到了。 “臣崔钰参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因为崔钰拒婚的事一直对他颇有意见,此时对上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只听她没好气道: “崔大人这是怕本宫刁难崔夫人,想来盯着本宫吗?” 崔钰微垂着眸子,表情郑重却不惶恐,道: “臣不敢,只是臣刚好下值,早听闻公主府今日的梅花开得极美,也想厚着脸皮来一饱眼福,还望公主恕罪。” 连借口都找得跟萧胤一样。 大长公主在心中冷哼。 再看崔钰话虽说得谦卑,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气得大长公主又想发飙。 偏偏安宁郡主一看到崔钰就失了魂,哪怕崔钰同柳明月已成亲三年,她还是对他痴恋不已。 “崔大人,你来得正好,早就听闻崔大人书画一绝,不知道今日有没有那个荣幸请崔大人指教一番?” 崔钰依然眼眸低垂,目不斜视,道: “郡主过誉了,臣无才无德,不敢指教郡主。” “你……” 没料到崔钰会这么干脆果断地拒绝自己,安宁郡主瞬间恼了。 想大声呵斥他,可一面对崔钰,她总是生不起气来。 视线,随即落在角落处安安分分站着的柳明月脸上,她眼珠子转动了两下,笑道: “既然崔大人如此谦虚,那安宁也不勉强。” 说着,她看向大长公主,道: “母亲,孩儿有个提议,既然今日是比赛作画,有头筹,自然也有最劣等,我们不如就按照投选的方式,选出最优和最劣,有奖有罚怎么样?” 一听这话,在场有些人面露迟疑之色。 只听武安伯夫人道: “这不太好吧,原本比赛作画只是乐趣,这上升到惩罚,未免也……” 有人看不惯安宁郡主的作为。 别人是来你府中做客的,结果你来这么一出,不是存心羞辱客人吗? 这些来的姑娘谁家不是身份尊贵的人家,要是被选出个劣等还要受罚,小姑娘脸皮薄,以后还怎么自处。 她们自然没有想明白安宁郡主真正的心思。 安宁郡主认定柳明月和魏沅箬,一个娼妓,一个商户女,即便再努力,也断不可能比在座任何人画得好。 与其说是惩罚画得最差的那位,不如说是找借口惩罚魏沅箬和柳明月。 许是早就料到有人会反对,安宁郡主笑道: “各位夫人不用担心,说是惩罚,其实也就是给大家表演助助兴,以前我们也这样玩过的,是不是呀?” 她看向那些跟她交好的贵女们,用眼神示意道。 那些贵女们先是一愣,随即便秒懂了。 “是呀,以前我们输了的人也都愿赌服输,大家都是姐妹,开开玩笑表演一下也无伤大雅,就当是给今日公主的赏梅宴助助兴而已啦,我们输了也不会生气的。” “对对对,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怎么会这么玩不起呢。” “……” 这一下,魏沅箬哪里还能不明白的。 这一出,不就是专门针对她和柳明月吗? 就是不知道最后结果出来,她们会不会脸疼得哭出来。 既然这些参赛的姑娘们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反对什么。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心中已然有数。 她今日在魏氏那个贱妇手上吃了两次大亏,这一次,即使讨不回来,收点利息也行。 “既如此,那便由着你了。” 大长公主说着,吩咐下人从树上折了一些梅枝下来,各自分发给在场众人。 “现在就请各位将自己认为画得最好的画选出来,将手中的梅花放到那幅画面前。” 安宁郡主道。 于是,那些夫人便纷纷上前。 有些认出了自己女儿的画,怕自家女儿丢了人,便将手中的梅花放到那幅画跟前。 有些认不出来的,便跟着言译之和薛瑛一并放在了柳明月画的那幅红梅之前。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其中一幅画面前一支梅花都没有留。 见状,画的主人脸色微变,眉头微微蹙起,表情难堪极了。 安宁郡主无暇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只是看着那幅画前光秃秃得没有一枝梅花,她的脸上当即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见崔钰手上拿着的那支梅花并没有动作,便笑问道: “崔大人,您怎么不选啊?” 崔钰朝安宁郡主拱了拱手,道: “回郡主,臣才疏学浅,便不参与投选了。” 谁都听得出来崔钰这话是在避嫌,可偏偏安宁郡主自以为奸计得逞所以得意忘形,误解了崔钰的意思。 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让柳明月当众出丑,现在崔钰来了,她更加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就是要让崔钰看明白,他娶的那个娼妓只会让他颜面尽失。 “莫非崔大人是怕自己看上的画非出自崔夫人之手,待回去后,崔大人无法跟崔夫人交代不成?” 只听大长公主微笑着开口,咄咄逼人的心思却被她用打趣的口吻说出来,让崔钰反驳不得。 众人闻言,皆笑出声。 也顺着大长公主的意思,跟着打趣道: “崔大人不用担心,崔夫人不会这么小气的,你说是吧,崔夫人?” 崔钰虽然只是个五品吏部郎中,但吏部负责官员考核。 第104章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这些人哪怕心中瞧不上瞧不起柳明月,但崔钰在这,她们还是会给崔钰面子。 柳明月只能尴尬地一笑,看向崔钰,道: “既然诸位这般抬举夫君,夫君还是选一幅画出来吧。” 从他出现到现在,大长公主母女明里暗里的挤兑,崔钰早就看出来了。 无非就是想让他夫人当众出丑罢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如了她们的愿。 崔钰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但很快又收了起来。 “那臣便遵旨了。” 崔钰说着,拿着那株梅花径直朝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红梅走过去。 手里拿着的那支梅花也毫不犹豫地放置在那幅红梅画面前。 安宁郡主见状,眼珠子得意地转了转,目光朝柳明月看了过去,挑衅地扬了扬眉。 尤其是看到柳明月此时脸上那异样的表情时,心里更是畅快。 看到崔钰把花给了别人,这个低贱的娼妓一定很难过吧? 得意的同时,她看向崔钰,目光缱绻,“崔大人果然如传闻一般刚正不得,绝不徇私。” 说着,她捂着嘴,故作玩笑,道: “我还以为崔大人会担心崔夫人不高兴,会违心去选崔夫人的那幅画呢。” 她这话,就是明摆着认定那幅无人问津的画作出自柳明月之手。 尽管她也嫉妒那幅画着红梅的画被崔钰看中,但只要不是柳明月的,她心里就高兴了。 崔钰佯装听不懂安宁郡主话里的阴阳怪气,一脸正色地道: “我家夫人作的画,在下官眼中自然是最好的。” 看着他身姿挺拔,一本正经又不卑不亢地说出这句话,言语中不显半点卑微。 反倒是柳明月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王婆卖瓜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脸颊微微泛起了红。 此时此刻,饶是大多瞧不上柳明月的人,此刻看着崔钰提起自己妻子时那与有荣焉的样子,都忍不住羡慕起了柳明月。 当然,安宁郡主除外。 她恨恨地看了柳明月一眼,眼中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她继续故作玩笑地问崔钰:“既然在崔大人眼中,崔夫人的画作最好,那为何不把花放到她的画作跟前呢?” 崔钰眸光微动,却没有回答安宁郡主的问话。 安宁郡主倒也不恼,想到待会儿能看到柳明月的笑话,看着她在崔钰面前狼狈不堪的样子,她的心情便越发好了起来。 “不知道崔大人等会儿还会不会坚信你家夫人的画是最好的。” 说着,捂着嘴,发出清脆的笑声。 崔钰依然垂眸不语,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拱了拱手,退到了柳明月身边。 看到崔钰这般无视自己,安宁郡主的眼底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火气来。 她气得跺了跺脚,再一次恶狠狠地瞪了柳明月一眼后,走到那幅无人问津的画作前,道: “让我看看这幅画是谁的。” 她刚要翻开画作背后藏着的作画人的名字,随即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道: “让本宫先想想,待会儿该以什么作惩罚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柳明月,坏笑了一下,道: “就罚这作画之人给大家唱曲儿吧?” 大家都知道柳明月是青楼的歌伶, 以婉转动人的歌喉闻名。 她这个惩罚,就是专门用来羞辱柳明月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柳明月,她是个出身青楼的低贱女人。 那是刻在她身上一辈子的耻辱,即使穿了绫罗绸缎,也遮不住从前的肮脏不堪。 崔钰的眼底,怒火燃烧,胸膛剧烈的起伏,克制的怒意随时要爆发。 下一瞬,攥紧的拳头,被人轻轻握住。 他猩红着双眼侧目看向身旁的妻子,眼底涌出浓浓的歉意。 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会让自己的妻子一次又一次陷入这般难堪的境地,几番被人拿身世羞辱。 却见柳明月一脸温和地看着他,眼底清浅的笑意仿佛一缕春日的微风拂过他心间,将他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轻易地压了下来。 “听闻崔夫人最擅唱曲儿,待会儿还请崔夫人稍作指点呢。” 安宁郡主看着崔钰夫妇俩十指相扣的模样,眼红得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的手指掰开。 柳明月抬眸直视着她妒火中烧的双眼,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安宁郡主见柳明月还能这般淡定,以为她是仗着崔钰在,她不敢真羞辱她,心中那团火烧得便更旺了。 她牙关紧咬,正要去翻那幅画背后的作画之人的名字,却见李静思快步上前,道: “郡主,不如我们先看那幅红梅图出自谁手吧?这么惊艳才绝的一幅画,我们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呢。” 安宁郡主本就堵着一团火,见李静思竟敢上前阻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急什么,好的东西当然要留在最后看,像这种粗制滥造,毫无章法的画,就该早点拿出去毁了,免得脏了我们的眼睛!” 她已经认定是柳明月的画,难听的话也丝毫没有半点收敛地往外说,完全不怕得罪人。 李静思脸色煞白,难堪极了。 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安宁郡主,安宁郡主已经揭开了遮挡名字的那张纸片—— “这幅最难看到画出自……什么!” 安宁郡主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了,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她看向面前脸色涨红,无地自容的李静思,厉声问道: “这幅画是你画的?!” 李静思煞白着脸,难堪得两眼泛红,哽咽着声音点点头—— “是……是我画的,思思献丑了。” 李静思的双唇,打着哆嗦。 她原本是很赞同安宁郡主要评出最差画作的提议。 她坚信自己就算比不上其他贵女,也总会有魏氏和柳氏那二人给她垫底。 可到最后,当结果出来的时候,她惊呆了。 她的那幅画面前,竟然连一朵花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看中她的画,她甚至连一个娼妓的画都比不上,这……这怎么可能呢。 安宁郡主本是做好了羞辱柳明月的准备,这会儿却被李静思坏了好事,所有的怒火,都冲到了李静思头上。 第105章 无差别攻击 “庶出就是庶出,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李静思被骂得半句不敢回嘴,只能垂着脑袋,狼狈地站在一旁。 李静姝看出来安宁郡主生气了,再加上李静思的画上是她提的字,她生怕安宁郡主迁怒到自己头上来,便赶忙上前安抚道: “安宁,你别生气了,她就是个庶女,同她小娘一样,只会那些献媚讨好的手段, 能画出这样的画也算是她尽力了,你就别为难她了。” 仗着自己跟安宁郡主那层好友关系,李静姝开始托大。 却没意识到这会儿的安宁郡主正在气头上,她上赶着来当炮灰,自然也逃不掉。 果然,安宁郡主的视线扫向她,冷哼了一声,道: “你又好到哪里去?除了爬有妇之夫的床怀上孽种丢人现眼之外,你还不如你那个庶妹,就你写的这几个字,本郡主往上面撒一把米,鸡都啄得比你好。” “噗嗤——” 有人没忍住笑出来声。 李静姝没有想到安宁郡主竟然会这般无差别攻击。 好歹她跟安宁郡主也算是手帕交,从前也是闺中密友,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这么难听的话骂她。 “安宁,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都做了还怕我说吗?” 安宁郡主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一并受邀的李夫人听到安宁郡主的话这么难听,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她拉住李静姝,克制着眼底的怒火,笑道: “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比赛而已,不是说只是玩玩吗,郡主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她不好质问安宁郡主,把话说得太重,但也看得出来她此刻明显不高兴了。 自己的女儿再不好,她自己会教,轮得到她安宁郡主一个外人这样辱骂她吗? 她虽然骂的是她女儿不知羞耻,可不也代表着骂她这个亲娘不会教? 虽然知道安宁郡主因为没能整到柳明月在迁怒,但李夫人并不共情她。 更气的是,李静思那个废物。 但凡她争气一点,能让她知道那是她画的画,也不至于在投选的时候,她也把花投给了那幅红梅。 她原本是附庸风雅,言译之和薛瑛看上的画自然是最好的。 她选别人,不如跟着薛瑛二人选那幅红梅。 谁知道,自己女儿跟庶女竟然会垫底。 连柳氏的画都比不上,真是丢人丢大了。 “好了,安宁。” 见李夫人满脸不悦,大长公主终于开口了。 她原本也是本着看戏的心态,任由自己女儿胡闹。 可没想到,却把别人给得罪了。 李静思好歹也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李静姝还是嫡女,人家李夫人都在这,安宁当着人家母亲的卖弄说话那么难听,属实说不过去。 大长公主自己又何尝咽的下这口气。 几次三番想要找事修理那柳氏和魏氏,却连连吃了那么大的闷亏。 原以为这次十拿九稳了,结果又有个不争气地乱了她的计划。 没能整治到魏沅箬二人,大长公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对于其他画出自谁手,头筹又是谁的画并提不起半分兴致。 于是便对安宁郡主道: “你去瞧瞧那幅红梅是哪位姑娘的画作,本宫这枚钗子,就赏给她了。” 安宁郡主也有些不忿,兴致缺缺地走上前去,将那幅红梅图取下,打开,不耐烦地念出画卷后的名字—— “柳明……什么!” 安宁郡主惊叫出声,视线不敢置信地看向崔钰身旁的面容平静的柳明月,以及一脸看戏表情的魏沅箬,尖叫出声—— “这幅画怎么会是你们的?!” 安宁郡主这辈子最憋屈的事,除了当初被崔钰当殿拒婚外,想必就是这一刻了。 她千方百计咄咄逼人,就是想让柳氏那个贱人在今日出丑。 尤其是在崔钰到来的时候,那种迫切的想法便达到了顶峰。 眼见着自己的盘算再度落空,那股堵在胸口的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但眼下没了机会,她只好另寻她法。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被那么多人赞美惊叹,一骑绝尘的画作竟然会出自她最瞧不上的柳氏。 她看了看崔钰,又看了看装作老实的柳明月,再看向魏沅箬那似笑非笑的面容,脸上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住。 所以,从一开始,她搞出这么多事,这两个贱人都在看她上蹿下跳等着闹笑话吧? 魏沅箬微微朝着安宁郡主近乎扭曲的脸,微微漾开嘴角,笑道: “民女的运气果真不错,跟崔夫人组成一队确实能沾光呢。” 这句话,从一开始魏沅箬找柳明月组队的时候就说过。 当时,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在笑话她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这会儿看着这群人脸被打肿的样子,魏沅箬心情很好,相当得好。 大长公主脸上的神色并不比安宁郡主好到哪里去。 她吃了闷亏不说,刚才连自己都夸了那幅画好几句,现在想来,就仿佛往自己脸上扇了好几个火辣辣的耳光。 此时又听魏沅箬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言辞,她对魏沅箬的恨意,竟远远超出了柳明月。 面对大长公主阴森狠毒的目光,魏沅箬并不惧怕,只是笑眯眯地直视着她。 大长公主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背上那凸起的青筋,仿佛要将那楠木扶手给掰断了。 “崔大人,还不快让崔夫人出来谢恩?” 许久不曾言语的萧胤,在此时温声笑着开口。 崔钰瞬间明白过来,拉着柳明月来到大长公主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臣崔钰谢大长公主赏。” 大长公主看着崔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不给赏赐就不走的模样,气得呼吸越发粗重起来。 但,话是她自己说出去了,赏赐也是她自己发话要给的,现在若是反悔,那脸丢得只会更大。 大长公主咬紧牙关,压着爆发的怒火,命下人道: “还不把本宫刚才的赏赐端上来?” “是。” 很快,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放置着的正是大长公主压的头彩赏赐—— 一支黄金嵌琉璃珠的金簪,一枚嵌着红宝石戒面的黄金戒指。 第106章 裴烨,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恭喜二位拿到今日的头筹。“ 大长公主看着魏柳二人,说得咬牙切齿。 相比起柳明月的内敛,魏沅箬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多谢大长公主赏赐,说起来,还是民女沾了崔夫人的光。” 魏沅箬侧目,朝柳明月悄悄眨了眨眼,逗得柳明月抿唇一笑。 她就是故意在众人面前一遍遍提起,这些自诩身份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不照样输给她们瞧不起的女人。 “呵!” 一旁看着的安宁郡主终究还是没忍住,看向崔钰,阴阳怪气道: “想必崔大人早就看出那幅画是崔夫人的吧?” 话里的意思,就是崔钰徇私,认出了自己夫人的画,才把那支花投给了她。 崔钰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并不惯着安宁郡主,只是道: “禀郡主,臣确实是认出了我家夫人的画,臣也说过,我家夫人的画在臣心中是最好的,为了避嫌,臣并不打算投选。” 言下之意,当时要不是你非逼着我去参与,我可没打算往我夫人画上锦上添花。 你自己既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再痛也得忍着。 安宁郡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郡主若是认为臣徇私,把臣给的那支花去掉便是。” 反正,即便少了他那一支花,也是柳明月的红梅图夺得头筹, 且甩了第二名一大截。 本就输得够难看了,安宁郡主若还要计较这一支梅,非但影响不了柳明月什么,甚至还会显得郡主自己更像个笑话。 安宁郡主被崔钰给噎得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看着他坚毅冷酷的面容,眼底盈满了委屈和受伤。 魏沅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崔钰脸上。 这辈子的他,还不像上辈子柳明月死后那般阴翳冷血,可维护柳明月的举动却丝毫不见半分收敛。 真不愧是上辈子凭一己之力挑战皇权为亡妻报仇的狠人。 要是这样的人纳为己用,可真是一个趁手的工具……嗯,工具人。 魏沅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想到以后崔钰会成为自己强大的帮手,她眼珠子都亮了,甚至眼底的灼热都没顾得上掩饰。 直到感觉到两道锐利逼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两道目光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以至于魏沅箬想要无视都不行。 她回过神,朝那两道目光看去,正巧对上了萧胤微带着愠色的视线。 魏沅箬:“???” 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她老实本分地站在这,可没惹他啊? 应该不是生她的气吧? 魏沅箬心里这样想着,对萧胤露出一抹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却见萧胤从鼻尖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哼,将视线转向一边。 魏沅箬:“???” 又哪里惹到他了?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怎么会认为这个人单纯好骗好相处? 这脾气阴晴不定起来,比裴烨那狗东西还难以捉摸。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瘪瘪嘴将视线收了回来。 萧胤看出了魏沅箬脸上的不悦,被心口涌上的那股气也噎了一下。 这个……这个混球,盯着别的男人看得两眼放光,现在还敢对他摆脸色! 简直……简直…… 萧胤沉着脸,默默生着闷气。 “好了,安宁,你身为皇室贵女,要愿赌服输,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出身尊贵的人家还输不起。” 大长公主冷冷地开口,始终不乏阴阳怪气。 魏沅箬假装听不明白,而柳明月,受了魏沅箬的影响,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茫然无措。 此刻见她那般淡定,她也学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大长公主的阴阳。 这次赏梅宴,大长公主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里子面子也全都输没了。 今日的有些事,大家已然看得明白,只是碍于大长公主的脸面才心照不宣。 赏梅宴甫一结束,众人便起身陆陆续续向大长公主告退。 魏沅箬也不知道萧胤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今天让大长公主吃了那么大的几次闷亏,她已经爽到了。 但她心里也清楚,大长公主跟她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不过,怕什么。 她以后是她弟媳妇儿,她们见面的机会更多了,大长公主以后不开心的机会还会更多。 今日之事,只是一碟小菜而已。 魏沅箬一边思索着,一边低垂着眸子往外走。 刚跨出大长公主府的门槛,就听到李静姝那雀跃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烨哥哥。” 紧跟着,就看到她如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嚯。 这小孕妇身子还挺灵活。 魏沅箬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 视线刚收回,却又不经意地跟裴烨的视线对上了。 只见裴烨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见她看过去,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提步继续往前。 却在经过他二人身边的时候,被裴烨抬手拦住了去路。 魏沅箬:”???“ 她倏然皱起眉头,眼神带着厌恶地看着他,冷声问道: ”干什么?“ 不耐的语气,戒备又厌恶的眼神,如一把刺刀,扎进了裴烨的心口上。 李静姝见状,像是生怕裴烨会被魏沅箬抢走一般,双手紧紧挽住裴烨的手臂,告状道; ”烨哥哥,姝儿今日在大长公主府被人欺负了,你可要为姝儿做主呀。“ 说着,李静姝挑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魏沅箬:“……” 都说人无语的时候会笑出声,她愣是看着面前这对笑话笑不出来。 裴烨看着魏沅箬的眼神,心头控制不住地窜起一团火,又自以为是地对她说教起来—— “都和离了,你怎么还死不回改,身为商户能被大长公主邀请,已经是你天大的造化,你怎么还敢在大长公主府里欺负人?”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信了李静姝被魏沅箬欺负了,还只是因为受不住魏沅箬眼底对他的厌恶所以想借题发挥。 魏沅箬最终还是被无语地笑了。 “裴烨,我给你脸了?你是什么东西跑我面前来指手画脚?” 第107章 你这么穷,我怕你跟我借钱 “你……” 裴烨被魏沅箬那毫不留情的言辞给狠狠噎住了。 “我爹还活得好好的,轮得到你来装腔作势当我爹来教训我?” “魏沅箬,你……” 裴烨还想说什么,却见魏沅箬突然看着李静姝笑了一下,道: “不过,你家李姨娘确实被人欺负了,但不是我,是安宁郡主。” 像是想到了安宁郡主当时的表情,魏沅箬眼中的笑意越发强烈,这落在裴烨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安宁郡主说,你家李姨娘除了爬男人的床怀上孽种之外,连她家那个庶妹都不如呢。” 魏沅箬越说越想笑,丝毫不顾面前二人难看的脸色。 谁让他们自己犯贱非要跑她面前来上窜下跳的。 “你要是想要替你家李姨娘出气,你该去找安宁郡主,找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算什么本事?难不成裴侯只会欺软怕硬,专门挑软柿子捏?” 魏沅箬脸上那明晃晃的嘲讽,清晰地刺痛着裴烨的心。 他甚至忘了反驳魏沅箬,只满眼心痛又落寞地看着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说完那番话,魏沅箬再度提步离去。 可裴烨却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面对魏沅箬的冷嘲热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用复杂又茫然的眼神看着她。 见她要走,他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拦在她面前,迎上她厌恶的目光时,他下意识地开口道: “箬箬,我们虽然和离了,但也好歹做了五年的夫妻,还育有昭儿,你不必对我像对待仇人一般,即使做不成夫妻,我们也还能做朋友。” 原以为裴烨的厚颜无耻已经达到了自己的认知,这会儿听到这番话,魏沅箬还是生出了一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不要像对待仇人那样对待他? 她跟他之间,是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他哪来的脸让她跟他做朋友? 做你大爷! 魏沅箬冷着脸,低骂了一声,冷笑道: “做朋友还是算了,你这么穷,我怕你跟我借钱。” 裴烨闻言,眼底爬上一抹难堪和受伤。 他无奈地看着魏沅箬,道:”箬箬,你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听到”箬箬“这个称呼,魏沅箬差点把隔夜菜都给呕出来了。 她烦躁又厌恶地皱起眉,“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怪恶心的。” “我……” “裴烨。”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的话,眉头拧得紧紧的。 “我们之间如今没有任何关系,我一看到你,就犯恶心,能不能不要来弄脏我的眼睛?” 裴烨看着魏沅箬眼底那汹涌的恨意,瞳孔震颤。 他愣愣地看着魏沅箬,眼底满是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魏沅箬会这么恨他? 更甚者,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杀气? 他不过就是纳了个妾而已,就算真的对不起她,可也没有到这般十恶不赦的地步吧? 有那么一瞬,裴烨觉得,魏沅箬是真的想让他去死的。 这样的认知,让裴烨愕然的同时,心头那一股子酸胀的疼似乎又强烈了一些。 他茫然地站着一动不动。 而魏沅箬见他依然固执地挡在自己面前,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脚,用力踹向裴烨的膝盖窝。 裴烨没有丝毫防备,被她这一踹,直接跪了下来。 ”烨哥哥!“ 李静姝惊呼出声,也引来了来往路过之人的目光。 裴烨的脸色涨得通红,咬着牙关,满眼受伤地看向魏沅箬。 李静姝气得要死,搀扶着裴烨看向魏沅箬,怒道: “魏沅箬,你怎么能这样对烨哥哥!” 魏沅箬冷锐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最后,厌恶地看向裴烨—— “狗都知道不挡道,你一次又一次挡我的路,连狗都不如。” 魏沅箬这一脚丝毫不留半点力,裴烨吃痛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 都这样了,裴烨都没有意料中那般暴怒,反而满眼无奈地看着魏沅箬,叹了口气,道: “你如今这般怨我,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我纳了姝儿的事在吃醋,我会等你消气的,等你……” “魏娘子。” 一道冰冷的男声,低沉凛冽,在这个时候打断了裴烨的话。 魏沅箬看过去,见是萧胤,眼睛陡然亮了一下。 要不是萧胤突然出现,她真能被裴烨那自作多情的恶心言论给气吐了。 “王爷。” 魏沅箬快步来到萧胤跟前。 看到萧胤,裴烨的眉心蓦地一跳,视线,不自觉地在魏沅箬和萧胤身上来回流转。 之前那不可思议的猜测,此刻又涌上他的心头。 “本王有些事要请教魏娘子,不知道魏娘子这会儿是否方便?” 说着,他目光凉凉地从裴烨的脸上扫过。 魏沅箬点了点头,“自然是方便的。” ”嗯。“ 萧胤沉沉地应了一声,视线随后落在裴烨脸上,道: ”安平侯还有事?“ 裴烨双手垂在身侧,恭敬地给萧胤让出一条道,”臣……“ 他看了魏沅箬一眼,双唇紧抿,”臣无事,王爷请。“ “嗯。” 萧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动着轮椅,离开。 魏沅箬加快脚步跟上。 见萧胤一言不发地往前转动着轮椅,始终没有再开口。 “王爷,您有什么事要问我的?” 魏沅箬想起萧胤刚才那话,便主动开口问道。 终于,轮椅转动的声音停了下来,萧胤抬眸,朝身侧的人看了一眼,而后,笑了一声,道: “本王不这么说,魏娘子打算跟你那前夫聊到什么时候?” 闷闷的语气里,夹着几分酸溜溜的不悦。 魏沅箬没有听出来,又或者是本能地忽视掉了。 “原来王爷是在帮我,多谢王爷。” 魏沅箬笑容轻快,继续道: “得亏王爷您出现了,不然他继续恶心我下去,我可能真会打死他。” 说着,她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这模样,落在萧胤的眼底,像极了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 就她这小拳头,还想打死人? 许是想到了那场面,萧胤没忍住轻笑出声。 魏沅箬听到他的笑声,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他。 萧胤很少对外表露情绪,更是很少笑得这么松快。 第108章 男人最喜欢听甜言蜜语了 可每一次,那淡笑的眉眼从他俊美非凡的脸上漾开时,总是带着一股让人心痒痒的诱惑。 看得魏沅箬都禁不住恍了神。 “王爷,您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魏沅箬没事找事地问道。 萧胤笑容微敛,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作答。 见萧胤不欲多说,魏沅箬也没自讨没趣地多问,只跟在萧胤身旁继续往前。 ”今日你得罪了大长公主,就不怕她找你麻烦?“ 萧胤突然这般开口,魏沅箬脚下一顿,侧目看向萧胤。 见他神色如常,眉眼沉静,并没有不悦的样子,便如是道: “怕啊,不过……不是有王爷您吗?” 她开始拍萧胤的马屁。 男人嘛,最喜欢当女人的救世主了。 她说完这句话,见萧胤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便再接再厉道: ”王爷不是要娶我为妻吗?大长公主要对付我,那不就是不给王爷您面子吗?我相信王爷不会不管我的。“ 这么一顶高帽盖下来,她不信萧胤不迷糊。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萧胤原本微抿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了一抹小弧度。 看得出来,这位爷此刻被她的马屁拍得心情很好。 她就说,男人最喜欢听这种话了。 作为一个商户,她最擅长哄客人了。 把客人哄开心了,还怕她们不掏钱吗? 她把萧胤当成自己店里的女客,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说,把他哄开心了就好。 谁都爱听漂亮话,以她多年应付客人的经验,那些积累多年的甜言蜜语说出来,谁听谁迷糊。 “嗯。” 就在她自我感叹时,见萧胤拳头抵着唇,轻咳着“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这落山的夕阳太红,还是这冬日的天气太冷,她看到萧胤的耳根,在此时已然红了一圈。 “以后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以身犯险,有什么事,尽管跟本王说,本王会替你处理好。” “嗯?” 魏沅箬一愣,随即便明白萧胤指的是大长公主府后院发生的苟且丑事。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难怪刚才说她得罪了大长公主呢。 “当时情况紧急,不过,下次我记住了,遇事第一时间找王爷。” 这句话,果然又很好地愉悦到了萧胤。 魏沅箬想起当时后院的情景。 她跟着红鸾进了那屋内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时,屋内弥漫着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但她从小就泡在药王谷,那种媚药的味道,在她鼻间一过,她便察觉到了。 她小声提醒了柳明月一句后, 催着她快步将衣服换好,便带着她从后窗翻了出去。 安置好柳明月后,她便返回来。 将躲在暗处伺机“抓奸”的红鸾打晕,换上她之前换下的襦裙,将她扔在屋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她不害人,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 大长公主既然要玩下三滥的手段,那她也不介意玩得比她更下三滥。 之后,便有了大长公主亲自前来抓奸的一幕了。 魏沅箬冷笑。 上辈子用那样肮脏的方式害死了柳明月,这辈子甚至还用到她身上来了。 大长公主府毁在崔钰手上,真是一点都不冤。 收敛了思绪,她想到了什么,问萧胤,道: “王爷,您觉得崔钰此人如何?” 听魏沅箬提起崔钰,萧胤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在大长公主府中时,她盯着崔钰两眼放光的目光,心下蓦地一沉。 “怎么?你很欣赏他?” 他语带愠色,却问得漫不经心。 魏沅箬没有察觉,如实地点头,轻声感慨道: “是啊,这年头,像崔大人这样的好男人太少了。” “咳咳咳……咳咳咳……” 萧胤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王爷,您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 魏沅箬眼神疑惑,却见萧胤冷着嗓音,道: “崔钰已经成婚了。” 魏沅箬点头:“我知道啊,成婚了有什么关系?” 不影响他重用崔钰啊。 “王爷,您不懂,越是成婚了的男人越靠谱。” 萧胤的脸色更差了,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裴烨也跟你成婚多年,他有多靠谱?” 听萧胤提起裴烨,魏沅箬一脸的不满—— “裴烨怎么配跟崔大人比?他们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下泥,拿裴烨跟崔大人比,这不是在侮辱崔大人吗?” 没有察觉到萧胤越来越沉的脸色,魏沅箬继续道: “王爷,您也知道,我所嫁非人,看到崔大人这么爱崔夫人,我心里是非常羡慕的,这年头,像崔大人这样一心一意对待崔夫人的男人真的是太难找了。” “所以呢?” 萧胤冷着脸看她,“你也打算找了?” 魏沅箬:“???” “我找什么?我不是有王爷您了吗?” 魏沅箬一脸无辜,这脱口而出的话,倒是把萧胤给狠狠噎住了。 她的神色,实在是太坦荡,太直白了。 反倒是把萧胤给整不会了。 也是这会儿,魏沅箬才发现萧胤脸色不对,似乎……在生气。 魏沅箬眉心狠狠一跳,暗叫不妙。 坏了!!! 萧胤不会以为她是在暗示他成婚后要像崔钰对柳明月一样一心一意对她吧? 他可千万不要误会! 她没这么想! 她真的没这么想过啊!!! 生怕萧胤误会了她的心思,会像裴烨那样防着她,于是,魏沅箬赶忙解释道: “王爷,您放心,虽然我们以后会成亲,但我不会要求您像崔大人对待崔夫人那样对我的,而且,您若是想要纳妾,跟我说一声就行,如果有需要,或者是看上哪家姑娘,我也可以帮您掌掌眼……” 说到最后,魏沅箬声音越来越低。 因为,她发现,她这一解释,萧胤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你倒是真体贴,还没过门就想着给本王纳妾了!” 萧胤的声音,凉嗖嗖的,听在魏沅箬耳中,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魏沅箬懵了。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不高兴了。 她蹙起眉,心头突然生出一种自己怎么做都不对的无力感。 第109章 本王今晚去找你 最后,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太过自以为是,还没过门就想插手您的事了?其实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想做好一个安分守己的摄政王妃而已。 她真的是怕了上辈子自己的下场。 她害了自己不够,还害了自己满门。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重生一世就会有如神助,大杀四方。 她只是一个有点钱却无权无势的商户女罢了,她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挑上萧胤,她一方面觉得他是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却潜意识里总有一种与虎谋皮的彷徨。 所以,她在萧胤面前,表现得洒脱又坦荡,其实内心总是忐忑不安的。 她怕自己这辈子又会弄巧成拙,重蹈上辈子的结局。 “只是什么?” 萧胤看向她,没有错过她眼底的落寞和迷茫,还有让他心疼的恐惧。 他的心口,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有些疼。 魏沅箬抿了一下唇,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她跟萧胤说不清楚,萧胤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也不会共情她内心的不安。 说多了,反倒是会让他觉得她这个人矫情。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我不是个麻烦的人,即使成了您的王妃,也不会给您造成任何的阻碍。” 她收起了眸底的忧虑,一脸严肃认真地对萧胤这般道。 可萧胤却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令人一闪而逝的不安。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魏沅箬的脸半晌,突然道: ”低下身来。“ 魏沅箬一愣,疑惑地看向他,但还是听话照做。 俯下身离得萧胤近了一些。 视线跟萧胤平视着,她在萧胤眼中,看到了自己彷徨的脸。 萧胤微微抬手,手掌在落到她头顶的瞬间,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了下来。 第一次见萧胤对自己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魏沅箬身子一僵。 她下意识地要回避萧胤的视线,却听到萧胤不容置喙地开口—— “看着本王。” 回避的动作蓦地一顿,她只好老老实实地直视着萧胤的目光。 “本王既然答应娶你,不论你是贤内助还是个大麻烦,都是本王的摄政王妃,其他的事,你无需顾虑太多。” “本王不是裴烨,你不想拿他跟崔钰比,本王也不愿意你拿本王跟裴烨比,明白吗?” 魏沅箬整个人愣愣地,盯着萧胤看了好一会儿,属实是没想到萧胤会那么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出这番话来。 说实话,哪怕萧胤这话是在应付她,她听着都觉得莫名安心。 她愣愣地点点头。 想到萧胤刚才的话,又赶忙致歉,道: “王爷,我不该把您想得跟裴烨一样。” “呵!” 萧胤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许是心中理亏,她对萧胤悻悻地笑了笑。 “所以……你突然跟本王说起崔钰,所为何事?” 他也不是那种脑子不清楚的人,那阵古怪的吃味过后,也就明白过来了。 她……是想引荐崔钰给他? ”王爷,我觉得崔钰此人,可堪大用,如果王爷把他收为己用,定会如虎添翼。 “ 上辈子崔钰凭借一己之力能坐上右相之位,那本事绝对不容小觑。 如果让他站到其他任何人的一派,对萧胤来说都不是好事。 崔钰这人,只能为己用,若为他用,将会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强大对手。 萧胤没有言语,只是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魏沅箬,半晌,问道: ”所以……你今日处处帮着那柳氏,其实是为了替本王拉拢崔钰?“ 魏沅箬闻言,沉吟了两秒,并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崔钰极为爱重崔夫人,对崔钰此人任何威逼或是利诱,都远比不上崔夫人轻易的一句枕边风。” 这是她上辈子亲眼见证的。 一个为了亡妻疯魔的男人,若是上一世害死柳明月的人是皇帝,她相信,崔钰绝对会疯起来造反。 一个又疯又有毅力的男人是相当可怕的。 魏沅箬见萧胤再度陷入沉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或者是信她的判断。 她只好按捺住性子,等着萧胤开口。 就在二人再度陷入沉默之际,魏沅箬又听萧胤道: “本王怎么觉得……你盼着本王造反呢?” 有些话,心照不宣就好,这么直白地开口,是要老命的。 魏沅箬一惊,差点跪下。 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勉强从嘴角挤出一抹笑,道: “王爷误会了,我只是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魏沅箬的话,让萧胤眉心一动。 他一言不发地打量着魏沅箬,总觉得面前这人藏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指的是谁? 她知道,他身上的毒是因为皇帝?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沅箬被他看着,也不慌,坦坦荡荡地面对他的打量。 皇帝要对付他,那是迟早的事,她不信萧胤毫无察觉。 只是她不明白,上辈子的萧胤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最后还英年早逝了。 如果这辈子,萧胤还是明知道皇帝对付他而毫无作为的话,那她也得早点做好打算。 崔钰,便是她选择的另外一条路。 就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瑞文帝作为一个帝王,他极为擅长制衡之术。 上一世瑞文帝扶持裴烨对抗萧胤,偏偏萧胤死得早,所以,瑞文帝绝不会让裴烨一家独大。 崔钰的存在,便是他制衡裴烨的另一方。 只有两个政见不合的权臣在朝堂上相互制衡,瑞文帝才能坐稳他的皇位。 为了避免上一世自己全家的悲剧,魏沅箬把自己的每一条后路都想得明明白白。 藏住自己的心思,她看到萧胤终于动了: “箬箬说的很对,本王记下了。“ 魏沅箬:”……“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叫这么亲密了。 心里虽然觉得这个称呼听上去别扭,但魏沅箬并没有急着去纠正。 “回吧,今晚本王去找你。” 萧胤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让这原本挺平常的一句话,此刻愣是多了几分令人脸热的暧昧。 第110章 王爷老房子着火了 之前她跟萧胤说过,要恢复他体内筋脉的韧性,每三日便要施针一次。 前几日也是一样,萧胤每晚都是独自一人来见她。 美其名曰,掩人耳目。 今晚,是第三次施针了的时间了。 “好,我等着王爷。” 魏沅箬回道,一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这不回还好,这回上这么一句话,就显得萧胤那句话更加暧昧了。 就像一对狗男女三更半夜约好了偷偷摸摸搞事情一样。 魏沅箬一想起就觉得头皮发麻,却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几声低沉的闷笑。 她抬眼望去,正好对上萧胤眼底还没有收起的笑意。 不远处的大长公主府门口,裴烨并没有离开,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魏沅箬和萧胤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两人明明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却偏偏让裴烨看着极为刺眼。 他不知道萧胤说了什么,魏沅箬明显对他笑了起来。 那双本就明媚动人的双眸,带上了那点笑意,让魏沅箬整个人都显得越发明丽夺目。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酸涩的感觉涌上心间,让他觉得难极了。 “烨哥哥。” 李静姝见裴烨盯着魏沅箬的背影发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裴烨回神,低眉对上李静姝不悦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怎么了?” 裴烨问。 李静姝板着脸,质问道: “你是不是舍不得魏氏?” 她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伏低做小。 裴烨蹙起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 “你在瞎想什么?我都跟她和离了,怎么会舍不得她?” 李静姝看出了裴烨眼里的烦躁和语气中的不耐,心里顿感委屈不已。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不惜当他的外室,毁了自己和家中姐妹的名声。 如今还委身成了他的妾室。 怀着身孕为他操持家务,贴补嫁妆替他去向上官们赔罪。 他的母亲因为抠门毁了她的婚宴,她都没有计较,现在,她却因为魏沅箬而凶她。 “你是跟她和离了,那是因为她不要你,而不是你不要她!” 她气得大声喊道,眼睛委屈得通红。 裴烨蹙起眉,许是李静姝这句话刺痛了他的心思,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许是想到刚才魏沅箬跟萧胤之间那点无声的暧昧,裴烨心头的焦躁越来越强烈。 面对李静姝的质问和哭诉,裴烨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冷眼看着李静姝,道: “你在委屈什么?给我当外室,跟我无媒苟合不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 李静姝没料到裴烨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满是错愕。 下一秒,她气得尖叫出声,抓着裴烨的衣服,怒骂道: “好哇,裴烨,你什么意思?连你也看我笑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静姝双眼猩红,紧紧揪着裴烨的衣襟: \"我为了你,堂堂尚书嫡女,不去当别人家的正头娘子,去给你裴烨区区一个七品官当小妾,那么多人在背后嘲笑我,骂我不知羞耻,这些苦我都咽下了,你现在是在取笑我活该吗?你还是人吗?裴烨!\" 李静姝越说越委屈,质问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那些走出大长公主府的宾客纷纷驻足,朝她二人看过来。 面对那些指指点点,意味不明的目光,裴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铁青着脸,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 面前的李静姝双颊涨红,涕泪横流,与他印象中那个明媚动人的小青梅相差甚远。 全然没有了当初让拨动他心弦的那种美感,反而还添了几分厌烦的情绪。 看着眼前李静姝的脸因为哭泣而扭曲的狼狈模样,裴烨的心里再一次生出了一种熟悉又隐秘的懊悔来。 他想起了魏沅箬。 印象中,魏沅箬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歇斯底里地哭过,就算再生气,她都能维持住身为女子良好的矜持和教养。 难过的时候,会默默垂泪。 之前他觉得她低声啜泣的时候,只觉得她过于矫情,一点都不如姝儿娇媚灵动。 可现在再想起那个时候的魏沅箬,他的心头陡然一疼,隐隐地生出了一丝对她的怜惜。 这一刻,他猛然惊醒。 那个曾经需要他去怜惜,去心疼的女子,现在似乎不需要他了。 裴烨心里又疼又慌,甚至都顾不上去哄李静姝,只蹙着眉,甩袖离去。 没想到裴烨不再像之前那般耐心哄她,李静姝哭泣的脸上一阵错愕。 她站在原地,傻眼地看着裴烨走远,她气得一跺脚,最后还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想起裴烨盯着魏沅箬的背影失神的模样,李静姝的心里,骤然生出了些许危机感来。 不,她决不允许魏氏那个贱人来跟她抢侯夫人的位子。 如果让魏沅箬回到侯府,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她,绝不会让魏沅箬如愿的。 李静姝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摄政王府。 夜色降临,王府内,灯火亮起。 王管家一脸苦恼地看着自家主子,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开口道: “王爷,还是让老奴陪您一起吧。” “不用。” 萧胤二话不说拒绝了,自己转动着轮椅,往王府大门方向而去。 王管家蹙着眉,很不放心,偏偏又拿自家主子没办法。 “十一。” 待萧胤出了王府,王管家敛下思绪,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很快,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从暗处跳了出来。 “保护好王爷的安全。” “是。” 黑影消失。 王管家对着空气,长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个小人儿,手中抱着一个棉布做成的人偶,抬起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王管家。 “管家爷爷,爹爹他要去哪里呀?” 小明珠漆黑的眼珠子里盈满了好气。 王管家低头看向小明珠,抬起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小明珠的发顶,道: “你爹爹他老房子着火咯。” 小明珠一听,眼底瞬间露出惊恐之色,焦急道: “老房子着火啦?哎呀,那可怎么办呀?管家爷爷,你快去找人帮爹爹一起去灭火呀,爹爹一个人灭不了火的。” 第111章 把衣服脱了 王管家一怔,随即朗声大笑。 “小郡主不用担心,会有人帮王爷灭火的。哈哈哈~~” “阿嚏!” 魏沅箬鼻尖一痒,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尖,暗暗嘀咕了一句,“不会是我爹想我了吧?” “噗嗤。” 一旁的蒹葭轻笑出声,给魏沅箬披了一件氅子,道: “奴婢猜,是某位王爷想小姐您了。” 面对蒹葭的打趣,魏沅箬直接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家小姐已经不是那种会害羞的年纪了,少拿这事儿打趣我。” “是是是,奴婢知道,就算王爷天人之姿,小姐您都可以坐怀不乱的。” 魏沅箬抬起手,轻轻戳了一下蒹葭的脑袋—— “去你的坐怀不乱,回去多读点书,乱用成语。” 蒹葭不以为然,看了看天色,道: “王爷快来了,奴婢就不在这碍您的眼了。” “死丫头,信不信我揍你!” 魏沅箬说着,作势要去打蒹葭,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蒹葭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奴婢这就去给咱未来姑爷开门去。” 说着,她快步跑到门口,将院门给打开了。 门外,果然是萧胤。 “王爷。” 萧胤来过几次,蒹葭也不像之前那般怕他了。 甚至,还小声打趣道: “我家小姐恭候多时了。” 萧胤一怔,视线下意识地朝蒹葭身后不远处的魏沅箬看了一眼。 他含笑着对她点了一下头,随即进了院中。 “小姐,王爷,奴婢先告退了。” 落下这话,便一溜烟跑远了。 “死丫头!” 魏沅箬对着蒹葭的背影,低骂了一声。 随后很自然地来到萧胤身后,将他推到茶室内。 “王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室内,茶香四溢。 每一次萧胤来的时候,魏沅箬总是早早地将茶在炉子上温着。 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伙人”,魏沅箬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向来是服务周到的。 萧胤看着放在自己面前温度正好的茶水,抿了一口后放下,抬眸看向面前的魏沅箬,道: “本王次次来,王妃次次都这么体贴,这让本王有些迫不及待想把王妃娶回家了。” 魏沅箬:“……” 好骚。 这是魏沅箬听到萧胤这句话,以及看着萧胤这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一个词。 都还没进门,王妃都叫上了。 不过说起这个,萧胤不是说已经请旨赐婚了吗? 这都过去有大半个月了吧? 圣旨的影呢? 不会是皇帝那小子反悔了吧? 想到这,魏沅箬的眉头,微微一蹙。 但她又不好当面问萧胤,倒是显得自己多急切了。 想到这,她轻声一笑,顺着他的话,道: “民女也迫不及待想嫁给王爷了呢。” 调戏而已,谁不会呀。 萧胤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反过来打趣他,表情微微一顿,随即笑了。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片刻后,道: “本王得去催一催我那心思过多的侄子了。” 当日在上书房答应他的赐婚圣旨,如今都压了半个月了还不下,看来,到现在这样,他还是不能让他那个侄子轻易放心啊。 魏沅箬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萧胤这句话她不能接。 “王爷,该施针了。”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萧胤的眼皮微微掀起朝她看了一眼, 知道她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刚才那话题。 只是,皇帝那小子,他是该敲打他一番了。 压下心头的凉意,他如前几次那般,主动卷起衣袖,将手递到魏沅箬面前。 却见魏沅箬没有动作,只是神色异样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 萧胤见她这模样,眉头向上一挑。 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萧胤的双眼,道: “王爷,把衣服脱了。” 萧胤:“……”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许久—— “什么?” 萧胤强装镇定的嗓音似乎随时要失控。 “把衣服脱了!” 魏沅箬的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 萧胤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起来,故作淡定的面容隐隐有了几分龟裂。 他薄唇紧抿,耳根红了个透,像个刚谈对象的毛头小子,羞赧又青涩。 隐没在暗处的影卫十一:“???” 万万没想到王爷跟魏娘子玩这么花,这大晚上的,在亭子里就…… 他看着那被防风帘挡得密不透风的亭子,仰头望向天空。 难怪,前几次负责保护王爷的影六和影七都说王爷老房子着火,看样子是真的。 王爷这座老房子不仅着火了,这火烧得还挺旺。 亭子内,断断续续传来自家主子和魏娘子的说话声,听得十一的耳根都禁不住发热。 “王爷,快把衣服脱了吧,您别害羞。” “呵!本王会害羞?” “那您倒是脱啊,不要让我等太久,脱个衣服难道还需要我帮忙?” “嗯,需要。” “……” 亭内,魏沅箬跟萧胤相对而坐。 看着萧胤理所当然的回答,原本还坦坦荡荡的魏沅箬,也不由得红了耳根。 “本王需要你帮忙……脱!” “脱”字,他似乎是故意一般,加重了语调,本该正常的诉求,愣是让他说出来一些不正经的意味来。 萧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本羞赧的模样,此刻却突然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他身后,将身上的大氅解开往旁边一扔,露出里头玄色的锦衣。 黑金双色的蟒纹腰封被他随手解开,使得前襟随意敞开,多了几分慵懒和风流。 若隐若现的月白色里衣,遮住了他单薄的身形,可偏偏,愣是让魏沅箬看出藏在里头分明的肌肉线条。 他双手横着敞开,看着魏沅箬,道: “本王只能脱到这了,够吗?” 魏沅箬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她没有上当,甚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够。” 萧胤调笑的嘴角微微一僵,见魏沅箬盯着自己的胸.口,耳根不由得热了。 他掩嘴轻咳了一声,道: “那你来脱,需要脱多少就脱多少。” 说着,他的视线却不自在地别开,“本王……本王都配合。” 第112章 这个女人简直要他命 因为今日换了施针的位置,需要的时间也会长一些。 魏沅箬不想耽误太久,上前两步去解萧胤的衣襟,心中不住地安抚自己—— 医者不避男女。 救死扶伤,功德无量。 医者父母心,我现在脱的是我儿子的衣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 “嗯……” 一声吃痛的闷声打断了魏沅箬心里的碎碎念。 她猛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投入,脑袋不知不觉间撞到了萧胤的心口上。 与她所想象得不同。 虽然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让他的肤色显示出一副病态的苍白。 但许是以前长年累月的边疆作战,萧胤的胸膛很结实,且很有质感。 每一条道肌肉线条都勾勒出常年厮杀过后的硬朗和铮铮铁骨。 那一道道尽管经年累月却始终未能完全褪去的伤疤,是他保家卫国的勋章,令人禁不住心生敬畏。 魏沅箬心中不免感慨和惋惜,这样一位将士,本不该死在皇权之下的。 “你把我弄疼了。” 萧胤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小小的委屈。 魏沅箬:“……”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盯着萧胤的胸..口失了神,脸颊蓦地一热。 随即,又意识到刚才萧胤说的话,她尴尬中又夹着几分无语。 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叫把他弄疼了?听着怪怪的。 魏沅箬无视了他眼底噙着的那抹玩味的笑意,拿过一旁的银针包,道: “今日要在王爷的心口处施针,会有些疼,王爷且忍忍。” 说着,她去银针包里取出一枚银针,往萧胤的心口扎去。 “真的很疼吗?” 萧胤问道,言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忐忑。 魏沅箬抬眼看他,见他浓眉深锁,似乎真的是在害怕,魏沅箬沉默了。 这在战场上面对刀光剑影,随时丢命的风险他都不怕,怎么今日施个针而已,还露出这副表情来了。 她的针能有砍下来的刀疼? 他身上的刀疤,哪一道不比她下的针疼。 娇气。 果然啊,男人还是得在外面多历练历练,不然啊,就像萧胤现在这样,娇气得很。 魏沅箬尽管心里这般吐槽,嘴上还是柔声安抚道: “放松,我会轻点,不会弄疼你的。” “嗯。” 萧胤轻轻应了一声,紧抿的唇压不住上翘的弧度。 只是颤动的胸腔还是藏不住那控制不住的笑意。 躲在暗处的十一默默地仰头看着深邃静谧的夜空,心中长叹—— 王爷的童子之身,怎么禁得起王妃……哎。 因为要打通萧胤的心脉,加上体内的毒积累已久,且施针的位置在心口处,魏沅箬施针的时候,不像前几次那么散漫。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萧胤的胸..口,表情十分认真专注。 茶室内放着一枚夜明珠,让茶室在夜晚也格外明亮。 但因为要坐在萧胤面前施针,光亮还是被自己的身影挡了一些。 不敢出错,魏沅箬施针的时候,脸,离得萧胤的心口很近。 呼出的温热气息,如一阵暖风,划过萧胤的胸前,又好似几根轻柔的羽毛,轻轻撩拨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又痒又乱。 萧胤的呼吸猛地一滞,细听之下,呼吸还在隐隐加重。 萧胤低眉朝正“贴”着自己的胸..口认真施针的罪魁祸首,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神情专注到让人不忍打扰。 此时的萧胤,感受着心口那一道又一道划过的温热气息,身子渐渐僵硬紧绷。 呼吸一上一下的,愈发粗重起来。 魏沅箬只觉得萧胤胸膛上的肌肉在收紧变硬,手上的针都扎得有些艰难了。 魏沅箬蹙起眉,这几针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精力,现在扎针受到阻碍,她有些恼了。 声音一沉,低声道:“放松!” 语气里,隐隐地还有些不悦。 “王爷您堂堂男子汉,这点疼就让你紧张成这样也未免太娇气了一些。” 魏沅箬忍不住开口责备道,听得萧胤又无辜又委屈。 罪魁祸首还有理了? 等等? 她说他什么? 娇气? 这个混球在说他娇气? 要不是因为她,他会……会这样吗? “谁说本王怕疼?” 萧胤嗫嚅了两下唇,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 魏沅箬抬眸朝他看了一眼,没好气地撇撇嘴,道: “身子都紧张得僵住了,还说自己不怕疼。” 见萧胤还想张口狡辩,魏沅箬不给他机会,又道: “我又不会笑话王爷。最后两针了,把身子放轻松,这里太硬了。” 说着,她伸手,戳了戳萧胤的胸膛。 只听一声异样的闷哼声和抽泣声同时响起,魏沅箬只觉得萧胤的脸色都变了,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此刻都涨得通红。 “你这个女人……” 萧胤咬牙切齿地想骂人,却在对上魏沅箬不明所以的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遵命,我的王妃!” 这不情不愿的一句话,终究还是让魏沅箬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魏沅箬却曲解了,视线落在他心口处微微跳动的银针上,拧眉若有所思: “真这么疼?” 不至于吧? 虽然他心脉淤堵,确实要比前几次疼上一些,但她觉得这点疼,萧胤绝对是能忍受的。 可萧胤的脸色也着实不太好看,魏沅箬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 萧胤:“……”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尝到什么叫自闭的感觉了。 “无事,你动手吧。” 他闭上眼,一副狠心交出自己清白的小娘子,垂下的睫毛还轻轻颤动。 让人看了,下意识地忽视了眼前这位曾是战场上冷血杀伐的战神,而只是一个在流.氓面前受了欺负的小娘子。 大概是眼前这娇弱的美色太过容易欺骗人,魏沅箬都禁不住软了心肠。 难怪男人都喜欢娇娇弱弱,需要保护的小白莲,眼下萧胤这般模样,又何尝不让人起保护欲呢。 小白莲需要呵护,小白脸同样也需要。 魏沅箬的语气软了几分,“别怕,我会轻点的。” 这轻轻软软的语气,非但没有安抚好人,反倒是让某位王爷的心脏抖得更厉害了。 第113章 本王心好慌 这哪里是在给他治病? 这给的折磨比他体内的毒素厉害多了。 虽然只剩下两针,萧胤却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一般。 “好了。” 简单的两个字,此时听在萧胤耳中,却宛如天籁。 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睁开眼。 魏沅箬坐直身子,抬眼朝萧胤望去,正好看到了他睁眼之际,轻颤的长睫毛上沾着的水雾。 配上眼尾尚未褪去的红晕,简直是个我见犹怜的尤物,让人看着心脏怦怦直跳。 魏沅箬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地,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正在心里暗骂面前的小妖精存心折磨于他的萧胤,听到魏沅箬这声轻笑,没好气地问道: “笑什么?” “没什么。” 魏沅箬摇了摇头,许是眼前气氛正好,她破天荒地少了对萧胤的惧怕,反倒是轻松打趣道: “没想到王爷您都疼哭了。” 萧胤:“……” “要是我告诉您那些部下,原来摄政王这么怕疼,他们会不会震惊到笑掉大牙?” 萧胤:“……” 看着面前满眼幸灾乐祸的女人,萧胤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遇上这么一个敢在他面前笑话他的人了。 就是他那个皇帝侄子,想要笑话他也得在背后偷偷摸摸地笑。 这个女人,还真是…… 一时间,萧胤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下的心情。 很放松,也有久违的温暖。 “上一个这么笑话本王的人,已经被本王大卸八块了。” 萧胤漫不经心地开口,魏沅箬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顿时僵在了嘴角。 坏了! 得意忘形了! 魏沅箬在心里,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 她看着萧胤,悻悻一笑,狡辩道: “王爷,您误会我了,我没有取笑您,我这不是看您挺紧张的,说个笑话让您放松一些。” 萧胤眉毛上扬:“是吗?” 魏沅箬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可本王并不是因为怕疼才紧张。” 萧胤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挑眉道。 “那是因为什么?” 魏沅箬疑惑问道,她刚才施针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紧张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总不能是怕她吃了他吧? 魏沅箬在心中暗笑道。 却见萧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地,对她勾了勾手指,道: “附耳过来,本王就告诉你。” 实在是好奇什么事能让号称冷面杀神的摄政王紧张成那样,魏沅箬没有半点迟疑,直接俯身凑近了萧胤。 手腕,被那冰凉的指尖轻轻握住。 突然,手腕上一使力,魏沅箬没料到萧胤会有这么一出,还没反应过来,脚下被轮椅的轮椅一绊,又被萧胤一扯,直接坐到了萧胤的腿上。 魏沅箬:“……” 萧胤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现在本王就告诉你,本王在紧张什么?” 男人的气息,在她耳边流转,痒得让她浑身直颤。 她本能地想要从萧胤的腿上站起来,可却发现萧胤的力道很大,缠绕在她腰间的手,更如一只强劲的铁钳,禁锢着她不能动弹。 她又怕自己用力挣扎会扯掉萧胤心口处的那些银针,只能僵住不动。 “箬箬,你现在的身子也很僵硬,像不像刚才本王紧张的样子?” 萧胤压着笑意的声音,传入魏沅箬的耳中,那温热的气息,仿佛故意在她耳边挠痒痒。 那种流转全身的酥麻感让魏沅箬全身发麻发颤,她的身子更僵硬了。 她甚至都顾不上去计较他对她那暧昧又亲热的称呼。 “王……王爷,你快松开,小心你身上的针掉下来。” 魏沅箬强装镇定地提醒,唯独那轻颤的音调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一声低笑从萧胤的震颤的胸腔传入她耳边,就在魏沅箬以为萧胤会抱着她不放的时候,他又突然放开了手。 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魏沅箬飞快地从萧胤的腿上站起来,逃也似地跟萧胤拉开了距离。 视线投向萧胤,见他双手随意慵懒地搭在轮椅上,襟前因为扎着银针而大咧咧地敞开着,露出结实又白皙的胸膛,似是在有意勾.引她一般。 再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魏沅箬意识到,自己被萧胤给报复了。 报复她刚才的幸灾乐祸。 还真是……幼稚! 魏沅箬在心中冷哼,只是那耳根的温度烫到怎么都退不下来。 “现在知道本王刚才在紧张什么吗?” 萧胤开口问她。 魏沅箬站直身子,嘴角的肌肉僵硬地扯开,不好作答。 总不能是因为她的靠近让他害羞了才紧张的吧? 不能吧? 萧胤这么纯情吗? 魏沅箬觉得不太可能,以萧胤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天潢贵胄的身份,这张男女通吃的脸,如果不是因为他生病了,身边绝不会缺爬他床的女人。 保不齐童子之身早就没了,怎么可能因为她的靠近就紧张得全身肌肉紧绷成那样的? 对上萧胤含笑的视线,魏沅箬干笑着摇了摇头,“沅箬不知。” 许是成功报复到了,萧胤好心情地扬了扬眉,“当真不知?” 魏沅箬摇了摇头,脑子飞速运转着,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早知道就不幸灾乐祸了。 哎,做人果然时时刻刻不能放松,这一放松就容易把自己给坑了。 魏沅箬想起刚才被萧胤抱着坐在他腿上的情景, 眼皮就直抽抽。 “王爷,您感受一下,心脏有没有刺痛感?” 在萧胤开口前,魏沅箬抢在他前头,赶忙转移话题。 萧胤没有立即回答,只嘴角勾着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直到魏沅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回答道: “不痛,就是有些痒痒的,还有些心慌?” “痒痒的?还心慌?” 魏沅箬拧起眉,面露疑色,“不应该啊,怎么会有这种症状?” 她说着,手指搭在萧胤的脉搏上,认真又仔细地把了把脉,也没察觉不对。 “王爷的脉象并没有出现王爷您说的这个情况。” 魏沅箬刚想说萧胤是不是感觉错误,就见萧胤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嗯,不是本王的脉象说的,是本王的嘴巴说的。” 魏沅箬:“……” 第114章 本王被箬箬逗得心痒痒 直觉告诉他,这厮接下去不会有好话。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萧胤道: “本王是被箬箬逗得心痒痒,心脏慌得小鹿乱撞。” 魏沅箬:“……” 果然,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不就是嘲笑他怕疼么?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躲在暗处的十一:“!!!” 王爷被鬼上身了!!! 魏沅箬看着萧胤,木着一张脸扯了一下嘴角,道: “王爷,我跟您道歉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嘲笑您了,您就别这样逗我了。” 萧胤挑了挑眉,没再逗她,算是接受了她的“认罪”。 魏沅箬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悄然松了口气。 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此时,那尚未褪去的热意还在悄悄作祟。 有了刚才的“教训”,魏沅箬老实了下来。 她坐在萧胤对面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喝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晚这一出,她对萧胤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此人不像是外界传得那般不苟言笑,甚至……还有点小骚气。 只要他愿意,骚.话说来就来,根本不带思考的。 她还是少惹他为妙。 算了一下时辰差不多了,魏沅箬才将手里早已经凉掉的茶杯放下,又一次来到萧胤跟前,“王爷,我给您把针取下来。” 萧胤抬眸看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便双手敞开,等着魏沅箬上前。 那模样,不像是在治病,像是等着她给他更衣一般。 虽然很想说他两句,但魏沅箬怕自己骚不过萧胤,还是老老实实选择了闭嘴。 正当她专心致志地为萧胤取银针的时候,萧胤那压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又一次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箬箬的医术果真高明,不知道箬箬能不能解一解本王的心痒之症?” 魏沅箬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手,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扶手,却不想,抓住的是萧胤宽大的手掌。 刚要抽回,却被萧胤紧紧握在手中,像是逗她一般,轻轻揉捏了两下。 “糟糕了,本王的心,好像更慌了。” “王爷!” 魏沅箬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看着萧胤眼底越发加深的笑意。 只听得那闷闷的低笑声从萧胤的胸腔一下一下地传出,气得魏沅箬有那么一瞬间给他喉咙扎几针,让他彻底闭嘴。 “好了,本王不逗你了。” 见魏沅箬怒了,萧胤立即收起了眼底的玩味,恢复到往日那一本正经的模样。 生怕自己玩过火了,把某个胆小鬼又给吓得犹豫不决,不敢嫁他了。 想到这,萧胤敛了敛眸。 想起那日在慈幼院时,魏沅箬眼底闪过的那丝犹豫和退缩,刚才的好心情,微微沉了下去。 那一日,他便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甚至在害怕,生怕她会反悔,会不再跟他合作。 他慌了,害怕了,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出那样的承诺。 告诉她,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让她相信,利益牵扯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果然,她相信了,也打消了反悔的念头。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么得后怕。 这段时间,他能察觉到她不再如一开始那般防备自己,甚至有时候还会同他玩笑。 他内心是愉悦的,欢喜的。 所以,他步步为营,不敢有冒然的举动,就怕她又吓得退回原地。 魏沅箬刚将萧胤心口上的银针尽数取下,就听到耳边传来萧胤有些无奈的叹气声。 魏沅箬动作一顿。 刚才心情这么好,怎么这会儿又叹起气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针,随即了然,“王爷是在担心你这毒不好解吗?” 萧胤表情一怔,对上她询问的目光,他瞬间便了解她应该是听到他刚才的叹气声误解了。 他没有否认,顺势点了点头,“这毒在本王体内已有半年之久,怕是沉疴难治,要让箬箬费心了。” 见萧胤果然是在担心这个,魏沅箬心下稍安,给了他一颗定心丸,道: “王爷,既然我敢提出让你以正妻之礼迎娶我,自然是会给你相应的回报,你这毒,确实难解,也折磨人,但我向你保证,王爷这毒,定能清除。” 萧胤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眼底,涌动着异样的光,“嗯,本王信你。”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我送王爷。” 待萧胤离开后,魏沅箬将院门关上往屋内走去。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刚才在茶室内的情景,心头禁不住颤了颤。 她承认,被萧胤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心里没有一丝波动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听着他温温柔柔地喊着她箬箬,眼神坚定地告诉她,他信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可是…… 那是摄政王,是人人仰望的天潢贵胄啊。 她怎么敢奢望这样一个人心中只有她一个? 她在裴烨身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赔上自己,赔上魏家,她怎么敢再去赌萧胤的真心。 魏沅箬,别想那么多。 “利益的牵扯才是最牢固的。” 她想起那日萧胤说过的话,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利益的牵扯才是最牢固的。 魏沅箬,不要贪心太多,不要奢望太多。 推开房门,她走了进去。 随意洗漱一番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半点睡意。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因为萧胤而失眠了。 摄政王府。 “王爷,老奴听说,宫中那位早就拟好了赐婚的圣旨,可如今已过去半月,为何还迟迟压着不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阻碍?” 王管家一边给萧胤磨墨,一边低声道。 之前对于那魏娘子主动找上王爷的事,他总是心怀质疑,觉得那一介商户,定不怀好意。 可经过这半个月来,王爷去找她治疗之后,王爷的咳嗽之状已经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日夜难以入眠。 不说别的,光凭这一点,他都要对那魏娘子感激上几分。 再加上这段日子,王爷每每去见魏娘子时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算是看出来了。 第115章 王爷总算是开窍了 这是老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了。 他们王爷,总算是开窍了。 萧胤写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本王那侄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无非就是担心他这般的身份去求娶一个和离商户女会别提有所图。 所以才会在答应他下旨赐婚的时候,却迟迟不肯来宣旨。 王管家跟在萧胤身边二十年了,萧胤这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他对皇帝一直心有怨怼。 若不是他们王爷,这上面的位子哪里还轮得到他坐? 如今,他才亲政一年,就过河拆桥,狠心到用这样的毒来折磨自己的亲叔叔。 说句大不敬的,那位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可他若是迟迟不肯宣旨……” “不会。” 萧胤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之后,将笔放下,道: “传点消息到皇帝耳中,本王有意与镇国公府联姻。” 王管家面上一讶,但很快便明白了萧胤的用意。 王管家脸上笑意漾开,“是,王爷,老奴这就安排人去办。” 皇帝既然那么怕王爷跟世家联手,那就满足他。 看吓不死他! 王管家心里恨恨地想着。 他家王爷都只娶一个商户了,他竟然还防着王爷。 真是个胆小如鼠的东西。 不出两日 ,摄政王府意图跟镇国公府联姻的消息,就传到了瑞文帝耳中。 “哗啦——” 上书房内,瑞文帝气得将面前桌子上摆放着的东西扫落在地上,吓得殿内伺候的宫娥太监纷纷跪了一地。 “朕早就料到他不会安分,果然如此!” 瑞文帝讽刺地嗤笑了一声,“难怪那日大张旗鼓地求朕赐婚,区区一个商户女,他何必劳师动众,原来是在这等着朕。” “皇上息怒。” 曹德海递了一杯茶水上前,安抚了一句后,眼珠子动了动,道: “皇上,摄政王跟镇国公府的事不管真假,那都还是在暗中,但摄政王求您赐婚的事可是摆在明面上了。” 瑞文帝闻言,脸色稍缓,目光微微眯起,看向曹德海,“你的意思是?” “老奴的意思是,皇上不如早日下旨为摄政王跟那魏氏女赐婚,一旦赐婚圣旨下来,摄政王也只能歇了同镇国公府联姻的心思。” 瑞文帝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可这若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呢?” 他依然不放心。 “皇上, 那魏氏女说到底,也就是钱财多了些,可除了钱之外,她区区一介商户,能给摄政王什么助力?” 瑞文帝眸光微动。 这一点,他也早就想过,最重要的是,魏氏女还有一个儿子在裴家。 他不信那魏氏会不顾自己的儿子。 当时,他之所以答应萧胤赐婚,也是想到魏氏以后会是他的一步棋。 但他又怀疑萧胤娶魏氏目的不纯,才迟迟压着赐婚圣旨。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镇国公的长孙霍书言一直跟萧胤私交甚好,这一次的联姻意向绝非空穴来风,想必早就做好了准备。 难怪他迟迟压着赐婚圣旨,萧胤都不曾来催促过,原来是借着魏氏掩护,暗度陈仓。 “呵!可真是好算计!” 瑞文帝气得一掌拍向桌面,曹德海缩了缩脖子,不再做声。 “曹德海!” “奴才在。” “明日一早,你去摄政王府宣旨。” 曹德海抬眸悄悄看了瑞文帝一眼,又安静地低下头去,“奴才遵旨。” 摄政王府。 “哥,外面怎么都在传你要跟我家联姻?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一大早,霍书言便来了摄政王府,二话不说,直接闯进了萧胤的书房。 眼神中带着八卦。 萧胤懒懒掀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沉沉地“嗯”了一声。 霍书言一脸震惊,“不会吧,你,你,你……” 他冲到书桌前,平视着萧胤平淡的目光,“国公府的女孩子就我妹一个,她才十五岁啊,哥啊,你可别老牛吃嫩草啊。” 一旁的王管家嘴角猛烈一抽,“霍公子,您怎么把我家王爷说得跟个七老八十老头子似的。” 霍书言看着萧胤那平静到不似玩笑的模样,急了。 抓着萧胤的袖子哇哇大哭,“不要啊,哥,我妹才十五啊,你再考虑考虑别人啊,哥啊……” 萧胤看着霍书言这模样,满脸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 “别吵。” 他不耐烦地轻声斥道,霍书言嗫嚅了两下唇,老实地闭上了嘴。 视线又看向王管家,“老管家,我哥到底想干嘛?他不是要娶那魏氏吗?我看他每次看到魏氏都走不动道。” 王管家:“……” 他家王爷那不值钱的样子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怎么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霍小公子都看出来了? “咳……” 王管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看了萧胤一眼,这才安抚霍书言,道: “霍公子,您别急,王爷跟你开玩笑呢。” “到底怎么回事?” 霍书言知道萧胤不会真的打自己妹妹的主意,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这种消息,真要传到那小心眼儿的皇帝耳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管家朝萧胤看了一眼,见他没反对,便把整件事跟霍书言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霍书言点了点头,而后狗腿一般地对萧胤嘿嘿笑了两声—— “哥,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觊觎幼女的禽兽。” 王管家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这要不是国公爷的孙子,他腿都给他打断咯。 只见霍书言兀自走到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一只脚懒懒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看向萧胤,道: “嘿~话说回来,这消息传到小皇帝耳中,不得把他给吓死啊。” 萧胤淡淡掀起眼皮朝他睨了一眼,“慎言。” 霍书言不以为意地瘪瘪嘴,想起小皇帝那些不入流的做法,他就有很多话要说。 当年要不是摄政王不要那个位子,能轮到那毛头小子? 霍书言没有再提皇帝,而是像个长辈一般,一脸欣慰地看着萧胤,感慨道: “不容易啊,哥,你终于嫁出去了,我真怕你要留着你这童子之身孤独终……唔。” 第116章 王爷难得有喜欢的姑娘 “不容易啊,哥,你终于嫁出去了,我真怕你要留着你这童子之身孤独终……唔。” 霍书言的话没说完,就见一块漆黑的墨条从萧胤的手中飞出。 霍书言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开。 黑色的墨条直接塞进霍书言的嘴巴里。 一旁的王管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霍书言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委屈巴巴地将墨条从嘴里取了下来。 “嘿嘿~” 他咧嘴一笑,满口的黑牙,乐得一旁的王管家整个发髻都在打颤。 霍书言将墨条放回到萧胤的书桌上,又贱兮兮地凑了过去—— “哥,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这么多年,那么多女子往你身上凑,你愣是连个眼神都不给人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说着,他脸颊微微一红,声音低了几分,“我都想过了,你要是真有龙阳之癖,我也不是不可以牺牲我自己,总不能真的让你一辈子孤独终老。” “我爷爷也是同意的……” “管家。” 萧胤低沉的嗓音响起。 “老奴在。” “把他带出去,找个绣娘把他嘴缝起来。” 王管家压住笑,“是,王爷。” 霍书言瞳孔巨震,“哥,你太不讲义气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小公爷, 您随老奴出去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管家,你别拽我领子……我……” 书房外,霍书言被王管家拉出好远一段距离才停下,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我哥好狠的心。” 王管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小公爷,您就别打趣我家王爷了,他难得有个喜欢的姑娘,你可别把人家给吓跑了。” “嘿嘿……” 霍书言玩世不恭地一笑,下一秒,笑容突然顿住,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王管家,我哥他的毒……” 他想起刚才萧胤朝他扔墨条时的速度,虽然他武功不及萧胤,但他之前中了剧毒,他不可能连躲都躲不过。 可刚才,他竟然完全躲不过。 而且,他也没听到往日那熟悉的让人揪心的咳嗽声。 王管家的脸上,随即露出几分淡淡的喜色,倒也没隐瞒霍书言,对他点了点头。 “魏娘子是咱们王爷的福星啊。” 王管家没有说得很明确,霍书言也没有多问。 但他很清楚,他哥的身子突然好转,肯定是跟魏娘子有关。 不管是因为魏娘子八字好给他哥冲喜了,还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他只盼着他哥的身子能恢复如初就好。 即便不恢复如初,能好好活着不受折磨也行。 “真好,真好呀。” 霍书言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只是嘴巴周围沾上的那一圈黑色,和咧开嘴笑时一排的黑牙还是有碍观瞻。 “小公爷,老奴让人带您去洗洗吧。” “王管家,等会儿你去跟我哥说说,他成亲那天,让我当傧相。” “王管家,你说我哥他洞房那天行不行?” “王管家……” “王管家……” 小公爷,您可闭嘴吧。 此时的魏沅箬,并不知道自己在霍家小公爷的眼中,成了拯救他哥终身大事的神一般的存在。 今日天气正好,她没有去铺子里,而是让人摆了一张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 刚刚下雪后的院子,树梢上还挂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正反射着太阳的金光。 魏沅箬的手中捧着暖手的手炉,微阖着双眼躺在摇椅上,还没享受多久,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东家,东家。” 魏沅箬睁开眼,已经有下人过去开门。 只见一小厮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东家,有人来咱们成衣铺闹事,说我们衣服的布料有问题,这会儿闹着要去报官,掌柜的让小的喊您过去看看。” 魏沅箬嗖地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我去看看。” 霓裳阁位于京师北区,同东区的锦绣坊一样,都是魏沅箬名下高端的成衣铺。 距离魏沅箬住的东区有些距离,待她赶到的时候,霓裳阁门口已经聚满了人。 店铺内,传来女子尖锐的谩骂声。 “事实都摆在眼前,你们还敢抵赖?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们这个店就休想开下去!” 霓裳阁的掌柜姓余,也是当年她嫁入京城时,一并随她来的京师。 余掌柜到底是有经验的,见女子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他也不着急,只是道: “姑娘请勿着急,我们霓裳阁在京中开了那么多年了,京中不少夫人小姐们也都是我们霓裳阁的老主顾,我们断不可能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砸我们自己的招牌,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女子尖锐地喊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长满红疹的小臂,道: “敢情我还拿自己的小命来陷害你们不成?” 说着,她双手叉腰,一副泼妇的样子,对着门口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客人们,道: “大家都来看看,我一个小姑娘家家,也是爱美的,我跟霓裳阁无冤无仇,为何要构陷这家铺子?”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这女子是故意来闹事,听她这么说,又觉得有道理,便纷纷点头,进店的步伐也略显迟疑。 魏沅箬蹙起眉,那女子身上穿着的确实是她霓裳阁上好的蜀锦,价值不菲。 看这女子皮肤粗糙,手掌间布满茧子,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姑娘,更像是个富贵人家家里的扫洒丫鬟,怎么会有机会穿她店里的蜀锦? 魏沅箬心有疑虑,只听那女子继续叫嚣—— “你们霓裳阁是打算店大欺客吗?” “姑娘莫急,这件事我们定会查清楚,若真是小店的问题,小店定会赔偿姑娘的损失,绝不推诿。” 余掌柜继续安抚道,抬眼,便看到魏沅箬从人群中走进来。 “大小姐,您来了。” 魏沅箬点点头,视线投向那闹事的女子。 见魏沅箬来了,那女子的目光闪了闪,眼神有些心虚躲避。 即使她隐藏得很好,魏沅箬也一眼便看出来了。 第117章 来店里闹事的 尽管不知道这女子是受了谁的指使,但总归是跟她不对付的那些人。 李静姝?还是大长公主? 还是一些她无意中得罪的官家小姐? “你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那女子开口,她将手伸到魏沅箬面前,“我手臂上的红疹你也看到了,就是用你们店里的布料做的衣服才这样的,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 魏沅箬点点头,目光落在她递来的衣服上,“姑娘是说穿了这个布料导致你身上长疹子的吗?” “没错。” 魏沅箬并不急着否认,伸手将那衣服拿过来,放到鼻间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却不属于衣服香料的气味传入她鼻间,她眉头一挑,心中已经了然。 她看向那女子,笑容依旧。 对上魏沅箬直视的目光,那女子眼底的心虚更加明显了。 表面上却色厉内荏道: “怎么?你想否认不成?” 魏沅箬摇摇头,道: “这布料确实是本店所有。” 见魏沅箬就这么爽快承认,那女子反而愣住了,但随即又松了口气,道: “既然你承认这布料是你们店的,那我不算冤枉你们吧,你自己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急。” 魏沅箬微微抬了一下手,视线看向围在店外的一些客人。 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霓裳阁的老客,如果今日这件事处理不好,一定会影响到霓裳阁的声誉。 连带着,她名下所有商铺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 “凭什么不急?难不成你真想抵赖不成?” 说着,她开始提高音量,对着门外嚷嚷道: “大家快来看啊,霓裳阁店大欺客,以次充好,用劣质布料把我害成这样,这霓裳阁的老板还想逃避责任。” “你们可要睁大眼睛,以后还是离这家店远一点,这老板做生意不厚道,我要去官府告状。” 说着,她又看向魏沅箬,威胁道: “我现在不想要你赔偿了,我要去官府告你们,让你们这家店铺关门。” “对了,你们还有甜点铺,还有酒楼,玉石铺吧,你做生意这么不老实,我看啊,不止你这一家成衣店有问题,说不定那些个酒楼,珠宝玉石店都在以次充好,骗我们这些顾客呢。”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窃窃私语起来,看魏沅箬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防备。 “这魏娘子生意做这么大,不至于省这点小钱砸自己招牌吧?” “这能说得准?商人不是最精于算计的吗?都是些见利忘义之辈,仗着自己店大,做些坑蒙拐骗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魏娘子刚才不是亲口承认那布料是她店里售出的吗?总不能那小姑娘拿自己的健康去诬陷店铺吧,图什么哦。” “言之有理,我见那布料就不是便宜货,谁会浪费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诬陷人啊,这霓裳阁啊,八成有问题。” “……” 魏沅箬默默听着,也默默在心中点头。 是啊,谁会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诬陷别人呢。 这就让魏沅箬更加确定眼前这女子背后,定有真正的幕后主使在授意。 舆论这种东西,必须得第一时间把控住,否则,过了这个点,哪怕后面澄清了,对她依然会有一定的影响。 “这位姑娘别急,我没说不承担责任。” 魏沅箬缓缓开口,“方才我们掌柜也说了,是我们店里的责任,我们定会负责,但如果不是,我们也绝不会蒙受这般不白之冤。” 听魏沅箬这么说,那女子立马就急了。 “刚才你自己都承认这是你店中的布料,既然你店中的布料,衣服也是你店里的裁缝所制,不是你们店里的责任,难不成是我的责任?” 魏沅箬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布料,道: “这衣服虽出自我们霓裳阁,可从我店中衣服取走到姑娘穿在身上,这其中,有不少人经手吧?姑娘为何便认定是我们这布料的原因?” 那女子被魏沅箬问得一愣,眼底蓦地慌了一下。 随即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好哇,我就说你想推卸责任,这衣服从店里取走到我穿上,就只有我一人经手,若是有别的问题,我绝不会找你。” 魏沅箬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也不急,只是转头对余掌柜耳语了两句。 余掌柜点点头,很快,从台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对那女子道: “姑娘身上的衣服乃极品蜀锦所制,蜀锦产量少,制作时间长,饶是我们霓裳阁,也只得了五匹布,为避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购买这款蜀锦的顾客,本店都有记录。” 她每说一个字,那女子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也有门口围观的顾客隐隐察觉了什么。 “是啊,这蜀锦一看就价格不菲,我观这小姑娘就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人,哪能穿得起这种品相的蜀锦?” “陈夫人说的是,这蜀锦之前我相公在蜀地见过,价值千两,哪是这小姑娘买得起的。” “……” 低低的议论声传到那女子的耳中,慌得那女子的脸色更白了。 她下意识地就要张口反驳,却见魏沅箬将那册子翻开,“这五匹布本店皆已经售出,敢问姑娘芳名,让我查一查你是哪家的姑娘?” 闻言,那女子脸色煞白,目光焦急地朝店外望去,似乎在寻找谁。 “姑娘可有难言之隐?” 魏沅箬再问,虽然语气温和,可她目光犀利,眉眼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吓得那女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我……是我家小姐送给我的。” 她白着脸,支支吾吾地开口。 “哦,不知道主家是哪位贵人?” 魏沅箬再问。 那女子便急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自己认了这衣服出自你们店内,你管我主家是谁?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把这衣服赐给我,现在遭罪的就是我家小姐了。” 说着,她掩面哭了起来。 魏沅箬的视线落在手上的册子上,其实,刚才她是诳这女子的。 第118章 能别这么装吗 根本没有什么售出记录,但蜀锦毕竟量少,真要去查布料的去向,也是能查出来的。 “这样吧,既然姑娘不愿说出主家是谁,我也不强迫姑娘,就按姑娘所说,现在就报官吧,是非曲直,让官爷来定。” 听到魏沅箬说要报官,那女子面上一慌,下意识地往人群外看去,眼神越发显得焦急了。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顺着视线朝店外看去,却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她……在等谁? 或者说,等谁的授意? 思忖间,店内进来另一名女子,眼神不善地看着魏沅箬,道: “果然是商户,牙尖嘴利,咄咄逼人,证据摆在面前了,还敢狡辩。” 魏沅箬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她的装扮跟寻常女子不同,一身利落的深红色直裰,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长靴。 黑发整齐利索地束在脑后,用一根与衣服同色的发带绑住,发间插着一根造型普通的木簪子。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利索和英气。 像一个仗剑江湖,横扫天下不平事的仗义女侠。 如果这位女侠现在仗义的对象不是她的话,她还能欣赏一番。 只是…… 这女侠让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竟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不等魏沅箬开口,只见那女侠走到那名女子跟前,安抚道: “姑娘放心,今日这事儿既然让我碰上了,我绝不会不管,他们敢店大欺客,我就敢砸了他们的店。” 那女子见有人冒出来为她出头,眼睛顿时一亮,原本的慌张此刻也消失不见。 只见她满眼感激地看着那女侠,连连道谢,“谢谢女侠,要不是女侠替我出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侠安抚地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而后看向魏沅箬,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今日这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来替她做主了。” 魏沅箬被她这自以为是的模样给气笑了,她挑眉看着女侠,问道: “不知姑娘意欲何为?” 只见那女子一脸不屑地撇撇嘴,似乎很瞧不上魏沅箬这文绉绉说话的模样,翻了个白眼,道: “你能别这么装吗?好好说话,别整得这么文绉绉的,我听着不习惯。” 说完,只见她大咧咧地在店中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腰间的佩剑随手往茶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来霓裳阁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客,见她手持利剑,都被吓得白了脸,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女侠见状,眉毛上挑,带了几分洋洋得意,挑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却见魏沅箬面色如常,脸上看不出半点惧色,她瞬间就不高兴了。 “我不跟你们这些多事的娘们叽叽歪歪,一句话,这位姑娘的损失,你到底赔不赔?” 娘们? 魏沅箬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侠,眼神疑惑。 她不是娘们? 怎么就一副瞧不起女子的样子? 甚至言语间对女子颇为鄙视,反倒是为自己这豪放粗鲁的行为而沾沾自喜? 这是什么特殊癖好吗? “姑娘,我刚才说过了,是我们店里的责任,我们肯定会赔,但如若不是,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受这个冤屈。” “你……” 女侠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怒视着魏沅箬淡定的模样,“真是狡诈的刁民,证据确凿还冥顽不灵。” 魏沅箬可不惯着她:“不知道姑娘说的证据确凿指的是?” “这衣服难道不是证据吗?” 女侠厉声道。 相比之下,魏沅箬始终淡定。 “衣服是我店内的,但这姑娘起红疹的原因,还是得多番查证才行,不查清楚就把脏水往小店头上扣,这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女侠还欲说话,魏沅箬快一步继续道: “姑娘自以为自己行侠仗义,却只听一面之词,偏听偏信,这是不是有失公允?” 女侠被魏沅箬这漫不经心却字字珠玑的话给问得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魏沅箬没管她,继续道:“既然我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报官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那女侠沉着脸,显然不太高兴魏沅箬竟这般不给她面子。 她咬着牙,目光透着冷意,看着魏沅箬,随即冷笑了一声,道: “好啊,那就让官府去查,等证据确凿,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狡辩。” 说着,她看向那闹事的女子,道:“姑娘,你放心,有我在,她别想勾结官府颠倒黑白,你现在就去报官,等证据确凿后,我不但帮你砸了这家店,还会让这家店关门大吉,再无开张的可能!” 这信誓旦旦的话说出口,引得围观群众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魏沅箬也微微挑了一下眉,也听出了这女侠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 看来,这女侠背景不简单啊。 能说出让她关门大吉,再无开张可能的话,还挺能吓唬人的。 要不是她胸有成竹,倒真被这位女侠的话给吓到了。 殊不知,这女侠的话,正中那闹事女子的下怀,她双眼发亮地点了点头—— “多谢女侠,小女子这就去报官。” 女子刚作势往外走,就见店外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身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名持刀的官差。 尽管不认识这人,但看着那身官袍,魏沅箬也能猜出面前之人的身份—— 掌管京师北区政务的长官,左冯翊冯泉。 【官职小科普:京师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分别掌管京师三个区的政务,民事等等。】 见冯泉来得这么及时,更加验证了魏沅箬心中的猜测。 这闹事女子的背后,定有其他人指使,且身份不低。 不然,就这么一个女子,能出动左冯翊亲自前来她店里,甚至来得这么及时,想来早就有人通风报信去了。 魏沅箬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看着冯泉走入店内。 只见冯泉不算大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店内扫了一圈后,落在了魏沅箬的脸上。 在看到魏沅箬脸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随即,便又想到了什么,一抹算计从他眼底划过。 第119章 被告上公堂 “本官听说这里有人闹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闹事的女子赶忙上前,“大人,是民女要状告霓裳阁售卖劣等布料,害得民女浑身起了红疹,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哦?” 冯泉目光微微一眯,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问道: “你就是这霓裳阁的东家?” 魏沅箬微微一颔首,“回大人,是。” “这小女子状告的,可是真的?” 魏沅箬摇头,“不是。这其中定有误会。” “你还真是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那女侠又一次开口了,表情比起先前又严厉了不少。 她将那女子带来的衣服递到冯泉跟前,“大人,你瞧,这就是这霓裳阁卖给这位姑娘的衣服,这布料有没有问题,一查便知。” 说完,朝魏沅箬警告地看了一眼。 魏沅箬直接无视了她,拿过她手上的衣服,对冯泉道: “大人,民女刚才看过,这件衣服上被人熏了一种名为天竺葵的植物汁液,天竺葵的汁液含有毒性,碰到这种汁液的人,浑身的皮肤便会起红疹,严重的,甚至会出现腹泻,晕厥,甚至是窒息。”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天竺葵?这是什么东西?你有听说过吗?” “这魏娘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故意编出来的吧?” “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 冯泉用细小的眼睛审视着魏沅箬,“你说这衣服上沾了天竺葵的汁液?” “没错。” 魏沅箬点点头,“而且是经过长时间的浸泡加熏染,否则,并不会轻易让这姑娘穿上便起红疹。” 她话音刚落,就听那女侠嗤笑了一声—— “天竺葵?我长到现在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怕不是你编出来的吧?如果真有这种东西,连我都没听说过,你一个只懂得内宅争斗的女人怎么会知道。” 魏沅箬:“……” 她现在确信这女的对内宅女子非常瞧不起,或者说,还怀有一定的敌意? 魏沅箬眼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道: “这位姑娘,你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天下之大,姑娘难不成什么东西都见过?” “你……” 魏沅箬怼了她一句,就没再搭理,而是看向冯泉,道: “请大人明查。” 冯泉却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而是突然发出两声阴恻恻的轻笑,开口道: “本官也没听说这种东西,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本官不能完全信你,你还是跟本官去一趟衙门吧。” 魏沅箬眉头一蹙。 她并不怕去衙门接受调查,可看这左冯翊的模样,显然是早就被人提前打了招呼。 她现在若是去了衙门,那口黑锅不是她的也得是她的了。 “大人,去衙门没问题,但民女有一个请求,还请大人答应。” 冯泉小眼一眯,“什么请求?” 魏沅箬朝门外的人群看了一眼,开口道: “今日之事,事关本店的声誉,民女希望大人能开衙审理,允许百姓们在外旁听的。” 冯泉眉头不悦地一蹙,随后冷冷开口道: “你放心,我朝明文规定,听讼案件规定为公开审理,本官自然按照好规矩办案。” 【小科普:在古代,民事案件被称为“听讼”,刑事案件被称为“断狱”】 “多谢大人。” 魏沅箬没有再多言,“民女这就随大人回衙门。” 随着魏沅箬去衙门,一些闲着无聊想看戏的围观群众和霓裳阁的老顾客都跟了过去。 左冯翊的衙门离霓裳阁并不远,不稍片刻就到了。 开堂审理时,那女子又将自己的遭遇细细地说了一遍。 左冯翊看向魏沅箬,表情冷肃地问道: “魏氏,你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大人,民女之前在店内就说过,这件衣服在天竺葵的水中专门泡过,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小店跟这位姑娘或者她的主家无冤无仇,何必做这些事?” “呵。” 又是那女侠不屑的冷哼,“你说被人动了手脚就动了手脚?试问这里谁知道天竺葵是什么东西?你随便编出一个名字,就想让大人相信你吗?” 魏沅箬眉头拧起,有些烦这个女人的胡搅蛮缠。 要不是她不认识这个女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她。 魏沅箬没理她,而是看向冯泉,道: “大人,寻常人自然不懂天竺葵是何物,但此物虽然含有毒性,但却能用以入药,用量得当,便可清热解毒,祛湿止痒,大人可以请保安堂的大夫前来问询,便知民女所言非虚。” 保安堂是京城最大的医馆,里面的徐大夫乃医科圣手,能解不少疑难杂症,许多老百姓都知道他。 冯泉听她提到保安堂的徐大夫,目光微微一深。 “来人,去保安堂请徐大夫。” “是。” 不稍片刻,保安堂的徐大夫便跟着衙役到了。 “草民参见大人。” “来人,将那件衣服拿给徐大夫看看,是否真如这魏氏所言,衣服上有那个……那什么东西。” 冯泉也没说出那名字,只等徐大夫接过衙役递来的衣服,仔细闻了闻,随后微微变了脸色。 “大人,这……这件衣服上被熏了极浓的天竺葵,此物的汁液含有一定的毒素,常人碰后,便会浑身起红疹,严重的,会导致晕厥甚至窒息。” 徐大夫的话,跟魏沅箬说的大差不差。 公堂外,围观的群众听了徐大夫的话,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原来那魏娘子并不是瞎编的,真有叫天竺葵的东西啊。” “这么说,霓裳阁真的是被人诬陷的。” “幸好,幸好,我家主母最喜霓裳阁的衣服,如若当真关了门,那就可惜了。” “……” 那上告的女子听着外面的议论,脸色发白,表情也如之前那一般焦急。 看得出来,她极少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事情稍微没有如她预料般地发展,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抬眸,焦急地看着冯泉,“大人……” 那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的暗示。 第120章 真是好大的威风 冯泉默默看了她一眼,继而又看向魏沅箬,道: “即便这衣服,真的有那个什么天竺葵,也不能说明不是你店里的原因。” 听到这里,魏沅箬越发确定了,这冯泉是受人指使,打定主意要把黑锅往她头上扣了。 魏沅箬拧起眉头,心头有些恼火。 可眼下,他是官,她是民,她还不能硬来。 也不是不能拿萧胤出来唬人,可她不想连这种小事都要麻烦到萧胤。 若是成亲了,她还能拿摄政王妃的身份出来压人,可现在到底还没有这个身份。 也不知道皇帝那狗东西的赐婚圣旨怎么还不下。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两句,抬眸看向冯泉。 既然他非要助纣为虐往她身上扣黑锅,那她也不在乎把事情闹大。 “大人这是无凭无据就想让民女认下这个罪名?” 魏沅箬冷着脸,问道。 只见冯泉那双小眼睛死死地黏在她脸上,猥琐得令人作呕。 下一秒,又听冯泉嘿嘿一笑,眼底露出不怀好意的光,“这都证据确凿了,怎么叫无凭无据?” 他摸了摸嘴巴上的八字胡,扣了扣自己的下巴,道: “此事,本官还得去后堂思虑一番,暂时休堂。” 说完,不等众人开口,惊堂木一敲,他便起身走了。 这一举动,尤为莫名其妙。 魏沅箬蹙起眉,一时间猜不透冯泉想做什么。 待公堂的大门关上 ,一师爷打扮的人笑眯眯地朝她走来,“魏娘子,我们大人有请。” 魏沅箬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公堂大门,唇角勾了起来。 “大人找我有何事?”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大人在后堂,魏娘子请随我前去吧。” 魏沅箬没有反对,点头跟上。 后堂,冯泉坐在堂中的椅子等着了,见魏沅箬进来,绿豆小眼微微亮起。 “魏娘子你可来了。” “不知大人叫民女前来所为何事?” 魏沅箬问得不动声色。 冯泉迈步走到她跟前,嘿嘿笑了两声,“今日之事,想来魏娘子应当看明白了。” 魏沅箬挑眉,“民女不明白,请大人明示。” 冯泉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当着魏沅箬的面,表露了自己的心思: “今日这桩案子,可大可小,权看魏娘子的态度了,若是让本官满意了,这案子就是一桩小事,若是不满意的话,嘿嘿……那就别怪本官依法办理了。” 魏沅箬笑问:“大人是想要民女拿钱贿赂你吗?” “休得胡言。” 对于魏沅箬的开门见山,冯泉看上去并不恼,那说话的语调,反而多了几分情趣—— “本官岂是那种觊觎黄白之物的贪官!” “那大人的意思是?” 冯泉的目光,带着一股让人厌恶的黏腻,停在魏沅箬的脸上,道: “本官听闻魏娘子已经同安平侯和离,如今孤身一人,想必每晚夜深之时,定然寂寞难耐……” 他说着,轻轻抓起魏沅箬的手,“不如从了本官,本官许你一个贵妾之位,你……啊!!疼疼疼!你……你放肆!快…快松开本官,啊!!疼!疼!快松开……” 冯泉的脸上哪有刚才的洋洋自得,不太和谐的五官因为剧痛而变得狰狞和扭曲。 脸上的血色褪尽,只留一片苍白。 刚才抓着魏沅箬的手,此刻被扣住手腕,反方向往后弯曲,不管他怎么挣脱却纹丝不动,疼得他整个人浑身开始打颤。 “冯大人,民女一介商户,做事比较粗鲁,不像大人您是个读书人,这只手是用来握笔的,这若是因为一些不太好听的理由废了就不好了。”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开口,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杀猪般的喊叫从后堂传出,偏偏,那些衙役早就被冯泉给打发走了,这会儿根本没有人过来。 “你……你快给本官放手,殴打朝廷命官,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哎呦喂,疼疼疼~” 下一秒,魏沅箬便将冯泉的手给松开了。 冯泉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大人,外面的人都在等着大人明察秋毫还民女一个公道呢,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冷冷地落下这话,魏沅箬转身拂袖而去。 冯泉阴沉着脸,盯着魏沅箬的背影,如毒蛇一般阴森毒辣,下一秒,他揉着手腕,狠狠地呸了一声—— “还你一个公道?老子今天不好好整治你一番,本官这个官就不当了。” 衙门的大门再度打开,魏沅箬和那告状的女子重新站到了公堂之上。 惊堂木响起,冯泉看着魏沅箬气定神闲的模样,冷哼了一声—— “魏氏,本官念你一介女子做生意不容易,本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老老实实认错赔偿便好,可你冥顽不灵,死不悔改,巧言令色,那就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说着,惊堂木又重重一敲,“魏氏听判。”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冯泉,“不听。” 魏沅箬这么直白的回应,气得冯泉差点从堂上摔下来。 “好一个刁民,竟敢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本官这就判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来人!” “在。” “把魏氏拉下去杖二十。” 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点慌乱,“冯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尊法度,如此草率断案,冤枉无辜,当着外面那么多百姓的面,大人如何让人信服?” “呵!本官为官清正,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这小女子状告你售卖劣等衣物,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冯泉神色阴冷,“还不把她拉下去。” “冯大人好大的威风!” 公堂外,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魏沅箬松了口气,总算是赶到了。 在来公堂之前,她就料到这冯泉已经与人勾结,等到断案的时候,肯定会偏向那女子,便暗中吩咐余掌柜去御史大夫府找御史夫人。 御史夫人戚氏跟她交情不错,只要御史夫人帮她将今日的事告知御史大人,相信张御史定会出面。 御史大夫作为左冯翊的上官,有检查纠举官员之责。 所幸御史大人来得及时,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大闹公堂了。 哪怕最后有萧胤为她收拾烂摊子,总归会有些影响。 魏沅箬心里想着,抬眼朝公堂外望去,看到来人时却愣了一下。 不是御史大人? 第121章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眼前这位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她并不认识,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昂然正气,想来应该不是个狗官。 魏沅箬心下暗忖,却见冯泉已经急匆匆地从堂上跑下来,表情有些焦急—— “司直大人,您怎么来了?”【ps:司直,官职名称。】 司直? 魏沅箬眼底一惊。 司直隶属于丞相,职责同御史大夫相似。 她不是让余掌柜去御史大夫府摇人吗? 他怎么把司直给摇来了? 万万没想到,余掌柜这摇人的本事还挺大。 魏沅箬看着那司直,心下稍安。 “若不是本官刚好下来视察,亲眼看着冯大人断案,本官还不知道冯大人断案竟有如此速度。” 司直冷眼瞧着冯泉,语气凌厉,吓得冯泉心脏一抖。 “大人,您明察,下官是根据证据断案的,并没有胡乱行事啊。” “哦?” 司直神色淡淡地瞥了冯泉一眼,问道: “你的证据就是那件衣服出自霓裳阁?” 冯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头应“是”。 “这其中的疑点你可调查过?霓裳阁用天竺葵的动机是什么?天竺葵又是从何处得到,你有查过吗?” “这……” 冯泉心中暗叫倒霉,今日这件事的内幕他清楚,因而也知道不能细查。 可他怎能料到恰巧今日司直大人会下来巡视,怎么就能这么凑巧呢。 “既然连疑点都不曾查清楚,你就轻率断案,你视我朝律法为何物?” 司直厉声问道,宽袖重重一甩。 冯泉还能怎么办,只能连连告罪,眼神悄悄朝那告状的女子投去一眼。 “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草率了,大人您上座。” “不必了。” 司直随意抬了抬手,“你是今日这衙门的主理人,这案子还是你来断,本官在一旁旁听就是。” 言下之意便是,本官在这盯着你,我看你怎么搞事。 冯泉听明白了,心中更是叫苦不堪。 他只能暂且压下心中不忿,回到座位上开始重新审案。 魏沅箬站在堂上,见公堂角落里,一文书打扮的男人跟冯泉对视了一眼之后,悄悄从堂上退了出去,想来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她并没有揭穿,她也好奇今日这一出到底是哪个在针对她。 有司直大人在,冯泉便只能老老实实开始断案。 “魏氏,你既然觉得本官断案不公,你可有别的话要说?” 魏沅箬压下心头的思绪,对冯泉点了点头,“禀大人,之前已经有徐大夫作证,这件衣服上被天竺葵的汁液浸染过。” 冯泉点点头。 “那又当如何?就不能是你让人浸泡了这布料去害人?” 说这话的并不是冯泉,而是之前那个说要替那告状女子伸张正义的女侠。 她怎么还没走? 魏沅箬朝她看了一眼,没有惯着她,道: “姑娘,伸张正义是好事,但凡事都要先三思而后行,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无知又莽撞!” 女侠脸色一沉,“你……”” 不等她开口,魏沅箬已经收回了目光,对冯泉继续道: “民女是开门做生意的,无缘无故何必与人结怨,破坏自己店铺的名声?” “谁知道你是不是看不惯别人,才故意把这种浸了毒液的衣服卖给人家。” 那女侠再一次抢话道。 见司直大人的眉头不悦地蹙起,“这里是公堂,不是市井,你是何人,为何在冯大人审案时次次插话?” 那女侠被问得噎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她看了一眼堂上那告状的女子,道: “我就是看不惯那姑娘被这些资本家欺负,想帮帮她而已。” 资本家? 魏沅箬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定不是什么好话。 “即便如此,在大人问话时,没喊你说话,你最好别插嘴。” 司直大人半点不给女侠面子,气得那女侠脸颊鼓鼓。 明明训斥她的是司直大人, 她却朝魏沅箬狠狠瞪了一眼。 魏沅箬:“……” 冯泉却抓住了那女侠话里的重点,眼睛一亮,顺着她的话,道: “这位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兴许是你跟人有仇,故意将染了毒液的衣服卖给人家呢?” 魏沅箬无语:“大人,这天竺葵需要在水中浸泡三日三夜,才会有让人起红疹的效果,民女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就能料到民女的仇人会去民女的店里买衣服,又恰巧看上这价值千两的蜀锦?如若那人不来买,又或者瞧不上这蜀锦,我提前三日把这衣服泡起来,不是白白浪费了千两银子?” “还有,如若真如大人所说,我同那人有仇,哪个蠢货会蠢到去自己仇人的店里买衣服?” “这……” 冯泉被问住了。 魏沅箬后半句里的“蠢货”虽然说得不是他,可却总让他觉得面前这魏氏是在阴阳怪气他。 指桑骂槐讽刺他是蠢货。 魏沅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再看向那告状的女子: “再者,这位姑娘说这衣服是她家主子送给她的,既然如此,不如叫她家主子前来堂上对质,也正好让民女瞧一瞧是民女的哪位仇人。” 说起“仇人”两个字的时候,魏沅箬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那告状女子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般走向,表情也慌了。 “我……我家小姐身份贵重,怎么能随意来公堂上抛头露面。” 女子的眼神回避着魏沅箬锐利的视线。 魏沅箬并不急,继续慢条斯理地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天竺葵并非我大齐之物,它产自远在千里之遥的离耳国,并不是常人所能得到的,只要大人去查何人拥有此物,也就能查出到底是谁要害这位姑娘的主子了。” 后半句话,魏沅箬是看着那女子说的,果然,那女子的脸色更白了。 “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司直大人问魏沅箬。 魏沅箬刚要点头,却听到一声不屑的嗤笑从旁传来,又是那烦人的“女侠”。 “切!既然是这么稀罕之物,你却这么了解,说明你肯定跟这毒花有关啊。” 魏沅箬:“……” 好蠢!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第122章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这位女侠,有句话叫做无知就要多读书,你不能自己无知还要怪别人书读太多。” 魏沅箬没好气道。 话音落下,公堂外面瞬间响起一阵哄笑。 臊得那女侠满脸通红,眼神又气又恼地瞪了魏沅箬一眼,语气却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娘们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我说不过你。” 她给自己找补,看魏沅箬的眼神带着一股子的傲慢。 魏沅箬不明白,她明明自己也是女子,为何言语间对女子的恶意这么大。 而那种因为鄙视女子而显得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 “这位女子,你若是再扰乱公堂秩序,本官便派人将你赶出去!” 司直大人厉声呵斥道,冷肃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耐。 女侠撇撇嘴,不再做声。 魏沅箬看向司直大人,道:“大人容禀。民女之所以了解此花,也是多年之前在一个离耳国的游医手里见过,也听那游医说过此花的特性。” 一旁候着的徐大夫也开口道: “大人,魏娘子所言非虚,草民年轻之时随着师父四处行医时,也曾游历海外,路过离耳国时也见过此花,因而才知道此物,此花状如绣球,香味四溢,种植可供观赏,入药可治疲劳,精神不振等等。” “我大齐也有,但极为少见,在京师处于大齐北地,更是少之又少,只要去调查便能查到京中谁人拥有此花。” 有徐大夫在一旁佐证,又有司直在这监督,冯泉想往她头上扣帽子怕也是没那么容易了。 案子到这里,基本上可以确定侦查方向了。 司直点了点头,看向魏沅箬和那告状女子,“你们双方皆为当事人,本官会禀明大理寺,一并去调查此花的来源,绝不冤枉任何无辜之人,也绝不放过居心叵测之人。” 说着,他最后的目光,咄咄逼人地锁住那告状女子的眼睛,道: “大理寺办案,你还不说出你主家是谁?” 那丫鬟早就慌了,现在听司直提到大理寺,直接吓得双腿一软,当堂便跪了下来。 都这样了,谁还能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敢情真的是这女子诬陷人霓裳阁啊?” “八成是见不得人家生意好,故意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呸!真够黑心的。” “……” 相比起那些人的义愤填膺,魏沅箬却依然心中存疑。 霓裳阁开了这么多年了,真有人因为嫉妒想往她头上泼脏水,怎么会等到现在。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对方的用意就是想让她全部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不仅仅是霓裳阁。 甚至,对方还想让她坐牢。 进了牢,将面临着什么,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想到这,魏沅箬浑身发冷。 同时,又禁不住庆幸,幸好自己拥有让萧胤所图的东西,不然,萧胤不跟她合作怎么办? 那她今日在这,还有别的退路吗? “大胆刁民,你现在若是不说,等下了大理寺狱,就没那么简单了。” 司直大人厉声喝道,也将魏沅箬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民女……民女……” “燕儿。” 此时,堂外传来一道女子温柔婉转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身着浅粉色襦裙的女子款步从人群中凑来。 身形纤细,举止婉约,轻移的莲步仿佛落在云朵上,轻盈优雅。 魏沅箬见过这个女子,从前她当侯夫人时出席的那些宴席没少见过她。 只是,京中贵女众多,她也并非谁都认识。 她确信自己并不曾跟此人有过什么交集。 更别提什么龃龉或者愁怨了,甚至利益冲突。 那她……为何要诬陷她? 思忖间,那粉衣女子已经款步来到司直大人跟前,屈膝行礼: “侄女洛慕灵见过伯父。” 司直表情微微有些愕然,“你是……” “家父乃鸿胪寺卿洛弘。” 听说是鸿胪寺卿的女儿,司直大人的脸上才露出几分了然。 “原来是洛兄家的千金,不知道洛姑娘来此是为了?” 说着,他的视线朝那个神色慌乱的告状女子看了一眼,道: “这小丫头是你的人?” 洛慕灵见王司直在得知她是鸿胪寺卿的女儿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亲昵的姿态,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但很快,她便收敛了眼底不满的表情,低眉温声道: “回伯父,她是我府中的洒扫丫鬟,刚才从底下的人口中听说她把霓裳阁告到公堂来了,问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哦?” 王司直眉毛一挑,“听洛姑娘这话的意思,你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 洛慕灵轻轻点点头,“这件事也怪侄女没说清楚,燕儿那套衣服,确实是侄女赏赐给她的,可侄女也没想到她因为身上长了红疹就怪到这件衣服上去了,这属实是太冲动了。” 洛慕灵说着,来到魏沅箬面前,面露歉意,道: “魏娘子,今日之事有所误会,还请您见谅。” 魏沅箬看着洛慕灵,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早已经洞悉一切。 哪里是什么误会,怕是有人担心司直大人或者是大理寺真的较真往深入去查天竺葵的源头吧? 想必她也没想到,不过就是给她一个背后无依无靠的商户女一点颜色看看,却没想到正好遇上了下来监察政务的丞相司直,更没想到这司直大人不顾情面,会站在她一个商户这边,所以她怕了。 一开始她也在想那天竺葵出自谁之手,现在听到鸿胪寺卿,她便明白了。 鸿胪寺卿负责接待外宾和典礼事务,当年万国来朝的时候,所有的典客事务都有内务省和鸿胪寺主理。 作为接待外宾的官员,鸿胪寺卿能接触到天竺葵的机会比别人高出百倍。 大理寺稍稍一查,就能查到鸿胪寺卿头上。 难怪,这位躲在暗处的姑娘坐不住了。 洛慕灵被魏沅箬那早已看穿一切都眼神看得面露心虚,又有些恼羞成怒。 秀眉蹙起,她刚要开口,便听王司直道: “也就是说,这小丫鬟是在诬告了?” 第123章 咱们王妃没有受委屈 “也就是说,这小丫鬟是在诬告了?” “这……” 洛慕灵面露难色。 不管她承不承认燕儿是诬告,燕儿是她手底下的人,别人都会联想到她身上。 她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便只能硬着头皮为燕儿狡辩道: “燕儿这丫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前几日家中幼弟落水得她相救才不至于殒命,侄女感激之余,便把那价值千两的蜀锦赏赐给了她。” “伯父应是清楚,家父乃鸿胪寺卿,家中有许许多多来自海外许多国家的稀奇古怪之物,这其中便有那天竺葵的花种子。也是当年离耳国的使臣来我国朝拜时带来的。“ “家父见那天竺葵花朵极美,香味馥郁,便讨了些许种子种在府中,万万没想到会让府中一些心怀不轨的下人利用了。” “今日的误会,许是府中有人眼红嫉妒燕儿,偷偷将这衣服用毒液泡过,燕儿衷心护主,以为是魏娘子卖了劣等衣服给我,才会顾不上知会我,便急匆匆跑去霓裳阁为我讨公道去了。” 她说着,视线温和中又透着凌厉地看向燕儿,道: “燕儿,是也不是?” 燕儿当即心领神会,赶忙点头,“是……是的,小姐。”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王司直,又看向冯泉,暗暗压下心头的慌乱,道: “奴婢得知那红疹是因为那昂贵的衣物,就以为我家小姐花了钱还受了骗,为小姐感到愤怒和委屈,才会去霓裳阁讨个说法,是奴婢莽撞了,求大人开恩。” 嚯! 好么! 被冤枉被泼脏水的是她,这位洛姑娘可真是自作聪明,以为三两句话就想让这件事蒙混过去? 不过有一点,这洛姑娘倒是做对了。 与其让大理寺去查,查到鸿胪寺卿家里有天竺葵引人遐想,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承认,好打消别人的怀疑。 这若是遇上那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洛慕灵这招釜底抽薪的办法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哪怕她的说辞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只要苦主不追究,那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可惜了,偏偏遇上她这个锱铢必较的“奸商”。 现在有司直大人在场,冯泉不敢随便判案,只能将询问的目光落在王司直身上。 王司直却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垂眸静静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摄政王府。 “王爷。” “王牧过去了?” “是,我们的人去找了王司直之后,他便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王管家看了萧胤一眼,脸上笑眯眯的,又加了一句—— “王爷请放心,咱们王妃没有受委屈。” 萧胤微微抬起眸子,朝王管家那几乎要笑成菊花的脸上睨了一眼,没好气道: “本王怎会担心她受委屈?” 王管家笑容讪讪,“是,是,是,王爷您没担心,是老奴妄自揣测您的心思了。” 是没担心,就是练了一早上的字,纸上都没几个字出来。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走进来,在王管家耳边说了两句。 待那人退下后,王管家来到萧胤跟前,道: “王爷,那边的意思是,今日这事儿该怎么判决,还请您示下。” 今日这事,往大了说,那鸿胪寺卿府的丫鬟犯了诬告之罪,这罪名不小,还会牵连鸿胪寺卿府的名声,尤其是那丫鬟的主子。 往小了说,那就是一场误会,双方达成和解就行。 这一切,权看眼下王爷要如何定夺了。 萧胤练字的手,微微停顿,随后,将笔放了下来,漫不经心道: “该怎么判,让苦主说了算。” 嗯,那就是让他们准王妃说了算呗。 王管家嘿嘿笑着称是,便让人吩咐下去了。 待他走回来,见萧胤的目光带着几分幽深地落在窗外—— “算算时辰,给本王的赐婚圣旨,也要到了。” 此时,衙门内,一随从打扮的人站到王司直身后,小声地在他边上耳语了一番。 王牧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了然。 “冯大人。” “下官在,司直大人您有何吩咐?” “这小丫鬟犯得是诬告之罪,不知这罪该如何罚?” 燕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煞白,求助一般地看向洛慕灵,“大小姐……” 见冯泉面露迟疑,可对上王牧不满的目光时,又赶忙道: “回大人,诬告之罪视情节而定,今日这事儿,应是杖二十,徒半年。” 说着,他看向魏沅箬,意有所指道: “若苦主愿意和解,亦可用银钱作为对苦主的赔偿。” 燕儿闻言,当即朝魏沅箬跪下连连磕头—— “魏娘子,奴婢知道错了,今日这事儿确实是燕儿误会了,燕儿给你赔罪,求你原谅燕儿这一次吧。” 说着,不给魏沅箬开口的机会,又连连磕头。 “都说魏娘子乐善好施,是个胸怀宽广的大好人,定然不会跟奴婢一个无知小婢斤斤计较的。” 好么,这就夸上了? 想以这种方式逼她和解? 她像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是的,她真的很善良,不能让自己受委屈,所以,她真的要斤斤计较的。 见魏沅箬沉默着不开口,一开始被王牧呵斥的那位女侠又冲出来替燕儿伸张正义来了。 “你们娘们儿怎么都这么爱斤斤计较,燕儿姑娘不是跟你道歉了吗?都说是误会了,你还揪着不放,非要让燕儿姑娘被打板子你才高兴吗?” \"我就不爱跟你们这些内宅女人交际,除了只知道打扮自己,就是勾心斗角搞雌竟。燕儿虽然告了你,你不是没有什么损失吗?\" 对于这种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言论,魏沅箬觉得自己跟她多说半个字都是在自降身份,便直接无视了她。 而是看向洛慕灵,对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洛慕灵不算笨,一眼就看懂了魏沅箬的意思。 她咬咬唇,来到魏沅箬面前,道: “魏娘子,今日之事确实是燕儿冲动误会了你,不知道要如何,你才能放过燕儿?” 说话的时候,眼神中还透着一股倔强和委屈。 第124章 得理为何要饶人 说话的时候,眼神中还透着一股倔强和委屈,好似今日她洛慕灵才是真正的苦主一般。 魏沅箬知道燕儿今日的举动是洛慕灵授意的。 洛慕灵也知道魏沅箬知道燕儿今日的举动是洛慕灵授意的。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 但魏沅箬更知道的是,洛慕灵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幕后主使。 今日这件事,她若真计较,真正伤筋动骨的也不过就是燕儿一个身不由己的小丫鬟而已。 对于幕后主使,甚至是洛慕灵本人都伤不到分毫。 魏沅箬压下思绪,对洛慕灵道: “既然是误会,那我也不计较燕儿姑娘诬告本店了。” 洛慕灵眼睛微微一亮,下一秒,又听魏沅箬道: “只是,因为燕儿姑娘今日的举动,小店闭店半天,损失了不少,小店是小本经营,禁不起损失,还希望洛姑娘能给些适当的赔偿。” 魏沅箬话音落下,门外一些她暗中吩咐余掌柜安排好的“舆论”也开始起哄起来—— “魏娘子果真是大气之人,被诬告了都不追究,那人家店铺因为你们诬告而受到损失,理当给些赔偿吧?” “对,对,对,应该赔偿魏娘子。” “这要是什么惩罚都没有,以后大家都靠说几句好话,嗑几个头就能摆脱罪责,哪有这样的好事。” “……“ 听着衙门外越来越多的人起哄,洛慕灵的脸色很是难看。 但为了自己和鸿胪寺卿府的名声,今日她咬紧牙关也要把燕儿保下来。 她看向此时正气定神闲的魏沅箬,僵硬地扯开嘴角,道: “当然,今日霓裳阁闭店的损失,都有我们来赔偿。” “那就多谢洛姑娘慷慨了。” 话音落下,人群中有一人走出,手上还拿着一个算盘和账本。 “东家,您要的东西。” 来人正是原本要去御史大夫府摇人的余掌柜。 余掌柜不愧是魏家商铺的老人,跟魏沅箬极有默契。 眼看着事情的发展逐渐站到自己东家这边的时候,他就命人去拿账本和算盘了。 瞧,这不马上用上了。 此时,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没料到魏沅箬还有这般骚操作,都盯着她手中的算盘和账本傻眼了。 只见魏沅箬一手拿着算盘,另一只手熟练又迅速地拨弄着算珠。 算盘珠子在公堂上发出清脆悦耳的脆响,看得所有人一脸懵逼。 这……魏娘子是在干什么? 下一秒,魏沅箬的动作便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见魏沅箬将算盘递到洛慕灵面前,面带微笑道: “这是小店日常半天的盈利,五千八百五十两,我给洛小姐抹个零,给我五千八百两便好。” 说完,洛慕灵脸色瞬间煞白。 魏沅箬假装没看到,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多谢。” 五千八百两,对魏沅箬来说不算多,但对于洛慕灵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鸿胪寺卿乃四品官,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 哪怕名下的产业每月都有营收,可如果因为她就无缘无故损失了几千两银子,洛慕灵显然没办法交代。 “怎……怎么这么多?” 洛慕灵煞白着一张脸,低声问道。 魏沅箬笑笑:“洛姑娘若是有疑问的话,小店账本在这,洛姑娘可过目。” 说着,她从余掌柜手中接过账本,递到洛慕灵面前。 洛慕灵被魏沅箬这咄咄逼人的架势给惹恼了,煞白的脸上,染了几分怒意,道: “你骗人的吧,就半天时间,就盈利五千八百两,你是想趁机讹我吗?” 洛慕灵话音落下,魏沅箬脸上的笑意便缓缓收了起来—— “洛姑娘若是不想私了,公事公办我也没意见。” 她懒得再跟洛慕灵在这浪费时间,反正她也不幕后主使,跟她来来去去扯皮没意思。 “你……你怎么能这般得理不饶人!!” 洛慕灵大声指责道,每一个字都透着理直气壮。 魏沅箬挑眉反问,“得理为何要饶人?” “照洛姑娘的意思,我被泼了脏水,造成了财务损失,就该忍气吞声,一笑而过才是洛姑娘需要的吗?” 魏沅箬言辞锋锐,越发显得咄咄逼人—— “即便我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洛姑娘也不该仗着令尊乃四品高.官就这么欺负人吧?” 她故意把“小老百姓”和“四品高.官”拿出来做对比,很容易就引起了外头底层老百姓的共鸣。 不等洛慕灵开口,衙门外站着的人就开始为魏沅箬说话,道: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敢情官家子女做错了事,就可以仗着身份什么责任都不用负吗?” “魏娘子已经够仗义了吧?她那家霓裳阁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生意,这点盈利已经少算了,她还给抹了零呢。” “五十两银子,够我们寻常老百姓过几年好日子了。” “洛大人怎么能教出这样是非不分的女儿,我一个泥腿子都瞧不起她。” “……” 这些话还算不上多难听,但对于洛慕灵这种养在深闺没什么见识过外面深浅都闺阁千金来说却足够吓人了。 像这些官家女子,名声大过天。 名声受损,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洛慕灵脸色越发惨白,她下意识地要开口辩驳,可看到外头那群起激愤的模样,她吓得直打哆嗦。 见此情景,魏沅箬在心里直摇头。 就这比针眼还小的胆子,怎么还学人家来害人呢。 魏沅箬虽然同情她被人当枪使,但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她没打算当圣母,去以德报怨。 “洛姑娘,我很好说话的,今日的事公了还是私了,都有您说了算。” 洛慕灵脸色惨白,吓得眼泪直掉。 魏沅箬只静静地看着,没有半点退让。 洛慕灵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心软。 但她的心不软,她的心比在菜场杀了十年的猪还硬。 然而,她不软,不代表别人不软。 下一秒,就见那喜欢替人伸张正义的女侠又跳出来大言不惭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咄咄逼人,真不愧是资本家,抠门又奸诈,这位洛小姐都跟你道歉了,你竟然还这么咄咄逼人,跟人家要钱呢?” 第125章 我从小就不爱跟你们女的玩 魏沅箬:“……” 她没急着开口,甚至脸上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静静地看着“女侠”,似乎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没人接自己的话茬,“女侠”的表情有些讪讪。 只见她尴尬了两秒后,又继续道: “听说你开了很多家店,而且很赚钱,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别人?你没看到她很可怜吗?” 魏沅箬:“……” 见魏沅箬依然不接话,“女侠”怒了,表情都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她都这么可怜了,才五千两银子而已,又不多!” 终于,魏沅箬没忍住笑了。 “你觉得洛姑娘很可怜?” 女侠看了红着眼的洛慕灵一眼,点了点头,“当然。” “那这钱你替她给了。” 魏沅箬表情淡淡地道。 谁知她话音刚落,“女侠”脸色骤变,脱口而出道: “凭什么?又不是我欠你的?” 魏沅箬噗嗤一声,笑了。 “你刚才不是说五千两不多吗?她真这么可怜,你怎么不帮帮她?” 魏沅箬拿她刚才说的话直接堵她的嘴,女侠被狠狠噎了一下,当即便沉了脸,表情很是难看。 “敢情……这位女侠刚才是在慷我之慨啊?别人的钱不是钱呗?女侠,想要行侠仗义总得付出点什么吧,可不能像你这样慷别人之慨哦。” 魏沅箬继续道:“总不能损失别人受,好名声全给你吧?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说呢?” “你……” 听魏沅箬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女侠被魏沅箬气得脸色更加难看了。 偏偏魏沅箬每一个字都把道理抬得高高的,让她反驳不了半个字。 衙门口的人群也跟着起哄,道: “哈哈哈,原来还能这样行侠仗义啊,那我也会啊,等下回儿,我也捞个大侠当当。” “我从小就有一个大侠梦,你们谁给我筹点钱, 一文两文都行,积少成多,让我圆一圆当大侠的梦。” “……” 魏沅箬静静听着,压着不断上扬的嘴角。 说得很好,会说你就多说点。 相比之下,女侠的心情就不好了,听着那些对自己明目张胆的冷嘲热讽,她气得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还有被魏沅箬戳穿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她怒瞪着魏沅箬,低吼道: “闭嘴!” 见没人理会她,她又恶狠狠地咬牙瞪着魏沅箬,随即讽刺地冷笑了一声,道: “我真是一天都受不了你们这些只会勾心斗角的女人,因为一点利益就这么精于算计,咄咄逼人,果然我从小就不爱跟你们女的玩是正确的,我这种爽快的性格,根本说不过你们这些喜欢搞弯弯绕绕的女人。。” 又来了。 魏沅箬无语问苍天。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最爱跟男人玩了。所以,这五千两你给吗?” 没料到魏沅箬完全不接她那话茬,那种混迹于男人之间向来有任何犹豫的优越感在魏沅箬面前突然失去了作用,女侠的眼底,有过一阵愕然。 “你……” “不给的话,就快去找你爱玩的男人玩,别在这耽误我时间,好吗?” 魏沅箬依然笑眯眯的,可一点都不妨碍她阴阳怪气。 女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红,跟调色盘似的,多姿多彩,好看极了。 最后,她被惹急了,抬手狠狠往魏沅箬身上推了一把:“你一个低贱商户,也配讽刺我!” 诶嘿,没推动。 魏沅箬的脚下如生了根一般,没有被她推动半分。 倒是因为反作用力,女侠直接被推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满脸愕然,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魏沅箬始终气定神闲的表情,嘴里开始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会……” 她满眼的不敢置信,那表情,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看她那模样,魏沅箬竟然破天荒地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应该是不能接受自己混迹于男人中间游刃有余的女侠,力气还不如她一个只懂得勾心斗角的内宅妇人大 ,竟然没推动她! 这对于一个因为跟男人有共同话题而受男人欢迎而引以为傲的女子来说,是没办法接受的。 魏沅箬懒得搭理她,而是看向洛慕灵,微笑问道: “洛姑娘,考虑好了吗?” 洛慕灵面露不忿,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赔钱了事。 “魏娘子请放心,既然是我的丫鬟惹的祸,作为她的主子,我会为她负责的,这钱……这钱我赔。” 魏沅箬满意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洛姑娘。” 最后,她朝王牧和冯泉也行了礼,“今日多谢两位大人为民女做主。” 冯泉今日没拿下魏沅箬一个被休的弃妇,心中很是不甘,面对魏沅箬的道谢,他也只是冷冷地道: “魏氏,今日之事虽非你之过,但作为这北区的父母官,本官还是有义务提醒你一句,作为商户,要保持初心,诚信经营,切不可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做出危害客人利益的事情来。” 面对他故意摆谱,魏沅箬也不计较, 只老实点头应下—— “是,民女谨遵大人教诲。” 此时,王牧也从椅子上站起,比起冯泉的以势压人,王牧显得平和许多。 甚至,魏沅箬都隐隐觉得这位司直大人对她还有些敬重。 她魏沅箬出息了。 “魏娘子,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官先告辞了。”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 王牧微微一颔首,随后从人群中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颇有几分“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意味。 魏沅箬垂眸若有所思。 总觉得这位司直大人不是下来巡查的时候凑巧碰上这桩案子,而是特地为她而来。 啧啧! 没想到她面子这么大。 魏沅箬心中自恋一般地想道。 “魏氏,你这般争强好胜,迟早会自食其果。” 就在她若有所思之际,耳边传来洛慕灵的警告声。 魏沅箬侧目,对上洛慕灵眼底那仿佛看到她即将倒霉的愉悦光芒时,轻笑出声。 第126章 阴魂不散的前夫哥又来了 “洛姑娘,洛大人当官不容易,你还是别给他拖后腿了。” 就这种脑子,也就只能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废物利用了。 洛慕灵一愣,随即,脸上生出一丝嫌恶——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育我。”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扬了扬眉,。 洛慕灵原本还一脸恼火,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得意地笑了—— “你等着吧,区区一个低贱商户,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说完,也离开了。 案子结束,魏沅箬也出了公堂。 “东家,那冯大人可有对你无礼?” 回店内的途中,余掌柜才不放心地问道。 魏沅箬住在东城那边,对于北城的左冯翊并不了解。 但余掌柜是知道他们这位父母官的,出了名的好色。 他生怕自家东家会在那色批手上吃亏。 魏沅箬想起冯泉当时那模样,眉头微微蹙起。 所幸今日冯泉面对的是会点武的她,若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今日是不是就要被冯泉得逞了? 一个本该为民请命的父母官,是这样一个贪酒好色,胡作非为之徒,对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灾难。 她陡然想起了那位今日来巡查的王司直…… “对了,余掌柜,我不是让你去御史大夫府找御史夫人么?你怎么把司直大人请来了?” 魏沅箬满脸欣赏地看着余掌柜,“可以啊,余掌柜,没想到你的人脉这么广。” 余掌柜闻言,却是一脸错愕,“啊?东家,司直大人不是我请来的啊,我去了御史府,门房说夫人陪小姐去相国寺上香去了,我没见到人,就急匆匆赶去衙门了。” 魏沅箬也是面露惊疑。 原来司直大人真不是余掌柜摇来的? 之前听王司直说他是正巧来视察碰上的,她还以为王司直只是找了个理由而已。 原来真是凑巧碰上的。 看来她今日运气不错。 魏沅箬一边想着,一边提步往霓裳阁的方向走去,却感觉到身后有几道令人反感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裴烨裴昭父子俩正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神色各异地望着她。 魏沅箬的眉头,倏然拧起,眼底自然地露出了几分嫌恶和不耐之色。 又是这对阴魂不散的父子俩,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昭见魏沅箬看过来,眼睛猛地一亮,眼底的喜悦呼之欲出—— “娘……” 可他的声音刚到了嘴边,迎接他的,是魏沅箬冷淡又厌恶的目光。 “娘亲”两个字,骤然堵在了嘴角。 再想开口时,魏沅箬已经冷冷地收回了目光,不愿与他们父子二人多说半个字,多给半个眼神。 她眉头拧紧,冷冷地看了父子俩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裴烨裴昭父子二人自然没有错过魏沅箬眼中的厌恶和反感,眼神皆是一暗。 “爹爹,你不是说,只要娘亲遇上麻烦了,就会想起我们,后悔和您和离,然后回来找我们吗?” 裴昭咬着下唇,委屈的眼神中带着不解和一丝细微的愠色。 “可是,娘亲今日都被告到公堂了,她也没有来求您呢。” 裴昭想起当时他和爹爹站在人群中时,娘亲被步步紧逼的模样。 他让爹爹站出来帮一帮娘亲,但是爹爹拒绝了。 他说,要再等一等,只有让娘亲吃点亏,受点苦,她以后的脾气才不会这么刚硬,说和离就和离。 等娘亲认了错,爹爹还是会让娘亲回侯府。 到时候,娘亲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凶他,他还能像从前那样,能买到上好的笔墨纸砚,能穿上好的绫罗绸缎。 他已经很久没有穿新衣服了。 静姝姨姨也不给他裁新衣服,还说他想吃的那些食物容易变胖,爹爹也不反对。 现在,爹爹说只要娘亲吃了苦就会愿意回侯府,他心里又开心又期待。 可现在……情况好像不是爹爹说的那样。 听到儿子天真的疑问,裴烨变了脸色,神情很是不好看。 他今日本是想出城散心,无意间碰见魏沅箬急匆匆上了马车出了城。 鬼使神差一般,他带着昭儿跟了上去,也见到了有人在她店铺闹事的一幕。 当时,他其实是想站出来以侯爷的身份护她一护的。 可是,当他看到她那张一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脸时,跨出去的脚就那么收回去了。 曾几何时,他就是厌恶极了她这种任何时候都胸有成竹的模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没用。 内心那种不敢承认的自卑被傲慢掩盖,那一刻,他幸灾乐祸地想着,这一次,只要她出了事,她就会知道,侯夫人的身份给了她多少的便利。 她一定会后悔当初跟他提出和离。 他也想过了,只要她认了错,然后乖乖回到侯府,跟母亲和姝儿和睦相处,以后安心相夫教子,不再抛头露面,他还是能接纳她的。 等到他以后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她若是一直安分守己,也不是不能为她请封诰命。 那一刻,他把一切都设想的很好,而接下去一切,也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进行着。 公堂上,那左冯翊分明就是被人收买。 魏沅箬一个失去了侯夫人头衔的寻常老百姓,她拿什么跟有权有势的官家斗。 若不是突然来了那王司直…… “爹爹,我们快去找娘亲吧。” 衣摆被裴昭轻轻扯了好几下,内心翻涌的思绪也被裴昭给打断了。 裴烨蹙了一下眉,看着逐渐远去的魏沅箬的背影,最终还是带着儿子跟了上去。 魏沅箬回到霓裳阁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有些是下了公堂后继续跟着来看戏的,有些是一直在观望的老顾客,见魏沅箬安然无恙地从公堂上回来了,也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作为霓裳阁的老顾客,要是衣服真的有问题,对他们的健康也有影响。 “魏娘子,恭喜恭喜啊,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可不是,我最喜欢这霓裳阁的衣服了,这一早上真是担心死了我了。” “……” 第127章 一脉相承的厚颜无耻 魏沅箬走进店内,回头对那些围观的人道: “多谢各位对我们霓裳阁的支持和厚爱,今日小店能化险为夷,也多亏了各位为我们说句公道话,今日,沅箬便做主,凡今日进店的新老顾客,皆可半价购买小店内所有的成衣和布料。” 魏沅箬此话一出,带着儿子站在人群中的裴烨眉头微微一蹙,目光带着明显的不赞同,落在魏沅箬的脸上。 对于魏沅箬又大减价的行为十分不赞同,就像是她挥霍的是他的钱财一般。 尤其是看着魏沅箬那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越发让裴烨觉得格外刺眼。 倒是那些听说从来没有折扣的霓裳阁今日能半价购买衣服,不管新老客户,都蜂拥进入店内。 见此情景,魏沅箬满意地点了点头,找余掌柜交代了一些事之后,准备离开霓裳阁返回东城的家中。 刚跨出店内,身后那带着不满和谴责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为何总是这样?” 魏沅箬:“???” 她疑惑地看了过去,果然,又是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夫哥。 “魏烨,你又来干什么?” 骤然听到这陌生的称呼,裴烨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染了一片薄怒。 “你叫什么?” “魏烨啊。” 魏沅箬轻轻扬了扬眉,“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过去多久,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 这一声“魏公子”,让裴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但随即,他便想起了什么。 那日,他被魏沅箬气得曾放过狠话,他若是再主动去找她,便跟她姓。 现在,魏沅箬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的把他的姓给改了。 看着魏沅箬眼底那明晃晃的毫不收敛的嘲讽,裴烨的双颊气得绯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魏沅箬直接不搭理他,转身准备进店,又听到裴昭那稚嫩的嗓音叫住了他—— “娘亲。” 魏沅箬脚下微顿,但并没有看裴昭一眼,继续往前走。 “娘亲,你这样动不动就浪费钱财是不对的,要是每个开店铺的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把东西半价卖出去,过日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这些话,之前爹爹跟祖母聊天的时候说起,正好被他给听到了。 爹爹说看到娘亲动不动就给那些贱民送钱,动不动就低价出售店里的物品。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她的产业迟早是要被败光的,到时候,她就不能给昭儿留下财产了。 他当时听到爹爹说起这个时候,祖母那生气的怒骂声。 他躲在门后,看着爹爹铁青的脸色和祖母越来越凶的谩骂,也觉得他们骂得对。 娘亲怎么能给那些陌生人送钱,她那样败家,不是把他以后的产业都给败光了吗? 他越来越生娘亲的气,心里打定主意,娘亲就算回到侯府,他也不会轻易原谅她。 今日,爹爹带他来找娘亲,他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静姝姨姨管家的时候,并没有娘亲对他那么大方。 可是,他没想到,爹爹说的竟然是真的,娘亲又败家了。 裴昭很不满,也很气愤,学着他爹爹的样子开始说教。 “娘亲,你这样开店是会亏本的,你根本不懂得做生意,你不如还是把店铺交给爹爹吧,爹爹会找合适的人来替你打理的。” 万万没想到,裴昭这五岁小儿能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魏沅箬惊呆了。 她猛然抬眼看向裴烨,原本不屑的眼神中透着浓烈的鄙夷,落在裴烨眼底格外刺眼。 “裴烨,你的厚颜无耻总是一次又一次突破我的认知!” 裴烨蹙起眉,下意识地开口反驳,“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本侯是想霸占你的产业吗?” 魏沅箬闻言,冷声一笑,目光凌厉地朝裴昭看了一眼,吓得裴昭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那就是你们裴家的种从根上就烂透了,不用你教,裴昭都能一脉相承得厚颜无耻!” “你……” 裴烨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魏沅箬,怒斥道: “你怎么能这般说自己的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你跟李姨娘的庶子!” 她知道裴昭不喜欢庶子这个身份,故意提了这两个字,果然,裴昭的脸色直接变得煞白一片。 裴烨被魏沅箬这咄咄逼人的模样怼得说不出半个字来,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一个姿态,又开始说教道: “你看看你,总是这么强势,不肯服软低头,今日之事,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魏沅箬挑了挑眉,突然多了几分看小丑看戏的兴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这件事,分明就是有人暗中勾结了左冯翊,你区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怎么跟他们斗?” 魏沅箬:“……” “我早跟你说过了,没了侯府给你撑腰,你根本保不住你手里这么大的产业,离了侯府,你觉得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魏沅箬:“……” 见魏沅箬不开口,裴烨以为自己说中了魏沅箬的心事,越发洋洋得意,继续道: “今日你能化险为夷,不过就是运气好,碰上了丞相司直下来巡查,可不是每一次你都有这样的运气。” 见裴烨说了这么多,魏沅箬终于给了一点回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 闻言,裴烨的眼底,溢出一丝藏不住的喜色—— “本侯之前给你的承诺一直不变,只要你回侯府,侯夫人的位子还是你的,谁都越不过你去。” 裴烨越说越觉得自己颇有诚意,继续道: “我跟母亲谈过了,这次你回去后,好好跟她老人家道个歉,她这阵子被那膝痛之症折磨得不轻,你回去后好好替她按摩缓解,她便原谅你之前的错。” “之后,你便安心在府中照顾母亲,相夫教子,不要再像现在这样成日抛头露面,还有你身上那挥霍无度,铺张浪费的性子也要改一改,再大的产业也禁不起你这样挥霍。” “我想过了,你我复合之后,你安心做侯夫人,我自会安排信得过的管事替你看顾好的东西。” 第128章 脑子正常的人说不出这种话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像是欲盖弥彰一般,又加了一句—— “你放心,本侯不是要霸占你的产业,你的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昭儿的,昭儿是我们的儿子,我也是为他的将来打算。” 魏沅箬:“……” 她后悔了。 她怎么能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听这个不知羞耻的人渣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 她看着裴烨,噗嗤一声,笑了—— “裴烨,听说你安平侯府的大门是从别处低价购得的?是不是质量不太好,让你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给夹了,才会让你说出这番不知所谓的话来?” “魏沅箬,你……” “哦,不对,应该是你那被门夹扁了的脑子也落在侯府没带出来吧?不然我想不到脑子正常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魏沅箬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各种哈哈大笑的声音,都是进了店里购买衣物和布料的顾客们。 这其中,也有一些官家女眷,自然也听说了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那档子丑事。 “侯爷,你这就不对了,那李家姑娘为了你都甘愿做妾了,你不好好对待人家,怎么还跑到这北城来骚扰你的前妻来了。” “安平侯,你这些话在这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真会让人怀疑你居心叵测想要霸占魏娘子的产业呢。” “……” 这些是官眷,说话还算是含蓄的。 但在这里的不仅仅是官眷,也有一些过路的江湖侠客,街道混子等等,这些人说话就有些混不吝了。 “这位侯爷不会是想靠卖身,意图霸占这位小娘子的产业吧?” “我刚才在旁边听了几嘴,总算是让我听明白了,说什么小娘子挥霍无度,铺张浪费,敢情他是觉得小娘子花的是他的钱啊?” “人小娘子年纪轻轻的,他就帮他家小崽子惦记小娘子的产业来了。我呸!不要脸!” “还他找人帮小娘子打理这些产业,人家自己不会搭理,需要你来多事?” “……” 这群人说话相当不客气,几乎是将裴烨的脸皮直接给撕下来了。 他涨得面目通红,可他自诩清贵文人,自有他的仪态和教养,不屑跟这群江湖莽夫争辩,又或者是根本争不过。 他生生忍下这口气,看向魏沅箬,道: “我念在我们之前夫妻一场,又有昭儿这个儿子,才会一再给你机会,魏沅箬,你是当真不如姝儿体贴懂事,事到如今,还这般不知好歹!” “烨哥哥!” 裴烨话音刚落,李静姝的声音便从人群后响起。 魏沅箬:“……” 今日真是乌龟王八都集中在一块了。 怎么这对狗男女都跑到北城来了? 魏沅箬蹙紧眉头,看着李静姝拖着她那个大肚子,缓缓从人群中款步来到裴烨身边。 “烨哥哥,好巧啊,我今日来北城看我的好姐妹,竟然会在这碰到你和昭儿。” 李静姝说着,轻轻摸了摸裴昭的脑袋。 裴昭看到李静姝,便想起了魏沅箬说他是庶子的事,他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跑到了裴烨的另一边,跟李静姝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静姝手上动作微僵,带着假笑的眼底,闪过一丝狰狞和厌烦。 她朝魏沅箬挑衅地扫了一眼,又看向裴烨,温声道: “烨哥哥,刚才我听到你提到我了,这是怎么了?魏姐姐又惹你生气了?” 裴烨面色不虞,铁青着脸看着魏沅箬不做声。 李静姝笑容依旧,维持着那副温柔小意的姿态,道: “烨哥哥别生气了,魏姐姐毕竟是个商人,是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脾气差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一边轻轻拍着裴烨因愤怒而上下剧烈起伏的心口,一边柔声宽慰。 一番茶言茶语被她说得十分妥帖。 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外室小妾这碗饭的呢。 魏沅箬看着李静姝的装模作样,突然笑了一下,开口道: “李姨娘,你家侯爷刚才跟我说,让我回去继续当侯夫人,你说我该不该回啊?” 李静姝闻言,脸色猛然一变,眼底飞速闪过一丝狰狞和扭曲。 但她很聪明,知道这种时候她越是逼裴烨,就越会惹裴烨反感。 现在有魏沅箬做陪衬,她越是善解人意,温柔妥帖,烨哥哥就越会意识到她的好。 尽管心有不甘,她还是勉强从嘴角挤出僵硬的笑来,道: “既然烨哥哥对魏姐姐还有情意,魏姐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别让烨哥哥失望,烨哥哥心里还是有姐姐的,我也不会跟姐姐争,只要烨哥哥心里有姝儿一点位子就行了。” 这一刻,魏沅箬不得不佩服李静姝,明明想当侯夫人想得要死,还能在裴烨面前死装。 果然,李静姝这一番体贴入微的话,直接说到了裴烨的心坎里去了。 他摸了摸李静姝的手背,眼神中满是赞善和欣慰,在面对魏沅箬的时候,也变得越发有底气了一些。 “沅箬,你也听到了,我早跟你说过,姝儿从来不会跟你争,你就是不相信,非要闹到如今和离的地步让人看笑话,好好的侯夫人不要当,非要当一个被人瞧不上的商户,你这是何必呢。” “是啊,魏姐姐,就算你心里怨烨哥哥,难道你连昭儿都不要了吗?” 李静姝顺势开口,表面上听着像是帮裴烨在劝她,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给她悄摸着上眼药。 而裴昭见李静姝提到自己,也挺直了身板,眼睛亮了亮,期待地看着魏沅箬,满眼孺慕地唤了一声,“娘亲。” 魏沅箬已经不想再听他们这番无耻的自说自话,甚至连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直接无视了裴昭眼底的期盼之色,道: “裴烨,我最后再说一遍,不要再来我面前恶心我,带着你的小妾和庶子从我面前离开,否则别怪我让你难看。” 原以为,经历了今天公堂上的事,魏沅箬总算能看明白一个无权无势的商户根本无法在这京师立足的事实。 只要他给她抛去橄榄枝,许她侯夫人之位,她定会感恩戴德,二话不说就答应他回到侯府。 第129章 赐婚圣旨到 可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竟还是这般态度强硬,油盐不进。 “沅箬,你一定要这样固执吗?” 裴烨语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副那魏沅箬毫无办法的模样。 这副纡尊降贵的样子,倒是显得她这位前妻太过不讲情面了。 魏沅箬知道裴烨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很容易就会让人同情。 果然,一些不明就里的围观人群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我看这位侯爷挺有诚意的啊,都和离了,还过来求复婚,说明侯爷对魏娘子还是有感情的。” “确实如此,这魏娘子生意做这么大,成天抛头露面侯爷也没计较, 她也该偷着乐了。” “听这侯爷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因为侯夫人气侯爷纳妾,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侯夫人这也吃醋啊?” “魏娘子这么善妒可不行啊。” “她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真是好狠的心。” “……” 魏沅箬听着人群的议论,脸色很是难看。 她当初跟裴烨和离的事闹这么大,也只是东城那边的老百姓知晓一些来龙去脉,如今在北城,信息封锁倒是让裴烨尝到甜头了。 她没那么多精力跟这些人再解释这些事,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裴烨往她身上泼脏水。 当初花了那么的钱和离,可不是为了今日给裴烨做嫁衣的。 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东城的舆论能买,这北城照样可以。 明日她便让人好好在这北城,西城将裴家那些厚颜无耻的事都宣扬一遍。 裴烨见魏沅箬脸色难看,再听到周围那么多声音都站在自己这边,眼底不免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沅箬,你也听到了,如果你再这么固执下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与其在这里关心我的名声,你不如赶紧回去看看你落在家的脑子还在不在,可别被流浪狗吃了,你这辈子都顶着个空脑袋四处丢人现眼。” 魏沅箬丝毫不给面子,沉着脸丢下这话,再度离去。 突然间,一条手臂横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魏沅箬不耐烦地抬眼望去,眼底生出一丝烦躁,“怎么又是你?” 正是之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侠”。 只见女侠双手抱臂,那把剑抱在胸前,一副自以为潇洒不羁的姿态,扬了扬下巴,道: “喂,我看你差不多得了,你前夫和小妾都这么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了,你还在这拿什么乔?你们女的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想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啊?” “我可真是受不了,这天底下那么多大事等着做,你非要一心一意搞雌竞,真是太搞笑了。” 听着这女的自说自话的模样,魏沅箬越发得不耐烦。 “你这么同情他,正好他家缺个侯夫人,你嫁给他呗。” “你……” 女侠被魏沅箬怼得脸一红,目光下意识地朝裴烨看了一眼。 就如魏沅箬从前说的,裴烨长了一张英俊不凡的相貌,还有一双天然深情的双眼,此刻,她跟裴烨一对视,脸颊便不自觉地红了一圈。 她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气得微微一跺脚,“你胡说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只会搞雌竞的女人而已。” 魏沅箬听不懂她说的什么“雌竞”,总归就是一个单纯看不上女人的假男人罢了。 见魏沅箬又要离开,裴烨气急。 指着魏沅箬,大怒道: “你到现在还没看清现实吗?没有了我安平侯府,你就是一个低贱的商户,离了本侯,我看你还能找到什么好的男人!” 魏沅箬回头,眼神鄙夷:“这就不劳侯爷费心了,哦,对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侯爷欠我的那三万两银子,今日该还了吧?或者,我也可以让人亲自去侯府取?” 见魏沅箬提起那三万两,裴烨瞬间消了声。 那日在长公主府门口,是李静姝自己一时嘴快说要还钱给她,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哪里好意思反悔。 “魏姐姐,好歹你也是当过侯夫人的人,怎么满脑子都是钱钱钱的?” 李静姝故作无奈地劝说她,道:“烨哥哥年纪轻轻便高中探花,圣上也有意培养烨哥哥,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如今二嫁之身,再也找不到像烨哥哥这么好的男人了。” “容妹妹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就是家财万贯,身份上也远远配不上烨哥哥的,你就听话,跟我们回侯府吧。” 魏沅箬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听不懂人话的蠢货,就算你费尽心思跟他们沟通,人家也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姝儿,别劝她了,我倒是要看看,除了本侯,还有谁愿意娶她这样的女人。” 有人站在他这边,裴烨觉得自己此刻底气十足。 他来到魏沅箬面前,冷笑了一声,道: “可别到时候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当继室,或者是贪图你钱财的软饭男,到时候别来本侯面前哭着后悔……” “圣旨到!” 裴烨的狠话还没有放完,就被这惊人的三个字给打断了。 对于外城的百姓来说,是极少亲眼见到宣旨场景的,听到这三个字,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见一群身穿明黄色的大内侍卫护着一人快步朝霓裳阁的方向快步走来。 为首那人身穿一身内监绣蟒纹官袍,手持一卷明黄色诏书。 裴烨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曹德海曹大监。 “烨哥哥,是曹公公,圣旨肯定是给你的。” 李静姝也认出了曹德海,眼中满是欣喜之色。 在场这么多人,有资格和身份接圣旨的也只有裴烨了。 裴烨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这阵子,他确实为皇上办了好几件差事,想来皇上特地让曹公公来颁圣旨要嘉奖他。 他心中一暖,对皇帝亲自为他做脸面这件事十分感激。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些小得意,目光朝魏沅箬投了过去。 他要让魏沅箬亲眼看看,只有回到他身边,继续当他的侯夫人,她才能享受无上的荣光。 第130章 前夫哥被打击到了 她会后悔刚才几次三番拒绝他。 这样想着,他隆重地整了整衣摆和袖子,迎上前去,“曹公公……” 曹德海在这里见到裴烨,还颇有几分意外。 但这一点意外裴烨并没有注意到,毕竟,从曹德海出现开始,他已经主观认定了曹德海拿着的圣旨是专门颁给他的。 尽管,他想不明白,为何圣旨会跑到北城来宣。 “侯爷。” 曹德海微笑着朝他一颔首。 “曹公公,这……” 裴烨正想说话,却被曹德海给打断了,“侯爷,我们晚些时候再叙旧,先让奴才宣完圣旨。” 裴烨陪笑着称是,而后,双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臣裴烨接旨。” 曹德海的表情微微有些僵住,表情甚至渐渐溢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静默片刻后,曹公公轻咳了两声,才俯身低声提醒了一句,“侯爷,圣旨不是给你的。” “什么?” 裴烨的身子蓦地僵住,愕然抬眼看向曹德海,表情竭力隐忍住其中的难堪。 曹德海无暇去跟他多做解释,而是来到魏沅箬跟前,高高举起手里的圣旨,大声道: “魏氏女沅箬接旨。” 相比之下,魏沅箬显得镇定许多。 早在曹德海拿着圣旨走来的时候,她便猜到了些许,现在听到圣旨是给她的,她并不显得有多意外。 与此同时,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皇帝再不赐婚,她都担心自己跟萧胤合作的事要泡汤了。 只是,这圣旨,怎么会大老远跑到北城来宣呢? 心中虽然有些纳闷,但魏沅箬还是暂时压下这分疑惑,双手托起裙摆缓缓跪下—— “民女魏沅箬接旨。” 其他在场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曹德海将圣旨缓缓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皇家之贵,礼义昭宣;今有魏氏女沅箬,蕙质兰心,性情温良,德容兼备。朕闻之,心甚慰。当今皇叔萧氏,胤,英姿飒爽,心怀壮志,屡建战功,忠勇可嘉,数年来,鞠躬尽瘁,保我大齐山河无恙 。 所谓英雄配美人,朕以为此相得益彰。故,钦赐摄政王萧胤与魏氏女沅箬缔结连理,择日完婚。 届时,朕将亲临赐福,以显皇恩浩荡。 钦此!】 曹德海读完圣旨,卷好后,双手奉到魏沅箬面前,“魏娘子,恭喜了。” “多谢公公。” 魏沅箬给余掌柜使了个眼色。 余掌柜秒懂,立即从柜台里取出一锭金元宝。 魏沅箬将金元宝递给曹德海,“劳公公跑这么远,辛苦了。” 曹德海并未推辞,而是笑眯眯地将金元宝接过揣进怀中,谄媚道: “魏娘子言重了,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此时,其他人还处在上午还被压在公堂泼脏水的无权无势的商户魏娘子转眼就被赐婚给摄政王的震惊之中。 而裴烨几人却是白了脸,整个人僵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裴烨跪在地上,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摄政王?魏沅箬? 这两个天壤之别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走到一块? 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 如果不是曹德海亲自提着这个圣旨过来,他真的怀疑是有人假传圣旨。 这……这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那一瞬,裴烨的心里有失落,有慌乱,有酸涩,也有不愿面对的难堪。 在他自以为许了魏沅箬侯夫人的身份而洋洋得意的时候,转头,她就攀上了高枝,甚至是摄政王府这样一棵粗壮到难以动摇的高枝。 难怪……难怪她看不上区区侯夫人的身份。 一个侯夫人怎么跟超一品皇家亲王妃相比。 这一刻,裴烨被这封突如其来的圣旨打击得不轻。 一个以二嫁之身的商户身份,一跃变成了上了皇家玉牒的尊贵亲王妃,裴烨连最后那点在魏沅箬面前自欺欺人的优越感都将不复存在。 这让他怎么能好受? 他想起之前萧胤那些不同寻常的态度,那些隐藏在其中的针对,原来…… 原来都不是他想多了。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摄政王就盯上魏沅箬了。 还是说…… 他猛地抬眼朝魏沅箬那张春风得意的脸上看去,刹那间,双目猩红。 “怎么可能呢!王爷怎么会娶她!” 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声响起,还带着一丝少有的哽咽。 魏沅箬回头。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喊声并不是出自李静姝,而是……那位女侠? 只见她眼眶泛红,不敢置信的眼底露出了难过和落寞,还有一丝不甘。 嗯? 她在难过什么? 怎么跟李静姝当初似的,做出这副被摄政王辜负了的模样? 啧! 看样子,那位断了腿的摄政王桃花债还真多。 断了腿都这么招蜂引蝶,这要是全须全尾的,章鱼腿都不够他的桃花债分的。 话说回来,从这女侠出现在她店铺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她挺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出来是谁。 正待她思忖间,那女子突然冲到面前,指着她鼻尖,大骂道: “一定是你这个奸诈的商户骗了王爷,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娶你这种人!” 她的声音,在发抖,显然被这道圣旨打击得不轻,反应比裴烨还大。 “放肆。” 曹德海凌厉的目光朝女侠看过去,“你是何人?竟敢对准摄政王妃出言不逊!” “我……” 女侠的眼睛更红了,眼底的神色也显得越发委屈。 全然没有了之前她自以为的飒爽不羁,倒更像她口中那些她瞧不起的只会哭哭啼啼的内宅女子。 紧跟着,曹德海又走到裴烨跟前,看到他煞白又迷茫的神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道: “侯爷,奴才还得回宫向圣上复命,咱们改日再叙。” 裴烨这才勉强回过神,眼神空洞地看向曹德海,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颤抖的手缓缓抬起,对曹德海拱了拱手,“曹公公慢走。” 曹德海带着大内侍卫离开后,原本静谧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魏娘子被摄政王相中了啊,难怪瞧不上这什么侯爷呢,侯夫人能跟摄政王妃相提并论吗?” 第131章 萧胤这张嘴挺能叭叭 “摄政王还是少年将军的时候就替我们守边疆,我们才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摄政王是大英雄,魏娘子能被摄政王相中,自然也是顶顶好的女子。” “那可不?皇上的圣旨上可是说了,魏娘子蕙质兰心,德容兼备,圣上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有假?” “魏娘子这么好的人都要跟这位侯爷和离,想来定是这侯爷犯了天大的错惹怒了魏娘子,魏娘子不回头是应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魏娘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只能说那侯府小少爷定然也是个不仁不孝之徒,魏娘子对他失望透顶了。” “……” 魏沅箬听着周围骤然翻转的言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和好笑。 当皇帝就是爽,随随便便一句话,同样的场面就能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如果不是皇帝在圣旨上那么公事公办地夸了她一番,想必这群人又会骂她抛夫弃子,无情无义了。 而裴烨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听到骤然翻转的言论时,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尽。 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愤怒还是难过,只是觉得心脏空荡荡的,有一股蚀骨的冷风呼呼地从破了洞的心口灌进来,让他觉得又酸又涩。 他眼尾泛起一片红,一步步来到魏沅箬跟前,颤抖着声音,质问道: “你之所以那么不顾一切闹着同我和离,是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对吗?” 他的眼神中,竟透着几分哀伤。 魏沅箬看着,差点就乐了。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渣,他在哀伤什么? 哀伤她这个又蠢又有钱的前妻真的不会再供他驱使了吧? 至于他问的这个问题…… 摄政王确实是她找的后路,但……她为什么要承认?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烨猩红的双眼,冷声道: “裴烨,你自己脏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脏吗?” 她无视裴烨眼底的茫然,继续道: “我同你和离,不是我不好,而是有福之女不入五福之家,皇上能赐婚我与摄政王,说明我很好,也值得配更好的人。” “说得好。” 魏沅箬话音落下,人群外,传到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 很快,人群便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一身月白色金线绣云纹锦衣的萧胤坐在轮椅上,被王管家推着缓步朝她过来。 魏沅箬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胤温声一笑,“赐婚的圣旨也到了本王的王府,听说曹公公去你家宣旨的时候你不在,得知你在这,本王也跟过来瞧瞧。” 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敷衍了过去,随后,看向一旁深受打击的裴烨。 “安平侯。” 裴烨看着萧胤,紧紧咬住后牙槽,才克制住心口汹涌的愤怒,朝萧胤拱手:“王爷。” “安平侯你豢养外室搞出外室子的丑事,这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王跟你不一样,你可万不能以己度人,随意揣测本王同魏娘子之间的关系。” 萧胤故意当着北城这些不知情的老百姓的面,将裴烨跟李静姝之间的丑事用极为平淡的语气提了一遍。 可对于裴烨来说,却像是重重地往裴烨的脸上甩了一记耳光,让他觉得又重又难堪。 大概是被刺激得不轻,他此刻顾不上眼前之人身份贵重,他目光暗恨地看着萧胤,颤声道: “王爷,人人都夸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您这样的人,为何要做夺臣之妻这样的事,传出去王爷就不怕坏了名声吗?” 听到裴烨这话,魏沅箬瞬间气黑了脸。 这臭不要脸的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夺臣之妻”这种话的。 “裴烨,你……” 魏沅箬正要说话,却被萧胤轻轻扯了扯衣摆给阻止了。 萧胤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这才看向裴烨,脸上的笑意依然收起。 即使他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意,却依然不怒自威。 “安平侯,本王跟魏娘子是皇上明旨赐下的天定良缘,何来本王夺你之妻之说?况且,据本王所知,你跟魏娘子已在数月之前和离,和离书如今还在京兆尹备着案,需要本王让人调过来给你看看么?” 裴烨被萧胤那凌厉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颤,明知自己这番话没有任何底气,却依然心有不甘。 “本朝律法,凡女子和离后,可自由另行婚配,任何人不得阻挠,这律法,是太祖皇帝和孝懿仁皇后亲自定下,还是安平侯你觉得,你的话,比太祖皇帝还有用?魏娘子同你和离,就该长伴青灯,孤独终老么?” 连太祖皇帝夫妇都被萧胤给搬出来了,裴烨哪里敢反驳,当即铁青着脸否认,“臣不敢。” 他紧咬着后牙槽,想起刚才萧胤提起太祖皇帝警告他的样子,跟魏沅箬当初提起来的时候如出一辙。 让他相信这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他绝不会相信。 可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好,只能不甘心地咽下这口气。 “你不敢就最好。” 萧胤目光一凛,再看魏沅箬时,眉眼间的凌厉依然收起,恢复了刚才的温和。 “本王早说过,魏娘子义薄云天,心怀大义,安平侯你不珍惜,自有别的人珍惜,只要魏娘子和离,多的是排队娶她的人,本王不才,怕魏娘子被人抢先了去,只能厚着脸皮求皇上下来这道赐婚圣旨。” 说到这,他长长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了裴烨一眼,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所幸圣旨来得及时,本王观侯爷今日这架势,大概是想起了当初吃软饭的好日子,又想把魏娘子抢回去?” “吃软饭”这三个字一出来,裴烨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显然是气得不轻,又碍于萧胤的身份在这,不敢发火。 “实在不好意思,本王如今这副残破之躯,最适合吃软饭,就不让给侯爷了。” 魏沅箬听到这话,原本压住的嘴角,没忍住微微抽了一下。 她怎么不知道,萧胤这张嘴这么能叭叭。 第132章 扇了一个又一个巴掌 没看到裴烨那张脸,抽得都快要变形了。 只见裴烨双手攥拳,听着萧胤那么心安理得地说着自己要吃软饭,没有半点心里负担的样子,他埋在心底深处那不愿示人的自卑感又开始涌上心头。 他眼尾猩红,目光复杂地落在魏沅箬脸上,却见她连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 他心头突地闪过一丝陌生的疼痛,比起那股酸涩感,更加难以忍受了。 “沅箬,你当真……当真要嫁给王爷?” 他双唇颤抖,不死心地问道。 哪怕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还是存着一抹希冀和不甘。 可魏沅箬别说回答他,她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眼一般。 “安平侯,本王还有许多婚礼的事宜要亲自同本王的准王妃商量,就不留你了,安平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萧胤直接开口下逐客令。 虽然语气不重,不带半点疾言厉色,可出自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容不得萧胤有半点置否的余地。 裴烨盯着魏沅箬的脸看了许久,最后,又不甘心地收了回来。 “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人群,甚至都忘了同他一并前来的裴昭还留在原地。 而李静姝看到裴烨那深受打击的模样,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岂止是裴烨深受打击,她又何尝不是? 她爱慕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瞧不上她也就罢了,却要娶一个远远不如她的低贱商户为妻,还能得皇帝赐婚。 偏偏,这个低贱的商户还是她最讨厌最恨不得欲其死的女人。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扇了一个又一个巴掌。 可偏偏,她发现裴烨看魏沅箬的眼神还有些留恋和不舍,看到魏沅箬被赐婚给摄政王时,他眼底的落寞和难过尽数落入她的眼中。 她心里很气也很慌。 如果连裴烨都后悔跟她在一起,后悔跟魏沅箬和离,那她舍弃名声,舍弃一切,最后成了一个皇帝亲口定下的妾室,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吗? 她咬着牙关,看着裴烨跌跌撞撞离开的踉跄背影,眼底恨意渐浓。 裴昭见自己爹爹丢下自己跑了,脸上慌了一下。 可他并没有急着跟父亲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了看萧胤,又看了看魏沅箬。 尽管他如今才五岁,可出身侯门,他天然有一种对权贵地位的认知。 他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是爹爹不能得罪的,也知道皇上下的那个赐婚圣旨,是要把娘亲嫁给摄政王的。 所以……娘亲以后是摄政王的妻子,不再是爹爹的妻子了吗? 那她以后会不会是摄政王孩子的娘亲,也不再是他的娘亲了? 想到这,裴昭那双早早就被世俗晕染的眼底,闪过一抹恐慌。 他下意识地上前,拉扯着魏沅箬的衣袖,眼泪一颗一颗地从他眼底滴落—— “娘亲,你要嫁给摄政王,当别人的娘亲了吗?你不要昭儿了吗?” 裴昭到底只是一个五岁的幼童,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可怕事情,他便开始失控一般大哭。 这一次,萧胤没有主动去拦他。 对付裴烨,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赶走他,无论是仗着准未婚夫的身份,还是跟魏沅箬利益纠葛的合作对象的身份都行。 但对于这个孩子,他是魏沅箬怀胎十月,尝尽苦头生下来的亲儿子,无论出于哪一层身份,他都不好随意作她的主。 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他要让她自己拿主意。 萧胤的目光,落在魏沅箬的脸上。 只见她面对嚎哭的裴昭,脸上不见半分动容和怜惜。 但他也没有错过她眼底的痛苦。 这种痛苦,仿佛是在无数次的黑暗和绝望中挣扎后,一层一层凝聚起来的痛。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会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露出这般的痛苦。 痛苦,但决绝。 她对这个孩子,没有半分的怜爱和疼惜,决绝得不像一个母亲。 都说生孩子,如切肤夺命之痛,一个孩子从母亲身体中出来,如同生生剜出一块肉来,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萧胤想,这个孩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会让她一个做母亲的露出这般决绝的神情来。 想到魏沅箬还经历过许多他并不知道的绝望,萧胤看向裴昭时的眼神,依然染了一片杀意。 但最后,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裴昭,我早已不是你娘,你快随你的李姨娘回去吧。” 魏沅箬用力一甩,扯出自己的袖子,裴昭一个没站稳,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裴昭哭得更大声了—— “不,你才是我娘亲,李姨娘是爹爹的妾,她才不是我娘亲,我要娘亲,我要你,娘亲,你别不要昭儿,昭儿知道错了,昭儿以后再也不说不认娘亲的话了,也不惹娘亲生气了。呜~~” 他顾不上被摔的痛,从地上爬起,又想去扯魏沅箬的衣服。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属实有些可怜。 “这……魏娘子是不是对孩子太狠心了一点,孩子都哭成这样了……” “是啊,哪有这么狠心的娘啊,就算要改嫁,也不能不认自己的孩子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们说,魏娘子这儿子可不是个东西,那就是个天打雷劈的小畜生……” “……” 这些议论,早在魏沅箬的意料之中。 这些人不明白她经历过什么,看着五岁的裴昭哭成这样,自然会对他心生怜悯。 哪怕是上辈子,裴昭几次三番对她这个母亲恶语相向,口口声声喊着要认李静姝当母亲,她也依然为了他,忍下李静姝的挑衅,只为护住小小的他。 如果不是他上辈子听从李静姝的话,狠心算计她双腿尽断依然毫无悔过,她怕是到死都狠不下心肠。 “裴昭,我言尽于此。” 魏沅箬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霓裳阁内。 身后,裴昭的哭声并没有停止,但很快,就淹没在了鼎沸的人声之中。 霓裳阁后堂。 王管家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只有萧胤陪着魏沅箬坐在后堂之中。 第133章 裴昭影响不了我的任何决定 下人端上来的茶水,弥漫着淡淡的白雾,隔着一层烟幕,魏沅箬脸上的表情让人看得并不真切。 杯盖刮着杯沿时发出的声响, 一下一下,让整个静谧的堂中不至于静得过于压抑。 半晌,萧胤放下茶杯,徐徐开口道: “那个孩子……” 萧胤的声音,让魏沅箬从沉浸在上一世的恨意中陡然回神。 她看向萧胤,一时间没分清身在何处,眼底那被裴家父子算计,被灭门的滔天恨意也尚未来得及褪去。 那一瞬,萧胤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恨意,心底一惊。 对于魏沅箬的过往,他曾派人去查过,夫君不忠,婆母不慈,儿子不孝。 可偌大的侯府,破败不堪,却还要要靠着她的贴补支撑着。 她为了侯府劳心劳力,得到的却是侯府上上下下都去嫌弃她商户的身份低贱。 好几次,他都想过要将她从裴烨手中夺过来,哪怕他背上夺人之妻的骂名也在所不惜。 可他又怕自己一厢情愿的举动会惹她厌烦,又怕自己的不顾一切会给她徒增困扰。 后来,他便想着,只要裴烨老老实实的,由他在背后护着她,裴烨总归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他却被皇帝的人暗算,身中剧毒,病入膏肓。 他又想,如果这一劫他过不去,他也会在死前安排好一切。 就在他做好了这辈子跟她不会有交集的心理准备时,她却派人拿着当初他赠给她的那块玉找上了摄政王府。 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当时什么心情,就像是守在黑暗中多年,早已不知道光为何物的他,突然迎来了一道曙光。 “本王亲自去见她。” 他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告诉王管家的。 茶楼内,她听他提出让他三媒六聘娶她为妻时,他愣住了。 早就被毒剧毒折磨得麻木的心脏,在那一瞬狂乱跳动起来。 即使他表面上装得再平静,也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又有多害怕她会给他来一句,“我在同王爷开玩笑呢。” 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答应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随后换成她不敢置信,满脸错愕。 在那之后,他便理直气壮地把她纳在自己的羽翼底下想要护着,看着裴烨跟她站在一起,他都会忍不住嫉妒得想发疯。 也是那时起,他求生的欲望无比强烈。 他知道,只有他好好活着,才能真的护住她。 什么摄政王妃之位,如果他不在了,也只是一个虚名,根本保不住她。 可现在,看着她眼底滔天的恨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她好。 魏沅箬见他浓眉轻蹙,以为他是在介意裴昭的存在,便直言开口道: “王爷放心,裴昭影响不了我们的婚事,也影响不了我今后的任何一个决定。” 说到这,她的视线,投向堂外的方向,裴昭的哭声早已听不见。 她的眼前,是上辈子他眼神冰冷地喊她“魏氏”,举着拳头威胁她不准伤害他姝姨的情景,声音又低了一个度—— ”我与那个孩子,今生母子缘尽,再见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说得都是客气的,他们之间,更是愁人。 她想,或许萧胤会跟之前外面那些不知情的老百姓一样,诧异为何她会对一个五岁的稚童这般绝情。 可上辈子的教训,太过刻骨铭心,她不想也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好,我明白了。” 即使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可他没有多问,生怕自己多问一个字,都在残忍地揭开她看似好了,内里却依然血肉模糊的伤疤。 “本王想告诉你的是,你若当他是亲子,本王亦待他如亲子,你若视他如仇敌,那在本王这,他,便是个死人。” 魏沅箬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萧胤这句话的意思。 他在给她一个承诺,一个定心丸,不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她对他露出一抹微笑,“多谢王爷。” 这个盟友,她相信自己不会找错。 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萧胤,魏沅箬开口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 “王爷之前说要跟我商议婚礼事宜?” 萧胤表情微微一顿。 他只是找了个来见她的借口,顺便刺激一下裴烨而已。 见魏沅箬投来询问的目光,他避开视线,心虚地点了点头。 “婚仪自有礼部去安排,只是,本王担心他们不一定想得周到,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 其实,这次的婚礼,她有考虑过是否让爹爹和继母还有弟弟一同上京,可最后,还是作罢了。 只是一场互相合作的关系,兴许用不了多久,摄政王妃的位子就会换人,待他真登上高位那天,他身边那个尊贵的身份也不会是她,就不必大张旗鼓让双亲特地从江南过来了。 以免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招惹了是非。 想了想,她摇摇头,道: “既然有礼部来安排,那肯定是周到的,我这边没有什么想法,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 萧胤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后,点了点头,“好。” “钦天监那边已经在挑选我们成婚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再仔细挑一个合适的。” 魏沅箬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好。“ ”过来。“ 见萧胤对她招了招手。 魏沅箬疑惑地看向他,提步走到他面前。 ”推本王去后院走走。“ 魏沅箬点点头,没有拒绝。 霓裳阁的后院,是一座小花园,园子里种着每个季节都有的花,让园子里一年四季都充满生机。 魏沅箬名下所有的铺子后都有这样的一座小花园,按照她的话来说,每次在这样一座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花园里小坐片刻,心情都会很好。 冬日的花园里,花的种类没有那么多,但阳光洒下来的时候,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见萧胤从轮椅侧边取出一个锦盒递到魏沅箬面前。 ”这是?“ 魏沅箬疑惑接过。 ”打开看看。“ 魏沅箬听话地打开锦盒盖子,里面是一对龙凤佩。 第134章 你这撩拨姑娘的方式好土 萧胤取出那枚凤佩递到魏沅箬手中。 凤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美绝伦,上面那只凤凰栩栩如生,好似下一秒就能从玉佩上一跃而出。 握在手中时,立即升温,让她原本还觉着有些冰凉的手,瞬间温暖起来。 “这是母后去世前留给我的,母后说,以后谁是我的王妃,就把这凤佩交给谁。” 说到这,魏沅箬发现萧胤的耳根一点点地开始变红。 ”如今你我二人已经赐婚,你就是我的王妃,这枚凤佩,就交给你了。“ 萧胤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格外郑重,就像是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交给她了一般。 看着手中这枚玉佩,魏沅箬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肩膀很沉重,好似萧胤下半辈子的幸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似的。 萧胤的母后,便是太祖皇帝的妻子,孝懿仁皇后。 对于这位传奇的女子,魏沅箬一直都是 十分敬重和崇拜的。 年轻时,孝懿仁皇后陪着微末时的太祖皇帝打天下。 她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和太祖皇帝相互扶持,彼此信任。 她在自己的能力之内为女子争取到了一定的公平。 她听着孝懿仁皇后的故事长大,又觉得这样如仙人一般的女子离她好遥远。 可这一刻,握着这枚属于她老人家的玉佩,她又有些恍惚。 这位在她心中遥不可及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成了她的婆婆了? 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心头一热,不自觉眼眶都红了。 身为孝懿仁皇后的儿媳妇,她有点与有荣焉。 手,突然被一双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掌间带着的薄茧轻轻刮着的她的手背。 她抬眼,对上萧胤担忧的目光: “不喜欢这玉?” 魏沅箬摇了摇头,如实道: “我只是没想到我最喜欢的孝懿仁皇后竟然成我婆婆了,有点激动。” 说完,眼尾红了一片。 萧胤陡然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随后故意板起脸,道: “敢情你是因为母后才想嫁给我?” 魏沅箬下意识地开口“狡辩”,却在对上萧胤眼底噙着的那抹笑意时,老脸一红。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萧胤抓在手中。 她本能地要将手抽出,却见萧胤的手上力道一紧,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只听萧胤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 “以后,我的母后就是你的母后,现在本王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可以正大光明牵你手了。” 说着,指尖在魏沅箬的掌心故意刮了两下。 魏沅箬:“……” 老脸更红了。 没想到萧胤这厮嘴巴挺能叭叭,撩人的手段真土。 又土又骚的。 下一秒,萧胤将掌心摊开,将魏沅箬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手指揉捏着魏沅箬纤细白皙的手指,眼底噙淡淡的笑意: “王妃的手好小啊。” 说完,指尖嵌入她的指缝间,与他十字相扣,眼底带着几分幼稚的得意—— “瞧,本王一只手就能抓住,抓得紧紧的。” 魏沅箬:“……” 她看着萧胤,嘴角微微弯了弯,问道: “王爷,你从前不会没谈过姑娘吧?你这撩拨姑娘的方式好土哦。” 萧胤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还带着些许不自在。 他避开魏沅箬戏谑的目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回去他就要把霍书言那小子给收拾一顿,出的什么馊主意? 他竟然被箬箬嫌弃了。 看着魏沅箬眼底促狭的笑意,萧胤终是泄了气,道: “你竟然嘲笑本王?” 魏沅箬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就是觉得王爷这生疏的模样有些……” 她故意凑到萧胤面前,挑起他的下巴,她明显感觉到萧胤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她心中暗哂,又朝萧胤靠近了几分,”有些可爱。“ 魏沅箬话音刚落,萧胤的脸上瞬间染上一片绯红之色,耳尖更是红得滴血。 又羞又恼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被登徒子调戏的大姑娘。 这样子的萧胤,着实养眼,魏沅箬心念一动,还想逗他。 下一秒,却见萧胤反客为主,手腕被他扣住,轻轻一转,她便坐在了他腿上。 唇,不经意地沿着萧胤冰凉的双唇擦过,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耳边,传来萧胤发自胸腔的低笑声,带着难掩的愉悦,传入魏沅箬耳边: ”你说得对,本王确实没经验,哄女孩子的手还有些生疏,不过……“ 他抬起指尖,将她耳边的发丝勾住,一下又一下地缠绕,“本王会努力攒经验,从你身上。” 最后四个字,他带着气音,配上两人此刻的姿势和动作,整个气氛尤为暧昧。 连带着后花园里弥漫着的冬日的寒气,此刻都因为骤然的升温而消融。 魏沅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失控,抬眸却对上萧胤认真的双眸。 这双对外时凌厉的凤眸此刻被柔情占满,让魏沅箬脸色愈发烫得厉害。 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心血来潮,快速从萧胤腿上站起,“咳……”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慌乱,“王爷,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萧胤噙着笑意的眼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本王也要回城,能同你一起吗?” 因为刚才的暧昧,魏沅箬脸上热意未消,本能地想要拒绝,“王爷不是同王管家一起来的吗?” “他已经回去了。” 萧胤直接道。 魏沅箬心存怀疑。 王管家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萧胤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王伯觉得在你这里,本王比较安全。” 魏沅箬:“……” 行吧。 他是王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她过来时乘坐的马车已经停在霓裳阁门口了。 此时,店内的秩序已经恢复,魏沅箬推着萧胤的轮椅来到马车前。 这才想起她的马车跟萧胤的不同,没有专门用来通行轮椅的行梯。 正想着要不就自己推着萧胤走回去,就见王管家那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朝他们走来。 ”王爷,老奴来接您回去了。“ 王管家话还未说完,就见自家王爷刚刚还满面春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第135章 原来这就是雌竞 王管家笑成菊花的脸蓦地僵住。 怎么了这是? 王妃惹王爷不高兴了? 不应该啊,王爷刚才不还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吗? 他想起刚才王爷是看到他后才板起脸的。 难道王爷不想看到他? 为什么呢? 他也妹有惹王爷不高兴啊。 王管家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咧开嘴来到二人跟前。 “王爷,王妃。” 魏沅箬被叫得双颊一热,想要纠正王管家的称呼,还没开口,就听萧胤没好气道: “你不是回王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嗯? 怎么可能!!! 老奴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王爷在这,老奴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王管家看着萧胤,为自己解释道:“王爷,老奴没有走啊,老奴就在外面街上闲逛着等王爷您呢。” 听着王管家的解释,萧胤微微瞪了他一眼,而后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道: “是吗?你怎么没跟本王说?” “老奴平时也……” “好了,你别说了。” 萧胤不给王管家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王管家一脸无辜地看着萧胤,眨了眨眼。 魏沅箬算是看明白了。 这哪是王管家早就丢下他回王府了? 是某人为了跟她一起回去找的借口呢。 没想到萧胤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抿了抿唇,压着嘴角弯起的弧度,正色道: “既然王管家来了,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王爷您先请。” 魏沅箬话音刚落,就见王府那辆豪华大马车哒哒哒地朝霓裳阁这边跑来。 “王爷,王府的马车来了,老奴服侍您上车。” 迎上王管家笑成褶皱的谄媚笑脸,萧胤又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上马车。 回头看向魏沅箬,见她抿着唇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猜到自己那点小心思被魏沅箬给看出来了。 他又好笑又无奈,对魏沅箬招了招手,\"过来。\" 魏沅箬一怔,而后提步走到她面前。 萧胤抬起手,拉过她身上不知道何时散开的披风带子,轻轻为她绑好,“外面冷,别冻着了,要是着凉了,本王会心疼。” 绑绳的时候,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似有若无地刮过魏沅箬的下巴,又似是刮在了她心上一般,让她心跳如鼓。 她慌忙避开萧胤的视线,耳边传来他一声低笑,“害羞了?” 魏沅箬强作镇定地瞥了他一眼,道: “王爷撩拨姑娘的方式还是这么土。” 萧胤:“……” 他咬咬牙,在她耳边放下狠话,“本王会认真地好好地学。” 魏沅箬笑眼弯弯:“好,妾身等着。” 说完,她正欲退开,手腕又一次被萧胤扣住,用力往他身旁一带: “坐本王的车,同本王一起回。” 说到这,他促狭一笑,“让本王好好练习练习怎么撩拨姑娘。” “王爷……” 魏沅箬正打算开口求饶认错,身后在此时传来一道让魏沅箬倍感耳熟的女声,“王爷。” 被人打断这难得的跟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相处的机会,萧胤眉头一皱,抬起头望去。 魏沅箬自然也看到了,不是那女侠还能是谁? 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还在这? 只见女侠看着萧胤,眼神欲语还休,似乎藏着深深的情意,可又在尽力地隐忍克制。 见萧胤二人看过来,女侠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刀柄,大步走上前去,“王爷。” 萧胤眉头微皱,似乎认出了来人是谁,便道:“是你?” 女侠见萧胤认出了自己,眼底一喜,又往前了一步,抱拳行礼: “末将赵胜男见过王爷。” 赵胜男?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魏沅箬的眉心跳了一下,总算是想起来这位女侠是谁了? 早上她出现在店内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异常眼熟,但因为印象不深,因而没想起来她是谁。 这会儿听到她自报家门的时候,魏沅箬总算是记起来了。 这位不就是萧胤手底下虎卫军副将赵勇的女儿吗? 听说她从小就跟随她父亲赵勇生活在军中,随着虎卫军戍守边疆。 同深闺女子不同,她擅长兴军作战,还曾多次作为先锋立过几次功。 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 上辈子,她作为安平侯夫人,作为裴烨的妻子,即便双方立场不同,她每当听闻赵胜男此人时,对她也是心生敬佩。 毕竟,她知道,即便如大齐这般对女子束缚没有那么紧的国度,女子依然没有那般自由。 而赵胜男以女子之身保家卫国,作为大齐的百姓,她对这人一直都十分敬佩。 可后来,萧胤死后,虎卫军被皇帝收回,萧胤原本的那些心腹都被瑞文帝降职的降职,调离的调离。 副将赵勇以身殉国,瑞文帝为了名声,降下恩典,封了赵勇镇北将军,因赵勇身死,镇北将军府便由赵胜男接手。 那时候,魏沅箬跟裴烨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为裴昭守住利益上,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其他。 只知道赵胜男换下戎装,开始同京中的女子一般交际。 但又有所不同,因为她跟那些循规蹈矩的女子不一样。 她热烈,张扬,英姿飒爽,文能出口成诗,吊打文豪大儒,武能舞刀弄棒,飞檐走壁。 她潇洒不羁,不拘一格,经常同世家公子,侯门郎君饮酒作诗,聊诗词歌赋,谈人生哲学,多少翩翩公子为她倾心属意。 就连口口声声只爱青梅的裴烨也经常将她挂在嘴边,连李静姝都为此吃味。 她上辈子虽然没有正面同赵胜男交过手,但对此人的事迹却没少听说。 好几次,她还来安平侯府找裴烨喝酒聊天,称兄道弟。 李静姝生气吃醋的时候,她就对裴烨说,她志在高山流水,不在门庭后院。 更不屑跟这些内宅妇人抢男人,让裴烨跟李静姝说清楚,不要把她当成假想敌等等。 想到这,魏沅箬眉心一动,突然想起来,这个大概就是早上赵胜男口中说的“雌竞”? 雌性之间的竞争? 好难听的一个词? 是谁出来的这个词? 第136章 打脸汉子婊 “你找本王何事?” 萧胤淡淡的声音将魏沅箬的思绪打断。 她看到萧胤神色淡淡,并没有因为看到自己熟悉的女子而流露出半分热情。 好似刚才在她耳边说那些土情话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赵胜男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视线下意识地往魏沅箬身上看了一眼。 眼底的敌意并不隐藏,虽然不知道萧胤看出来没有,但魏沅箬自己是看出来了。 她挑了一下眉,想起之前赐婚圣旨宣读完后赵胜男的反应,魏沅箬明白了。 敢情,这位也看上萧胤了。 啧! 萧胤这厮的桃花还真多,来了一朵,又来了一朵,以后不会又是个大麻烦吧? 咦?不对。 赵胜男上辈子既然暗恋萧胤,又是赵勇的女儿,说到底她跟裴烨都算是敌对的立场。 怎么能因为萧胤死了,她就像墙头草一样摇摆到裴烨那边,跟裴烨称兄道弟起来了呢? 哎,可怜的萧胤,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为他人做嫁衣。 啧啧啧! 魏沅箬颇有几分同情地看了萧胤一眼,却正好对上萧胤审视的目光,她表情一顿,而后心虚地悻悻一笑。 “王爷,末将听说王爷您要跟这位商户女子成亲了?可她是二嫁女,跟前夫还有个儿子,她怎么配得上……” \"赵姑娘。\" 摄政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原本还算温和的眼底,此刻已是一片凌厉之色。 “谁给你的权力在本王面前对本王的王妃说三道四?” 萧胤说话十分不客气。 即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并未顾及赵胜男是赵勇之女而委婉用词,继续道: “她是本王亲自跟皇上求来的女子,能不能配得上本王是本王说了算,而你……只是本王下属的女儿,轮不到你跳到本王面前来管本王的私事!” “若是下次你还这般不懂礼数,本王会亲自知会赵副将,让他好好告诉你,什么叫军法!” 赵胜男满眼错愕,脸色煞白,显然没料到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这样一句话,萧胤就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 她是军中唯一的姑娘,从小到大,谁不是捧着她,宠着她。 王爷生病之前,她跟着王爷四处征战,保家卫国。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伙伴,王爷怎么能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嫁妇人对她这般不留情面? 她白着脸,眼中泛起点点泪意,“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替……替王爷委屈。” 王爷天潢贵胄,龙章凤姿,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都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身体干净的处.女,王爷都没要,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毫无优点,满身铜臭还是个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为妻啊。 一定是皇帝忌惮王爷,才故意赐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来膈应王爷,羞辱王爷。 想到这,赵胜男越发替萧胤觉得不值和气愤。 她紧紧咬唇,横冲直撞道,“是不是皇上他逼您……” “放肆!” 萧胤厉声喝道:“本王费了多大的劲求来的妻子,你来替本王委哪门子的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替本王委屈?” 萧胤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神中的凌厉越发得咄咄逼人,用词也越发不客气。 “区区一个副将的女儿,也敢将手伸到本王的家事上来,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我……” 赵胜男被萧胤质问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她紧紧咬着唇,忍住眼底的泪意,倒是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我只是觉得,王爷您英明神武,征战四方,您的身边该站的是一位能跟您并肩作战的女子,而不是……” 赵胜男意有所指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意思很明显—— 魏沅箬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不配站在英明神武的摄政王身边。 一声冷哼从萧胤嘴边响起,“本王是娶妻,不是选士兵,找什么并肩作战的女人?征战四方?本王如今这副模样,你是在提醒本王如今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还是用这四个字来讽刺嘲笑本王!” 萧胤这话,让赵胜男蓦地一慌,赶忙摆手为自己辩解,“不……不是的,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萧胤冷眼看着赵胜男,“或者,你认为本王该娶哪位并肩作战的女子才不算委屈了本王?你吗?” 赵胜男被萧胤接连不断的厉声质问,表情变得极为难堪,可听到萧胤这句问话的时候,眼底又涌上一抹希冀,嘴上却道: “王爷您误会了,末将身份卑微,行事粗鄙,怎敢肖想王爷。” 说到“身份卑微”这四个字的时候,赵胜男又刻意往魏沅箬看了一眼。 像是故意在提醒魏沅箬,她是将军之女,还未婚未育都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摄政王,你一个二婚已育的女人最好还是识相点,歇了那种不入流的心思。 “你有这般自知之明就最好。” 萧胤冷哼了一声,继续开口道。 原以为自己刚才的自谦会让萧胤对她有所改观,且出言宽慰她一番。 没有想到萧胤会顺着她的话这么直白地打自己脸,赵胜男脸上的希冀和得意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说她有自知之明,不就是拐弯抹角说她身份卑微,行事粗鄙吗? 被萧胤这般直白地打了脸,这让一向在军中被视为团宠的她,被打击得不轻。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红着眼,眼神受伤地看着萧胤冷厉的双眼,双唇颤抖着,却不敢多发一言。 只见萧胤伸手执起魏沅箬的手,十指紧扣在手中,原本凌厉的目光,在落在魏沅箬脸上的时候,明显温和了下来—— “王妃能愿意嫁给本王,本王都担心自己这副残缺的身子委屈了她,你若是再多言把本王好不容易求来的王妃给气跑了,本王要你好看。” 萧胤当着众人的面,贬低自己用来抬高魏沅箬地位的举动,再一次将赵胜男给打击得不轻。 她攥紧拳头,低垂着眸子,不敢让自己心中的落寞和爱慕被萧胤看穿。 第137章 小心伤了手,本王会心疼 “王伯。”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王管家:“老奴在。” “去告诉赵勇,他的女儿出言轻慢王妃,让他看着管教。” “是。” 王管家应下,视线带着几分同情地看了赵胜男一眼,心中暗暗叹气摇头。 也不知道这位赵姑娘怎么想的,不就是军中唯一的姑娘所以被人一直捧着吗? 怎么就捧出这种不自量力的心思,敢管到王爷的头上来。 她是没看到王爷为了娶魏娘子费尽心机的样子,魏娘子真给吓跑了,这赵小将怕是小命也要不保咯。 这一刻,赵胜男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只见她身形踉跄,脚下都没能站稳。 失了血色的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隐藏在眼底的泪意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军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大家都宠着她,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姑娘,她跟别的女子不同,不会只躲在家里绣花扑蝶,聊的是穿衣敷粉,争风吃醋的小事。 她同男儿一样,保家卫国,征战四方,她在那些男人眼中是不同的。 她不信王爷没听说过她的事迹,不信王爷不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在王爷心中定然也是特别的,不然,他一个堂堂虎卫军主帅,今日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她呢。 可现在,王爷却让他身边的管家亲自跑去找她爹,让她爹管教她? 不就是当着她的面说她没教养,没礼貌吗? 在王爷心中,她竟然是这么不堪的形象么? 赵胜男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多,可萧胤却没有再多看一眼。 只是看向身旁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某位女子,扯了一下她的手,将她拉回了神。 “上车。” 他没好气地睨了魏沅箬一眼,自己已经坐进马车内。 “哦……” 正看戏看得意犹未尽的魏沅箬悻悻地上了摄政王府的豪华大马车。 不经意地抬眼之际,正好看到赵胜男捂着嘴哭着跑开,可那双眼睛却仿佛带了毒一般,在她身上狠狠扎了一下。 魏沅箬:“……” 天地良心,她刚才可是一句话没说。 小嘴叭叭个不停的难道不是你家王爷吗? 欺软怕硬是不? 魏沅箬在心里撇撇嘴,人已经在马车中坐下。 抬眼,对上了萧胤沉沉的视线,心头蓦地一紧,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淡淡的心虚来。 “你刚才在同情本王?” “啊?什么时候的事?” 魏沅箬假装听不懂,避开萧胤的视线,意图顾左右而言他。 萧胤却不给她机会,抬手将她的脸给掰了回来,强制跟自己对视,“你说什么时候的事?” 魏沅箬知道萧胤说的是什么? 她确实同情他了,谁让他上辈子一翘辫子,兵,兵没了,桃花,桃花没了。 桃花不但没了,还千方百计往别人院子里钻,恨不得栽进别人院子里去,他能不可怜吗? 要是上辈子的她,会幸灾乐祸,这辈子是真挺同情他的,谁让他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呢。 可这人眼睛还挺毒,她就那么扫了他一眼,他都看出来她是在同情他了? “咳。” 魏沅箬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心中真实的想法,道: “我就是觉得,王爷您身边的烂桃花真多,这一个一个纠缠着你,让你烦不甚烦,能不让人同情吗?” “是吗?” 萧胤看着她,眼神半信半疑。 魏沅箬点了点头,她总不能告诉他,上辈子你很快就死了,你的家都被偷了吧? 萧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信了她的话,嘴边发出一声轻笑。 他伸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四目相接的一瞬,萧胤眼含玩味,道: “本王的桃花多,该同情的不该是你自己吗?以后怕是要辛苦王妃了。” 说着,他抬手,安慰一般地拍了拍魏沅箬的肩膀,噙着笑意的眼底,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魏沅箬眨了眨眼看着萧胤,刚要拒绝,随即眼眸微动,“既然王爷把这难题丢给我,万一我辣手摧花,不小心伤到了王爷的桃花们,王爷可别心疼哦。” 说着,她在萧胤面前挥了挥拳头,佯装严肃道。 只见萧胤轻笑出声,将她刚准备收回的拳头裹在他宽大的手掌当中,摩挲了两下,道: “王妃还是悠着点,万一辣手摧花的时候被刺扎到伤了自己的手,本王还是会心疼的。” 魏沅箬:“……” 啧! 就这么一会儿,这撩人的本事竟然进步了。 真没意思! 坐在马车外的王管家,听着里头这对未婚夫妇俩的对话,欣慰的脸笑出了一朵又一朵菊花。 心中不禁感慨: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回城的马车在半个时辰后便到了。 魏沅箬没有在萧胤的马车上多待,马车刚一在她家门口停下,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下车。 万万没想到萧胤这厮撩人的本事都能无师自通。 想她嫁过人,生过孩子,都差点被他那样子给忽悠瘸了。 钻出马车,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手,又一次被萧胤握住。 魏沅箬回头,见萧胤道:“晚上我去找你。” 那故意带着暧昧的语气,听得魏沅箬耳根一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才从他手中将手抽出,快速跳下马车。 “哎呦,王妃,您小心点,别摔着咯。” 王管家在身后叫唤道,那一声声的“王妃”,叫得魏沅箬脚下的步伐跑得更快了。 彼时,皇帝赐婚摄政王和前安平侯夫人魏氏的消息不到半天便席卷整个京城。 听说这个消息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前安平侯夫人魏氏,离了侯府后,竟然还能以二嫁之躯高嫁当今皇叔。 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即便如今不良于行,身中剧毒随时殒命,却依然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可他竟然会娶一个二嫁之身的商户女? 有人说,这其中定然有诈。 那魏氏作为一个商户,最精于算计,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算计了摄政王。 也有人说,摄政王位高权重,身边能人无数,又是皇上的亲叔叔,魏氏区区一介商户女,怎么可能算计到他。 第138章 小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也有人说,摄政王位高权重,身边能人无数,又是皇上的亲叔叔,魏氏区区一介商户女,怎么可能算计到他,定然是王爷早就倾心于她,所以才会在魏娘子和离后,求皇上赐婚。 也有人暗中思忖,皇上跟王爷虽为叔侄,其实内里并不和睦,皇上赐一个生过孩子的二嫁妇人,还是个低贱的商户给他,就是心存羞辱。 当然,这种猜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会拿到明面上议论。 而身为赐婚事件的主人公,萧胤跟魏沅箬对此并没有再过多关注。 “大小姐, 奴婢都不敢想,您竟然真的成摄政王妃了。” 蒹葭白露二人今日守在家中并没有看到赐婚的场景,但只要一想象起那个场景,她们就自豪得不行。 “安平侯府果然是个晦气的地方,咱们大小姐一离开,好事就找上门了。” 白露跟着道,一提起安平侯府,两丫头的眼底,尽是嫌恶之色。 “奴婢一想到姓裴的以后看到咱们大小姐就要行礼,奴婢就高兴得睡不着觉。” “可不是,不仅仅是那姓裴的,还有那个死老太婆,从前成天在大小姐面前摆婆婆架子,动不动给大小姐立规矩,以后她也得对着我们大小姐下跪,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场景了,嘻嘻。” 蒹葭白露二人越说越兴奋,眼睛都冒出了精光。 魏沅箬也没阻止,由着二人肆意发泄心中的不满。 “对了,大小姐,您赐婚摄政王的事,老爷和夫人会过来吗?” 蒹葭突然想起了这事儿,表情微微严肃地问了一句。 这件事的内里情况,她比白露更清楚一些。 虽然表面上大小姐跟王爷似乎是因为相中了对方,但她知道,大小姐跟王爷之间是达成了某些利益交换的。 既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婚女嫁,摄政王愿意大张旗鼓地让远在江南的魏家人来参加大小姐的婚宴吗? 毕竟,魏家作为江南首富,也是一个大家族,真要请人来京城参加婚宴,可得来不少人。 这个话题,从赐婚圣旨开始之前,魏沅箬就一直在刻意回避。 但她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是合作关系,就不用在这件事上再给萧胤添一些麻烦, 况且,如果让江南那边知道她如今成了摄政王妃,树大招风,对父亲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江南离京城路途遥远,还是不麻烦他们了。” 魏沅箬语气淡淡,随意地搪塞了过去了,不再说这个话题。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若是王爷来了,你们二人先招待一下。” 魏沅箬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提步往外走。 今日是给萧胤治疗的新一个疗程,之前需要的一味药材今日应该已经到了,她要亲自去药店一趟。 夜风习习,腊月初的月亮,并不明亮, 在地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光晕。 魏沅箬提着灯笼,徒步往西街口最大的那间药房走去。 新的疗程需要的一味药材比较特殊,得去别的县收购,魏沅箬数日前找药房定下,算时间,今日应该已经到了。 刚走了一段路,耳边传来阵阵似有若无的闷响。 声音隔着有些远,听得并不清晰,可魏沅箬还是察觉到了。 她驻足细听,那声响断断续续,像是有人被人堵住了嘴巴,正在往巷子里拖。 魏沅箬心下一凛,吹灭手里的灯火,快步朝巷子那边过去。 “呜~呜~” 小巷里,女子发出绝望的呜咽,却被堵在一团棉布之中。 她奋力挣扎着,却无法挣脱,眼底的绝望越发浓烈了。 柳明月? 魏沅箬一眼便认出了她。 她想起了上辈子柳明月的遭遇。 那是在大长公主赏梅宴的两日后发生的。 可这辈子,柳明月没有在长公主府落水,且那之后的两日,魏沅箬专门守在柳明月出事的小巷附近,也没有发生上辈子的事。 她以为,因为她重生阻止了柳明月在大长公主的遭遇,也就连带着上辈子的事也不会再发生。 可她没想到,仅仅只是延迟发生了而已。 今晚的事,比上辈子足足晚了有半月之久。 如果不是她今晚刚好出来去药房拿药,那柳明月不是还会遭遇上辈子的事? 魏沅箬脸色骤变,又庆幸又后怕,还有克制不住的怒火。 这些自诩尊贵的皇家人,干的尽是下三滥的下作勾当。 同时,也有几分有心无力的挫败感。 她以为自己重生就能掌握一切,可她差点连柳明月都救不了。 愤怒,不甘,在此时直冲她脑门。 “我劝你识相点,别再喊了,你就算是喊破喉咙,你家崔大人也不会来救你。” 话音落下,跟着便是一阵狂妄猥琐的笑声。 “怪就怪你自己抢了不该抢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就是到了阎王爷面前告状,你也要找准告状的对象。” “兄弟们,赶紧上,等会儿要是遇上金吾卫巡逻被碰上,我们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大哥。” 随着这话音落下,那几个男人便如饿狼扑食一般,朝柳明月身上扑去。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魏沅箬故意提高了音量,吓得那群人 蓦地一慌,骤然停下动作。 回头,他们看到魏沅箬面露惊慌又强装镇定地站在巷子口看着他们,眼中的惧意却无法掩饰。 那群人惊慌过后,见出声的是个纤纤弱质女流,顿时松了口气,下一秒,眼底露出一丝凶光。 “小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别妨碍老子的事,赶紧滚!”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我会报官的。” 魏沅箬紧紧抓着衣摆,颤声道。 那群男人身后,柳明月已经认出了魏沅箬。 她拼命地摇头示意她快离开,可魏沅箬却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害怕地盯着那群人。 “你们……你们快放开那位姑娘,不然……不然我就报官了。” 魏沅箬继续害怕地警告道,声音抖得厉害。 引得那群男人不以为意地放肆大笑。 第139章 王妃她深藏不露 “小娘子,你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们连你一块上了。” “哈哈……哈哈~~” 魏沅箬依然不肯走,甚至吓出了哭腔,“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快点放人……” “大哥,别跟这臭娘们浪费时间了,要不连她一块办了得了。” 眼见着那群人上前去拽魏沅箬,柳明月眼中又怕又慌,可她四肢都被反绑着,无法动弹。 只用不停地摇着头,用眼神求着魏沅箬快跑。 魏娘子已经帮过她很多了,甚至为了她几次得罪大长公主,她不能再害了她。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魏沅箬一边尖叫,一边往柳明月的方向跑来。 手里不知道何时攥着一把尖锐的金簪,眼见着那群人靠她越来越近,她忽地笑了一下。 “这么想死啊?” 那几人因魏沅箬这陡然变化的表情微微一顿,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热,甚至连一点痛感都没有察觉到,身形便开始摇摇欲坠。 魏沅箬出手的动作太快,快到只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面对她的那四个人脖子上就多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另外几个察觉到不对,刚要过来查看,就听到魏沅箬惊恐的喊声—— “救命啊,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她手上看似胡乱挥舞着,可愣是没能沾到魏沅箬一片衣角,就已经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盯着魏沅箬,缓缓倒下。 魏沅箬一边挥舞着金簪子,一边哭喊着别过来,又快步朝柳明月靠近。 此时的魏沅箬,满脸都是那几个男人脖子上溅出的血渍。 她发髻凌乱,衣服上也沾满了血。 她将柳明月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又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子。 “魏娘子……” “快走……” 魏沅箬拉着柳明月的手,飞快地跑出巷子。 一路上跌跌撞撞,慌不择路,柳明月早已经吓得腿软,可这会儿也丝毫不敢停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会连累了魏沅箬。 而魏沅箬表面上看着是慌不择路,实则带着柳明月正往自己家中的方向跑去。 “箬箬。” 就在这时,一道竭力克制着慌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魏沅箬心中一沉,蓦地收住脚步,眼底划过一抹心虚。 紧跟着,她缓缓转过身来,眼底的心虚已经被恐惧和慌乱所占据,甚至在看到萧胤的时候,委屈地嘴角一瘪,害怕的眼泪,涌出眼眶。 “王……王爷。” 萧胤一怔,看到魏沅箬在自己面前落泪,心头瞬间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朝她伸出双手,“过来。” 魏沅箬颤抖着双唇走向他,下一秒,扑到他怀里放声出声,“呜~王爷,吓死我了!” 突然被魏沅箬抱了个满怀,鼻尖传来魏沅箬发间的清香,萧胤坐在轮椅上的身子猛然一僵。 原本朝她伸开的手,缓缓落下,一手抱着她的身子,一手轻轻覆在她头顶上,柔声安慰着,“没事了。” 靠在他怀中的魏沅箬,虽然哭得大声,眼神却是一片清明。 耳边,是萧胤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朵。 她怕被萧胤看出什么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掩饰自己此刻的心虚。 可感受着那落在自己发顶的手和那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魏沅箬的心底又生出了一丝愧疚。 柳明月站在原地,身子也颤抖得厉害,可她不便上前去打扰,只能哆嗦着身子站在一动不动。 魏沅箬心里记挂着柳明月,“哭”够了,便从萧胤怀里不好意思地退出来。 脸上、身上沾染的血污让她看上去可怜又狼狈。 萧胤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明月一眼,又看向魏沅箬,温声道: “先回去洗把脸。” 魏沅箬红着眼点了点头,快步来到柳明月身边,道: “崔夫人,你先去我家里,我派人去通知崔大人。” 柳明月看着魏沅箬,眼底是深深的感激,“魏娘子,谢谢你……谢谢你又救了我。” 这一刻,魏沅箬知道,如果她以后要让柳明月为她去死,她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柳明月是个重情义的女子,她今晚等于是豁出去了自己的一切,包括清白甚至是性命去救她,柳明月一定感动坏了。 魏沅箬心知自己在利用柳明月去卖崔钰的人情。 但君子论迹不论心,她豁出去一切救柳明月是事实,所以,她一点都不心虚。 “没事,既然被我碰上了,不论是谁我都会救的,崔夫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魏沅箬轻声宽慰。 回到自家院子,蒹葭白露二人见自家大小姐满身血污的样子都被吓得不轻。 “大小姐,您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多血啊?” “没事,出了一点小意外,你们赶紧去准备一些热水,我和崔夫人要清洗一番。” “哦……好,奴婢这就去。” 蒹葭二人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走了。 很快,热水便备好了。 “大小姐,崔夫人,热水备好了。” “好。” 魏沅箬亲自带着惊魂未定的柳明月去屋中清理身上的脏污。 院子里,萧胤一言不发地看着魏沅箬的背影,神色莫名。 半晌,他开口,“十一。” 黑暗中,一人骤然出现在他跟前,屈膝跪下,“王爷。” “巷子中那些人怎么死的?” 十一抬眸,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被王妃用金簪刺中脖颈,一击毙命。” 他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每一个人。” 当时,他同王爷正要前往王妃家中,途中听到王妃的呼救声立即朝巷子这边赶来。 可根本不等他出手,他亲眼看到王妃拿着手中的簪子,看似在胡乱挥舞,可那几个男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轻易地死在了王妃手中。 如果说,一个被扎中脖子而死是凑巧,那么,将近十个人以那么快的速度死去,那就绝非偶然。 王妃她……有些深藏不露了。 又想起先前王妃委屈地趴在王爷怀中大哭地喊着自己吓死了的样子,十一看萧胤的眼神更复杂了 。 第140章 她哭了,她装的。 王爷,您好像入狼窝了。 萧胤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盯着魏沅箬房间的房间,沉默着一言不发。 半晌,听萧胤道: “今日之事,任何时候,不必再提。” 十一一脸的诧异,而后垂眸,“是。” “去吏部一趟,把今晚的事同崔钰说一声。”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道: “重点讲一讲王妃奋不顾身英勇救崔夫人的事迹。” 十一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再次应是,“属下告退。” 很快,十一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稍许,魏沅箬和柳明月换了一套衣服出来。 见萧胤还在院子里坐着,二人赶忙上前。 “王爷。” 萧胤点了点头。 视线在魏沅箬和柳明月二人脸上徘徊了一番。 经历了今晚的惊心动魄,柳明月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眼底是藏不住的后怕。 再看魏沅箬,她的表情同柳明月毫无二致,当然,她是装的。 萧胤不动声色地看在眼底,没有拆穿。 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但来日方长,他迟早会一点一点知道的,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万一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压下心头的思绪,他看向柳明月,道: “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崔大人了,崔夫人在此稍待一会儿。” 柳明月立刻行礼道谢,“多谢王爷。” 萧胤淡淡点了一下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一旁的魏沅箬,唇角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温声问道: “可是吓着了?” 魏沅箬本能地就要摇头,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后怕地拍了拍心口,道: “嗯,吓死了,幸好遇上了王爷您,不然的话,我真怕他们会追来。” 呵!追来? 他们的鬼魂吗? 萧胤没好气地瞥了魏沅箬一眼,心中又无奈又好笑。 崔钰来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吏部跑到魏沅箬的院子。 他出现的时候,发髻散乱,呼吸急促,衣服上还有些脏污,显然是跑来的途中摔了不下十次。 那双执笔的手,此刻擦出了几道血痕,眼底满是慌乱和担忧。 在看到柳明月安然无恙地坐在院子里时,崔钰悬着的那口气才猛然一松,噙在眼底的泪意终是落了下来。 “夫君。” 柳明月快速起身,朝崔钰跑过去。 “娘子。” 崔钰拖着摔疼的腿,快步上前将柳明月揽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紧紧抱在怀中,一刻都不敢放松。 甚至都没注意到此刻院子里还有摄政王在场,只颤抖着嗓音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和惊惶,倒是比柳明月还要害怕。 费了好大的功夫,柳明月才安抚住崔钰,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 “夫君,今晚多亏了魏娘子,不然的话,恐怕我……” 来之前,十一已经按照萧胤的吩咐,把今晚的事仔仔细细地跟崔钰说了一遍,还用自己仅有的那点文化水平和辞藻积累,添油加醋一般将魏沅箬勇救崔夫人的事迹跟崔钰说了一番。 崔钰来到魏沅箬跟前,作揖深深一拜,“魏娘子对崔某夫妻大恩,崔某无以为报,他日若有用到崔某的地方,崔某定万死不辞。” 魏沅箬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暗喜,一脸正色地对崔钰道: “崔大人言重了,只是碰巧被我碰上了而已。” 崔钰摇头,“若是换成别人,遇上今晚这等事,定然不会同魏娘子这般舍命救我娘子。” 魏沅箬假模假样地自谦了一番后,受了崔钰的感激。 跟魏沅箬道谢完,崔钰才来到萧胤跟前,“臣参见王爷。” “免礼。” 萧胤淡淡地抬了抬手,想到魏沅箬盯崔钰跟盯猎物一般,萧胤虽然有些吃味,但还是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今晚之事,有一便有二,若是崔大人有需要,本王可借几人给你。”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崔钰是聪明人,听得明白。 萧胤是摄政王,主动提出借人给他,借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言下之意,如果他崔钰受了萧胤的情,那便是站到了摄政王这条船上。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他不是看不明白。 朝中两派势力掺杂,摄政王虽病入膏肓,可手中的权势依然让皇帝夜不能安睡。 早在先帝在位时,就有传出先帝之所以一直不立太子,就是有意传位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萧胤。 萧胤作为太祖皇帝的嫡幼子,又深得先帝信任,他真要上位,也是名正言顺的。 也是因为这样的传言在,如今年轻的瑞文帝虽坐在龙椅上,可又哪里坐得安稳。 哪怕摄政王早就开始放权,帝王多疑,依然不肯放过他。 否则,摄政王如今也不会坐在轮椅上了。 皇帝把他逼急了,他兴许迟早会反。 崔钰从小就立志报效国家,报效朝廷,不参与党争,只作忠于皇帝的纯臣。 可一次又一次的危难让他看明白了,他老老实实做纯臣,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放过他的妻。 如果只有成为万人唾骂、千刀万剐的奸臣才能护住他妻儿的话,他不在乎做一番选择。 更何况,站在摄政王这边,还没到万人唾骂的地步。 几乎是在一瞬间,崔钰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在萧胤面前跪了下来,“多谢王爷。” 他接受了萧胤的示好,等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魏沅箬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看到了崔钰眼底的杀气,跟上辈子在乱葬岗看到时的那个眼神重叠了。 她知道,今晚的事,崔钰肯定猜到是出自谁手。 崔钰这把锋利的刀,她也可以慢慢用起来了。 而这辈子有萧胤的托举,崔钰走上权臣的路只会更顺利。 崔钰带着柳明月离开之后,萧胤看向魏沅箬,问道: “满意了?” 魏沅箬一愣,“什么?” “本王将崔钰纳入麾下,你可还满意?” 魏沅箬:“……” 什么叫她满不满意? 她是在为了他招兵买马好不? 魏沅箬心中暗自撇嘴,嘴上却道: “王爷能拥有一员猛将,妾身替王爷感到高兴。” 第141章 王爷他,好骚啊~ 萧胤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也没拆穿她的言不由衷,道: “本王只是好奇,你为何这般相信崔钰?” 魏沅箬定了定神,想起上辈子凭一己之力往上爬的崔钰,敛眸道: “王爷请信我,崔钰之能,如今朝中无能人敌。” “哦?” 萧胤目光森森地望着她,“你当本王的面这般夸他,就不怕本王生气?” 魏沅箬一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胤的表情,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他是否在生气,便按照之前哄客户的心态,对萧胤道: “王爷真会说笑,您是我未来夫君,在我心中,夫君自然是最好的,崔大人是我想为夫君招的贤臣,崔大人好了,王爷便能更好,王爷好了,我心中就踏实了,王爷何必拿自己跟他人相比?” 魏沅箬专门挑好听的话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谁不喜欢听好话。 许是“夫君”两个字取悦到了萧胤,又或者是那句“在我心中,夫君是最好的”,完美击中了萧胤的心巴上。 萧胤嘴角不自觉地扯开一抹笑,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 “别以为拍本王的马屁,本王就不跟你计较。” 话虽这么说,但魏沅箬看得出来,自己又一次成功地将萧胤给哄好了。 原来,萧胤这么好哄。 果然是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和哥哥的人,随便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好。 魏沅箬陡然想到,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他才五岁,孝懿仁皇后薨逝时他才八岁。 把他当亲儿子带大的先帝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驾崩了。 十几岁的他,骤然扛起偌大的江山,为了年幼的侄子力排众议,从腥风血雨中为侄子杀出一条血路扶他上位。 换来的又是侄子的防备和算计,到如今被病痛折磨,生死未知。 想到这,魏沅箬看着面前脸上依然没有多少血色的萧胤,禁不住有些心疼。 萧胤看着她陡然变得温柔和怜惜的眼神,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红着耳尖,道:“你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魏沅箬没有回避,而是在萧胤面前蹲下,手,握住萧胤冰凉的指尖,仰头看他,道: “王爷,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萧胤怔住,完全没有想到魏沅箬会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被她握在掌心的指尖,微微抖动,面上却强装作十分镇定。 他一直都知道,魏沅箬找上他,单纯只是为了利益,为了合作,不跟他讲感情。 她一直都很清醒。 从她不惜以命相搏为他招揽崔钰,他就看得出来,她的目的清醒又明确。 他要利用他扶持崔钰,对抗背后有皇帝撑腰的裴烨。 他还记得她告诉他,她与他合作的唯一一个目的,就是要让裴烨生不如死。 不得不承认,她如此费尽心思地报复裴烨,他心中是吃味的。 因为在意,才会痛恨,才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去报复。 他知道她很清醒,他也一再告诉自己,只要她在他身边便好,合作也好,利用也罢。 可此刻,她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时间,他却分不清她是虚情假意,还是突如其来的真心。 更可笑的是,即便知道她是虚情假意,他依然不争气地为她这句话而心生触动。 魏沅箬见萧胤不说话,她又重复了一遍—— “王爷,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萧胤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又有些动容。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碰触她柔软的发顶,许久,缓缓开口: “承钧。” 魏沅箬一愣,“嗯?” “承钧。萧承钧,我的字。” 承钧,意为承担起整个家族赋予的极为重要的责任。 尊贵,稳重,可见为他取字的人对他寄予的厚望。 承钧,承钧…… 魏沅箬心中细细品着这个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喊不出口,感觉十分别扭。 “这……不太好吧?您是王爷,身份贵重,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 萧胤反手将她的手裹在手中, 低眉深深地望进她漂亮的瞳仁之中,道: “你我即将是夫妻,理该喊我名字。” 深夜的月色下,萧胤的声音清晰,低沉又好听。 被朦胧的月色笼罩,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惑得魏沅箬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心思点了点头,“好。” “那先唤一声我听听。” 萧胤压着的低笑声传入她耳边,愣是闹得魏沅箬红了脸。 她白了他一眼,将手从他手中抽出,站起身来,道: “王爷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面对魏沅箬的嘲笑,萧胤却是不以为然地往轮椅靠背上随意一靠,道: “夫妻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本王对着自己王妃,为何要正经?” 魏沅箬:“……” 好有道理,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黑暗中躲着的十一:王爷他,好骚啊~ 魏沅箬骚不过萧胤,便轻咳了一声,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 “原本我今晚是要去仁医堂那边给王爷取一味药材,只是这会儿被耽搁了,今晚不能替王爷治疗了,王爷不若先回去,明日我再替王爷诊治?” 这段日子,经过魏沅箬的数次施针后,萧胤体内的毒虽然没有被清除,但却被封住了毒素流通的通道。 受堵的心脉也被打开,因而萧胤并没有像从前那般难受到夜不能寐。 听魏沅箬说今晚不能给他施针,他也并不显得有多失望和急躁,反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无妨。” 尽管如此,他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笑盈盈地看着魏沅箬,“既然不能施针,那便换种方式给本王治一治这心病。”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 魏沅箬却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听他这么说,便解释道: “之前的几次施针已经将王爷体内萎缩的筋脉全部打开,今晚缺的这味药,是用来修复那些受损的筋脉用的,没有那味药,换个方式也治不了呀。” 萧胤看着魏沅箬一本正经的解释,忍不住轻笑出声。 第142章 侯爷现在的脸疼不疼? 他拉过魏沅箬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道: “这病只有唯一的药能治。” 魏沅箬:“???” 她疑惑地看着萧胤,看着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里渐渐生出几分防备。 总觉得这厮不安好心。 “每次一见到王妃,本王就紧张得心慌慌,得王妃治一治才能好。” 魏沅箬:“……” 到底是谁传出去的谣言,说摄政王寡言少语,冷酷疏离的? 她看他话多得很。 她眯起眼,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萧胤,那眼神,让原本还心安理得的萧胤,此刻眼底染了几分心虚和不自在。 “王爷。” 魏沅箬唤了他一句。 “嗯?” “今天下午我们分开后,你不会找了个狗头军师教你如何调戏良家妇女吧?” 魏沅箬的话,让萧胤嘴角不自然的笑容蓦地一僵,随后蹙起眉否认道: “这怎么能叫调戏?本王是在跟王妃培养感情。”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在萧胤被她看得越发不自在的时候,她又道: “你没否认前半句,那就是真的找了狗头军师了?” 问话的同时,她又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番,萧胤身边有哪位狗头军师把他教得这么不正经。 萧胤闻言,立即矢口否认,“本王都二十五了,培养感情这种事,还需要跟别人学?” ”哦?” 魏沅箬眉毛一挑,眼底淌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所以,王爷是靠二十五年的经验积攒起来的?” 萧胤:“……” 看着魏沅箬眼底噙着的笑意,萧胤终究还是认输一般泄了气,“本王说不过你。” 话虽这么说,他并没有松开魏沅箬的手,反而又重了几分,道: “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努力学的。” 魏沅箬刚想问他要怎么学,便想起下午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说要努力在她身上攒经验的话,便立即收了声。 生怕这位被狗头军师教得不太正经的摄政王又会说出什么骚话来。 翌日。 魏沅箬醒得有些晚。 昨天萧胤在她这边待到大半夜才不情不愿地离开,等他离开后,魏沅箬才回到屋里准备睡下。 可明明已经夜深,她却丝毫没有睡意,脑海里全是这一天跟萧胤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闭上眼,便是萧胤噙着笑意,眉眼温柔地跟她说话时的样子。 她听他喊她“箬箬”,喊她“王妃”,感受着他握住她的手时,薄茧刮过她手心时那一瞬凌乱的心跳。 她一直坚定地告诉自己,她跟萧胤之间只谈利益,不谈感情,可她隐隐地感觉到,有些原本笃定的事,却在无意之中正一点一点地失控…… 萧胤,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男人,她怕自己也难以逃出萧胤的掌心。 她心中有希冀,也有忐忑。 就这么辗转反侧了一夜,才堪堪睡着,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上到了半空中了。 蒹葭小心地推开门进来,见她茫然地坐在床上发呆,上前道: “大小姐,昨夜是不是睡得不太好,奴婢看您没什么精神。” “哦,是吗?” 她缓缓回过神,压下心头那扰了自己一夜的思绪,道: “昨晚喝了店里新送来的茶,失眠了。” 她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跟着,下了床,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临近年关,她手底下的铺子,庄子,酒楼的管事都陆陆续续地将账目送过来给她,年前估计会忙上一阵子。 如果钦天监选的大婚日子比较赶的话,她会有的忙。 这样想着,魏沅箬又吩咐白露,道:“把这几日下面送过来的全部账本都搬到院子里去。” “是。” 虽然这几日都有一段时间的下雪,但每天都会出太阳。 自从不用操持侯府那一大家子,她空闲了许多,也喜欢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处理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一下一下的,又重又急。 魏沅箬蹙起眉,眼底尽是思绪被打断的不悦。 “谁呀!” 蒹葭快步走过去开门,眼底也盈满了不悦之色。 “怎么回事,敲这么……” 蒹葭不悦的话到了嘴边,停了下来,原本不满的眼神里此刻添了几分防备。 “安平侯?你来做什么?” 蒹葭提高了音量,从前将裴烨当姑爷看,蒹葭面对他的时候还算客气。 裴烨站在门外,乍然看到蒹葭眼神中的厌恶和防备之色,他原本就烦躁的眼底,多了几分怒意。 “大胆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用这样的态度跟本侯说话?!” 蒹葭:“……” 对着裴烨,她直接很不客气地翻个了白眼。 “侯爷,奴婢是魏家的奴婢,可不是你裴家的,从前你是姑爷,奴婢对你该尊重,但现在,我家姑爷可不是你。” 说到这,蒹葭像是故意刺激裴烨一般,道: “侯爷应该听说了吧,皇上给我家大小姐赐了婚,我家姑爷现在是摄政王,那门第,可比你侯府高多了吧?” 果然,蒹葭这话一出,裴烨霎时脸色变得铁青,猩红的双眼染上一片狰狞之色。 “侯爷当初口口声声说我们大小姐离了你们侯府就只能是个低贱的商户,不知道侯爷现在的脸疼不疼?哦,对了……” 大概是想到从前自家大小姐在侯府里受的那些窝囊气,蒹葭恨不得这一刻一股脑对着裴烨发泄出来。 她嘴角一弯,眼神中尽是得意和 挑衅,“以后侯爷看到我们大小姐,要学会行礼,切不可如从前那般不知好歹,失了礼数,惹了笑话。” “你……放肆!” 本就因为白日里那道赐婚圣旨而心头愤懑憋屈的裴烨,见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对他这般冷嘲热讽,顿时恼羞成怒。 他扬起手就要往蒹葭的脸上招呼过去。 下一秒,他忽觉手腕上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飞来,砸在他的腕骨上,让他觉得又麻又疼。 落下的手掌也失了力道,偏了方向,没有落在蒹葭脸上。 他又气又恼,眼中怒火暴增。 再看刚才被砸到的手腕处,原本干净的袖口,此时染了点点墨汁,像是一个专门羞辱他的污点一般,又脏又难看。 第143章 求你,不要嫁给摄政王 裴烨脸色铁青,腕间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只一下一下地提醒着他刚才的耻辱。 “安平侯好大的威风,跑到我家来打我的人?” 魏沅箬凌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裴烨心头一痛,抬着猩红的双眼朝门内望去,见魏沅箬正在院子里的一张圆桌前坐着。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碟又一碟做工精致的吃食,还有一大摞账本。 而原本应该放在笔架上的毛笔,此刻却消失不见,只有砚台上用了一半的墨汁孤单单地留在那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脏污染黑的袖子,这才看到掉落在他脚边的那只毛笔。 此刻,毛笔落地时溅起的黑汁将他的裙摆弄脏了好几处。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砸到他手腕上的东西,竟是眼前这只不足为惧的毛笔。 他看着魏沅箬一步步起身,一步步朝门口走来,他眼中的猩红越发明显了。 “沅箬,你真的……要嫁给摄政王?”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双唇在剧烈打颤着,心头仿佛被生生挖空了一块一般,酸涩和痛楚不停地往他心口灌进去。 眼底,是藏不住的悲伤和深情,看得魏沅箬直皱眉。 她不明白,两人之间都撕破脸了,他还在这装模作样干什么? 难不成,他以为他再像以前那样装一装,她就又会对他心软不成? 她没回答裴烨的问题,而是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立着的那块写着“裴氏一家不得入内”的木牌子,道: “侯爷,好歹你也是个探花,这上面的字不会不认识吧?需要我找个夫子教你好好认一认这几个字吗?” 面对眼前的魏沅箬,裴烨没有了跟她争锋相对的心思,那种已经彻底要失去魏沅箬的恐惧,此刻占据着他整个胸腔。 “箬箬……” “或者侯爷已经决定跟我姓了?” 魏沅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和嫌恶的弧度,道: “不过,侯爷应该知道,我不需要白眼狼当儿子,侯爷还是别费心了。” 说完,她不再看裴烨,而是对蒹葭道: “把安平侯打出去。” “箬箬!” 见自己从魏沅箬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从前的深情和体贴,裴烨心中大恸,在魏沅箬转身的瞬间,紧紧拽住她的衣袖。 “箬箬,我知道你气我违背了当初许给你的承诺,你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但是箬箬,你不要因为跟我赌气就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不想你后悔。” 魏沅箬:“……” 她想,这一刻,她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万万没想到都这样了,裴烨还这么自以为是,觉得她嫁给萧胤是为了气他? 不,不,不。 我家萧胤不是为了气你,而是为了让你死! 魏沅箬冷眼看着裴烨那满脸的痛色,像蒹葭那般,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我是随便找个人嫁了?你的意思是,堂堂摄政王还不如你一个破落侯爷?” 她眼底明晃晃的嘲讽刺痛着裴烨的双眼。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抓着她袖子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眼神中满是哀求之色—— “箬箬,只要你开口,我就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你不要嫁给摄政王,我……我答应你,只要你回侯府,我不介意你抛头露面去外面做生意,也不让昭儿再接触李静姝,还有……还有母亲,她也不会再喊你去立规矩,箬箬,我……” 越说越离谱。 魏沅箬再也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打断了裴烨,“你是不是听不懂人吗?” 她无视裴烨眼中的慌乱和迷茫,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暴怒,道: “裴烨,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即将要嫁的人是摄政王,我会是摄政王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我的婆母是孝懿仁皇后,我跟摄政王还会有别的孩子,听懂了吗?” 裴烨当然听懂了。 他提出来的条件,根本吸引不了魏沅箬。 侯夫人怎么跟摄政王妃比? 裴昭一个白眼狼儿子,她早就不需要了,她还会有别的儿子,将来会是摄政王世子。 至于婆婆…… 孝懿仁皇后早已故去,她根本不用担心被立规矩。 一个侯府刻薄无礼的老夫人,怎么配跟贤名远播,受天下人敬重的孝懿仁皇后相提并论。 他的每一个自以为为魏沅箬好的条件,在魏沅箬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裴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这么好的夫君不要,要你这个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无情无义的前夫?” 魏沅箬这句话,扎心又决绝。 裴烨越是认清其中的差距,眼底就越绝望。 他知道,一旦魏沅箬真的跟摄政王成了亲,他就真的永远地,彻底地,失去魏沅箬了。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我后悔了,箬箬,我后悔了……” 他不该那么轻易就和离,不该任由母亲教唆昭儿,让沅箬同自己的亲儿子都离了心,让他仅剩的那点机会都不再有。 他太自信,自信一介无权无势的商户女舍不得离开侯府,离开他。 他设想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魏沅箬会这么干脆果断地同他和离,那么干脆果断地连儿子都说扔下就扔下。 她说,她以后还有别的儿子,跟摄政王的儿子,而不是他的。 裴烨心中又痛又慌,抓着魏沅箬衣摆不肯松手,“我不要李静姝了,我去求皇上,求皇上收回赐婚圣旨,好不好,箬箬,我只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一个一心一意往上爬的心机男,现在却告诉她,自己什么都不要,只要她?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或许真会被他故作深情的行为打动。 只可惜,他们之间,现在隔着的是被灭门,被算计的血海深仇! 他裴烨,这辈子只能是她魏沅箬的仇人。 她冷眼看着裴烨,提醒他道: “求皇上收回圣旨?裴烨,你是不是觉得侯府那几口人的脑袋还不够砍?” 她本意是想让裴烨别在她面前发疯,赶紧滚,可这话落在裴烨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第144章 萧胤能护你到几时 见他原本黯淡的眼底骤然一亮,又哭又笑地看着魏沅箬,道: “箬箬,你是在关心我,对吗?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我,放不下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不对?” 魏沅箬:“……” 此刻的她,恨不得给自己甩两耳光! 为什么要多余说那两句话,非要让裴烨这贱人恶心一下自己才舒服是吗? “裴烨,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自己要找死只管去,但别连累我,我的人生还很漫长,不想浪费在你们裴家一家垃圾身上。” 裴烨满眼的愕然,红着眼看着魏沅箬,双唇颤抖:“箬箬……” “滚!” 魏沅箬不耐烦地低吼。 可此时的裴烨却像是疯了一般,他看着魏沅箬决绝的面庞,忽地,自嘲了一声,道: “你恨我背信弃义,你就这么肯定他萧胤就不会背叛你,你就这么肯定他萧胤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女人?” 许是被打击得不轻,裴烨竟然敢直呼萧胤的名字。 见魏沅箬眉头蹙起,脸色难看,裴烨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继续道: “箬箬,我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的心思,连我都经不起诱惑,萧胤是谁?他是摄政王,他身边的诱惑更多,爱慕他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你真的应付得过来吗?总有一天,萧胤也会像我一样无情无义,你如今仗着有萧胤撑腰可以肆无忌惮地报复我,可到了那一天,又有谁给你撑腰,让你去报复萧胤?!” 说着,他突然疯了一般大笑起来,“箬箬,男人都一样,你怎么就不认为,高攀上萧胤,你是在与虎谋皮,玩火自焚?” 魏沅箬阴沉着脸,看着裴烨一言不发。 他以为他说的这些问题,她没考虑过? 她没跟裴烨争辩这其中的打算,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这些不用你来担心,我跟萧胤的关系,比跟你牢固。” 说完,她转身往院子里走。 可她这句话,却让裴烨心中的不甘和嫉妒直接吞没了他的理智,他在她背后急躁地开口道: “他就是一个中毒快死的瘸子,他能护你到什么时候?等他一死,你也不过是……” 啪—— 啪—— 两巴掌毫不留情地在裴烨的脸上落下,魏沅箬丝毫没有留半点力气,直接将裴烨的脸打得高高肿起。 裴烨捂着被打得发烫的脸,愕然地看着魏沅箬脸上凌冽的模样,原本失去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回转。 他红着眼看着魏沅箬,却再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去冒犯萧胤。 “裴烨,再让我听到你说他半个字不好,我一定让你这辈子张不了口。” 她眼中的寒气和狠厉让裴烨心惊的同时,又倍感心痛。 从前,她也是这般无所顾忌地维护自己,可现在,她又站在自己面前,维护着另一个男人。 而她眼中的狠厉和杀气让他明白,魏沅箬刚才的那句话,不是在威胁他,而是警告。 仿佛他这会儿只要再多说萧胤一句不好,她真的会让他变成哑巴。 “你……你真的为了别的男人这样……这样对我?” 哪怕在这个时候,裴烨依然不死心地这般问道。 回应他的,是魏沅箬无比厌恶和不耐烦的眼神:“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魏沅箬的未婚夫!裴烨,看看清楚,如今的你,在我眼中算个什么东西!” 丢下这句话,她不顾裴烨猩红的眸子里溢出来的震惊和受伤,厉声道: “蒹葭,找几个人把安平侯打出去。” “是!” 蒹葭眼神发亮,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当初,大小姐让她专门让她高价去雇佣一些会武的女子当护卫,本是为了防安平侯一家子不要脸地霸占大小姐的嫁妆。 如今,大小姐顺利和离,那几位姑娘除了日常护卫院子的安全之外,正闲得无聊,今日终于有人能让她们施展拳脚了。 魏沅箬回到院子里继续看账本,而院子外的裴烨像是跟她杠上了一般,愣是不走。 就这么红着眼倔强地看着魏沅箬,被人一脚踹在地上,他也无动于衷。 甚至固执到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似乎是在等魏沅箬心软,等她过去将他扶起,可由始至终,魏沅箬都没有往他那边看过一个眼神,脸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在看一出戏而已。 “呸!晦气!别再来打扰我们大小姐!” 怕真把人给打坏了给魏沅箬徒增麻烦,见差不多了,蒹葭让人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一般的男人,蒹葭把几人喊进屋,刚准备关门,不知道在暗处躲了多久的裴昭冲了出来。 “葭姨。” 裴昭哄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蒹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 蒹葭关门的动作一顿。 她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因而,比起魏沅箬,蒹葭在面对裴昭的时候,总还是存了几分柔软。 毕竟,这个孩子刚一出生,是她第一个从稳婆手上接过来的。 可听到他一次又一次喊她贱婢的时候,她也会心寒,可心软还是占据更多。 这会儿,听得他喊自己葭姨,蒹葭关门的动作愣是没办法继续。 她拧着眉,抿了抿唇,为难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院子里翻看着账本始终没有抬眼的魏沅箬,沉吟两秒后,道: “昭少爷,赶紧扶着你父亲离开吧,大小姐不想要再见到你们。” 蒹葭话音落下,裴昭的脸色便骤然变得煞白,眼泪唰的一下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裴昭的长相几乎继承了裴烨和魏沅箬全部的优点,是个极为漂亮的孩子。 现在这么一落泪,便看得蒹葭的心又没办法狠下来。 但她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便是不能替大小姐自作主张。 因而,即使她对裴昭再心软,大小姐没开口之前,她是绝不会放裴昭跑到大小姐面前来的。 裴昭虽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但他很聪明,甚至比同龄人的思想更成熟。 不然,他不会因为李静姝的门庭比自己的母亲更高,就可以为了讨好李静姝肆意羞辱自己的母亲。 第145章 心比当了十年的刽子手还硬 因此,那道赐婚圣旨意味着什么他也很清楚。 她的娘亲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再也不要爹爹了,也不要他了。 裴昭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甚至都顾不上此时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父亲,只红着眼眶,对着蒹葭不停地掉眼泪。 “葭姨,您让我见一见娘亲好不好,昭儿真的知道错了,昭儿再也不惹娘亲生气了。” 他听到刚才娘亲说以后她会有别的孩子,他再也不是娘亲唯一的儿子了。 娘亲会像从前疼爱他一样疼爱别的孩子。 裴昭越想越害怕,眼泪也掉得越来越凶。 蒹葭心中的不忍越来越浓烈,她拧着眉,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 “大小姐……” 裴昭在外面的哭声,魏沅箬不是没听到,她也猜到蒹葭会对那个白眼狼心生不忍。 这傻丫头啊,要是她知道自己上辈子仅仅只是因为给她拿了点吃的就被裴昭那个畜生活活打死的话,她还会不会对她心软。 魏沅箬无法怪蒹葭来替裴昭求情,只是放下毛笔,无奈地看着她,道: “蒹葭,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 蒹葭自然是记得的,因而,听魏沅箬这么问,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明白魏沅箬的意思。 “可是……大小姐,昭儿他还小,兴许他……只是不懂事而已,现在他知道错了……” 魏沅箬淡淡地摇了摇头,上辈子的她,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昭儿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只是被李氏和裴烨教坏了而已。 可是后来,她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裴烨和李氏教坏了裴昭,而是他骨子里跟裴烨是一样冷血自私的人。 一个人再不懂事,也不会残忍到算计自己的亲生母亲断了腿,也不会狠心到会活活将一个从小爱她护她的母亲的身边人活活打死,仅仅只是因为一口吃的。 裴昭这个人,是天生的恶,只是如今被这张幼稚的皮给蒙上了一层无辜罢了。 “蒹葭,裴昭就是我跟你说的东郭先生的狼崽子,养不熟的,你今天对他心软,明日他就能对着你的脖子狠狠咬一口, 他是我生的,我比你了解他。” 蒹葭脸色微变,张了张嘴,看了一眼门口眼神希冀的裴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或许裴昭真如大小姐所说的那样是个狠毒的狼崽子,可他这张脸太容易欺骗人,让她实在没办法狠下心肠。 “蒹葭,你看着好了,他不是知错了,他只是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对他不利,才会千方百计跑来认错。” 魏沅箬看出了蒹葭眼底的犹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让他过来吧,我来跟他说。” 蒹葭以为魏沅箬总归是心软了,眼神一亮,“是。” 她快步出了院子,来到裴昭跟前,道: ”昭少爷,大小姐让你进去,你记住,好好说话,不要再惹她生气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葭姨。“ 裴昭乖巧地点了点头,快步跨进了院子,看向坐在院子里正喝着茶的魏沅箬,快步朝她跑去。 ”娘……娘亲。“ 他在魏沅箬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轻声唤了她一声。 魏沅箬看了他一眼,没出声,继续喝着茶。 裴昭到底年纪小,没那么大的耐性,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朝魏沅箬靠近几分。 “娘亲。” 他试探着扯了一下魏沅箬的衣袖,模样显得十分乖巧。 见魏沅箬没有甩开他,也没露出半点厌恶的神色,便壮着胆子,轻声问道: “娘亲,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您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对吗?” 魏沅箬这才正视他,在他希冀又不安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果然,她看到裴昭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可到底年纪小,他没能将这种情绪藏住。 原本她说自己跟萧胤会有孩子,只是为了打发裴烨,不想再听到他拿裴昭来道德绑架自己,可没想到让裴昭听进去了,还试探着来跟她求证。 “我以后会是别人的娘亲,希望你别再喊我娘亲了,我听着不高兴。” 魏沅箬继续冷着脸道。 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裴昭垂在身侧的那紧紧攥住的拳头上,眼底染上一丝冷笑。 “可……可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是您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您真的狠心不要我吗?” 裴昭不死心地又问道。 魏沅箬笑了,眼底,脸上,满是嘲讽,“原来你知道你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裴昭?那你为何那样恨我,那样羞辱我去讨好李静姝呢?” 她重生回来后,一心想着跟这对父子撇清关系,从来没有当面问过裴昭这个问题。 这会儿,她问出口时,裴昭却沉默了。 他抿着唇,张了张嘴不敢做声。 都说他年纪小不懂事,其实他很清楚那些话会让母亲伤心,让母亲生气,只是他之前有恃无恐,所以不在乎罢了。 现在知道自己处境变得艰难了,他便又开始来讨好她这个从前被他瞧不上的母亲了。 瞧,他很聪明,什么都懂。 “是因为认了李静姝当母亲,你的外公就是李尚书,而不是江南那个低贱的商户老头,是吧?” 魏沅箬直接将他的答案说了出来。 裴昭脸色发白,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否认,“不……不是的,娘亲,孩儿之前还小,不懂事,所以才听了祖母的话,说一些让您伤心的话,孩儿以后不会了,孩儿真的舍不得娘亲。” 说着,他抽噎了几下,红着眼眶对着她,继续道: “自从娘亲离开后,孩儿才知道娘亲对孩儿有多好,孩儿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孩儿真的很舍不得娘亲,娘亲,您回来好不好?” 说着,通红的眼眶里,热泪一滴一滴滚落,看着着实让人觉得可怜。 就如她之前说的,裴昭像极了他的父亲裴烨,很清楚地知道该用哪一面示人会让人心生怜悯。 可如今的魏沅箬,心比当了十年的刽子手还硬,对裴昭实在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 第146章 小小年纪功利心这么强 她也没揭穿裴昭这点小心思,只叹了口气,道: “你是怕我不回去,你就要当李静姝的儿子,成为庶子是吗?” 裴昭下意识地又要摇头否认,魏沅箬却抬手阻止了他,继续道: “其实你不用担心,李静姝好歹是尚书大人的女儿,你父亲也在为皇上做事,等他立了功,皇上气消了,李静姝就会被扶正,到时候,你依然是侯夫人的嫡子,以后的侯府世子,你的外祖是堂堂兵部尚书,有他在官场上,不论你父亲还是你,以后都前途无量。”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昭的表情,果然,他犹豫了。 魏沅箬心底冷笑。 她果然没看错他,跟裴烨一样自私自利,只要遇到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他就会左右摇摆。 她继续诱惑他,道: “李静姝要是看到你现在动不动就来找我求我原谅,让我回去抢她侯夫人的位子,你猜她以后还会对你好吗?” 她看到裴昭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裴昭,既然你真的这么舍不得我,看在我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你可以离开侯府,以后跟着我生活。” 听到“离开侯府”这几个字的时候,她看到裴昭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她假装没看到,继续道: “但有些事,你得知道,一旦离开侯府,你就再也不是侯爷的儿子,以后侯府世子也没你的份,而摄政王世子更加没你的份, 你以后只是一个借住在摄政王府的孩子,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买什么,都得经过摄政王同意。” 裴昭的脸色听到这里已经明显不太好看了,下一秒,他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 ”可娘亲你有这么多嫁妆,难道就没孩儿的份了?!”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着急,他赶忙闭上嘴,又小心翼翼地觑了魏沅箬一眼。 魏沅箬冷笑了一声,继续道: “说到嫁妆,为了配上摄政王妃这个身份,我已经决定把我手中所有的财产都送给摄政王了,以后,我的钱都在摄政王名下,我要钱也得问他,所以……你跟我可以,但我顶多只能给你吃饱穿暖,别的……就没了。“ 裴昭听完魏沅箬这话,整个人都呆愣在了那里。 他尽管才五岁,可娘亲非常有钱这件事他也很清楚。 有娘亲在,他从来不用考虑钱财的问题,可娘亲离开后,侯府的日子跟从前简直天差地别,他才渐渐忆起了娘亲的好。 可现在,娘亲不但让他离开侯府,还要让他去摄政王府寄人篱下,甚至连花钱都不自由。 这怎么可以? 他以后是要当侯世子,再当侯爷的,怎么可能去当摄政王府寄人篱下的孩子。 裴昭一想到以后要过那种日子,他便胆颤心惊,哪里还记得自己这次来是求娘亲回心转意的。 ”你现在考虑好了吗?若是考虑好了,我这就陪你回侯府收拾细软,跟你爹和祖母告个别。“ 魏沅箬笑盈盈地开口,伸手去拉裴昭的手,却见他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被魏沅箬抓住带着他去侯府道别。 一旁的蒹葭虽然没开口,但整个过程中,裴昭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 此刻见裴昭像是躲瘟神一般躲着魏沅箬,她震惊又傻眼。 “娘亲,孩儿……孩儿回去先知会父亲一声,若是……若是父亲允许,孩儿就同娘亲离开。” 说完,不等魏沅箬开口,他丢下一句“孩儿告退”,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甚至,怕魏沅箬会拦下他一般,他跑得飞快,差点在院门口摔倒。 等到裴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魏沅箬才将视线投向一旁彻底傻眼的蒹葭,轻笑出声。 “看到了吗?那小畜生是养不熟的。” 此时的蒹葭一直盯着院门口,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 她根本没有想过,裴昭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功利心竟然这么强。 小小年纪,因为大小姐这一番话就能在短时间内权衡利弊。 简直……简直太可怕了。 “他……他会去跟安平侯商量以后跟您生活吗?” 尽管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蒹葭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魏沅箬笑了,反问道:“你觉得呢?” 离开侯府,他跟侯府世子的位子无缘,将来跟侯爷的位子也无缘。 他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不受宠的摄政王继子而放弃侯府世子的位子。 更何况,母亲庞大的嫁妆都要送给摄政王了,他的母亲,将来也只是一个看摄政王脸色才能生活的穷光蛋而已。 裴昭很聪明,知道该怎么选才会对他有利。 想起裴昭刚才的反应,,蒹葭一脸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失望又茫然。 她实在难以接受,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会有那样的心机。 如果……如果大小姐没有离开他,而是为了他忍气吞声待在侯府,受尽那一家子的磋磨,等裴昭长大了,他真的会理解大小姐受到的苦吗? 不,不会的。 裴昭一定会同他的父亲一样,继续磋磨大小姐。 一想到这个可能,蒹葭的背后便惊出一身冷汗。 她红着眼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魏沅箬,“幸好……幸好您离开了。” 魏沅箬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啊,幸好,幸好……” 这辈子,蒹葭只是想象一下都难以接受,可若是她知道上辈子她们都被间接死在裴昭手上,她又会难过成什么样? 魏沅箬想起上辈子,裴昭当着她的面乱棍打死蒹葭时,蒹葭那不敢置信又绝望的眼神,还有闭眼之前放不下她时的样子,她的心中便忍不住悲痛。 对裴昭父子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此时,被狠狠打了一顿的裴烨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站在院子外等着裴昭。 他心里还存着一个可笑的希望,裴昭作为他跟魏沅箬的儿子,她不会放任裴昭不管。 只要她放不下裴昭,他跟她之间就还有机会。 可裴昭进去没多久,他就看到裴昭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第147章 让儿子认别人当爹 见状,裴烨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原本生出的那点希望也彻底落空了。 他捂着被打得青紫的嘴角,艰难地拦在儿子面前,眼神带着希冀又忐忑地问道: “你娘亲跟你说了什么?” 裴昭看着裴烨,大概是真被魏沅箬给吓到了,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哇~~爹爹,娘亲说让我离开侯府,跟着她去摄政王府过日子,孩儿不想去,呜哇~~” 裴烨一怔,竟然出奇地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儿子,相反,听到裴昭这话的时候,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陷入沉默当中。 “爹爹,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不找娘亲了,静姝姨姨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裴昭拉着裴烨的手,不安地开口。 裴烨缓缓将目光投向他,眼神复杂, 半晌,道: “昭儿,既然你娘亲愿意,你不如……不如跟着她?” 裴昭闻言,瞬间收起了哭声,傻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爹,你也不要孩儿了吗?” “当然不是。” 裴烨立即道,“你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为何还要让孩儿跟着娘亲生活?” 裴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 裴烨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裴昭的脑袋,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心思。 如果沅箬真的愿意将昭儿带在身边,他们之间就还有牵扯,等萧胤一死,他再好好认个错,有昭儿这层关系在,沅箬迟早会心软。 大齐律,即便女子嫁入的是皇室宗亲,在经过皇帝同意之后,亦可改嫁。 到时候,只要他同皇上求一个恩典,沅箬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昭儿难道不想要娘亲了?” 裴烨问他。 裴昭沉默了,眼神中染了一丝犹豫。 “可是,孩儿不想去摄政王府寄人篱下,娘亲……娘亲还说,为了配得上摄政王,她要把自己全部的财产都送给摄政王,以后她想要花钱,也得经过摄政王的同意才行。” 裴昭将魏沅箬告诉自己的话说给裴烨听,语气中还染了几分愠色。 “祖母说,娘亲若是改嫁了,她的丈夫就是我的后爹,后爹不会对孩儿好的。” 说到这,他嘴巴一瘪,神情中流露出几分害怕,“孩儿若是跟着娘亲,摄政王不会对孩儿好的。” 裴烨脸色大变,裴昭后两句话他没听进去,只听到魏沅箬要把自己全部的家产都送给萧胤,瞬间震惊道: “什么?她把自己的财产全部给了摄政王!” 裴烨的音量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脸色越发难看了。 而他这样的反应,也把裴昭给吓得一大跳。 他害怕地点了点头,“娘亲是这么说的。” 裴烨没说话了,脸沉得滴水。 她……她怎么能这样。 当初侯府这么潦倒,她都没有想过把嫁妆充入公中,如今却甘愿将那么庞大的财产送给萧胤。 摄政王府那么多的财产,缺她那点钱吗? 裴烨越想脸色越难看。 他倒不是觊觎魏沅箬的财产,只是心中对她的行为很是失望。 魏沅箬这个举动,让裴烨觉得,自己跟她五年的夫妻感情,竟然远远比不过跟萧胤这么一点时间的关系。 “咳咳……咳咳……” 裴烨急火攻心,咳嗽了好几声后,突然呕出一大滩血,把裴昭吓得不轻。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呜~~~” 裴烨捂着被打疼的心口,手背缓缓擦去嘴角的血渍,视线,往魏沅箬的院子看了一眼,眼底里露出几分晦涩和落寞。 “爹爹没事,我们走吧。” 裴烨牵起裴昭的手,艰难地提步离开。 却在抬眼自己,撞见巷子口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某人。 裴烨脚步顿住,眼神复杂又难堪,最后,还是走上前去。 “王爷,霍小公爷。” 萧胤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嘴角显眼的淤青上。 裴烨注意到他的目光,神色难堪地挡了挡嘴角。 “安平侯来找本王的未婚妻做什么?” 萧胤开口, 语气森冷,眼神锐利又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昭儿想娘亲了,闹着要来找娘亲,臣便带他来了。” 裴烨答道,抬眸朝萧胤看了一眼,这话,像是故意挑衅萧胤一般。 “王爷也知道,臣同箬箬育有一子,即使她以后是王爷您的妻子,也改变不了昭儿是她儿子的事实,儿子来看望母亲,王爷应该不会怪罪吧?” 裴烨继续道,那明晃晃的挑衅似是想要故意挑起萧胤的怒火。 谁知,萧胤只是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道: “儿子看望母亲,理该如此,但本王怎么记得,这小崽子认侯府的姨娘当母亲了,他如今应该不是箬箬的儿子了。” 裴烨脸色微变,神色极为难看,硬着头皮辩解道: “小孩子不懂事罢了,自己的亲娘,他怎么会不认呢,即使孩子不懂事,箬箬作为母亲,也断然不会真的同孩子计较,王爷您说呢。” 萧胤也不生气,甚至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说着,他的视线朝裴烨身后躲着的裴昭扫了一眼,只那么一眼,就吓得裴昭白了脸。 摄政王之于他来说,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 “只要箬箬愿意,本王也不介意多一个儿子。” 他嘴角笑容微勾,“儿子,以后欢迎来摄政王府……吃饭!” “儿子”两个字,让裴烨的脸色沉到了谷底,而萧胤身边看戏的霍书言却嘴角猛抽,差点爆笑出声。 裴烨紧咬着牙关,才堪堪忍下汹涌的怒意, “多谢王爷, 吃饭……就不必了。” “是吗?” 萧胤笑了一下,“刚才听侯爷说让孩子跟着箬箬生活,本王还以为侯府如今连儿子都养不起了,要让儿子认别人当爹呢。” 裴烨的脸色更难看了。 霍·围观群众·路人甲·书言:“……” 憋笑的嘴角差点憋到抽筋。 “不过,本王观侯爷一向大方,让儿子认别人当娘都可以,那再让儿子认别人当爹应该也无妨。” 萧胤漫不经心地继续开口,完全无视了裴烨黑成锅底的脸色。 第148章 我唤你娘子,你唤我夫君,可好? 到现在为止,裴烨怎么可能还听不出来。 萧胤不但是在嘲笑他,更是在为魏沅箬出之前在侯府的恶气。 甚至,不惜跟五岁的幼童斤斤计较。 他一直觉得萧胤此人沉默疏离,不爱言语。 可如今为了魏沅箬,他每一句话都像刀刃一般锋利割人,刺骨凛冽,让人不敢生出半点僭越之心。 他冷眼跟萧胤对视着,可却又下意识地被萧胤那漫不经心却威压十足的视线逼退。 “臣不敢叨扰王爷,臣先告退。” 落下这话,他拉起儿子大步离去。 噗嗤—— 终于,一旁看戏的霍小公爷没有控制住寄几,爆笑出声。 “哥,你再说下去,那裴侯八成要哭了。” 霍书言哈哈大笑道。 萧胤抬眸看向他,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你也太无情了,卸磨杀驴啊你。” 霍书言大声嚷嚷道。 “你刚才没听到那小崽子说吗?我嫂子都打算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你了,说明我嫂子简直爱惨你了,你知道原因吗?” 霍书言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肯定是我前几日教你哄小姑娘的方法起作用了,让我嫂子爱你爱得无法自拔,这都是我的功劳,要不是我,你哪能遇上这种好事,你竟然狠心让我滚?你简直……” 霍书言一副被萧胤辜负了的模样,捂着心口,痛心疾首。 萧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看得霍书言越来越心虚,最后,挠了挠头,悻悻地道: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我走还不行吗?” 霍书言瘪瘪嘴,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萧胤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魏沅箬,只是坐在轮椅上,看着魏府此刻关紧的大门,陷入了沉默当中。 裴烨那番话,到底还是入了他的心。 他确实是一个中毒快死的瘸子,他能护她到几时? 终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到时候,她在这吃人的京城又该如何自处? 即使他为她铺好了后路,可万一有所疏漏,又当如何? 萧胤越想,心就越沉。 心脏,一点一点缩紧,许久没有感受到的痛楚,此刻盈满他整个胸腔,让他透不过气来。 可下一秒,魏沅箬的脸,闯入他的脑海里。 那晚,她胸有成竹地跟他说:王爷,你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那双眼,漂亮,夺目,让他悸动万分。 是啊,萧胤,你不该这么消极,你要对她有信心。 八年前,她是你的救赎,如今,亦是。 想到这,他眉眼陡然舒展开,眼底,染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恰巧这个时候,院门被打开,魏沅箬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魏沅箬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门外的萧胤,眼底涌上一抹诧异。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 她快步来到萧胤跟前,没有错过他眼底尚未褪去的笑意,眉头一挑,道: “看样子王爷今日心情很好?” 萧胤 看着她,笑了一下,并不否认地点了一下头,道: “看到箬箬为了维护我,甩了前夫两耳光,本王就心情舒畅。” 魏沅箬:“……” 他来了这么久了,她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想起自己当时为了打发裴烨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她跟萧胤会有自己的儿子那句话,她脸颊不受控制地一热,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她尴尬地打着哈哈,“这么说,王爷你来挺早啊。” “嗯,是挺早。” 他伸手拉过魏沅箬的时候,在掌心中有意无意地把玩着,神色自然。 “听箬箬说要把你名下的财产都转给我?” 萧胤笑着问她。 这一下,魏沅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连连摇头,就怕自己慢了一步,萧胤就打上自己家产的主意似的。 “这是假的,主要是用来骗裴昭的。” “哦。” 萧胤随意应了一声,又道: “这么说,那句要跟本王生儿子的话是真的?” “咳咳……咳咳……” 魏沅箬被萧胤这突如其来的话闹得毫无防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该死,还真被他听得明明白白。 “那个……王爷,我正要出门去药房取药,既然来了,你先进去坐一会儿,让蒹葭给你泡壶茶,我马上回来。” 她迫不及待地转移话题,绕过萧胤身边往外走,却被萧胤抓着手不放。 “王爷……” “承钧。” 萧胤开口纠正道。 “承……承钧。” 明明极好听的名字,魏沅箬喊出来的时候,却觉得极为别扭, 脸颊都跟着不自觉发烫。 萧胤听在耳中,十分满意,眼中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再唤一声听听。” “别了吧,下次再说。” 魏沅箬耳根发烫拒绝道。 “我观娘子唤得有些生疏,需要多唤几次才能习惯。” 萧胤不依不饶道。 不等魏沅箬开口,他又道: “不唤名字也行,直接唤夫君我也能接受,我唤你娘子,你唤我夫君,这般可好?” 魏沅箬:“……” 她开始怀疑摄政王府到底养了个什么样的狗头军师,把萧胤这厮教得越来越骚了,一点都不像那个酷酷的他了。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表情正经地看着萧胤,道: “我们还没成婚,这称呼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我们成婚是迟早的事,早点唤熟练了,成婚的时候不会觉得陌生。” 魏沅箬:“……” 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陌生的样子。 明明这人之前也挺正经的,端的是一派世家公子的气度。 怎么就一张赐婚圣旨,就把他任督二脉打通了,一天不调戏她就吃不下饭似的。 魏沅箬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王爷放心,我这人自来熟,成婚那天我马上就换称呼。” 萧胤挑眉,眼底盈满笑意,“当真?” “当然。” 像是为了扳回一局一般,她又故意加了一句,“保证让王爷听得腿软。” 可话刚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话说得也太豪放了一些。 怕萧胤反应过来,她赶紧转移话题,道:“我得赶紧去拿药了,王爷您稍候。” 第149章 江南来人了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生怕被萧胤抓住又拿她这脱口而出的话取笑她。 真是该死! 被萧胤的骚气给传染了。 魏沅箬用力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才勉强让脸上的热意褪去。 此刻的她,哪里能想到,就因为自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后悔莫及,欲哭无泪。 许是那日魏沅箬把裴烨给打老实了,又或是萧胤故意刺激裴烨的话打击到了他,又或者是魏沅箬对裴昭说的话成功吓到了裴昭。 自那日离开之后,萧胤父子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这日,魏沅箬如往常一般,查看铺面上送来的账本,就听到白露那充满狂喜的声音兴奋地从外面传来。 “大小姐,大小姐,快,快出来!” 魏沅箬提着笔正在账本上做标注,就见白露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冲进院子,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高兴的。” 魏沅箬也被白露这模样提起来兴致,下一秒,就听白露兴奋道: “您快出去,老爷夫人他们来了。” 啪嗒一声,魏沅箬手上的毛笔掉在了账本上,晕开一片污渍。 “谁?谁来了?” 她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强作镇定地问了一遍。 “是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他们从江南过来了。” 白露回答道,还没等她说完,魏沅箬已经快步从椅子上站起,飞快地往外跑去,以至于没看到白露脸上随后流露出来的异样。 “大小姐,您等等……” 白露赶忙转身追出去,。 魏沅箬拉着裙摆一路飞快往外跑,连带着身上的披风掉落在地都顾不上拾起。 白嫩的脸上被寒风刮得发红,可她茫然不觉。 门外,魏家老爷子魏青山正同继室温氏下了马车,站在门外,满脸笑容地朝院门方向望来。 魏沅箬冲出来的那一刻,看到久违的家人,压在眼底的热意再也抑制不住涌上眼眶。 “爹爹。” 她快步冲过去,也不顾此时正在外头,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爹爹。” 她把魏青山抱得极紧,加上上辈子,她已经将近十年没同父亲相见了。 想起上辈子,自己满门被裴烨父子俩害死,自己甚至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就越发恨上裴家那对父子,此时抱着父亲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魏青山愣了半晌,才从女儿这过于热情的举动中回过神来,也跟着红了眼眶。 自从他在女儿八岁后娶了继室生了儿子,女儿虽然没有怨恨他,但明显跟他疏离了许多。 现在看她还像小时候一般抱着自己撒娇,魏青山高兴得两眼发热,抬手轻轻拍着魏沅箬的背,嘴上却道: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爹爹撒娇,也不怕被人笑话。” 魏沅箬这会儿可不管,别说她现在只是当娘了,就算是当奶奶了,她也要抱着她爹撒娇。 “爹爹,女儿就是想你了。” 魏沅箬从魏青山怀中抬起头来,轻声道。 再相见,父亲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魏沅箬又禁不住鼻尖一酸。 “哎,爹爹也想你了。” 父女俩简单叙旧两句后, 魏沅箬这才看向一旁的继母温氏和弟弟,上前屈膝行礼,“母亲。” 温氏微笑着看她点了点头,轻轻打量着魏沅箬的脸色,道: “箬箬瘦了。” 魏沅箬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比起前世,要亲热许多,“瘦了才好看。”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挽住温氏手臂的时候,她身子僵了一下,还有些轻微的不自在。 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位一直同自己客气疏离的继女,眼下会对她这般亲近。 可尽管不自在,但魏沅箬看得出来温氏眼底的愉悦之色。 “我家箬箬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温氏笑着夸道,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如她亲生母亲一般。 对于温氏,魏沅箬是心怀歉意的。 父亲为了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娶了继室后会不安,会下意识地偏向她一些,从而会有意无意地委屈了温氏和弟弟。 温氏肯定会委屈难过,却也从不曾因此在暗地里怪过她。 甚至,她偶然听到过她跟她身边老仆的对话,说她自幼便没了母亲,她也想多疼她一些。 只是,那个时候,她跟温氏不熟,加上祖母的挑唆,她始终没能同她亲近半分,到最后出嫁乃至魏家被灭门,她都没跟温氏多亲近亲近。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她看向那位如今8岁的小弟魏沅靳。 八岁的魏沅靳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见她看向自己,便上前对魏沅箬行了个礼,“见过长姐。” 月白色的锦袍衬得八岁的魏沅靳多了几分如玉般的少年气。 魏青山年轻时就是个俊美公子哥,魏沅箬的母亲也是个大美人,温氏虽算不上绝色,但有着江南女子的秀美和温婉。 因而,不管是魏沅箬,还是魏沅靳都是极为上乘的长相。 尽管,魏沅靳如今才八岁,却已经看出将来能迷倒一大片少女。 见他小身子站得板正挺拔,行礼标准恰到好处,眸色中透着几分羞赧,又规规矩矩向她作揖,脑袋低垂,极为郑重。 魏沅箬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靳哥儿也长大了,真是越来越俊美了。” 被姐姐一夸,饶是魏沅靳装得再老成持重,也还是下意识地红了脸。 魏沅箬没有打趣他,而是开口道:“爹爹,母亲,靳哥儿,外面冷,快点进去喝点喝茶先暖暖身子。” 魏青山刚要说话,就见停在后头的另外一辆马车此刻帘子被掀开,一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精致的妆容和盘发,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见她活泼地从马车上跳下,对她甜甜地喊了一声,“长姐。” 魏沅箬蹙起眉,眼底淌过一丝厌恶之色。 此人不是别人,这是他二叔家的堂妹,魏沅曦。 在她身后,一六旬老妇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那双爬满褶皱的眼角,冷淡地朝魏沅箬这边看过来。 第150章 一来就找茬 见她没有上前,老妇眉头一皱,眼底溢出几分不满。 “箬箬,见到祖母为何不来迎接?是不欢迎我这老婆子吗?” 魏沅箬脸上的热情明显淡了几分,她神色淡淡地看着祖母吕氏,强压下心中的不快,上前福了个身行礼: “祖母。” 吕氏这才勉强满意地嗯了一声,道: “这京城的天气着实冷得恼人,快迎我们进去歇歇脚,再吩咐下人准备些热水来给我泡泡脚。” 说完,便绕过魏沅箬兀自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眼下魏沅箬还没搞清楚状况,暂时没跟吕氏计较,招呼着让人进屋。 “箬箬……” 魏青山欲言又止,拧着眉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爹爹,我明白的,放心吧。” 虽然祖母吕氏一直偏心二叔一家,但她到底还是她的亲祖母,爹爹的亲娘。 只要吕氏不过分作妖,她便暂且由着她,别让她在京中闹出什么笑话坏了她的好事。 当然,有一笔上一世的账,这辈子等她理清后也要好好算一算。 上一世,她扎死李静姝,放火跟她同归于尽后,其实灵魂并没有立即消散。 许是心中执念太深,她回到了江南的魏家。 那时的魏府已经破败,丫鬟仆从死的死,逃的逃。 当年富甲一方的魏府成了一片废墟,不复存在。 就在她以为整个魏家都已经惨遭裴裴烨毒手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她的祖母和二叔一家活得好好的,甚至比魏家覆灭前更滋润。 他们霸占了爹爹剩下的家业,在裴烨的帮助下移居京城。 堂妹魏沅曦被抬进承恩公府成了承恩公世子的贵妾。 裴烨连她这个一心帮扶她的发妻和岳父都能狠心害死,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去安顿她的祖母和二叔一家。 这些人之间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勾当,祖母和二叔一家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就在她想要飘过去弄明白时,她却被拉回了五年前,很多秘密她至今还没有搞清楚。 所以,这辈子,她要盯紧这一家子,看看他们还能靠什么办法跟裴烨牵扯上。 想到这,她暂且压下了心头翻涌的仇恨,将父母和弟弟迎进院内。 魏沅箬的这套房子是一套二进制的豪华宅院,不论是从外墙瓦砾还是内部的园景布置,处处都透着华贵和精致。 魏沅曦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最后停下脚步,对随后而来的魏沅箬道: “长姐真会享受,你一个人就住这么大的院子,我们家那么大一家子的房子都比不上长姐你这一套的。” 那语气酸溜溜的,丝毫不加掩饰。 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魏青山听的,更重要的是,是说给祖母吕氏听的。 她二叔家向来喜欢在吕氏面前哭穷,再借着吕氏的口从大房这边捞一些好处。 果然,吕氏一听魏沅曦这话,再打量了眼前这座豪华的大宅,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见她意欲开口,魏沅箬抢先一步开口道: “那是当然,我爹爹那么努力给我创了那么大的家业,我不好好享受善待自己,难道要没苦硬吃?” 魏沅曦被魏沅箬的话噎了一下,有些不太高兴。 只听魏沅箬继续道: “你家房子小,你得怪你爹没本事不能给你买大宅子,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这世上比我还享受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就因为你享受不了,就不能让别人享受了?” 魏沅曦被魏沅箬怼得脸色有些难看,她瘪瘪嘴,阴阳怪气道: “长姐说话何必带刺,妹妹也就开个玩笑而已。” 魏沅箬也不惯着,“妹妹怎么还对姐姐挂脸了?我们姐妹俩这么多年没见,姐姐跟你也是在开玩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 吕氏见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在魏沅箬面前占不到便宜,便冷哼了一声,开口道: “行了,你妹妹大老远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魏青山见状,立即开口,“娘,姐妹俩多年不见开开玩笑而已,您怎么还指责起箬箬来了。” 吕氏面露不悦,看了大儿子一眼,一脸愠色道:、 “怎么?我说几句自己的孙女都不行了?你这个当父亲的真是护得紧,箬箬如今这般贪图享受,就是被你给惯的。” 说到这,吕氏就一肚子的火,再看这处处透着奢华的宅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就跟你说过,她一个姑娘家家,给些嫁妆撑撑场面就算了,你倒好,大半身家给她搬到这北地来,把她养成这般奢靡成性的样子,我看裴家休了她,八成就是看不惯……” “娘!” 魏青山脸色铁青,厉声喝止道。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怪我不把钱分一些给二弟吗?儿子知道您偏心,但也别偏得毫无道理!” 魏青山又生气又失望,“即便我的家产不给箬箬,我还有自己的儿子,怎么也轮不到老二一家。这些年,老二从我这里捞得还少吗?我看在您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但你不该到现在还嫉恨箬箬拿了那些产业,那是我作为父亲,心甘情愿给她的!” 吕氏满脸愕然,显然没料到一向孝顺的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么顶撞自己。 “你……你……” 吕氏气得浑身发抖,却指着魏青山说不出话来。 而魏青山许是这些年憋屈得很了,如今见自己久未相见的女儿一见面就要挨骂,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妻子和儿子,道:“素娘和靳儿都没意见,我不知道你在不满什么!” 吕氏气得身形摇晃,步履踉跄,摇摇欲坠,“你……逆子,逆子!你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跟我这个娘亲说话,你简直……” 魏青山也是气狠了,面对吕氏的指责,并不打算认错。 魏沅箬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 “爹,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女儿会心疼的。” 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吕氏一眼,笑了一下,道: “祖母,孙女记得当日您不是说要跟爹爹断绝关系吗?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您早就不是我祖母了呢。” 第151章 这么爱挑刺那就别吃了 听魏沅箬提起这个,吕氏的表情又狰狞又尴尬。 当初,她为了不让魏青山把大半的家产留给魏沅箬做嫁妆,试图拿断绝关系来拿捏他。 她知道魏青山孝顺,断然不会同意断绝关系,只要她拿捏住魏青山,魏沅箬那个丫头片子又远嫁京城,大房的产业迟早有二房的一份。 可她没想到,魏青山这个逆子宁可断绝关系也要把那么庞大的嫁妆给了魏沅箬,把她气得半个月没下床。 可她真的敢断绝关系吗? 自然是不敢的。 她小儿子那边若是没了他哥哥的扶持,怕是迟早要喝西北风。 最后只能自己找个台阶给下了。 没想到,魏沅箬这死丫头竟然又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件事,这不是在明晃晃往她脸上扇巴掌吗? “你……你……” 她铁青着来脸,表情狰狞地看向魏青山,“你就是这么纵容你女儿这般同我说话的?” 魏青山拧了拧眉,轻声嘀咕了一句,“箬箬说得也没错。” 吕氏的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这一次,她是真气得眼冒金星。 魏沅箬见差不多了,才上前去安抚吕氏,道: “祖母,孙女就是许久没见您了,想跟您开玩笑套近乎,倒是没想到把您老人家气到了,是孙女的错。” 虽然她在认错,但她敷衍的表情,显然没有真的要认错的意思。 吕氏冷淡地睨了她一眼,心知这会儿讨不到什么好,便只能暂且作罢。 魏沅箬已经安排下人准备了一桌的餐食, 都是十分精致的食物。 因为心中有怨气,吕氏坐在餐桌前对着备好的饭菜不停挑刺,魏沅箬懒得搭理她,只是魏青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将桌子啪嗒一下往桌子上一放,刚要开口,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故意没事找事的吕氏,眼眸微微眯起,溢出几分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祖母有所不知,这些菜都是孙女让人专门从京城最好的酒楼订下的,当今皇上几次微服出巡都要亲自去这家酒楼,连皇上都满意的饮食,没道理祖母比皇上还娇贵吧?” 她笑眯眯地开口。 吕氏本就是故意挑刺,可魏沅箬连皇帝都搬出来了,她总不能真的顺着魏沅箬的话说自己比皇帝还娇贵,一时间,她被噎得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魏沅箬却是了然一笑,道: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想来祖母应该是舟车劳顿没什么胃口,孙女若是勉强祖母用餐,就是大不孝了。” 说完,她神色淡淡地吩咐道: “蒹葭,白露。” “奴婢在。” “帮老夫人把餐具给撤了,扶老夫人进屋休息,务必照顾好了,要让祖母住在我这,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魏沅箬刚吩咐完,蒹葭白露便带着两个婢女快速上前,直接拿走了吕氏手上的筷子和面前的碗盘。 吕氏傻眼了,没料到魏沅箬还有这样的操作,刚想说话,魏沅箬却没有给她机会,那两个跟过来的婢女一左一右将吕氏从餐桌前扶起。 说是“扶”,实际上就是拽,强硬到根本不给吕氏反抗的机会, 两条手臂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这两个婢女是魏沅箬之前花重金从江湖上聘请来的女武师之一,专门负责她这套宅子的安全。 对付吕氏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实在是绰绰有余。 “你……你们……要干什么!” 吕氏厉声喝道,可身子被两个婢女架着没法落座,只能涨红着脸瞪着魏沅箬。 “祖母,是孙女思虑不周,如今您年纪大了,又大老远从江南过来看望孙女,舟车劳顿没有食欲,是该让祖母您好好休息的。” 她紧紧握住吕氏的手,道: “祖母放心,春华和秋实两位姑娘孙女专门花大价钱请过来的,对照顾老人很有经验,她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 说完,给那两婢女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请。” 随着春华秋实两人的话音落下,吕氏就这么被强硬地带走了。 既然不好好吃饭,那就别吃,影响别人胃口。 当时饭菜上来的时候,魏沅箬明显看到吕氏的眼睛亮了亮。 吕氏虽然年纪大了,但最是好吃这一口,饭菜一上来,她嘴上一直在挑刺,筷子和嘴巴却没停。 这会儿魏沅箬不让她吃了,不得把她气个半死。 吕氏在她的大声叫嚷中被强行带走了,只留下魏沅箬父母三人和魏沅曦。 魏沅曦有些傻眼地看着魏沅箬刚才那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举动,愣了半晌没敢吭声。 魏沅箬看向她,目光凌厉,“妹妹要是没胃口的话,也可以过去陪祖母。” 魏沅曦回过神,赶忙拿起筷子,“我……我吃,我吃。” 说完,悻悻地对着魏沅箬笑了一笑,眼底却不禁生出一些纳闷的神色。 虽然自从魏沅箬远嫁京城后,她们已经多年没见,只是在裴昭周岁的时候,她跟着大伯一家来京城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的魏沅箬,根本不似如今这般强势霸道,对她这个妹妹一直都很温和。 从小到大,魏沅箬从来不敢凶她。 祖母一直告诉她,魏沅箬没了娘,继母生了弟弟就会亏待她,让她讨好二叔一家,包括她这个二叔家最受宠的妹妹。 魏沅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给她,对她处处忍让。 如今多年过去,这性子怎么就变了? 魏沅曦心中纳闷,更多的还是不悦和不满,筷子也在碗里被敲得铛铛作响。 咣地一声,她手中的筷子被突然打落,猝不及防到让她没任何心理准备。 等她回过神时,手背被敲出一大块红印,此时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眼神喷火地看着魏沅箬,怒目而视道: “长姐,你干什么?妹妹我在你这里吃顿饭还不允许了?!” 她对着魏沅箬大声质问道。 魏沅箬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 见她给身旁的弟弟夹了一筷子的鱼肉,而后,才慢悠悠地看向魏沅曦。 第152章 定要防着祖母和二叔 “妹妹,这里是京城,不是你家,你在家中没规矩就罢了,到了京城你还这么没教养,丢得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还有我们魏家所有人的脸,作为你的长姐,我有这个义务教你怎么做人。” 魏沅箬说着,视线落在魏沅曦手背上刚刚被她筷子扔过去后敲出的红印,漫不经心道。 魏沅曦脸色微变,表情有些心虚地低声辩解道: “我……我好好在这吃饭,什么时候没规矩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坏了我的名声。” 她这次缠着祖母来京城,可不是为了专门参加她的婚礼的,她如今及笄一年多了,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可不能让魏沅箬坏了她的好事。 啪嗒一声响起。 魏青山手上的筷子被他重重放在餐桌上,将魏沅曦吓了一跳。 “你长姐说的有错吗?女孩子家家的,吃饭拿着筷子不停地捶碗是哪家有家教的姑娘做得出来的?” “我……” 魏沅曦想要反驳,可对上魏青山愤怒的视线时,又不情不愿地憋了回去。 从小到大,她仗着祖母的偏宠,习惯性明里暗里拿捏魏沅箬,可她却不敢跟大伯顶嘴。 “这次你缠着祖母非要跟过来,若是敢不老实坏了你长姐的好事,你就给我马上滚回江南去!” 魏沅曦吓得嘴角一哆嗦,不敢再造次,只能老实地低头,“我知道了,大伯,长姐能嫁给摄政王,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搞破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哼!你最好真是这样!” 魏青山冷冷地警告了魏沅曦一番,整顿饭她终于是老实下来。 魏沅箬意味不明地朝魏沅曦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这位堂妹可不会这么老实,这一次来京城,怕是为了给自己找对象来了吧。 吕氏被魏沅箬用软刀子教训了一顿后,那一整天总算是老实了,没有再作妖。 魏青山终于找到机会来找女儿谈话。 “箬箬,你跟摄政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好端端的跟裴烨和离了?” 魏沅箬知道父亲会来问自己,也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便把自己这些年在裴家受的磋磨尽数跟魏青山说了。 魏青山听完,沉默了许久没吭声,只是那双眼早已经红了一片。 过了好久,魏沅箬才听魏青山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哽咽—— “箬箬,是爹爹对不起你,本以为让你嫁入侯门,给了你这么一大笔嫁妆,你定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没想到那一家子竟是这样的白眼狼!!” 魏沅箬听着,觉得自己父亲的声音苍老了许多。 尽管裴烨不做人,但她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父亲。 裴烨出身清贵,虽然家中落魄,可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侯门之家,而作为排最低等的商户之家,再有钱也会被瞧不起。 他想让她高嫁,给了她那么庞大的身家,就是想尽自己所能护她一护。 加上裴烨长相俊美,气质斐然, 当初她自己也是一眼就相中他了。 可谁能料到那就是一家养不熟的白眼狼,狼心狗肺的畜生呢。 “爹爹,不怪您,是裴家不做人。” 魏沅箬安慰着自己的父亲,想到上辈子魏家遭遇的惨案,她心头一紧,还是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爹爹,你要防着祖母和二叔一些。” 见魏沅箬说这话时,神色凝重不似玩笑,魏青山脸色微变。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问道: “箬箬,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虽然他也知道母亲偏心二弟一家,二弟也总是找机会占他的便宜。 但因为都是小打小闹,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可如果真是小打小闹,箬箬怎么会用这么严肃的表情提醒自己。 魏青山不是愚孝愚蠢之人,不然不会打拼出偌大的家业。 魏沅箬没法跟父亲说上辈子的事,只能编了一个理由出来,道: “女儿之所以跟裴烨和离,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外养外室,而是,女儿察觉裴烨暗中在做一些非法勾当,而二叔一家可能牵扯其中。” “什么?!” 魏青山满眼震惊。 二弟魏如海一向好吃懒做又好高骛远,从来不干正事,但他也了解这个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又怎么会跟远在京城的裴烨牵扯上。 “箬箬,你真的没搞错?” 魏青山面露犹疑道。 魏沅箬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爹爹,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女儿不会随意攀咬二叔的,只是……” 魏沅箬眉头一蹙,半真半假道:“虽然女儿察觉了裴烨在干要命的勾当,但他背后兴许还有更位高权重的人再撑腰,女儿没法查到更多,眼下也只能先提醒你防着二叔一些。”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女儿急着和离,也是因为不想到时候被裴烨牵连连累了我们。” 魏青山对自己女儿的话深信不疑,沉吟两秒后,便点了点头,“好,你放心,爹爹记下了,你自己只身在京城,才要更加注意安全。” 魏青山想到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摄政王,那才是真的位高权重的人物。 女儿连裴烨都干不过,跟摄政王牵扯上,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可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一切都已成定局。 犹豫再三,魏青山还是道:“箬箬,那摄政王……” 魏沅箬知道魏青山在担心什么,她没有明确跟魏青山说自己的打算,只是安抚道: “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况且,以如今萧胤的身份,女儿有什么能让他图的?” 魏青山还是没能完全放心下来, 但也没有再多问。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魏沅箬点点头,这才问起父亲一家被摄政王的人接到京城一事。 “爹爹,您是说,早在一月前,摄政王的人就到江南接你们进京了?” 魏青山点了点头, “负责接我们的人只说你即将同摄政王成婚,摄政王特地命他们来江南接我们一家子去京城参加你同摄政王的婚礼。” 第153章 我是摄政王的小姨子 魏青山想起当时的情景,被吓得不轻。 他的女儿六年前明明嫁去了安平侯府,连孩子都生了,怎么就又要跟摄政王成婚了? 他当时问了为首的那人,那人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箬箬早已跟裴烨和离,即将要成为摄政王妃。 魏青山当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觉得整件事古怪又荒谬。 哪怕来人告诉他,当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即将成为他女婿,他都没办法高兴得起来。 摄政王府派来的王府卫队的阵仗让他没办法怀疑事情有假。 来京城这一路,足足走了一个月,他也提心吊胆了一个月。 好不容易见到了女儿,见她安然无恙,且看样子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他才勉强安下心来。 魏沅箬点点头,她没跟魏青山细说她跟萧胤之间的交易,怕他会多虑和担心。 就让他以为她跟萧胤之间是单纯的两情相悦看对眼好了。 反正,萧胤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也确实是图她这个人,一副没了她活不下去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萧胤特地派人去江南迎她家人进京这件事,魏沅箬着实是没想到。 他的人一个月前就到了江南,一来一回,也就是说,她刚跟萧胤达成协议没多久,他就已经派人去江南迎父亲一家过来了?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一定会达成合作? 万一她临时反悔了呢? 其实,更让魏沅箬没想到的是,关于这一段充满利益合作的婚姻,萧胤却看得十分重要。 不仅仅答应她当初异常无理的要求,许她三书六聘,正室王妃之位,还专门派人去请自己的家人过来。 此时的魏沅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有那么一刻是温暖且复杂的。 萧胤对她的这些好,她怕自己以后无法回以同等的回报。 “箬箬,既然你决定好了,爹爹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 魏青山长叹了口气,道。 魏沅箬点了点头,“女儿一定会好好的,爹爹你放心。” 这个沉重的话题暂且压下,父女俩趁着这次机会又父女家常了一会儿,就见蒹葭急匆匆地跑进她的院子,道: “大……大小姐,宫……宫里来人了。” 魏沅箬一惊,“宫里?” 宫里的人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魏沅箬皱起眉,心生疑惑。 “是啊,这会儿人都在院子里候着了,大小姐你快出去吧。” 魏沅箬不敢怠慢,赶忙加快脚步出了院子,朝前院走去。 偌大的院子里,一宫中掌事女官打扮的女子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群女使。 地上是两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光是看外观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见魏沅箬出来,那掌事女官快步上前,“见过魏娘子。” 魏沅箬福身回礼,再看向面前这阵仗,问道:“敢问姑姑,这是……” “回娘子,奴婢是内务府绣房的女官,奉摄政王之命,给您送凤冠和婚服来了。请您过目。” 魏沅箬大惊,“凤冠和婚服?” 她以为这些是她自己准备的,在皇帝的赐婚圣旨下来时,她才让自己店里的人着手开始准备。 因为心中一直觉得这是一场互相合作的婚礼,她没有打算亲力亲为,无论是凤冠还是婚服,她都直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可她没想到,萧胤竟然早就让内务府着手去准备了。 惊诧间,掌事女官已经命人抬着那个木箱上前打开。 盖子刚一打开,婚服上缀着的上百颗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魏家早年就是靠绣仿起家,魏沅箬虽然不至于对刺绣这一方面样样精通,但对于刺绣的针法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眼前的这套嫁衣,用了十种以上的针法,绣出了精美繁复的花纹。 耀眼的金丝线在红色的云锦上熠熠生辉。 “魏娘子,烦请您先试一下这套嫁衣 ,看看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掌事女官一脸恭敬地对魏沅箬道。 随着她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女使上前,将嫁衣敞开立在魏沅箬面前。 魏沅箬刚套上一根袖子,就听到一声惊呼响起—— “哇~~好漂亮的嫁衣!” 随着这声音响起,众人便看到魏沅曦拉着裙摆往她这边小跑而来。 她围着魏沅箬转了一圈,眼底的艳羡之色毫不掩饰。 “姐姐真是好命啊,先是高攀上侯府,如今孩子都生了,还能嫁给摄政王,要是妹妹有姐姐这样的好命就好了。” 魏沅曦的语气酸溜溜的,眼神依然不收敛地对着魏沅箬身上的嫁衣打量。 眼底不自觉间已经染了几分嫉妒之色。 那掌事女官毕竟在深宫之中浸淫多年,只这么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嘴里喊着魏沅箬姐姐,可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不屑。 掌事女官眉头轻蹙,目光冷冷地落在魏沅曦脸上,道: “这位姑娘是?” “她是……” 魏沅箬刚要回答,魏沅曦已经自告奋勇地开口道: “我是魏沅箬的堂妹。” 她的目光放肆又无礼,上下打量了那女官一番,道: “你是宫里的绣娘?” 魏沅曦没见过世面,以为宫中的绣娘同民间一样,只是一个做衣服绣花的下人。 她现在是魏沅箬的堂妹,是摄政王的小姨子,自然不需要对她客气。 问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蔑视。 “魏沅曦,不得无礼!” 魏沅箬冷声警告道。 可魏沅曦向来在魏沅箬面前向来肆意惯了,根本没把魏沅箬的警告放在眼里。 她瞥了一眼那掌事女官,道: “我是摄政王的小姨子,也就同他亲妹妹一般,既然你们给我姐姐绣了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回去之后也给我绣一件出来,毕竟是我姐姐的婚礼,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太寒碜。” 说着,她看向魏沅箬,笑道:“姐姐你说是吧?” 魏沅箬看向她,听她刚才话里提到摄政王时那有意亲近的模样,不禁冷笑。 还真是…… 面都没见上,她就着急攀附上来了。 第154章 掌嘴二十 掌事女官见多了贵女们,还是第一次见像魏沅曦这般毫无礼数教养的女孩子,第一次被人用这般轻蔑的态度对待,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沉了几分。 但她到底是在宫里待了数年,并不会轻易表露情绪,只是道: “内务府只听皇室贵人吩咐。摄政王妃的婚服是摄政王亲自吩咐我们绣坊专门为摄政王妃置办的,姑娘若是有需要,就去宫中请贵人吩咐我们,我们定当第一时间为姑娘将衣服置办好。” 魏沅曦见那女官拒绝,当时拉下脸,有些不高兴了。 她撇撇嘴,看向魏沅箬,道: “姐姐,都说宫里规矩森严,没想到一个绣坊的绣娘胆子那么大,在你面前都敢摆谱,我可是你妹妹,我就是要一件衣服而已,她都敢拒绝,分明就是不把你这个未来摄政王妃放在眼里。” 要说魏沅曦真的无脑,在挑拨离间坏她好事这一方面脑子却是很好使。 就这么一句话,拿她还没到手的身份去打压宫里来的掌事姑姑,想借宫里人的手来教训自己。 虽说掌事女官的身份根本不能跟摄政王妃相比,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有时候,坏事的往往就可能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不起眼的人。 她没必要因为魏沅曦这种蠢货去得罪一个跟她没有利益牵扯的人。 魏沅箬微笑着看向魏沅曦,对她招了招手。 魏沅曦不疑有她,往她面前近了几分。 下一秒,两个巴掌直接甩在魏沅曦的脸上,让毫无防备的魏沅曦直接被打懵了。 她捂着脸,双眼圆瞪,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魏沅曦,我早就告诉过你,京里人重规矩,你在家的时候二叔不教你,如今来了京城了,我这个堂姐就好好教一教你。” 懵了好一会儿的魏沅曦,终于反应过来,“啊”地尖叫了一声,抬手指着魏沅曦的鼻尖,声音格外尖锐,道: “魏沅箬,你敢打我!” 魏沅箬不接茬,而是满眼歉意地看向那脸色不太好看的掌事女官,微微颔首表示歉意—— “姑姑见谅,我这位堂妹乃二叔家妾室所出,从小就不重规矩,今日对姑姑出言不逊,我代她向姑姑致歉。” 那掌事女官自然是个机灵的,从魏沅箬的话,以及魏沅曦对待魏沅箬的态度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魏沅箬是准摄政王妃,她自然不敢托大去接魏沅箬这份歉意,于是赶忙回礼,继而眼神淡淡地看向面露狰狞的魏沅曦,道: “魏娘子言重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更何况,这小女娘跟您并非亲姐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奴婢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 魏沅箬微笑着颔首,“多谢姑姑海涵。” 魏沅曦见自己被无视,又见魏沅箬对一个宫女这般低声下气,还以为她是在故意打自己的脸,让自己下不来台。 尤其是将她是二房庶女的事刻意提出来,分明就是有意让人瞧低了她的身份,当即便闹了起来—— “好啊,魏沅箬,我念着你是我堂姐,这一整天都忍着你,你竟然帮着一个老宫女打我的脸,等祖母醒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概是气昏了头,魏沅曦已然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江南的魏家二房,她无视了外人在场,继续道: “你一个没娘的东西,要不是有祖母和我母亲护着,你能有今天,几年不见,你来了京城翅膀就硬了是吧?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她声音难听又尖锐,魏沅箬听得脸色发白,两眼发红,眼神无奈又苦涩地朝那掌事女官看了一眼。 似乎魏沅曦那一句“你一个没娘的东西”直接将她给打击到了。 她没还手,也没开口,身子摇摇欲坠,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眼见着那掌事女官的脸色越来越沉,魏沅箬“落寞”地垂下头去,嘴角微微弯起,笑了。 只听那掌事女官冷下脸,吩咐道: “来人。” “在。” “此女对摄政王妃出言不逊,掌嘴!” “是!” 随后,女官身后的立即出来两个女使,一左一右禁锢住魏沅曦。 魏沅曦愤怒挣扎,“你想干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对我这个摄政王的小姨子动手,你好大的狗胆,信不信我告诉我姐夫去!” 一直埋头无语的魏沅箬,听着魏沅曦这蠢而不自知的大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都无法理解魏沅曦的脑回路,她在这得罪摄政王妃的姐姐,她不道歉,却急呼呼地把没见过面的姐夫拿出来威胁人。 到底是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她和偏宠小妾的祖母和二叔给了她底气,让她忘了现在她站着的是什么地方,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什么身份。 果然,那掌事女官听到她这话,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甚至眼神还带着几分同情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女官眼神淡漠地落在魏沅曦的脸上,道: “我乃内务府正五品掌事女官,教训你这个傲慢无礼,目无尊卑的小女娘还是够格的。” 说完,眼神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女使。 女使上前,对准被禁锢着的魏沅曦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连扇了二十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如一首美妙的曲子,听得魏沅箬格外舒心。 起初,魏沅曦还在怒骂叫嚣,到最后,直接被打老实了,脸,肿得高高的,她捂着脸抽泣着不敢再叫。 只那双眼神,恨毒了一般,落在那女官脸上。 掌事女官并未搭理她,而是看向魏沅箬,道: “奴婢僭越了,还请魏娘子海涵。” “姑姑言重了,小妹无礼,是该教训。” 魏沅箬表情艰涩地扯了一下嘴角,苦笑道。 掌事姑姑微微一颔首,这才重新将话题引到嫁衣上—— “不知道这套嫁衣,娘子可还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魏沅箬连连摇头,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道: “能得宫中各位姑姑们亲手缝制嫁衣,是沅箬的荣幸,这嫁衣极美极好,并不需要更改,还是辛苦各位姑姑了。” 第155章 那是太后身边的人 魏沅箬表现得低眉顺眼,又有几分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那掌事姑姑看在眼中,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 “魏娘子抬爱。如果您没有别的要求,那奴婢等人便先行回去了。” “好,姑姑慢走。” 魏沅箬提步送掌事女官等人走向门外,看着掌事女官的马车朝皇宫的方向驶离,魏沅箬脸上的笑意才淡淡敛下,转身回到院子内。 等魏沅箬回到院内,魏沅曦已经哭着去找吕氏做主去了。 魏青山从后院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她们留下的嫁衣和凤冠上,长叹了口气,道: “看样子,王爷还是很重视你的。” 他看着魏沅箬,欲言又止了一番后,还是开口道: “箬箬,我们只是商户人家,摄政王却不比一般人,如今既然你跟他之间已成定局,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以免被人拿捏住把柄。” “爹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魏沅箬的目光也同样落在面前的嫁衣上,想起刚才那个送嫁衣过来的女官,目光沉了沉。 她是刚才女官让人掌嘴魏沅曦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是谁。 那女官不仅仅是内务府绣房的女官,还是太后的心腹。 今日她来这里,除了亲自给她送嫁衣以示郑重之外,这其中怕还是有太后的意思在。 她想起上一世萧胤还在世的时候,太后的母家英国公府有意要将太后的堂妹嫁给萧胤。 英国公府多次递出橄榄枝,萧胤却始终没有给过半点回应。 算算时间,英国公府要跟萧胤联姻好像就是她去找萧胤谈合作的时候。 如今,摄政王妃这个便宜被她给捡了,她不相信太后会就此作罢。 想来今日这掌事女官过来,就是要探一探她的虚实来了。 就是不知道她刚才的表现,会不会让她回去满意交差。 她可不想在成亲之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表现出一些太后希望看到的样子,就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也挺好? “魏沅箬,你给我过来!” 就在这时,吕氏暴怒的声音打断了魏沅箬的思绪。 她回头,见吕氏被丫鬟搀扶着站在大厅前,气得脸色铁青,而她身旁站着的,正是被打肿脸的魏沅曦。 此时,魏沅曦看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 魏沅箬上前,丝毫不惧,明知故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哼!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吕氏怒气冲冲地指着魏沅曦被打得红肿的脸颊,道: “你可真是狠毒啊,连自己的妹妹都能下这么重的手,她如今成这个样子,让她怎么见人?” 吕氏越骂越气,呼吸的浮动都在加大。 “娘!” 魏青山听到吕氏这般骂自己的女儿,瞬间听不下去了,“沅曦这样又不是箬箬打的,您怪箬箬做什么?” “老大,你在正好。” 吕氏的目光当即转向魏青山,“你可真会教女儿,教出这么一个毒妇来,上不敬我这个祖母,下又对自己妹妹下这么重的毒手,她就活该被侯府休弃!我看摄政王就是被她这张狐媚子脸给迷惑了,才想要娶她,娶妻娶贤,摄政王迟早会知道她魏沅箬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魏青山又惊又怒,铁青着脸看着吕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偏心二弟一家,可他没料到,她竟然能对着自己的亲孙女说出这般不堪入耳的话来。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箬箬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魏青山又生气又失望,双眼都气红了。 相比之下,魏沅箬倒是并没有因为吕氏这番话而生出半点怒火来。 对她来说,吕氏只是个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已。 之所以还唤她一声祖母,也是看在自己父亲的份上 可下一秒,却听吕氏脱口而出道:“谁说她是我亲孙女!” 话音刚落,吕氏便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目光下意识地朝魏青山的脸上看了一眼。 魏青山闻言,越发怒不可遏,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娘, 你什么意思?你简直越说越离谱,蓉娘都去世二十年了,你竟然还往她头上泼脏水,你……你简直太过分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再难听的话,魏青山也骂不出来。 蓉娘是魏沅箬母亲,闺名郑蓉。 魏青山以为吕氏那话的意思是,魏沅箬是郑蓉红杏出墙别的男人生的。 可魏沅箬却在观察到冯氏那慌张的神色时,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吕氏见魏青山这般质问,罕见得没有责问魏青山对她不敬,相反,听到魏青山这话,她反而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显然,吕氏是怕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会让魏青山察觉出别的东西来。 “我……我只是被她这种恶毒的行为给气糊涂了,不想认她这个孙女而已,我什么时候给郑蓉泼脏水了?” 吕氏开口补救道,看向魏沅箬的目光依然透着怒意。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吕氏的脸色,想到自己的心中的猜测,一旦是真的,那吕氏这偏心到没边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查一查了。 暂且压下心中的想法,她看向吕氏,笑着道: “祖母,你可知今日宫里来的那位宫女是谁?” 吕氏不屑地撇撇嘴,“我怎么知道她是谁,一个宫女而已,不就是个下人?” 魏沅箬闻言,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是不是吕氏的亲孙女暂且不提,但魏沅曦绝对是吕氏的亲孙女,毋庸置疑。 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鼠目寸光,一样的蠢而不自知。 “祖母,她是宫女,但不是一般的宫女,她是正五品的女官,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论品级,她比我们临安知县还高几个品级,沅曦今日在她面前那般无礼放肆,你该庆幸她只是给了她几个巴掌。” 吕氏如今虽说是江南首富之母,吃穿不愁,但她的眼界就在那里。 在她一个没出过远门的老妇人眼中,知县便是天大的官了。 第156章 祖母吕氏的古怪异常 这会儿听她说那女官是品级比知县还高,当即脸色就变了。 魏沅箬看着她的脸色,继续道: “往小了说,沅曦只是对那掌事姑姑不敬,往大了说,她回去在太后跟前提两句,那就是对太后的大不敬,一旦太后追究下来,不知道二叔家有几颗脑袋够太后砍的?” 魏沅箬故意夸大其词,果然,吕氏跟魏沅曦直接被吓得白了脸色。 “今日她被掌嘴,也算是小惩大诫,让沅曦长长教训便好,这京城里,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当官的,妹妹以后说话行事还是要注意一点,别连累到二叔一家子掉脑袋。” 魏沅箬这话,成功地把吕氏二人给吓到了。 祖孙二人白了脸,双唇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半晌,魏沅箬才听到吕氏嗫嚅着开口道: “ 可你妹妹好歹一个姑娘家,脸被打成这样,接下去几天,你让她怎么见人嘛。” “不能见人就在屋里待着,免得出去丢人现眼,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大人物,到时候可不是几个巴掌的事,兴许就是缺胳膊断腿掉脑袋了。” 魏沅箬冷声道。 吕氏和魏沅曦眼底满是不服,可也确实被魏沅箬的警告给吓到了,没有再吭声。 最后,两人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又悻悻然地回去了。 看着那对祖孙二人走远,魏青山一脸歉意地看向魏沅箬。 “箬箬,是爹爹太没用了,才会让你祖母和二房一家都欺到你头上来。” 箬箬小时候,他一直在外忙着生意,念着她从小没了母亲,就想为她创一份家业出来,以后出嫁也能给她一个坚强的后盾。 他知道老太太偏心,但总想着箬箬是她的亲孙女,她不至于苛待她。 他给足了老太太和二房足够的钱财,让他们帮着一起带箬箬。 每次回来,他都能看到箬箬开开心心的,脸上不见半点愁容,他便以为箬箬真的被她祖母带得很好。 甚至,后来他娶了继室,箬箬跟他疏远了一些,他都只以为箬箬只是担心他有了继室便会对她不好。 直到她跟裴烨成亲,他拿出大半身家给箬箬当嫁妆时,母亲和二弟那丑陋狰狞的嘴脸,口口声声骂着箬箬是赔钱货时毫无顾忌的模样,他才知道,他忙于生意的那些年,箬箬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今再看,魏沅曦作为她的堂妹,明知道她即将成为摄政王妃,她都能肆无忌惮地对她大喊大叫,丝毫没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姐姐的模样,魏青山心如刀绞。 “爹,没关系,小时候他们也就是在我耳边教唆我离你和母亲弟弟远一些罢了,也不敢苛待我,现在女儿长大了,他们也不敢真的蹬鼻子上脸,爬到女儿头上来,您放心,她们继续这样上蹿下跳,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自己。” 她挽住魏青山的手臂,安抚着他让他安心,“您也看到了,女儿若是真不想忍的话,她们奈何不了我,今日,魏沅曦挨的那几巴掌,女儿就是借那个女官的手罢了。” 魏青山刚才没有出现在前院,但前院的动静他也有听到。 确定女儿没有受委屈后,他也没出现,想的就是要让魏沅曦长一长教训。 “爹,您就安心等着喝您女婿的茶吧,明日女儿便带您和母亲弟弟在京城逛逛。” 魏青山摸了摸魏沅箬的脑袋,欣慰地点了点头。 长寿宫。 檀香袅袅,静谧而庄重。 妆容华贵的妇人斜倚在雕花紫檀木榻上,一身暗红色绣金凤纹的锦袍,衬得她越发贵重无双。 一名小宫女轻步上前,低眉顺眼地跪在榻前,手里端着刚刚温好的参茶。 “太后娘娘。” “嗯。” 此妇人正是当今太后,。 她伸手端过宫女手上的参茶,抿了一口后,问道: “文绣回来没有?” “回太后,文绣姑姑已经回来了,正在厅中等候。” 太后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是。” 不稍片刻,宫女口中的文绣姑姑便进来了,正是今日去魏府给魏沅箬送嫁衣的那位掌事女官。 “奴婢参见太后。” “嗯。” 太后将参茶随手放置一边,慵懒地掀了掀眼皮,问道: “见到了?” “是,奴婢见到那魏氏了。” “如何?” 掌事女官想起当时的情景,轻笑着上前,对太后道: “太后您放心,那魏氏,根本不足畏惧,通身的小家子气,连小官家的女子都不如。竟然对奴婢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哪有半分摄政王妃的样子。” 说到这,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鄙夷—— “依奴婢看,摄政王就是被她那张脸给迷惑了,等真的嫁到王府去,以后见到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家,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的样子,只会给王爷丢人,这个摄政王妃之位,她坐不稳的。” “当真?” 太后眉毛一挑。 “一个毫无礼数的商户人家,她那个堂妹简直毫无家教,这还没成亲呢,就拿摄政王小姨子的身份出来压人了。” 说到这,文绣捂着嘴,轻笑一声,想起那时魏沅箬红着眼眶,胆小怕事的模样,又一次忍不住笑了。 “她那个堂妹都敢指着她的鼻子骂,能有什么出息?王爷迟早会受不了她那副模样。” “可哀家怎么听说那魏氏惯会长袖善舞,很多官员女眷都跟她私交不错?连大长公主府的宴会都邀请过她多次?” 文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 “那魏氏确实有钱,八成是花了不少钱去讨好那些女眷吧,总之,奴婢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那魏氏,掀不起什么风浪。” 文绣的脸上,尽是讨好,“咱们二姑娘就安心等着嫁入王府吧,王妃之位,迟早会是我们二姑娘的。” 太后听了文绣这话,脸上终于露出极为满意的神色。 “既如此,那哀家便不管了,待那魏氏嫁入王府后,哀家看看摄政王后悔的样子也挺好。” 原本,她是想趁机搞出点事情出来阻拦萧胤娶那商户女。 第157章 摄政王来下聘了 连她英国公府的姑娘都看不上,凭什么一个商户女妄想当那摄政王妃。 可既然那魏氏那么不堪重用,那就让她嫁吧。 只有对比了,萧胤才会知道,只有真正的贵女才能配得上他摄政王妃之位。 太后的眼中散发出了胜券在握的光芒。 --- 自从被文绣甩了几个巴掌,加上魏沅箬添油加醋的吓唬之后,魏沅曦总算了老实下来,躲在房间内不敢出来。 翌日。 魏沅箬准备带着双亲和小弟出门去逛一逛这京城的美景。 刚准备出门,就见蒹葭急匆匆地跑进后院,捂着心口直喘粗气,道: “大……大小姐,王……王爷来了。” 魏沅箬见蒹葭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好气道: “王爷来了就来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急成这样?” 蒹葭连连摇头,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那口气匀过来,道: “不是,不仅仅王爷来了,镇国公老封君和镇国公夫人也来了,还有……还有……” 蒹葭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急得直跺脚,干脆道: “大小姐,您出去看看吧。” 早在魏沅箬听到说镇国公老封君和镇国公夫人都来了,魏沅箬就立即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心中也纳闷,镇国公府的两位夫人怎么来了。 还是跟萧胤一起来的? 魏沅箬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觉得有些震惊。 一到前院,眼前的一幕把魏沅箬直接惊呆了。 只见两队训练有素的王府侍卫,身着玄色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凛冽的光,整齐划一地在前头开道。 侍卫后面,是数不清人数的礼官,身着红色礼服,手持玉如意,神情肃穆,立于两侧。 这阵仗,早就引来了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翘首侧目,议论纷纷。 而此时的萧胤正被王管家推着轮椅,从队列中间走来。 在他身后,镇国公夫人秦绵搀扶着老封君满面笑容缓步走近。 视线对上,萧胤对她暗自挑了一下眉,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就让魏沅箬禁不住心跳加速。 她快步上前,先是对老封君和国公夫人福身行礼,而后低声问萧胤,道: “王爷,你这是……” “三书六聘,十里红妆,本王答应过你的。” 萧胤的眉眼间,是意气风发的笑意,同往日外人前的冷肃凌厉判若两人。 魏沅箬神色一滞。 当初,这个要求是她提出来的,虽然觉得异想天开,但她无非仗着萧胤想要活命,这些身外之物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可后来,他隆重到去跟皇帝要了赐婚圣旨,她便直接略过了下聘提亲这一流程,可没想到,今日,他竟如此大张旗鼓地上门提亲来了。 她的心头禁不住淌过一丝暖意,眼底一热,又怕被萧胤笑话,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落在身后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红木箱子。 每一台箱子上都贴着金箔,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老百姓看着这阵仗,早就议论开了。 “王爷这是给魏娘子下聘提亲来了。” “我的天,我专门数了一下,整整一百二十八台,王爷可真是大手笔啊。” “这一对比,魏娘子之前那位可真是不够看。” “当年魏娘子嫁到安平侯府那阵仗,我也是亲眼所见,啧啧啧,那破落侯府,聘礼都给不出来,场面都是靠魏娘子的上百抬嫁妆给撑起来的。”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这差距不就出来了,王爷就是王爷,那个靠妻子起家还在外面偷吃的落魄侯爷可真是比不了。” “……” 因为萧胤这一举措,裴烨又被拉出来凌迟了一遍。 萧胤听着那些议论声,满意地弯了弯唇,朝身旁的魏沅箬低声道: “瞧,大家都夸本王比那姓裴的好。” 还让你得瑟上了。 魏沅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看着他那志得意满的模样,心中暗骂了一句:幼稚! “本王今日前来,是专门来下聘的。” 萧胤润了润嗓子,看着魏沅箬,一脸正色道。 随着萧胤这话音落下,王管家大手一挥,那几十名抬着负责抬嫁妆的礼官便抬起箱子鱼贯而入。 随行的另一名礼官站在门口开始唱聘—— “御制黄金一抬——” “南海大珍珠一斛——” “江南织锦百匹——” “顶级玉如意一对——” “极品夜明珠一斗——” …… …… 足足一百二十八台的聘礼,唱得礼官口干舌燥,也让外面的围观群众听得目瞪口呆。 礼单合上后,魏府众人已经将客人迎进府中。 魏青山作为魏沅箬的父亲,自然就是此时做主的人。 尽管没有见过萧胤这么大的官,但到底早年的时候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礼数上还算周到。 “老封君您请上座。” 魏青山将镇国公老夫人迎到堂中最中间的位子坐下。 镇国公老夫人几月前刚过完七十大寿,可以说京中福气最好的人了。 福寿双全,四世同堂。 萧胤请她来主持他们的婚事,可见其重视之意。 镇国公老夫人一脸的慈祥,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就如同寻常人家的祖母一般,堆满笑意。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霍书言大咧咧地站到魏沅箬跟前,双手抱拳,大声喊道: “嫂子好!” 魏沅箬:“……” 国公夫人一脸无奈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孙子,道: “这皮猴儿,真是到哪里都自来熟。” 霍书言一脸不以为意地嘿嘿两声,对魏沅箬道: “嫂子,我哥这次下聘可是诚意十足,我曾祖母一把年纪了都被他拉过来当全福老人,要给你们主持婚礼呢,还有我祖母……” 霍书言看了一眼国公夫人,道: “也是我哥亲自请的大媒人,说是给你们保媒。” “行了,就你话多。” 国公夫人开口阻止了他。 魏沅箬微笑着站在一旁听着,视线下意识地看向萧胤。 见他坐在轮椅上的腰板都坐直了一些,一副等着魏沅箬夸奖的模样。 魏沅箬确实内心是有很大的触动的,萧胤把这一场她由始至终都认为只是交易的婚礼看得十分重要。 第158章 姐夫,请用茶~ 不仅仅去求了赐婚,还把每一个流程都做足了。 更没想到他连全幅老人都想到了,还请了镇国公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前来。 可以说是把她的颜面全部给做足了。 她心里也清楚,这场婚礼他越是搞得隆重非常,以后就越是没人敢轻视她这位商户出身的摄政王妃。 他在无形中给她立起了撑腰的依仗,什么都不用说,但什么都做了。 魏沅箬跟他默默对视之后,才看向两位长辈,福身行礼—— “沅箬能得老封君和夫人抬爱,是沅箬的福气,多谢老封君和夫人。” “哈哈哈~~~” 老封君朗声大笑,“承钧这小子都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老身都担心他这辈子都要成孤家寡人咯,沅箬啊,幸好你能瞧得上他,不至于让他孤独终老。哈哈~~·” 老封君笑声爽朗地打趣着萧胤,言语间似乎跟萧胤十分相熟。 再看萧胤那无奈的表情不见半分不悦的样子,更是觉得意外。 论品阶和身份,萧胤比老封君高了一大截,可在她面前,萧胤却更像是一个听话孝顺的晚辈,没有半分摄政王的架子。 尤其是,老封君能如此这般自然地唤萧胤的字,可见两人关系之亲近。 难怪,霍书言在萧胤面前没有半点为人臣子的样子,自来熟到跟亲兄弟一般。 敢情这一家子私教都不错啊。 难怪皇帝会怕成那样,一个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公,一个是即使登上皇位也是众望所归且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偏偏这两家私交甚密且从不避讳。 这换成谁坐在那个位子上不得吓个半死。 “老夫人,您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箬箬被吓跑了。” 萧胤一脸苦笑求饶。 此时的他,并不如外人所传言的那般严肃吓人,相反,显得格外平易近人,因此,此时,整个厅中的气氛倒是显得尤为融洽。 唯独坐在老封君下首的吕氏,此刻心里很是不高兴。 在她看来,她是魏沅箬的祖母,也就是摄政王的祖母,那国公府老封君此时坐的位子理应是她坐才是。 虽说那老封君是国公爷的母亲,身份地位比她高,可论亲疏关系,她才是这家的主人。 魏青山竟然安排她坐在下首,倒是让一个外人坐在主位,这不是打她脸么? 可吕氏心里虽然不高兴,但她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毕竟,这里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国公府老封君,一个是国公夫人,随便谁的身份都能压死她。 因而,她即使心中不满,也只能跟着赔笑。 这个时候,下人端着端着茶水进来奉茶。 为首的一位装扮明显跟后面的人不同。 只见她身穿一条粉色的襦裙,腰间绑得紧紧的,使得她胸前那那团异常得高耸且突出,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会落在那上面。 脸上被一层轻薄的面纱哲哲,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流转着盈盈春意。 挺翘的鼻尖和樱桃般的小嘴在面纱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神秘和诱惑。 只见她端着放置茶水的托盘,莲步轻移,径直往厅中走来。 魏沅箬见状,眉头倏然拧起,一旁的魏青山和温氏脸色一并沉了下来。 而坐在上首的老封君和国公夫人则是一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唯独萧胤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没瞧见她一般。 魏沅曦端着茶水走进厅中后,目不斜视,径直往萧胤的跟前走去。 她微微俯身,将茶水放置在萧胤面前,与此同时,那意姐白皙的脖颈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露了出来。 那双饱含春水的眸子爬满希冀地盯着萧胤的脸,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起来。 姐姐吃得可真好。 听说摄政王是当今皇上的叔叔,她原以为摄政王是个上了年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俊美。 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无法掩盖他通身的气度。 这样绝妙的男子,魏沅箬一个二嫁妇人,怎么配拥有啊。 看到萧胤的第一眼,魏沅曦便抓心挠肝,恨不得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去。 可昨日被那被那老宫女打肿的脸她用了上好的伤药,今日才堪堪消下去,她只能用了一条面纱遮住,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引来他的怜惜。 她长得不比魏沅箬差,连魏沅箬这种二嫁的,摄政王都能看上,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比魏沅箬还要年轻几岁,只要让他有机会见到王爷,没道理王爷瞧不上她。 魏沅曦信心满满,于是便趁着下人进来奉茶的时候,抢了下人手里的托盘进来了。 奉完茶,她有意停了一会儿,却见萧胤连眼皮都没抬起看她一眼,心里稍稍有些失望。 她有些心急,又夹着嗓子轻声道: “姐夫,您请用茶。” 说着,她直接端起茶杯递到萧胤面前。 有意夹着的声音婉转娇柔,听得人耳朵发痒。 听到这一声“姐夫”,萧胤这才微微抬眼朝她看去。 见萧胤的视线投来,魏沅曦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狂乱的心跳也逐渐失控。 她的眼神欲语还休,带着一丝风情,看着萧胤不禁眉头蹙起。 他也不傻,怎么能看不出面前这女子的小心思。 他没有接茶盏,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杯茶,冷声道: “放着,本王自己来。” 见萧胤不接,魏沅曦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强迫萧胤,只好悻悻地将茶水放到萧胤旁边的茶几上。 魏青山沉着脸,轻斥道: “沅曦,不得无礼,还不赶紧退下。” 魏沅曦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地退至一边。 魏沅曦这扭捏作态的举动,老封君和国公夫人一下子便看明白了。 这点不入流的小心思,在她们眼中可真是不够看的,且这般上赶着的行为,颇有几分上不得台面。 她们没有开口问这女子的身份,便是不想让她在这种场合喧宾夺主,引人注目。 偏偏有些人非要上赶着,太心急了。 只听得两声笑声在此时响起…… 第159章 迫不及待想要见姐夫 坐在老封君下首的吕氏满脸慈祥地看着魏沅曦,开口道: “这是我们魏家二房的姑娘,名唤沅曦,去年刚及笄,今日听说孙女婿来了,便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姐夫,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别出心裁,真是调皮得紧。” 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姐夫…… 正常人说不出这种话。 谁家小姨子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姐夫,都得藏着掖着,吕氏倒好,还大张旗鼓说出来了。 魏沅箬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抽。 她也不阻拦,反正看着这对祖孙上窜下跳的样子也挺解乏。 听到吕氏称呼萧胤为“孙女婿”,其他人也跟着嘴角直抽抽。 虽说辈分上萧胤确实是她孙女婿,可君臣礼法向来大过家族辈分,像吕氏这么自以为是拉关系的举动还着实少见。 对于吕氏这话,大家只是意思一下点点头当做回应。 正常人这个时候也就看出来了没人对魏沅曦感兴趣,也就老老实实作罢。 可吕氏不是正常人,见没人接她的话茬,她便兀自推销道: “我们沅曦从小就机灵漂亮,又孝顺我这个祖母,平时我喜欢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她总是第一时间就送到我手上。倒是箬箬这丫头不像她妹妹这么机灵,跟邻居家的那只闷驴似的,需要抽一下才会走一步,哈哈……哈哈……” 吕氏自以为幽默,说完还抚掌大笑。 魏青山看着自家母亲当着那么多贵人的面,这般贬低自己的女儿,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气得脸色涨红。 可当着客人的面,他又不好发怒,只能铁青着一张脸,气得两眼发红。 看着眼前这场景,镇国公老夫人婆媳二人还能看不出什么来吗? 这魏家老婆子不仅仅是偏心那二房小姑娘,怕是那偏向二房的心眼子直接偏到天上去了。 作为魏沅箬的父亲魏青山,也不在这老婆子的考虑之内。 不然,她不会在自己大孙子被下聘当天,会说出这番不顾场合的话来。 这不是把魏沅箬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只听咣当一声,萧胤手中不知道何时端起的茶杯,被他重重往身旁的茶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把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 厅中所有人都目光都朝萧胤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萧胤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吕氏的脸上,忽而勾唇笑了一下。 “听老夫人说魏二姑娘既孝顺,又爱端茶递水伺候人,本王倒是有个认识的熟人,同魏二姑娘一般,极为孝顺,也喜欢端茶递水伺候人,这么一看,二位是极为般配,要是有需要的话,本王可以做个中间人,为你们牵线搭桥。” 萧胤说话时的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而吕氏跟魏沅曦一听他这话,顿时就乐坏了。 摄政王的熟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侯府将门。 若是能得摄政王牵线搭桥成就一段美满姻缘,那自然是天大的福气。 吕氏和魏沅曦祖孙二人悄悄对视了一眼,丝毫没有藏住眼底的雀跃和狂喜。 两人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两人都没察觉吕氏口口声声喊着的孙女婿,根本没有喊过她一声“祖母”,也没有半点作为晚辈面对长辈时的谦卑。 只听吕氏连声大笑,抚掌道: “那敢情好啊,沅曦这丫头能得孙女婿牵姻缘,那是她的大福气,沅曦,还不快来谢谢你姐夫。” 魏沅曦羞红着脸,低垂着脑袋,走到萧胤面前,福了福身,“谢谢姐夫。” 虽然自己没入摄政王的眼心中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能是摄政王的熟人,那身份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嫁给摄政王的好友做正头娘子,也不算辱没了她。 于是,她心中又期待又兴奋,但眼珠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萧胤的脸上看得痴迷。 “孙女婿,不知道你说的这位熟人是哪家的贵公子啊,家中父母可好相处,可有其他兄弟姐妹?不知是否略有薄产?” 吕氏陡然想到魏沅箬之前嫁的裴烨,虽说是个侯府,却是个分文没有的破落户,她要是不问清楚,万一又是个裴家那样的穷人家可怎么办? 吕氏是一点都不将萧胤当外人,问的问题也一点都不客气,不等萧胤开口,自顾自地继续道: “孙女婿,你也别怪祖母多嘴,不瞒你说,我们魏家家境殷实,你妹妹她从小就没吃过苦,若是嫁到穷人家去,可这个当祖母的可不答应。” 魏沅箬一直没出声,同国公府的两位夫人一起听着吕氏一个劲地自说自话。 像是台上演滑稽戏的俳优,逗得人直乐,嘴角抽个不停。 魏沅箬完全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甚至还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喝茶,一边看着吕氏的表演。 唯独作为儿子的魏青山,看着自家母亲这般丢人现眼的模样,又气恼又尴尬。 萧胤也同样没有打断她,手指一下一下地去敲着轮椅扶手,待吕氏说完,才道: “老夫人可曾听说过,宰相门前三品官?更何况是本王介绍的人,人品家庭自然都不会差。” 萧胤表情温和,有问必答,越是这样,魏沅箬就越是觉得他不安好心。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萧胤,经过这段时间都相处,魏沅箬知道,这病秧子坏得很。 似乎是察觉到了魏沅箬的视线,萧胤的目光朝她看了过去。 视线都陡然对上,魏沅箬眉心一跳,刚要收回目光,却见萧胤意味深长地朝她扬了扬眉。 好么! 这下她更确定了,萧胤这厮指定是要使坏。 见萧胤都这么说了,吕氏跟魏沅曦心中自是安心不已,于是,魏沅曦便装模作样地对吕氏道: “哎呀,祖母,孙女觉得您这话说得不对,两个人的姻缘,讲的该是真情实意,孙女若是看中了,自然是因为对方的才学人品,又怎么会去在意对方的家境,孙女是这么现实的人吗?” 说着,她还一脸卖乖地朝萧胤看了一眼,似乎是想从萧胤那边得到些许赞赏。 第160章 京城的规矩跟你们老家不一样 见萧胤对她的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应,魏沅曦颇有几分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对对对,曦儿说得有理,是祖母想岔了,祖母也是怕你吃苦嘛,不过……” 吕氏的目光讨好地看着萧胤,道: “既然是孙女婿介绍的,祖母这担心肯定是多余的,人家哪能养不起你嘛。” 说着,她嘿嘿笑了两声,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在吕氏这里仿佛已经板上钉钉了一般。 魏青山看着自己母亲这副模样,最后也破罐子破摔,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他心中也有气,在自己女儿纳彩这天,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贬低箬箬去抬高魏沅曦,主次不分,居心叵测,魏青山心里也想着让他这个不知所谓不顾场合的母亲长一长教训也好。 就当是今日请戏班子来给客人逗个乐了。 “孙女婿,不知你介绍的这人是?” 在吕氏和魏沅曦万分期待的眼神中,萧胤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随后又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道: “是本王的……马夫。” 大厅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憋着笑,默默地端起茶桌上的茶递到嘴边,掩盖住那不住抽动的嘴角。 甚至,魏沅箬都看到一把年纪的老封君端着茶杯的手剧烈抖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端不稳。 她又看了看身旁自家老爹和继母,那端茶杯的手同样抖得厉害。 而霍书言那厮嘴角抽搐得仿佛随时要抽成面瘫,下一秒,魏沅箬就看到他转过身去飞快地冲出大厅跑得老远。 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耳尖,便听到一阵毫无克制的爆笑声闯入她耳中。 哎~真是辛苦他们了。 魏沅箬颇为同情地看了厅中几人一眼。 唯独那“罪魁祸首”说出他的熟人之后,依然气定神闲地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茶,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在此刻引起的动静。 而吕氏跟魏沅曦也是满脸的呆愣和错愕,盯着萧胤那漫不经心的脸,脸色千变万化,又开始怀疑刚才是否听错了。 “孙……孙女婿,你……你刚才说是谁?” 吕氏干巴巴地开口,嘴角艰难地扯着,表情悻悻。 “嗯?没听清吗?” 萧胤一脸无辜地看着吕氏,而后放下茶杯,正色答道: “本王说的那人,是摄政王府的马夫,听了老夫人的话,本王第一时间便觉得他跟二姑娘极为相配,就忍不住想要当这个媒人。” 萧胤说完,吕氏和魏沅曦惊呆了,脸上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萧胤直视着吕氏难看的面容,嘴角勾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凉意。 “老夫人怎么不笑了?本王观你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么?怎么?是突然对本王这个孙女婿不满了?” 到这个时候,吕氏再看不出萧胤是在为魏沅箬出气的话,那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承认,自己在夸曦儿孝顺机灵的同时,说魏沅箬像闷驴那话就是故意的。 凭什么她家曦儿都没找到一个好人家,她魏沅箬一个二嫁的还能高攀上摄政王。 吕氏心里始终憋着一团火,很是不畅快。 所以,想在摄政王面前挑拨一番,若是能让曦儿入摄政王的眼收了她当侧妃就最好,要是不能,坏一坏魏沅箬的形象也好。 省得她仗着自己要嫁入王府就用鼻孔看人,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可她没想到,她就这么一句话就惹得摄政王亲自为魏沅箬那小蹄子撑腰,直接打她这个祖母的脸,让她下不来台。 吕氏气得脸色铁青,但她再蠢也知道面前这人是摄政王,不是她一个老太婆能得罪得起的,只能压着翻涌的怒火,强颜欢笑道: “您……您不是说,要……要给曦儿介绍一位您的熟人吗?怎么……怎么就成马夫了?” “嗯?” 萧胤眉头一拧,略显不悦,“那马夫给本王驾了多年的车,怎么就不算本王的熟人了?” 吕氏被萧胤这话给狠狠噎住了,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又不甘不愿地道: “可……可一个马夫,怎么配……” “怎么不配?他不是一般的马夫,他是摄政王府的马夫。老夫人忘了,本王刚刚才同你说,宰相门前三品官,那摄政王府门前的官自然就更大了。” 小嘴还是这么能叭叭。 魏沅箬紧紧抿住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 他是真不怕把吕氏这老东西给气死。 果然,吕氏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歪理给气得直喘气,好像下一秒她就能一口气厥过去。 她捂着心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一声轻咳从老封君的嘴边响起。也打破了厅内这诡异的气氛。 只见她面带温和地看向吕氏,微笑道: “老姐姐有所不知,王爷这话可没说错,摄政王府的马夫可不是谁都能巴结的。” 老封君说得夸张,但跟吕氏说话的态度又温和真实,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是没错。” 国公夫人也跟着开口道:“早听说摄政王府给下人的月钱都是别人府中的数倍之多,那马夫家境定然殷实,魏二姑娘嫁过去,绝不会过苦日子的。” 看着吕氏祖孙二人越发难看的脸色,镇国公夫人抬手用手帕压了压嘴角,遮住的不停上扬的笑意。 既然这对祖孙俩非要在这种日子找不痛快,没理由不成全她们。 也不知道沅箬这姑娘从前在家时过得是什么日子,能让这祖孙俩在今天这种日子都敢不顾场合踩她头上来。 哎~ 镇国公夫人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 吕氏气得眼都红了,偏偏在场这些人的身份没一个是她得罪得起的。 越是这样,她的理脸就气得越红。 可所有人都当做没看到一般,只见老封君还上前握住吕氏的手,像一对感情深厚的老姐妹一般,继续道: “老姐姐有所不知,我们京城的规矩可能跟你们老家二房的规矩不太一样,我们京城端茶递水这种事都是下人干的。” 第161章 还是忍不住贪心了 “老身也是第一次见这千金小姐喜欢抢下人的活干,又听老姐姐你对魏二小姐赞不绝口,想来王爷也是看出老夫人喜欢这一类的人当孙女婿,才专门给二姑娘挑了个合你心意的呢。” 老封君故意提到魏沅曦抢着去给萧胤端茶递水的举动,吕氏听得眼皮直跳。 而魏沅曦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被人就差点着名骂不要脸想勾引姐夫了,她哪里还能待得下去,当即捂着脸哭着出了厅中。 “曦儿!” 吕氏想起身趁机追出去,可老封君并不如她的愿,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老封君年轻时跟太祖皇后是闺中密友,也是同老国公、太祖皇帝一起上过战场的。 如今虽上了年纪,可手上的力道也不是吕氏一个养尊处优的十几年的普通老妇能比的。 她握住吕氏的手,吕氏丝毫不能挣脱半分。 “老姐姐,王爷这人向来体恤民意,你若是不喜欢王府的马夫当孙女婿,那便再换?我们国公府的马夫也不差……” 马夫!马夫!又是马夫! 她的曦儿就只能配马夫吗?!!! 吕氏气得脸越来越红,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倒下去。 老封君见好就收。 无论如何,她也要给摄政王的老丈人一点面子,人家好歹也是他亲娘,可不能真被气出个好歹来。 吕氏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口气匀过来。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起身,道: “老身身子有些不爽利,就先告退了。” 一直没动作的魏沅箬这才起身,上前搀扶住吕氏,道: “祖母可需要找大夫?” 吕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着牙关,眼神阴狠,道: “不必了,今日有客人在,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麻烦你。” 阴阳怪气一句后,她挤开魏沅箬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子,大步离开大厅,手中的拐杖被她敲得咚咚作响。 魏沅箬的视线只淡淡地落在吕氏的背影上,并没有追上去。 而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的吕氏,见身后没有一个人追着出来哄她回去,更是气得呼吸不顺。 好啊,好啊。 魏青山那个不孝的畜生,生了个同样不孝的小贱蹄子,真是好啊,好啊。 一个个翅膀都硬起来了。 吕氏脸色铁青,最后还是被小丫鬟给搀扶着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此时,大厅内。 魏青山一脸汗颜和尴尬。 自己母亲今日这番不顾场合的举动简直丢尽魏家的颜面。 本来别人对商人就有很大的成见,觉得他们精于算计, 蝇营狗苟。 今日母亲又来这么一出,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到箬箬头上来。 魏青山面露忧色,担忧地看了一眼魏沅箬后,硬着头皮来到萧胤跟前,连连赔不是。 “王爷,家母举止不当,草民代她向您请罪。” 萧胤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就在魏沅箬以为他想训斥自己亲爹的时候,萧胤又收起了那严肃的表情,道: “岳父大人言重了。” 对比起对待魏沅箬时那下意识的温和,对待魏青山这个岳父的时候,他的态度却显得有几分冷淡。 今日这一出,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虽然魏青山对箬箬箬这个女儿说不上亏待,但却明显不上心。 甚至因为愚孝,兴许还数次委屈过她。 不然,今日那老太婆和箬箬那个二房的堂妹不会这般大胆,在他来下聘当日都敢做出那番不合时宜的举动,显然是习惯了打压她。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在那个老太婆和魏家二房受到的委屈,萧胤就觉得气不顺。 而这份气不顺,很自然地从他那冷淡的态度上表现出来,让厅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魏沅箬自然也不例外。 她看着萧胤面对她父亲、他口中的岳父时那冷淡到有些薄情的面容时,心头突地像是被什么给扎了一下。 很轻,但很疼。 落在萧胤脸上的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想想也觉得好笑。 吕氏作为她的祖母,萧胤对她词严厉色的时候,她非但不生气不难过,甚至还觉得挺有意思,巴不得他会说就多说几句。 因为她不在意吕氏。 可换到了她的父亲,萧胤仅仅是态度冷淡一些,她就不受控制地心生不悦。 准确点说,她不是不悦,更多的是……难过。 是那种自己重视的人被冷淡对待的难过和失落。 她敛下眸子,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眼底的落寞。 她到底……还是贪心了。 一次又一次耳提面命,不要让自己去贪图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了萧胤这段日子为她编织的温柔网当中。 本该清楚他对她的好,她对他的好,都是两人最初达成的交易。 明明该明白的,却还在贪图他对她以外的人也要好。 可是,凭什么呢? 她替萧胤在心中问自己。 萧胤已经做到了当初他许诺给她的她提出的那些条件,甚至比许诺的做得更好,她又凭什么要求他给的更多? 魏沅箬啊,魏沅箬,不是告诉你,不能太贪吗? 上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在心里一个劲地问自己,可堵在心口的酸涩和刺痛还是无可抑制地在她的心头肆意奔涌。 似乎是察觉出了魏沅箬的情绪一般,萧胤突地侧目朝她望去,正好对上她暗淡的视线。 萧胤眉心一跳,再看她时,却见她对自己微微扬唇笑了一笑。 可明明是在对他笑,却让他心头莫名一慌。 正待开口,魏沅箬已经快步走上前去,倾身福了个礼,道: “王爷,家人无礼,让您见笑了。” 萧胤拧眉,只觉有些不安。 握在扶手上的手,下意识地重了几分力道,“箬箬……” 还没等他说话,魏沅箬已经转身看向镇国公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道: “老封君,夫人,劳您二位辛苦走这一趟,府中已经备了席宴,请您二位同王爷移步膳厅用饭。” 魏沅箬表现得十分得体,脸上始终维持着微笑,与起初并无半分不同。 第162章 怕你会不要我 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没察觉到魏沅箬情绪上的异样,只是以为她想快速揭过刚才的事,便顺势点了点头,连声道好。 “王爷请,老封君,夫人,请。” 魏青山率先上前,引导客人去膳厅,魏沅箬紧随其后,刚走了一步,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 魏沅箬回头,面露疑惑,“怎么了,王爷?” 萧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如往常一般并没有半点异样,可萧胤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魏沅箬被萧胤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但她这一次把情绪隐藏得很好,没有在萧胤面前流露出半点异样。 只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其他几人也停了下来,一并回头看向二人。 萧胤凛了凛眸,道:“劳烦岳父大人同老夫人和国公夫人先行前去膳厅,本王同箬箬有些话要说。” 三人的视线在萧胤和魏沅箬的脸上来回扫视一圈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只听老封君朗声笑着打趣道:“也是,他们年轻人想说些悄悄话,我们这些老骨头就不要打扰人家了,走走走,正好老身这会儿也有些饿了,先去垫垫肚子。” “是,老夫人这边请。” 几人愉悦地移步膳厅方向。 等到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魏沅箬又疑惑问道: “王爷,你要说什么?” 她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半点不妥,可萧胤就是觉得心头慌慌的。 他握着魏沅箬的手腕,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眉头轻轻一蹙,抿唇问道: “箬箬,你怎么了?” 魏沅箬表情一滞,“啊?”了一声,眼底的疑惑更浓了,“什么怎么了?” 她的表情管理得很好,萧胤完全看不出什么。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正在翻天覆地。 她没想到,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都没做,萧胤竟然也这般敏锐地察觉出了她情绪的变化。 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眼神平静地同萧胤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 魏沅箬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她一脸惊诧地看着萧胤,“王爷怎么会这么想?” 她指了指此刻还堆在院子里快要挤不下的一百二十八台聘礼,道: “这种好日子,你给我送了这么多宝贝,你说我不高兴?正常人都不会不高兴的。” 魏沅箬笑道,又试图从萧胤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萧胤这一刻却尤为固执,似乎认定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他抿了一下唇,正色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无论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萧胤的瞳仁很深很浓,说话的时候,眼神真诚到让人生不出一丝的质疑。 有那么一瞬,她的话就到了嘴边—— 她想说,看到他对自己父亲态度冷漠的时候,她很难过,她希望他能像她一样敬重她的父亲。 她希望他能把她的家人也当做家人,她希望她在乎的人,他也能在乎。 明知道不该贪图,却又不由自主。 她看着萧胤,张了张嘴,可下一秒,脑海里便是萧胤面对魏青山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所有的勇气瞬间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她对萧胤点了点头,“嗯,记得,我有事的话,一定会跟王爷说的。” “那你……” “王爷,你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 在萧胤开口之前,魏沅箬快一步打断了他。 她不想听萧胤再说下去,她怕自己那点岌岌可危的伪装,在他那双深邃入墨的眼神中会溃不成军。 “好啦,大家都在膳厅等我们呢,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魏沅箬笑眯眯地对他眨了眨眼,走到萧胤身后,“我陪王爷去膳厅。” 她站在萧胤身后,嘴角勉强勾起的笑, 再也撑不住地敛了下去。 用过席宴,老封君和国公夫人稍稍坐了一会儿,便提出了告辞。 王府送来的聘礼也被魏青山妥善安排入了库房,准备待二人成婚那天,跟随嫁妆让她一并带去王府。 萧胤没有急着离开,魏青山怕家里人礼数不周,又像吕氏那般闹出笑话唐突了摄政王,便找了个借口退下了。 只单独留了萧胤在魏沅箬住的院子里,吩咐魏沅箬好好接待。 魏沅箬见他始终拧着眉,无奈叹气道: “王爷,你不会还以为我今天不高兴吧?” 萧胤听她这么问,又不自觉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依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想,兴许是因为二人婚期将近,他太过紧张,所以才胡思乱想了吧。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自嘲道: “是我想多了。” 他握住她的手,这几日,他似乎很习惯这个动作,魏沅箬却僵了僵身子,最后还是没有避开。 只听萧胤道: “越是接近你我的婚期,我就越是紧张,就怕一个不小心,箬箬就不要我了。” 魏沅箬表情顿住,随后,笑了起来—— “王爷太谦虚了,谁不知道,王爷就是如今这副残躯,都有数不清的名门闺秀对王爷您心向往之。” “承钧。” 萧胤再一次试图纠正她的称呼,“我还是希望听你喊我名字,叫王爷太疏离了。” 魏沅箬无奈叹气道: “不是说了,等成亲后吗?” 最关键的是,她实在觉得别扭。 “不行,我就要现在听你叫我名字,不然,我心里总是很不安,怕你不要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带恳求地看着魏沅箬,再配上他这张俊美无双的脸,着实有些楚楚可怜,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魏沅箬不知道,萧胤这句话并不似在开玩笑。 那一声一声的“王爷”,总是让他的心,定不下来。 尤其是今日,“王爷”这个冷漠到没有感情的称呼,唤得他心乱如麻。 似乎,只有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才能让他感觉到两人是亲近的,让他安心地确认—— 她将会是他的妻。 第163章 王爷,你技术真差 “箬箬,求你了,喊一声我听听,好不好?就一声。” 萧胤的双眼,此刻仿佛浸了水光,我见犹怜到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魏沅箬陡然泄了气,不自然地开口,“承……承钧。” 眼看着萧胤眼中那点点的笑意漾开,如繁星一般,明亮且耀眼。 “嗯,不太熟练。再喊一声。” 魏沅箬直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白眼,“不是说就喊一声吗?” ”刚才那声太生疏了,不算。“ 魏沅箬黑起脸,大声道:”萧承钧,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被吼了的萧胤非但没有生气,相反,他眼底那浓烈的笑意更深了,使得他一贯清冷凌厉的眉眼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手上故意一用力,将双手叉腰的魏沅箬一把拽进自己怀里—— ”瞧,刚才那一声就叫得很熟练,以后多叫叫。“ 他凑到她耳边,轻笑着低语。 温热的气息,如同无数根细软的羽毛,撩拨着她身上每一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浑身一阵酥麻。 心跳,如一只只乱窜的小鹿,在她体内肆无忌惮地乱跑。 萧胤眼见着她脸上红晕泛起,他的眼底,爬上一抹促狭的笑,嘴巴凑得离她耳边更近了一些。 ”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在洞房夜听到你喊本王的名字让本王双腿发软的样子了。” 话音落,魏沅箬的脑子瞬间就炸了。 她想起前几日这句话自己前几日就对萧胤说过,当时脑子一抽就说出口了,说完她就后悔了。 没想到今日还能让萧胤拿出来捉弄她。 下一秒,她感觉到耳垂被人轻轻咬了一下,紧跟着,一记灼热的轻吻,带着一丝颤栗,落在她的耳廓上。 魏沅箬浑身一颤,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根本没料到萧胤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惊得双眼瞪大,猛然转过头来,却忘了萧胤的唇还未离开她耳边。 就这么一转头,她的唇,擦着萧胤的唇滑过。 那一瞬,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涌入她的身子,让她慌乱得直打颤。 她愕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俊脸,手足无措地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 只眨巴着眼睛,傻眼地看着萧胤。 她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以为早就对这种亲密的行为自以为常,却没想到还是被萧胤扰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下一瞬,她猛然回神,快速想要从萧胤的腿上起身,却因为太过手忙脚乱,起身的瞬间,手不知道怎么就撑在萧胤的两.腿之间,某个不太安分的部位…… ”嗯……“ 一声闷哼从萧胤嘴边传出,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旖旎和暧昧,让魏沅箬更慌了。 魏沅箬哪里不懂那是什么地方,脸当得仿佛有三昧真火在燃烧,怎么都灭不掉,甚至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因为手下那太过真实的触感,魏沅箬越发手忙脚乱,无处安放的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魏沅箬,你够了!“ 萧胤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罪魁祸首在自己腿上不安分地来回挪动。 ”王爷,对不起,我……“ 慌乱的道歉,在下一瞬,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魏沅箬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霸道地扣住,萧胤的唇,在下一瞬,覆在她因开口而微张的唇上,随即,带着几分竭力的克制,长驱直入…… 肆意掠夺。 魏沅箬越发傻眼了,心脏仿佛随即要从她心口跳出来一般,咚咚咚如擂鼓震响。 她想把他推开,可内心的小人却像是故意跟着她对着干一般,将她推开他的力道瞬间卸去,只能任由自己顺着他去迎合,去回应…… 只是…… 某人的接吻技术实在太差,魏沅箬感觉到自己头脑发晕,几乎要窒息。 理智在此刻瞬间回笼,她用尽全力将萧胤从自己身前推开,快速站起。 此时的萧胤,正意乱情迷,被突然推开,双眼因难解的欲.望而红了一圈,平添了几分动人的春色。 魏沅箬心脏狂跳,此刻脸上的春色不比萧胤好多少,见萧胤红着眼,眼睛湿漉又灼热地盯着自己,魏沅箬的心,更乱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装作自己是”老车夫“一般,镇定地看着萧胤,评价道: ”王爷,你技术真差,我要被你弄窒息了。“ 萧胤一怔,抿着唇,盯着魏沅箬沉默半晌。 就在魏沅箬以为萧胤会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本王这是第一次。“ 说着,他对魏沅箬招了招手,”你过来,本王多练习几次技术就改进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反倒是魏沅箬被他惹急了。 她对着萧胤,低吼了一声,”萧承钧,你简直……简直不要脸!” 萧胤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本王不要脸,只要你。” 魏沅箬:“!!!” “呵!” 魏沅箬一脸鄙夷地呵呵两声,看着萧胤道:“嘴巴这么能说,有本事站起来要!” 被挑衅了! 萧胤抿着嘴, 目光深沉地看着魏沅箬鄙视的双眼,咬着牙关,低声道: “魏沅箬,本王只是两条腿残废,其他本事厉害得很!” 他表情严肃地强调,魏沅箬眉毛一挑。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这一次,萧胤更加沉默了。 见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魏沅箬,“真要看?” 魏沅箬下巴抬了抬,默认道。 见萧胤眉头深锁,脸上的表情复杂又挣扎,下一秒,就听他道: ”也不是不行,你想看就给你看。“ 说完,就开始伸手解开他腰间的衣带,魏沅箬两眼震惊,快速上前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 魏沅箬:”……“ 她要看的又不是这个! 她只是想看看他的武功而已,这厮想哪里去了? 难怪刚才的表情那么复杂,原来一直在挣扎这个! 魏沅箬无语问天。 “萧承钧,你以前在战场上作战的时候,用的是你的脸皮抵挡敌军攻击的吧?” 第164章 本王的妻,本王护着 这么厚的脸皮,不用白不用。 没等萧胤回答,她又低声叹气,目光懒懒地看了萧胤一眼,冷哼道: ”不是第一次吗?我看王爷你的思想成熟得很,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的样子。“ 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东西,比她这个嫁过人的还熟悉。 萧胤敛了敛眸,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 随后,魏沅箬便听他低声道: ”是不是第一次,你试试就知道了。“ 魏沅箬:”……“ “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赶紧回王府去吧,您应该还有很多公务要忙。” 魏沅箬赶紧转移了话题,再说下去,春宫图他都能画一幅出来了。 萧胤还不愿意离开,但两人到底没有正式成婚,他一直赖在这影响也不好,于是便不情不愿地应下。 ”本王回去就让钦天监挑个最快的日子。“ 他冷着脸,气呼呼地道。 魏沅箬看着他那稍显得幼稚的模样,心口先前堵着的那点压抑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不该对萧胤要求太多的,是她僭越了。 他如今能做到平等地对待她,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出了院子,就见魏青山远远地就站在花坛边上,似乎是在等着他们。 见二人出来,魏青山立即迎上前去, “王爷。” 萧胤微微一颔首,”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大人“总是让魏青山下意识得诚惶诚恐。 从前在裴烨跟前,他尚觉得商户之家低人一等,更何况如今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看向魏沅箬,道: ”箬箬,王爷送来的那些聘礼还需要你去规整一番,就让爹爹送王爷出门吧。“ 魏沅箬哪里听不出来自己父亲是私下有话要找萧胤说,她看了萧胤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爹……” “箬箬去吧,正好本王也要同岳父大人培养培养翁婿感情。” 萧胤开口,目光落在魏沅箬脸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温和了下来。 魏青山落在眼中,悄然松了口气。 魏沅箬犹豫一番后,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王爷,请。“ 一路上,魏青山都纠结着怎么开口,还是萧胤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才出声道: ”岳父大人有话要同本王说?“ 魏青山脚步微滞,赶忙躬身行礼, ”王爷如此称呼,真是折煞小民了。“ 萧胤虚虚地抬手示意他免礼,”你是箬箬的父亲,自然就是本王的岳父。岳父大人不必拘谨,有何话只管说便是。\" 魏青山点了点头,又对萧胤给拱了拱手,道: “今日之事,想必王爷也看清楚了,箬箬在我们家中着实受了不少委屈,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了。” 魏青山知道自己母亲今日敢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让她女儿难堪,倒不是她艺高人胆大,敢得罪贵人,而是多年打压箬箬养成的习惯让她总是不自觉地做出贬低欺负箬箬的行径。 越是想明白这一点,魏青山就越是愧疚和自责自己那些年对女儿的忽视。 萧胤点点头,并没有出声宽慰魏青山。 今日那老太婆当着他的面敢那样说箬箬,除了倚老卖老之外,就是魏青山多年失职导致的。 但萧胤也知道,魏青山当年能将魏家大半的家产给箬箬当嫁妆,初衷自然也是疼爱箬箬这个女儿的。 这也是为何他愿意喊他这一声”岳父“的原因。 “草民也看得出来王爷对箬箬的维护,箬箬能嫁给王爷为妻,是箬箬修来的天大的福气。” 萧胤不想听魏青山这番恭维的话,抬了抬手打断了他,道: “岳父大人想必也看到本王这副弱不禁风的残躯了,箬箬愿意嫁给本王,是本王的福气才对。” 魏青山知道萧胤这番话是有意为箬箬撑腰,他悬着的心便更定了一些,“还是要多谢王爷对箬箬的抬爱。” “只是……草民有些话还是斗胆要同王爷说一下。” “请说。” “箬箬从小没了母亲,我这个父亲又当得失职,他日箬箬若是哪里惹了王爷不快,还请王爷不要降罪于她,一切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做到位,王爷降罪草民便好,不要……不要为难箬箬。” 魏青山说完,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自己这番话会将萧胤惹怒了。 萧胤没说话,沉默良久后,魏青山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唤了他一声,“岳父大人。” 魏青山快步抬眼看向他,“王爷。” “本王既然要娶箬箬,她就是我永远的妻,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小问题,谈不上什么降罪不降罪。”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魏青山眼中的彷徨不安,沉吟片刻,又道: “既然她是本王的妻子,本王便会永远站在她这边,护她一辈子。” 萧胤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这是本王对箬箬的承诺,也是对你的承诺。” 其实,魏青山从一开始得知女儿要嫁给摄政王的时候,就猜测二人之间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益纠缠。 但女儿不说,他就不问,却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坏了女儿的事。 在萧胤这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贵人面前,他总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待两人成亲后,绝不在京城久留,直接带着家人回江南,尤其是老太太和魏沅熙。 她们两人留在京城多一日,随时都是个隐患,会给箬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加上今日的事,他就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来找摄政王说那些话之前,他没想过他会对自己许下这样的承诺,震惊之余,又有些欣慰。 箬箬这一次是真的遇上好男人了。 希望她不像自己那么眼瞎,挑了裴烨那么个东西。 摄政王少年英雄,一言九鼎,相信他今日的承诺,一定能做到吧。 他红着眼,对着萧胤深深一拜,“草民多谢王爷。” 萧胤虚虚地抬了一下手,道:“不过……岳父大人,有些丑话,你别怪本王说在前头,今日老夫人的行径,若是还有下次,本王就不客气了。” “岳父大人孝顺母亲,本王维护妻子,到时候,我们谁也管不了谁,这一点,希望岳父大人明白。” 第165章 没规矩的东西,发卖了 魏青山身形一僵,赶忙垂眸应是,“王爷放心,草民绝不会让家母再乱来。” 魏青山当然清楚萧胤这话的重量。 说谁也管不了谁,可真要闹起来,他堂堂摄政王,要伸手去管,他这个所谓的岳父还能拦得住不成。 萧胤见魏青山态度诚恳,念在他到底是自己的泰山大人,便也见好就收,没有再多言。 “本王先走了,岳父大人请回吧。” 魏青山再作揖一拜,“恭送王爷。” 另一边。 回到后院的魏沅箬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专门避开自己要跟萧胤说什么,也不知道萧胤会不会迁怒到他,一直悬着那颗心。 直到看到魏青山满面笑容地从外头走来,魏沅箬才稍稍松了口气,快步上前,道: “爹,您跟王爷说了什么啊?” 魏青山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提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欣慰地拍了拍魏沅箬的肩膀,道: “箬箬,王爷很好,他会对你好的,爹总算是放心了。” 魏沅箬:“???” 就说了这个? 她想到自己父亲并不知道自己跟萧胤的交易,见他满眼愉悦的样子,也没打算告诉他实话,便顺应着点了点头,“嗯,王爷他待我很好,有他在,女儿不会吃亏。” 说到这,她又想到之前在她的院子里,萧胤那意料之外的吻,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 “爹……” “禀大小姐,老夫人喊您过去。” 魏沅箬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吕氏身边的丫鬟给打断了。 这是吕氏身边的大丫鬟秋梨,一直伺候在吕氏身边,这一次从江南过来,吕氏也一并将她带来了。 吕氏曾多次想抬她给魏青山当妾室,但都被魏青山严词拒绝了。 饶是如此,这秋梨也总是觉得自己高别的丫鬟一等,从不把自己当成下人看。 就好比此刻,她一上来也不管他们父女俩是否在说话,就这么直接闯进来打断他们。 魏沅箬冷下脸看向秋梨,冷声道:“秋梨,你在魏家也待了不少年了,怎么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秋梨被魏沅箬这凌厉的模样吓得微微变了脸色,垂下头不敢造次,嘴上却道: “大小姐息怒,是老夫人急着要您过去见她,她正在盛怒当中,奴婢实在不敢怠慢,请大小姐恕罪。” 魏沅箬笑了。 又拿吕氏来吓唬她? 魏沅箬站着不动,只居高临下地看着秋梨嘴上说着恕罪,却又有恃无恐的模样,冷笑道: “你敢怠慢老夫人,就敢怠慢我是吗?” 魏沅箬从前待下人好,也从不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刁难下人,但秋梨不一样,这是吕氏身边的一条走狗,她看不顺眼。 秋梨见魏沅箬这般刁难于她,面上渐渐流露出了几分不悦,却也不敢造次,只是一个劲地道: “奴婢是老夫人的人,不敢不听老夫人的命令,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老夫人的人…… 这贱婢是在暗示她不要得罪了吕氏那个老东西吗? 想到上辈子父亲一家子被害死,其中有吕氏的手笔,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她还敢拿吕氏来警告她? “秋梨,你错了,你是魏府花钱买来,再被分配去伺候老夫人,你不是老夫人的人,你是魏府的人。” 秋丽看着魏沅箬说话时,眼底的温度越来越冷,心中突地狂跳得厉害,脚步下意识地往后小退了两步。 她竟然被魏沅箬的眼神给吓到了。 秋梨的眼神,带着一丝惧意,看着魏沅箬,听魏沅箬继续道: “既然你不懂规矩,留你下来也没什么用。” 秋梨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大小姐,你想干什么?” 魏沅箬眼神冰冷,“没规矩的东西,当然是发卖了。” 秋梨一听,当即吓得白了脸,嘴上却大声嚷嚷道: “你敢!我可是老夫人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卖我!” 看!果真是被惯坏了的狗,对她好一些,就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 魏沅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笑道:“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身契在我手上吧?” 话音落下,秋梨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两下,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沅箬,似乎不相信魏沅箬的话是真的。 魏沅箬确实没吓唬她,不仅仅是秋梨的身契,整个魏府的下人,只要是通过大房出钱买的下人,身契全部都在她手上。 不过,这也是个巧合。 当年她嫁给裴烨,她爹几乎把整个库房都搬空了,连带着魏府下人的卖身契原本放在库房里也一并塞进了她的嫁妆里头。 魏府对下人并不苛刻,不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都不会被发卖,自然也就用不到身契。 而吕氏向来认为大房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过专门去要她身边下人的身契,包括秋梨。 倒是这个巧合现在正好被魏沅箬给用上了。 “不可能!我的身契怎会在你手上!” 秋梨再也绷不住了,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声嚷嚷道。 只听一旁的魏青山一声厉喝,“你是我魏家买来的,你的身契为什么不能在箬箬手上!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整个魏家上下,包括你这样的贱婢,都不曾把我的女儿放在眼里,好啊,真是好啊!” 魏青山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红。 连下人都敢这样对他的女儿,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些年,在他完全不知道时候,箬箬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会让下人都敢骑到他头上来。 “箬箬,马上把这个贱婢发卖了!” 魏青山抖着手,捂着心脏,脚步踉跄。 魏沅箬赶忙上前,轻轻拍着魏青山的背,道: “爹,你别生气,一个贱婢而已,处理了就是,别把自己气坏了。” 秋梨转头,看着魏青山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泪眼汪汪—— “老……老爷,奴婢在老夫人身边忠心耿耿伺候她老人家这么多年,从来不敢有半点懈怠,对您更是一心一意,您真要将奴婢发卖了吗?” 第166章 小贱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自从老夫人提出要将她抬给老爷做妾后,她就坚信自己迟早会让老爷松口。 老夫人还说,只要她为老爷再生下一个儿子,她就想办法让老爷抬她做平妻。 这些年,她讨好老夫人,伺候老夫人,为的就是成为魏家大房的女主人。 可现在,她还没成为大老爷的妾,他就要发卖了她。 魏青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对着魏沅箬道: “箬箬,卖了她,卖了她!” 魏沅箬看着自己父亲两眼发红,浑身发抖的样子,想来秋梨对自己的态度将他打击得不轻。 眼见着魏青山有如此大的反应,秋梨这一次才真的害怕起来。 只见她噗通一声对着魏沅箬和魏青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老爷,大小姐,求你们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老爷饶命,大小姐饶命……” 魏沅箬没有搭理秋梨,只是对外喊了一声,“来人。” 进来的是之前魏沅箬请来的女护院,“姑娘。” “把这贱婢带去交给蒹葭,让她找人牙子发卖了。” 而此时,吕氏跟魏沅熙住的院子里,魏沅熙抱着吕氏哭得两眼通红。 “祖母,姐夫他好狠的心,她怎么能把我配给一个马夫,呜呜~~” 吕氏一向疼魏沅熙,听她哭得这么伤心,对魏沅箬便又怨恨上了几分。 “曦儿乖,别哭了,祖母已经让秋梨去喊那小蹄子来见我了,祖母一定替你好好教训她。” 提起魏沅箬,魏沅熙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和不甘。 她想起在正厅时,摄政王为了维护魏沅箬那贱人,让她处在那般难堪的境地。 说什么她孝顺,爱伺候人,跟他的马夫最为相配。 在他眼中,她就只配伺候人,只配嫁给一个下等马夫吗? “祖母,一定是魏沅箬那个贱人在摄政王面前说了孙女的坏话,不然,摄政王跟孙女才见了一面,怎么会那样对待孙女,您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好好教训她一顿,呜~~~” “好好好,你放心,祖母一定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等她老实认错后,祖母趁机提出让她给你介绍一户好人家,或者让她去跟摄政王说,让他娶你当侧妃。” 魏沅熙听到这,才满意地破涕为笑,抱着吕氏的脖子撒娇,“谢谢祖母,曦儿就知道祖母最疼曦儿了。” “你呀~” 吕氏一脸宠溺地戳了一下魏沅熙的脑袋。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正是魏沅熙身边的婢女小翠。 “小翠,跑这么急干嘛,家里死人了?” 魏沅熙蹙起眉,大声问道。 小翠大喘着气,摆了摆手,气喘吁吁道: “小姐,奴……奴婢刚才偷听到,大小姐要……要把秋梨姐姐给发卖了。” “什么?!” 吕氏气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大步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道: “那个小贱蹄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身边的人都敢卖,看我怎么收拾她!” 吕氏年轻时就是个毫无素质,言行粗俗的泼辣妇人,嫁为人妇后同样出口成“脏”,不堪入耳。 即使后来,作为她儿子的魏青山做生意发家,让整个魏家成了临安城首屈一指的富豪乡绅,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也依然没有改变这种骨子里的粗鄙行径。 “那小贱蹄子不就是仗着现在有摄政王撑腰才敢忤逆我这个祖母吗?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敢让摄政王杀了我!” 在吕氏心里,魏沅箬是她孙女,就该对她唯命是从,她敢反抗就是忤逆不孝。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如今魏沅箬是皇帝钦赐的摄政王妃,也改变不了。 她的眼里只有孝道,根本没有君臣的概念。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在萧胤面前直接喊他孙女婿,甚至敢甩脸子走人。 秋梨是她的人,她想把她放到魏青山身边,如今魏沅箬那小贱蹄子敢将秋梨发卖,就等同于在打她的脸。 吕氏怎么能不气,往正厅过去的一路上,她嘴里的脏话都没有停止过。 那么不堪入耳的用词,听得来往的下人连连蹙眉。 “大小姐,秋梨的身契奴婢拿来了。” 蒹葭淡淡地扫了一眼秋梨,对魏沅箬道。 魏沅箬随意地一扬手,“随便找个人牙子卖了就行。” 秋梨是吕氏想安插在爹爹身边的,所以,她必须得尽快处理掉,以免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阎王好骗,小鬼难缠,谁知道秋梨是不是其中的某一只小鬼。 “是。” 蒹葭点头应下,大手一挥,“把她带走。” 秋梨哭着喊着求饶,可根本无济于事,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点犹豫。 “我看谁敢!” 就在蒹葭让人带着秋梨离开的时候,吕氏带着魏沅熙赶到了。 健步如飞的样子,哪里需要什么拐杖。 她面容狰狞地出现在正厅门口,看到秋梨被那女护院控制着跟在蒹葭身后,吕氏气得上前,抬手就往蒹葭的脸上招呼。 “贱婢!” 吕氏的手高高抬起,还没落在蒹葭的脸上,就觉得手腕一痛,“哎呦喂!” 原本该落在蒹葭脸上的巴掌,猛地拍到了门柱上,疼得她骤然呼痛出声。 打蒹葭的那一巴掌她完全没有收半点力道,以至于这一巴掌落在门上的时候,吕氏疼得整张脸都变得十分狰狞扭曲。 “祖母!” 魏沅熙惊呼出声,赶紧上前搀扶住吕氏,“祖母,你没事吧?” 吕氏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一股剧痛中缓过来,目光阴鸷得仿佛淬了毒,看向厅里站着的魏沅箬。 她大步走了进去,厉声质问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我身边的人发卖了!” 魏沅箬笑意盈盈,无视吕氏脸上的怒火,答道: “祖母怎么这副模样,不过就是发卖一个我家买回来的贱婢而已,值得祖母这么大动肝火?” 吕氏气得呼吸急促,指着魏沅箬的鼻间,骂道: “秋梨是我的人,轮得到你来卖?” “怎么不能?” 一旁逐渐从悲愤中缓过来的魏青山骤然出声。 第167章 祖母,脑子清醒了吗? 他冷眼看着自己母亲,“这贱婢是花我的钱买来的,身契握在箬箬手上,她说卖就能卖,不仅仅是这个贱婢能卖,母亲你身边的那些人,不懂规矩,不分尊卑的,只要箬箬想卖都能卖。” 吕氏完全没料到这个对自己孝顺有加的儿子敢忤逆顶撞自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老大,你……” “母亲别忘了,你如今手上拥有的一切,都是儿子给的,母亲既然不疼箬箬,那儿子自己疼,儿子的东西,儿子自己安排。” 魏青山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看吕氏的眼神比之之前越发的失望。 魏沅箬看向自己的父亲,她知道,因为秋梨刚才对自己的态度狠狠刺激到了他,让他明白,因为自己的疏忽,自己的女儿过的竟是连下人都敢在她面前颐指气使。 她没有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之所以刚才专门拿秋梨开刀,除了想惹怒吕氏之外,也是想让父亲亲身感受一下吕氏是个什么货色。 这样以后断绝关系的时候,爹爹才会狠下心来。 魏青山对吕氏说完那番话,不管吕氏气得铁青的脸色,对外吼道: “还不把那个贱婢拉出去。” “老大,你敢!” 吕氏尖叫出声。 魏青山没理她,蒹葭只听魏沅箬的话,自然也不会在意吕氏,当即就让那女护院拎着秋梨的衣服往外走。 见吕氏都救不了她,秋梨吓懵了,双腿发软,嘴里不停地哭喊求饶—— “老夫人救我……老爷,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老爷……” “停下!你们给我停下!!” 眼看着秋梨被拉出去老远,吕氏急得直跺脚,手上的拐杖更是在地上敲出震耳的声响。 等到秋梨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吕氏气得发红的双眼狠狠地看向魏青山,“你这个逆子!” 她抬手就要往魏青山的脸上扇巴掌,魏青山铁青着脸没有躲,只是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浓。 但吕氏的巴掌还是没能如愿地落在魏青山的脸上就被魏沅箬的手给拦下了。 “祖母, 一把年纪了气性这么大,小心中风。” 这句听似为吕氏着想的话,却把吕氏气得更加面目通红,还真有几分中风的趋势。 可惜,祸害遗千年,吕氏还是坚挺住了。 手被魏沅箬控制着,她越是用力挣扎,表情就越显得狰狞吓人,魏沅箬手上的劲儿也越发,疼得她原本涨红的脸此刻也渐渐发白。 “长姐,你干什么,快把祖母放开!” 魏沅熙见状,赶忙上前阻拦,却见魏沅箬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越发加重,疼得吕氏连声呼痛。 “你……你快放开,快放开!” 吕氏疼得直哆嗦,可手上愣是挣脱不得。 魏沅熙上前帮忙,可魏沅箬的手就像是两只铁钳,纹丝不动地禁锢着吕氏的手,就魏沅熙那点力气,根本掰不开。 她求助地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魏青山,急得直跺脚,“大伯,你快让长姐把手松开啊,难不成你……你希望长姐把祖母给气死吗?” 魏沅熙越说越急,见魏青山没有什么反应,又加了一句,“大伯,你这样太不孝了……啊!” 话刚一说出,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个巴掌。 见魏沅箬腾用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手又往她另一边脸上又来了一个巴掌,魏沅熙捂着脸,直接被打懵了。 “魏沅熙,我爹是你长辈,你敢用这种教训的口吻跟他说话,看来你的脑子跟祖母一样,糊涂得厉害。” “啊!” 魏沅熙缓过神,惊叫了一声,“你又打我!” 说着,就要朝魏沅箬扑上来,可下一秒,就被魏沅箬一脚给踹了出去,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这一下,吕氏傻眼了,魏沅熙也傻眼了。 甚至,魏沅箬在两人眼中,皆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害怕。 魏沅箬勾了一下唇,知道害怕便好。 “祖母,脑子清醒了吗?” 魏沅箬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吕氏的瞳孔微微一缩, 没有开口,可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了。 魏沅箬这才将手松开,吕氏脚下一个踉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被身后的婢女赶紧扶住。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跟魏沅箬拉开了一段距离,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一般,她指责起魏青山来了—— “老大,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女儿对我动手?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魏青山不再像之前那般认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吕氏反问—— “娘,母慈子才孝,从小到大,儿子自问对母亲孝顺有加,问心无愧,现在,儿子倒是想问问,母亲的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吕氏自然是没有料到魏青山非但没有过来跟自己认错,竟然还反问起自己来了,她愣了一瞬后,脸上随即染上了一丝不满。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儿子,我还能对你不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吕氏的眼神飘忽,显然自己都心虚了。 魏青山苦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魏沅箬,道: “母亲心里若是真有我这个儿子,箬箬就不会被你们欺负成这样,连一个贱婢都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 说到这,魏青山看吕氏的眼神就满眼痛心。 他自问自己对这个母亲算得上言听计从,唯一的那一次忤逆也只是为了给箬箬多添一些嫁妆傍身。 他明白母亲的偏心,对他不好他忍了,可没想到这一份偏心会变本加厉到箬箬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欺负箬箬了?” 魏青山苦笑,“娘,儿子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说着,他冷冷地看向一旁满脸心虚的魏沅熙, 吓得魏沅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魏青山。 “母亲,儿子很想问问,儿子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魏青山痛心质问,却把本就心虚的吕氏吓了一大跳,她脸色骤变,猛然抬眼看向魏青山。 第168章 还给她挑上了 色厉内荏地斥责道: “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是我捡来的不成?亏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因为心虚,吕氏的反应很大,声音也在不自觉间抬高了几分。 魏青山没接她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吕氏,原本带着痛心的眼神中,添了几分犹疑之色。 吕氏见魏青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眼底心虚越发明显了。 她不自然地避开魏青山的视线,转移话题道: “行了,都扯到哪里去了,秋梨既然不守规矩,你想卖就卖了,我找你们有别的事。” 吕氏本想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却不曾想,她不揪着秋梨的事大闹特闹,反而越发增加了魏青山心中的怀疑。 魏青山了解吕氏这个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才的问题让她心虚的话,卖了秋梨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 吕氏说完,不等魏青山开口,便径直朝厅中正中央的那个位子坐了下来,目光凉凉地看向魏沅箬,又下意识地摆出那副高姿态。 “我一直被秋梨伺候惯了,今日她被你卖了,我也不说什么,我找你,是有关曦儿的事。” 听吕氏提到自己,魏沅熙心下一喜,赶忙上前走到吕氏身边,抬眼看向魏沅箬,暗示道: “长姐,你口口声声说我不孝,想必长姐你一定很孝顺吧,祖母说的话,你可一定要听哦。” 魏沅箬看向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唇角,“我就是不孝啊,怎么了呢?” 没料到魏沅箬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魏沅熙直接被噎住了。 “那……那你刚才凭什么打我骂我,说我对大伯不孝?” 半晌,魏沅熙才勉强从嘴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魏沅箬挑眉,“因为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爹出钱养的,相当于你也是我爹养的,你当然要孝顺我爹,我又不是你爹养的。” “你……你……” 魏沅熙气急,但又无法反驳魏沅箬这句话,气得差点又要破口大骂。 但一想到魏沅箬的“武力值”,她又生生忍下了。 “反了天了!你忘了你从小到大是谁带的?” 吕氏见不得自己小儿子被魏沅箬嘲讽,当即又气得跳脚。 尤其是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以前,魏沅箬不跟她计较,有些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现在,魏沅箬偏偏就要计较上了。 “祖母这话说的,我只是住在你的院子里而已,带我的是你院子里的仆妇和丫鬟,你住的院子是我爹花钱买的,你院子里的仆妇和丫鬟也是我爹花钱买的,相当于我是我爹养大的,你跳出来抢功劳抢这么起劲干什么?” 魏沅箬没好气地反问,把吕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你给我跪下!” 吕氏气得又开始浑身打哆嗦。 魏沅箬不动,只是轻嗤了一声,“看来祖母的脑子还是不清醒,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你……放肆!你……你……” 魏沅熙赶忙拍着吕氏的背安抚道:“祖母,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说着,又看向魏沅箬,“长姐,你这样气祖母,真不怕传出去让人说你不孝吗?” “嗯,我不孝,但今日在这厅中就我们几个人,要是传出去的话,那肯定就是你和祖母传的,你们坏我名声,你猜我会不会破罐子破摔打死你们?” 魏沅箬说完这句话,笑眯眯地在吕氏和魏沅熙脸上来回扫视。 这二人想起魏沅箬刚才那一番举动,竟也信了魏沅箬真的会打死她们的话,张了张嘴不敢再吭声。 只魏沅熙颤抖着唇,声音哆嗦地开口:“你……你就不怕被姐夫知道你这么恶毒吗?” 提起“姐夫”两个字的时候,魏沅箬明显看到魏沅熙的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 魏沅箬木着一张脸,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好怕,你快去告诉他。” 看着魏沅箬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魏沅熙气得眼神都扭曲了。 眼见着魏沅箬她油盐不进,一时间两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还是吕氏先压住了怒火,睨了魏沅箬一眼,道: “行了,都别吵了,都是一家人,别坏了和气。” 吕氏打量了一眼魏沅箬的神情,许是被魏沅箬刚才的行为给吓到了,吕氏说话也不敢那么直接,只是斟酌着开口道: “先前你也听到了,王爷要把曦儿嫁给他王府的马夫,这叫什么事?好歹曦儿也是你的妹妹,他的小姨子,哪有这样乱点鸳鸯谱的?” 来了,来了,她带着“不知羞耻”来了。 魏沅箬没接话,等着吕氏继续说下去。 “曦儿温婉聪明,相貌姣好,既然你能嫁给摄政王,给她安排一户好人家不难吧?” 吕氏自顾自地说着,开始理所当然地安排起来—— “以后你们姐妹俩一直在京中过日子,彼此也有个照应,你说是吧?” 说完,她眼神殷切地看着魏沅箬,等着她回话。 魏沅箬笑问:“那不知道祖母想要什么样的人家?” 一听有戏,吕氏和魏沅熙二人眼睛一亮,对比摄政王这样的身份,魏沅熙要攀的门户自然不能太低,便听吕氏道: “曦儿不比你差,你都能嫁给摄政王,曦儿当个公侯之家的主母总能够吧?” 公侯之家的主母…… 老东西还真敢想,比她当初还敢想。 好歹当初她还能拿着救命法子去跟萧胤谈条件,她倒好,什么都没有还挑上了。 “要不我把妹妹介绍给皇帝吧,王爷是皇帝的叔叔,皇帝孝顺长辈,一定会听叔叔的。” 魏沅箬没好气道。 原以为自己说得够直白了,但吕氏还是让她震惊了。 看着吕氏那发亮的眼神,魏沅箬惊呆了:她信了!她竟然真信了。 只见她连连点头,“好好好,曦儿要是嫁给皇上成了皇后,少不了你们王爷的好处,你跟曦儿处好关系,她会跟皇上好好说说,让他多安排一些差事给王爷办,也算是照顾你这个姐姐了。” 第169章 你长得比我丑,脑子还蠢 魏沅箬:“……” 老东西还就这么安排上了。 远在皇宫里的皇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皇后之位就这么被人给撸下来了。 魏沅箬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老农问宫里来的人,皇上种地用的锄头是不是金子做的。 她看着眼前的吕氏,突然就跟这个故事重叠了。 吕氏是真不知道“摄政王”跟“王”的区别,还是分不清皇家跟普通人家的区别? 好在,魏沅熙脑子还算正常,听魏沅箬那话就知道是在讽刺她。 她又气又怕,红着眼看着魏沅箬,道: “长姐,你这是在偷偷嘲笑我不自量力吗?” 话音刚落,就见魏沅箬一脸吃惊地看着她,矢口否认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偷偷嘲笑你!” 魏沅熙刚想说她刚才那神情分明就是,就听魏沅箬又加了下一句—— “我明明是在当面嘲笑你啊。” “你……” 魏沅熙再也绷不住,哭了。 一旁的魏青山见自己女儿一直占着上风,先是松了口气,再听到她这话,也忍不住弯起唇角偷笑,连带着刚才郁闷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好了,箬箬!” 吕氏看不下去,又知道魏沅箬现在油盐不进,也不敢再拿祖母的架势压她,便道: “曦儿好歹你是妹妹,你何必这样挖苦她?你一点都不讲姐妹情义了吗?” “不讲啊。” 魏沅箬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句话堵得吕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魏沅熙红着眼,哭着质问道: “长姐,你太过分了!你都能嫁给摄政王,我为什么就不能嫁进公侯之家?!” 魏沅熙从小被夸到大,是真的被夸飘了,毫无自知之明。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比我丑,脑子还蠢啊。” 魏沅箬又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把魏沅熙气得直吐血。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跟萧胤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吧? 眼看着魏沅箬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地自夸,吕氏抖着手指着魏沅箬,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看出来了。 因为有了摄政王当丈夫,这小贱蹄子是真的翅膀硬了,不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 她跟她谈孝道,她就跟她耍横。 她跟她说道德,她直接没有道德。 京城这地方啊,果然能改变一个人,把小贱蹄子的胆子都养肥了。 冷静!冷静! 她一定要给她亲孙女找个好人家,能压住魏沅箬的好人家。 否则,这小贱蹄子一定会翻到天上去。 可是…… 她思来想去,这京中除了皇上,还有谁的地位能高过王爷的? 吕氏皱紧眉头,眼珠子乱转,盘算着她的算计。 半晌,她掀起眼皮,小心觑了魏沅箬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既然你觉得曦儿不能当主母,那当个侧室总行吧,摄政王府的主母是你,你做主将她抬给摄政王当个侧妃,你们姐妹俩正好同住一府,还能相互帮衬,以后王爷抬了别的小贱人进府为妾,你还有你妹妹站在你这边帮你,你们姐妹一条心,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吕氏一副为魏沅箬着想的模样,厚颜无耻的样子,又一次惊呆了魏沅箬和魏青山。 摄政王侧妃? 她还真敢想。 “祖母,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摄政王的侧妃你以为是菜市口的大白菜,你想要就能要?” 侧妃那也是上皇家玉牒的有品级的命妇,就是皇子的侧妃都得经过层层筛选,更别说是摄政王的侧妃。 吕氏的脑子到底是怎么组合的,竟然开口让她做主去抬侧妃? 她以为是普通人家,主母随随便便就能给家主抬妾? 吕氏一听她又要拒绝,当即就不乐意了,立即开口反驳道: “怎么就不能了?你身为摄政王府的主母,给王爷抬个妾室的权利都没有吗?” 还真没有。 魏沅箬一见吕氏这架势,就知道跟这种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干脆懒得解释,道: “祖母老糊涂了,还是去找个大夫瞧一瞧脑子,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上赶着给自己新婚丈夫纳妾?” 吕氏被狠狠噎了一下,知道自己理亏,但为了亲孙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祖母,你对我不敬我也不计较了,但祖母是过来人,你听祖母的话准备错,祖母这样做,肯定是为你好啊。” 吕氏改变了策略,开始苦口婆心起来,“箬箬,我是你祖母,我不会害你的,你也不想想摄政王府是什么门第,哪能就你一个妻子,王爷他迟早是要纳妾的。” 呦!老东西突然脑子就好了,知道摄政王府门第不一般。 “与其王爷去外面找别的小贱人,还不如找你妹妹,好歹你们是一家人,你妹妹还能害你不成?只有你们姐妹齐心,同仇敌忾,才能对付外头那些不安分的小贱人啊。” 要不是她跟萧胤只是合作关系,指不定就被老东西给说动了。 “你听祖母的,跟王爷提一嘴,你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性子又活泼讨喜,在讨好王爷方面,比你机灵,只要王爷跟她相处久了,王爷一定会喜欢上的,你就当给你自己找个助力在身边不好吗?” 吕氏说着,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让她的脸看上去更怪异了。 魏沅箬看着她,眼底渐渐沁出几分点点笑意来。 见她笑了,吕氏跟魏沅熙也乐了。 魏沅箬敛着眸,若有所思了片刻后,点头道: “行,改天王爷来了,我同他说一说。” “箬箬!” 魏青山没想到魏沅箬竟然同意了,瞬间大惊失色,正要阻止,就见魏沅箬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魏青山顿时了然,于是便不再开口。 “好,好,好,你能想明白就好。” 吕氏跟魏沅熙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得逞的笑,对魏沅箬这轻易被骗的行为很是满意。 “曦儿,还不快谢谢你姐姐。” 魏沅熙听话地来到魏沅箬面前,福身行了个礼,“谢谢姐姐。” 第170章 崔钰从不让她失望 魏沅箬看着她,眼底溢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祖孙二人见答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没有继续留下,魏沅熙搀扶着吕氏起身往厅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对了。” 吕氏回头看向魏沅箬,道:“你跟摄政王提这件事的时候,委婉一点,别那么直接,不然,摄政王还以为曦儿上赶着想要嫁给他呢,传出去影响不好。” 好歹二人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这才新婚就嫁给姐夫,传出去着实不好听。 魏沅箬眉毛一挑,看着吕氏。 敢情这老东西还知道廉耻啊,她还以为为了让魏沅熙攀上王府高枝,连脸都不要了呢。 “我心里有数。” 魏沅箬笑答道。 吕氏和魏沅熙放心了,眼神都满意起来。 等到二人离开后,魏青山才忍不住问道: “箬箬,你这是……” 魏青山蹙眉,“还真把沅熙推给王爷啊?” 且不说魏沅熙不安好心,这姐妹共侍一夫的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魏沅箬勾唇一笑,道: “爹,别担心,女儿就是玩玩而已。” 真的好久没有遇上这么逗趣儿的玩意儿了。 魏青山不知道魏沅箬想做什么,但对于魏沅熙这个侄女儿,他是彻底心寒了,无论箬箬要做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她自己,他也就不阻拦了。 这也是他这个当爹爹的勉强能补偿她的了。 “倒是另外一件事……” 魏沅箬没有继续魏沅熙的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什么?” 魏青山问。 魏沅箬看向吕氏二人背影消失的方向,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祖母她……真是您的亲生母亲吗?” 魏青山一怔,脸色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先前眼底的那几分犹疑之色,此刻又从眼底涌了上来。 “爹,父母偏心自古有之,但您自己想想,真的有像祖母这般偏心的吗?” 魏青山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方面,他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低,另一方面,许是他内心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 他张了张嘴,许久,叹了口气,道: “可自我有意识以来,就在你祖母身边长大了,你祖父也从不曾与我说过……” 魏青山说着,但一想起吕氏当时那心虚到过大的反应,心里又没底了。 他突然有些彷徨,像一个迷途的孩子,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女儿,“箬箬,难道爹真的不是……” “爹,这件事,要不让女儿暗中派人去调查一下?” 魏沅箬知道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查出吕氏其实并非她的亲祖母,她爹的亲娘,有些事做起来反而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这辈子,她除了不会放过裴烨和他背后的人之外,吕氏和二房一家她也没打算放过。 原本她还顾及到爹爹,怕他无法接受,可若是吕氏不是他亲娘呢? 又或者这其中还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一旦真相大白,有些障碍就不是障碍了。 魏青山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出声。 魏沅箬也不着急他回应,她知道,这种事,对于一个已经几十岁的人来说,一时间没法接受很正常。 过了好久,才听到魏青山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若是能查出来,就查一查。” 魏沅箬点头应下。 如若吕氏真的不是她的亲祖母,那她的亲祖母呢? 魏老太爷又是不是她的亲祖父? 如今,魏老爷子已经故去快二十年了,如果真的要调查,就要从爹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查起? 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街坊四邻还有多少老人活着呢? 毕竟过去几十年了,魏沅箬也没想过能很快查出来,便宽慰魏青山道: “爹,放宽心,毕竟是那么多年的事了,有没有结果还不一定呢。” 让自己的女儿来宽慰自己,魏青山有些无奈地笑了,他抬手轻轻拍了拍魏沅箬的肩膀,道: “爹都一把年纪了,就算真查出不是你祖母亲生的也无妨,倒是你,别把心思太放在这种小事上。” 魏沅箬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小事吗? 对她来说,弄死吕氏和二房一家可不算是小事。 因为答应了吕氏的要求,接下去这两日,吕氏和魏沅熙罕见地老实了下来。 萧胤那边自从下聘之后,听说一直忙着公务也没有再来魏府找她,这倒是让吕氏二人又心急又没办法。 这期间,朝中发生了一些事。 前几日,吏部郎中崔钰上书弹劾大长公主私铸钱币,还提交了一大摞证据摆在案前。 货币铸造关乎国家的整个经济和财政,一旦出现私铸钱币的行为,会导致物价不稳,经济混乱,从而影响到整个国家的秩序。 因而,私铸钱币这种行为,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重罪,甚至死罪。 按照大齐律,私铸钱币,徙3000里。 瑞文帝萧桓自亲政以来,一直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掩盖摄政王萧胤治下的光芒,像这种影响国家秩序的行为自然不会放过。 但皇帝感念大长公主在夺嫡这件事上对他助力颇多,若是没有闹大,皇帝睁只眼闭只眼,派人警告大长公主让她收手,再提点一下崔钰不要闹大也就过去了。 但崔钰没有按照皇帝的心意来,他先去找了御史大夫,再连同几个言官一起,在一早的朝议上直接弹劾大长公主。 这一招,直接把想大事化小的瑞文帝给打懵了。 瑞文帝气得不轻,觉得崔钰有意拆他的台,可他为了不让自己被诟病,让人说自己徇私,只能顺着崔钰和言官们的意思,下令捉拿大长公主。 魏沅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带着父母和弟弟在自己开的酒楼里喝茶。 知道是崔钰干的,魏沅箬满意地弯了弯唇。 崔钰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大长公主几次三番将柳明月往死里针对,崔钰不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但,以大长公主的根基和在皇帝面前的地位,若是要按照律法去判,肯定不太可能。 第171章 真是个当官的好苗子 不过,虽然不能一举搞死大长公主,但扒她一层皮那是肯定的了。 果然,不到一天,大长公主便被放出来了。 起因是,摄政王萧胤站出来替大长公主求情。 说大长公主与国有功,念在她初犯,且没有造成严重的影响,求皇上免了她流放之罪,改成重金处罚。 如今天气大寒,边关将士需要加以抚恤,罚大长公主重金充作军饷为戍边将士采买冬衣和粮草。 这罚以重金就是字面意思,罚得很重,几乎是让大长公主大出血,掏空了她本就不多的身家。 摄政王的提议,赢得了很多大臣们的赞同。 崔钰和言官们也没有再步步紧逼。 魏沅箬听了整个过程后,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低声笑了一下,“老狐狸。” 坐在她身旁的魏青山突然听到女儿冒出这么一句话,讶了一下,“啊?谁?谁老狐狸?” 魏沅箬但笑不语。 还有有谁?当然是您女婿,摄政王大人啊。 所有人都猜到皇帝不可能真的判大长公主流放,萧胤当然也知道。 与其逼皇帝,不如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他一求情,一直追随他的大臣肯定不会出言反对。 于是—— 原本骑虎难下的皇帝,因他的求情,解围了。 原本按律判流放的大长公主因为他的求情小命保住。 原本冬天要挨冻的戍边将士们因为他的求情而得到了更加保暖的冬衣和足够的粮食。 总之—— 最后受伤的,只有皇帝和大长公主。 皇帝被大长公主怨上,恨他不讲姑侄之情。 大长公主本就奢靡,如今整个公主府几乎被皇帝掏空,怎能不呕。 而萧胤,咱们的摄政王大人,什么都没出,就出了一张嘴,让皇帝,大长公主,戍边将士,三方都承了他的情。 这怎能不让人心甘情愿说一声,大哥,小弟佩服。 “长姐说的肯定是摄政王姐夫。” 一旁的靳哥儿突然开口,把魏青山惊得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别乱说。” 靳哥儿有些委屈地看向魏沅箬。 魏沅箬笑了笑,对魏青山道: “爹,没事儿,不用这紧张,靳儿说得没错。” 说着,她看向魏沅靳,笑问道: “你怎么知道姐姐说的是姐夫?” 魏沅靳一脸正色,“刚才大家都在讨论大长公主的事,我观姐姐你听得很认真,而且……” 说着,他凑到魏沅箬身边,压低声音,道: “我听着,感觉姐夫好像什么都没出,但是好多人都要感谢他。” 魏沅箬:“……” 她看了一眼自己年仅八岁的弟弟,确定他里面装的只是一个八岁的灵魂吗? 这小子的敏锐度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这可真是个混官场的好苗子啊。 她突然灵光一闪,一个突兀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又压了回去。 她抬手摸了摸靳哥儿的脑袋,什么也没有多说。 靳哥儿才八岁,不着急。 用晚餐,魏沅箬又带着父母三人去京中最有名的梨园看了几场名伶演的戏。 结束时,已近的傍晚。 一行人刚出了梨园准备回去用晚饭,却在走出梨园没几步路,竟然遇上了裴烨一家子。 裴烨裴昭父子二人,以及他们心爱的李静姝李姨娘。 见到她,裴烨的眼底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快步上前,“箬箬,好巧,你来看戏吗?” 还以为上次裴烨被她当众打了两巴掌,又被萧胤讽刺了一顿后,不会再跑到他面前来犯贱。 可看他此刻落在她脸上那自以为深情的目光,让魏沅箬明白,上次那两巴掌还是打太轻了。 魏沅箬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带着家人离开。 而此时,裴烨也注意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几人,脸色先是一变,随后拉着裴昭快步上前。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他对着魏青山温素夫妇俩拱手行了个晚辈礼。 自从知道裴烨在京城那般作贱自己的女儿后,魏青山心里就记恨上了裴烨,看到他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听他冷哼了一声,道: “侯爷别喊错了,我女儿已经同你和离,老夫可担不起侯爷这一声岳父大人。” 以前,魏青山看中裴烨的门第,即使裴烨是他的女婿,他也依然对他客客气气,从不曾摆老丈人的架子。 这会儿看到魏青山这副态度,裴烨诧异的同时,很快便明白过来了。 他同魏沅箬和离了,魏青山作为魏沅箬的父亲,自然会知道其中的内情。 他自嘲地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魏沅箬,又看向魏青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一把扯过身旁沉默的裴昭,“昭儿,还不快来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 许是因为上一次被魏沅箬的话吓到了,裴昭真的害怕她会要求他离开侯府在跟着自己,这一次,裴昭见到魏沅箬时,眼神就没有那么期待和兴奋了。 甚至,在听到裴烨让他去拜见外祖父母的时候,满脸的不情愿。 但他还是不敢忤逆裴烨的意思,不情不愿地上前,敷衍地行了个礼,“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魏青山是商人,见的人多了,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裴昭这种敷衍的态度。 因为之前魏沅箬把裴家的事都跟他说了,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以前他宠爱裴昭,是因为裴昭是他女儿的孩子,如今这小白眼狼那般伤自己母亲的心,作为他的外祖父,魏青山自然也更加厌恶他。 只是亲眼看到裴昭对魏沅箬不敬,魏青山还是很痛心。 心疼自己女儿被裴家一家子作践,对裴烨更是恨上了几分。 他直接不理会裴昭,而是对身旁的妻儿,道: “天快黑了,我们赶紧回去,不要跟不重要的外人浪费时间。” 魏青山的话,让裴烨骤然白了脸。 他微微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干涩地道: “岳父大人,我们数年未见,不如小婿做东,请岳父岳母大人前去酒楼喝一杯,聊表心意。” 裴烨的讨好,并没有引来魏青山夫妇俩的好脸色。 第172章 小妾的父母,算哪门子的岳父岳母 魏青山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不必了。裴侯爷还是注意一点称呼,我们箬箬现在跟你可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不要脸,也不要坏了我们箬箬的声誉。” 说完,正待离开,一旁因为裴烨对魏青山夫妇的称呼而一直沉着脸的李静姝终于忍不住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侯爷喊你岳父,是你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 裴烨脸色骤变,一把将李静姝拽到自己身后,“你别在这胡闹。” “我胡闹?!我是在替你说话诶,你不怪他们,反而怪我胡闹?” 李静姝气得脸都红了,因为怀孕而圆润的脸颊,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裴烨没有理会李静姝,而是眼神殷切地盯着魏沅箬,勉强从嘴角扯出一抹笑—— “箬箬,你劝一劝岳父大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岳父大人……” “裴烨!”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在他恳求的眼神中,道: “裴烨,你的岳父岳母是兵部尚书大人和夫人,裴昭的外祖父母也是,好歹你如今也是个探花,不至于连这点都分不清吧?” 魏沅箬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李静姝就更来气了。 想到裴烨看到魏家父母的第一时间便忘了自己的岳父母是谁,李静姝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她如今肚子月份渐大,她也不敢真的跟裴烨闹,只能愤愤地瞪着魏沅箬。 裴烨脸色发白,嘴唇轻颤,“箬箬,你别这么说……” “箬箬,你确实不该这么说。”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魏沅箬的继母温素在此时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裴烨见温素为自己说话,脸上骤然染上几分喜色,“岳母大人……” 却见温素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此刻正面目狰狞的李静姝,掩嘴轻笑了一声,道: “我观这位,便是让你和裴侯和离的那位之前是外室,如今是小妾的李家小姐吧?” 裴烨似乎猜到温素要说什么,脸色微变,却来不及阻拦,只能听到温素继续道: “这既然是小妾,那小妾的父母,是裴侯哪门子的岳父岳母,这以后侯爷若是娶了继室,得知你今天乱说话,坏了人家夫妻情分,可就是你不对了。” 魏沅箬听着继母这一番“阴阳怪气”,再看李静姝因为再一次被提起小妾这个身份时那面目狰狞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 以前觉得自己这继母性子温吞,不善言语,没想到一开口也这么能打。 “母亲说得对,是女儿说错话了。” 她意味不明地看向李静姝气得发红的眼睛,“小妾的爹娘,哪里配得上‘岳父岳母’这几个字。” 魏沅箬看着李静姝那模样,不知道她有没有一刻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堂堂一个尚书千金,不顾脸面甘当外室,如今又成了侯府不能扶正的妾室,连带着自己的父母都被人轻视,连岳父岳母都不配当,她后悔吗? 尽管唏嘘,但想起自己上辈子的遭遇,想起李静姝在提到她全家被灭门时那洋洋得意的嘴脸,她对李静姝不会有半点同情。 “魏沅箬,你闭嘴!你再胡说!” 李静姝再也控制不住要朝魏沅箬冲过来,却被裴烨给死死地拦着—— “别闹了,姝儿。”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的疲惫,还有一些隐秘的懊悔。 也不知道是在懊悔当初跟李静姝搞在一起丢尽了颜面,还是在懊悔自己今日因为李静姝而抬不起头。 而裴昭也赶忙拉住李静姝的手,少了先前的不耐,多了几分讨好—— “姨娘,你肚子里还有弟弟妹妹呢,别为了外人气坏了身子。” 说到“外人”两个字的时候,裴昭意有所指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就如魏沅箬所说,裴昭很聪明,小小年纪早就懂得审时度势。 他既然不愿意离开侯府,不愿意丢掉侯府少爷的身份,那就只有讨好李静姝才会有好日子过。 她这一声“外人”以及看魏沅箬的那一眼,都让魏青山气得火冒三丈,正要上前教训裴昭,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爹,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外人生气。” 她学着裴昭的话开口,“外人”两个字,也同样让原本还有些得意的裴昭变了脸。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魏沅箬,似乎没想到魏沅箬会说他是外人。 魏沅箬看他的眼神毫无半点波澜,这让裴昭很是恼火,他觉得,魏沅箬如今真的狠心,对他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在意。 “爹,母亲,靳儿,我们快回去,这李姨娘还怀着孕呢,若是一不小心出了点事,赖上我们就麻烦了。” 魏沅箬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刚要转身,小腿却被人狠狠踢了一下,因为没有防备,她被踢了个正着。 转头看过去时,见裴昭如一同暴怒的野兽,摆出攻击的架势,对着魏沅箬怒吼道: “不准你说我姨娘坏话,你这个坏女人!” “你干什么!” 一旁的魏沅靳气得上前,用力一推,就把裴昭给狠狠推倒在地。 还没长开的身子护在魏沅箬面前,身高还没有魏沅箬高,此刻却像是一座大山,巍峨挺拔。 谁都没料到魏沅靳会出这一手,裴昭自然也没料到,靳哥儿这一推直接把五岁的裴昭推倒在地。 “靳儿!不可乱来!” 温素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来这么一手,裴昭再怎么过分也才五岁,也是魏沅箬的亲生儿子。 她担忧地看了魏沅箬一眼,深怕自己这位好不容易跟她交点心的继女会怪责上靳哥儿。 却见魏沅箬从原本的愕然变成了温柔的笑意,落在靳哥儿脸上。 温素一怔,看魏沅箬丝毫没有关心裴昭,更没有责怪靳哥儿的意思,才微微松了口气。 裴昭被推得摔倒,愣了一瞬后,大哭了起来,指着魏沅靳,大骂道: “你是谁,竟然敢打我,我让我爹爹打死你,呜哇~~~” 魏沅靳铁青着脸,“我是你舅舅,是你的长辈,长辈教训晚辈是应该的,尤其是教训你这个殴打母亲的不孝畜生!” 第173章 左右开弓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怔住了,连裴烨都没有反应过来。 魏沅靳已经往前一步,一把揪起裴昭的衣领子,往他脸上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 他才八岁,但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跟着家里专门请来的武师练武,这两巴掌的力道并不轻,直接把裴昭的脸给打肿了。 裴昭还小,再怎么过分,都会因为他是孩子而被轻易原谅,所以裴昭从来没有真正长过记性。 但魏沅靳打他就合情合理了。 裴昭是孩子,魏沅靳同样也是孩子,但他在辈分上狠狠压了裴昭一头,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裴昭挨了魏沅靳这几巴掌,告到哪里去都合情合理。 “再让我看到你对我长姐动手,我打死你!!!” 魏沅靳对着裴昭,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眼神凶狠到如一头被惹怒的野兽。 裴昭直接被魏沅靳给吓懵了。 裴烨也回过神,脸色难看地将裴昭抱起,眼神带着不满地看了一眼魏沅靳,对魏沅箬道: “箬箬,你就这么看着你弟弟打昭儿?” 裴烨这么一问,裴昭也停止了哭泣,眼神带着几分希冀地看着魏沅箬。 魏沅箬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被裴昭踢脏了的裙摆,“难道不该打吗?” 裴烨看着魏沅箬裙摆上那明显的脚印,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自在地别开眼。 “昭儿还小……” “靳儿也小。” 魏沅箬直接打断了裴烨,“小孩子之间打闹,大人就别参与吧,难不成,裴侯想打回来?” 裴烨当然不会那么不要脸到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动手,可自己的儿子当着他的面被甩了两个巴掌,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吗?” 李静姝见状,赶忙抓住机会,指了指裴昭被打出红指印两颊,对魏沅箬露出一抹嘲讽—— “魏沅箬,好歹昭儿还是你的儿子,你身为母亲,看着自己儿子被打,也能做好无动于衷,你可真狠心。” 这种话,魏沅箬听多了,内心很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 只是接着李静姝上面那一句话,道:“不按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论,那要按什么论?” 李静姝脱口而出:“你弟弟打人,我们肯定要告官!这街上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们休想抵赖。” 裴昭见李静姝为她出头,眼神里满是崇拜和感激,再想到自己亲娘却半分不关心自己,他又狠狠地瞪了魏沅箬一眼。 魏沅箬笑了一下,“也好,正好让府尹大人看看裴家教出来的儿子殴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多么孝顺的孩子,我们大齐以孝治天下,相信一定会给裴侯一个公允的审判。” 听魏沅箬说完,裴家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靳儿身为裴昭的舅舅,裴昭殴打生母在先,舅舅作为长辈教他做人于理于法都说得过去,你们裴家不会教儿子,那我们就替你教。” 魏沅箬一字一顿,直视着裴烨的双眼,裴烨却被她说得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下意识地避开魏沅箬的视线。 魏沅箬说完,又看向躲在李静姝怀里的裴昭, 目光越发冷寒—— “裴昭,我念你年幼一次一次放过你,但你们再胡搅蛮缠,那就公事公办,殴打亲母是什么罪,裴侯你身为探花郎,想来也清楚。” 丢下这句话,她没去看裴昭被吓得发白的脸色,对身后的三人道:“我们回家。” “好。” 也不知道是魏沅箬那句话吓到了三人,还是裴烨实在没有那个脸去追究,三人站在原地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魏家人走远。 其实,魏沅箬清楚,裴昭这点举动,真够不上“殴打”两个字,真放到公堂上去,只会被人笑话她跟自己五岁小儿斤斤计较。 但不计较不代表她可以不提,法律不能严惩他,但道德可以。 她说多了,别人听多了,裴昭年纪小可以不承担什么后果,但负责教养他的裴烨就会被唾沫淹死。 别人不会说这小孩不懂事,只会骂裴烨没家教,他这个上梁不正,裴昭这个下梁才会歪。 原本的小事,听得人多了,在潜移默化当中,都会算在裴烨和裴昭头上。 这辈子,她就要看看,裴昭那个不仁不孝的畜生,还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被人人称赞少年英才。 回到家中,下人们早就备好了晚饭。 吕氏和魏沅熙也在厅里等着了,看到他们一家子从外面回来,表情很是不快。 但因为想到还有求于魏沅箬,这二人难得老实了几天。 因而,这一餐晚饭并没有闹出事来。 用完晚饭,魏沅箬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刻钟后,就见蒹葭推门进来—— “大小姐,靳少爷在院子里呢,看样子,是有话要跟你说。” 魏沅箬对魏沅靳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说不上冷漠无情,但从前对他的态度确实冷淡。 她离开时,魏沅靳才三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对她这个姐姐应该也是截然陌生的。 今天,小小的他,像一只雄狮一般护在她面前,她错愕之余,更多的还是感动。 “我去看看。” 魏沅箬起身走出房间,远远地就看到魏沅靳清瘦的身影站在院子里,神色局促不安。 “靳儿。” 听到她唤他,魏沅靳猛地抬头朝她看过来。 他抿着唇,犹豫了一番,还是下定决心一般上前,低声道: “长姐,靳儿是来跟你道歉的,靳儿不该打裴昭。” 虽然,他看到裴昭敢抬脚踢长姐时,他是真的想打死他的。 用完饭回屋后,母亲跟他说,那裴昭再不好也是长姐的孩子,长姐虽然没有怪他今天的行为,但还是让他过来跟长姐道个歉。 魏沅箬看出了魏沅靳眼底的不安。 她忍不住问自己,自己跟靳哥儿之间的姐弟之情其实很生疏。 他出生那三年,她在药王谷,偶尔才会回去见上一两面,他还那么小,哪有什么记忆。 再后来,她嫁给裴烨五年,从没回去过,也没有再见过他,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护在自己跟前。 第174章 以后被欺负的指不定是谁呢? 刚重生回来时,她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单枪匹马,她的身后,空无一人,无人能做她的后盾。 她找上萧胤,给出了自以为足够大的筹码,才会安心。 可现在,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12岁的弟弟,想到别院里住着的父亲和继母,她突然意识到—— 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 她觉得这辈子她尽力护住的家人,其实也在护着她,也是她的后盾。 这个后盾跟萧胤不一样,一个是利益捆绑的交易,一个是家人亲情。 她笑着伸手摸了摸魏沅靳的脑袋,笑道: “靳儿何错之有?为何要道歉?” 魏沅靳诧异地看着魏沅箬,欲言又止了片刻后,嗫嚅着唇,轻声道: “母亲说,昭儿是你的孩子,我不该……” “没有不该。” 魏沅箬打断了他,“裴昭也不是我的孩子。靳儿,你今天为姐姐出头,姐姐很开心。” 她看着魏沅靳错愕的眼神,笑着继续道: “靳儿虽然才八岁,但在姐姐眼中,已经是个能保护姐姐的男子汉了,是个大人了。你骂裴昭的样子,真的很霸气呢。” 魏沅靳来的时候,内心还很忐忑,生怕魏沅箬会骂他一顿。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可现在听自家姐姐这么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他看着魏沅箬,眼睛亮亮的,“长姐放心,等靳儿长大了,会更厉害,会一直保护你,谁都不能欺负你,包括……包括我新姐夫。” 新姐夫…… 魏沅箬被这个称呼给逗笑了,看着魏沅靳亮亮的眸子,故意打趣道: “新姐夫?你新姐夫可是摄政王,你敢打他吗?” 魏沅靳怔了一怔,却没有犹豫,道: “只要新姐夫欺负姐姐,靳儿就敢,靳儿回去就找罗师傅好好练武,长大了一定能更好保护姐姐。” 魏沅箬笑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儿,想到上辈子恨不得她死的裴昭,比此刻的魏沅靳还大两岁。 一个是她费尽心血培养大的儿子,一个是她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弟弟,越发清楚地告诉她,自己上辈子就是个大笑话。 “乖!” 魏沅箬摸了摸魏沅靳的脑袋。 “大小姐,王爷来了,在外院呢。” 白露疾步走进院子,凑到她身旁,低语了一声,紧锁的眉头,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想骂人。 魏沅箬笑看着她,问道:“怎么了?王爷惹你了,这么生气?” 白露眉头一蹙,“不是啦,哎呀,大小姐,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个……那个二小姐,真是不要脸!” 听白露提起魏沅熙,魏沅箬眉毛一跳,立即就猜到是什么了。 耐着性子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把萧胤给等来了,她能不心急吗? “不气,不气,我们出去瞧瞧。” 白露看着魏沅箬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急得不行,“大小姐,你是没看到二小姐那样儿,要是……要是她真的勾搭上了王爷,那可怎么办?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呀。” 魏沅箬笑着拍拍白露的背,安抚着道: “急,急,急,我这就去看看。” 魏沅箬慢悠悠地走出院子,朝前院走去,身后的魏沅靳也急急地跟上。 他听说旧姐夫就是被外面的狐狸精给迷惑了,才会跟长姐和离。 要是新姐夫也禁不住诱惑上了二姐的当,这可怎么办? 魏沅箬刚一到前院,就看到魏沅熙打扮得花枝招展围在萧胤面前,甜甜地喊着姐夫。 “姐夫,你都好几天没来了。” 魏沅熙夹着嗓子,目光亮亮地盯着萧胤的脸,眼底是藏不住的情意。 自从魏沅箬答应她要在萧胤面前抬她做侧室,魏沅熙下意识地就认定自己已经是萧胤的人了。 她站在萧胤面前搔首作态,一点都不避讳。 萧胤紧锁着眉,心里有些后悔今日没让王管家跟着。 之前几次来的时候,他都将王管家打发了,却忘了这段日子,魏沅箬家中可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在上蹿下跳。 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魏沅熙,凌厉的眉眼间,已经满是不耐之色。 “别挡路。” 他目光冰冷,嗓音也不见半分温度。 原本还想在萧胤面前展现自己娇憨可爱一面的魏沅熙,被他的眼神给吓住了。 下一秒,又见她委屈地看着萧胤,欲言又止。 “姐夫,你别对曦儿这么凶嘛,曦儿也是许久没看到姐夫太开心了,想跟姐夫叙叙……” “滚开!” 萧胤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眼里的凌厉更甚,几乎要把魏沅熙给吓哭了。 见她的眼眶里蓄着泪,要掉不掉, 还着实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只可惜,萧胤这个人“郎心似铁”,硬得很,这点眼泪,打穿不了他的心。 魏沅熙不甘心,依然挡在萧胤跟前不肯走,萧胤仅剩的那点耐心彻底告罄。 指尖微动,食指上的玉扳指,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他的掌心。 他刚准备动手,下一秒,却听魏沅箬一声厉喝:“萧承钧!” 刚刚运到之间的内力悄然收起,回头时,魏沅箬已经来到他身边。 “萧承钧,忘记我之前叮嘱你的事了?” 魏沅箬的声音在不自觉间加高了几分,双眼圆圆地,怒气冲冲地看着萧胤。 萧胤看着魏沅箬那凶巴巴的表情,点了点头,“记得,记得紧紧的。” “那你刚刚想做什么?” 魏沅箬的目光,阴恻恻地落在他的指尖,沉声问道。 萧胤没回答,只是眼神楚楚可怜,“箬箬,你别凶我。” 一副害怕的小媳妇的模样。 紧随魏沅箬其后的魏沅靳惊呆了,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看新姐夫那样子,以后被欺负的指不定是谁呢? 一旁的魏沅熙见状,还以为魏沅箬是在为她抱不平,她立即看向萧胤,立即抓住机会表现,道: “长姐,你怎么能直呼姐夫的名字?姐夫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你怎么能对姐夫这么无礼?” 魏沅箬蹙起眉,不耐烦地看向她,刚要训斥,萧胤却快了她一步—— “我们夫妻二人说话,你在这多什么嘴?” 第175章 王爷,她说你是鸡狗 魏沅熙被训得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讨好非但没有引来萧胤的好脸色,反而被他骂多嘴。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又委屈又难堪。 她哽咽着嗓音,对萧胤道: “姐夫,曦儿也只是看到长姐对你这般无礼,才没忍住开口说了她两句,没别的意思。” 说完,她的眼泪从眼眶里一颗一颗按顺序滴落下来,鼻尖红红的。 嗯…… 哭得很漂亮,像是专业训练过一般。 魏沅箬看着,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是个男人,会不会被魏沅熙这副样子迷惑到,继而心软。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看向萧胤。 却见他浓眉深锁,眉宇间那藏不住的不耐仿佛随时要爆炸。 嗯,这人果然不会轻易被美色所惑。 她找的这个合作对象,心志如此坚定,以后合作起来就更加放心了。 魏沅箬看着,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欣赏,甚至在不经意间入了神。 萧胤似有所觉,抬眸看向她,刚刚还紧拧的眉头骤然舒展,那变脸的速度,川剧大师都甘拜下风。 骤然同萧胤对上视线,再看到他眼中噙着的那抹玩味的笑,魏沅箬陡然心头一虚,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白眼后,收回了目光。 魏沅熙见两人眉来眼去不搭理她,她委屈的同时,还有些气恼。 她又开口,试图将萧胤的注意力拉回来,但她没跟萧胤说话,而是对魏沅箬道: “长姐,你在家被大伯惯坏了,脾气不好有人能包容你,但你即将要嫁给姐夫,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再如何也不能爬到姐夫头上去啊。”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意有所思地朝萧胤看了一眼,又继续对魏沅箬道: “妹妹也不想让姐夫误会我们魏家的家风,所以才忍不住说姐姐两句,希望姐姐你别怪曦儿。”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她看了看萧胤,眼神期待又兴奋,等着萧胤发话。 毕竟,她又暗戳戳地在萧胤面前给魏沅箬上眼药说她在家被惯坏脾气差,又暗戳戳地告诉萧胤,魏家家风不是都跟魏沅箬一样,换句话说,就是她比魏沅箬乖巧脾气好。 也得亏魏沅箬找的不是联姻对象,是合作对象,不然的话,指不定还真被魏沅熙给挖了墙角了。 魏沅熙看到萧胤的脸色果真沉了下去,努力克制着心底难以压制的兴奋和幸灾乐祸,朝魏沅箬挑了挑眉。 魏沅箬倒是没有生气,只是跟魏沅熙对视了一眼之后,一本正经地跟萧胤告状道: “她说你是鸡狗。” 魏沅熙:“!!!” 她两眼因为错愕而瞪大,到嘴边的脏话,要出不出。 魏沅箬你个贱人!!! 我的重点是这个吗?!! 啊???是这个吗?!!! 她眼看着萧胤眼中冷意迸现,气得恨不得上去挠死魏沅箬。 这个贱人,老是坏她好事。 “姐……姐夫,我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打个比方,我……” 她看着萧胤越发难看的脸色,魏沅熙又急又怕,说话的声音都忘了夹了。 终于,脸色阴沉的萧胤,目光凌厉地看着她,道: “箬箬是本王的妻,她是什么样本王都喜欢,还轮不到你在这对她指手画脚,即便她真对本王凶,那也是我们夫妻情趣,需要你个外人在这上蹿下跳指责她的不是?” 一个是妻,一个是外人…… 两个截然不同,区别之大的身份,在萧胤口中分得清清楚楚。 再对比他面对她们姐妹二人时截然不同的态度,魏沅熙彻底破防了。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才不是外人,我是你小姨子!” 魏沅箬:“……” 真较真。 魏沅箬很想跟魏沅熙说一声,萧胤连自己亲姐姐都坑,你个小姨子真算不得什么。 放弃吧,他真不是好人。 噗嗤——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竟是跟在魏沅箬身后一直没机会开口的魏沅靳。 魏沅熙本就破防,再看连魏沅靳一个小屁孩儿都在取笑她,气得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 魏沅靳刚才笑出声,是实在没忍住。 他不明白,连他一个八岁孩子都看出来姐夫讨厌她,她为什么还这么积极在姐夫面前表现。 连小姨子这个可有可无的身份都抬出来了。 她不会觉得小姨子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吧? 他这个小舅子都没敢出来在姐夫面前又唱又跳呢。 所以,刚才他没能控制住笑出了声,也引来了三人不约而同的目光。 见萧胤看向自己,魏沅靳立刻收起了笑容,快步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大礼,“见过姐夫。” 萧胤对他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今日做得很好。” 魏沅靳:“???” 他今日做什么了?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萧胤,萧胤却没有作答,但魏沅箬一听就明白了。 今日在街上遇上裴家那一家子,虽然没有闹出多大动静,但也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萧胤在京中耳目众多,裴烨又是皇帝的人,这种事传到他耳中并不奇怪。 同样是喊他姐夫,魏沅熙见萧胤面对魏沅靳的时候,跟对她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对比之下,魏沅熙更加破防了。 她对着萧胤,哭出了声,“姐夫,你偏心,你对靳哥儿这么好,对我这么凶?你好偏心!” 魏氏姐弟:“……” 两人的视线,落在魏沅熙脸上,眼神复杂,一脸无法理解的模样。 甚至,二人都不敢去看萧胤的表情,好怕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会让魏沅熙更破防。 魏沅熙看着姐弟二人那表情,再看萧胤脸上那越发浓烈的不耐,,彻底破大防了。 原本一颗一颗掉下的眼泪,此刻如泉涌般,哭得没那么漂亮了,但却真心实意了一些。 “你们姐弟俩也欺负我!长姐!你忘了你前几天答应我过什么吗?” 她大声质问,被眼泪蒙住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魏沅箬,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魏沅箬看着她沉吟片刻,随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想起来了。” 第176章 王爷,她说要给你当小妾 魏沅熙的哭声一顿,见魏沅箬看向萧胤,她眉心一跳,一抹不安划过她心头。 当她意识到魏沅箬要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只听魏沅箬又是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对萧胤道: “她说要给你当小妾,让我给你提一嘴。” 魏沅熙:“!!!” 她不想活了!!! 魏沅箬这个贱人,为什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是让她委婉一点吗? 她为什么要让她在王爷面前这么难堪? 她恨透了魏沅箬,牙齿气得咯咯作响。 魏沅箬说完,眼睛直视着萧胤,一点都不心虚。 倒是魏沅熙,在愤怒过后,冷静下来了。 既然魏沅箬问得这么直接,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含泪的双眼,期待又羞涩地看向萧胤,等着他的答案。 却见萧胤紧锁眉头,目光里染上明显的愠色,厉声道: “你当本王饥不择食,什么都要?!!” 魏沅箬被吼得吓了一跳,魏沅熙直接被“饥不择食”四个字给吼懵了。 懵了一瞬后,她的脸色先是涨得通红,跟着,又满脸煞白,哭得更大声了。 “你们……你们……存心羞辱我吗?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呜~” 这一下,魏沅熙哭得更真心实意了。 只见她双手捂着脸,边哭边跑远了。 看着魏沅熙的背影,魏沅箬的眼底,只剩一片冷意。 这就受不了了? 要是让我知道上辈子我父母弟弟的死跟你们二房有关,你们更会生不如死! 视线从魏沅熙脸上收回, 她回头,对上了萧胤神色复杂的视线。 魏沅箬敛了敛眸,藏住眼底的心虚,讪讪地道: “她那话的意思是,你没把她当人看。” “呵。” 萧胤冷眼瞧她,阴阳怪气地“呵呵”两声,“本王听出来了,你也没把我当人看!” 魏沅箬:“……” 这话说得……太伤和气了。 魏沅靳在一旁,很识时务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跟萧胤的距离—— “姐姐,姐夫,小弟先回屋温习功课了,先生说,就算出远门也不能荒废课业。” 说完,留下魏沅箬一个人对着阴阳怪气的萧胤,脚底抹油,很麻溜地跑了。 魏沅箬:“……” 说好的,就算新姐夫是王爷也要保护姐姐呢?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随便相信,没成年的小男人也一样。 魏沅箬撇撇嘴,对上萧胤冷飕飕的视线,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道: “王爷,听说你这阵子很多公务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萧胤冷睨了她一眼,却也没跟她计较,只没好气地道: “十日之期已到。” 他这么一说,魏沅箬便想起来今日又到了给萧胤施针的日子。 到了下一个疗程,施针的时间也从一开始的三日一次变成了十日一次。 这几天,自己父母弟弟一家来了,魏沅箬一心想着陪伴他们,一时半会儿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再想到每次萧胤来时施针的时间都掐得很准,从未漏掉过一天,魏沅箬忍不住感慨—— “王爷,万万没想到你还挺惜命的。” 萧胤:“……” “嗯,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不让本王的王妃守寡,本王哪怕拖着这一副残躯,也一定要吊着一口气陪你一辈子!!” 魏沅箬:“……” 那倒不必如此。 “王爷,你真好。” 如果这句话不是说得这么咬牙切齿,阴阳怪气就更好了。 萧胤看着魏沅箬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轻哼了两声,“本王当然好,以后你会发现本王哪哪都好。” 自恋的毛病都养出来了。 不行,还得治。 扎完针,等候的这段时间,两人同之前一般坐着。 相处久了,两人也熟悉了,魏沅箬在萧胤面前也就没有那么拘谨,如今更是自在随意。 她也没管萧胤在,兀自端着蒹葭给她送来的燕窝一口一口吃着打发时间。 “你就这么让本王看着你吃?” 萧胤的声音冷飕飕地在一旁响起。 萧胤说这话的时候,魏沅箬将一小勺燕窝递到嘴边,听他这么说,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她看了看手中的碗,又看了看萧胤,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你们男人也喜欢吃燕窝?” 萧胤:“……” 我是想吃燕窝吗?!! 啊?我是想吃燕窝吗?!! 魏沅箬见他陈墨不语,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便放下调羹,道: “我让蒹葭给你端一碗来,厨房里应该还有。” 萧胤:“……” “不用了。” 萧胤抬了抬下巴,看着她手里到那碗,道:“我就吃这碗。” 魏沅箬:“……” “这碗我吃过了。” “本王就喜欢吃别人吃过的。” 萧胤没好气道。 魏沅箬立刻将自己的碗奉上,憋着笑加了一句,“没想到王爷您还有吃剩饭的癖好。” 萧胤:“……” 要不是他现在不能乱动,他一定要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魏沅箬,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萧胤冷哼。 “我这不是夸王爷您节约粮食嘛。” 魏沅箬看出萧胤没真生气,笑眯眯地又回了一句。 萧胤挑眉看她,又看了她手中的燕窝,道: “你喂我。” 魏沅箬一顿,刚刚还带笑的眼底,此刻溢出一抹惊讶,“王爷,你真吃啊?” 她还以为他刚才是在跟她开玩笑,所以故意端着自己这碗吃过的燕窝逗他呢。 “不然呢?” 萧胤反问,在魏沅箬一言难尽地沉默时,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唇角一勾,问她—— “西梁那边有一种俗礼,叫同牢礼,你可有听过?” “同牢礼?” 魏沅箬一顿,“一起坐牢?” 萧胤:“……” “不是一起坐牢,是一起吃同一碗饭。” 萧胤纠正。 “一起吃牢饭?” 不还是坐牢的意思吗? “魏沅箬,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萧胤冷眼瞪她。 魏沅箬点头如捣米,“是、是、是,王爷您说。” “同牢礼是西梁那边新人成婚时的一种仪式,新人同食一碗食物,代表着以后夫妻二人开始共同生活,同甘同苦。” 第177章 这下,我们也算是行了同牢礼了 萧胤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深邃灼热地盯着魏沅箬,尤其是“同甘同苦”的时候,眼神格外认真,看得魏沅箬脸颊一热,也没了刚才玩笑的心思。 只是嘴上干巴巴地开口,道:“那……那不得在成婚时才有同牢礼吗?” 她问得随意,却听萧胤道: “钦天监那帮人挑了半天才挑了个勉强算近的日子,本王等不及了,想早点跟你成为夫妻。” 他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沅箬,眼底的热烈几乎要溢出眼眶,那般扎眼的灼热,让魏沅箬无法直视。 她不自在地避开了萧胤的目光,随口问了一句,“钦天监选了什么日子?” “腊月二十。” 腊月二十? 魏沅箬掐指一算…… “这也没几天了啊,你急什么?” 倒是她突然听到这个这么近的日子,原本松弛的心情,陡然紧张了起来。 竟然比当初她初嫁裴烨那会儿还要紧张。 “就是一天都等不及。” 萧胤突然对她耍起了无赖,道: “我不管,你喂我,我现在就要跟你吃同一碗饭。” 幼稚! 魏沅箬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将碗往边上一放,道: “时辰到了,我给你把针拔了。” 说完,她凑到萧胤跟前,仔细地将他胸前的银针一根一根取下。 因为离得近,她还能感觉到萧胤鼻间呼出的那温热的气息。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就怕这厮又开始控制不住“发骚”。 银针拔下后,萧胤的活动也自如了。 他的目光,落在魏沅箬放在桌子上的那碗燕窝,目光一深,也让魏沅箬的眉心蓦地一跳。 等她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见萧胤快她一步伸出手,端起燕窝往自己嘴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那样子,像是一辈子没吃过燕窝一般,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要不要这么丢人? 魏沅箬一脸无语地看着萧胤,心里忍不住扶额。 要是让他的手下知道自家王爷为了一碗吃剩的燕窝成这副模样,怕是摄政王的微信要碎一地了。 相比之下,萧胤却并没有感到半分的羞耻,甚至,魏沅箬在他的眼底,还看出了几分洋洋得意。 见他拉过魏沅箬的手,紧紧抓在手中,满脸郑重—— “这下,我们也算是行了同牢礼了。” 魏沅箬:“……” 要不是现在他们待的地方是她家而不是牢房的话,萧胤这副不值钱的样子,真会让她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吃最后一顿断头饭了。 萧胤没有在她的院子待太久, 施针完过后,他便动身回了王府。 萧胤刚走没多久,魏沅箬正准备洗漱就寝,院子里,响起吕氏怒不可遏的声音—— “魏沅箬,你给我出来。” 魏沅箬当然知道吕氏是为何而来,她随手拿了一件披风披上,打开屋门却并没有跨出。 只是看着吕氏站在夜色下,吹着冷风,鼻子都冻红了也没想着要走。 啧,老东西身体真好,真让人羡慕。 不像她,只想待在烧着地龙的房间里取暖。 “祖母这是年纪大了睡眠太浅吗?这么晚了不睡觉,跑我院子里吹冷风来了?” 魏沅箬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应和她的话一般,一阵冰凉的寒风绕着吕氏的脖颈吹过,冷得她身子一抖,打了个喷嚏。 “你还站在屋里坐什么,还不出来给我跪下!” 魏沅箬:“……” 刚说她身子好,脑子就又开始不清楚了。 魏沅箬没搭理,只留下一句:“祖母又开始说胡话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吧,只要你敢想,梦里什么都有。” 说完,她紧了紧身前的披风,“蒹葭,送客。” “是。” 蒹葭上前,“老夫人,夜深风寒,您还是回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吕氏狠狠瞪了蒹葭一眼,看向魏沅箬,出口威胁:“今日我就是在你这院子里冻死,我也不走,我倒是要看看,要是让别人知道摄政王妃让自己的亲祖母活活冻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外人会怎么想!” 呦!威胁上了。 魏沅箬停下关门的动作,看向吕氏,笑道: “祖母真的很好奇外人会怎么看我吗?” 吕氏一噎,显然没料到魏沅箬会这么问。 “那祖母就在我院子里等一夜吧,等明日你的尸体冻成块了,我出去通知一声,让外人都进来瞧瞧尸体硬邦邦是什么样子,再顺便帮你问问他们是怎么看我的,等我问清楚了,再烧给你。” “你……” 吕氏没想到魏沅箬在她这样威胁她的情况下,还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浑身都哆嗦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到底是气得还是冻得。 “蒹葭,回屋吧,老夫人既然活腻了,你别妨碍她去找死。” 蒹葭用力抿住唇,才压下嘴角不停上翘的弧度,“是,大小姐。” “老夫人,那您慢慢站着,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在吕氏错愕的眼神中,跟在魏沅箬身后进了屋。 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合上,吕氏傻眼了。 原本她怒气冲冲跑来就是为曦儿的事找魏沅箬那小贱蹄子理论,结果她竟然半分不愿搭理她。 还能狠心到让她真的在院子里冻死。 “毒妇!毒妇!” 烧着地龙的屋内,温暖如春,跟外面寒风萧瑟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蒹葭回屋后,又不放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对魏沅箬道: “大小姐,老夫人不会真的呆一夜吧?要是真被……” 虽说大小姐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议论她,但总归对她有点影响。 大小姐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无端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放心,她惜命得很,很快就会走的。” 魏沅箬漫不经心道。 “吕氏那种人,你越搭理她,她就越蹬鼻子上脸,平时闲着的时候,拿她逗逗乐算是打发时间,这大半夜的,我可没兴趣陪她挨冻。” 老东西大半夜冲过来一副找她算账的架势,无非就是因为魏沅熙之前在萧胤面前受了嘲讽,吕氏替她跑来质问来了。 第178章 懂廉耻的女孩子不会盯着姐夫 逗乐的玩意儿,谁大半夜还为她花时间。 蒹葭听着魏沅箬提起吕氏那疏远到极致厌恶的语气,有些疑惑。 虽然老夫人偏心二小姐,但大小姐以前对老夫人也很孝顺,为什么现在提起她,她似乎真的恨不得老夫人去死一样? 不过,疑惑归疑惑,蒹葭也没多问。 反正她是大小姐的婢女,无论大小姐做什么,她都觉得大小姐是对的就行了。 “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别管外头那个人了。” 魏沅箬又道。 “是。” 魏沅箬上了床,蒹葭将房间内的灯熄灭,回到了隔间。 果然,没多久,站在院子里说宁可冻死也不走的吕氏就扛不住了,最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翌日。 魏沅箬这一觉睡得很好。 醒来的时候,外头暖阳高照,在刚落了雪的冬日,添了几分温度。 魏沅箬神清气爽地起了床,伸了个懒腰,往外走。 院子里,积雪已经被一早起来干活的下人们扫得干干净净。 回到正厅中,只有她父母和弟弟三人,并未见吕氏和魏沅熙。 嗯,没有那两个倒胃口的在,早饭的食欲都高涨了。 “箬箬,来尝尝这腊八粥,你母亲一大早亲自给我们熬的。” 魏青山将盛好的腊八粥放到她面前,笑着道。 “谢谢母亲。” 她在餐桌前坐下。 一碗暖粥下去,魏沅箬只觉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 她想起了什么,对一旁伺候着的蒹葭,道: “蒹葭,吩咐厨房那边,煮几锅腊八粥送去城外施粥,就说是摄政王和王妃想要同老百姓一起为来年祈福,愿大家来年依然平安顺遂,幸福喜乐。” “是,大小姐,奴婢马上去办。” 蒹葭领命,很快就出去了。 慈善这种事,要抓住机会就做,才能在无形中笼络住民心。 尤其是这种大冬天,天气寒冷,别说是一碗浓稠的腊八粥,就是一碗稀薄的全是水的米粥,都能让吃不上饭的人家感恩戴德。 做慈善这种事,有人攒名声,又能积德行善,又能帮助人,魏沅箬其实很喜欢做。 只是如今,这一份善意当中,又添了一些小目的而已。 君子论迹不论心。 魏沅箬不觉得自己怀着目的的善意那就不是善意了。 这样想着,她又喝了满满一大碗。 “长姐倒是懂得心疼外头那些粥都喝不上的穷鬼,祖母生病了都没出来吃早饭,也没见长姐你担心。” 魏沅箬刚喝完最后一口粥,就听到魏沅熙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跟个幽魂似的,出现得悄无声息,倒是把厅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沅熙,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魏青山冷声道,“老太太生病了,我们一大早就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过来给她瞧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伯……” 魏沅熙被质问地无以言对,嗫嚅了两下唇,表情相当委屈。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生病,好端端的,她大半夜跑箬箬院子里站大半天想干什么?又想为你讨什么公道吗?” 魏沅熙张了张嘴,厚着脸皮辩解道: “是长姐出尔反尔,害得我在姐夫面前丢了颜面,祖母看不惯才去找长姐替我讨说法的。” “呵!” 魏青山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真要颜面,就不会盯着自己的姐夫,上赶着要去给人当妾了,你还跟箬箬要颜面?我以为你早就不要脸了!” 魏青山虽然不知道昨晚魏沅熙在萧胤面前干了什么,但总归是讨不着好。 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又头脑发昏跑去找箬箬麻烦。 魏沅熙是魏青山的侄女儿,在他眼中,也是很亲近的小辈,魏青山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更别提像此刻这么难听的。 魏沅熙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满眼错愕—— “大……大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她的眼眶立即就红了,“明明是长姐答应我要把我介绍给姐夫的,她若是不愿意,她就不要答应啊?明明是她故意在王爷面前让我丢人,你还怪我?” 魏青山气不顺,话就说得更难听了,“没有哪个懂廉耻的女孩子会盯着自己的姐夫,想要做妾的。你脸都不要了,还怕丢吗?” “大伯……” “行了,魏沅熙。” 魏沅箬声音慵懒地开口,“你平时恶心恶心我就够了,我爹好歹是你长辈,你就别恶心他了,他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几次三番倒他胃口。” 她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你让我把你推荐给王爷做妾,我答应你了,也跟王爷说了,何来的出尔反尔?” “可……可你……我……祖母明明交代你,让你委婉一些,你说得那么直白,姐夫肯定觉得我对他不怀好意,他厌恶我,自然就不会给我好脸色了。” 魏沅熙还试图狡辩,把锅扣到魏沅箬头上。 这一番辩解,把魏沅箬逗乐了。 “你昨天夹了半天的嗓子,他都没带正眼瞧你的,你就该明白,王爷他是个直肠子,你拐弯抹角玩含蓄那一套他根本看不懂啊。” “我也是为了你的终生幸福着想,干脆直接跟他敞开了说,谁知道你这么没用,搔首弄姿了半天他都没瞧得上你,那能怪我吗?” 魏沅熙被魏沅箬这恶人先告状的嘴脸给惊呆了,气炸了。 “你……你……” “长姐,你欺人太甚了!” 魏沅熙气得直跳脚。 “觉得受气了,就带着你的祖母回江南去吧,本来王爷当初请我的家人上京赴婚宴,可没算上你们祖孙二人,是谁厚着脸皮非要跟过来需要我提醒你吗?” 魏沅熙被魏沅箬这番话怼得脸色渐渐惨白,早就没有了刚才质问魏沅箬时的理直气壮。 当初,看着摄政王府的仪仗出现在魏府的时候,他们都吓傻了。 惊吓过后,在得知魏沅箬要嫁于摄政王为妻,她嫉妒的同时,心中又淌过一瞬隐秘的狂喜。 之后,父亲和祖母便商量让祖母以魏沅箬亲祖母的身份随同他们一并进京赴婚宴,祖母再找个理由将她带上。 第179章 大婚 目的很简单,既然魏沅箬能嫁给摄政王,那让她牵个线,她也能在京中找到一户极好的人家。 可是,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多年不见,魏沅箬的性子变得这么刚,把她惹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要祖母一句话,她便乖乖听话的小废物了。 进京的这段日子以来,她跟祖母几次三番对魏沅箬发难,都没有在她手上讨到一点好。 不但没讨好着,还连连吃了那么多次亏。 连一直对祖母孝顺有加的大伯,都开始对祖母不耐烦了。 怎么会这样呢? 魏沅曦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子迷茫,心中更是无法接受这样大的落差。 她不甘心地看向魏青山,“大伯,你就这么纵容长姐对祖母不敬吗?” 魏青山冷眼看她,“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管。你长姐说的对,觉得在这委屈了,今日我就让人送你们回临安,摄政王府的婚宴你们还是不要去了,以免又做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魏沅曦被魏青山这番话堵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魏青山。 “大伯,不管怎么说,祖母都是您的亲娘啊,您怎么能这样对她?” 魏青山冷哼了一声,“是不是亲娘还难说。” 见他话音刚落,魏沅曦脸色骤变,原本眼底的质问和错愕,此刻化作了惊恐看向魏青山。 “大……大伯,你别胡说。” 落下这句没底气的话,魏沅曦轻轻跺了一下脚,转身快步离开了客厅。 那背影,还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哎~” 等到魏沅熙的身影消失,魏青山长叹了口气,看向魏沅箬,“箬箬,也许……我们之前的猜测,是真的,除了我,二房一家子都知道。” 刚才魏青山那句话说出来,就是有意试探魏沅曦的反应。 很显然,魏沅曦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许是之前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魏青山除了叹气之外,倒是没有受多大的打击。 “爹,我派出去的人算算时间,不出十天就要到临安了,相信不需要多久就会有消息。” 如果真如猜测一般,吕氏并不是她爹的生母,二房显然也知道这件事,那么,就算找不到父亲小时候的那些老人,也能从二房的身上着手查起。 魏青山倒也不着急,“罢了,爹的事不重要,只是,你祖母和沅曦这种拎不清的性子,爹爹觉得,还是得把她们送回临安才好,爹担心他们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说起这个,魏青山还是有些后悔。 当初,吕氏提出要来看看多年未见的亲孙女时,他还以为她是多年未见,真的想箬箬了,加上她身为箬箬祖母的身份,负责来接他们的摄政王府的官员也没有拒绝,他便同意了下来。 早知道,这两人是怀着这般丑陋的心思过来,他当时就该强行阻止的。 “放心吧,爹,她们作妖了这么多次都没在我手上讨到什么好,想必也该识相了,现在强行送她们回去,若是闹起来,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说不定是个麻烦。“” 魏青山想了想,也觉得魏沅箬说得有道理。 “也罢,已经初八了,距离你们成婚的日子也不远了,等你们成完亲,爹爹就带着你母亲和弟弟回去,那两个就是想赖在这也没理由。” 是啊,已经初八了。 距离腊月二十都不足半月了。 想起自己要再上一次花轿,再进一次比侯府更高的门第,魏沅箬的心头又一次生出几分紧张来。 紧张之余,还有几分说不清的隐秘的期待和愉悦。 脑海里,蓦地闪过萧胤那张俊美到得天独厚的脸,还有他看向自己时总是噙着笑意的眼睛,又想到昨晚他抢着她吃剩的燕窝,跟她说二人行了同牢礼时那洋洋得意的样子,魏沅箬禁不住弯起了唇角。 腊月二十,大吉,宜嫁娶。 威严的摄政王府,今日张灯结彩,红绸高悬。 下人们一大早便忙得脚不沾地,一向严肃的王府,今日洋溢着极为喜庆的氛围。 天还没亮,魏沅箬便被人从床上叫起,开始梳妆打扮。 负责梳妆的人,是宫里派来的女官,身旁还跟着喜婆。 “王妃,奴婢奉命来为您梳妆。” “嗯,有劳。” 女官的手很巧,不稍片刻,一个精致繁复又贵重的盘发便完成了。 魏沅箬看着镜中的自己,比如往日的容色中,又添了几分皇家命妇的尊贵。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初嫁给裴烨时是什么场景了,只记得才14岁的自己,一直是茫然无措的。 想到自己即将要嫁为人妇,期待中更多的还是彷徨不安。 想到自己要远离亲人,远离家乡,来到京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的未来,将被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绑定,她心中更是忐忑。 刚成婚那一年,李氏和裴烨都对她很好,很热情,让她感受到了亲人能给她的安心。 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裴昭的出生,裴烨的高中,又或者,从一开始,这家人就目的不纯。 “请王妃换上嫁衣。” 喜婆的声音,打断了魏沅箬的思绪。 她的视线,从镜中收回,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换上那件贵重繁复,绣工华美,颜色鲜红亮丽的红嫁衣。 此时,摄政王府外,骏马嘶鸣。 两排身着华丽服饰的迎亲队伍分站两侧,整齐排列。 “迎新娘咯~” 随着礼官一声唱响,迎亲的礼乐响起,沿着明安街朝魏府行进。 为首的,是一辆装饰豪华的摄政王轿辇,四面的的帘子高高悬起。 前排左右两侧各站着四匹色泽饱满,强劲有力的骏马,步法稳健,拉着轿辇缓步向前。 骏马两侧,是两排穿着银甲,胸前戴着大红礼花的护卫军,有条不紊地向前开道,场面何其壮观。 轿辇上,尊贵的摄政王端坐其中。 今日的萧胤身着一袭做工精致的大红喜袍,栩栩如生的金色祥龙盘在金线绣成多祥云之上。 第180章 王爷跟王妃感情真好 色泽圆润的白玉腰带,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处处透着天潢贵胄之气。 许是今日大喜,摄政王一贯冷肃的眉眼间,也添了几分温润柔和的笑容和期待。 “咱们王爷真好看,比那什么吃软饭的侯爷还要好看。” “你这话说的,那裴侯能跟咱们王爷比吗?王爷可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魏娘子人这么好,就该嫁到好人家,她选咱们王爷肯定没选错人。” “……” 此时的裴烨,准没想到连魏沅箬成个亲,自己都要被拉出来鞭一次尸。 不多时,迎亲的轿辇便到了魏府门外。 “新娘出府~” 红盖头遮住了魏沅箬紧张又泛红的双颊,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她一步一步走出闺房,到达前院。 “大小姐,王爷也来了。” 蒹葭在魏沅箬身边,低语了一声。 魏沅箬脚步微顿,心中生出了一丝诧异。 在大齐,皇帝皇子娶亲,只要在府中候着,会有专门的皇家迎亲队伍去接新娘子,萧胤作为摄政王自然也不会例外。 尤其是,萧胤双腿还不方便。 因此,由始至终,魏沅箬都没想过他会亲自来接亲。 之前的纳彩,下聘,每一个完整的成婚流程都让她明白萧胤给足了这段好意的婚姻、给足了她足够的面子,她心中一直心怀感激。 今日他来不来接亲,她并不会觉得如何被怠慢。 可没想到,连这一点,他都给足了她敬重。 她知道,今日,摄政王亲自去迎新娘子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遍京城内外,满朝上下,不论是官眷还是后妃们都会知道,摄政王对她这个二嫁且商户出身的王妃有多敬重。 也是拐弯抹角的告诉那些人,不要看低了她。 此时,魏沅箬百感交集,心头也暖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突然觉得,利益交换的婚姻,也未必不好。 “王妃,本王来接你了。” 萧胤不知道何时已经进了大院内,低沉好听的嗓音,如冬日的暖阳,传入她耳中。 她被扶着到了萧胤身边。 红盖头下,男人修长的手,落入她的视线里。 她抬起手,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随即便被他紧紧握住。 “走了。” 萧胤的声音里,藏不住的愉悦,连带着魏沅箬也跟着偷偷在红盖头下,扬起嘴角。 一对新人上了轿辇,街道两侧早已围满了百姓,他们纷纷探出头来。 “起轿~” 随着礼官一声高唱,豪华宽敞的轿辇上, 一对新人并肩而坐。 萧胤的手,始终紧握着魏沅箬的手,此时坐上了轿辇也一直没松开,甚至,也不管底下还一群的老百姓围观着,他握着她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把玩着。 魏沅箬:“……” “王爷,底下一群人看着呢。” 魏沅箬压低声音提醒,试图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回。 可萧胤却像是故意要逗她一般,她越要抽回,他就拉得越紧—— “我大齐律法哪条规定为夫不能握娘子的手?贺词都唱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白首偕老,我们这样手牵着手,不就正好验证了这句话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魏沅箬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低声骂了一句,“不知羞。” 萧胤不以为意地发出一声轻笑,凑到她耳边,“害羞什么?正好让他们看一看,本王对王妃这么好,他们也要回去对自家娘子好,本王是百姓之禄,就要担百姓之忧,我是在给他们做榜样。” 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不要脸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萧胤长臂一伸,将她整个身子揽了过来,离得自己更近一些。 “萧承钧!” 魏沅箬压低声音,红盖头下,眼神圆瞪,双颊却是一片绯红,也不知道是被萧胤逗羞的,还是那鲜红的盖头给衬的。 “你我今日便是真正的夫妻了,喊为夫名字的时候,把姓去掉,显得你我更亲近。” 他笑盈盈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魏沅箬心中暗恼,对萧胤这“恬不知耻”的行为无法招架,逼急了,她手一伸,对着他腰间轻轻拧了一下。 “嘶~” 萧胤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嘴上却不饶道:“都说打是亲,骂是爱,王妃这是亲本王呢。” 魏沅箬:“……” 虽然两旁的百姓都有禁军专门拦着,无法近距离听到二人在说什么,但大家都能看到萧胤跟魏沅箬二人低声耳语的模样。 魏沅箬被盖头盖着看不到脸,但摄政王脸上那春风得意的笑却不见半点掩饰。 “王爷跟王妃感情真好,瞧见没,从出了家门到现在,王爷都没有松开王妃的手。” ”那当然,要是感情不好,王爷能亲自来迎亲吗?” “你多跟王爷学学,王爷身份这般尊贵,对他娘子都这么好,你看你这个死东西,成天对我呼来喝去的。“ “嘶~别拧,别拧,我学,我跟王爷学还不行吗?” “……”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裴烨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看着萧胤满面春光,春风得意地去魏家迎亲。 看着两人相互牵着的手始终不曾分开。 别人或许没有看到,可他却看到魏沅箬藏在嫁衣袖子里的手,掐着萧胤的腰间,萧胤非但不生气,相反,笑得更开心了。 这种亲密的举止,连他跟魏沅箬做了六年的夫妻都不曾有过。 裴烨想象着他们二人耳鬓厮磨,低语夜话的场景,眼底禁不住生出几分痛色。 这些,本该属于他的,怎么就…… 他开始回想起从前跟魏沅箬之间的相处,可却发现,即便是两人关系最好的那年,两人之间都没有这般亲近过。 就连夫妻之间的那档子事,都像是例行公事,发泄他作为男人本身的欲.望而已. 越是看着两人之间那亲密的模样,裴烨眼中的痛色就越强烈。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想着该怎么去把魏沅箬给抢回来。 他后悔了,后悔为了李家的支持而跟李静姝私相授受。 后悔当初不该一怒之下就与她签了和离书。 第181章 晚上有你累的时候 他真的后悔了,他想告诉魏沅箬,只要她回来,以后,侯府就她一个女主人,他不纳妾了,她是唯一的侯夫人。 突然间,萧胤像是有所察觉一般,视线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原本还带着浅笑的眼角,笑容瞬间收敛。 那深邃如墨的瞳仁,如一个藏着恶魔的深渊,让他陡然心生惧意。 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萧胤那双锋锐的目光,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回避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直视着萧胤的视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似乎这样,自己就能跟萧胤一较高下一般。 下一秒,却见萧胤唇角一勾,笑了一下。 那笑容,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嘲讽他的不自量力,看得裴烨觉得异常刺眼。 那嘲讽的笑容过后,萧胤便收回了目光。 隆重盛大的迎亲队伍,继续浩浩荡荡地朝摄政王府行进。 而迎亲队伍身后,是一台又一台从魏家抬的聘礼,让人陡然想起了当年魏沅箬嫁进安平侯府时的场景。 在场见识过当年场景的人,此刻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唏嘘。 “瞧瞧,那安平侯要不是喜欢过河拆桥,这些东西,还是他的。” “我还记得当年魏娘子嫁到安平侯府的场景,那安平侯府说是侯府,穷得那是连那破门都嘎吱作响,要不是魏娘子嫁过来,他侯府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今天。” “叫什么魏娘子,应该叫王妃才是,我还记得那安平侯和他那不要脸的外室当初还讽刺魏娘子离了侯府会没人要,还口口声声等着人家后悔呢,不知道现在看到魏娘子非但没有嫁不出去,还以二嫁之身成了摄政王妃,那对狗男女的脸疼不疼。” “当初伪娘子嫁给安平侯的时候,安平侯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出,瞧瞧现在,除了那上百台的嫁妆,还有王爷给的上百台的聘礼,这架势,安平侯的脸,如今怕是肿得比山还高吧?” “那哪能啊?我猜安平侯的脸如今可感觉不到疼,毕竟被打了那么多次,早就麻木了,哈哈哈~~~” “对对对,有道理。” “……” 听着周围那一声又一声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裴烨只觉脸颊越来越烫,仿佛真的有无数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一般,让他无地自容,再也待不下去。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藏住自己难堪的脸,从人群中挤出,快步离去。 腊月二十,正值朝廷放假休朝之际,加上摄政王大婚,满朝文武百官都来摄政王府恭贺。 摄政王府内,红绸飘拂,富丽堂皇,王府各处都贴着硕大的囍字,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恭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 刚同萧胤下了轿辇,一群王府的府兵,下人在王管家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迎王府的女主人进门。 萧胤很是喜欢,握着魏沅箬的手,轻轻刮了刮她的掌心,这边对下人道: “平身。” 又吩咐王管家,“今日人人都有重赏。” “谢王爷,谢王妃。” 魏沅箬一路被迎至王府正院,那是萧胤住的地方。 “时辰还没到,先吃点东西。” 萧胤端着一碗莲子羹,递到还盖着红盖头的魏沅箬面前,伸手就要把盖头揭开,却被一旁的喜婆赶紧拦了下来。 “王爷,大礼还未成,您万万不可随意揭盖头。” 萧胤蹙了蹙眉,道:“这还得几个时辰,一直这样待着不难受?” “可是……” 喜婆面露难色,“王爷,俗礼向来如此,您还是……” 喜婆的话还没有说完,萧胤直接将盖头给揭开了。 “王爷!!” 喜婆惊呼出声,连魏沅箬都傻眼了。 “王爷,你干嘛呢?” 见萧胤直接伸手,将她把头上厚重的凤冠给取了下来,递给一旁等候的婢女,又将手中的莲子羹递给她,道: “早上还没用膳吧?先吃点,等仪式开始还需要一段时间,这凤冠重,戴着难受。” 魏沅箬:“……”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摘下吧? “本王不讲究这些俗礼,王妃舒服最重要。” 他笑眯眯地开口,又将莲子羹往前递了递,“快吃,晚上有你累的时候。” 魏沅箬:“……” 她白了萧胤一眼,“能不能要点脸?” 萧胤笑得一脸无辜,“本王的意思是,晚上还要拜堂,皇家礼仪更多,你会累,你想哪去了?” 虽然不知道萧胤真的是这个意思,还是故意逗她,魏沅箬还是被他看得老脸一红,轻轻骂了一声,“滚。” 一旁的喜婆:“……” 她无语望天。 罢了,一个还没拜堂就把新娘子的红盖头给揭了,一个都敢直接骂王爷,这对新人都不是按规矩来的人,她一个拿钱办事的喜婆操这份心干嘛,随他们吧。 于是,魏沅箬端着萧胤递给她的莲子羹一口一口吃完,也确实是一早起来就没用过饭,加上成亲当天新娘不能用饭的习俗,实在是让她饿得不行。 一碗吃过后,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萧胤,低声问道: “还有吗?” 喜婆:“……” 她再一次无语问天。 而萧胤却笑着点头,“还有,想吃多少有多少。” 说完,眼神示意了一下候在门口的王府婢女,婢女领命,很快,又端了一碗回来。 待她吃饱后,魏沅箬见萧胤还没有离去,便道: “王爷,你快出去吧,朝中的大人们这会儿应该都来了,你也得出去招待一下。” 萧胤点点头,“好,都听王妃的。” 魏沅箬:“……” 待萧胤离开后,魏沅箬对一旁的蒹葭道: “蒹葭,把凤冠给我戴上。” 蒹葭笑着应下,一边帮魏沅箬戴凤冠,一边打趣道: “小姐,王爷可真是心疼你,戴个凤冠都舍不得让您受累。” 魏沅箬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死丫头,敢取笑我?” “奴婢哪敢啊,不过,反正王爷也没强求按规矩来,您等到拜堂礼开始前戴上也行啊,这凤冠这么重,奴婢都觉得压脖子,累得慌。” 第182章 一个两个都给他脸色看? 魏沅箬垂眸沉思两秒,点了点头,“有道理,那还是先放下吧。” “好嘞。” 蒹葭又重新将刚刚戴好的凤冠给取了下来。 喜婆:“……” 罢了,罢了。 大齐讲究“晨迎昏行”,阴阳相和。 早晨新郎早早地去新娘家迎新娘,到了黄昏时分才开始举行婚礼仪式和用宴。 这中间,王府上上下下依然忙着招待上门的宾客,只有新娘无聊地待在屋内。 此时,王府里早就来了满朝文武和家中女眷, 也不知道萧胤是不是故意的,这一次婚礼的请帖,不仅仅发给了朝中大臣们,连魏沅箬的前夫安平侯府也送了帖子。 很多人都知道魏沅箬原本是裴烨的原配,都认定裴烨不会来王府参加婚宴,没想到裴烨不但来了,连儿子都带来了。 “侯爷,没想到你也来了。” 有同僚上前,像是故意看他笑话一般,打趣道。 裴烨却假装没听懂那同僚的不安好心,只淡淡地应了一句,“摄政王大婚,本侯怎敢不来恭贺。” “嗯嗯,侯爷大气。” 这同僚往常在朝中就跟裴烨不对付,今日这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说完那话之后,又看向裴烨身旁的裴昭,笑道: “小公子,也恭喜你, 能当摄政王的继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话音落下,裴烨原本云淡风轻的脸,当即阴沉了下去。 他拳头攥紧,仿佛随时要往那同僚脸上挥过去。 那同僚自然也看出来了,赶忙退了两步见好就收。 他可不想在摄政王的婚礼上坏事,因为裴烨给自己惹麻烦。 “侯爷误恼,是下官吃醉说了胡话,这就去醒醒酒,醒醒酒,哈哈~” 笑了两声,他转身大步离去,留裴烨父子俩在原地面色难堪。 兵部尚书夫妇俩自然也来了。 看到裴烨来了,先是一惊,再看裴烨身旁除了儿子裴昭之外,并不见自己的女儿,当即脸色便沉了下去。 大齐对妾室并不苛刻,像贵妾良妾这些身份的妾室是被允许带出门应宴的。 李静姝作为裴烨的贵妾,又是裴烨后院唯一的一个女人,参加摄政王府的婚宴,竟然没有被带出来,这让李肇夫妇俩很是不满。 身为如今摄政王妃的前夫,裴烨不来那边罢了,可他来了,还带着儿子来了,却唯独不带家中女眷。 他是什么意思? 不想承认她女儿的身份,还是想在自己前妻的婚礼上表现什么? 再想起前段日子女儿私下跟他们提起魏沅箬那远在江南的父母被摄政王迎进京这件事,明明他跟魏沅箬已经和离,裴烨还上赶着喊人家岳父岳母。 偏偏那对夫妻还不领情。 所以,他们这一对委屈自己女儿去给裴烨做妾,最后连岳父岳母都混不上的两人算什么? 可自己女儿做妾是皇帝金口御断,他们即便心中有不满也只能作罢。 可裴烨做了什么? 自家女儿已经够委屈了,他还用这种举动来打她的脸。 愣怔着的裴烨似乎是察觉到了投在他身上锐利的视线,他恍然抬起头,对上李肇夫妇俩愤怒的目光,他敛了敛眸,压下眼底的不耐,拉着裴昭上前打招呼——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呵!” 李肇轻哼了一声,视线投向远处正被隆重相待的魏家父母,道: “本官的女儿只是个妾,可当不上侯爷这声岳父岳母,你的岳父岳母在那边。” 这句话,让裴烨相当熟悉。 当日,魏青山夫妇俩就是这样回他的。 所以呢? 一个两个都在他面前摆谱,要给他脸色看? 裴烨这段日子心中本就郁闷,今日更是心口堵着一口气出不去又下不来。 现在被李肇夫妇这么一奚落,他也不想再上赶着了,收起脸上恭敬的模样,神色淡淡地道: “李大人说得极是,裴某确实不该乱称呼。” “你!!” 李肇瞬间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想到裴烨竟然敢跟他顶嘴。 虽然裴烨身上有个世袭爵位,可这个侯爷并没有什么实权,最近替皇上办了点实事,连升几级也才封了个从五品官。 且不说他是不是他的岳父,就算论官职,他一个从五品官竟然敢到他一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面前放肆,简直无法无天。 “你是不是仗着姝儿成了你的人,本官就不敢对你怎么样?裴烨,你别忘了,你在朝中的地位还没站稳,可别太自大了!” 李肇压低声音,恼怒道。 裴烨却依然神色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裴某不敢。” “你……” 李肇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夫人给拦下了。 “老爷,别气了,跟白眼狼说这么多做什么?倒是那魏氏比我们看得清楚,早早离得他,如今还能攀上高枝,可惜了我们姝儿,看走了眼。” 李夫人冷冷地睨了裴烨一眼,拉着李肇要走。 而裴昭却怕自己父亲真的得罪了,赶紧上前,有模有样地抱拳行礼—— “外祖父,外祖母请息怒,爹爹刚才同他人闹了口角心中有气,并非故意对您二老不敬,昭儿替爹爹向您二老请罪。” 五岁的孩子,嗓音还有些稚嫩,恭恭敬敬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奶声奶气。 而行礼的姿势非常标准,加上表情诚恳。 如若是别的孩子,李肇夫妇俩或许还能夸一句这孩子真懂事,可眼前这小崽子是那魏氏的儿子,看他眼下那么顺口地喊出外祖父外祖母,李肇夫妇俩顿时就笑了。 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别人都说这孩子,自己的亲娘不认,喜欢认别人做母亲,从前本官还没见过,这一下倒是亲眼见到了。” 裴昭年纪小,一时间分不清李肇夫妇俩这话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他茫然了一瞬,看向面前二人。 而裴烨却是听出来了,脸色当即又沉了下去。 裴昭还想出声讨好,却被裴烨给拉住了,见他目光阴翳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冷声道: “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在那边,再认错人,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第183章 侯爷是本王的前辈 看着裴烨这副模样,李肇夫妇俩只冷笑了两声,甩袖而去。 而裴昭则是满脸煞白,面露惧意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颤声道: “爹爹,魏氏已经不是我的娘亲了,孩儿凭什么要认那对老的叫外祖父母?” 魏氏…… 那对老的…… 裴烨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裴昭口中听到裴昭对魏沅箬这般无礼的称呼。 可之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一个孩子而已,跟他计较什么,他又不懂。 可刚才,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讨好李肇夫妇,他才陡然意识到,裴昭虽然才五岁,但他对是不是无礼很清楚。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裴昭没有对魏沅箬那般无礼刻薄,她当初会不会那样坚定地要离开他。 兴许,她会为了裴昭而忍下委屈留在侯府,会继续像以前那样一心一意地辅佐他。 想到这,他看裴昭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愤。 尤其是裴昭提起魏沅箬时那紧锁的眉头,以及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不耐烦,更是将裴烨的怒意拉至顶峰。 凭什么? 他竟然还问他凭什么? 裴烨气得浑身发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看裴昭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吓得裴昭不自觉地身子一抖,“爹……”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裴昭白嫩的脸颊上已经一片通红。 “凭什么?就凭你是魏沅箬用命生下来的,她一辈子都是你的母亲,谁都代替不了。” 裴昭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一直温文尔雅好脾气的爹爹对自己这么发这么大的火,还动手打他,裴昭愣住了。 他错愕地看着裴烨,红着脸,泪眼汪汪,却不敢哭出来。 “裴昭,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对你母亲有半分不敬,你就滚出安平侯府。” 而父子俩这边的动静,第一时间便引来了其他宾客们的注意。 有些人上前打圆场,“哎呀,侯爷,孩子还小不懂事,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消消气,消消气。” “你瞧瞧,这孩子都被你吓到了,孩子这么小,好好教就行,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 “……” 跟裴烨熟悉的宾客们纷纷过来好言相劝,也有些听到裴烨刚才话的人在边上暗暗看笑话。 现在才知道教儿子尊敬自己的母亲? 就连他们这些外人都知道当初这个小崽子是怎么对待自己母亲的。 若不是他年纪还小,早就被人告到衙门治他一个不孝之罪了。 “这是怎么了?” 一声戏谑的嗓音响起,人群很快便让开了一条道,“王爷来了。” 只见萧胤从人群中坐着轮椅出来,目光在裴昭被打出指印的脸上淡淡扫过,随即看向面色阴沉的裴烨,道: “可是本王招待不周,让侯爷这般不开心?” 话虽问得谦虚,可不论是语气还是眉眼间,裴烨都看出了他那副看他笑话的模样。 裴烨眉头紧拧,许是心口屏着一口气不想在萧胤面前落了下风,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对萧胤拱手道: “孩子不懂事,裴某正在教他,扰了王爷的兴致,请王爷恕罪。” 萧胤轻轻摆了摆手,就在裴烨以为萧胤会同别的宾客一一般劝他消气,别跟稚儿计较,却听萧胤道: “无妨。这种不懂事没家教的孩子是该早点教,否则出去也会惹人笑话,现在还小,大家都能体谅他,但若是大了还这般嘴巴不把门祸从口出的话,一不小心可是连累全家掉脑袋的。” 说着,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头,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在五岁的裴昭脸上。 明明是在看五岁小孩,明明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可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 裴昭也在看着萧胤。 对比起自己父亲暴怒时的眼神,面前的摄政王虽然面带笑容,可裴昭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可怕。 他下意识地躲在了裴烨身后,不敢去看萧胤的眼睛。 裴烨看着萧胤笑眯眯地说出这番扎心的言论,眼底满是愕然。 毕竟,谁都知道,不该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计较,真计较的话,惹人笑话的只会是自己。 可萧胤还是当着那么多赴宴宾客的面,说出这番严重的话来。 裴烨知道,他是在为魏沅箬出气,即便面对他的只是一个五岁的无知幼童。 对上萧胤带着冷意的眸子,裴烨脸上的难堪越发强烈。 他又一次忍不住想,连萧胤这样冷心冷肺的人,都会这样无所顾忌地维护魏沅箬,可他呢? 他似乎每一次都让她退让,指责她善妒,指责她无容忍之心。 几次三番看到儿子对她不敬,他也在默许纵容。 想到这,裴烨严重的悔意近乎要将他淹没。 他苦涩地一笑,对萧胤拱了拱手,“王爷所言极是,多谢王爷赐教,裴烨记住了。” 萧胤随意摆摆手,“赐教不敢当,毕竟……侯爷是本王的前辈,本王要以侯爷为鉴。” 这个时候,在场的人,谁还听不出来摄政王在故意刁难安平侯给王妃出气呢。 而裴烨明知道萧胤在故意拿自己开刀,却还是只能强颜欢笑,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真的着了萧胤的道。 “王爷真会开玩笑。” 裴烨勉强从嘴角挤出一抹难堪的笑。 “本王今日娶妻,心情很好,人一旦心情好,就爱开玩笑,还请侯爷勿见怪。” “下官不敢。” 裴烨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十分用力。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萧胤面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驾临,也没人在围着看裴烨的笑话的,纷纷迎向门口。 身着明黄色锦袍的帝后二人从龙辇上相携而下,缓步走进摄政王府。 众人纷纷跪下见礼。 “众卿平身。” 瑞文帝眉眼含笑地开口,“朕今日同皇后前来,是为贺摄政王大喜,众卿家无需拘谨,随意一些。” “是,皇上。” 众臣起身后,瑞文帝携皇后来到萧胤面前,“恭喜皇叔今日大喜。” “多谢皇上,皇后。” 第184章 瞧不起萧胤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萧胤对二人微微一颔首,“皇上,皇后,请到正厅内上坐。” 瑞文帝点了点头,目光在触及裴烨时,脚步微微一顿,随后,看他的眼神,添了几分小小的警告,这才在众臣的簇拥下,往正厅走去。 裴烨看明白了皇帝警告的眼神,他不免觉得可笑。 皇上不会以为他如今的地位,敢在摄政王的婚宴上闹事吧? 此时此刻,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随意找一个借口离开,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内心似乎固执地想要亲眼看看魏沅箬穿着嫁衣的样子。 尽管,多年之前,他也是看着她穿着红嫁衣进他裴家的门,可如今回想起来,他竟忘了当初的场景了。 裴烨眼中的痛色和懊悔更浓,视线落在此刻正满面春风接待宾客的萧胤身上。 他不明白萧胤是怎么想的,娶一个二嫁还生过孩子的女人,他真这么开心吗? 双腿都残废了还能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来来往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今天是新郎似的。 裴烨瞧不上萧胤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可内心深处却又在深深地羡慕萧胤,羡慕他从今以后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牵着魏沅箬手的人。 婚房内,白露悄悄走进来,把在前院发生的事说给魏沅箬听。 “昭少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被裴烨打得不轻,八成是说了什么惹兵部尚书夫妇俩不高兴的话了。” 白露当时没听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远远地看到兵部尚书夫妇俩脸色难看地走了,而裴昭则被裴烨狠狠甩了一巴掌,看那样子,裴烨那一巴掌下手不轻。 啧啧啧~~那小崽子,打死活该! 蒹葭在一旁,不满地睨了白露一眼,“你呀,这种大喜日子,提那些晦气的人干什么?那裴侯巴结兵部尚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用教训儿子的方式去讨好小妾的爹娘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别在大小姐大喜的日子脏她的耳朵。” 魏沅箬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裴烨为了讨好李静姝的父母扇裴昭巴掌?嗯,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上辈子拿她去讨好李静姝,这辈子没了她,那就只能靠裴昭了呗。 白露嘿嘿两声,“我不是觉得大小姐坐着也无聊,说点笑话给她听听打发时间么?” 说着,白露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你猜咱们王爷当时说了什么?差点没把我笑死,哈哈哈~~” 魏沅箬:“……” 虽然不知道萧胤说了什么,但结合最近萧胤那种幼稚的举止,他无论说了什么,魏沅箬都不会觉得奇怪。 “王爷当时对裴烨说……” 只见白露咳嗽了两声,润了润嗓子,学着萧胤的模样,“赐教不敢当,侯爷是本王的前辈,本王要以侯爷为鉴……你们当时没看到裴烨那表情,跟吃了……一样。哈哈~~~” 魏沅箬:“……” 前辈? 萧胤喊裴烨前辈? 还以侯爷为鉴? 她光是想想当时萧胤那贱兮兮的样子,就知道裴烨当时估计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 “噗嗤——” 魏沅箬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又待了一刻钟后,有喜婆进来,“禀王妃,吉时已到,婚仪要开始了。“ 正厅内,帝后坐在最上首,他们的下方坐着魏沅箬的父母。 原本,摄政王成亲,女方的父母是不能坐在堂前受他的拜礼。 但萧胤为了表示对魏沅箬和她双亲的敬重,特意让人将位子给安排好。 这让魏青山夫妇俩如坐针毡,尤其还是坐在帝后下方,还得接受摄政王的拜礼,想想都觉得吓人。 但为了不给魏沅箬丢面子,两人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 好在魏青山早年四处做生意,也算是见过了世面,也不至于畏手畏脚,端坐在那里,面带微笑,还真像那么回事。 “新娘子到~” 随着礼官声音响起,魏沅箬在喜婆的搀扶下,来到萧胤身边。 萧胤笑盈盈地上前,拉着红绸,缓缓将魏沅箬拉到自己身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宾客们都站在一旁观礼,裴烨也不例外。 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魏沅箬,此刻却被另一个人牵着行夫妻成婚之礼,他面有痛色,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脑海里,陡然想起来了两人成婚那年。 起初,他因为落败的侯府要委屈自己娶一个商户女的时候,他内心是憋着一口气的。 他觉得自己受了羞辱,所以,在魏沅箬面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因为魏家的家财,为了魏沅箬的嫁妆而把自己卖身给了她。 可实际上,起初的那一年,他是喜欢魏沅箬的,甚至比喜欢更浓烈。 只是那种感情,因为外在的因素而让他多了几分克制。 他不能让自己沉迷于魏沅箬,怕自己真的爱上了魏沅箬,就对不起当年那个为了钱委身娶商户女的自己。 再后来,随着侯府慢慢起势,有她操持着侯府,他可以一心一意考科举,他想让落魄得空有一个爵位的侯府在他这一代重新光辉起来。 终于,不负所望,他中了探花,成为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知道,他的第一步成功了。 也知道,皇帝在暗示他,想要扶持他去对抗摄政王。 他料到自己前途无量,走上权臣之路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开始飘了,等李静姝一次又一次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明白了。 他真的舍不得李静姝这位青梅竹马吗? 也未必,。 只是李静姝让他不再想起曾经那个卑微的自己,李静姝甘愿当他的外室,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这让他虚荣的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也知道,李肇是想通过李静姝拉拢他。 而他,也想要借李肇之手,往上爬得更快一些。 只要他站得越高,魏沅箬带给他的那种耻辱感就会越少。 可他万万没想到,魏沅箬的脾气会这么刚硬,男人三妻四妾这么平常的事,为何到她面前就这么十恶不赦了? 第185章 骚死你算了 起初的时候,他责怪魏沅箬善妒,无容人之量,可这一刻,看着被萧胤温柔注视的女人,他开始反思自己—— 是不是自己要的太多? 又想利用魏沅箬来操持侯府,让自己心无旁骛走仕途,又恨魏沅箬踩了自己的自尊。 结果,要得太多,却把自己心头最重要的失去了,到现在,才一点一点回过神来,却依然来不及。 耳边,是喜气洋洋的鼓乐声,可每一个音调都像是在嘲笑自己活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一声“夫妻对拜”几乎将他的心捅了个对穿,让他痛得窒息。 他红着眼,随着那一声“送入洞房”,他目送着魏沅箬被萧胤牵着离开,身形摇摇晃晃,差点因站立不稳而摔倒。 而裴昭的眼中也再一次出现迷茫的神色,而这一份迷茫之中,也渐渐流露出几分不安来。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道雀跃的声音,带着天真和稚嫩—— “太好了,漂亮姨姨嫁给父王了, 管家爷爷说,漂亮姨姨以后是珠珠的娘亲了,珠珠有娘亲了。” 裴昭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喜堂边上,两个衣着富贵华丽,一大一小的孩子站在那。 那个小女孩跟他差不多的年纪, 提起“娘亲”两个字的时候,眼睛又大又亮,看样子,她此刻非常开心。 裴昭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那次在国公府靠着他娘亲赢走小白猫的那个小女孩。 如果不是她,,那只猫就是他的! 裴昭看着小明珠的眼神,多了几分狠厉。 尤其是听着她口中的娘亲原本是他的,他的眼神里甚至多了几分想要杀掉小明珠的狠毒之色。 这个死小孩,不但抢了他的猫,现在还要抢他的娘亲,他一定要杀了她! 裴昭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小明珠,可处在喜悦当中的小明珠并无所觉。 而是兴奋地拉着她身边比她大了几岁的男孩,道: “哥哥,我们现在不但有父王,还有娘亲,你开不开心?珠珠可开心了。” 女孩稚嫩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同样的,她也没注意到自己口中的哥哥此刻满脸的不耐烦,眉头也蹙得紧紧的。 洞房内。 “恭贺王爷,王妃,奴婢们先行告退。” 服侍的下人退下,门,轻轻合上。 红盖头下,魏沅箬听着那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紧张得下意识地攥紧了嫁衣。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见萧胤了,二人之间也有过一些虽没越界却也亲密的举止,可此刻,想象着他来揭开红盖头的样子,魏沅箬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 啧~紧张什么? 早上不是才揭过,这会儿瞎紧张,真是没出息。 魏沅箬在心中揶揄了自己一番,可那紧张的心跳却并未因此而缓和下来。 随着面前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魏沅箬抓着孙佳怡的手也越来越紧。 一声轻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下一秒,一双大手,覆在她攥紧的手上,轻轻揉了揉—— “快松开,衣服都被你抓皱了。” 魏沅箬:“……” 一声温柔的打趣,让魏沅箬刚刚还有些紧张的心,缓缓舒展开来,攥紧的手,也松了几分。 随着萧胤离她越来越近,他并没有用婚房内备着的喜秤,而是用双手缓缓揭开凤冠上的盖头,露出魏沅箬绝色的容颜。 红烛缭绕,染红了两人的脸。 萧胤怔怔地看着眼前绝色娇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恍如隔世之感。 魏沅箬见萧胤盯着自己出神,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咳了两声,抬手在萧胤面前挥了挥手,“王爷。” 萧胤回神,对上魏沅箬戏谑的目光,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上却道: “王妃当真绝色,本王都看呆了。” 魏沅箬:“……” 萧胤帮着她将凤冠取下,“累坏了吧?” 说着,他的手,轻轻探向魏沅箬的后颈,轻轻替她揉捏了两下。 尽管只是简单的肌肤之亲,魏沅箬却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被红烛染红的脸颊,更是红了一大片。 再对上萧胤噙着浅笑的目光,魏沅箬蓦地一起身,快步来到桌前,“王爷,该喝合卺酒了。” 她强压下心头狂乱的心跳,往面前两人的杯子里各倒了一杯。 “王爷。” 她把酒杯递到萧胤面前,萧胤看着她,笑着接过,又忍不住逗她道: “还叫王爷?我记得有人说过,新婚夜的时候,要叫本王的名字,叫得本王双腿发软。” 在魏沅箬愕然的眼神中,他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坐到了自己腿上,“现在可以了。” 魏沅箬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腰间却被萧胤的手,箍得更紧了。 “嗯?说话不算话了?” 萧胤微微眯起双眼,脸,离得更近了。 “王爷,合卺酒还没有喝。” 魏沅箬微笑着转移话题。 萧胤的脸上,随即露出恍然的表情,“也是,那先喝,喝完了我们再做别的事。” 魏沅箬:“……” 骚死你算了。 “王爷请。” “王妃请。” 萧胤并没有放魏沅箬离开自己腿上,就这么抱着她,另一只手端着酒杯,两人双臂交缠, 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喝完后,见萧胤眉头轻蹙,“这酒……味道不好。” “味道不好?” 魏沅箬面露疑惑,这可是宫廷精酿的酒,能作为御贡的酒,怎么会味道不好。 况且,刚才她品尝了一下,绝对是极品佳酿,实在是跟“味道不好”这四个字搭不上边。 “这味道,挺好的呀。” 魏沅箬如实道,心想着是不是因为他体内的毒,让他对酒的味觉出了差错。 可她之前就探过萧胤的脉,虽然他的身子不能过多饮酒,但一杯合卺酒的量是绝对没问题的。 “是吗?” 萧胤问。 魏沅箬点点头,因担心萧胤的身子,也没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那我尝尝你的。” 魏沅箬刚想说,他们的酒是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哪有什么区别,话刚到嘴边,还未开口,却只感到眼前一黑。 第186章 嫌我命太长故意气我? 再反应过来时,萧胤的唇,已经覆在她唇上。 一开始,那一吻轻柔如羽毛, 但很快,又夹着一丝得偿所愿的急切。 冰凉的唇,带着刚刚饮过酒后的清香,将魏沅箬瞬间包围。 魏沅箬先是一怔,却容不得她有片刻的游离, 便在萧胤的吻中,渐渐加重了呼吸。 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萧胤的肩膀,只感觉腰间的那道力量又重了几分,让她更加贴向了萧胤,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好一会儿,萧胤才不依不舍地将她松开,魏沅箬微喘着气,将脸埋在萧胤的肩膀上,脸颊更是烫得厉害。 混蛋!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萧胤一声,耳边,传来萧胤沙哑又愉悦的嗓音—— “确实是王妃这杯酒更香更醇更好喝。” 魏沅箬哪里还不明白,这厮刚才就是借着酒的由头占她便宜呢。 她从他肩上移开,缓缓抬眸看向萧胤,撞进他深邃如墨又不失炽热的双眼。 她轻轻推了一把萧胤,没好气道: “之前还担心王爷没谈过姑娘,技术不行,没想到王爷应对自如,是我小瞧王爷的本事了。” 萧胤脸上笑意不减,“这不是之前被王妃取笑本王技术不行,本王怕王妃嫌弃,为了今晚,练习了许久。” “练习?” 魏沅箬眉毛一挑,“找谁练习?” 萧胤表情一僵,脸上瞬间露出了些许不自在。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每天睡觉前都在想象吧,要让她知道,不得日日嘲笑他。 他轻咳了一声,直接无视掉魏沅箬的问题,道: “不知道刚才本王的表现,王妃还满意吗?” 魏沅箬一想起自己刚才被他的吻吻得身体起了反应,就禁不住双颊一热,故作镇定道: “还行。” “只是还行?” “不然呢?王爷还以为自己本事能有多大?” 魏沅箬反击道。 萧胤被嫌弃得牙痒痒,指着魏沅箬,道: “魏沅箬,你给我等着,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话音落下,魏沅箬快一步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又往后挪开好几步,跟他拉开了一定距离,挑衅道: “有本事,等你站起来再说。” “你……” 真怕把萧胤给气着了,魏沅箬见好就收。 她微笑着来到萧胤身边,给他顺毛,“王爷不要生气,我是开玩笑的,没谈过姑娘的人,没经验很正常。” 萧胤哼哼两声,没好气道:“你确定你现在是在安慰本王,而不是在拐弯抹角取笑本王?” “当然确定。” 魏沅箬一脸认真, “王爷,没经验没关系,我有经验。” 萧胤:“……” 听不了一点。 “你还是闭嘴吧,是嫌我命太长故意气我是吗?” 萧胤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又似乎不解气似的,在她的发髻上用力揉了好几下,愣是把宫人精心给她盘好的发髻给弄得凌乱不堪。 魏沅箬一脸讨好地凑到他面前,半蹲了下来,“王爷,今日是咱们新婚第一夜,我这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 萧胤不搭理她。 “王爷,外面还有宾客在,你不去接待,怎么还在这?” 萧胤:“……” 就急着赶他出去了,是吗? “不了,外面多的是人接待,本王只需要留在婚房内接待爱妃就行了。” 魏沅箬生怕他又开始说骚话,赶忙道: “那行,那我先把这些头饰给拆下来,戴久了难受。” 说完,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自己一个一个将头上的发饰给拿下来。 但宫中的盘发太过复杂,她搞了半天也才拆掉一个,拆得她脾气都上来了。 下一瞬,一双手,接替了她。 “我来。” 铜镜中,萧胤坐在她身后,尽管萧胤坐在轮椅上,但他身量颀长,依然比她高了不少。 她看着镜中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自己曾经畅想着的夫妻举案齐眉的样子,正一点一点跟眼前的情景重合。 虽然二人的婚姻本身带着各自的目的,但魏沅箬想,如果今后二人一直能维持住这般和谐的关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盯着他安静俊美的容颜,看着他修长的指尖不太熟练却又小心翼翼地扯痛她头发的动作,不禁弯了弯唇角。 终于,发饰全部被拆了下来。 乌黑柔顺的黑发垂落在她身后,萧胤禁不住伸手,轻拂了好几下,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之后,魏沅箬也没让伺候的人进来,而是自己将脸上的妆容洗净。 见萧胤坐在一旁,撑着下颌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魏沅箬动作一顿,随即无奈问道: “王爷,需要喊人进来替你更衣吗?” 萧胤的日常应该有专人伺候,魏沅箬也不想越俎代庖。 却见萧胤摇了摇头,“如今本王都娶妻了,这种私密的事情,怎么能假手于人。” 魏沅箬:“……” 是是是,你娶妻了,你了不起,能不能不要用这副炫耀的语气说出来? 她这个新娘子听着都怪难为情的。 就他刚才那语气,那表情,好像他娶的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九天玄女一般。 吐槽归吐槽,魏沅箬想着刚才萧胤为她耐心拆头饰的事,也该礼尚往来,便来到他面前,道: “那我替王爷更衣?” 萧胤脸上的笑意,瞬间漾开,压都压不住,“有劳王妃了。” 魏沅箬一直以为萧胤不良于行,伺候起来很不方便,很累。 但亲自上手的时候,发现萧胤并不难伺候。 整个更衣过程他都配合得很好,能自己做的,绝不累着他。 可尽管如此,待换好衣服后,魏沅箬发现萧胤突然一脸落寞地坐在轮椅上,盯着自己的双腿,一言不发。 魏沅箬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怎么了,王爷?” 萧胤抬眼看向她,眼底的落寞还没来得及收起。 在她疑惑又担忧的眼神中,苦笑道: “只是突然发现,本王用这副残躯娶你,甚是委屈你了。” 魏沅箬:“……” 她从没有想过,萧胤这种身居高位,被人人奉为神明的人,会有这种自卑的心态。 第187章 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他可是摄政王啊,是这个天下身份最贵重的男人,他怎么能有这种自卑的想法呢? “王爷怎么会这样觉得?” 魏沅箬神色肃然地看着他,问道。 萧胤苦笑地扯了一下嘴角,伸手敲了敲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道: “你也看到了,这双腿废了,我做很多事都需要靠别人,让你嫁给一个残废,你不觉得委屈?” 魏沅箬看着他,果断地摇了摇头,反问道: “那让王爷一个天潢贵胄娶我这么一个商户女,还是个二嫁的商户女,王爷就不觉得委屈吗?” 萧胤闻言,好看的浓眉轻轻蹙起,道: “不可妄自菲薄。” 他目光认真地看着魏沅箬,一字一顿道:“在本王眼中,你很好。” 魏沅箬眼底的笑意漾开,“对呀,我很好,王爷在我眼中更好,你身份尊贵,又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相貌俊美,英明睿智,明明那么多优点,王爷为何偏偏要盯着这么一个小问题妄自菲薄?” 萧胤被魏沅箬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但原本落寞的眼睛却明显亮了亮。 “我在你眼中真这么好?” “当然。” 说着,她故意用手指戳了戳萧胤的大腿,道: “再说,有我在,这个小问题,很快就不是问题了。” 见萧胤眉眼舒展,魏沅箬又道: “我当初都敢厚脸皮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我还怕王爷不答应呢。” 她想起自己当初让蒹葭拿玉佩去找萧胤时的孤注一掷,在饕餮居见到他之前,她的那口气都还是悬着的。 甚至,在萧胤答应跟她合作的要求后,她整个人还是恍惚的,不可思议的。 总觉得萧胤答应得太容易了,容易到不太真实。 不得不说,她对萧胤当时的伸以援手,是心存感激的。 她紧握住萧胤的手,眼神少了刚才的玩味,多了几许认真: “王爷可知,我当时找上王爷,是为了自己找一条退路,如果王爷拒绝我的话,恐怕我未必有那个勇气去算计同裴烨和离。” 甚至,她那么努力地去制造舆论,为自己造势,她都没有足够的自信能成功跟裴烨和离,离开裴家那个泥沼。 她很明白权力大过一切的道理。 “王爷,我很感激你当日能答应我的条件,给我留了一条后路。”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忽地一笑,“这条路也不叫退路,而是一条通天大道了。” 萧胤被魏沅箬这句话很容易就给哄好了,他反手将魏沅箬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握住,道: “一条退路就让你这么感激了?” 魏沅箬一怔,点了点头。 “那你听好了,嫁给本王的好处,可不仅仅只是有一条退路, 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通天大道。” 魏沅箬一时间分不清萧胤这句话里的意思,也不敢去过度理解。 于是,便玩笑道: “王爷的意思是,我以后面对谁都可以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吗?” 原本也只是玩笑,却见萧胤一脸正色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当然。都是摄政王妃了,还需要对谁低头?” 魏沅箬笑容一顿,又挨着他身边,小声又得寸进尺地问道: “要是宫里的人呢?” 她想起那日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来送嫁衣时的眼神, 便知道,这场婚事表面上顺利,实则…… 她如今成了皇家命妇,跟太后还是名正言顺的妯娌关系,可太后能甘心让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当她的妯娌? 即便她明面上不敢做得太过,但故意恶心膈应她的事肯定会做的。 不说别的,太后,皇后这两人,她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应付? 这一切,还得看萧胤的态度。 毕竟,眼下,她能跟权力斗,背后是萧胤在撑腰。 萧胤自然看出了她眼底的踌躇和犹豫,笑了一下,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点了点头,“嗯,包括宫里的。” 有他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虽然她不可能真的对着太后皇后放肆,但心里有底,至少不会让人踩到她头上去欺负。 刚这样想着,又听到萧胤的声音郑重地响起—— “记住,你今后的身份是本王的妻子,是摄政王妃,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有本王给你兜着,不管什么时候,在谁面前,首先要做的一点,就是不能委屈自己。” 魏沅箬呼吸一窒,眨巴着眼盯着萧胤的脸看,丝毫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半点玩笑的模样。 他是真的在跟她允诺, 他在为她撑腰,她不用在任何人面前受委屈。 他抬手,扣住她的脑袋,将她压向自己,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又加重语气加了一句—— “我说的是,任何人面前。” 他低下头,与她的视线平视,一字一顿道: “包括,宫里的。” 魏沅箬傻眼地盯着萧胤看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萧胤捏了捏她的手,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魏沅箬猛然回神,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笑容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亮亮的,仿佛缀满了星辰,她情不自禁一般地,快速在萧胤唇上啄了一下,“谢谢王爷,我终于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萧胤蓦地一愣。 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刚才被她亲吻过的地方,像是傻了一般,笑容一点一点氤氲在他的眼角。 虽然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可……却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这让萧胤眼底的愉悦越发肆意。 再看魏沅箬,她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像是被人打压久了,突然翻身把歌唱的一样,让他哑然失笑。 这就这么开心了? 真容易满足。 他想起宫里那帮人,眼角氤氲着的笑,渐渐冷了下来。 从前,他从未想过一直乖乖喊着自己“皇叔”的小皇帝,有一天会防着他,下毒害他,把他当成眼中钉去对待。 那是他兄长的儿子,他一心一意地护着,却没想到为自己护出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剑。 他从未想过跟皇帝斗,更没有想过去染指那个位子,他甚至在皇帝亲政后,逐渐下放自己手上的权力,却没有想到,他依然不放心他。 第188章 没经验,玩得花 原想着,由他吧。 如果他死了,能让萧桓安心守好这萧氏江山,守护好这天下黎民,也算是死得其所。 反正他了无牵挂。 可现在,不同了。 他任由皇帝对他下手,可皇帝若是不老实,想对他身边的人下手,那便怪不了他了。 他娶来的妻,不是来受委屈的,皇宫里那几位,最好老实一点。 萧胤看着面前满眼亮光的女人,眼神里闪过一抹凶狠和坚定。 他不想让这双眼里的光芒灭了。 魏沅箬高兴完,眼底的喜悦并未散去,只见她讨好地对萧胤道: “王爷,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就是为了让萧胤给自己撑场子这个简单的目的,她都得把他这条小命给留住了。 萧胤看着她,弯了弯唇,玩味道: “王妃,新婚之夜,我们就别聊这个了。不如我们聊点有趣的话题?” “有趣的?” 萧胤用下巴指了指铺满红被的大床,“洞房花烛夜,你猜什么事情最有趣?” 经验老道的魏沅箬老脸一红,嘴上却道: “王爷不是没经验吗?” 萧胤目光一沉,阴恻恻地看着魏沅箬,咬牙切齿道: “经验都是积累起来的,以后,就要麻烦王妃多教教本王了。” 说着,他将魏沅箬又一次拉到自己腿上坐好,“不如,就从这轮椅上开始吧。” 魏沅箬:“……” 不是没经验吗? 就要从轮椅上开始了? 没经验,玩得花! 呸! 魏沅箬在心里嗤之以鼻地骂了萧胤一句,下一秒,萧胤的唇,便覆了上来。 果然,有了之前的经验,萧胤的吻技好了不少。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 魏沅箬被他吻得有些情动,却还是没忘记他体内久留的剧毒。 他这身子骨如今可经不起折腾。 再者…… 他如今这身子,能……行吗? “认真点。” 萧胤的轻斥声,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意乱情迷时,魏沅箬下意识地攀上萧胤的脖子,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应起他的吻来。 “王爷,你的身子……” 呢喃低语未尽,门外却传来王管家高亢的嗓音—— “禀王爷,王妃,老奴求见。” 萧胤:“……” 死老王! 被打断了的萧胤脸颊发红,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 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声,咬牙切齿地瞪着门口,似乎要将门外那打断他好事的人给碎尸万段一般! 魏沅箬也被吓了一跳,像是干了坏事一般,猛地从萧胤的腿上跳了下来。 双手不停地扇着脸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刚刚被挑起的热度给降下来。 “王爷,王妃,老奴可以进来吗?” 不明所以的王管家还在外面谄媚又小心翼翼地问着。 魏沅箬此时应平静下来,看着萧胤铁青的脸色,抿着唇,为王管家默哀了一会儿。 她走到萧胤身边,道: “是我之前吩咐蒹葭,让她王管家备好今晚的药材,王爷,今晚,我们继续治疗。” 萧胤:“……” 还未完全褪去的情欲,让他的眼尾还泛着红,此刻看他着她抱怨的眼神,着实有些可怜。 “非要今天吗?” 他咬牙切齿道。 魏沅箬点点头,“嗯,这次又是新的一个疗程,时间要求会更严格呢,王爷,您再忍忍,今晚……会很辛苦。” 萧胤气得牙关紧咬,“魏沅箬,本王没死在这毒上,迟早要死在你手上。” 魏沅箬讪讪一笑,给自己套了外套, 将房门打开,“有劳王管家了。” “王妃您真是折煞老奴了。” 王管家说着,命人将已经煮好的整整一个大桶的药水从外面抬了进来。 “王妃,你说的药水老奴已经命人烧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王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用眼尾睨了一眼旁边黑着脸的萧胤,满脸纳闷。 王爷这是怎么了? 随即,他便想起了什么。 哎,一定是王爷因为这毒不能那啥,所以脸色才那么难看吧。 王爷真是可怜,都怪那个狗皇帝! 不知道自己干了坏事的王管家在心里狠狠地把瑞文帝从头到脚骂了一顿。 魏沅箬看着不明所以的王管家,眼神微微带着几分同情。 ”扶王爷进去。” “是。” 萧胤在暗卫的帮助下,进入装满漆黑药水的浴桶内。 准备就绪后, 魏沅箬对王管家等人道: “可以了,这边交给我就行,你们都去休息吧。” “是,老奴告退。” 王管家偷瞄了萧胤一眼,快速走到门口,顺带着将门小心地给关上了。 魏沅箬取来早就备好的银针,来到还在生闷气的萧胤面前,低笑了一声,道: “王爷,咱们开始吧。” 尽管被打断了好事心情郁闷,但萧胤还是乖乖听话地配合着魏沅箬,嘴上却道: “等本王好全了,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我等着。” 魏沅箬配合着点了点,在浴桶边蹲了下来,“王爷,我要下手了哦。” 萧胤见她突然这么乖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下一秒,“呃……” 一阵锥心的痛,让萧胤瞬间白了脸。 冷汗,眨眼间爬满萧胤的额头,两颊,抓着轮椅的手背,青筋凸起,看上去痛苦极了。 魏沅箬看着心头一疼,手上却动作不减, “王爷,这次很关键,你一定要忍住,很快,很快您就能好了。” 她温声哄着他,手上的银针无情又不加犹豫地扎进他心口四周,每一针都痛得萧胤喘不过气来。 原本没有血色的脸,因为剧痛而涨红,他紧咬着牙关,额头,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看得人心口发颤。 之前几个疗程的施针都没有像这一次这么痛,魏沅箬看着萧胤痛苦的模样,心生不忍。 她微微拧着眉,声音也在不自觉间发颤—— “王爷,您再忍忍,很快的……” 此时,萧胤那浓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雾,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药桶里蒸出来的水汽。 他艰难地抬眼看向魏沅箬,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从嘴角挤出一抹惨白的笑来—— “没事,你……你继续,我能忍住。” 第189章 父王,您不该娶那个魏娘子 这种治疗的关键时刻,魏沅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因为不忍心就放弃。 只是看着萧胤那痛苦又苍白的脸色,她的心头也跟着泛起一丝密密麻麻的疼来。 “箬箬!” 萧胤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继续。别担心,这点疼,我还能忍。” 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打湿了他轻颤的睫毛,可他眼神却坚定得没有半点置否的余地。 魏沅箬点点头,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后,重新睁开。 狠下心,手上的银针不再犹豫地扎进他的心口处,耳边,是萧胤吃痛又克制的低吼,让魏沅箬不敢去看他。 生怕自己多看他一眼,便会心软到下不去狠手。 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一针一针狠心地往他心口扎去。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 魏沅箬的手心和额头上却全是汗水。 到最后,许是适应了那样的痛感,萧胤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而药桶里,原本深棕色的药水逐渐变得浑浊,颜色也从原来的深棕色变成了黑色。 只见他的指尖上,黑色的液体沿着他的指尖滴落水中。 那颜色,漆黑如墨,可见其毒性之深。 魏沅箬眉头紧拧,想起皇宫里那端坐高堂的年轻帝王,眼底染上丝丝厌恶之色。 可真狠啊,这毒不但是冲着让自己的亲叔叔死去的,还让他死前都不得安生。 与其说他上辈子是被毒死的,还不如说是被这毒给生生折磨死的。 魏沅箬看着萧胤,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可怜至极。 她拿了手帕帮他擦去脸上和眼角的汗水,等到桶里的水彻底污浊不堪后,她问萧胤: “感觉如何?” 萧胤缓缓眨动眼皮,只觉浑身疲惫困乏,可又觉得轻快无比。 “很好。”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皮重得厉害。 魏沅箬松了口气,在他耳边道: “我再去让人换水,要把身上排出来的毒素都洗干净了。” 萧胤点点头。 那一夜,一连换了好几桶热水后,最后一桶水才变得彻底干净。 等到结束时,天,已经微微亮起了光。 魏沅箬一夜没睡,加上这一次的治疗正处关键时期,她精神一直紧绷着,等此刻松懈下来,困意立刻袭来。 在萧胤换衣服时,她脑袋刚一碰到枕头,就不声不响地睡着了。 待萧胤换好衣服时,看到魏沅箬正睡得香。 “王爷……” 下人刚开口,就被萧胤抬手给阻止了,“下去吧,王妃要休息。” “是。” 下人垂眸,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心中却暗暗感慨:王爷真猛,折腾了一夜精神还这么好,比之前生病的时候精神头还要好。 魏沅箬给萧胤解毒这件事,除了他的心腹之外,并无别人知晓。 下人只知道王爷和王妃这一夜都没睡,叫了一次又一次水。 王妃被王爷折腾得不轻,天亮才刚刚睡着。 下人们退下后,萧胤来到床边,双眼紧紧地盯着魏沅箬的脸,愣是舍不得移开半天。 “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成了本王的妻了。” 萧胤的声音低哑中透着毫不隐藏的愉悦和满足。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手,探向她的脸,刚碰上又停了下来。 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他弯下身,将她脚上的鞋子小心翼翼地褪去,让她躺好后,再给她盖好被子,放下了两边的床幔。 他没有走,而是取了一本书一边陪着魏沅箬,一边翻看着。 如此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直到门外响起了一些细小的动静。 萧胤的动作一顿,微冷的视线投向门外。 “哥哥,你说娘亲醒了吗?珠珠要带她看看珠珠养的小猫,娘亲一定会夸珠珠的。\" 听到是自己那对养子女,萧胤眼底的冷意褪去,变得缓和下来。 他放下手上的书,推着轮椅前去开了门。 “父王,您……” 卫明珠刚雀跃开口,就见自家父王食指抵着唇,示意她噤声。 又指了指屋内,压低声音对她道:“娘亲一夜没睡,让她好好休息,等她睡醒了,你再来。” 小明珠听话地点了点头,“是,父王。”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父王,珠珠先去给小白喂肉肉吃。” 萧胤点点头。 小明珠拉着自家哥哥刚要走,却见哥哥脚步不动,她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哥哥,你怎么不走呀?父王说娘亲还在睡觉,我们不要打扰她,等娘亲醒了我们再来。” 不比小明珠的单纯,萧胤一看养子这模样,便知他有话要说。 对比起对待小明珠时的温声细语,面对十岁的养子卫铮,萧胤更像个严父,“有话要说?” 卫铮抿着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 萧胤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后,道:“去书房。” 卫铮跟在萧胤身后,一路默不作声地去了书房,脸上还带着几分纠结。 进入书房后,卫铮将门关上,来到萧胤面前—— “父王。” “你有什么话要说?” 卫铮攥紧了拳头,像是在犹豫,又有些忐忑, 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道: “父王,孩儿觉得,您不该娶那个魏娘子。” 相比起自己妹妹一口一个“娘亲”的喜悦模样,卫铮在提起魏沅箬的时候,用的却是“魏娘子”这个称呼,言语间,还带着几分淡淡的不屑。 话音落下,他便明显感觉得到面前的父亲骤然冷下来的脸,以及眼中瞬间迸射出来的寒意。 卫铮吓得禁不住身子一抖,脚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两步。 “卫铮。” 萧胤目光阴冷地看着他,“谁给你的胆子说这话?” 卫铮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到底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即便在军中历练过, 可面对自己的摄政王养父,他还是害怕的。 可想到胜男姐姐的话,他还是鼓足了勇气,直视着萧胤的双眼,道: “父王息怒,孩儿只是觉得,您是个征战沙场的大英雄,能配得上您的也该是个能陪你上阵杀敌,在战场上你能放心把背后交给她的人,而不是……而不是魏娘子那种肩不能扛的娇滴滴的女人。” 第190章 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卫铮说完, 垂着眸不敢去看萧胤。 但他不得不说,他也是为了父王好,那个魏娘子配不上父王。 “孩儿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一个同父王一般会骑马射箭的女英雄。” 卫铮壮着胆子,继续道。 他想,父王自己也是这样的壮志男儿,断不可能看上那种只懂内宅家长理短的女子。 定是魏娘子那张脸把父王给迷惑了。 只要他直言进谏,父王这么英明的人,定能听进去,说不定还会夸他。 他忐忑又希冀地等着,书房内, 静得可怕。 那种带着威压的寂静在过了许久之后,让卫铮心中的希冀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萧胤,对上他冷厉的目光时,吓得心头一颤。 “父……父王。” 只见萧胤笑了一下,并没有发怒,可卫铮心头的不安却越浓。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认王妃当母亲?” 卫铮抿了抿唇,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你想要谁当你母亲?” 听萧胤这么问,卫铮的眼珠子猛地一亮,以为自己的话父王果真听进去了,便立刻道: “孩儿觉得赵姐姐最适合,她武艺高强,擅长骑马射箭,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私下还能教孩儿武功,孩儿觉得赵姐姐若是能当孩儿的母亲,孩儿定会好好孝敬她。” 卫铮满脸雀跃,双眼亮晶晶的,也没注意到萧胤眼中越发浓烈的凉意。 听他说完,萧胤点点头,“既然如此,今日你便收拾收拾离开王府,想认谁当娘都行。” 卫铮没想到萧胤会是这样的反应,蓦地傻眼了。 离开王府? 那他能去哪? 他可是王府的小王爷啊。 “父王,孩儿……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本王的王妃只有魏氏一个,既然她不配当你的娘,想来本王也不配当你的爹,你要认什么赵姐姐当娘,去认便是,本王绝不强求。” 萧胤说完,卫铮当即就慌了。 他可不想离开王府。 若是离了王府,他哪能过上如今这种富贵日子,别人也不会看在他是小王爷的份上对他那么好的。 这一点,卫铮自然看得清楚。 “父王……” “来人。” 不给卫铮说话的机会,萧胤已经开口喊人。 很快,两名王府护卫便出现在书房外,“王爷有何吩咐?” “卫铮对王妃出言不逊,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萧胤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像是在下令打人,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那般随意,却让卫铮吓得白了脸。 “父王!” 卫铮愕然,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萧胤,又惊又怕。 他以为自己这般直言,父王会夸奖他,若是能听了他的话,让赵姐姐进王府为侧妃,那便更好了。 因为自己的父亲为救摄政王而死,卫铮一直觉得摄政王养父待自己兄妹二人宽厚仁义,他在内心也是同父亲一般敬重父王。 所以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父王听,可他……他竟然为了那个新娶的女人要打他板子? 赵姐姐说的对,那个魏氏就是个狐狸精,只会勾得父王晕头转向,变得不再英明。 他绝不允许父王变成那个样子。 他在护卫的手里挣扎着,嘴里叫嚷道: “父王,孩儿真的只想要父王好,孩儿并无私心啊,父王!!” 萧胤冷哼了一声,看卫铮的眼神越来越冷—— “卫铮,本王收养你,是看在你父亲卫谦的份上,并不是你在本王面前有多让本王喜欢,你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要自作聪明,小小年纪跑到本王面前来做本王的主?” 在卫铮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萧胤随意挥了一下手,“拉下去让他的脑子好好清醒清醒。” “父王!” “卫铮,你要明白,这个摄政王府只有两个主子,一个是本王,一个是本王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你给我记住了!” 他也不管卫铮这十岁的年纪懂不懂他的这一声警告,没有再跟他再多说一句废话,便让人押下去了。 院子里,想起卫铮呼痛的叫声,一声声凄厉无比。 二十大板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有些过重了,侍卫们到底还是留了手,不然,卫铮估计要被打坏了。 二十大板结束,侍卫回来复命。 “王爷,二十大板已经完毕。” “嗯。” 萧胤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声,表情淡漠不见半点关心,一时间也让侍卫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卫铮口中的赵姐姐是谁?” 卫铮说出那番话,绝不是他一个小孩子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绝对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呵! 很好。 连他娶谁都管上了? 侍卫一愣,随即道: “是副将赵勇的女儿,赵胜男。” 赵勇的女儿? 萧胤眯起眼,想起那日在霓裳阁前,好像也是那个女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说出来的话也跟今日卫铮所言极为相似。 敢情……还真有人不自量力。 “把赵勇叫来。” “是。” 不稍片刻,赵勇便跟着侍卫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席黑色劲装的赵胜男。 来时,赵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为何突然派人喊他过来见他。 只是,看那侍卫欲言又止的神色,赵勇只觉不安。 “王爷。” 赵勇来到萧胤面前, “不知王爷让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萧胤坐在轮椅上,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赵胜男。 见萧胤看着自己,赵胜男心下一喜,赶忙抱拳行了一礼—— “末将赵胜男见过王爷。” 萧胤没说话,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没有移开目光。 见萧胤盯着自己看,赵胜男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的地方,甚至还隐隐生出几分隐秘的暗喜,壮着胆子继续道: “许久没见王府的一些兄弟们,听闻王爷召父亲进府,胜男斗胆,也跟着过来了,还请王爷恕罪。” 赵胜男说完,两眼亮晶晶地直视着萧胤,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倒是她身旁的赵勇明显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忙拉了她一把,上前道: “小女无状,请王爷恕罪。” 第191章 本王没有断袖之癖 “哎呀,爹,您别在王爷面前取笑我了。” 赵胜男还没有察觉到情况不对,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在跟萧胤打趣自己。 “你闭嘴吧,不要在王爷面前放肆!” 赵勇黑着脸, 低声训斥。 也怪自己把这个大咧咧的女儿宠得太过,她说要跟着来就真的让她来了。 赵胜男对于父亲这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不以为然,转而看向萧胤,道: “王爷,前几日小王爷约了末将去骑马,不知道末将现在可否去找他?” 这副大咧咧的模样,看上去着实直率,却让赵勇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还敢在王爷面前放肆!还不快滚出去!” “哎呀,爹,我跟王爷一起作战这么多年,也算是老熟人了,讲那么多礼数干嘛?” 赵胜男一脸地不以为然。 之前在战场上,王爷也从来不讲究这些虚礼。 她之前在军中也是这样大咧咧说话,也没听王爷说她不讲规矩。 上次王爷训斥她,肯定是因为魏氏是圣旨赐婚,他不好让魏氏难堪,才会当着魏氏的面做做样子而已。 不然,王爷也不会轻飘飘地往王管家跟她爹警告两句就算了。 赵胜男对此胸有成竹。 而赵勇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王爷,是末将教女无方,望您恕罪。” 赵胜男对赵勇这动不动请罪的样子有些不太高兴。 这样显得他们跟王爷很生疏似的。 好歹爹也是王爷身边的副将,跟当年的卫谦将军一样是王爷的左膀右臂。 王爷如今都收养了卫谦将军的一对儿女,就是把自己的副将当兄弟看的,爹怎么比那些老古板还迂腐,动不动就讲上下尊卑,真没意思。 赵胜男心中吐槽着自己的父亲。下一秒,萧胤忽地轻笑出声。 偏偏赵胜男还以为萧胤这笑是因为自己这直爽的性格,心中一喜,刚要说话,抬眼却对上了萧胤冰冷的眸子。 那眼神,仿佛淬了一层千年的寒冰,让人下意识地浑身哆嗦。 ”一个个跑来让本王恕罪,倒是本王不对了,才会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跑到本王面前来没上没下地放肆!” 赵胜男被萧胤眼中的冷意刺到,脸色猛地一白,不敢再嬉皮笑脸。 而赵勇直接在萧胤面前跪了下来,“臣不敢,是臣教女无方,请王爷降罪。” 赵勇这会儿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次王爷特地让人喊他来王府,还是跟自己这不服管教的女儿有关。 上一次王管家带着王爷的话亲自来见他,让他管好自己的女儿,王管家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把话说得太重,他也以为没多大事。 可没想到这个逆女竟然敢这么对王爷说话?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这么无法无天! “ 赵副将既然连女儿都教不好,让她的手敢伸到我摄政王府的后院来,对本王娶妻之事指手画脚,想来是没得到应有的教训……” 萧胤的话,让赵勇猛然抬起头来,似乎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 胜男她……她把手伸到王爷的后院来? 这……这怎么可能? 她疯了! 王爷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副将的女儿来管? “王……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赵勇抱着最后那点侥幸开口问道,尽管,他看到女儿煞白的脸色时,便知道王爷说的是事实。 ”教唆卫铮不认本王的妻子为母,倒是明里暗里地向本王毛遂自荐!“ 萧胤目光凌厉地落在赵胜男的脸上,吓得赵胜男不自觉地双腿发颤, 白着脸,下意识地开口为自己辩解。 “王爷明查,末将怎可有这种非分之想,这其中……这其中定有误会?” 话虽这么说,但她曾数次在卫铮那小子跟前说过那魏氏配不上王爷,不配当摄政王妃,也暗示过卫铮同王爷说,王爷该娶能跟他并肩作战的女子…… 至于能跟他并肩作战的女子,虽然她没明说,可满京城会武的女子,除了她之外,还有谁呢? ”本王是瘸了,不是傻了。“ 萧胤声音沉冷,“还是你现在看本王是个快死的废人,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不,不,不,王爷,末将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末将……末将真的没有乱说话,请王爷明查。” 赵胜男急了,可着急中又夹着几分期待。 如果王爷真能明白她的心思,会不会……她也还有机会。 比起那魏氏,她明明跟王爷认识更久,还有什么比战场上过命的交情更紧密。 即使如今王妃的位子她没机会了,可她只要能在王爷身边有一席之地,她也心满意足了。 她红着眼,委屈地看着萧胤,希望能得到他一丝半点的怜悯。 然而,这一次的萧胤却丝毫不讲半点情面,目光凌厉地看着赵胜男,道: “你说娇滴滴的女子配不上本王?” 在赵胜男煞白的脸色下,萧胤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看赵胜男的眼神,仿佛要将她那张脸给撕下来—— “你又凭什么会觉得,本王会看得上一个天天把自己当男人的女人?本王没有断袖之癖!” 这句话,说得够难听,也够直白。 无论是赵勇这个大老粗,还是向来说自己大咧咧,喜欢跟男人称兄道弟的直爽女子赵胜男,都脸色大变。 毕竟,萧胤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跟一个副将的女儿去计较那么多,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几乎是把一个女孩子的脸皮往地上踩了。 赵胜男向来以自己喜欢跟男人玩,懂男人的兴趣,懂男人的幽默,和男人有共同话题而在男人之中混得游刃有余而倍感优越。 可这种优越,却被她钦慕的男人用这么难听的言论给狠狠地撕下来。 赵胜男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浑身颤抖得厉害。 眼泪,失控一般地涌出她的眼眶, 萧胤愣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来人。” “属下在。” “把这个女的押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这个女的…… 这个称呼,无疑比直接连名带姓地喊她更让赵胜男受打击。 第192章 我愿为王爷的通房丫头 在她看来,王爷对她的这般称呼,就代表着她在王爷心里,甚至连个名字都配不上。 赵勇在一旁又惊又怕,他是万万没想到女儿真的这么大胆,敢如此僭越,以下犯上。 可赵胜男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让她一个女孩子当众挨二十军棍,这伤的不仅仅是她的身,还有她的颜面。 他跪在萧胤面前连连磕头,“王爷,小女之罪过,末将不敢为她辩驳,可她毕竟是女孩子, 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末将……末将愿意替小女受这二十军棍。” 萧胤冷笑,“女孩子?赵副将万不可如此贬低令千金,在她眼中,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好词,既然她看低娇滴滴的女子,本王相信她同他的兄弟们一样,能受得住这二十军棍。” 不给赵副将求情的机会,萧胤大手一挥,“押下去。” “是。” 赵胜男似乎这会儿才从满眼受伤的情绪中回过神,也开始害怕起来。 王爷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当众挨打呢? 要是传出去,她还有脸做人吗? 她开始认错求饶,“王爷,我错了,王爷,我真的只是钦慕于你啊,王爷,我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在你身边有一席之地就行,哪怕……哪怕只是个通房丫头……” 萧胤蹙起眉,似乎被这句话脏了耳朵一般,眼神中流露出满满的厌恶之色。 “赵副将。” “……末将在。” 赵勇的心情很复杂。 他给女儿取名为胜男,就是对她许以重望,让她即便是女子也不可妄自菲薄。 他教她武艺,教她骑射,让她跟着自己守边疆,就是要让她知道,她虽身为女子,却也未必输给男儿。 可他对她的寄望,她却自甘下贱,说出愿意为通房丫头这样的话。 说实话,赵勇此刻的心情又复杂,又失望。 他红着眼跪在萧胤面前,磕头请罪,“王爷,是末将没把女儿教好,末将甘愿领罚。” “本王收到线报,北疆那边最近动作频繁,你明日便带人出发前往北疆吧。” “是,末将领命。” 赵勇接下命令,不敢有半点耽搁,也不敢过问女儿的事,便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王府主院内,魏沅箬已经起床洗漱完毕。 “大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您快去吃点。听王管家说,等会儿他会领全王府的下人们去正厅拜见您。” 魏沅箬点点头,起身往外走,随口问了一句,“王爷呢?” “好像是在书房。” 蒹葭答道。 魏沅箬没再多问,提步往外走。 前往膳厅的途中,魏沅箬听到一阵女子的呼痛声忽远忽近地传入她耳中。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女子在哭喊着什么“王爷饶命”,“王爷,我错了”之类的话。 魏沅箬脚步一顿,“这是下人犯错了?” 蒹葭摇了摇头,“不是,奴婢隐隐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有个副将带着他的女儿进王府,那女子说了什么话得罪了王爷,受了罚。” 副将的女儿? 不知道为何,魏沅箬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那赵胜男的身影。 敢没脑子在王府里说话得罪萧胤的,想来除了赵胜男应该没谁了。 魏沅箬也没兴趣过问,自然也没去替那女子求情,继续提步往膳厅走去。 王府的早饭量不多,但种类繁多,且很精致,味道自是不用说,绝对合魏沅箬的胃口。 想到王管家领着王府一众下人在外等着,魏沅箬虽然是王妃,她也不好让王管家等太久。 听说王管家是孝懿仁皇后派在萧胤身边照顾他的,萧胤算是他从小带到大,跟一般的下人不同,她也不能随意托大。 快速用完早饭,她动身去正厅,恰巧遇上了前来找她的萧胤。 “王爷。”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在看到萧胤的时候,魏沅箬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一下,快步朝他走了两步。 “昨晚累了一夜,睡得还好吗?” 萧胤笑着问她,恰巧此时王府几个干活的下人路过,听到萧胤这么问,成功地误会了。 赶忙垂着脑袋加快脚步离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们王爷上阵杀敌勇猛,洞房花烛也勇猛!!! 王爷的病一点都不耽误他干正事儿,说不定,很快他们就有世子爷了。 下人们在心中为自家勇猛的王爷竖起了大拇指,并与有荣焉一般地在心里挺起胸膛叉了叉腰。 魏沅箬哪里能想到萧胤这么单纯的一句话,会让下人们的内心产生了这么多的想法,点头应道: “睡得挺好。” 魏沅箬说着,目光打量了一眼萧胤的脸色,昨夜一次深度排毒之后,萧胤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往日脸上少见的血色,此时也隐隐多了几分。 “王爷今日脸色不错。” 魏沅箬不吝啬地夸了一句。 萧胤眼底带笑,牵过魏沅箬的手,放在掌心中,温声道: “还是多亏了王妃,有王妃是本王的福气。” 夫妻二人你来我往地恭维了两句,一并往正厅走去。 恰在这时,刚挨了十二军棍的赵胜男被两个行刑的侍卫带下去复命,恰巧撞上了前往正厅的夫妻二人。 赵胜男挨的这二十军棍着实不轻,疼得她整张脸都白了。 此时的她,头发散乱,脸上全是冷汗,模样看上去十分狼狈。 恰巧这模样又被萧胤给撞上了,她第一反应竟是害怕被萧胤看到这般难看的自己下意识地垂眸闪躲。 可视线回避的瞬间,又对上了魏沅箬好奇的目光。 她动作微微一滞,眼底陡然染上一丝怨恨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被一个她瞧不上的女子撞见的难堪。 可这会儿,她挨了军棍,她明白萧胤是真的能对她下狠手,她不敢再像之前那般造次。 王爷现在被这狐狸精迷惑了,她说再多都没用。 对付这样的狐狸精,还是得用怀柔政策,让王爷以后一点一点发现,这种只懂后宅争斗的女子,对王爷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想到这,她在魏沅箬脸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第193章 又被打上了雌竞的标签 “禀王爷,赵胜男二十军棍受刑完毕。” “嗯。把她交给赵副将,让赵副将管好了。” 萧胤语气淡淡地说着,即使赵胜男此刻被打得奄奄一息,萧胤都没给她半个眼神。 赵胜男又伤心又失落,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任由侍卫将她给带了下去。 “王爷,赵姑娘这是犯错了吗?” 魏沅箬看着赵胜男被带下去,没忍住问了一声。 想起上辈子她出入侯府跟裴烨称兄道弟的样子,甚至好奇,这辈子萧胤还活得好好的,赵胜男还会不会继续跟裴烨继续上一世的交情。 “犯了没有自知之明的错。” 萧胤随口回了一句,并没有将赵胜男当回事。 王府的侍卫很多都是萧胤的私兵,萧胤上战场的时候, 这些私兵也是一起随行。 自然的,同赵勇赵胜男父女俩也有几分交情。 因而,赵胜男虽然因为萧胤的命令而受了二十军棍,但这些侍卫看在往日的交情,顾忌到赵胜男身上的伤,因而带她离开的时候,特地放慢了脚步。 以至于魏沅箬跟萧胤随意的对话,正巧让赵胜男听了个正着。 赵胜男此刻背上火辣辣地疼,心头本就郁闷不已,魏沅箬又突然问萧胤这句话,在赵胜男看来,魏沅箬就是故意想让她难堪才当她的面问的。 为的就是想让她亲耳听到王爷的回答,好警告她不要对王爷存非分之想? 呵! 果然是只懂得在内宅跟女人斗的心机女,心思真重。 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年了,依然学不会同这些女人勾心斗角。 魏沅箬哪里知道自己就是随口一句好奇的问话,又一次被赵胜男打上了“雌竞”的标签。 在得到萧胤的回答后,她随意一猜便知道赵胜男做了什么。 她没有再问,而是同萧胤一并往正厅过去。 正厅内,王管家带领着一众管事候着等候他们夫妻二人。 见二人过来,立即迎了上来,“王爷,王妃。” 下人们立即下跪行礼,见过王府今后的女主人。 “以后,王府便由交由王妃来管,你们任何人都要无条件听从王妃的吩咐,往日如何待本王,今后便如何待王妃,听懂了没有?” “奴才等明白了。” 正是拜见了王妃后,魏沅箬吩咐蒹葭给府中下人们都赏了一笔银钱。 作为主子,恩威并施的道理魏沅箬很懂,且深谙其道。 尤其是一个偌大的王府,更需要如此。 今日是她成为王妃的第一天,大喜日子,先施恩,至于威嘛,今后有的是机会。 下人们领了赏钱,自然对这位大方的新王妃连连道谢。 不消片刻,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王妃出手阔绰,对下人大方,是个极好的王妃。 这不到半天,就收买了整个王府的下人,嗯……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此时,正厅内,只留下魏沅箬萧胤夫妇二人以及王管家。 “王妃,这些都是王府的账务,账房那边已经将账册全部整理好,请王妃您过目。” 王管家看着面前年轻的夫妇二人,尤其是自家王爷满面春风的模样,欣慰得差点老泪纵横。 真好啊。 原以为王爷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娶妻生子,如今王爷终于娶了王妃,王爷的身子也在慢慢好起来了。 太祖皇帝,孝懿仁皇后在天上看着,肯定也很欣慰。 魏沅箬并没有真的将账册从王管家手上接过,只是对王管家道: “王府一直有王伯你管着,我初入王府,很多事还不懂,之后还是要劳烦王伯你多费心,我若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同王伯你请教。” 魏沅箬待王管家十分温和,态度也很谦虚,饶是如此,王管家也不敢托大,诚惶诚恐道: “王妃您折煞老奴了,王府从前并无女主人,这府中内务只能有老奴暂代,如今有了王妃您,王府的事自然是王妃您来管。” 说到这,王管家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 “不过,在王妃您熟悉王府内务之前,老奴定当鼎力辅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魏沅箬还想婉拒,却被萧胤给拦下了—— “你是王妃,王府的内务本就该归你掌管,你放心,有王伯在,有什么困难,你直接问王伯。” “是,是,是,王妃,您尽管问老奴,老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都说到这份上了,魏沅箬想着自己再推拒就显得有些装模作样了,于是,便应承下来—— “既然王爷如此信任妾身,那妾身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萧胤笑着点头,“今后,王妃便是这摄政王府的老大,管着整个摄政王府……” 说着,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魏沅箬耳边,“也管着本王。” 在人前都这么不正经…… 魏沅箬尴尬地看了一眼面前笑得皱纹挤成一朵菊花的王管家,悄悄瞪了萧胤一眼。 王管家自然看懂了这夫妻二人之间的小闹,再看自家王爷眼中自中毒致残后久违的意气风发,开心得眼底一热。 真好,真好啊! 王爷他……这才是真的活过来了。 此刻的王管家,发自内心地感谢当初主动找上门的安平侯夫人,如今的王妃。 当日他还气她狮子大开口,一个二嫁女敢提那么异想天开的要求,是不是觉得他家王爷不良于行,连她都瞧低了他? 可如今,他恨不得给王妃立一个长生碑,把王妃当祖宗一样供着,希望她能永远陪着王爷。 交代好了王府事宜之后,王管家也便识相地退下了,不再打扰这对新婚夫妇腻歪。 “走,本王带你好好熟悉一下王府。” 尽管魏沅箬也是当过侯夫人的人,可侯府终究还是没办法跟王府相比,尤其还是摄政王府。 就是跟着萧胤走了一会儿,她就被王府那种四处晕染的贵气给震惊到了。 这种贵气,并不仅仅只是用金银等黄白之物所能堆砌出来的东西。 而是一种无形中的来自权势地位的威压。 纵使魏沅箬身在巨贾之家,坐拥巨额家产,在这种的尊贵之下,也不过就是一抔尘土罢了。 第194章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夫妻二人又逛了一会儿,便见一侍卫急急地跑过来,“王爷,西北军急报,徐将军等人在书房那边有事同您商议。” 魏沅箬脚步一顿,“王爷,您快去吧,我自己随意逛逛便好。” 事关军务,饶是萧胤不情愿舍下新婚妻子,也还是随侍卫离开了。 魏沅箬站在原地,看着萧胤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下,化作一丝凝重。 西北军…… 她想起来了,上一次好像也是这个时候…… 靠近年关,北边的狄戎和西边的昭澜国都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北边的狄戎,因冬天大雪,以游牧生活为主的狄戎人因缺少食物,便开始骚扰大齐北疆边境。 而一直安分的昭澜国不知道从何得知了萧胤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消息,也开始大肆练兵,在西北边境肆意挑衅,甚至开始对边境百姓动手,强抢财物。 上辈子的萧胤没有得到她的救治,在这个时间点,毒素早已经深入肺腑,又因为没有休息好加上狄戎和昭澜国的蠢蠢欲动,让他心力交瘁,也加速了之后他的死亡。 上辈子他之所以没过多久就毒发身亡,这次的事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 想来,上一世瑞文帝在这件事上没少来烦萧胤,兴许就是借着这件事费尽了萧胤的心血。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萧胤重蹈覆辙。 瑞文帝,裴烨,承恩公,以及那些藏在背后她还没有挖出来的阴沟里的老鼠们,现在萧胤活得好好的,想来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娘亲~” 一道稚嫩又甜美的嗓音,在她身后愉悦地响起。 魏沅箬下意识地回头,见小明珠正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咪朝她走来。 白猫如今是一只大猫了,年仅四岁的小明珠抱着有些吃力,小脸蛋都累得通红。 “是明珠呀。” 她身后跟着的婢女赶忙上前,“参见王妃。” 而后,又对魏沅箬道: “小郡主说小白是您当初替她赢回来的,现在她把小白养大了,想抱过来给您瞧瞧。” 魏沅箬笑着点点头,在小明珠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她怀中小白的脑袋。 小白很客气地“喵”了一声,回应她。 脑袋歪了歪,钻进魏沅箬的掌心,从胸腔里发出愉悦的“咕咕”声。 “娘亲,管家爷爷说,您现在是父王的娘子,就是珠珠的娘亲啦,珠珠以后都可以叫您娘亲了,对吗?” 小姑娘眼睛越来越亮,尤其是在看到魏沅箬点头表示肯定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染了一片星光,又明亮又漂亮。 “太好了,珠珠现在不仅有爹爹,还有娘亲了!” 小姑娘又蹦又跳, 手中的白猫没抱住,从她怀中轻快地跳了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喜悦一般,直接躺在地上翻起了肚皮。 小明珠回头对自己身边的婢女道:“圆圆姐姐,珠珠现在觉得好幸福哦。” 她口中的圆圆姐姐,便是身边那个照顾她的年轻婢女。 “是,是,是,奴婢恭喜小郡主。” 小明珠长得可爱,五官漂亮又精致,加上她性格好,又乖巧,魏沅箬第一次在国公府跟她相处时就特别喜欢她。 虽然才四岁,但她却能懂很多道理。 魏沅箬陪小明珠在花园里玩了一小会儿,今天天气好,只玩了一小会儿,小姑娘的鼻尖上便渗出了一丝丝薄汗。 魏沅箬给她将汗珠擦去, 带她去了附近的亭子,命人送了一些茶点过来陪着她吃了一小会儿。 吃到一半的时候,小明珠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糕点放下了,原本愉悦的表情里添了几分忧色。 魏沅箬见状,问道: “怎么了,珠珠?” 小明珠鼻子轻蹙,脸上带了几分苦恼之色,道: “珠珠在担心哥哥,管家伯伯说,哥哥犯了错惹父王生气挨打了,珠珠想去看哥哥,但是哥哥不见珠珠。” 魏沅箬闻言,眼底一惊。 不知道为何,她想起来今日同样挨了打的赵胜男。 这两件事,会不会是同一个原因?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不知道该不该去看一看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养子,便见小明珠眼睛一亮,道: “娘亲,你陪珠珠一起去看哥哥好不好?哥哥看到娘亲去了,一定很开心,只要看到娘亲,哥哥肯定不会再生父王的气了。” 魏沅箬想着,那孩子如今也算是她名义上的养子,再看小明珠眼中的雀跃和期待,她点了点头。 “好,娘亲陪珠珠一起去看看哥哥。” 说着,她牵着小明珠的手,在她的带领下,往卫铮住的院子走去。 卫铮的院子离得并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守在屋外的小厮见魏沅箬来了,眼底一慌,快速跑来行礼—— “小的参见王妃。” 魏沅箬点点头,问道:“小王爷在里面?” 小厮点了点头,想到自家主子挨打的原因,小厮心里有些慌,垂着头不敢直视魏沅箬,只低声道: “小王爷身上有伤,正在床上休养,不能出来拜见王妃,请王妃恕罪。” 魏沅箬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 她观那小厮见自己时慌乱不安的神情,尤其是在她主动问起那孩子的时候,小厮眼底的神色甚至还有些害怕。 所以…… 那孩子挨打不是因为赵胜男,是因为她? 魏沅箬微微一拧眉,她跟那孩子都没见过面,跟她应该没关系吧? 也许,是她想多了。 魏沅箬心里这般想着,开口道: “上过药了吗?我进去看看他。” 见那小厮闻言,面露难色,“王妃……” 魏沅箬眉头一挑,“怎么?你家小王爷看到我会不高兴?” 她本是玩笑一问,却见那小厮吓得噗通一声朝她跪了下来。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魏沅箬:“……” 所以,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把人给吓成这样。 魏沅箬有些无语。 刚要开口让小厮起来别跪了,身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露出一双冷漠又带着怒意的双眼,此刻正义愤填膺地瞪着她,如同一只发怒的小兽。 第195章 你今后是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小厮跪在魏沅箬面前吓得瑟瑟发抖,气得原本没有血色的脸,此刻变得通红。 “哥哥!” 小明珠眼睛一亮,唤了一声,又拉住魏沅箬的手,对卫铮道: “哥哥,你看,我带着娘亲来看你啦。” 小明珠说起魏沅箬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藏不住的崇拜和炫耀。 原以为自家哥哥会和自己一样喜欢娘亲,也会在看到娘亲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可她等着等着,没等到哥哥高兴起来,反而用很凶的眼神盯着娘亲。 小明蹙起眉,哥哥这样不好,一点都不礼貌。 “哥哥。” 她又唤了一声,微蹙的眉头带着一丝不满。 卫铮的目光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咬牙道: “富贵是我的人,他只是听从我的命令,你凭什么罚他下跪?” 那浓浓的质问,那理直气壮的眼神和目中无人的态度,让魏沅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裴昭那个白眼狼。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反问他,“你看到我罚他了?” 被唤作富贵的小厮闻言,赶忙对卫铮道: “小王爷您误会了,王妃没有惩罚小的,是小的自己没照顾好您,在向王妃请罪。” 魏沅箬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淡淡地看着卫铮,开口:“听到了?” 一声不屑的冷嗤声从卫铮的口中传来, “他是下人,你是王妃,他怕你,哪里敢说真话,你以为我会信你?” 魏沅箬这一次直接被卫铮给逗笑了,“你以为我在乎你信不信?” 没想到魏沅箬会这么说,卫铮愣了一下,眼神越发不高兴了。 “你也说了,他是下人,我是王妃,我要惩罚一个不懂事的下人,不需要找借口,也不需要管你信不信,明白吗?” 在魏沅箬来找自己之前,卫铮都已经想好了。 他虽然是摄政王的养子,却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是摄政王府未来的主子。 魏氏这个后来者,即便如今是王妃,她也会料到王府以后是他做主,她肯定会来巴结他的。 瞧,如他所料,她听说他挨了打就主动来了。 卫铮心中原本还是洋洋得意,顺便敲打魏氏一番,给她个下马威。 可没想到,魏氏面对他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反应。 卫铮冷眼看着魏沅箬,似乎是故意想要惹怒她一般,道: “你不是我娘,我也不会认你当娘,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一句话,直接把魏沅箬逗乐了,她甚至直接当着卫铮的面,笑得越发肆意。 没料到魏沅箬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尤其是那笑起来的表情,带着一副瞧不起他的蔑视。 卫铮怒了,唇角下压紧抿。 “你认不认我当娘都不影响我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不管你认不认,这大齐宗法在这,你要是还想当这个摄政王府的小王爷,你就算不认,我也是你娘。” 卫铮比裴昭大五岁,这些道理,卫铮当然懂。 在这宗法大过血缘的国度,他既然是摄政王的养子,那摄政王妃便是他的养母,他逃不过这个。 所以,该破防的人是他,不是魏氏。 “卫铮,你是个十岁的人了,有些话我今日便跟你说明白,我今日能来看你,是看在珠珠的面子上,也是看在你死去的父亲的面子上,唯独不是因为你。” 魏沅箬说得直白,也让卫铮原本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此刻被她的话散得七零八落。 “你的父亲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你的养父是我的夫君,我敬重他们,便不会亏待你,但有些话,我想,我们现在就说清楚比较好,你不喜我,可以不必花心思讨好我,我也不喜你,也不会费尽心思去讨好你,在这摄政王府里,我们做到互不干涉便好。”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在宗法上,我如今是你的养母,亦是你的长辈,你若是为了某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跑到我面前来上蹿下跳,那你也别怪我不给你脸。” “你今后是在我手底下讨生活,我希望你认清楚自己的位子和身份,别做了一些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给我添麻烦。” 眼看着卫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魏沅箬点到为止,最后说了一句—— “希望今后,我们能互相尊重。” 卫铮满眼愕然地听完魏沅箬这一番话,彻底傻眼了。 非但没有他预料中的讨好,相反,魏氏这番话说得很直接,也很难听,也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毕竟,自从他被父王收养成了摄政王府的小王爷后, 从来就没有人敢轻视他,更不会对他说这么难听的话。 可魏氏却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今后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而他……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甚至,在魏沅箬说完这番话转身欲走的时候,很没底气地喊了一句—— “你说的这些威胁我的话,你不怕我告诉父王吗?” 魏沅箬脚下顿住,回过头看向目光闪烁的卫铮,笑了一下,“你去告诉一下试试。” 有恃无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卫铮几眼,弯起的唇角勾勒出几分玩味,“看看二十大板还够不够。” 简直可恶! 卫铮被她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气得牙痒痒。 被魏沅箬提醒了一番,他才想起自己为何挨了那二十大板的事。 如果刚才他们二人的对话传到父王耳中,受罚的只会是他,而不会是魏氏。 想到这,卫铮的脑海里回想起萧胤下令打他二十大板时那冷酷的表情,身子一抖,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见魏沅箬要走, 小明珠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又回头瞪了卫铮一眼,哼了一声,用稚嫩的嗓音骂道: “哥哥你太过分了,你对娘亲这么没礼貌,说话还这么凶,活该你被父王打了,哼!!!” 说完,小脚丫狠狠跺了一下,表示自己生气了。 在卫铮涨红的脸色下,她扭头跟在魏沅箬身边,拉过她的手,“娘亲,我们走,不理哥哥那个坏人。” 漂亮姨姨这么好,陪她玩游戏,还帮她把小白赢了回来,跟她说话那么温柔,就像她梦里的娘亲一样。 题外话:【有宝宝质疑对卫铮“小王爷”这个称呼,我大致解释一下,只要是王爷的儿子,都可以称作小王爷,跟品级无关,类似于平常人家的“公子”,“少爷”。但王府世子是不一样的,“世子”是有品级的,是需要王爷去请封才可以成为世子,世子只有一个,而小王爷可以有好多个。】 第196章 王爷养的猫会翻跟头 现在,漂亮姨姨成了她的娘亲,她很开心。 她不喜欢哥哥那个不礼貌的样子,哼! 魏沅箬被小明珠那气嘟嘟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她俯下身,捏了捏她的下巴,道: “珠珠不生气哦,哥哥不懂事,咱们不理他。” 小明珠被魏沅箬牵着手,身上套着厚厚的斗篷,抬起头看向魏沅箬。 圆鼓鼓的小脑袋藏在斗篷的帽子里,露出白净可爱的小脸,担忧地问她: “娘亲也不生哥哥的气吗?” 魏沅箬摇了摇头,“嗯,不生气。” 对她来说,卫铮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不会花心思在卫铮身上。 她连裴昭这个亲儿子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费心思去讨好一个养子。 她重来一世可不是换个身份去给别人当娘的。 卫铮若是老老实实当这个养子也就罢了,可他若是不老实,敢在她身上动什么歪心思,那么,就当她对不起已故的卫将军了。 所以,珠珠问她是不是生哥哥的气,当然不生气了。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花费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 而小明珠不知道魏沅箬的想法,听到娘亲说没生气,她就开心了。 “娘亲,珠珠带你去看小白表演翻跟头。” “小白还会翻跟头?” “对呀,是父王教它的。” 魏沅箬:“……” 万万没想到,摄政王大人还有训猫翻跟头的本事。 书房那,几个萧胤手底下的将领陆陆续续离开后,萧胤从书房里出来。 王管家候在外面, 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王爷,王妃刚才去看过小王爷了。” 萧胤的眉头倏然一拧,抬眼看向王管家,目光一凛,“如何?” 王管家到底是跟在萧胤身边二十年的人了,萧胤问的是什么意思,他第一时间就懂了。 赶忙笑眯眯地道:“王爷放心,王妃没吃亏。” 只见萧胤原本紧锁的眉头,果然一松,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卫铮有说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吗?” 听萧胤这么问,王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卫铮院子里二人之间的对话跟萧胤重复了一遍。 萧胤听完,陷入了一阵令人胆怯的沉默。 王管家犹豫着开口道: “王爷,小王爷还小,显然是被人给蛊惑的才对王妃不敬,他往日也还算懂事,这一次……要不就饶他一次吧。” 萧胤没说话,只微阖着双眼,一言不发。 半晌,听他开口道: “吩咐下去,让卫铮抄《孝经》一百遍,明日我要检查,若是抄完还不明白什么是孝道,那就再抄,抄到他懂了为止。” 王管家愕然:“一……一百遍?” 明日就要交啊? “王爷,小王爷他今日才挨了板子,明日就要上交一百遍,怕是……有点难,您还是再通融两日吧。” 萧胤闻言,冷笑了一声,“挨了板子都有力气起来跟王妃叫嚣,抄书一百遍而已,有什么难的?” “这……” 王管家无以言对。 小王爷啊小王爷,你说说你,惹谁不好,你惹王妃。 王爷都说了,王妃才是王府真正的老大,王爷都不敢惹啊。 王管家见萧胤神色不虞,也不敢再替卫铮求情,“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魏沅箬得知萧胤让卫铮罚抄一百遍《孝经》的时候,正在看小明珠的猫翻跟头。 “罚抄《孝经》?” “是啊,大小姐,现在王府上下都知道小王爷对您不孝,被王爷重罚了。” 蒹葭在一旁笑道。 魏沅箬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便过去了。 卫铮敢来触她霉头,显然是一开始就瞧不上她。 她也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善良大度的好人,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孩子就一笑带过。 她连五岁的裴昭都计较上了,凭什么不跟一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计较? 再者,萧胤为他出头在养子面前当了个坏人,她跳出来装模作样当好人替卫铮求情,这不是在打萧胤的脸么。 呵! 她可不干这蠢事。 当然,她也没想过去火上浇油。 这种烦心事,还是让萧胤去烦吧。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轮椅的声音。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萧胤随意地挥了一下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是。” 婢女们陆续退下。 小明珠见父王来了,蹦蹦跳跳到他面前,甜甜地道: “父王,您看,小白翻跟头越来越厉害了。” 萧胤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却在对上魏沅箬似笑非笑的目光时,露出了少有的心虚。 “咳……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魏沅箬的眼底噙着笑,看着萧胤,打趣道: “听珠珠说,小白会翻跟头是王爷您亲自教的呀?” “瞎说。” 萧胤矢口否认,却被魏沅如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耳根一红。 一旁的小明珠闻言,立马不干了,当即便道: “珠珠才没有瞎说,夫子说了,说谎的小孩不是乖小孩,珠珠才不会说谎。” 怕魏沅箬不相信,她紧紧抓住魏沅如的手,奶声奶气地道: “娘亲,珠珠没有说谎,是父王教小白翻跟头的。” 魏沅箬微笑着侧耳倾听。 “那日珠珠把小白抱回府后,父王就说要教小白翻跟头。” “父王还说,等漂亮姨姨成了珠珠的娘亲,小白就可以给娘亲表演翻跟头,娘亲就舍不得离开父王了。” 魏沅箬:“……” 萧胤:“……” 萧胤心虚地不去看魏沅箬打趣的眼神,只板起脸,严肃地看着小明珠,道: “夫子给你布置的功课作业,你都写好了吗?” 小明珠脑袋一歪,疑惑地看着自家父王:“夫子有布置作业吗?” “当然有。” “可是……可是珠珠不记得夫子布置了作业。” “那说明你没认真听夫子授课。” 小明珠有些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珠珠认真听了的,父王。” “你还不快去完成作业?” 萧胤板起脸,问。 小明珠瞬间沮丧地垂下脑袋,“是,父王。” “娘亲,等珠珠写完作业再来找你玩哦。” 第197章 就是死,你都要死在本王身边 “好。” 魏沅箬忍着笑,目送着小明珠被侍女带走。 而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萧胤,问道: “王爷,夫子什么时候给珠珠布置了课业?” “刚刚。” 魏沅箬:“……” 她俯身凑到萧胤跟前,与他不自在闪躲的目光平视,压着唇角,道: ”早听闻王爷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谋略超群,没想到王爷还有教小猫翻跟头的本事。” 两人离得很近,魏沅箬身上淡淡的兰花清香随着她的靠近,不动声色地闯入萧胤的鼻尖,让他禁不住心驰神往起来。 而她眼中克制着的笑意,却又让萧胤不自在的闪躲终是泄了气。 他抬手,很自然地捏了一下魏沅箬的脸颊,道: “你又想笑话本王,是吧?” “哪有?我明明是在崇拜王爷的本事。” 魏沅箬矢口否认,见他尴尬的表情,又忍不住打趣道: “王爷那么早就开始教小白翻跟头,那万一咱们的婚事成不了,那小白的跟头不是白学了?” 萧胤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却又弯了弯唇,道: “有句话不是说,心诚则灵?” 他拉过魏沅箬的手,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摇晃着她的双手,道: “本王能把猫教会翻跟头,就能把王妃娶到手,只要有诚心,就能精诚所至。” 况且,这世上,除了心诚则灵,还有人定胜天。 老天若是不让他如愿,那他便自己让自己如愿。 既然她主动招惹到他,他便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魏沅箬没有错过萧胤眼底的坚定,听似玩笑,可又能在这玩笑下,让她抓住了抽丝剥茧后的真心。 其实, 魏沅箬好几次都在想,萧胤对她这般好,好到让她有时候甚至无所适从。 而在这番无措过后,便是一阵未知的迷茫。 她知道,在跟她合作这件事上,他付出了绝对足够的诚意。 可跟他相处越久,她就越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这样一份浓厚的诚意里头,是否藏了几分真心呢。 可这种想法一冒出来,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既要又要。 重活一世,本就是为报仇而来,在一段利益合作的关系里去追究是否有真心又有什么意义? 她早就想好了两人之后的结局,不是吗? 萧胤见她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他眸色一凛,“怎么了?可是本王说错了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从不曾让魏沅箬知道,在这段看似坚固的关系里,他一直在战战兢兢,小心维护。 她虽然在他身边,如今成了他最亲密的妻子,可萧胤总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其实离得他好远,好远,他稍有不慎,就会把她弄丢。 这一份惶惶不安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魏沅箬看着萧胤眼底不自觉间流露出来的不安,心头突然抽了一下,有些轻微的疼。 她看着面前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上辈子,她跟他交集不多,听得最多的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心机深沉,心狠手辣,谈笑间就能取人性命,是一个活脱脱的活阎王。 即使他后来死去那么些年,他对整个朝堂的影响力和威慑力都还没有半分消减。 甚至,在有人提起他的时候,依然谈虎色变。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这辈子,她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找上他,在怀着随时被他当成敌人杀死的恐惧跟他谈条件时,是他轻易给了她一条平坦、结实,不带半分泥泞的退路。 他尊重她,宠她,纵容她,不曾因为她是商户女,是二嫁身而看低她半分,相反,她甚至觉得,他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所以,她看着面前的萧胤,总是会下意识地心软,下意识地想要将封闭的心小心翼翼地漏出几分给他。 哪怕上辈子有了那么大的教训,她依然情不自禁。 “箬箬?” 见魏沅箬依然不语,萧胤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急切,抓着她的手,都下意识地紧了几分。 魏沅箬陡然回神,在萧胤担忧的目光中,摇了摇头,道: “我在想,王爷你对我这么好,好到我都怕我以后离不开你了。” 她本想随口找句话敷衍过去,却因为自己这句话,那双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怎么?这才新婚第二天,你就想着以后要离开我了?” 萧胤眯起双眼,黑眸中,淌出丝丝危险的气息,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下巴强势地搁在她的发顶上,低沉的嗓音,开口道: “魏沅箬,我警告你,当初你主动招惹我,就别想着再有离开我的机会,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 他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娶到她,就算是用尽千般万般手段,都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自己。 魏沅箬在他怀中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意识到,萧胤这句话并非玩笑,浓重的警告里还夹着一丝慌乱,似乎是……真的害怕她会离开似的。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与他深邃的眸子对视,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往他的脸,靠近了几分,笑道: “我可舍不得走,除非哪天你亲自开口赶我走。” 腰间,被一股力量缠住,萧胤的唇,落在她微微上扬的唇角,轻轻啄了一下—— “放心,就是死,你都要死在本王身边。” 魏沅箬笑盈盈地迎上他霸道又不容置否的眼眸,“好啊,死也死在你身边。” 长寿宫。 “狐狸精!” 随着这一声怒骂声响起,做工精美昂贵的瓷器落了一地,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 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沉默着不敢作声,战战兢兢地不敢喘一声粗气。 “商户女果然低贱放荡,不知羞耻。” 冯太后原本雍容华贵的脸,此刻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扭曲。 文绣上前,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自己来到冯太后身边,给她递上一杯温茶,道: “太后,您息怒,何必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计较,摄政王年轻气盛又不近女色,新婚夜尝了女人的滋味,一时间控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第198章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昨夜,摄政王大婚,府中叫了一夜水的事被一心想要把自己堂妹嫁给摄政王的冯太后给知道了。 气得太后发了好大一通火。 听说,摄政王府住院的灯亮了一夜,下人们也忙活了一夜,换了一次又一次水。 还听说,这期间,摄政王妃勾搭了王爷一夜,累得都发不出声,只有偶尔听到王爷的几声低吼传出。 王妃直到天亮才睡去,都错过了王府下人拜见。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有足够的自制力,如今廿五的年纪都不曾碰过一个女子。 这么些年,身边别说王妃妾室,连个暖床的通房丫头都不见一个。 甚至有人猜测摄政王好男风。 可谁知道,这才娶妻,就变得这么毫无节制。 原本,这是他们夫妻二人关起门的事,可偏偏,太后瞧不上魏沅箬的身份,又盼着英国公府攀上摄政王这棵大树,觉得萧胤被一个狐狸精迷惑了,就是伤害了自己的堂妹,损了她英国公府的面子。 这着实把太后气得不轻。 “太后,魏氏毕竟嫁过人,尝过了男人的滋味,女人同男人一样,有些事经历过了就会克制不住,王爷又是第一次尝到女人的滋味,难免失控了一些。” 文绣轻轻拍着冯太后的背,安抚着,提起魏沅箬时,语气中难掩轻蔑之色—— “那魏氏在那方面是个有本事的,可您也知道如今王爷这身子骨,昨夜放纵了,也不能天天这样,真要是病情加重的话,那魏氏逃不了干系,倒到时候,您自有理由责罚魏氏。” 听到文绣这么说,太后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那高高上挑的眉头依然紧拧着,冷声道: “摄政王也真是,怎么能这般沉迷女色,也不顾及一下自己的身子,这要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事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文绣抿唇一笑,朝四周看了一眼, 才笑声地凑到太后身边,道: “若真是这样的话,对咱们皇上也是一件好事啊。” 这些话,文绣作为一个女官,也只能私下跟太后谈,并不敢在明面说,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太后听懂了。 摄政王如今虽然放权让自己儿子亲政,可到底还是压在自己儿子头上的一座大山,又重又危险。 站在她儿子的角度,她当然希望摄政王能早死,可她也知道,想要萧胤死没那么容易。 即便萧胤死了,他留下的那些人,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轻松到哪里去。 她想着,反抗不如拉拢,如果摄政王府能跟英国公府联姻,她的小叔子成了她的妹婿,对她,对整个英国公府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就算到时候,萧胤真想取而代之,她的英国公府也不会受到影响。 正是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太后在得知那二嫁的魏氏竟然勾得摄政王失了分寸才会气成这样。 “可哀家……哀家这口气咽不下去。” 太后咬牙道。 “难怪大长公主提起那魏氏就咬牙切齿,她果然是个惹人厌的。” 太后冷哼道。 文绣没有接太后这句话,只是在她这口气缓和下来后,才眼珠子转了转,道: “太后,您想解气那还不简单? ” “哦?说说看。” 文绣凑到太后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太后听了,原本爬满怒容的脸上,此刻溢出 了些许笑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 冯太后得意地勾起唇,“传哀家口语,宣摄政王妃明日进宫觐见。” “是。” 冯太后坐在堂中央,把玩着手上护甲,靠在软榻上,洋洋得意——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摄政王府。 “大小姐,您没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伺候魏沅箬熟悉完毕后,蒹葭便起身告退。 “嗯。”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直到蒹葭出去关上了门,她才回过神来。 想起白日里宫中传话让她明日去见太后的事,她便下意识地心生防备。 她没跟太后交过手,上辈子同裴烨参加过几次宫宴,也就远远地拜见过,没说过几句话。 而太后一直瞧不上她商户之身,裴烨又不给她撑腰,自然的,太后并不会主动召见她。 再后来,她被算计着断了双腿,青云直上的裴烨自然是带着李静姝去宫宴,她被锁在侯府后院,更加不可能跟太后有所交集。 她现在在想,明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太后更合适? 唯唯诺诺? 嚣张跋扈? 懵懂无知? 如果她做得不好,会不会影响到萧胤? 当脑海里闪过这个问题的时候,魏沅箬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竟然首先担心的,是怕自己影响到萧胤。 这……简直太像上辈子那个处处为裴烨着想从而总是委屈自己的魏沅箬了。 她因为自己这个潜移默化的变化而心惊肉跳。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用力甩着头,告诉自己,只不过是被萧胤的温柔网给迷惑了而已,只要自己努力保持住清醒就行。 对,就是这样。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萧胤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也将她从刚才的慌乱中拉回了神。 萧胤见她站在门内,一脸惶然地看着自己,眉头微微一拧,温声问道: “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萧胤说着,人已经进了屋。 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没有不舒服,只是在想,太后叫我明日进宫去干什么。” 听她是在担心这个,萧胤担忧的眉头微微一松,问她: “怕太后?” 魏沅箬半真半假地点了点头,扯了个谎,道: “我没见过太后,她凶不凶啊?” 萧胤随手将门关上,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在她好奇的眼神中,笑了一声—— “不知道。” 魏沅箬一愣,随后,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不满道: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萧胤抓住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把玩着。 自从第一次握住她的手之后,他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古怪癖好的大门,总习惯抓着她的手玩她的手指,而且还很享受。 第199章 魏沅箬,本王看你是找死 “我真不知道,我跟太后也不是很熟。” 魏沅箬:“……” 虽然魏沅箬对萧胤这句话表示怀疑,但听萧胤提起那太后时平淡的语气,熟不熟不确定,反正不喜欢是肯定的了。 想到这,她逗他道: “好歹人家也是你嫂子, 你怎么会不熟?听说,她还想把她妹妹嫁给你呢?” 萧胤闻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随即轻笑出声,“吃醋了?” 魏沅箬回以他一个没好气的白眼,“你说呢?” “我尝尝。” “嗯?” 魏沅箬一愣,没反应过来萧胤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下一秒,只见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因诧异而微张的唇,很快就被萧胤掠夺。 但这一次,萧胤只是浅尝辄止, 在她微愠的眼神中,很快就松开了他。 见他吧唧了一下嘴巴,一本正经地道:“嗯,酸酸的,像是醋的味道。” “滚!” 魏沅箬被他气乐了。 夫妇俩又玩闹了一会儿,才听萧胤道: “明日我陪你一起进宫,我有事找皇帝商量,等结束了后,我去长寿宫找你。” 想着有萧胤陪着,魏沅箬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 又听萧胤道: “把我昨晚说的话记牢了,你是摄政王府的老大,不能到别人面前矮一头,不能让自己憋屈,也不能让别人给你委屈受,把本王的面子撑起来,懂吗?” 魏沅箬知道萧胤最后那句话就是在暗示她即便面对太后,也要随心所欲,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用在太后面前委屈自己。 魏沅箬这下心里更轻松了,“是,王爷,妾身遵命~” “很晚了,我们该就寝了。” 萧胤突然这般开口,刚刚还清明的双眼,落在她身上,渐渐灼热了起来。 他的眼神,魏沅箬秒懂,但假装不懂。 “是。” 她走到床边,先搀扶着萧胤坐上了床,自己则很主动地睡到了床的外侧。 既然她跟萧胤已经是夫妻关系,她很自然地接受了两人同床共枕。 尽管,在躺下的瞬间,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加速起来。 虽然昨天是洞房花烛夜,可今晚,却是两人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内心总是安慰自己二婚有经验,可现在紧张到手心冒汗的,还是她。 她悄悄地擦了擦自己手心的冷汗,下一秒—— “啊!” 她惊呼出声,身子一把被萧胤拦腰带进怀中,身子贴着他只隔着薄薄一层面料的胸膛。 “我的王妃,今晚,我们是不是该把昨日的洞房花烛夜给补上了?” 萧胤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目光亮亮地盯着她因紧张而泛红的双颊,那眼神—— 一点都不清白。 甚至,就这么对视着,魏沅箬都能感觉到他逐渐粗重的呼吸,还有那不停滚动的喉结。 他不是半身不遂吗?怎么还能有反应? 魏沅箬开始疑惑出神,在萧胤的唇,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开口道: “王爷,你不是不……唔~” 到嘴边的话,直接被萧胤落下的吻给封住了。 她眨着眼,看着萧胤眼底流露出来的不满,“再敢说本王不行试试?” 男人不能说不行。 这个道理魏沅箬懂,但事实是……他真的半身不遂啊。 魏沅箬的视线,一点点往下,落在萧胤被被子遮挡住的地方。 萧胤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呼吸猛地一滞,瞬间气得牙痒痒。 “魏沅箬,你再敢怀疑试试!” “啊……我不是,就是好奇……” 魏沅箬红着脸狡辩,嘴唇,贴着萧胤的耳边,支支吾吾地开口—— “王爷,您不是半身不遂吗?怎么会有……有反应啊。” 虽然是夫妻之间的私密话语,魏沅箬又好奇又羞涩,觉得凑近了问没那么尴尬,殊不知她的唇一张一合,摩擦着他的耳朵,女子特有点香气萦绕着他鼻尖。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浑身都每一处神经。 萧胤的呼吸更重了,眼尾因被挑起的欲.望而染红了一大片。 他一把将魏沅箬翻了过来,让她仰躺着直面自己,他双手撑着,将她禁锢在身下,咬牙切齿又红眼委屈地看着她—— “魏沅箬,你故意的!” 声音,因体内燃烧的灼热而变得沙哑。 偏偏,罪魁祸首眨巴着双眼,无辜地开口狡辩—— “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 萧胤咬牙哼笑,突地,抓住她的手,往下探去—— “本王现在就为你解惑,如何?” 他促狭地望着她,这个暧昧撩拨的动作,让魏沅箬猛地反应过来。 大脑瞬间炸开了,变得一片空白,快步将手从萧胤的手中抽了出来。 “不……不用了,我不好奇了。” “真的不好奇了?” 魏沅箬用力摇头,“不好奇了。” 饶是她跟裴烨生过孩子,他们之间都没有玩过这么花的,大多时候,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例行公事而已。 没想到,面前这死瘸子……明明没经验,玩得倒是挺花。 魏沅箬压住心口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不自在地避开了萧胤促狭又灼热的视线。 像是为了缓和两人此刻那充满旖旎的尴尬氛围,魏沅箬用手戳了戳萧胤撑在自己身侧的双臂,真丝睡袍遮挡下的手臂,线条分明。 她夸了一句—— “王爷,你手臂真有力量。” 要知道,萧胤半身不遂,他维持着眼下这个姿势,全靠两条手臂撑着全身的重量。 别说是半身不遂的人,就算是跟正常人,也不能像萧胤这般做到面不改色。 本是为了化解此刻尴尬的气氛,可她却明显感觉到萧胤的呼吸再度一滞,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息又重了。 这一次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没干。 “魏沅箬,本王看你是找死!” 萧胤气得面色通红,很显然,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混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点火。 魏沅箬真的不知,但她能看懂萧胤的脸色,看样子,真是欲求不满。 她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怀里挪出来,却被萧胤先一步察觉,又被抱了回去。 第200章 把她笑精神了 “坏事做尽,现在想到要逃了?” 魏沅箬闭了闭眼,立即识相地求饶,“王爷,我错了。” “你没错,你哪里有错,是本王错了。” 呵!阴阳大师又来了。 “王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魏沅箬再一次识相认错。 “行,知错能改,你改吧。” 萧胤对着她,抬了抬下巴。 魏沅箬:“……” 她看着萧胤,小声问道: “怎么改?” 只见萧胤在她身边仰着躺下,目光盯着床顶—— “坐上来,自己动。” 话说完,他自己先红了耳根。 魏沅箬:“……” “萧承钧,你个臭流氓!” 魏沅箬反应过来,用力推了萧胤一把,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一大片。 紧跟着,耳边响起萧胤压低的笑声,一阵一阵从胸腔传出,一点一点放大。 “你还笑,腿瘸了都不正经!” 魏沅箬又推了他一把,骂得更大声了。 可萧胤的笑声越发肆意,弥漫在整个房间。 院外,负责守夜的下人,听着屋内传来王爷清朗愉悦的笑声,看着夜空一脸欣慰—— “王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 地龙烧得正旺的房间内,魏沅箬被萧胤调戏得从脸颊红到耳根。 下一秒,整个身子又被萧胤抱在了怀里。 这一次,她上,他下。 她被他缠住了腰身,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还敢不敢了?” 魏沅箬得了教训,很识相地摇了摇头。 “好不好奇了?” 魏沅箬又一次用力摇了摇头。 “王爷,夜深了,明日还要进宫,我们安寝吧。” 魏沅箬变得乖顺,挣扎着从萧胤的身上下来。 经过刚才一大闹,萧胤那被撩拨起的欲望渐渐平缓下来,那眼尾那尚未褪去的红晕显得他着实有几分可怜。 魏沅箬不敢再惹他,真怕这样多来几次,真把他弄不行了。 她老老实实地在萧胤身边躺下,整个身子被萧胤抱在怀中也没有再乱动。 第一次被他这样抱个满怀,背,贴着他的胸膛, 那种无声的安全感,在这个深夜里,让她格外安心。 可没躺多久,她刚要翻个身,却觉得脖颈处被什么东西硌着难受。 她坐起身,“枕头下放了什么?” 她嘀咕了一声,便伸手去拿,原本还安静躺着平复浴火的萧胤,呼吸猛地一滞。 猛地坐起身去抢,“别动!” 话音落下,枕头下的东西,已经在魏沅箬手里了。 看着手上的东西,魏沅箬抿着唇,表情十分复杂。 她又看着萧胤,见萧胤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上魏沅箬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咳……” 魏沅箬用力抿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只将枕头底下的东西一本一本拿出来,对着上面的字,念道: “《霸道王爷俏王妃》”? 魏沅箬看向萧胤,嘴角不动声色地抽搐,细听之下,嗓音还在轻微打颤。 萧胤涨红了脸,眼神闪躲,避开了魏沅箬投来的目光。 魏沅箬又拿起另外一本,嘴角抽得明显了一些—— “《王妃如此多娇,引战神王爷竞折腰》?” “咳咳!” 萧胤的脸更红了, 一只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 “《洞房十八式》?” 魏沅箬的嗓音抖得更厉害了。 萧胤的耳根红了一大片,嘴上却道: “这是镇国夫人的书局里新出的画本子,阿言月前带过来看,落在王府了。”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眼神却越发闪躲。 要不是他的耳根红得跟染了朱砂似的, 魏沅箬觉得自己可能就信了。 “我说王爷怎么实战经验没有,纸上谈兵倒是厉害,敢情府中养的狗头军师在这啊。” 萧胤的脸更红了,嘴上还是硬着头皮狡辩:“是阿言落在本王这,并非本王要看。” 魏沅箬一言不发地盯着萧胤,看得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神也越来越闪躲。 最后,终究还是在魏沅箬要笑不笑的眼神中泄了气: “好了,本王认输,你想笑就笑吧。” 他抬手在魏沅箬的脸上摸了一把,“看你,脸都憋红了。” “噗嗤——” 魏沅箬终于没忍住,捧着肚子,爆笑出声。 这个人称活阎王的摄政王,真是个挖都挖不完的宝藏,他怎么这么可爱呀。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镇国公家的那位霍公子拿了这几本 画本子来诳他,他竟然当真了。 “哈哈~~哈哈~~~” 魏沅箬笑得有些控制不住,眼角甚至渗出了几滴泪光。 萧胤看着自家王妃笑红了脸的样子,又无奈又好笑。 罢了,能让她笑这么开心,他被霍书言那小子骗了也值了。 “王……王爷,您怎么想的,哈哈~~《霸道王爷俏王妃》,哈哈~~” “哈哈~~” 屋外负责守夜的下人:“没想到咱们心狠手辣的王爷也挺擅长哄小姑娘的,瞧把王妃给哄得笑成这样了。” “那可不。” 魏沅箬笑得停不下来,睫毛上氤氲着水雾,可怜兮兮地看着萧胤—— “王爷,我笑得停不下来了,肚……肚子疼,哈哈~~” 魏沅箬真的要哭了,这一次,真是被笑哭了。 萧胤无奈地拉过她的身子,轻揉着她的肚子,慢慢帮她缓过来—— “下次还敢这么笑吗?” 费了好大劲才止住笑的魏沅箬,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摇摇头,这一次,真老实了。 好气,这么晚了,都把她笑精神了。 萧胤看着她,无奈叹了口气,“你就仗着本王舍不得骂你。” 魏沅箬讪讪一笑,“王爷,我去熄灯,我们赶紧睡觉了。” 说完,她跳下床,将屋内的灯给吹灭后,又回到萧胤身边,躺了下来。 黑暗中,魏沅箬睁着双眼,没有半点睡意,满脑子都是自己看到的那几本画本子。 一想到萧胤一本正经地翻看着,她又有一种想要爆笑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内,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王爷?” “嗯。” “洞房十八式是什么样的?您试过吗?” “闭嘴,睡觉。” “战神王爷竞折腰是怎么折腰的?” “……” 第201章 贵女们都这样装模作样吗 翌日。 标有摄政王府标记的马车缓缓朝宫门的方向驶去。 进了宫门,萧胤帮魏沅箬稍稍整了一下鬓角的几许碎发,轻声道: “放心大胆地去,等我跟皇上谈完公务,就去长寿宫找你。” “好。” 魏沅箬点点头。 “记住我说过的话,不管怎么样,首先不能委屈自己。” 这句话,萧胤叮嘱了不下五次了,魏沅箬无奈再度应下,“我记住了,王爷。” 萧胤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道:“去吧。” 说完,又看向同魏沅箬一并前来的白露,道: “照顾好你家主子。” 白露:“是,王爷。” 说完,主仆二人正要随引路宫女离开,却被一声温柔的声音给打断了。 “柔儿见过王爷。” 魏沅箬脚步顿住,回头一看,见一身穿月白色襦裙,外面披着一件大红色披风的女子,在侍女的陪伴下,来到他们二人面前。 女子脸庞小巧精致,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那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生辉,却似染了几分哀愁。 萧胤朝她看了一眼,是外人见惯了的淡漠和疏离,微微点了一下头,“冯姑娘。” 冯姑娘? 魏沅箬眼珠子一动,好像……当今太后就姓冯? 难道这位就是太后一心想要把她嫁给萧胤的那位英国公家的姑娘? 冯月柔抬眸看向萧胤,眼神中添了几分淡淡的忧愁,几番欲言又止。 可萧胤除了刚才那出于礼貌的回应之外,便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她。 冯月柔的脸上,添了几分落寞。 她的视线,从萧胤脸上收回,随即落在一旁的魏沅箬身上。 看到她时,冯月柔表情一顿,但还是对她福身行了礼,“见过王妃。” 魏沅箬点了一下头,“冯姑娘好。” 就在这时,御前内侍曹德旺笑眯眯地迎上前来,对夫妻二人行过礼后,对萧胤道: “王爷这边请,皇上已经在上书房等您了。” 萧胤点点头,对魏沅箬道: “本王先走了。” “行了,你快去吧。” 魏沅箬见他又想叮嘱她那些话,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催促道。 萧胤笑了一下,抬手故意往她的发顶用力揉了一下,气得魏沅箬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发髻要被你弄乱了。” 她不满地开口,狠狠瞪了萧胤一眼。 一旁曹德旺则笑眯眯地道: “王爷王妃感情真好,倒是让老奴这个阉人都心生羡慕。” 魏沅箬被曹德旺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日习惯性了跟萧胤这般随意相处,倒是忘了此刻正身处皇宫。 “王爷,您快随曹公公走吧,皇上等着见您呢。” 直到萧胤依依不舍离开之后,魏沅箬这才看向那个前来引路的宫女。 那宫女上前,“王妃,请。” 离开前,魏沅箬又朝冯月柔点了一下头,这才带着白露提步离去。 却见那冯月柔带着侍女跟了上来,在她身旁道: “没想到王妃同王爷平日竟是这般相处的。” 魏沅箬脚下一顿,侧目看向冯月柔,见她正目光柔柔地看着自己,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同她的名字一样,整个人都柔柔的,让人想跟她大点声说话都觉得不好意思。 魏沅箬不好意思地回以微笑,“让姑娘见笑了。” 毕竟是她跟萧胤二人的私事,她不想同外人说太多。 落下这句话之后,便继续往前走。 冯月柔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倒是她身旁的那侍女瘪瘪嘴,道: “王妃从前没进过宫,不懂宫中礼数不要紧,可如今您好歹也是摄政王妃,在宫里可不能这般随心所欲行事,否则丢的就是王爷的脸了。” 魏沅箬停下脚步,看向冯月柔身边的侍女。 倒是是国公府出来的一等丫鬟,气质就是跟普通人家的侍女不一样。 这样的姑娘,去了普通人家,那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难怪敢一边唤她王妃,一边不把她放在眼中。 见她看过来,那婢女先是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挺直了腰板,继续对魏沅箬道: “王妃可别怪奴婢多管闲事,奴婢见多了那些举止端庄优雅的贵女们,第一次见王妃这般人物,就忍不住多嘴了,请王妃恕罪。” 说着,那 婢女对她敷衍得福了福身,嘴上说着恕罪,可半点没有觉得自己有罪的意思。 冯月柔这个时候才慢吞吞地出声阻止:“冬儿,不得对王妃无礼。” 话都说完了才开口阻止,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魏沅箬面带玩味地看着冯月柔,见冯月柔就那么随口拦了一下那叫冬儿的婢女后,又装模作样地对魏沅箬福了个礼: “婢女无状,还请王妃恕罪。” 一旁的白露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都让她说完了才出来阻止,贵女们都这样装模作样吗?” 白露一点都不怕自己这话会惹事。 反正王爷交代了,谁敢对王妃无礼,她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维护。 她现在就说了句实话而已。 冯月柔没想到白露会说得这么直接,表情一怔,随即不悦地蹙起眉头。 她表情复杂地看向魏沅箬,意味不明道: “王妃,您的婢女……以往也是这般没有教养吗?主子们说话,哪有她插嘴的份?” “你……” 白露刚要说话,却被魏沅箬拦下了。 见魏沅箬笑眯眯地对着冯月柔,笑道: “冯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婢女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容易学坏,她刚才的举止,就是同你身边这位冬儿姑娘学的。” 冯月柔脸色微变,看魏沅箬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恼怒。 只见魏沅箬往前一步站到冬儿面前,伸出手,抬起冬儿的下巴。 冬儿下意识地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下巴在魏沅箬的手中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她直视着魏沅箬的眼睛,眼底溢出几分惊慌和害怕。 “冯姑娘的这位婢女,不但言行无状,还胆大包天,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敢以下犯上,对本王妃都敢指手画脚。” 说着,她看向冯月柔难看的脸色,“莫不是冯姑娘你授意的吧?” 第202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冯月柔脸色大变,正要否认,魏沅箬却快她一步,道: “肯定不是冯姑娘,冯姑娘一个姑娘家家,哪会无礼到插手别人家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连我家王爷对我都没意见,哪里轮到外人说三道四,冯姑娘你说是不是?” 魏沅箬依然面带微笑,可说的每一个字,都成功得让冯月柔黑了脸。 这要是传出去,说她一个英国公府还为出阁的姑娘,去管别人家夫妻怎么相处,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原本是想借冬儿的嘴给这魏氏一个下马威,想来她一个没有见过世面和真正权贵的商户女,即便是摄政王妃,也不敢在她面前摆谱。 毕竟,她可是太后的亲堂妹。 可谁想到,在这皇宫里,魏氏竟然真计较上来,而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没能反驳。 “……王妃言之有理。” 冯月柔脸色难看地开口道。 魏沅箬松开冬儿,往后退了两步,道: “冯姑娘出身英国公府,又是太后娘娘的妹妹,我观冯姑娘性情温柔好说话,许是这样,才会让一些不知所谓的贱婢蹬鼻子上脸跑到主子前头来为主子发言。” “这若是发言对了也就罢了,这一开口就乱说话,就很容易影响到冯姑娘你的名声,外人不会跟一个贱婢计较,但肯定会在想,一个贱婢都敢怼一个超一品王妃指手画脚,定然是她的主子授意和默许的。” 冯月柔脸色一白,刚要张嘴,魏沅箬又抢先了一步,道: “我是肯定相信冯姑娘不是这种人,但别人不一定相信冯姑娘的为人。” “还有一点,我同冯姑娘初次见面,冯姑娘不太了解我的品行,我这人跟商户打交道多了,就喜欢多管闲事,所以,不好意思了,冯姑娘。”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在冯月柔不安的眼神中,道: “为了避免你的婢女这种胆大包天的行为传出去坏了 你英国公府和太后娘娘的名声,我今日便越俎代庖,替你教训一下她了。” 说着,往后又退了两步,“白露,掌嘴。” “是。” 白露往前两步,吓得冬儿脚下一慌,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怒喝道: “你敢!” 啪啪啪—— 白露力气大,几个巴掌就扇得冬儿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谁都没料到魏沅箬行事会这般极端和直接,在宫里就敢对她的婢女动手,冯月柔惊呆了,也被吓到了。 脸色直接白了一大片。 白露扇完,又退回到魏沅箬身旁,“什么东西,到我们王妃面前出言不逊。” 魏沅箬满意地勾了一下唇,再度看向冯月柔,笑道: “不好意思,把冯姑娘你吓到了吧?” 冯月柔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被魏沅箬这架势给吓到的,还是被魏沅箬这当众打她脸的行为给气到的。 她两眼瞪大,瞪着魏沅箬,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哦,还有一件事忘了跟冯姑娘说了,我这人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仗势欺人,冯姑娘可千万不能学我。” 留下这句话,魏沅箬又看向那个同样被魏沅箬的行为给吓傻了的引路宫女,道: “走吧,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是,是,王妃请。” 白露教训完冬儿,也不憋屈了,屁颠屁颠地跟在魏沅箬身边,用恰到好处的声音,道: “主子,您不是摄政王妃吗?她们好像看不起您似的。” “可能英国公府瞧不起咱们王爷吧,我这个王妃只是受王爷连累了。” 主仆二人的对话,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冯月柔的耳中,吓得冯月柔瞬间白了脸。 英国公府瞧不起摄政王…… 这句话要是传到摄政王耳中,她怎么解释,王爷若是计较起来,她又怎么回家跟长辈们交代? 冯月柔脸上再无一点血色。 她听说太后堂姐今日召见那出身低贱的摄政王妃进宫听训,便想着进宫来看看笑话。 可刚一进宫门,就看到那个她爱慕了多年的男人正满眼宠溺地跟那个新娶的魏氏温声细语。 她认识摄政王那么多年,何曾见过他同别的女子这般温柔地说话。 甚至,那魏氏都敢对他随意动手,那般无礼,他都不跟她计较,不但不曾流露出半点不悦,甚至还满心喜色。 那一贯凉薄的眉眼之中,都在看向她时,浸满了星星点点的光。 那一刻,冯月柔是嫉妒的,嫉妒得想要发疯。 可她又深深地记着自己是英国公府礼教下的贵女,她要有自己的端庄和气度,不该学那魏氏。 她莲步上前,温声细语地朝他行礼。 可那个前脚还对着王妃温柔浅笑的男人,在对她时,眼中的暖意消失殆尽,只留一片疏离和冷漠。 如果没有见过他刚才对着魏氏时的模样,她或许不会觉得落差那么大,也不会那么失落难过。 可她偏偏亲眼见到了那样的偏爱,而那一份偏爱甚至不是自己的,这让她怎么能好受。 于是,她借着冬儿的嘴,故意讽刺她商户女不懂礼数。 虽然她身为摄政王妃身份尊贵且品极高,但冯月柔一直觉得,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即使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 在她这种从小受闺女教养的国公府嫡女面前,连头都抬不起。 尤其在听到冬儿说她举止无礼时,她一定会自惭形秽,面红耳赤。 可谁知道那魏氏行事那般直白,阴阳怪气了一通后,还敢把她的婢女给打了。 她打的是她的婢女吗? 她打的分明就是她。 却又冠冕堂皇地说是怕影响英国公府和太后的名声? 最后,她还来一句英国公府瞧不上摄政王? 还理直气壮地说她就爱仗势欺人? 仗谁的势?摄政王吗? 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冯月柔气得要死,可心中却也是害怕的。 她真的怕那魏氏回去后在摄政王面前搬弄是非说她坏话,坏了她在王爷心中的形象,可如何是好。 该死!真该死! 冯月柔气得牙痒痒。 而被白露甩了几巴掌的冬儿,此刻捂着发胀的脸,来到冯月柔身边,“小姐……” 第203章 臣妇只是心疼王爷 冯月柔抓住冬儿的手,心里又气又怕,“走,先去找太后。 ” 她定要把刚才的事好好跟太后说一说,她倒是要看看,那魏氏敢不敢在太后面前也这么嚣张。 “王妃请稍候,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后娘娘。” 宫女退下后,甚至都没有人上来接待,就把魏沅箬晾在那里。 白露的脸色有些难看,压低声音,道: “小姐,这些人是故意的吧?” 魏沅箬笑了一下,“给我下马威呢。” 这太后好歹出身英国公府,如今还是个太后,这做事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即便她再瞧不上她商户出身,她也是摄政王妃,想让她难堪也要收敛点,拐弯抹角点吧,这也太直接了一些。 白露蹙了蹙眉,“他们未免欺人太甚。” 魏沅箬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上辈子她没跟太后交过手,以为这好歹也是后宫争斗胜出来的女子,是有脑子的。 万万没想到…… 她真是高估冯太后了。 此时,候在殿中似乎是专门用来盯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老嬷嬷走上前来,先是福了福身,才对魏沅箬道: “王妃,此处乃太后寝宫,切勿窃窃私语。” 魏沅箬从善如流地应下,示意白露别出声。 白露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太后那老妖婆敢欺负她们大小姐,她就回去找王爷告状,让王爷来收拾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站得魏沅箬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一声“太后驾到~”响了起来。 紧跟着,只见年轻的太后一手搭着宫女的手臂从后殿走了出来。 冯太后并非先帝元后,而是继室。 她刚进宫时,是以英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选秀进宫的。 因她出身国公府,身份不低,她进宫时,先帝已经35岁,比她足足大了二十岁。 许是因为年幼,许是先帝给英国公府的隆恩,冯氏一进宫便是四妃之一,后来一路打怪升级成了先帝继后,生下了当今皇帝萧桓。 如今,冯太后也不过35岁年纪,保养得宜,并未见半点老态。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太后,自然也没有忽视掉太后身边随太后一并出来的冯月柔。 魏沅箬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明明在她后面,却先一步见到太后,还同太后一并出来。 这是没少在太后面前给她上眼药啊。 魏沅箬心中暗哂,面上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等着看太后接下去准备唱的戏。 冯月柔见魏沅箬看过来,得意地朝她挑衅一笑,眼底那兴奋期待的光,好像魏沅箬很快就要被太后给五马分尸了一般。 魏沅箬回以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冯月柔看着,原本洋洋得意的表情蓦地一僵,心头猛然生出一丝无端的不安来。 但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往自己身旁的太后看了一眼。 有太后姐姐在,她就不信这魏氏还敢翻出天来。 想到这,冯月柔心下稍安。 待太后坐定,魏沅箬上前,“臣妇拜见太后。” 萧胤跟她说过,她这个身份,福身行礼就够了,不需要同别的官员女眷一样对太后行跪拜礼。 萧胤都这么说了,那她的膝盖肯定不那么软。 她只微微屈膝,可等了半晌也没见太后让她平身,魏沅箬笑了。 这是准备体罚她? 就她这个半蹲的姿势,普通人站久了还真会双腿发抖受不了。 但她上辈子为了学好武功,扎马步那都是基本功,就这点花样也想刁难到她? 太后不喊平身,魏沅箬也不动,就维持着那一个姿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内所有人都等着要看魏沅箬求饶,或者因为站不稳而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太后正好借机朝她发难。 可等了许久,等到她们自己都不耐烦的时候,魏沅箬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如山。 那一脸的气定神闲,连额头上都不见半点冷汗。 期待中的狼狈没有看到,太后姐妹俩不免有些失望。 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摄政王妃免礼。” “谢太后。” 魏沅箬起身,身板站得笔直笔直的,身子站得稳稳当当,双腿没有半点打颤。 虽说太后瞧不上魏沅箬商户出身,可不得不承认,此刻魏沅箬站在她面前,那通身气定神闲,不卑不亢的气度,真的有几分摄政王妃的架势。 甚至,有那么一瞬,冯太后将眼前的魏沅箬跟先帝元后重叠,心头顿时生出一种矮她一截的错觉来。 这种感觉,让冯太后觉得很不爽,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活在睿德皇后的阴影下,让她透不过气来。 本就因为魏氏抢了她妹妹的姻缘而不爽的冯太后,此刻看魏沅箬更加厌恶了。 “魏氏,你可知罪?” 太后端坐在上,润了润嗓子,摆起架子。 “罪?” 魏沅箬眼神诧异, 惊讶地看向上头一脸不屑的太后。 “太后是指臣妇打了冯姑娘那婢女的事吗?” 魏沅箬问得直接,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就这么打直球,直接把太后给打沉默了。 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魏沅箬,没说话。 “太后明鉴,臣妇也是见她区区一个贱婢,竟然敢羞辱我们王爷,一时气不过才动的手。” 至于这贱婢骂得到底是谁,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听魏沅箬这般睁眼说瞎话,冯月柔气得直跳脚。 “你胡说!我们什么时候瞧不起王爷了,你别在这颠倒是非!” 太后好歹也是宫斗冠军,比冯月柔沉得住气,但脸色也着实不好看。 她肯定听出来了,这魏氏哪能真的跟一个婢女计较,她口中瞧不起摄政王的贱婢到底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果然是个会勾引人还大胆的狐狸精。 魏沅箬不管冯月柔的大声狡辩,垂着眸自顾自地道: “我家王爷为大齐守边疆,鞠躬尽瘁,万万没想到如今留下一副病体残躯,只能坐轮椅,就能让人这般羞辱,臣妇作为王爷的妻,因心疼王爷而失了分寸,还望太后谅解。” 见魏沅箬死咬着这一点不放,冯月柔气得脸都红了。 第204章 跪下了就不起来了嗷 她指着魏沅箬,气得浑身发抖,“魏氏,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我们什么时候瞧不上摄政王了?” 魏沅箬笑了一下,“你若是真把王爷放在眼里,敢让一个贱婢对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指手画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国公府的贱婢,敢对亲王妃说三道四的。” “你……” “呵,若不是国公府纵容,她敢吗?” 魏沅箬故意咄咄逼人,横眉冷对,一副自家男人受了委屈,我要替他讨公道的架势。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冯姑娘,你只是太后的妹妹,我可是超一品亲王妃,你身边的婢女敢对我出言不逊,不是瞧不起王爷是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家王爷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让一个贱婢欺负他的新婚妻子又能如何!” “你……你……” 冯月柔脸色苍白,反驳不出半个字。 即便她当时真的没有想过攀扯摄政王,单纯只是为了给魏氏一个下马威。 可今日魏氏的话若是传出去,别人肯定都会信他们英国公府是有意羞辱摄政王。 才会让一个嫡女身边的贱婢对着摄政王妃指手画脚。 “我只是让人扇你的婢女几巴掌,而没跟你计较,你就该好好感谢我了。” 魏沅箬表现得气势逼人,且每一句话都在太后的神经上反复横跳。 可太后在她说出英国公府瞧不起摄政王的时候,就一直在沉默。 魏氏这番话,若真传到外头去,即便萧胤不计较,英国公府都会被萧胤那一派的人扒去一层皮。 想到这,太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和了语气,温声道: “行了,都是小误会,摄政王妃又何必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般见识,怎么还扯到国公府上去了。那贱婢就是平时被柔儿给惯坏了才会没上没下,哀家自会好好教训她。” 太后本想抱着一人一巴掌的心思把这件事轻飘飘揭过去。 但凡这魏氏有点脑子,就不该抓着不放。 然而,让她失望了。 魏氏没脑子。 她听太后这么说,顺势就问道:“哦?太后要怎么教训,给臣妇也一起瞧瞧?” 太后:“……” 冯月柔:“……” 殿内众人:“……” 这魏氏果真没脑子,太后都给她台阶下了,她就顺着下去就得了,怎么还往上爬呢? “臣妇这阵子心血来潮,熟读了大齐律法,贱婢以下犯上,臣妇觉得,打个二十大板很合理吧?” 魏沅箬眨巴着眼睛,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笑嘻嘻地看着太后,又道: “昨日王爷那养子对臣妇不敬,被王爷打了二十大板,总不能一个贱婢还比摄政王府的小王爷娇贵,您说是吧?” 太后:“……” 她脸上原本端庄持重的表情再也不复存在。 好几次,她近乎要失了贵女分寸,对着魏沅箬破口大骂。 萧胤到底娶了个什么女人啊,跟个泼皮无赖一样咄咄逼人。 太后气得呼吸一上一下的,总觉得自己似乎被魏氏牵着鼻子走了。 可偏偏,魏沅箬就是不愿意放过她,继续道: “太后是不愿意吗?” 魏沅箬叹了口气,“也是,我家王爷就一瘸子,哪里比得上英国公府的一等丫鬟呢。” “够了!” 太后要被魏沅箬给气炸了。 这魏氏再出去胡言乱语,英国公府瞧不起摄政王的罪名就被她给扣上了。 “来人,冬儿对摄政王妃出言不逊,押去殿外重打二十大板!” 冯月柔面上一惊,不敢置信地开口,“太后!” 太后给了她一个冰冷的警告眼神,冯月柔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跟在冯月柔身旁的冬儿就这么被拉下去了。 啧啧啧,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听着外面冬儿的惨叫声,魏沅箬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面对太后和冯月柔咬牙切齿的眼神,魏沅箬弯了弯身子,简单地行了个礼,“太后英明。” 隔了一段距离,魏沅箬都能感觉到太后气得呼吸直喘。 要不是她现在还年轻,可能就被魏沅箬给气得厥过去了。 萧胤诚不欺她。 他的名头果然好用,她都这么放肆了,太后都只敢憋着生气。 魏沅箬心中暗笑,面上一片平静,老实得很,一点都没有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架势。 “摄政王妃可还满意?” 太后阴着一张脸,问道。 “太后言重了,臣妇不敢乱言。” 不敢乱言? 你言得还不够多吗? 太后气得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暖炉就要往魏沅箬的头上砸去,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好一会儿,太后才缓过气来,目光冷冷地看着魏沅箬,道: “魏氏,你可知哀家今日召你进宫所为何事吗?” “臣妇不知,请太后明示。” 冯太后看着魏沅箬突然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随后,太后猛地往手边的桌子上一拍,“魏氏,你还不跪下!” 跪下? 魏沅箬看向太后,见太后眼底涌动着光芒,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制裁她的借口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她都忍不住好奇起来想要配合她了。 “王妃,就算你如今是超一品王妃,在太后面前,你也是臣妇,太后让你下跪,你还敢不跪?” 冯月柔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 魏沅箬点头称是,很痛快地就跪下听训。 让她跪下了,等会儿不给她点甜头,她就不起来了嗷。 太后和冯月柔原以为魏沅箬还想拿摄政王妃的身份跟她据理力争,都打好腹稿了,结果她就这么痛快下跪了。 一下子就把两人给整不会了,傻眼地盯着魏沅箬,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咳!魏氏,你可知罪?” “臣妇不知。” 魏沅箬眼眸低垂,本分得很。 只听太后冷笑了一声,道: “你明知王爷身子骨不好,还在洞房夜缠了王爷一夜不让他休息,魏氏,虽说你出身商籍,不懂礼教,但作为女子,该有的矜持也得有,若是王爷因你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太后自以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问责魏沅箬,眼底正洋溢着得意之色。 却见魏沅箬愕然抬眼,似乎刚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敢置信地盯着太后。 第205章 当嫂子的插手小叔子的房事 ·太后以为自己的话真的把魏沅箬给吓到了,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明显了。 “太后,您说真的?” “怎么?哀家说的不对吗?” 太后冷笑一声,看魏沅箬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鄙夷—— “摄政王乃我大齐的肱股之臣,怎么能毁在你一个女子身上。你如今既然已经成了摄政王妃,就别学勾栏女子的做派,缠着王爷一夜,成何体统!” 太后扳回一局,话说得越来越顺。 眼看着魏沅箬难以置信的双眼越睁越大,太后越发得意了。 魏沅箬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那股要当着太后的面笑出来的冲动。 还以为太后是个对手,没想到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手伸那么长,管到小叔子的房事里头去,她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掉大牙。 “太后是怎么知道臣妇同王爷的洞房花烛夜是如何过的?又是如何知道臣妇缠了王爷一夜?” 魏沅箬无辜反问,“难不成,太后派了人在臣妇和王爷的床底下待着?” 话音落下,太后直接被噎住了,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放肆!”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拿太后的身份来压她。 “王府上百号人,你们叫了一夜水的事,被传出去很奇怪吗?” 魏沅箬:“……” 高看她了。 但魏沅箬却也在太后这话中察觉到了别的信息来。 她跟萧胤叫了一夜水的事,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若能传出去,还传到太后耳中,只能说明一点—— 王府被安插了太后、甚至是皇帝的人。 只是他们本事不大,即便安插了人手,也只能摸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比如“叫了一夜水”。 却不知道,这一夜的水是用来干什么。 魏沅箬冷笑。 真是一对又蠢又坏的母子俩。 当初萧胤是瞎了眼吗? 先帝的儿子又不止萧桓一个,怎么就挑了他。 见魏沅箬沉默不语,太后以为她听进去了,又摆起了架子,“哀家的话,你记住了没?”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后,道: “太后,臣妇出身商户,不太懂皇家的规矩,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妇也是第一次听说皇家的手这么长,还能管到臣子的房里去。” 一句话,让太后瞬间脸色煞白,直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太后,论公, 王爷是臣子,论私,王爷是您的小叔子,即便是往私了说,也没有嫂子去管小叔子房里那档子事吧?” 太后被魏沅箬这四两拨千斤的语气反问得瑟瑟发抖。 她起初只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想要给魏氏一个下马威,再拿萧胤的身子来问责魏氏。 却忘了还有这一层。 是啊,即便她贵为太后,把闲事管到臣子房中来算个什么事? 放在寻常人家,当嫂子的去管小叔子的房中事…… 太后都不敢想,这种事传出去,她会不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指着魏沅箬,手,越抖越厉害。 要是别的臣子家眷,她还能拿太后的权力逼着她把今日的话给咽下去。 可这个魏氏,无论她出身再低贱,她也是尊贵的摄政王妃,是她这个太后不能轻易对付的女人。 她若真想把今日的话传出去,她想拦都拦不住。 “魏……魏氏,你……” “魏氏,你放肆!” 冯月柔其实也被吓到了,这会儿更是慌得不行—— “你敢对太后出言不逊,就算是摄政王来了,也保不了你!” 冯月柔虽然这般恐吓魏沅箬,嗓音却抖得厉害,色厉内荏的模样,属实可笑得很。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扯了一下嘴角,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保不保得住,保保看就知道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凌厉地警告魏沅箬,道: “今日哀家的话,你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哀家要你好看!” 魏沅箬直视着太后闪躲的目光,一脸天真地问道: “太后也是关心王爷的身体,太后如此仁爱之心,传出去让所有人大臣和百姓们都知道太后对臣下的体恤和关怀不好吗?为何太后怕臣妇说出去?” “你……魏氏,你闭嘴!” “臣妇只是不明白,才想请太后赐教。” “你……你……” 太后被魏沅箬气得头昏脑涨。 她为何要把这个贱妇召进宫,没事找罪受? “不明白是吗?” 太后看着魏沅箬冷笑,“不明白就好好跪着,等你想明白了再站起来。” “是,太后,臣妇遵命,绝不起来。” 都已经跪下了,哪有轻易起来的道理。 “太后,您消消气,先去内殿躺一会儿,妹妹相信,摄政王妃迟早会想明白的。” 冯月柔幸灾乐祸地睨了魏沅箬一眼。 想不明白,不给点甜头不可能想明白。 魏沅箬笑眯眯地看着太后和冯月柔,跪得笔直笔直的。 太后起身往内殿走,眼角扫向魏沅箬,看着她乖顺的模样,眼皮却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些不安。 内殿。 太后喝了好几口凉茶,才将被魏沅箬挑起的火气给降下去。 “那魏氏,一惯都是这种无法无天的做派吗?” 太后想起魏沅箬那模样,看上去横冲直撞没脑子,可每一句话都能让她哑口无言,毫无还手之力。 她这一刻甚至忍不住在想,皇儿把魏氏这个商户女赐婚给萧胤,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冯月柔拍着冯太后的背,轻声道: “妹妹对她了解不多,但听安宁郡主说起过她,是个没脑子的角色,当初还不是摄政王妃,她就敢为了一个娼妓算计大长公主,更别提如今她身后还有摄政王。” 说到萧胤,冯月柔的脸上便是一片落寞之色。 她能想不明白魏氏为何敢这般胆大包天,几次三番顶撞太后吗? 不就是因为有王爷在背后给她撑腰,她才敢那样有恃无恐吗? 毕竟,那魏氏在御花园里明确告诉她,她喜欢仗势欺人! 冯月柔将在御花园里魏沅箬对她说自己就爱仗势欺人的话跟太后说了,气得太后直接把手上的杯子给摔在了地上。 第206章 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仗势欺人?呵!所以,仗着萧胤的势,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 太后当然明白,魏氏仗着萧胤的事敢顶撞她,说白了,就是在她一个低贱商户女眼中,也知道当今皇上的权势比不过摄政王。 否则,她再仗势,能仗势到她这个太后面前来吗? “哀家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文绣喊来宫女进来把地面收拾干净后,来到太后身边,低声道: “太后,就让那魏氏在外面一直跪着吗?” 文绣也没想到第一次见那魏氏还一副小家子气,诚惶诚恐的模样,这就成了个亲,就大变样了。 早知道,她就不给太后出这个馊主意,召魏氏进宫来听训了。 今日,明面上是太后罚了魏氏下跪,像是魏氏输了,可文绣在宫中浸淫多年,她还能看不出来真正输得是谁吗?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还带着怒意的冯太后, 不安道: “奴婢观魏氏那架势,若是她回去后向摄政王告状,那……” 冯太后表情微滞,随即,冷笑道: “告诉了又如何?哀家就不信,萧胤还能把哀家这个太后怎么样了!” 话虽这么说,可不管是太后,还是她身边的人,都听得出来她这句话里面没有半点底气。 “就让她在外面跪着,哀家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文绣见此刻还处在愤怒当中的太后根本说不通,思来想去,便自己先退了出去, 先把魏氏给说通了。 此时,白露跟魏沅箬一并跪着,相比起魏沅箬的气定神闲,白露气得不轻,“大小姐,太后分明就是故意要作践您,王爷不是说了,不让您委屈自己吗?您怎么还跪上了。” 魏沅箬依然跪得直直的,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听白露这么问,便笑道: “等会儿,太后的人过来让我们起来,你就听话起来,知道吗?” 白露听出了她话里的其他意思,着急道: “那您呢,难不成还继续跪着不成?” “当然。”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跪都跪下了,哪那么容易起来。” 白露没明白魏沅箬心里想法,听她要继续跪着,就更急了,“大小姐,您忘了,王爷说,您不能委屈自己呀。” 魏沅箬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你安心听我的就行,跪久了你的膝盖受不了。” 白露不是她,虽然比一般的婢女有力气一些,但到底没学过武,让她跟她一起跪那么久,那膝盖肯定要伤到。 她要玩太后,不能把自己人玩进去。 白露见魏沅箬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明白自家主子有自己的打算,就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应是。 上书房。 瑞文帝看到随着曹德旺进入上书房的萧胤,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他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胤的脸,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蜷曲。 这是他紧张时下意识的动作。 好一会儿,他的表情才恢复如常,笑道: “皇叔今日的气色看上去极好。” 萧胤扬唇一笑,“许是我家王妃福气好,八字旺臣,王妃刚一进门,就把臣的病气给冲走了。” 萧胤说起“我家王妃”四个字的时候,眉眼间不自觉地染了几分温柔。 显然,对这个新娶的王妃极为满意。 提起王妃的时候,那种与有荣焉的表情跃然纸上。 一副很不值钱的样子。 这让瑞文帝的心情很复杂。 总觉得,当日赐婚二人的做法可能还是过于草率了。 那魏氏,今后真的是他对付萧胤的一把利剑吗? 她真的会为了裴烨的儿子而背刺萧胤吗? 当初自信满满的瑞文帝,第一次开始怀疑起来。 但萧桓想起萧胤中的毒,那是他专门找人针对萧胤炼制的,当初炼制的时候,他就是奔着要将萧胤置于死地又不让他痛快死去的想法,都没让人制造解药。 因而,尽管看到萧胤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也只是在害怕了一瞬后,放下心来。 也罢,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反正也不会活太久了。 想到这,萧桓好心情地随之一笑,道: “听皇叔这语气,跟王妃的感情应是极好。” 萧胤回以微笑,道: “皇上,您别打趣臣了,我们还是先谈公事,王妃在太后那边等着臣去接她。” 萧桓知道萧胤不想谈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也就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行,朕就不打趣皇叔了。” 他笑着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一份从北疆送来的急报递给萧胤,道: “北疆那边的情况,想来皇叔应该也清楚了,不知皇叔觉得,派谁过去比较合适?” 萧胤翻看了一下那一份急报,上面的内容,他在日前已经知晓。 将急报放下后, 他看向萧桓,一脸苦笑,道: “皇上也知道,臣如今这副模样,是无法领兵了,昨日,臣派了手底下的副将已经赶往北疆,但西北军的主帅臣尚未定下,还请皇上定夺。” 西北军在萧胤中毒留京之前,一直是他掌管。 且西北军战无不胜,一直以来都是萧桓的心腹大患。 萧桓未亲政之前,他就忌惮西北军,亲政后,西北军依然掌握在萧胤手中,更是让他坐卧难安,所以才会对他暗中下毒,逼得他不得不将兵符交上来。 可饶是萧胤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萧桓依然不能完全放下对萧胤的防备。 现在萧胤把主帅的位子让萧桓来定,已经算是给足了诚意了。 萧桓听他这么自觉,原本假惺惺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随后,装模作样道: “哎,如今北疆大雪,加上南昭那边也蠢蠢欲动,这将会是一场大仗,除了皇叔,朕实在不放心让别的人去领兵。” 说着,他朝萧胤看了一眼,“若是皇叔没有生病就好了。” 虽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可表面上,却还是要做到叔侄一家亲。 萧胤自嘲地露出苦笑,“是啊,臣如今这副残躯,也不知道还能为皇上分忧多久。” 第207章 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 萧桓也装模作样地苦笑了一下,垂着眸,沉思片刻后,故作为难地道: “皇叔,朕思来想去,西北军的主帅除了你,朕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 萧胤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看着萧桓似笑非笑,“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带着这副残躯前往北疆领兵?” 萧桓赶忙道:“皇叔切莫担忧,领兵之事,朕自会另外派人,但主帅还是由皇叔你来担任,只有皇叔在前线指挥,朕才能安心。” 他起身来到萧胤跟前,表情郑重,道: “皇叔,北疆乃我大齐边界要塞,绝不能让敌人踏进半分,朕希望,皇叔能帮朕这个忙。” 萧桓语气诚恳,可藏在这诚恳外表下丝毫不顾念当年扶持之恩和叔侄亲情的险恶嘴脸, 实在是难看得很。 一旁负责伺候的曹德旺小心地朝萧胤脸上看了一眼,又默默垂下头去。 半晌,萧胤勾唇笑了一下,“好, 皇上有命,臣自当遵从。” 萧桓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那朕……就多谢皇叔了。” 叔侄二人一番你来我往,彼此之间透着一股心知肚明的假惺惺的温暖。 萧胤微微一颔首,手,扣在轮椅两侧,对萧桓道: “王妃还在太后那边,臣先行告退了。” “皇叔慢走。” 萧胤起身,亲自将萧胤送出上书房。 看着他坐在轮椅上依然挺拔的背影,萧桓脸上的笑容缓缓敛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和狠毒。 “皇叔,别怪朕。”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是帝王之道,自古以来,当皇帝的不狠心不能驭下,他相信皇叔会明白他的苦心的。 长寿宫内。 魏沅箬主仆二人嘀咕完,就见文绣从内殿走出,来到二人跟前,先行了个礼,语气还算温和地开口道: “王妃。” 魏沅箬看向她,像是这个时候才认出她来一般,笑道: “原来是姑姑你呀,你做的嫁衣,本王妃很喜欢。” 文绣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摆了摆手。 她已经看出来上次见面的魏氏是在扮猪吃老虎,今日见识到了她的手段,她万万不敢在她面前摆谱,赶忙道: “能为王妃备嫁衣,是奴婢的荣幸。” 魏沅箬回以微笑,没有再说话。 她可不信文绣是来找她叙旧的。 果然,下一秒,便听文绣继续开口道 “王妃跟太后不熟悉,不太了解太后的脾性,太后一直都是直率的性子,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那些指责王妃您的话,也只是担心王爷的身子,并没有别的意思。” 魏沅箬眉毛一挑,直接无视了文绣为冯太后的那番狡辩至此,道: “姑姑你的意思是,本王妃性子不直率,很懂得弯弯绕绕,故意曲解太后的意思了?” 文绣脸色微变,那看似卑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意,但又只能强忍着继续道: “王妃明鉴,奴婢并非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让王妃明白太后的苦心,王爷的身子事关江山社稷,太后着急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魏沅箬撇撇嘴,一直秉持着那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混不吝的姿态,冷哼道: “姑姑这话就折煞我家王爷了,王爷只是个臣子,怎么他的身子就事关江山社稷了?要是传到皇上耳中,说我家王爷居心不良怎么办?姑姑可千万不能乱说话。” 见魏沅箬油盐不进,还上纲上线,原本还想替太后唱红脸的文绣也急了。 也不怪太后气成那样,这魏氏哪里像个王妃,她……她就是个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市井泼妇。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也冷了下来,道: “王妃,你要搞清楚,太后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你得罪了她老人家,对您来说没好处,奴婢也是为了您好,才特地出来跟你说这番话,希望王妃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 呵呵! 她就一胡搅蛮缠的商户,软硬不吃,嘻嘻。 魏沅箬对文绣扯开嘴角一笑,“我知道我的身份啊,不是摄政王妃吗?我以为这个身份,不但我自己知道,这长寿宫的人都知道呢。” “王妃,你……” 文绣哪里不懂魏沅箬这话的画外音。 这些人若是真当她是摄政王妃,就不敢让她一个超一品王妃在这跪这么久,哪怕让她下跪的人是当今太后。 这做法,简直就是在打摄政王的脸,她不信她们不知道。 “王妃,奴婢好心劝您一句,皇家不比你们平头百姓,很多事很复杂,您好声好气地跟太后告个罪,今日的事咽在肚子里,对谁都好。若是真闹大了,对太后来说无所谓,倒霉的,只有您自己。” “真的吗?” 魏沅箬眨巴着眼睛看着文绣,问得真诚。 文绣一见有戏,点了点头,半威胁半哄骗地道:“当然是真的,奴婢哪敢骗您啊。” “我不信。” 魏沅箬说得掷地有声,把文绣原本想好的话,全部给堵在了腹中,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王妃,您……” “姑姑听说过一句话吗?‘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意思就是,只有真正去做了,才能真正理解到。事情闹大了,本王妃会不会倒霉,只有闹大了才知道,你说是吧?” 文绣满眼惊愕地看着魏沅箬软硬不吃的泼辣样,脸上的色彩比太后还斑斓。 还有几分恐惧隐藏在其中。 文绣不明白,这魏氏不过就是一个商户出身的二嫁女,运气好攀上了摄政王,霸占了摄政王妃的位子罢了,她为什么敢这么大胆,几次三番顶撞太后? 即便摄政王如今权势冲天,可到底是个臣子,她就那么坚信摄政王会为了她去得罪太后和皇上吗? 即使真这样,她就不怕坏了名声, 被人骂红颜祸水? 就不怕王爷骂她给他找麻烦? 这魏氏……为何这般大胆,无惧无畏? 文绣当然不懂魏沅箬的心思。 魏沅箬敢这么大胆地顶撞太后,一方面,萧胤几次三番耳提面命,让她不要顾及着对方是太后就忍着委屈。 第208章 太后她急了 另一方面,她知道太后的人怕是早就盯上她了。 她就要让太后看到她是一个没有脑子,横冲直撞,没有城府的无脑商户。 这样一个人,只会给萧胤给萧胤拖后腿,给他带来无止尽的麻烦。 同样,也会让当初愿意给她和萧胤赐婚的瑞文帝更加放心。 只有敌人放松了警惕,她才能更好得做自己的事情。 今日的举动,可以说是一箭好几雕,何乐而不为。 文绣只觉得后脑发胀,太阳穴疼得直抽抽,甚至开始后悔主动到她面前来找虐。 对付魏沅箬这种混不吝的无赖,简直比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更艰难。 因为,无论你出什么招,她都直接给你猝不及防来一拳,没道理可讲。 最后,她懒得再跟魏沅箬废话,只是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睥睨着魏沅箬,道: “既然王妃听不进奴婢的话,那奴婢就不多嘴了,您好自为之。” “好的呢。” 文绣:“……” 就在这时,一宫女急匆匆地从殿外小跑进来,看到文绣,赶忙上前,道: “文绣姑姑,摄政王在外求见 。” 闻言,文绣脸色骤变,“什么?摄政王来了?” 宫女用力点了点头,脸上还有些许惊慌。 文绣的目光下意识地往魏沅箬瞥了一眼,眼底也是藏不住的慌乱,嘴里不停呢喃道: “摄政王怎么就来后宫呢,怎么会……” 说着,她意味不明地再度朝魏沅箬看了一眼,这才转身急匆匆地朝内殿走去。 魏沅箬侧目,朝白露扬了一下眉,道: “很快你就要可以起来了。” 白露这会儿明白了,为什么大小姐说跪下了就不轻易起来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太后呢。 白露悄悄从袖子里伸出手,对魏沅箬竖起了大拇指。 内殿。 啪嗒一声,茶杯落地,瓷片碎屑散落各处。 太后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踱步: “他从不踏进后宫,今日怎么会来我长寿宫,可真是稀奇了。” 文绣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许是……许是来接王妃的。” 太后脚步一顿。 这朝中官员命妇,来后宫觐见她和皇后的不知凡几,也从未见过哪个官员会跑到后宫来专门接自己的妻子的。 顶多也就是在宫门口等着。 而萧胤,自从先帝元后睿德皇后过世,他出宫开府,到他成为摄政王,他都没有再踏入后宫半步。 冯太后也从未想过萧胤如今会主动来长寿宫。 虽然她算是他的嫂子,可作为先帝继后,萧胤眼中的嫂子,怕是只有睿德皇后一人。 她也从未听他喊过一声皇嫂。 今日倒好,他的王妃在这,他就急吼吼地来了,真是可笑。 “呵!他倒是把他的王妃看得紧, 这才来了多久,就急着上门找人了。” 一旁的冯月柔听到文绣说萧胤是专门来接魏沅箬的,想起他那双看魏氏时满眼温柔的眼神,就禁不住红了眼眶。 太后姐姐曾多次提过要将她嫁给摄政王为妻。 她也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想着摄政王跟她举案齐眉,夫妻恩爱时羞红了脸,却从不敢妄想过,他会在某一天她出门时亲自来接她回家。 那魏氏,二嫁的魏氏,商户女魏氏,她何德何能让让王爷这样偏爱她。 “太后,魏氏还在外面跪着。” 文绣凑到冯太后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冯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她嘴上说得硬气,但她知道,连儿子都忌惮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怕。 要真把萧胤那小子给惹毛了…… 太后背脊一凉,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出去,让魏氏别跪着了。” 太后最后还是硬气不起来,整理好情绪后,便朝前殿走去。 前殿,魏沅箬主仆二人依然笔直地跪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这让太后有一种已经输了的感觉。 但她又不想自己输得太难看,就这么灰溜溜认输,只会让魏氏更加得意。 于是,便摆谱道: “魏氏,你现在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魏沅箬摇了摇头,“禀太后,臣妇愚钝,想半天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哪里了。” “你……” 太后五官一拧,还想斥责几句,但一想到此刻萧胤就等在外头,她不敢耽搁太久,只能作罢。 “也罢,你如此愚钝,哀家也不愿浪费时间同你计较,不用跪了,起来吧。” 你让我跪我就跪,我跪下了就不起来了。 文绣见魏沅箬跪着不动,眉心狠狠一跳,之前那股子一直压着的不安,顿时直冲脑门。 她快步上前,“王妃,太后娘娘恩典,不用您跪了,您快起来吧。” 魏沅箬对她扯开嘴角,露出一抹假笑,笑得文绣的太阳穴都抽起来了。 “王妃……” 魏沅箬不理会文绣,而是看向坐在堂中央还等着她站起来后对她感恩戴德模样的冯太后,道: “太后恕罪,臣妇同太后说过,臣妇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之前,绝不会起来的。” “你……” 太后想到还在殿外等着的萧胤,急得不行。 “哀家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哀家不用你跪了!” “那可不行啊,太后。太后体恤臣妇那是太后您的恩典,但臣妇不能仗着太后的恩典就不知好歹,这是对太后您的大不敬。” 魏沅箬跪得直直的,嘴上说着不敢对太后不敬,可那双直视太后的双眼,哪里有半点胆怯的意思。 “太后您不用管臣妇,等臣妇想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待向太后您请完罪后,自会起来。” 等在外面的宫女略显焦急地看向殿内,显然是摄政王等得不耐烦了。 要真让摄政王在外头一直等下去,太后自己怕也是兜不住的。 太后越想越急,好不容易缓下去的怒火,又开始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哀家命令你现在就站起来,别跪了!” 因为怒火,也因为心中的恐惧,太后的音量都提高了不少。 魏沅箬依然跪得纹丝不动。 “你……” 太后指着魏沅箬身边的白露,大声道: “你……快把你家主子给我拉起来。” 第209章 顶级绿茶 白露这才趁机站起,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 而后,走到魏沅箬身边,对她眨了眨眼,“主子,您就起来吧,都跪大半天了,要是王爷进来看到了,会生气的。” 听白露故意提到王爷,坐在上首的太后,脸都气白了。 魏沅箬蹙起眉,故作不悦地训斥道: “休得胡言。这里可是太后娘娘的地方,哪是王爷生气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怕王爷呢。” 说到这,她像是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假惺惺地捂住了嘴,看向太后,解释道: “太后,臣妇不是说您怕王爷,臣妇……” 魏沅箬说着,一脸因为说错话而着急的模样,道:“哎呀,臣妇嘴笨就会乱说话,还请太后别怪罪。” 那一副顶级碧螺春的嘴脸,把太后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但想到萧胤还等在外头,她现在不跟这个贱妇打嘴炮,她深吸了一口气,对魏沅箬道: “行了,哀家知道你是无心的,快起来吧。” 魏沅箬摇了摇头,“不,臣妇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可那副架势,跟“不敢”可没有半点关系。 更像是“我就跪着,你能奈我何”的挑衅模样。 “魏氏,你别给脸不要脸!” 太后气得从座椅上猛地一下站起,声音都被气得尖锐了起来。 她朝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把她给哀家拉起来。” “是。” 两名宫女蜂拥上前,一左一右架着魏沅箬的胳膊,“王妃,请起。” 谁知,不管这两人怎么拉,魏沅箬始终跪着纹丝不动,连膝盖都没有起来半分。 太后见状,气得眼前发黑,眼冒金星,跟着,又有两人上前一并使力,却见魏沅箬依然不动如山。 宫女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五官都扭曲了,也不见魏沅箬挪动半分。 就在这时,候在外面的宫女又急匆匆跑进来,附在文绣我耳边说了什么。 文绣眉头深锁,来到太后耳边,悄声道: “太后,不能让王爷再在外面等着了。” 宫女们找了各种借口拖延,可摄政王不是一般的臣子,可不能让人在外边一直等下去。 太后怒瞪着跪在地上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魏沅箬,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一开始她二话不说轻飘飘跪下的时候,怕是就在这等着她了。 这个贱妇! 太后气得五官狰狞,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股杀意给压下去,缓和了语气,对魏沅箬道: “摄政王妃,王爷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我便是妯娌,哀家今日第一次见你,原想同你开个玩笑亲近一番,没想到你竟然当真了。” 她对着魏沅箬,笑容满面,哪怕眼底那股要杀了她的心思都溢出来了,也只能笑脸迎人。 “你且起来,是哀家不对,不了解你是个较真的性子,下次,哀家不同你开玩笑了。” 魏沅箬眨巴着眼睛看着太后,“真的吗?太后原来是在同臣妇开玩笑啊?” “那是自然,你我皆为皇家妇,我们无冤无仇,哀家何必存心刁难你,之前那番真真是同你玩笑的。” 眼见着太后憋屈得五官都在抽抽,魏沅箬点点头,见好就收。 “臣妇果然愚钝,连太后在同臣妇开玩笑都没看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殿外的动静。 下一秒,耳朵微微动了动,由远及近的轮椅声音,正在靠近。 “那你快起来吧。” 太后实在是要忍不了了,赶紧催促道。 “是,臣妇遵命。” 跟着,便在白露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可下一秒,在众人的惊呼中,她“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箬箬!” 一声惊呼从殿外响起,萧胤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魏沅箬摔在地上,抬眼,是太后冯月柔等人愕然又惊惶的脸。 “太后恕罪,臣妇跪太久了,双腿发麻没站稳才会失礼。” 魏沅箬在白露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两股颤颤,惊慌失措地请罪。 太后惊呆了,冯月柔惊呆,大家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一开始还跪得笔直笔直,连个表情都没有的人,会刚好在摄政王到来的那一刻,就这么摔了。 太后的视线,下意识地朝门口的萧胤看过去,果然,萧胤的脸阴沉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在整个长寿宫,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下跪?” 萧胤缓缓开,声音仿佛裹了一层寒霜,让人听了,禁不住身子一抖。 他的视线,缓缓朝太后的脸上看去,只一眼,便吓得太后的身子抖了一抖。 冯太后僵着嘴角,笑容僵硬又勉强,道: “王爷真是稀客,今日怎么来哀家的长寿宫了?” 萧胤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也不接她的话。 太后被他就这么看着,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越发僵硬,最后,直接被萧胤盯得受不住,率先移开了目光。 甚至都忘了诘问萧胤,竟然敢这么直视太后凤眼。 萧胤来到魏沅箬身旁,“跪疼了吗?” 魏沅箬摇了摇头,视线有些忐忑地朝太后看了一眼。 那模样,一句“绿茶”根本不足以用来形容她。 太后被她那一眼给气得牙关都在发抖。 这个妖妇,这是故意在萧胤面前告她的状! 太后抓着手边的茶杯,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要将茶杯往魏沅箬的头上扔过去。 萧胤藏着冷意的视线,朝太后望过来。 还没说话,太后就禁不住抖了一下,张了张嘴,“哀……哀家只是……”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萧胤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知道内子做了什么错事让太后不高兴,太后要让她罚跪?” 太后心下一紧,嘴角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 “哀家……哀家没有要摄政王妃罚跪,王爷你误会了。” “没有?” 萧胤的视线,往魏沅箬还在剧烈发抖的双腿看了一眼,忽地,笑了一下。 太后读懂了他的眼神,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出来狡辩。 一旁的冯月柔却忍不住站出来刷起了存在感。 第210章 我家王妃胆小得很 她来到萧胤跟前,微微福了福身行了礼,道: “王爷,您误会太后了,太后刚刚只是同王妃开了个玩笑而已。” 说着,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萧胤,欲语还休中带着几分期待。 “玩笑?” 萧胤笑了一下,“下跪的玩笑吗?这个玩笑还挺特别。” 冯月柔表情僵硬,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是玩笑, 本王也同冯姑娘开同样的玩笑,如何?” 萧胤目光沉沉地看着冯月柔,眼底不见半点笑意。 见冯月柔脸色煞白,却站着不见半点动作,他眼中的冷意又加了几分。 “怎么?冯姑娘不喜欢本王的玩笑吗?还是觉得,本王不配同冯姑娘开玩笑?” “柔儿不敢。” 冯月柔吓得噗通一声,在萧胤面前跪了下来。 双眼却还是紧紧看着萧胤,委屈得泪眼在她眼底打转。 太后见状,压着心头的怒火,对萧胤道: “王爷,不过就是哀家跟摄政王妃开的一个小玩笑而已,王爷何必刁难柔儿?” 萧胤却对太后的不悦不以为意,甚至反问道: “臣只是同冯姑娘开个同样的玩笑罢了,臣胆小,不敢同太后开玩笑,只能换个人了。” 胆小? 胆小你爹! 太后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当然,胆小他爹这种话,直接冒犯了太祖皇帝,给冯太后十个脑袋,她都不敢真骂出口。 看着太后脸色铁青的模样,萧胤表情无辜—— “太后怎么不笑?是臣开的玩笑不好笑吗?” “哀家……哀家……” 太后气得眼冒金星,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后悔来。 她怎么就没事去招惹萧胤这匹饿狼? 明知道他不好相与,她就该离他一家子都远远的。 说到底,还是文绣给她传达的消息有误,还以为魏氏这小贱人是个好拿捏的主。 没想到,今日她本想给她一个教训,却被她反过来拿捏住了。 太后朝魏沅箬看了一眼,魏沅箬表情一慌,害怕地往萧胤身后躲了躲。 太后:“……” 这个妖妇!!! 知道跟萧胤再扯皮下去没有意义,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萧胤,道: “摄政王,你别太放肆!这里是长寿宫。” 她咬牙忍着心中的恐惧,对萧胤摆起了太后的架子。 萧胤却始终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笑了一下,笑容中,带了几分讥讽之色—— “看来不关太后的事,是臣这双残废的腿连累了臣的王妃,太后定是觉得,臣这双腿没有用了,才会想着废了臣王妃的腿,让她陪着臣,是吗?” 说着,他敛了敛眸,道:“终究还是臣不配娶妻,连自己的妻都护不住。” 他伸手握了握魏沅箬的手,对太后道: “臣明日便向皇上请辞,以后绝不再来碍各位的眼。” 说完,便带着魏沅箬离开。 太后刚刚才硬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 她神色慌乱地叫住萧胤,“摄政王留步!” 她心中自然是巴不得萧胤赶紧远离朝堂,可若是传出去,太后羞辱摄政王夫妇,逼得他请辞,朝中那些大臣就不会放过她。 尤其是萧胤手底下那群人,每一个都在朝中身居要职,皇帝几次三番想找机会让人取代那些人的位子,可始终没能如愿。 而摄政王中毒残废,是谁动的手,那些人更是心知肚明。 原本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也就罢了,若是现在就撕破脸,皇儿好不容易稳住的皇位怕又是岌岌可危了。 太后摆摆架子也就罢了,还真不敢硬着骨头拿自己的鸡蛋去碰萧胤这块硬石头。 萧胤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太后惊恐的脸色,冷声道: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夫妇二人面前,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温柔和善一些,道: “王爷说的是哪里话,你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皇上如今能坐拥江山,也是王爷你的功劳,哀家万万不敢瞧不起你。” 说着,她看了一眼魏沅箬,压下心中的狠厉,温声道: “摄政王妃,哀家今日真的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但也的确这个玩笑开过头了,让你受了点委屈,哀家向你认错。” 让当今太后低头向自己认错,饶是魏沅箬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可还是见好就收。 “臣妇不敢。” 反正她无脑莽撞,没有情商的人设已经让太后知晓,就不用继续咄咄逼人下去了。 不然,闹过头了,万一真给萧胤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于是,她拉了拉萧胤的衣摆,道: “王爷,太后真是同妾身开了个玩笑而已,是妾身愚钝没反应过来,妾身没事了,咱们不要打扰太后,先回去吧。” 萧胤侧目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细碎的笑意后,又看向太后,道: “既然王妃说是玩笑,那肯定就是个玩笑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垂着头浑身打颤的冯月柔,问道: “不知道冯姑娘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吗?” 冯月柔猛然抬眼看向萧胤,眼眶早已经红了一大片,被泪意浸染的眼底,还带了几分忧伤。 “自然是好笑的。” 话虽这么说,眼泪却从冯月柔的眼中流了下来。 太后赶忙开口:“柔儿,快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这一次,萧胤没有反对。 只是看着太后,继续道: “内子第一次见太后,太后不给点见面礼吗?我家王妃胆小,若是回去连见面礼都没有,她会胡思乱想,担心太后是不是不喜欢她。” 又是胆小…… 哀家看你们这对夫妻就没有胆小的。 太后又一次被气得牙痒痒,可却还是强颜欢笑着开口道: “怎能会呢?哀家这是第一次见弟妹,高兴过头了,连见面礼都忘了。” 说着,看了一眼文绣,“还不把哀家给摄政妃准备的见面礼取来?” 文绣立即应下,转身往殿内走去。 萧胤拉着魏沅箬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 “你别担心,太后从不跟别的臣子家眷开玩笑,今日能同你开玩笑,便是真心喜欢你,等会儿送你的见面礼自然也是又多又好。” 第211章 这对夫妻就是强盗 刚从太后私库里急匆匆地取了一副珍珠头面准备出来的文绣,听到萧胤这话,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看着手中这一幅算得上上品的头面,若是在往常,送给亲王妃自然是足够的。 可听摄政王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摆着要敲太后一笔。 就这么一副头面,怕是打发不了外面那对无耻的夫妻俩。 文绣蹙起眉,一时间进退两难。 而太后,听到萧胤这话,直接惊呆了。 听萧胤这话,表面上是对魏氏说的,可太后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来,他这话就是说给太后听的。 既然你跟我的王妃开了个“玩笑”,那多送点礼物给她表示喜欢很合理吧? 什么?不想给? 那就是不喜欢她咯。 不喜欢她你还跟她开玩笑,到底是何居心? 太后瞪着萧胤那副理所当然的强盗模样,第一次知道这位一向不苟言笑,道貌岸然的摄政王,原来竟是这般无耻不要脸,讨东西都讨到她头上来了。 萧胤对魏沅箬说完,又看向太后,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臣说的对吗?太后。” 太后嘴角僵硬地笑着,点了点头—— “王爷说的自然是对的,哀家虽然第一次见摄政王妃,但却一见如故,一眼就喜欢上了,瞧瞧这貌美绝色的姑娘,跟摄政王真是天生一对。” 说到最后,都听得出来太后夸奖都夸得牙痒痒了。 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魏沅箬用力抿了抿唇,才将嘴角扬起的弧度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萧胤这一次似乎真的满意了,连笑容都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他牵起魏沅箬的手,一点都不含蓄地开口道: “本王也觉得,本王跟王妃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太后:“……” 冯月柔的眼睛更红了。 此时的太后,恨不得这对不要脸的夫妻赶紧走人,可人家就是要赖着等太后的见面礼。 文绣到现在还没回来,太后眉头一皱,怒了。 “你去看看文绣,为何取个礼物都这么慢,别让王爷王妃等急了。” 太后喊了身边的宫女去催文绣,不稍片刻,那宫女便回来了。 她小心地附在太后耳边说着什么,太后脸色微变,随后对宫女挥了挥手,满脸的不情不愿。 萧胤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厚着脸皮,道: “想来是太后私库里的宝贝太多,不太好挑吧?” 太后眉心陡然一跳。 总觉得萧胤这厮又会说出这么死不要脸的话来。 果然,萧胤笑了一下,道: “无妨,所幸今日休沐,我夫妻二人也无事,可安心在太后这边等着。” 狗东西,你们俩要脸吗? 就这么张嘴就要,赖着不走了。 太后气得两眼发黑。 “太后身份尊贵,只有这世上最好的宝物才能配得上太后的身份。” 魏沅箬也跟着厚脸皮开口,“臣妇从前身份低微,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今日有幸能在太后宫中见到,实在是臣妇的荣幸,臣妇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把太后架得高高的,太后要是不给他们点好的,今日还真没完了。 太后再一次后悔,今日怎么就招了这么一对瘟神过来。 到她这里气她一顿不说,还要捞点东西回去。 萧胤又道: “太后喜欢箬箬,送你的礼物,自然也是最好的。” 说着,他又看向太后,“臣说的对吗,太后?” 太后:“???” 她的眼皮都开始不安地抽抽起来,看向夫妻二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防备。 “那……那当然,不好的东西,哀家也不会往摄政王妃的手上送。” 太后斟酌着用词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又被萧胤抓住把柄敲诈。 萧胤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心实意了。 但他接下去这话,却是对着魏沅箬说的—— “前年,南昭国派使臣前来大齐和谈,上供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有一块产自南昭龙脉的翠玉凤凰环佩……” 说到这,太后的眼皮,跳得更欢了,搭在扶手上的双手,都在不自觉地用力。 “听说,太后最喜欢的便是那块环佩。” 听说!听说!你听谁说! 太后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在摇摇欲坠。 “太后这么喜欢你,送给你的,肯定是那块环佩。” 太后的五官和五脏六腑都开始抽抽起来。 她冷眼看着萧胤,你干脆直接跟哀家要得了,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太后气得心口疼。 萧胤开口闭口提“太后喜欢你”,不就是在拐弯抹角警告她,今日的赔礼要是没让他满意的话,她口中的“玩笑”是不是玩笑就不一定了。 “哎~连本王都忍不住羡慕王妃能如此得太后喜欢。” 看着萧胤装模作样,“厚颜无耻”地跟太后讨要礼物,魏沅箬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跟着自傲抽抽,嗯……憋笑憋的。 她很配合地来了一句,“能得太后喜欢,是妾身的荣幸呢。” 太后:“……” 躲在里头的文绣将厅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身为太后的心腹,又是五品掌事姑姑,她能听不懂摄政王这话的意思? 怕是今日没有那么凤凰环佩,今日太后让摄政王妃罚跪的事情怕是没完了。 只是…… 那凤凰环佩玉质觉有,夏日佩戴能降温解暑,冬日佩戴则能升温避寒,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佳品。 皇帝为表萧胤,将这环佩送给了太后,太后自己都舍不得整日佩戴,没想到这摄政王一开口,就敢跟太后要这么一块宝物。 文绣心中一边感叹,一边转身进了宝库房,取了那枚装着环佩的盒子走了出来。 她来到太后面前,将那个盒子递到太后面前,“太后。” 文绣看太后的眼神有些复杂,而太后呢? 当她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呼吸都猛地一窒,手都开始抖了。 几乎是做了这辈子最长时间的心里挣扎,太后才平静下来,将礼盒递给文绣—— “拿去给他们。” 她无力地撑着额头,连半个多余的好听的字都不想说了。 第212章 安平侯,注意一下分寸 文绣接过,缓步来到魏沅箬面前,缓缓将盒子盖子打开,“王妃,这是太后赐给您的见面礼,您请过目。” 果然是那枚凤凰环佩。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禁不住乐了。 不用看都知道太后此刻是什么表情了,至于内心,血都滴完了吧? 魏沅箬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捂住了嘴,惊喜地看向萧胤,“王爷,太后真的把这么贵重的环佩送给妾身了,妾身感动得都要哭了。” 说完,下一秒,便泪眼汪汪。 萧胤:“……” 他用口型对魏沅箬道:演过了。 哦。 魏沅箬收起了眼泪,对太后行了个礼,“臣妇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杀人的心都有了。 偏偏萧胤又来了一句,“太后是真心喜欢你。” 太后窒息了。 她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哀家乏了,就不留摄政王和王妃用午膳了。” “是,那臣便与王妃先行告退了。” 滚!赶紧给哀家滚!!! 太后的内心,发狂了。 萧胤这才满意地带着魏沅箬从长寿宫离去。 刚到了院子里,便听到里头传来的杯子落地的碎裂声。 一声声脆响,悦耳极了。 待出了宫门,魏沅箬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还敢笑?不是让你不要委屈自己吗?” 萧胤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我就想试试,王爷你的名头有多好用。” 魏沅箬悻悻道。 萧胤眉头一挑,看着她,“试过了?好用吗?” 魏沅箬立刻点了点头,又晃了晃手上从太后那里薅过来的礼物,道: “好用,太好用了。” 虽然她猜到太后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她没想到太后会那么怕萧胤。 这次的试探让她心里大概有了底,兴许,她查到上辈子害死她全家的幕后主使,比她想象得要容易些。 垂眸沉思之际,突然觉得膝盖上传来一股轻微的力道,正替她揉捏着。 “跪了多久?疼吗?” 萧胤拧着眉,问道。 “不疼,小事情。”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看着萧胤俯下身为自己揉捏着膝盖,魏沅箬有些不自在。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萧胤的动作,转移话题,道: “王爷,你可知太后喊我过去说了什么?” “嗯?什么?” 萧胤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魏沅箬刚刚避开他的动作,随口问道。 见魏沅箬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两句。 萧胤听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冷笑了一声,“手伸得倒是长。” “王爷,你身边的人,要查吗?” 今日能知道你一夜叫几次水,谁知道明日会不会就知道你一夜用了几个姿势。 萧胤笑着摆了摆手,“不必,该让他们看到的,他们自会看到,不该让他们看的,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呦呦呦! 这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当皇帝可惜了,比龙椅上的那位可是自信多了。 魏沅箬打趣着道: “那下次我们再多叫几次水,让太后再喊我进宫训我一顿,我是不是还能捞到一样宝物?” 话音落下,就遭到了萧胤没好气的眼神—— “你觉得经过今天这场面,太后还敢来找你麻烦?” 太后的私库,可经不起他们夫妻俩这么死乞白赖地薅。 两人说笑着往王府的马车前走,却在这是,迎面碰上了不知道何时走来的裴烨。 今日的裴烨看上去有些憔悴,神情落寞,落在魏沅箬脸上的视线,似是在竭力克制着里头涌动的情意。 他脚步微微一顿,跟着,又朝二人走来,微微躬身,作揖行礼: “下官参见王爷。” 而后,又转向魏沅箬,眉头一拧,表情格外复杂,到嘴边的话,似乎很难说出口。 “参见……王妃。” 魏沅箬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看他,倒是萧胤,似是故意要在裴烨面前秀恩爱一般,抓着魏沅箬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抬眸对裴烨道: “本王听说侯爷高升了,恭喜侯爷。” 裴烨朝魏沅箬看了一眼,这才对摄政王道: “多谢王爷。” 说完,他的视线又不自觉地往魏沅箬身上看去,这样直接的眼神让魏沅箬很是反感。 她低头对萧胤道: “王爷,外头有些冷,我们先上车吧。” 萧胤点头应下,“好。” 裴烨看着魏沅箬,欲言又止,见她半个字都不愿意对自己说,甚至连眼神都不给半个,裴烨的脸上,尽是落寞。 “箬箬。” 魏沅箬踩着木凳刚上了马车,却听到裴烨用这般亲昵的语气喊她,她的眉头,有些嫌恶地蹙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箬箬,你等等!” 裴烨的声音再度响起,神情中透着几分焦急。 一旁的萧胤沉下脸,森冷的目光落在裴烨脸上,沉声道: “安平侯,注意一下分寸,本王王妃的闺名岂是你能随便喊的。” 裴烨的眼底,因为萧胤这句话而涌上一片痛色。 那种深深的懊悔却又无法挽回的无力感,瞬间遍布他全身。 曾经,他可以名正言顺喊出口的名字,如今却变成了没有资格。 看着萧胤脸上藏不住的得意之色,再回想起刚才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裴烨似是被狠狠刺激到了一般,赤红着双眼,道: “王爷敢说,若不是您横插一脚,下官同箬箬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吗?” 话音落下,就见萧胤噗嗤一声,笑了。 “本王倒是不知,侯爷还有这么幽默的时候。” 他神色慵懒地靠在轮椅椅背上,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仿佛他此刻坐着的不是轮椅,而是皇宫大殿上的那一把金色龙椅。 见裴烨一脸不服气,仿佛萧胤强抢臣妻的模样,萧胤嘲讽地开口道: “是本王叫侯爷养外室,再让外室进门当平妻和箬箬平起平坐,还是本王让你贪得无厌,既要箬箬的万贯家财,又想借着尚书府扶持自己的仕途?” 萧胤的话,让裴烨脸色陡然一白。 那种心思被萧胤戳破的难堪,让他的脸色开始青红交替。 第213章 撕开了他的遮羞布 “或者,侯爷是想,如果没有本王横插一脚,箬箬就没有依靠,就能轻易被你控制在侯府, 任凭你安平侯府和尚书府踩在她头上欺负?是本王,坏了你的好事?” 萧胤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咄咄逼人,在诛裴烨的心。 嘴角勾着的笑,像是揭开了他刻意想要隐藏的遮羞布,此刻骤然被萧胤掀了底裤,好笑又难堪。 “安平侯,有些话,本王不说,是因为你的事同本王无关,但如果你到现在还要扯到本王王妃的身上来,别怪本王不客气。” 说到这,他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骤然迸射出一缕危险的气息,落在裴烨脸上—— “你不会觉得,本王如今这副样子,对付不了区区一个你吧?” 裴烨脸色煞白,目光却直视着萧胤危险的双眸,腰板挺得直直的,道: “现在箬箬不在这,王爷敢不敢当着臣的面承认一句,你早就盯上她了?” 萧胤笑了一下,眼中的危险随即又化作刚才的慵懒随意。 就在裴烨以为萧胤会当面承认的时候,却听萧胤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配知道本王的心思。” 裴烨的脸色阴翳又惨白,他双目猩红地盯着萧胤,咬牙道: “王爷,不管如何,臣同箬箬之间,有一个儿子,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即便您不想承认都没有用。” 这话,他明显是故意要激怒萧胤。 可谁知萧胤听完他这句话,表情丝毫没有半点变化。 “本王何曾不承认了?本王记得,本王同侯爷说过, 只要令郎愿意,本王不介意多一个儿子。”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扎心,“侯爷要是把令郎送来王府,王府也是养得起的。” 落下这句话,他才推着轮椅离开。 只留裴烨铁青着脸站在原地,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魏沅箬坐在马车内等着萧胤上来,可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马车外传来动静。 待萧胤上了马车,我魏沅箬才略显不满地道: “王爷,跟那种人有什么话好说的,耽误时间。” 萧胤笑着上前赔礼,“本王不是怕他把你抢走吗?这才忍不住警告他一番。” 魏沅箬无语,但还是道: “王爷觉得,见过了珍珠, 还有人会去挑鱼目吗?” 萧胤闻言,眉毛愉悦地上扬,“王妃的意思是,本王在你心里是珍珠,那安平侯是鱼目?” “错。” 魏沅箬摆摆手,否定道。 在萧胤微微僵住的笑容下,继续道: “王爷在我心中自然是珍珠,还是品相绝佳的珍珠,但安平侯在我眼中可不是鱼目。” “哦?” 萧胤笑问:“那是什么?” “安平侯根本不在我心里,他无论是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萧胤一怔,随即,好心情地朗声大笑。 视线,不经意地朝外瞥去,马车窗镛上被风吹起的帘子外,露出裴烨苍白又落寞的脸。 很显然,魏沅箬跟萧胤在马车里的对话,裴烨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看着摄政王府的马车越走越远,裴烨站在原地,攥紧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眼底的落寞,懊悔,茫然, 此刻盈满了他的双眼。 安平侯根本不在我心里…… 魏沅箬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明了地落入他眼中。 一直以来,他从来不曾正视过的一个问题,那就是——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有她的。 只是,他每一次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为了那落魄的侯府娶了商户女的事而带来的羞耻感。 那是一种犹如卖身一般的屈辱感。 而每次,这种屈辱感在看着魏沅箬时达到了顶峰。 他在她面前,倨傲,清高,为了就是要藏住他内心不欲为外人知的自卑。 他甚至觉得,再娶一个女人跟她平起平坐,他宠着别的女人,纵容别的女人到她面前放肆,让另外一个女人压她一头,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内心深处的自卑被化解。 可如今,他看着她离开自己,看着她嫁给另外一个身份比他高了许多的男人为妻,他心中的痛,如淬了毒的藤蔓,在他的心底蔓延。 随后,渗进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他的心跟着痛苦不堪。 他赤红着双眼,压下眸底的痛色,哑声道: “箬箬,我迟早会让你回到我身边。” 萧胤,不过一个快死的病鬼罢了,他熬都能熬死他。 摄政王府。 “什么?你都这样了,皇帝还让你去北疆带兵?” 回到王府后,魏沅箬从萧胤嘴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气得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下一秒, 她气笑了,双眼看着萧胤,道: “萧承钧,你可真是扶持了一个好侄子,真是不整死你这个叔叔誓不罢休。” 上辈子,萧胤的身体情况比现在差多了。 她对上辈子有关萧胤的事知道得不多,想来他也是顶着这副病体去往北疆。 这个季节,北疆日日都在下雪,就是正常人都不一定撑得下去,更何况萧胤身中剧毒,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相比之下,萧胤却显得冷静许多。 他拉过魏沅箬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别气了,他好歹也是我皇兄的亲儿子,当初扶持他上位,我并不后悔。” 魏沅箬对于他的选择,并不置喙。 她只是在害怕,如果因为这一次他去了北疆,回来后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虽然这辈子,她插手救治了,但,真正的解毒在洞房夜那一日才算真正开始。 这一次如果他的身子撑不住,之前所有的治疗都将白费。 “现在朝中的将领都被安排在各地守着,北疆边境自从本王中毒回京后,只有几个副将守在那里,这一次,即便皇帝不让我为主帅,我也得亲自去一趟才放心。” 萧胤在她耳边温声说着,见她垂眸不语,便笑着安慰道: “放心,我答应过你,绝不让你守寡,这一次,定会好好回来。” 魏沅箬闻言,斜睨了他一眼,道: “你都决定好了,我还能阻止你不成。” 第214章 本王这么努力了,还是比不上他 她虽然不是什么心怀大义之人,但也不至于自私过头,北疆的百姓被狄戎人骚扰得苦不堪言。 如今又是大雪之际,北疆百姓的日子定是更加难过。 “但是,萧承钧,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可不会为你守一辈子寡,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回头就找个男人改嫁。” “你敢!” 萧胤恶狠狠地道。 “ 你试试我敢不敢?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多嫁一次也没什么。” 魏沅箬没好气道。 萧胤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气性这么大,除了本王,谁能忍你,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本王合葬,你的名字,也只能刻在我萧家的皇陵墓碑上。” 魏沅箬眼底酸涩,表面上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 “有本事你就好好给我回来。” 萧胤笑着点头应下,“是,是,是,遵命,王妃。” 魏沅箬抬头看他,眼睛微微一红,说好的相互合作,却又添了一丝真情实意。 “萧承钧。” 她哽咽着声音唤了他一声。 “嗯,我在,你说。” 魏沅箬忍了忍,可泪水还是禁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她伸出双臂,紧紧将萧胤抱住,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道: “你说过,你是我的退路,是条通天大道,你要是把我的后路给堵死了,我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萧胤怔了一下,随即,眼底笑意漾开。 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好,我答应你,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魏沅箬没说话,只是抱着他一声不吭。 突然间,萧胤觉得自己脖子一凉,有什么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了进去。 他眼底一慌,推开她的身子,将她的脸掰了过来,看着她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去的泪痕,眉心一拧。 “怎么还哭了?”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笑道: “真怕我丢下你不管了呀?” 魏沅箬吸了吸鼻子,矢口否认道: “我在想,我今天把太后得罪惨了,你要是不给我完好地回来,谁还给我撑腰啊,我一想起来就怕得不行。” 萧胤闻言,微笑着帮她整理着鬓角的发丝,道: “别怕,有王伯在,我还会给你留一些人在王府,就算我不在,宫里那几位也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魏沅箬没有再说什么,再说下去就有些矫情了。 “什么时候出发?” 魏沅箬问。 “明日便要启程了。” 魏沅箬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有些后悔,上辈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裴烨裴昭父子二人身上,对于有关萧胤的事,她了解得实在太少了。 仅有的那些也都是从裴烨口中得知的,其中是非曲直也只有裴烨最清楚。 当晚,魏沅箬给了萧胤一个白色小瓷瓶,语气随意地叮嘱道: “带在身上,保命用的,别给我弄丢了。” 萧胤满脸愉悦地接过,俯身在魏沅箬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多谢王妃厚爱。” “呵。” 魏沅箬没好气地哼笑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捋着自己垂落的长发。 萧胤一脸乖顺地在她身边坐下,双臂一伸,将魏沅箬整个人圈在怀中,道: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王妃的这个温柔乡,本王真是一点都舍不得离开。” 魏沅箬闻言,没好气地将他往外推了推,没推动,算了。 夫妻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萧胤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许久,轻声道: “箬箬。” “嗯。” ”委屈你了。” 魏沅箬一愣,侧目看他,“为何这么说?” “你我才新婚两天,我就要留你一个人在家。” 魏沅箬闻言,笑了笑,不像之前那样说些冷淡的话,只道: “我在家锦衣玉食, 你可是要冒着风雪去打仗,到底谁委屈啊?” 她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他,道: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萧承钧,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地回来,听到没有?” “是,谨遵王妃之命。” 魏沅箬撇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当天夜里,魏沅箬却意外地做起了上辈子的梦。 梦里,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萧胤奉命出征。 而在随行队伍里,她看到了裴烨。 裴烨? 怎么会有裴烨? 魏沅箬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已。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看着那一路往北疆前行的队伍,突然开始暴乱,萧胤坐着的马车上,数不清的羽箭落下。 紧跟着,马车被掀翻,萧胤从马车里滚落,嘴角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 随后,裴烨从乱军中朝萧胤走来,一手执剑,对准萧胤的心口刺了下去。 “裴烨!” 她惊呼出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裴烨手中的剑,生生地插进萧胤的心口。 眼看着萧胤的衣襟被黑血渗透,而裴烨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 裴烨,我杀了你! 裴烨! 她气得双手攥拳,眉头紧拧,看着萧胤渐渐没了气息的模样,脸上满是心痛和绝望。 此时,萧胤正躺在她身侧,怔怔地看着她满脸心痛地喊着裴烨的名字,眼神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头上的细汗,和眼角溢出的泪水,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本王那么努力表现了,还是比不过他吗?” 他不知道魏沅箬梦见了什么,但听着她心痛流泪地喊着裴烨的名字,想来,定是跟裴烨有关吧。 他想起今日裴烨跟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志得意满的挑衅,突然觉得,那个胜券在握的自己,才是个真正的笑话。 她,当真是,忘不了他。 翌日,天大亮。 下了一夜的雪,早已经停了。 太阳早早地从东边升起,此刻挂得高高的,照得书捎上的雪,一点点融化。 魏沅箬从噩梦中惊醒时,身旁的位子早已经冰凉。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梦中那令人绝望的那一幕,此刻还在她心间盘旋,疼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想起了什么,快速下床,穿上衣服,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第215章 连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吗 迎面碰上了正端着洗脸水从外头进来的蒹葭。 “大小姐,您醒了。” “王爷呢?” “听王伯说,王爷一早就出门了。” 听蒹葭这话,魏沅箬焦急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走了?” 蒹葭点了点头,“奴婢听说那个什么北疆战事吃紧,王爷不敢耽搁,一早便领军出发了。” 蒹葭说完,便看到魏沅箬的脸色有些难看,便问道: “大小姐,您怎么了?” “哦,没事。” 她转身回了屋,蒹葭端着热水进来给她洗漱。 洗漱完毕,魏沅箬去了饭厅用膳,可看着面前往日她爱吃的饭菜,此刻却失去了胃口。 “大小姐,是早膳不合你胃口吗?” 蒹葭问道。 “不是,昨夜没睡好,没什么胃口。” 她摆了摆手,“撤了吧。” 白露见魏沅箬神色郁郁,便打趣道: “大小姐肯定是担心王爷才会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 闻言,魏沅箬白了她一眼,“去去去~” 她随意对付了几口后,便想着回魏府去看看父母。 可萧胤就这么没交没代地走了,她心里总是堵得慌。 “就这么急,连打声招呼都来不及吗?” 她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才发现,自己对萧胤那种无形中的依赖竟然这么浓烈了。 她坐在院子里,回想着昨夜做的那个噩梦,到现在都真实得让她心慌。 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记得裴烨是留在京城,并没有同萧胤一并前往北疆。 所以,昨夜的那个梦,到底是个噩梦,还是一个预示的梦。 她不由自主地再一次回想起梦里的场景。 满身是黑血的萧胤,手持利刃凶狠残忍的裴烨…… 她越想,心就越慌。 闭上眼,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将那股说不出的慌乱给你平息下去。 “大小姐,王管家已经命人准备了一车的东西,要护送你一并回魏府。” 白露从院外进来,在她耳边道。 “为何?” 她起身, 跟着白露走到院子。 见院子里,王管家还在招呼着下人们往那一台硕大的马车上装东西。 见她出来,王管家赶忙迎上前来,笑眯眯地开口:“见过王妃。” “王伯,你这是?” “禀王妃,王爷临行前交代过了,原本今日要随王妃回门,只是前方战事吃紧,王爷只能尽快赶过去,便只好命老奴随王妃走一趟,同魏家老爷和夫人陪个罪。” 回门? 魏沅箬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 第一次嫁给裴烨的时候,并没有回门这回事。 一方面,魏府当时在江南,回去多有不便,另一方面,那一桩婚事裴烨本身就结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然就不会搞这些形式感。 但她没想到,这些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东西,萧胤却都已经想到了。 他针对的,把每一个方面都做到挑不出半点错。 “王爷他……” 魏沅箬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问王管家道: “王爷离开前,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这……” 王管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没有吗?” 魏沅箬的眼神,不自觉间黯淡了几分。 “王妃,事关边防战事,王爷走得确实急了些,还望您切勿怪他。” 魏沅箬摇摇头,“我没有怪他,只是担心他的身子。” 王管家听到魏沅箬这话,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人不想让王爷好过,王爷又不想让先皇失望,所以……哎……” 魏沅箬懂王管家话里的意思。 萧胤同先帝感情极好,先帝于他,如兄如父。 听说幼年时,萧胤就是先帝当儿子一样带着的,虽然当时的孝懿仁皇后还活着,但到底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带他。 他的幼年时期,大多时候都是在当时的睿德皇后宫中长大,算是先帝夫妇俩带大的。 因而,对于萧胤对先帝夫妇俩极为敬重。 现在长寿宫的那位,萧胤便从没有喊一声皇嫂。 虽然都是先帝皇后,对萧胤来说,区别太大了。 但就是因为萧桓是先帝的儿子,萧胤便对他一让在让。 可很显然,萧桓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养不熟,还又狠又毒。 “王妃,该出发了。” “嗯。” 魏沅箬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眼角的余光察觉到王伯在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沅箬也没问他,怀揣着心事,上了马车,往魏府的方向过去。 此时,魏家一家子刚用过早饭,没料到今日魏沅箬今日会过来。 看着外面装得满满的一大车东西,魏青山都惊了。 “箬箬,你这是……” 王管家急忙忙上前,行了个礼,道: “回禀魏老爷,王爷因前线战事吃紧,今日一早便已经赶往北疆,无法陪同王妃回门,吩咐老奴前来,向您二老请罪。” 魏青山一听,摆手连声说不敢。 “王爷言重了,还是国事要紧。” 说着,招呼王管家往内里入座,另外又招呼人出来一起搬东西。 那一箱又一箱的礼物,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哪里是什么回门礼,寻常人家下聘也不过如此了。 魏青山在心中感叹。 同样是女婿,裴家那位跟摄政王一比,可真是不够看的。 先不说这礼贵不贵重,光是用心这一点,裴烨就远远比不了摄政王。 人家位高权重,姿态都没有他区区一个侯府摆得那么高的。 魏青山将魏沅箬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箬箬,王爷身子骨那么差,皇上怎么还让他去那么冷的地方带兵,这……” 魏青山犹豫着要不要说接下去的话,毕竟,妄议皇帝,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思来想去,他还是道: “皇上这是……对王爷有意见啊?” 闻言,魏沅箬的眼底,溢出一丝嘲讽。 何止是有意见,人家就是冲着要萧胤的命去的。 但这些话,她没有同魏青山说,只是苦笑了一声,道: “王爷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魏青山看出了女儿心中有事,但她没说,魏青山便不多问。 第216章 让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对了,箬箬,再过两日,爹打算带一家子回临安了。” “这么快?不多待一段时间吗?” 魏沅箬有些不舍。 魏青山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你祖母跟你堂妹,都是不安分的主,这段日子他们虽然老实了,但我还是不放心让他们继续在京城待下去,这万一要是惹出什么祸事来,定会连累到你。” 魏沅箬想起吕氏跟魏沅曦,也觉得这两人近段日子确实老实了不少。 可越是这么老实,魏沅箬反而越觉得反常。 魏沅曦千方百计跟到京城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捞到,就这么甘心回到临安去。 就这么回去了,她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魏沅箬按捺下心中的怀疑,对魏青山点了点头,“好,女儿到时候请王管家安排几个王府的府兵护送你们回去。” 父女俩聊了一会儿,回到厅中时,吕氏魏沅曦二人正坐在那里同王管家闲聊。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被她之前教训过几次后想明白了,还是因为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知道王府管家身份地位也不低,竟上赶着跟王管家攀谈起来。 王管家碍于对方是魏沅箬的祖母,倒也好声好气地应付着,可却越听越不对劲。 “老管家觉得我们家熙熙如何?” 听到吕氏这话的魏沅箬,眉心狠狠一跳。 而王管家直接傻眼了,愕然地看着吕氏。 这老人家怎么感觉怪怪的。 他干笑着点点头:“既然是王妃的妹妹,那定然是好姑娘的。” 王管家很给面子地答道,尽管他觉得面前这对祖孙二人哪哪都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而这原本就是王管家给老人家面子的说辞,却没想到吕氏和魏沅曦当真了。 祖孙二人眼睛一亮,相互对视了一眼,吕氏便笑眯眯地对王管家道: “听闻老管家早年也是在宫中伺候贵人的,想来应是认识不少达官贵人,不知可否给我们曦儿当个媒人,为她介绍一户好人家?” “啊?这……”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朝魏沅箬父女俩看去。 只见二人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对吕氏二人这种行为早就见怪不怪。 转头面对吕氏那双殷切的眼神,王管家悻悻一笑,道: “老夫人抬举小人了,老奴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哪有那资格为王妃的妹妹做媒,您可被折煞老奴了。” 说着,他干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本想着他已经拒绝得很委婉了,正常人都听得出来。 可他哪里知道,这对祖孙二人就不是正常人。 他们听不懂王管家的拒绝,还因为王管家这自谦的说辞而顺着杆子就爬上去了。 “老管家这话说的,虽然你是伺候人的奴才,但我们又不在意的,只要你有门路给我们曦儿介绍户好人家,我老太婆肯定会念你好的。” 王管家:“……” 魏沅箬:“……” 王管家倒也不气,只干笑着,将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又一口,“老奴身份低微,实在没资格越俎代庖,取代魏姑娘双亲替魏姑娘找婆家,老夫人就别为难老奴了。” 见自己都给王管家这么大的面子,王管家竟然还拒绝,吕氏当即便不高兴了。 “诶,你这人,我老婆子好言好语请你帮忙,你怎么就不识好歹了,你真是……” “祖母。” 魏沅箬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打断了吕氏。 被突然打断的吕氏面露不虞,沉下脸往魏沅箬看了过来。 但许是前几天的教训让她终于长了点记性,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在她面前端祖母的架子。 “怎么了?我在跟老管家说话,没碍着你什么事吧?” 虽然不敢跟魏沅箬硬刚,但说点阴阳怪气的话却是免不了。 魏沅箬笑着摇摇头,道: “碍事倒是不碍事,就是祖母这副上赶着让妹妹嫁人的样子,传出去有点丢我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想男人想疯了,才会在自己姐姐回门的时候,缠着王府的老管家让介绍婆家。” 魏沅箬冷眼看着吕氏,“祖母,你知道的,我这刚嫁到王府,要是因为你们而坏了我的名声,让我不好过的话,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你……” 吕氏脸色大变,正要破口大骂,可对上魏沅箬狠厉的眼神时,又生生忍住了。 差点忘了,这个小贱蹄子自从跟安平侯和离了之后,就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她可不想真被她给咬了。 可即便如此,吕氏嘴上却不甘心地嗫嚅道: “你自己嫁了个好人家,怎么就不允许你妹妹也找一个?” “我自己的好人家是自己找的,祖母不是一直夸妹妹机灵有本事吗?我都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妹妹怎么就找不到了?缠着我们王府一个老管家要男人是怎么回事?” “上一次被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打了二十巴掌,丢人都丢到皇宫里去了,还嫌不够吗?老管家确实是在宫中伺候过,宫里多的是他的老朋友,需不需要他去宫中再传一传摄政王妃家的堂妹想男人想疯了?” 魏沅箬又开始瞎编起来,反正吕氏二人也不知道。 果然,听到她说丢人丢到宫里去了,祖孙二人表情就慌了。 哪里还敢再继续缠着王管家给介绍婆家。 只见吕氏讪讪一笑,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这……你妹妹年纪到了,我这个当祖母的想给她找个婆家,怎么就丢人还丢到宫里去了。你这话说的,也太不着边际了。” 魏沅箬懒得跟她掰扯,道: “魏沅曦要找婆家,自有二叔二婶去上心,祖母这样上赶着把妹妹推销出去,也未免太难看了,也不怕二叔知道了跟你急。” 虽然,她觉得魏沧海那人并不会靠谱到哪里去。 但二婶那个人还是靠谱的,可惜了,魏沅曦只是个庶女,并不是二婶生的,魏沅曦被那小妾给养得同样没什么脑子。 吕氏许是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听魏沅箬这么说,便本能地反驳道: “你二叔是个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他能给你妹妹找到什么好人家?” 第217章 不一样的裴昭 说起这个,她便意味不明地看了魏沅箬一眼,道: “你都能嫁给摄政王了,你妹妹总得找个好人家。” 在吕氏眼中,魏沅曦比魏沅箬好上千倍万倍,那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所以才会坚信,魏沅曦定能找到比魏沅箬更好的人家。 可是,放眼整个朝堂,还有谁能比摄政王地位更高的,那能拿的手的就是宫里那位了。 要不是他们没门路,怕是真得会想让魏沅曦跑到皇帝面前去露个脸,要个娘娘来当当了。 “那祖母就努力努力替妹妹找吧,就别缠着我们王府的管家不放了,我们王府的管家可没那个大本事能为妹妹找一个比摄政王府还好的人家。” 魏沅箬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大早就堵着的心口,因为吕氏这些烦人的言行让她更是烦躁得厉害。 她没有继续留下的欲望,起身向父母告辞。 魏青山夫妇也看出了魏沅箬心中不痛快,也没开口让她继续留下听吕氏那些糟心话,便起身送她出门。 吕氏看着魏沅箬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嘀咕道: “摄政王府又怎么样?再厉害能厉害过皇家吗?” 吕氏安抚般地拍了拍魏沅熙的手背,道: “曦儿你且安心,祖母定会给你找户定好的人家,摄政王妃又怎么样,只要找到门路,去宫中当个娘娘也无不可。” 魏沅熙眼睛发亮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蹙起眉,面露担忧之色—— “可是,我昨日听到大伯同大伯母说,过两日就要回启程回临安了,到时候,我们上哪去找比摄政王还好的人家呀?” 吕氏一听,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要回他自己回,我还不信他能把我这个娘绑到车上去强行带走。” 魏沅熙的眼睛又亮了,“祖母,我们真的可以不用回临安吗?” “放心,不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我们就在这京城一直待下去。” “谢谢祖母,祖母你对曦儿真好。” 魏沅熙撒娇卖乖地躺在吕氏怀里,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她始终坚信,魏沅箬一个二嫁的都能找到摄政王这样的顶级高门,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何不可? -- 回摄政王府的马车,突然一阵剧烈晃动,车前的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阵阵嘶鸣。 马车内的魏沅箬因着一变故而蹙紧眉头,心情越发烦躁了。 她掀开帘子,探出身子,问道: “发生何事了?” 马夫此时也是惊魂未定,听到魏沅箬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回话—— “禀王妃,有个小孩子突然冲到马车前,差点被马匹给踩了。” 魏沅箬蹙起眉,视线朝马车前望去,见那个熟悉的小身影此时摔在地上,脸上灰扑扑的,吓得脸色煞白。 竟是裴昭。 魏沅箬眉头一拧,收回视线,正要命人将他给拽开了,却见裴昭看到她,从地上爬起,快步朝她走来。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魏沅箬心中震颤,眼底瞬间染上一抹不敢置信。 裴昭此刻的眼神,绝不是五岁的孩子,甚至,比上一世十岁的裴昭更加成熟。 在这一份成熟当中,还带着一股子的狠厉和阴翳。 魏沅箬盯着裴昭,裴昭也在看她,阴翳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久违的陌生。 很快,裴昭便隐藏起了眼底的阴翳,双手抬起,对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孩儿见过母亲。” 虽然还是稚嫩的嗓音,稚嫩的脸,可裴昭的眼神,阴翳得太吓人,即使是上辈子那个算计她断了双腿的孩子,都没有这般吓人过。 魏沅箬心头狂跳,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裴昭他,也重生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几岁回来的,为何眼神会这般阴沉可怕,这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十岁的裴昭能出现的。 十岁的裴昭虽然为了讨好李静姝,对他这个母亲下得了狠手。 可城府还没那么深,更到不了刚才她看到的那个阴翳的程度。 裴昭见魏沅箬盯着他不说话,又重新行了个礼,“孩儿裴昭,见过母亲。” 魏沅箬终于回过神,压下心头的震撼,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坐在马车里,冷眼看着他,道: “裴少爷,你的母亲是李姨娘,不是本王妃。” 裴昭垂眸,眼底一抹冷意飞闪而过,再抬眼,恢复了这个年纪的孩童天真的模样,道: “母亲,孩儿知道你在生孩儿的气,孩儿这段日子都想明白了,因而特地来找母亲致歉的。” 魏沅箬虽然不知道裴昭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以这孩子自私自利的品行,即便重生了,成熟了,也绝不会因为三观变了来找她这个圣母致歉的。 想必……上辈子她死后,裴家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他性情变得更阴冷,这辈子回来了,又需要她这个母亲了,才会来找她道歉认错的。 只要她接受了他,以后又会成为他步步往上爬的阶梯,和垫底的白骨。 魏沅箬冷眼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重新回到马车内。 “裴小公子还是回府去吧,下次若再有这般危险的举动,被马踩死也是活该。” 裴昭听到魏沅箬这番无情的言论,眸底寒光一闪。 眼见着马车又要重新启动,他快速跑到前头试图阻拦,脸上的表情带着急切,对马车内的人道: “娘亲,孩儿是真心认错的,爹爹今日去了北疆,孩儿害怕,想待在娘亲身边……” 裴昭的话,让魏沅箬的眼底划过一片震惊之色。 裴烨真的也去了北疆? 可上辈子,他并没有随军出行。 也就是说,那个梦……很可能就是一个给她的警示? 魏沅箬的脸色,微微发白,身前的衣摆被她在不自觉间抓得皱成一团。 “娘亲……” 魏沅箬重新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眼神淡漠地落在裴昭期待的脸上,问道: “你爹真去了北疆?” 裴昭点点头,顺带着眼睛也跟着红了,“娘亲,现在侯府都是李姨娘管着,每天给孩儿吃难吃的东西,孩儿身上穿的还是去岁的旧衣,孩儿想娘亲了……” 第218章 不起来就碾过去 魏沅箬没说话,静静地看他表演。 他内里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这般稚嫩的作态就显得做作又可笑。 见魏沅箬不语,裴昭表情微僵,跟着,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娘亲……” 魏沅箬假装没看出来裴昭的内里换了一个芯子,只道: “别再喊我娘亲了,你我之间的母子情分,早就断绝了。” 落下这话,她对马夫道: “回府。” 裴昭不知道魏沅箬竟然真的对自己这个亲儿子狠绝至此,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显然,他是回来没多久,对之前魏沅箬同他们父子之间闹得那些难看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的记忆。 才会以为魏沅箬这般冷淡的态度,还是在跟他赌气。 眼见着马夫架着马车欲走,他又一次冲到马车前拦下—— “娘亲今日若是不原谅孩儿,孩儿就拦在这不走了。” 说完,眼神倔强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车帘子。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王管家见状从马车上下来,来到裴昭跟前,想着这孩子毕竟是王妃的亲生孩儿,还是好言劝哄道: “裴小公子,你还是请回吧,车马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你这小身子骨可就不好了。” 裴昭看了王管家一眼,随后,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耍赖,“我不走,我要娘亲,娘亲不原谅孩儿,孩儿就不走,呜哇~~” 魏沅箬听着裴昭的声音就头疼。 尤其是想到他现在是一个成年人,却故意要用这样的方式把她高高架起,这让魏沅箬对裴昭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王伯。” 魏沅箬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王伯来到马车前:“王妃。” “既然裴小公子赖着不走,那便让他赖着吧,若是不小心伤到了,我自会给侯府一个交代。” 王伯怔了一下,回头朝裴昭看了一眼,没有多言,“是。” 说完,王伯便也不再管裴昭,而是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回府。” 魏沅箬对车夫道。 只见车夫面露难色地看着拦在马车前的裴昭,“王妃,这……” “如果他不走,直接碾过去。” 魏沅箬冰冷又绝情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恰到好处地落到裴昭耳中。 裴昭两眼瞪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自己的生母,怎么可能这么心狠。 连车夫都被魏沅箬这话给震惊到了,面露难色地开口:“王妃,真的要……” “我的话很难听懂吗?” 魏沅箬不耐烦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着强烈的愠怒之色。 “是,王妃。” 车夫不敢再迟疑,赶着马车往前。 裴昭也是堵着一口气坐在那,没有半点要移开的意思。 车夫赶着马,马蹄还是避开了裴昭,但身后马车的轮子却对着裴昭冲上来。 眼前着轮子快要碾压上自己的身子,魏沅箬也没有叫停的意思,裴昭这下才真的慌了。 就在轮子压上他双腿的前一刻,他的身子敏捷地往路边一滚,这才堪堪避开了马车的撞击,他眼底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马车窗户的帘子被风掀起,裴昭的视线同魏沅箬对上。 他看清了那双眼,冷漠,决绝,未见半分不忍。 眼看着马车缓缓驶离他面前,裴昭两颊发白,眼底依然是不敢置信。 就在刚刚,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刚才他不避开的话,他的双腿,此刻真的要废掉了。 母亲她……真的能对她这么狠吗? 她甚至……想要他的命? 怎么会呢? 他可是她的亲儿子啊,她一直待他如命,为了他,甚至在几次三番忍着李氏对她的挑衅,将他抚养长大,现如今,怎么会狠心到对六岁的自己下这么重的狠手。 帘子垂下,魏沅箬勾起冰冷的唇角,她自然没有错过裴昭眼底的愕然和震惊。 如果说,对这辈子还只有五岁的裴昭,她当做陌生人便好,可既然成年的裴昭来了,那就别怪她这个生母心狠了。 看到裴昭的那一刻,她的脑海里便是上一世魏氏满门死在他们父子俩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她是真恨不得裴昭就那么死在她的马车之下的。 当然,她也知道,裴昭惜命得很,他怎么敢真的跟她赌心狠。 想起刚才跟裴昭对上的视线,魏沅箬眼神越发冰冷。 裴昭,这辈子没有我的托举,我看你还能不能达成上一世的成就。 你还会不会是外人口中人人称颂的少年英才。 上辈子的裴昭不过十岁就声名远扬,是她用了对大儒周昀其夫人的救命之恩换来的。 他拜了大儒,成为其关门弟子,在周昀的指导和约束下,才达到了同龄人不曾达到的才学。 可饶是如此,裴昭还是坏到了根里头。 这辈子,他当不了周昀的学生,没了周昀的约束和管教,她真是忍不住拭目以待,看看他裴昭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是否还有上辈子的成就。 回到王府,魏沅箬回到主院,自从听到裴昭说裴烨也一并去了北疆开始,魏沅箬就一直心神不宁。 梦里的场景开始不停地浮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显然,她一直忽略了一点,就是她的重生所引起的改变。 如果这辈子所有事情的轨迹,都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了改变呢? 那很多事,就不能按照她对上辈子那点记忆来行走了。 皇帝这一次让裴烨一起随军,仅仅是为了监督萧胤,还是带着皇帝别的心思去的? “不行!” 她忽地猛地站起来。 她决不能让梦里的事情真实发生。 一旁的蒹葭被魏沅箬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大小姐,什么不行?” 魏沅箬没回答,而是快速来到书桌前,拿起笔,思索再三后,落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张纸。 吹干后,她将那封信塞进信封,递给蒹葭,道: “我要出一趟远门,待我离开后,你把这封信交给王伯,他看了信之后,就知道怎么做了。” 蒹葭一脸踌躇地将信接了过来,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大小姐,您要去哪啊?” “别问那么多,到时候,你跟白露一切都听从王伯的安排,知道吗?” 第219章 白衣仙子从天而降 第219章 白衣仙子从天而降 蒹葭听话地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大小姐放心。” “嗯。” 当天夜里,一道黑影从王府院墙内一跃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萧胤这一次前往北境,同他一起随军的只有几个贴身护卫随护在侧。 当夜,坐着摄政王的马车行至一山谷处,暮色降临,空旷的山谷更是寂静一片。 山谷两侧,峰峦陡峭,谷中道路更是狭窄非常,是极佳的埋伏之地。 山间时不时地响起一些异动,似风声,又似野兽的嘶吼。 随行的护卫警惕地看向四周,双眼锋利地扫视着每一处可疑的角落。 负责赶车的侍卫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同样面露警惕。 “王爷,请小心。” 侍卫对马车内的萧胤,低声提醒了一句,手中的刀缓缓从刀鞘中抽出。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哨响划过静谧的夜空。 山峦深处,突然冒出几名身着黑衣的刺客,有人持剑,有人持弓,弓上早早地搭上了羽箭,对准了萧胤马车的方向。 不给人做准备的机会,羽箭如雨水一般,朝马车射了过来。 “保护王爷。” 有人大喊了一声,便开始进行反击搏斗。 萧胤身边的人,皆是王府中一等一的高手,起初的时候,这人都还占着上风,可耐不住对方人手众多。 顷刻间,黑衣人如鬼魅一般陆陆续续出现,一个个目露凶光,朝着目标马车冲过来。 漆黑的山谷中,刀光剑影闪烁,厮杀声打破了山谷压抑瘆人的寂静。 一段长时间的打斗,对方的人数逐渐增加,缠斗的侍卫们渐渐出现了疲态,身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伤口,情势逐渐严重。 萧胤坐在马车内,神色平静,幽暗的眸底,不见半点慌乱。 突然间,马车车帘被掀开,浑身带血的侍卫从外面进来,“王爷,属下先带您离……” 话未说完,被人从身后一剑刺穿。 车外,被蒙面布遮住的脸,只露出一双阴冷嗜杀的双眼。 手上持着的剑,反射着冰冷的光,剑尖上正往下一滴一滴地滴着血。 “得罪了,王爷。” 随着黑衣人话音落下,手中的剑,对准萧胤的心口刺来。 就在他以为得手之际,剑却被禁锢在萧胤的两指间动弹不得。 他试图往外拔剑,却没能抽动。 双眼愕然又震惊地看向面前面色发白的萧胤,似乎难以相信这样一个被剧毒折磨着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错愕之际,只见萧胤突然出手,凌厉的掌风对准他的胸口击去,一掌将他从马车内打飞了出去。 外面的打斗声渐停。 寂静的山谷间,尸横遍野。 两方对峙下,都只剩下了几个人,且都身负重伤,胜负未明。 “我们的目标是摄政王,你们若识相退下,我们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放你娘的屁!” 有人骂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随着这话音落下,外面又是一阵颤抖。 萧胤还坐在马车内,不动如山地看着外面打斗的人群,心口突然一痛,黑血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淌下。 刚才,他用了内力,加速了体内余毒运行,直冲他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么静悄悄地出了京,连跟那人道别都不曾。 不知道她知道他今日便死在了此处,会不会骂他让她才新婚被守了寡。 也幸好,他离开前为她留了一样东西,能给她多留了一条退路。 只是…… 到底还是不舍的。 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成了他的妻,如今又要天人相隔了。 “呃……” 又是一口黑血沿着他的嘴角淌下,他抬手轻轻擦去。 就在这时,马车外,一道剑光又一次朝他刺来。 他侧头躲过,落在他心口的剑,被他弹开。 黑衣人的身子也顺势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那人看向萧胤嘴角的黑血,阴笑 一声,道: “真不愧是摄政王,都这样了,还这么能打。” 萧胤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指尖,轻轻拭去嘴角的黑血,轻笑了一声。 黑衣人目光一深,道: “今日我便送王爷一程,给王爷一个痛快,下辈子,不要再当别人的绊脚石了。” 说完,手中的剑再一次朝萧胤刺来。 可这一次,萧胤躲不开了。 他刚准备还手,心口突然一阵紧缩,疼得他整个人骤然脱力,往后倒去。 而原本刺向他心口的剑也偏了位置,刺向了他的下肋处。 “噗——” 一口黑血从萧胤的口中喷出。 而黑衣人也被他一掌从马车内打飞出去。 紧跟着,又是一人持剑冲进马车内,继续朝萧胤刺来。 这一次,萧胤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只靠在马车壁上,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向自己的心口处……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剑从马车顶刺了下来,在黑衣人的剑扎进萧胤心口的前一秒,抵住了剑尖,将它反方向顶了出去。。 与此同时,被捅穿的马车顶下一秒四分五裂。 一人身着白衣, 腰间扣着一条镶满各色宝石腰封的女子,手持利剑从天而降。 腰封上的宝石,反射着剑光,格外扎眼。 面前的黑衣人因为眼前这突然的变故而慢了一拍,直接被白衣女子一脚踢飞了出去。 马车外,原本已经停下的打斗又一次响起。 萧胤无力靠在马车上,濒临死亡的感觉并不难受,甚至…… 那鼻间传来那阵熟悉的清香,让他甚是愉悦地弯起唇角。 白衣女子快速在他身边蹲下,在他身上各处快速点了几下,封住了几个关键的穴位。 她神色紧张地扶住萧胤摇摇欲坠的身子,刚要给他检查伤口,见感觉到肩上一重,萧胤的脑袋,沉沉地搁在她肩上,晕了过去。 “王爷?” 白衣女子脸色微变,“萧胤?萧承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手,赶忙搭在他的脉搏上,稍许,她稍稍松了口气。 第220章 王妃可真猛啊 第220章 王妃可真猛啊 “算你运气好,还能治。” 她的视线,看向外面此时正在收拾残局的几人。 她突然想起来,这些人似乎是跟她同一时间到的。 所以…… 是友非敌? 这一刻,她也顾不上去判断这些,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两粒药塞进萧胤嘴里。 往外看了一眼后,一剑斩下马车上绑着马匹的身子,将萧胤带上马,拉紧缰绳,飞驰而去。 此时,山谷内,黑衣人全部倒下,剩下四人看着白衣女子带着萧胤远去的背影,惊叹道: “王妃可真猛啊。” “快过来看看这些刺客都是谁,赶紧处理了好去追王爷和王妃。” “哦,哦。” 一人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羽箭,上面刻着一个明显的标记。 为首那人眉头蹙起,嗓音骤冷,“这标记是……” “承恩公府。” 与此同时,另一人又喊了一声,“大哥,快来看这个。”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肩膀处被撕开,露出一个显眼的标记。 “这个标记,像是一个族辉。” “大哥,你见过吗?” “没见过。” 另一边。 魏沅箬带着昏迷中的萧胤找了附近一家客栈。 “小二哥,麻烦给我端一盆热水来。” 尽管已经封住了穴道,减缓了流血的速度,可萧胤的衣服上也已经被鲜血浸湿。 她赶忙将萧胤的衣服换下,下肋处,一个血窟窿显眼地摆在她面前,周围是一大片刺眼的血迹。 魏沅箬下意识地别开眼,不忍再看。 “姑娘,热水来了。” 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 魏沅箬开门将热水接过,见小二试图往里探头,她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多谢小二哥,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说完,她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快速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取出几瓶创伤药,倒在他的伤口上,片刻后,血缓缓止住了。 费了好大的劲,她将绷带绕着萧胤的身子缠好。 待停下时,她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萧胤还在昏迷,好不容易养好的血色,此刻又一片苍白。 “萧承钧,算你命大,正好被我赶上了。” 魏沅箬对着昏迷中的萧胤,低语了一声。 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都是一阵后怕,她只要慢上一步,剑就刺进萧胤的心脏了。 到时候,就算她医术再好,怕也是回天乏术,救不了他了。 “我差点就要守寡了,你知道吗?” 她对着他继续低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才不至于回想起之前那股生死上面而心慌。 “你说你要是死了,别人说我命里克夫,我想改嫁都改嫁不了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拧了一把热水转身准备为他擦脸。 刚转头,就对上了萧胤噙着笑意的目光。 魏沅箬一顿,愣了好几秒,才陡然反应过来,眼底溢出一抹喜色—— “萧胤,你这么快就醒了!” 萧胤虚弱地扬起惨白的唇角,“再不醒,怕你急着改嫁。” 他握住魏沅箬的手,“本王好不容易讨到的娘子,真怕她跟人跑了。” 魏沅箬睨了他一眼,手上的热毛巾擦着他额头上的汗珠。 下一秒,萧胤抬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虽然虚弱,可眼底却带着光—— “不好意思,你怕是没机会改嫁了。” “都这样了,还这么多话,我不应该先给你疗伤,应该先给你毒哑了。” 萧胤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带着下肋的伤口牵扯着疼。 “嗯…” 他疼得闷哼了一声,魏沅箬急得赶紧出声阻止,“哎呀,你能不能老实点,你以为你这副残躯还能折腾多少次?” 萧胤一脸的乖觉,无力睁着的双眼里,却闪烁着亮芒,一瞬不瞬地看着魏沅箬,手紧紧抓着她不肯松开: “箬箬,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那把剑刺向我的那一刻,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是能让我再见你一次,下辈子让我当牛做马都行,没想到……” “没想到你真见到我了。” 魏沅箬把他的话接了过去,俯下身,一脸促狭地凑到他面前,眼底溢出一丝坏笑—— “愿许早了吧?真可怜,下辈子要去当牛做马咯。” 萧胤被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给逗乐了,他抬起头,扣住她的后脑勺,宠溺地揉了几下,道: “王妃对本王的救命之恩,本王这辈子就给王妃当牛做马报答。” 魏沅箬却在听到萧胤这话的时候,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否认道: “这一次可不是我救了你,是我路上遇见了一位白衣女侠,是她救下你,又把你交给我的。” 萧胤挑眉,“哦,是吗?” 他没拆穿,目光微微加深,“那不知道那位白衣女侠现在何处?本王要亲自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魏沅箬的目光心虚地闪烁了两下,回避了萧胤探寻的目光,道: “不知道,她救下你之后就走了。” “是吗?” 萧胤目光深深地望着魏沅箬已然恢复到神态自若的模样,没有追问。 而是叹了口气,道: “可惜了,那女侠武功高强,本王本还想着有机会要向她讨教几招。” 魏沅箬忙碌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朝她那副略显遗憾的表情扫了一眼,随后,阴阳怪气道: “呦呦呦!女侠的救命之恩倒是让王爷记挂在心了,我这个王妃倒显得多余了。” 她将手上的毛巾往盆里一扔,道: “要不我出去找找,替王爷把你的白衣女侠给找回来?” 萧胤听着她那酸溜溜的语气,又好笑又无奈。 他的指尖,轻轻刮了刮魏沅箬的手掌心,刮得魏沅箬的心口都禁不住酥软下来。 “干嘛?” 她语气生硬地开口。 “凑过来一些。” 萧胤的气息还有些弱,说话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魏沅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说,便俯下身去,将耳朵凑到他嘴边。 下一秒,耳垂碰上一丝冰凉。 萧胤刚吻了她的耳垂。 魏沅箬两眼骤然瞪大,脸颊又红又烫,不满地瞪向萧胤。 “吃醋了?” 几声压着的低笑声从他胸腔中发出,顺着她的耳廓传入她耳中。 第221章 去男风馆谋一份差事也不错 第221章 去男风馆谋一份差事也不错 魏沅箬猛然从床边站起。 这个骚男人,竟然……竟然咬她耳垂。 这些骚动作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魏沅箬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那几本被萧胤藏在床头的画本子。 虽然她没看过里面写的什么内容,但看萧胤这样子,里头指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魏沅箬涨红了脸,看着还躺在床上明明很虚弱,却还是不老实的臭男人,咬牙道: “萧承钧,我突然发现,你这人以后要是不当王爷了,去男风馆谋一份差事也能养活一大家子,瞧瞧你这些小把戏,挺会伺候人。” 萧胤眨了眨眼,“真的吗?” 魏沅箬:“……” 他这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王妃喜欢本王这些小把戏?” 魏沅箬:“……” 你可闭嘴吧。 “等本王好了,一定会把王妃伺候得开开心心的。” 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了想要毒死这骚男人的冲动,道: “看样子是真的死不了,我去休息一会儿。” 她这一夜马不停蹄往北疆的方向赶,生怕慢了会出事,眼皮都不敢阖一下。 也所幸她是赶上了,不然的话…… 魏沅箬不敢往深入去想,一想起来,就会双腿发软,背脊发寒。 萧胤见她面露疲色,想到她从京城一路追他到这,显然是一路没好好休息过了。 他没有再跟她玩闹说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子,道: “睡这里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魏沅箬看了一下他身边的空位,天字号房的床很大很宽敞。 她实在太累,也懒得动弹,便也不扭捏,脱了鞋上了床。 “睡吧。” 萧胤侧着头看她,温声道。 魏沅箬睁着眼看着萧胤眼底散发的光芒,道: “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占我便宜吧?” 闻言,萧胤抬手往她额头上的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道: “本王同自己的王妃睡觉,想占便宜还需要找理由?” 魏沅箬撇撇嘴,也不反驳。 脑袋沾上枕头不稍片刻,她便陷入了深睡当中。 萧胤缓缓侧过身来,跟她脸对着脸躺着。 尽管已经是两夫妻,也睡过同一张床,可萧胤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看着他这位费尽心思娶来的王妃。 第一次见她时,他身负重伤躺在路边,生死未知。 他以为,他一辈子就到这了,可她出现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又冷静。 面对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她的脸上不见半分害怕。 沉着,冷静,又染了一丝童真。 “这么好看的人,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她在耳边这般嘀咕。 那一刻,他竟诡异地放下心来,坚信自己这一次是死不了的。 果然,待他再一次醒来时,那些致命的伤都好了。 她只说,她找了大夫救了他,花了好大一笔钱。 等他有钱了就还给她。 他便把随身的玉佩给了她,告诉她,如果遇上难事,就去睿亲王府找他。 再次见她,已是两年后。 十四岁的她,梳着妇人髻,循规蹈矩地站在裴烨身旁。 比起初见时,她长开了一些,可到底还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嫩。 她同裴烨一起,向他行礼,可那陌生的眼神,显然是没有认出他来。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生怕自己稍有些行差踏错就会给裴烨丢脸,给他带来麻烦。 明明才两年过去,他在她脸上看不到初见时的肆意和洒脱。 像是一只装进了笼子里的鸟雀,守着那一方小天地。 那一刻,萧胤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被扎了一下。 初见时那活泼灵动的姑娘没有了。 那时,他便厌恶上了裴烨,一个没落侯府的继承人,将他的救命恩人身上的傲骨削没了。 他没有去跟她相认,他怕裴烨会借着她的救命之恩强迫她来攀自己这枝高枝。 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注意她。 后来,他知道的,便是她为了裴烨四处交际,以一个低微的商户女的身份去处处讨好那些瞧不上她的夫人们。 明知道她们瞧不上自己,却还是打碎了自己的傲骨,小心地奉上自己的手上的银两去讨好。 哪怕明知道那些人收了她的好处,还要在背后肆意取笑她。 可她的努力,还是有了结果。 开始有人愿意同她交往,也有人对她真心以待。 可裴烨那个白眼狼,才刚刚踏上仕途,就头脑发昏,想要攀上尚书府,不顾她的颜面养外室,娶平妻。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对裴烨是真的起了杀心的。 好在,他的这位小恩人还有她的底线。 她 终于找上了他,她没跟他求助,只是跟他自信满满地谈条件。 却“大言不惭”地要他以正妻之礼娶她,可眼底的心虚和忐忑却还是让他看明白了。 殊不知,他在听到她想嫁给他的那一刻,就仿佛被上天砸了一个重礼下来,晕乎乎的,该怎么回应都忘了。 那一刻,他只想,你既然主动招惹了本王,那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开始步步为营地设计她安然无恙地从侯府脱离,却发现,她也在步步为营。 看到她在国公府寿宴上设计将裴烨和李氏的丑事抖出来,看着她算计成功时眼底的促狭,他忍不住笑了。 那个自信又灵动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她在明面上给裴烨施压,他在暗中给她留下的把柄收尾。 终于,她和离了,她自由了,他也有了名正言顺出现在她身边的机会。 可他看出来,她不信他,也在防着他。 他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试图让她对他卸下防备,却又害怕自己做得过头反而适得其反。 直到赐婚圣旨下,直到他十里红妆迎她进了门,他悬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疲惫的面容,想起她一袭白衣从天而降时的模样,真如仙子降临。 她的武功,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救命之恩,当然得以身相许,箬箬,既然这一次本王活下来了,你就别想着从本王身边逃走。” 他用虚弱的声音低低地道。 下一秒,他目光骤冷,视线,凌厉地扫向门外,“谁?” 第222章 好眼熟的刺青 第222章 好眼熟的刺青 “王爷。” 门外,传来暗卫首领的声音。 萧胤捂着下肋,小心地起身,看了魏沅箬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进来。” 他随手放下床幔将身子挪到桌子边坐下。 “王爷。” 暗卫首领影一推门进来了,放轻了脚步上前。 将一支羽箭递到萧胤面前,“这是我们在刺杀现场取回的羽箭。” 萧胤伸手接过,羽箭上,“承恩公府”四个字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 他没说话,指腹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字,目光,带着空虚,看向京城的方向,低低地骂了一声—— “蠢货。” 他教了他八年,他却还只会玩这种小把戏。 影一不知道萧胤骂的是谁,低垂着眸子没有出声。 片刻后,他将羽箭递还给影一,道:“把现场所有承恩公府的痕迹都抹了,至于那些刺客……保存好他们的尸身。” 影一有些吃惊,“王爷不打算追究承恩公府?” 萧胤轻嗤了一声,他没有回答,影一也没多问。 紧跟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萧胤面前—— “这是刺客身上的刺青,小人看着像是一个族徽,请王爷过目。” 萧胤将纸接过,纸上画着一个鹰头。 “属下等人在每个刺客的脖颈后都发现了这样的图案。” 萧胤将那张纸收起,道:“交给红昭楼去查。” “是。” “对了……” 萧胤往床那边扫了一眼,问道: “王妃为何会出现在裂渊谷?” “禀王爷,属下等人奉命留京保护王妃的安全,但王妃回门归来后,给王管家留了一封信后就离开王府,属下只能暗中一路跟随,发现王妃一路往北境的方向过去,属下猜测,王妃应当是去找您的。” 说到这,影一还有些后怕,“幸好王妃过去了,不然的话……” 影一不敢说下去,他想到当时的场景,王妃只要慢一步,刺客的剑就要扎到王爷心口上了。 想了想,影一又道: “王爷,王妃有这么好的武功却为何一直藏着?” 萧胤没说话,双手拢在袖中一言不发,稍许,才听他轻声道: “既然王妃不愿意让人知晓,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影一一怔,“是,属下遵命。” “下去吧。” “是。” 很快,影一便消失在了萧胤面前。 影一离开后,萧胤重新回到魏沅箬身旁躺下。 魏沅箬还睡得很沉,可见她这一路马不停蹄,确实是累得不轻。 他禁不住伸手,轻轻覆在她的脑袋上,低声道: “你还对本王藏了多少秘密?” 魏沅箬这一觉睡得很好,许是放下了心头的担忧,她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已大亮。 萧胤已经起床,正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张行军舆图,边上还压着一张纸。 听到动静,他才朝她看了过来,嘴角随即漾开一抹笑意,“醒了?” 魏沅箬快速起身,来到他身边,“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无妨,都是些皮外伤。” 萧胤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魏沅箬冷眼睨了他一眼,抓过他的手给他把脉,嘴里不忘谴责道: “皮外伤?你是忘了你还中了毒吗?” 听着魏沅箬蹙起的眉宇间溢出的几分担忧,他眼底的愉悦缓缓蔓延开,道: “王妃便是本王的治病良药,只要一看到王妃,本王就觉得身心舒畅,什么病……嘶~” 话都没说完,只感觉自己手背上一疼,随即心头也跟着仿佛被扎了一下。 四肢上的穴位,反应的都是内里五脏六腑的病症。 魏沅箬刚刚按下的穴位,对应的便是萧胤心脏,刚才他只顾着逗魏沅箬,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心脏突然一痛,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还知道疼啊,再耍贫嘴试试。” 魏沅箬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这才将手指从萧胤的脉象上收回。 也不管萧胤看她时那委委屈屈的眼神,起身快步去翻自己带来的包裹。 她的包裹里除了一碟银票外,便是各种瓶瓶罐罐,她取了其中一个饼子,从里面倒出几粒药,直接塞到萧胤嘴里—— “这是护心解毒丸,能暂时控制住你体内的毒,赶紧给我吃了。” 萧胤听话地“哦”了一声,将那药丸咽下。 魏沅箬想到萧胤刚刚的脉象,眉头还是禁不住皱起,对萧胤道: “你昨日驱动了几次内力,体内的毒素运行得很快,接下去给我老实点,你这条小命禁不起再折腾。” 萧胤一脸乖觉听话的模样,点头应下,脸,凑到魏沅箬跟前,卖乖道: “是,王妃,小人遵命。” 魏沅箬白了他一眼,压下眼角的笑意,傲娇道: “看到没,娶了我你不亏吧?” “娶了王妃,是本王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萧胤捉住魏沅箬的手递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将魏沅箬闹了个大红脸。 “那这福气你就好好攒着,别老是瞎折腾,给折腾没了。” 她红着脸,将手从萧胤手中抽回。 下一秒,又被萧胤一个环抱揽入怀中,头顶上方传来萧胤带着笑意又虔诚的声音—— “是,本王定要将王妃藏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夺走。” 魏沅箬被他抱在怀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萧胤虽虚弱却还算沉稳的心跳声,那日的噩梦才从她心头渐渐消散。 随后,她的视线,捕捉到了那张在萧胤手边的纸上画着的鹰头,她一愣,从萧胤怀中坐起,拿起那张纸看了看。 萧胤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 “你认得这个?” 魏沅箬拧起眉,若有所思,“有点眼熟。” 萧胤目光一凝,并没有隐瞒魏沅箬,如实道: “这是暗卫从昨晚的刺客身上发现的,每一个刺客的脖颈处都有一块这样的刺青。” “刺青?” 魏沅箬的眉头拧得更深。 刺客的身上有同样的刺青,就意味着这些人肯定统一来自同一个家族或者组织。 而这个刺青,便是这个组织或家族的标记。 可为何,她会觉得眼熟? 既然是来刺杀萧胤的,必然是跟皇权政.治相关。 可她将这辈子跟上辈子所有接触过的官员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刺青。 第223章 萧承钧,别矫情 第223章 萧承钧,别矫情 既然没见过,又为何会觉得眼熟? 直觉告诉她,这个刺青的来历很重要,她必须要想起来。 萧胤见她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的模样,赶忙出声阻止道: “想不起来也没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魏沅箬也不是一个为难自己的人,听萧胤说已经派人去查,她便将那张纸给放下了。 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小二恭恭敬敬的声音:“夫人。” 魏沅箬上前开门,见小二端着一个托盘,笑容讨好地站在门外,“夫人,您昨日吩咐小人炖煮的补血健体的餐食,这是掌柜的今早刚购入的长白山野山参,跟猪肝一直炖的,掌柜的吩咐小人端过来给公子尝尝。” 魏沅箬想起昨晚给萧胤治伤后确实吩咐过小二这件事,便点点头,给了小二几颗碎银赏钱,“多谢小二哥。” 说着,便把托盘端了过来。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小二揣着银子屁颠屁颠地小跑离开了。 魏沅箬端着猪肝炖山参进来,放到萧胤跟前,“快点吃,昨日你流了不少血,多补补。” 猪肝炖山参…… 萧胤眉头微拧,面色带着几分排斥。 魏沅箬一眼便看到了,问他:“怎么了?” 萧胤抿了抿唇,又笑得一脸讨好,“启禀王妃,小人能不吃猪肝吗?” 闻言,魏沅箬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王爷,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挑食?” 萧胤拧着眉,面露苦恼,“本王不吃内脏。” 魏沅箬:“……” “可猪肝补血啊,有助于你的伤口恢复。” 萧胤抿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魏沅箬。 而魏沅箬呢? 她也是个挑食的人,自己不爱吃的东西,绝不会轻易碰。 因此,她在这一方面是理解萧胤的,也做不出逼迫他的事情。 刚想着既然他不愿意吃就算了,却见萧胤凑到她面前,眼中含笑地望着她,道: “如果是王妃大人亲手喂本王吃的话,本王也可以勉强吃几口。” 说完,双眼亮亮的,盈满期待地望着魏沅箬。 魏沅箬刚要开口骂他诡计多端,可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脸,还是把拒绝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喂你就吃?” 萧胤立即点了点头。 “都吃光?” 萧胤歪着脑袋犹豫了两秒,“也不是不行。” “行吧。” 魏沅箬很好说话,将碗端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递到萧胤嘴边,却见他闭着嘴不动。 “烫,需要王妃吹吹才能吃。” 魏沅箬:“……” “萧承钧,你够了,别矫情!” 她大骂,一把将勺子塞进萧胤的嘴里。 萧胤只能委屈地张嘴,一口一口艰难得咽下。 “我都受伤了,王妃对我还这么凶。” 萧胤可怜兮兮地对着魏沅箬嘀咕着。 魏沅箬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道: “你在外人面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都是装的吧?” 萧胤闻言,轻笑了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那怎么能一样呢,那些人是外人,王妃是内人,面对本王的内人,当然要不一样的。” 虽然知道萧胤这人在她面前总是不正经且油嘴滑舌,但魏沅箬还是被他这一句“内人”乱了心跳。 “别废话,快吃,这可是上好的长白山野山参,好贵……诶?” 魏沅箬说到这,陡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顿。 萧胤见她神色微变,赶忙问道:“怎么了?” 忽地,魏沅箬眼睛一亮,陡然想起了什么,道: “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刺青了。” 萧胤闻言,也跟着一顿,“在哪里?” “我十三岁那年,我爹带我出门玩了许多地方,经过长白山下的时候,从一个当地的村民那里买过几株野山参,当时,那个村民家里住着一个借宿的,我当时无意间瞥见过他脖颈后面就有一个鹰头样式的刺青。” 因为记忆太久远,魏沅箬也只是随意一撇,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会儿不经意地提起长白山的野山参,她才陡然想起这件事。 那是她刚从药王谷回来的第二年,爹爹觉得陪她的时间太少,便趁着出远门的时候,顺带着带她出去玩了一趟。 那时候,他们从江南一路往北,去过许许多多民风不同的地方。 大齐同很多国家都有互市通婚,她也遇见过很多热情淳朴的外族人,当然也有遇见那些凶悍狡诈的。 虽然旅途很累,却也让她见识了许多只能在书中见识过的景物。 萧胤听她提起长白山,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长白山……” 那是靠近狄戎同大齐的边界地带。 所以,带鹰头刺青的人,很可能是狄戎人? 如果他们单纯只是要来行刺他的话,根本没必要冒充承恩公府的人。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行刺他是其次,主要目的,便是挑起承恩公府同摄政王府的仇怨,以便……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那这个人,是狄戎人还是……萧桓? 萧胤的双眼,微微眯起,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几分。 魏沅箬见萧胤突然沉默不语,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她也没出声打断他。 稍许,萧胤才沉着嗓音,道: “北境的战事得速战速决,我得尽快启程前往北疆,不能在这耽搁太久。” 魏沅箬没有阻拦他,只犹豫着问了一句—— “你知道昨天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吗?” 萧胤也没隐瞒她,把暗卫昨夜同他说的事,也跟魏沅箬说了一遍。 魏沅箬听到“承恩公府”的时候,也是惊了一下。 “那不是皇后的母家吗?” 承恩公,皇后的父亲,手握南境二十万大军的谢崇谢大将军。 同萧胤一样,手握重兵,又是外戚,皇后的兄长谢劲任户部侍郎。 整个承恩公府,文臣武将占全了,威慑力不比萧胤低。 以萧桓那样疑心病极重的小子,真的能放心皇后母家做大,影响自己的帝位? 连亲叔叔都容不下要往死里整的人,会放任承恩公府这样一个可怕的外戚做大吗? 况且,若真是承恩公府下的手,他们这一次留下的把柄也未免太明显了些。 第224章 给她留了放妻书 第224章 给她留了放妻书 承恩公府真要刺杀萧胤,怎么会直接用承恩公府的羽箭? 萧胤轻笑了一声,“本王那个侄子,本事也就这么点了。” “是啊,全用在设计自家人身上了。” 魏沅箬嘲讽地开口。 “可如果……那些刺客真的是狄戎人的话,难道……他堂堂一国之君,为了除掉你和谢家,甚至不惜通敌?” 如果真是这个可能,那萧桓简直不配当皇帝。 面对魏沅箬的问题,萧胤垂着眸沉默了。 他其实还想为萧桓找理由,理解他对他这个功高震主的皇叔和日益强大的外戚的忌惮,可终究那是他皇兄的儿子,不至于差劲到一国之君带头做那等通敌卖国之事。 “兴许……只是狄戎人想要挑起本王跟承恩公府的斗争也不一定。” 一旦南境和北境的的主帅开始内斗,对狄戎大军自然也是好事。 魏沅箬默默地看了萧胤一眼,没有去揭穿他强行为萧桓扯的这一层遮羞布。 萧胤不傻,真的看不出来这是萧桓的手笔吗? 那么凑巧狄戎人就知道这次的主帅是萧胤? 那么凑巧狄戎人就知道萧胤会在昨日到达裂渊谷,且早早派人埋伏在那里? 如果这其中没有萧桓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连她一个不曾参与过朝堂斗争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萧胤会想不到吗? 无非是这个外表看上去冷漠无情,实则过于注重亲情,尤其是那个一手将他带他的兄长对他太过重要,才刻意地去忽视萧桓做的这件蠢事罢了。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沉默的萧胤一眼,道: “也许吧。” 萧胤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敷衍,抬眸朝她看了一眼,忽地,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当日,他们在客栈休养一日后,第二天便重新整装待发前往北疆。 刚走出客栈,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带着一丝惊讶和复杂的情绪,唤了她一声,“箬箬?!” 彼时,魏沅箬正换了一身男装,陪在萧胤身边,正跟他争执着。 听到这一声叫唤,她不耐烦地转过头去,见是满脸惊诧的裴烨。 裴烨没想到本该待在京城摄政王府的魏沅箬竟然出现在这,他又震惊又着急。 顾不得萧胤在场,他上前一把拽出魏沅箬的手,道: “箬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马上回京去。” 魏沅箬本就因为萧胤让她回京的事心中烦躁,见裴烨又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口吻对她说话,更是烦得要命。 “把我的手放开!” 魏沅箬目光一凛,不耐烦地对裴烨低吼了一声。 裴烨被吼得一愣,眉头倏然拧起,“箬箬,我是为你好,这里经常有狄戎人出没,你不该……” “我让你放手听不懂吗?” 随着魏沅箬这不耐烦的声音落下,裴烨的肩膀狠狠挨了一掌。 裴烨没想到魏沅箬会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就这么一掌就把他往后打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肩上瞬间传来的疼痛,让裴烨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沅箬,眼中有震惊,也有心痛。 “箬箬,你……” 这一刻,他不知该问她为何会有这么好的武功,还是问她为何能这般狠心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裴烨,你算个什么东西,管到我头上来?赶紧滚,别烦我!” 声音冰冷地对裴烨落下这句话,她转头看向萧胤,道: “我再问一遍,你让不让我随行?” 萧胤拧起眉,目光复杂地朝裴烨看了一眼,道: “他说的对,这里一路往北境都很危险,你听话,回京城去,等解决了北境危机,我会第一时间回京。” 魏沅箬看着萧胤,盯着他看了许久,气得眼睛都红了。 而萧胤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红了眼的模样,语气立即软了下来—— “箬箬,你乖乖回京,等回京后,不管你怎么处罚我都行,好不好?” 魏沅箬依然没说话,只是半晌后,长叹了一口气,唤了他一声,“萧承钧。” 再一次听她这样唤自己的名字,萧胤的心口却微微抽了一下。 魏沅箬之前几次这样连名带姓喊他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很愉悦的。 可这一刻,她突然用这样的语气喊自己,他心头蓦地有些慌。 “箬箬……” 萧胤欲言又止。 魏沅箬朝他靠近了几分,嘴角带笑地问他,“你偷摸着离开王府的时候,其实给我留了放妻书在王伯那吧?” 萧胤表情一顿, 看着她不达眼底的笑意,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可魏沅箬看懂了。 她没生气,也没发火,只是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看得萧胤的心头越来越慌。 “箬箬……” “谢谢。” 魏沅箬低低地开口,“那是不是我收了那封放妻书,我就自由了?” 萧胤的唇,抿得很紧,眼神中的慌乱越发浓烈。 “箬箬,我只是怕我这一次若是回不去,可以给你留一条后路,我才……” “嗯。” 魏沅箬点点头,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明白。” 在萧胤慌乱的眼神中,道:“行,听你的,我回京。” 说完,便上了萧胤早就让人安排好的马车。 “箬箬……” 萧胤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魏沅箬回头,朝萧胤看过去,表情轻松地对他挥了挥手,“再见,萧承钧。” 说完,她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回京吧。” 一直到马车出了凛渊县县城,魏沅箬都不曾再回头看过一眼。 眼睁睁地看着魏沅箬离开,萧胤压下眼底的痛色,看向裴烨时,眼底已经是众人熟悉的淡漠冷厉之色。 “裴侯,你为何会在这?” 裴烨还未从魏沅箬对自己冷漠的态度中回过神,脸上还是尚未褪去的痛色和落寞,便听到萧胤这样问他。 裴烨这才缓和了一下心头钝痛的情绪,来到萧胤面前,行了个礼,道: “回王爷,下官奉皇命,以监军的身份同王爷一并前往北疆,昨日途径裂渊谷,发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又不见王爷踪影,担心王爷遭遇不测,这才命人在附近县城找寻王爷下落。” 第225章 臣来找王爷,是为了私事 第225章 臣来找王爷,是为了私事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所幸下官如愿找到王爷了。” 裴烨说完,回应他的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稍许,裴烨才听到一声轻笑从萧胤口中响起—— “监军?监谁的军?本王吗?” 裴烨闻言,表情一凛,“下官不敢。” “只是,皇上知王爷病体有恙,怕手底下的一些兵将不服管教,才让臣随行,听从王爷差遣。” 萧胤眼底的讥讽太过明显,裴烨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只不过就是一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罢了。 裴烨说完,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着萧胤开口。 半晌,萧胤才声音淡淡地道: “既如此,那便即刻出发吧。” 裴烨身影一顿,随后应是。 他先上马,大手一挥,“出发。” 裴烨这一次带着的,也只是一些萧桓指派给他负责护卫他安全的大内护卫。 一行人并没有在路上耽搁太多,直奔北京而去。 “王爷。” 当晚,一行人在驿站住下,影一翻身进了萧胤的院子。 “王妃如何了?” 萧胤问道。 “王妃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影二他们一路暗中护送王妃进京,请王爷安心。” 萧胤没说话,脑海里全是魏沅箬离开前那冷淡落寞的模样,心头微微发颤。 许久,影一才听到萧胤沉沉地“嗯”了一声,随即又欲言又止地开口: “王妃她……还在生气?” 影一身形一顿,随即否认道: “不曾,依属下看,王妃心情挺不错。” 萧胤手上的动作随之一顿,最后,才微微松了口气,道: “好,知道了,你也回去,保护好王妃。” “可王爷您这边……” 影一犹豫着开口。 “放心,这么多高手都死了,对方不会做赔本买卖,这一次刺杀失败,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来第二次。” 有些家族会暗中豢养死士,专门用来执行刺杀任务。 而这些死士的培养,需要耗费数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精力金钱的培养。 当日的那一次刺杀,虽然萧胤这边折损了不少的暗卫,但对方更是损失惨重。 这一次既然刺杀失败,对方短时间内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赔本的买卖,谁都不愿意做。 萧桓也好,狄戎那边也罢。 影一沉吟了片刻,也就没再多问,“那王爷保重,属下告退。” “去吧。” 很快,影一便又消失不见了。 影一离开没多久,门外又响起一道声音:“王爷,下官裴烨求见。” 萧胤的目光,朝门外看了一眼,似乎是猜到裴烨求见的目的,他目光微冷,但还是开口道: “进来。” 下一瞬,裴烨推开了房间的门。 “安平侯求见本王有何要事?”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即便裴烨对萧胤表面上恭恭敬敬,也依然避免不了对萧胤强夺臣妻的怨念。 裴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臣来找王爷,是为了私事。” 萧胤似乎早就料到,对于裴烨这话并不意外,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本王怎么不知道本王同侯爷之间,还有可以聊私事的交情?” 裴烨抿了抿唇,抬眸直视着萧胤那倨傲中透着轻蔑的目光,道: “王爷,恕下官斗胆,不知箬箬她……” “安平侯!” 萧胤凌厉的嗓音夹着一丝薄怒,冷冷地打断了裴烨。 裴烨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固执地开口:“王爷恕罪,,臣知道不该僭越,但王妃她好歹是臣儿子的母亲,是臣的前妻,臣关心她一句也是应该的。” 萧胤目光沉沉地看着裴烨,自然也没有错过他语气中暗含的挑衅之意。 他罕见地没发火,只一言不发地看着裴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裴烨见萧胤不语,似乎是觉得自己话里的挑衅起了效,眸底隐含着几分得意之色,继续道: “臣虽然不知道为何王妃会离开京城出现在王爷身边,但王爷也应该知道,您身边危机四伏,臣即便不为王妃着想,也得为自己儿子着想,臣不希望臣的儿子失去了他的娘亲,还望王爷明白臣的苦心。” 他说完,身子有些僵硬,似乎是在等着萧胤暴怒。 然而,萧胤只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安平侯是否认为,你几次三番提到那个白眼狼儿子,就能刺激到本王,挑拨本王同王妃之间的关系?” 裴烨身形一顿,身子弯得更低,“臣不敢。”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臣说的话确实刺耳了一些,但王爷英明,想来也清楚您如今的身子, 是否还能给箬箬留一个子嗣,臣之前确实做错了事,伤了箬箬的心,但臣如今已然知错,只希望以后能有机会护好她,而臣同箬箬的儿子,以后也会是她的依靠。” “裴烨,你放肆!” 萧胤直接一掌拍向裴烨的心口,打得他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嘴角都溢出血丝来。 可裴烨也不知道是被魏沅箬白日那冷漠的眼神给刺激到了,还是有意要让萧胤不好过。 他看着萧胤被自己轻易挑起的怒气,忽地笑了。 他捂着被萧胤打痛了的心口,抹去嘴角的血丝,笑着直视萧胤,道: “下官的话虽然直白了一些,但王爷您心里清楚,下官这些话并没有错,王爷若是真的为箬箬好,就该放过她,下官自知处处不如王爷,但有一点,下官优胜于王爷,便是……” 他笑得意味不明,“下官比王爷康健,能比王爷更有机会陪她走完下半生。” “王爷,下官比您先拥有她,下官同她还有一个儿子,这是永远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砰—— 裴烨又被萧胤一掌打飞了出去,身子狠狠撞向身后的木门,发出剧烈的声响。 裴烨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靠着门,撑着身子站起,嘴角的血,一点一点往下淌。 他敛下眼眸,不想让萧胤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色,依然挑衅地看着萧胤—— “王爷今日便是打死下官,下官也要让王爷知道,箬箬迟早要回到下官身边。” 说完,他又对萧胤拱了拱手,“下官告退。” 第226章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 第226章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 不等萧胤发火,他从萧胤的房间退了出去。 随行的下属见状,快步迎上来,“侯爷,您这是……” “没事。” 裴烨捂着几乎要被打碎的肋骨,步伐踉跄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知道,自己今夜是疯了,被魏沅箬给气疯的。 好歹他们也做了五年的夫妻,她怎能对自己这么绝情。 他无法直视魏沅箬白日里看自己时那双厌恶又冰冷的眼神。 他无法接受。 萧胤?他是摄政王又如何? 他位高权重又如何? 他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凭什么要抢他的女人? “哈哈……哈哈……” 他捂着发疼发胀的心口,双目赤红,两滴泪从他的眼底滴落下来。 此时,萧胤的房间内,在裴烨离开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噗——” 半晌,一口鲜血从萧胤的嘴里吐了出来,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襟。 拳头,被他攥得咯咯作响。 他明知道裴烨那些话是故意刺激他,故意挑拨他,可他却还是被他的话给影响到了。 无论如何,裴烨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他如今这副样子,如何给她一个孩子,又如何许她一个安然无恙的下半生? 若是此行他永远留在了北疆,他留给她的后路,真的能护她一生无虞吗? 另一边,一路往京城方向前行的马车,在跨过越过另一县城地界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王妃?” 车夫也是王府的人,见魏沅箬从马车里出来,他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魏沅箬没回答她,只是看着寂静的夜空,道: “你们出来吧。” 车夫脸色微变,空气中,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魏沅箬也不着急,继续道: “我知道,萧胤让你们暗中护送我回京。” 又是一阵沉默。 魏沅箬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又说了一句,“快出来,我不想说第三遍。” 在经历了新一轮的沉默之后,五个穿着夜行衣的暗卫一跃而下,落到她面前。 魏沅箬:“……” 她一直有听说不少权贵都有暗卫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今日算是真的见到了。 她甚至好奇这些人都是躲在什么地方,竟然藏这么深,无知无觉。 “属下等参见王妃。” “那晚在裂渊谷的人也是你们吧?” 魏沅箬开门见山道。 其实,早在萧胤把承恩公府的羽箭给她看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那些人既然跟她在同一时候出现,又出现得悄无声息,刺杀现场的羽箭又在萧胤手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必她这一路赶到裂渊谷,那些暗卫便跟了她一路了。 也就是说,萧胤其实一早就知道那个“白衣女侠”就是她,所以才会故意逗她。 但他不问,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毕竟,她身上藏了一个重生的秘密,她也没想好怎么跟萧胤说。 魏沅箬话音落下,影一第一时间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魏沅箬一脸了然的表情,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 “王妃……” 魏沅箬抬了抬手,阻止了影一要辩解的话,只道: “既然裂渊谷的人是你们,你们也应该知道王爷身边很危险,我不能放任王爷就这么只身前往北疆。” 裴烨那个狗贼虽然带了护卫,但她不可能相信裴烨。 她也知道萧胤身边现在还有其他暗卫在暗中护着,可她不能放任萧胤去冒险。 影一听出了魏沅箬话里的意思,拧着眉,为难道: “王妃,属下等人奉王爷之命护送您回京,还请您不要为难我等。” 魏沅箬不为所动,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影一面前甩了甩,道: “这是王爷给我的放妻书,我签了,我现在不是你们的王妃。” 这封放妻书还是她那天夜里悄悄从王伯那边顺来的。 那日回门时,她问王管家萧胤有没有给她留什么话时,王管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便隐隐猜出了几分。 果然,那天她偷偷潜入王管家房间,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放妻书”。 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把放妻书捎带上了,恰好,现在用到了。 影一看着那一张纸,原本为难的表情上慢慢出现了愕然之色。 他们自然认得王爷的字,这封放妻书确实出自王爷之手。 “萧胤让你们护送回京的是你们的王妃, 我不是。” 说着,她从马车上跳下,“我现在想去哪就去哪,希望各位看在我曾经是你们王妃的面子上,不要拦我。” “这……” 几名暗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竟然反驳不了魏沅箬的话。 魏沅箬也不等他们说话,来到车夫面前,“借马一用。” 说完,直接斩断了牵着马匹的绳子,轻松翻上了马背。 影一等人这才回过神来, 快速飞身拦在魏沅箬跟前,“王妃,王爷的命令,属下等人不敢违抗,还请王妃随我们回京。” 魏沅箬懒懒地扫了他们一眼,马缰用力一扯,马匹的前蹄高高抬起,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纵身一跃,从他们几人的头上跳了过去。 “王妃!” 影一等人追了上来,跪在魏沅箬面前,“请王妃随我们回京。” 魏沅箬面露不耐之色,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跪着的几人,还是耐着性子道: “你们王爷身中剧毒,那日已经连续多次运了内力,导致他如今体内的毒素不断往他的心脏侵蚀,即便这一路前往北疆不再遇上行刺之事,你们觉得你们王爷的身体能在北疆那种恶劣的气候中撑多久?” 闻言,影一等人垂着头,沉默了下来。 “你们跟在王爷身边的年头比我久,想必不用说,你们也清楚,皇帝这一次让王爷去北疆带兵,就是抱着让你们王爷死在那的心思,现在,他的病,只有我能治,如果你们这么冥顽不灵,非要听从萧胤那莫名其妙的命令,就是等于在送他去死。” 魏沅箬眼见着几名暗卫的神色有所松动,她便再接再厉道: “放心,到时候王爷若是追究起来,我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第227章 小皇帝欺人太甚 第227章 小皇帝欺人太甚 说完,她便静静等在那里,等着他们做决定。 她知道,这些暗卫都是萧胤身边的精英,她对付一个两个还行,若是这几个真的头脑发昏非要带她回京,她怕是干不过他们。 还不如给他们晓以大义。 片刻后,几人缓缓起身,给魏沅箬让开了一条路,而后,对魏沅箬道: “属下等人护送王妃前往北疆。” 魏沅箬松了口气,对于他们的要求,她没有拒绝。 万一裴烨那狗贼奉了萧桓之命对萧胤下手,有这几个帮手在,也是一件好事。 “走吧。” 萧胤等人抵达边境时, 战事已经步入焦灼之境。 狄戎军在边境线上陈兵十万,开始不断对大齐大军恶语叫嚣。 “王爷!!!” “啊?是王爷!怎么会是王爷过来?!!” 看到萧胤抵达军中的几个将领们都惊住了。 谁都知道,自从半年前王爷身中剧毒,不良于行后,便一直留在京中养病。 北疆这边平静数年,由他手底下的多名将领守着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一次,北疆突然在边境线陈兵,故意在这个季节挑起战事,这其中怕不仅仅只是因为狄戎人却缺衣少食这么简单。 “咳咳……” 北疆的天气冷得刺骨,逼人的寒气,如鬼魅般,侵蚀着萧胤的身子,让他数日来咳嗽不停。 “王爷,请先进帐中。” “嗯。” 军帐内, 数名将领各站一边,目光紧张又担忧地落在萧胤脸上,眼底尽是愤愤不平。 他们跟在萧胤手底下多年,还能看不懂皇帝的心思。 那小皇帝怕是早就在忌惮王爷功高盖主了,可没想到那小子这么狠,王爷都只剩半条命了,还派王爷来当主帅。 王爷如今这样子,怎么带兵? 他到底是存心羞辱王爷,还是想让王爷死在这? “把这边的情况跟本王说一说。咳咳……咳咳……” 将领们眉头紧锁, “王爷,您舟车劳顿,还是先在帐中稍息片刻再说吧?” 萧胤摆了摆手,“无妨,说吧。” “是……” 随后,一穿着铠甲的中年将领从队伍中走出,道: “启禀王爷,北境如今正值低温寒冷之际,末将观察数日,狄戎军粮草匮乏,如果按照拖延战术,兴许能拖垮他们的士气,到时候他们必定退兵。” “但狄戎人久居北地,他们抗寒能力比我军强,末将担心他们被逼急了,兴许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 “眼下大雪已经下了数日,如若强攻,对我军会极为不利,因而……” “听说狄戎人如今为了能安然过冬,一直在骚扰边境百姓,如若我们不出兵制止,生活在边境的大齐百姓又当如何?” 那位将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平淡的嗓音给打断了。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主人望去,这才注意到,跟在萧胤身旁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只有一人认得他,便是前阵子待在京中的萧胤的虎卫军副将赵勇。 赵勇是萧胤的副将,也是三品骠骑将军。 他从前一直带着虎卫军守在北疆,也是去年才回京述职。 面前这位不正是数月前中了探花,又在京中闹出丑闻,又同他们王妃和离的安平侯吗? “安平侯一介文臣,不在京中待着,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赵勇问得很不客气。 离开文臣武将都不对付,而赵勇在京中早就听说了裴烨过河拆桥,不仁不义的行径,自然看不上他。 “本侯奉皇上之命,乃此战的监军。” 裴烨回答道。 闻言,几名将领皆是沉了脸色。 监军? 那小皇帝什么意思? 不相信王爷的能力,又派王爷来当主帅,又叫了个文臣来当监军? 简直欺人太甚! “呵!侯爷一个没打过仗的文臣来当监军,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另一将令忍不住开口。 面对他们明晃晃的嘲讽,裴烨倒也不生气。 这些人都是虎卫军将领,都是跟萧胤出生入死过的,他不会蠢到跟这些人硬碰硬。 他此行虽为监军,却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萧胤若是有命能回京,那也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能…… 他便正好趁机替皇上收回虎卫军。 “各位将军不必气恼,本侯此行只是奉了皇令前来,并不会干涉各位的作战策略,各位无需多虑。” 裴烨的话,让几名将领的脸色好转了不少,但一想到小皇帝竟然这般下作恶心人,心中还是忿忿。 就在这时候,萧胤开口了,“狄戎军数次骚扰边境百姓,拖延战术绝不可行,你稍后将狄戎军的近况总结后统一呈给本王,待本王看完之后,再做决断。” “是。” 众人退下,裴烨也跟着起身,“王爷,下官也先行告退。” 萧胤挥了挥手, 坐着一言不发,只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咳嗽。 寒气入侵,加上连日赶路,他的病症又在加重,就连咳嗽的时候,气息都异常虚弱。 裴烨离开时,回头朝萧胤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但那一眼,萧胤却看懂了。 他是在告诉他,他护不住魏沅箬。 另一边。 魏沅箬等人赶到北疆时,北疆刚下过一场大雪。 朔边县,是大齐最靠近北疆边境的县城。 早年,狄戎被萧胤打得退出边境线数百里,狄戎提交降书,向大齐纳贡称臣。 与此同时,大齐同狄戎打开边境线,开始互市通商,和平多年。 谁也没料到,会在这个冬日,狄戎军突然开始随意骚扰边境线和边境百姓,搞得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往日热闹的互市场所,也因此而变得冷冷清清。 魏沅箬同几名暗卫行走在的朔边县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老百姓神色颓然又疲惫。 刚刚下过一夜雪的街道也没有人去清扫,雪,积了厚厚一层。 “王妃,您小心。” 几名暗卫这一次并没有隐没在暗处,而是以护卫的形式陪同在魏沅箬身边。 “虎卫军的营地还有多远?” 魏沅箬低声问道。 “回王妃,距离朔边城外十里地便是虎卫军的营地。” 第228章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第228章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 得到答案,魏沅箬点点头,没有再问。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主子小心!” 随着影一这一声响起,只听砰的一声,一人摔在她面前,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紧跟着,从旁边房子的二楼,随后跳下几个持刀的男人,对着地上的男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臭小子,没钱还你当初借什么钱,今日再不还钱,老子打死你!” “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是,少爷。” “不要,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地上的男人抱着头,一边哭着求饶,一边艰难逃窜。 魏沅箬等人站在原地,谁也没动,只静静看着。 路上的行人被吓得纷纷逃离现场,很快,本就没什么行人的街道上,瞬间便只剩了魏沅箬等人。 “王妃,要出手帮忙吗?” 影一在边上问道。 魏沅箬双手抱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道:“再看看。” 影一:“???” 他奇怪地朝王妃看了一眼。 王妃这人一向热心肠,怎么看着这种场面却能这般无动于衷? “王妃,再看下去,那人怕是……会被打死了。” 影一小声地在魏沅箬身边提醒道。 “是吗?”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淡淡地落在那个挨打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追打得十分狼狈,四处抱头逃窜,似乎是被打得不轻,可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的下盘很稳。 他虽然在逃,可却成功得躲避了那些人往他要害上打。 表面上处处都是伤,但全部都是皮外伤。 光男人这个躲避步法,那几个打手怕是多来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逃什么?装什么呢? 魏沅箬静静地站着不动。 男人似乎是看到了他们,见几人气定神闲地看着,一点都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尤其是为首的魏沅箬,明明是一娇弱的女子,见这种打死人的场面脸上不见半分害怕和惊慌,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男人表情一顿,下一秒,突然朝魏沅箬这边冲了过来。 “姑娘救命,我要被打死了,姑娘救命……” 影一几人立即挡在了魏沅箬面前,“放肆,竟敢对我们主子无礼。” 眼见着那几个打手又要冲过来,魏沅箬这才开口:“影一,拦住他们。” “是,主子。” 就那几个打手,影一轻飘飘地便解决了。 男子瘫坐在地上,长长地松了口气,稍许,才对魏沅箬行礼道谢: “多谢姑娘相救。” 离得近了,魏沅箬这才正式看清男人的长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带着边境人特有的麦色,深褐色的瞳孔,透着一股神秘。 一句话来说,是个极好看的男人。 即使是刚才那抱头鼠窜的狼狈样,也没削弱他身上的气度,反而更像是他在逗那几个人玩耍。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本……在下贺忱,是朔边县一穷书生,今日多谢姑娘搭救。” 忽悠,你接着忽悠。 该配合他演出的魏沅箬没有选择视而不见,并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哦,那些人为何要殴打贺公子?” “咳咳……咳咳……” 贺忱捂着被打伤的心口,剧烈咳嗽了两声后,面露苦色—— “不瞒姑娘,小生家里穷困,家父生了重病没钱医治,这才迫不得已跟他们借了一些印子钱,今日也是到了还钱的日子,小生实在是还不出来,这才……” “原来如此。” 魏沅箬点点头,配合着面上露出一丝同情,“真可怜。” 贺忱:“……” 他又配合着轻咳了两声。 “今日能在这遇上贺公子,便是有缘,我们请贺公子去店内小酌两杯,我们初来乍到,对朔边县并不了解,公子想必是本地人,也能为我们介绍一二。” 贺忱没有拒绝,“那就多谢姑娘了。” 一行人在去前面酒楼订了客栈,又叫了几个小菜。 此时,贺忱已经换上了一套影一给他备好的干净的衣服。 贺忱坐下后,一边吃菜,一边问魏沅箬,道: “如今边境并不太平,姑娘为何大老远跑这边来,此处还是很危险的,经常有狄戎人出没打劫,姑娘还是要小心为上。” 魏沅箬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是。既然我同公子是朋友了,我也不隐瞒公子了,小女子乃虎卫军新来的军医,准备前往虎卫军营的,今日到此处天色已晚,便准备住一晚,明日再走。” 魏沅箬安不静心地说着,端起酒杯递到嘴边,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贺忱身上。 见贺忱听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很快,又收起了那异样的神色,抬眼看向魏沅箬: “姑娘是军医?” “是。” 魏沅箬点了点头,反问他:“公子觉得不像?” 贺忱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是有点不像,姑娘这般娇美可人的女子,可不像是能在军中吃苦的。” 魏沅箬故作不悦地轻嗤了一声,“贺公子这就有点刻板印象了,谁说美丽的女子就吃不了苦了?” 贺忱被她一反问,怔了半秒后,连连点头赔不是,“确实是小生狭隘了。小生给姑娘赔不是。” 魏沅箬就这样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如今这北境的境况。 “天色已晚,小生还得回去看看家父的情况,便不打扰姑娘了,明日一早,小生亲自来送姑娘出城。” 魏沅箬微笑:“贺公子客气了。” “告辞。” 贺忱离开后,魏沅箬脸上的笑意敛下。 “影一。” “属下在。” “暗中把他盯紧了,看他去了哪里。” 影一惊讶地看向魏沅箬,“王妃怀疑他的身份?” “你说呢?” 魏沅箬睨了他一眼。 影一讪讪一笑,“是,属下马上去办。” 他虽然不知道贺忱是谁,但他周身那种十足的贵气,可不是一个边境百姓会有的。 更重要的是,刚看清贺忱那张脸时,她就觉得有点眼熟了。 在边境这种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来过的地方遇上眼熟的脸,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229章 王妃三更半夜去找别的男人 第229章 王妃三更半夜去找别的男人 影一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 “王妃,那贺公子去了一条小巷,里面住都是一些比较穷的人家,属下留意了一下,里面确实躺着一个病重的老头子。贺公子在照看他。” 魏沅箬闻言,什么都没说,只“哦”了一声。 入夜。 魏沅箬敲响了影一他们的房门。 “王妃,您这是?” 几人看着魏沅箬一袭黑衣的打扮,满脸惊诧。 “跟我出去逛逛。” “啊?” “啊什么啊?赶紧的,把夜行衣换上,带我去找贺忱。” 魏沅箬催促道。 影一等人又是一惊。 三更半夜,王妃去找那姓贺的干什么? 要是让王爷知道…… 虽然几人脑补了一大堆,但还是很听从魏沅箬的话。 不稍片刻,几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客栈里,一路往街尾那条小巷的方向飞奔过去。 很快,黑影落在那间破屋的屋顶上。 瓦片揭开,本该穷困潦倒的小屋内,灯光亮亮的,油灯烧得像是不用花钱似的。 而那个原本影一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老头,此刻站得笔直笔直的,呼吸都中气十足。 除二人之外,房间里还有两个狄戎人装束的男人,看那着装,想来在军中的品级还不低。 几并排站在贺忱面前,用一口流利的狄戎语对贺忱说着什么。 影一表示听不懂。 影二也表示听不懂。 影三…… 影四……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此刻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屋内的人,听得津津有味的魏沅箬。 见她一会儿皱眉紧锁,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愤愤不平,一会儿勾唇冷笑…… 总之,王妃的表情很丰富,好像她都听得懂似的。 魏沅箬真听得懂,不但听得懂,还听得好气。 一刻钟后,魏沅箬用眼神示意他们快速离开。 回到客栈,魏沅箬扯下围在脸上的蒙面巾,对影一道: “你们几个人,等天快亮的时候,去刺杀贺忱。” 这一次,他们没吃惊,虽然听不懂昨晚那些人在说什么,但确定的一点是,那贺忱是狄戎人。 且,看那些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贺忱的身份绝对不低。 “王妃,那个贺忱的真实身份是?” “狄戎国君的第二个儿子,北苑王贺兰忱。” 刚才听那几人对话,听到那人称呼贺忱为二皇子的时候,魏沅箬总算是想起来为何会觉得贺忱眼熟了。 上一世,萧胤死后,虎卫军收归皇帝所有,西北军权全部落入萧桓手中。 而狄戎开始跟大齐和谈,重新开通互市,不再打仗。 当初前来和谈的使臣便是狄戎的北苑王贺兰忱。 她同裴烨进宫赴宴时,因那时裴烨官居要职,坐的位子也靠前,自然离北苑王也很近。 魏沅箬就是那时候见过贺兰忱,因此今天看到贺忱的时候,才会觉得眼熟。 “北苑王!” 暗卫们皆一脸吃惊,随即便是皱眉,“北苑王在这个关头隐瞒身份来大齐边境,定有阴谋。” “当然有阴谋,难不成他是来我大齐旅游不成。” 魏沅箬没好气道,“贺兰忱这次微服出现在朔边,怕暴露身份,他身边不会带太多人,天亮待我们出城时,你们去杀贺兰忱,往死里杀,但要给他留条命,我还有用。” “是。” “哦,对了,把那老头杀了。” “是,王妃。” 魏沅箬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王妃还有何吩咐?” “我同你们王爷和离了,以后不准叫我王妃。” 影卫们:“……” 王妃气性真大,这么久了还在生王爷的气。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们还是听话地应下。 “是,王妃,属下遵命。” 魏沅箬:“……” 看着魏沅箬一脸无语地盯着自己,影卫们悻悻一笑,改了口: “是,魏姑娘。” “好了,现在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 魏沅箬回到房间,想起贺兰忱同他那几个属下的对话。 狄戎军如今已经跟南昭联手,他们想跟南昭两面夹击,配上这种恶劣的大雪天,对虎卫军和西北军来说不是好事。 更重要的是,萧桓那颗老鼠屎很可能在其中动手脚。 她也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这种恶劣天气虽然对狄戎这种适应北地天气的大军来说是助力,但缺点便是,他们大军在这种气候下,粮草急缺。 相比之下,前阵子萧胤道德绑架从大长公主那里坑来的那么一大笔粮草和棉衣却是备得足足的。 因而,双方各占优势,那么,这个北苑王贺兰忱,必将会是她手上的一支底牌。 萧胤啊萧胤,你这个王八蛋,我这么为你着想的娘子,你是真舍得不要,和离书说给就给。 你给我我收了,你想要回去,那就要不回去了。 虎卫军军营—— “咳咳…咳咳…” 刚喝了一口水的萧胤,却突然被狠狠呛到,手上的杯子差点没拿稳。 “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 萧胤放下手上的军报,“下去吧,明日先派一队先锋部队前往朔边县,如遇打劫的狄戎人,格杀勿论。” “是。” 将令退下后,萧胤看着被凉水打湿的军报,眉头微拧。 “箬箬,是你在骂本王吗?” 他双眼怔怔地看向一片漆黑的军帐外,轻声低喃。 翌日,天蒙蒙亮,魏沅箬一行人整装完毕,启程前往虎卫军军营。 此时,路上行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过路人。 就在这时,靠近城门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几个蒙面男子正追杀着一名穿着破旧长衫的年轻男子,且招招致命。 时不时的,那几名蒙面人嘴里还出来几句狄戎官话,让忙着躲避的年轻男子面色逐渐冰冷。 “噗——” 他的背上狠狠挨了一脚,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他被踹翻在地。 眼见着那把刀就要朝他心口刺下来,魏沅箬纵身一跃,一脚将黑衣人手上的那把刀踢飞。 手顺势将地上躺着的男人往后一拽。 “啊!” 本就深受重伤的男子,被魏沅箬这么飞快一拽,背上摩擦着滚石,刮出一道道鲜艳的血红。 第230章 你真命苦,你爹没了 第230章 你真命苦,你爹没了 魏沅箬勾唇一笑,跟蒙面人交手片刻后,魏沅箬用眼神示意了他们。 很快,蒙面人便佯装不敌,为首的人喊了一声,便飞速撤退。 魏沅箬快步回到年轻男子身边,“你还好吧?” 下一秒,又惊讶地捂住嘴,“贺公子,怎么又是你,你又被人打了?” 贺兰忱:“……” 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裂开,眉头紧锁,痛苦地咬着牙关。 “姑……姑娘……多谢姑娘再次……” “行了,别废话了。” 魏沅箬快步在他身边蹲下,拉过他的手给他把把脉,随即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呼—— “哎呀!” 她面露惊慌,“你这次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那些人是要把你往死里打啊。” 贺兰忱捂着碎裂的心口苦笑,又伴随着连续几声咳嗽。 “遇上我是你的福气。” 魏沅箬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里头倒出两颗棕色药丸,递给他—— “这是专门治内伤的丹药,你快点服下去。” 贺兰忱不疑有他,接过两颗药丸扔进嘴里。 “你就偷着乐吧,这药丸本来我是留给我们王爷治疗内伤的。” 魏沅箬在一旁自说自话,见贺兰忱的表情没那么痛苦之后,道: “是不是立马觉得好些了?” 贺兰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五脏碎裂的感觉瞬间好了许多。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魏沅箬,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和感激—— “魏姑娘,今日……贺某欠了你一条命。” “遇上便是缘分,贺公子言重了。” 魏沅箬说着,将贺兰忱从地上搀扶起,又见他身后背上一大片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开口: “啧啧啧,那些人下手也是狠的,瞧瞧你背上,血都把衣服染湿了。” 贺兰忱:“……” 他心情很复杂,看着魏沅箬欲言又止。 他能说他背上的伤是她刚才在地上拖拽他的时候,擦伤的吗? 要不是他们素不相识,无缘无仇,他都怀疑她那个举动是故意的了。 罢了,她也是为了救他。 当时情况紧急,那样做,也只是怕他被黑衣人的刀砍到吧。 贺兰忱三两下在心里把自己哄好了。 就在这时,影一几人手里各自提着一些包裹朝他们走来。 看到贺兰忱,几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之色,“贺公子,你这是……?” “他又被追债的打了,这一次那些人下手比较狠,像是要打死他。” 说着,魏沅箬还一脸同情地看了贺兰忱一眼,道: “你到底借了他们多少钱,他们要跟你玩命?” 贺兰忱:“……” 自己撒的谎,到死也要圆下去。 “让姑娘见笑了。” 话音刚落,一道寒风吹来,呛得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 “哎,我看你这情况,内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我们又要急着赶路,你愿意同我们去军营吗?” 贺兰忱一愣,“什……什么?” 还有这种好事? 他想去刺探虎卫军的军情,这小军医还主动邀请上了? 这……这伤得好像有点值。 “主子,军营重地,我们不能随便带人进去吧?” 影一走到魏沅箬身边,小声问道。 魏沅箬眉头紧锁,“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军人的职责不就是保护老百姓吗?贺公子身为我大齐百姓,难道我们不该保护他吗?更何况,他如今还受了严重的内伤,若不及时救治的话,怕是有生命危险。” 影一等人看着魏沅箬那副满口仁义的模样,差点让他们怀疑派他们去杀这位狄戎二皇子的人不是她了。 “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属下等只当从命。” 魏沅箬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对贺兰忱道: “贺公子,你安心同我们一道前去军营,那是虎卫军的地盘,王爷宅心仁厚,定不会驱赶你走的。” 贺兰忱表示很感动,也很兴奋。 他就这么轻易地打入大齐军内部。 只是,他看着魏沅箬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模样,内心生出一丝淡淡的愧疚。 “这一次,又得麻烦姑娘了。” “无妨。” 魏沅箬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又道: “对了,你随我们走了,你那生了重病的老父亲怎么办?要不我让我的属下们去把他老人家也接来?” 贺兰忱神色一僵,随即,捂着脸,面露痛色,大哭出声。 “我爹……我爹也被那群人给杀了。” 魏沅箬用眼神问影一:死透了? 影一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魏沅箬又看向贺兰忱,面上露出一丝同情—— “贺公子,你好命苦,爹都没了。” 贺兰忱:“……” 这……是在安慰他吧?是吧? 为什么他听出了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不过,没关系,这样你同我们去军营也就没后顾之忧了。” 贺兰忱:“……” 虽然听着怪怪的,但好像也挺合理。 就这样,贺兰忱还在晕乎乎的时候,就被魏沅箬等人忽悠着前往虎卫军军营。 虎卫军军营。 “什么人?此乃军营重地,尔等速速离开。” 一行人刚到虎卫军营地外,就被守营的兵士给拦下了。 “我等从京城而来,奉摄政王之命,担任军医一职,为将士们治病疗伤。” “是王爷让你们来的?” 守营士兵面露疑色,但见魏沅箬等人重重点头,丝毫不作假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后,道: “在此等候。” 说完,便急匆匆地往营帐的方向跑去。 主帅营帐内,萧胤听到士兵这一声通报后,手上的军报直接没拿稳,掉落在地。 “再说一遍,谁来了?” “外头有位姑娘,带着几名护卫前来,说是奉王爷您的命令,前来我军担军医一职。” 萧胤的眉心,蓦地一跳,一抹不安,涌上他的心头。 敢假传他的命令,又来当军医的,除了那个混账,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萧胤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 “放他们进来,让那姑娘来见本王。” “是。” 士兵很快便出去了。 “你们进去吧。” 守兵让开一条道,给他们让行。 又拦住了魏沅箬,道: “姑娘,王爷让去见他。” 魏沅箬脚步一顿,而后,直接开口拒绝: “我赶了几千里的路,有些累,等我休息好了再去见他。” 守兵:“???” 这么嚣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第231章 不用管他,就他多事 守卫以为魏沅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王爷让姑娘你去军帐内见他。” 魏沅箬眉头一拧,道: “不是跟你说了我累了吗?等我休息好了自会去见他。” 守卫这一次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军医小娘子架子大得很,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他傻眼地看着魏沅箬,眨巴了两下眼睛,愣是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魏沅箬离开了。 喂!你等等!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喂! 相比起魏沅箬,影一等人可不敢无视他家王爷的存在。 这一次,本来就是违抗了王爷的命令跟着王妃来了北疆,他们得去向王爷请罪。 主帅帐内。 萧胤的手里拿着手底下送上来的军报,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视线时不时地朝帐外看上几眼,明明是寒冷的北疆,他的手心却冒出了些许汗珠。 不知道箬箬她还在不在生他的气。 萧胤想起那日魏沅箬离开时的沉默,心头蓦地一颤。 等会儿箬箬来了,他必须得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告诉她,他并非是想抛弃她,他只是怕自己这一次有来无回,想放她自由而已。 这样想着,帐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萧胤眉头微拧,他不是传令只让箬箬来见他吗?来这么多人做什么? 他已经数日没有再见到箬箬了,就不能让他们夫妻二人有点私人空间吗? 心里正恼怒着,军帐外传来影一等人带着几分踌躇的声音—— “属下等来向王爷请罪。” 萧胤心头蓦地一沉,随即开口:“进来。” 下一秒,军帐掀开,除了影一等人外,并未见他那心心念念的人。 影一等人一进来,便直直地跪了下去,“属下等为遵从王爷之命护送王妃回京,请王爷降罪。” 萧胤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这几个跟了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暗卫们,半晌,出声道: “说吧,怎么回事?” 暗卫们对视了一眼,影一随后上前,将那日魏沅箬突然要改道前往北疆的事跟萧胤说了一遍。 郑重地说了一下王妃如何如何放心不下王爷,担心王爷的伤势病情等等。 “王妃还说……” 说到这,影一停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萧胤一眼,欲言又止。 见状,萧胤的眉头陡然拧紧,沉声开口:“王妃还说了什么?” 只见影一咬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道: “王妃说,她……她已经把您给她的放妻书签了,她已经不是王妃,她自由了,她想去哪就去哪。” 说完,影一朝萧胤难看的脸色偷偷觑了一眼,垂下头没在吭声。 萧胤坐在位子上,听着影一的话,最后从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所以,那日,她问他,她是不是自由了,是这个意思? 可真是……真是无赖得很。 萧胤的目光重新落在影一等人的身上,最后,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影一等人退下后,之前那位负责守营的士兵又来了。 “王爷,那军医姑娘说……她说,她长途跋涉累坏了,需……需要休息,等她休息够了再来见王爷您。” 守兵报告完,已经紧张得整张脸都白了。 原以为王爷会发怒,并且强令人将那胆大包天的小军医带过来,谁知王爷听她说完,只愣怔了半秒后,便摆了摆手,道: “知道了,让人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啥? 守兵再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那军医姑娘这么嚣张, 王爷不生气,还让她好好休息?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小军医都骑到王爷头上去了。 一定是那军医姑娘的医术非常高明,连王爷都要礼让她三分。 嗯! 一定是这样。 守兵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从主帅帐中退了出去。 另一边,负责军营后勤的人听到主帅那边的传令,说那姑娘确实是王爷请来的军医,便立即让人安排了军帐给魏沅箬住。 因为王爷亲自交代,不能委屈了军医姑娘,这些后勤大老粗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香薰,专门把魏沅箬的营帐熏得香香的。 魏沅箬坐在营帐内,看着那味道古怪的香薰,表情十分复杂。 “这位小哥,这香……” “姑娘放心,这香是我们从张将军那边借的,张将军原本买来是要送给他未婚妻的,如今突然开仗,这香也送不出去了,正好姑娘来了,就先借给姑娘您用。” 魏沅箬:“……” 其实……倒也不必。 不过,她也没拂了他们的好意,这些都是行军作战的将士,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搞什么特殊。 因而,跟他们说了一句,“我是来当军医的,不是来享福的,你们平时怎么样便怎么样,不用特地关照我。” “可是,王爷他吩咐了……” “不用管他,就他多事。” 小兵:“……” 看来小陈说得没错,这军医姑娘的医术一定很高明,瞧,她连王爷都这么嫌弃。 小陈便是那守营的小兵。 “姑娘,小的不打扰您休息了,小的告退。” 小兵离开后,魏沅箬坐在营帐中,想到萧胤的军帐就在不远处,她这段日子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来。 她没有去见萧胤,虽然她这一次主要是担心萧胤的病情才坚持来这里,但以军医的身份待在军营里,除了是因为萧胤外,还是为了那些将士。 她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个格局多大的人,但对于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她的内心还是存着敬意的。 在战场上,生命都是转瞬即逝的事,也许上一刻活得好好的,下一刻,人就没了。 她想尽自己的所能,为那些将士们保一条命下来。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在营帐内待了半天,这期间,萧胤也一直没来质问她为何没回京,她也懒得找理由敷衍他。 此时,主帅帐内,萧胤正同几名将领在商量接下去的作战部署。 “王爷,最新战报,狄戎大皇子贺兰祁又带了三万大军前来支援赫连霄,想来是为了早点结束这场战,逼我们给他们上贡。” 第232章 怎么能任由她胡来! “另外,西北军那边也传来消息,南昭国在边境集结兵力,由大将军燕凛带兵的,他们想联手狄戎对我方两面夹击,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边情况会很不妙。” 现在这个季节,想要从附近州县调援军过来,时间上不一定来得及,再者,边军若是被调离驻守地,那州县也有安全隐患。 这场仗,很难打啊。 原本,对虎卫军来说,打狄戎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平静了近十年的边境,突然起战事,让他们着实没有做好准备。 尤其是这半年来,王爷几次生死攸关,如今的战况,对他们大齐非常不利。 想必,狄戎那边也是料准了这一点,才会重启战火。 “王爷,狄戎军善马战,这个季节,他们的马战更优于我方,但他们军需不够,大多靠打劫边境线的百姓,但毕竟资源有限,依末将之见,我们可结合一支先锋军,连夜烧毁他们的粮草,先打乱他们的阵脚。” “末将以为此法不可行,因为军需匮乏,狄戎军会对粮草看管极为严格,这个时候派人去烧粮草,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反而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从而影响我军备战的时间。” “可如今狄戎联手南昭两面夹击,援军都不能擅离职守,难道就等着挨打吗?” “大不了就拿命去冲,我们虎卫军守在北疆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把狄戎军赶回他们老巢了,怕什么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老张,你这就是在意气用事,还是听王爷决断吧。” “……” 主帅帐内,各将领你一言我一语,也没有讨论出个最终的结果来。 萧胤先让他们回去了,只自己的看着手中的作战舆图一言不发。 半晌,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推着轮椅出了营帐,想去找魏沅箬。 刚走出一段距离,便见几名士兵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痛苦哀嚎的兵士从外面跑进来。 “军医,军医。” 恰巧此时,老军医不在营中。 有人喊道:“快送去魏姑娘那里,她是王爷新请来的军医,医术高明得很。” 于是,一群人抬着那受伤的士兵快速前往魏沅箬所在的军帐内。 “魏姑娘,魏姑娘,救命,魏姑娘救命!” 魏沅箬正待在帐内翻看医书,就听到帐外响起一道道焦急的声音。 魏沅箬赶忙放下医书掀开帐帘,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正被人抬着站在她营帐外。 魏沅箬瞳孔一缩,“快把他抬进来。” “是。” 裴烨的营帐离得不远,恰巧听到了“魏姑娘”三个字,他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魏沅箬。 “箬箬怎么来了?” 裴烨垂眸,低声呢喃了一句,快速起身走出去帐内,便见不远处的一个军帐外,围着一群人。 他快步上前,透过人群,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他听到那群人喊魏沅箬救命,裴烨拧起眉,面露疑色地呢喃道: “他们为什么让箬箬救命?箬箬又不是大夫。” 裴烨这样想着,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士兵,问道: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是一名在朔边县城负责驱赶狄戎人的士兵被狄戎人暗算受了重伤,现在正让魏姑娘救治。” “瞎胡闹!箬……魏姑娘她懂什么,赶紧叫军医过来。” 士兵疑惑地眨了眨眼,“可是,魏姑娘就是军医啊,还是王爷专门请来的军医,医术很厉害的。” 小陈都说了,魏姑娘敢无视王爷的命令,肯定是医术非常高明,才会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裴烨不知道士兵心中的想法,也不知的今早魏沅箬等人刚来时的场景。 听士兵这么说,便第一时间想到魏沅箬是为了来见萧胤才冒充大夫来到军营。 想到这,裴烨心头有些失落,也有些气愤。 “简直胡闹!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任由她胡来!” 丢下这句话,他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往魏沅箬的营帐外走去。 刚走到营帐外,就听到魏沅箬在指挥士兵,“将他平躺着放下。我先给他止血。” “好的,魏姑娘。” 士兵被放下后,魏沅箬快速封住了士兵身上的几个穴道,再给士兵把了把脉。 “伤口很深,刀口伤及肺腑,还有……” 魏沅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从那士兵身旁拽开。 她一个没防备,直接被拉出了一段距离。 “箬箬,你又不懂医术,别在这胡来,万一这士兵救不活了,你就摊上大事了。” 魏沅箬一见是裴烨,眼中的不耐烦便不受控制地溢出。 她无暇跟裴烨解释太多,“放手!” 裴烨自然不会听。 这士兵伤这么重,即便是老军医过来都未必能救下来,可她冒充军医的事要是被发现了,就算士兵的死不关她的事,最后也会成为她的过错。 “箬箬,我不能放任你胡来,就算你是王……摊上了人命,也没办法交代。” 魏沅箬气得要命,“你要是再不放手,这条人命,我就摊你头上。” 说着,她抬起另一只手,扣住裴烨的脉门,一个用力,裴烨只觉得自己手上一麻,本能地松开了魏沅箬的手。 他傻眼地看着自己刚才发麻的手腕,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魏沅箬。 只见她随手从一旁取来银针,熟练地扎在那士兵身上。 原本还在痛苦呻吟的士兵,此刻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紧跟着,听魏沅箬道: “有一片断了的刀尖插在他的心脏上,必须得马上取出来,快去给我准备一瓶烈酒和小刀过来。” 魏沅箬一边吩咐,一边继续往士兵的心脏边缘扎针。 “我现在用银针停止了他心脏的血液流动,但时间不能过长,否则他大脑缺血,即便救活了,也是个活死人,你们速度快,不能耽搁。” 说着,她动作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一大堆草药名字递给其中一个士兵,道: “快去抓这些药过来。” “是。” 整个营帐忙忙碌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十分凝重。 第233章 走了个裴烨,又来了个贺忱 但由于早上魏沅箬那股嚣张劲带来的误解,现在这些人都对魏沅箬的医术深信不疑。 因而,对于她的吩咐,这些人都不敢有片刻耽误。 “这里不能留太多人,你们都出去吧。” “是。” 很快,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魏沅箬表情凝重地坐在那濒临死亡的士兵旁边,却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恼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浓重的不可思议—— “箬箬,你……你真的会医术?” 魏沅箬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 “为何……为何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好像……好像都没有认真了解过你。” 裴烨盯着魏沅箬冷漠的侧脸,失神地低喃道。 “裴烨,滚出去,别在这干扰我。” 可裴烨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自顾自地看着魏沅箬,喃喃自语: “所以,你是真的有办法治好母亲的顽疾,却一直藏着掖着,眼睁睁地看她年年受苦?” 魏沅箬还是没搭理他。 裴烨的脸上,蒙上一抹失望的情绪,“箬箬,我们曾经不是夫妻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魏沅箬被他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给气笑了。 所以,她那些年对李氏兢兢业业的伺候,都是喂了狗吗? 不过,她早就知道裴烨那一家子是什么货色,对于他这副嘴脸,她甚至连跟他争辩的欲望都没有。 见他还不滚出去,她从一旁的针包里取出一枚银针。 “母亲这个冬天过得很不好, 被病痛折磨得瘦了一大圈,箬箬,回京后,你去给她老人家看一看好吗?就当是我求你了。” 魏沅箬弹了弹手上的银针,依然对他不予理会。 裴烨有些急了,“箬箬,你听见……” 只见喉咙突然一痛,他突然失了声。 魏沅箬手上刚刚把玩着的银针,在刹那间刺在了他的喉咙处,让他瞬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稍稍一动,喉咙便疼得像是被刀割过了一般。 “滚出去。” 魏沅箬目光狠厉,看向他时的眼神,不见半分柔软。 裴烨甚至觉得,自己在她眼中,甚至都不如她面前那个士兵重要。 他双眼通红,失望又受伤地看着魏沅箬,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他甚至想去拔喉咙上的那一枚银针,却听魏沅箬道: “你若是想彻底成一个哑巴,你就自己拔拔看。” 魏沅箬冰冷的嗓音,生生地将他这个动作给阻止了。 裴烨红着眼,静静地看着魏沅箬,那表情,仿佛要碎了一般。 他之前在萧胤面前那理直气壮的自信,这一刻到了她面前,面对她决绝无情的态度时,被打得烟消云散。 他默默地看了魏沅箬一眼,这才沉默着转身走出去。 刚走出魏沅箬的营帐,就看到萧胤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帐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那一刻,裴烨的脸上陡然生起一股子的无地自容的难堪来。 尤其是,萧胤那深邃的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那根插在他喉咙的银针上时,裴烨难堪得涨红了脸,逃也似地加快脚步离去了。 萧胤目光淡淡地目送着裴烨离开后,唇角缓缓勾了起来,这段日子沉闷的心情,添了几分愉悦之色。 “请问箬箬姑娘是在里面吗?” 突然间,一道虚弱的男声在他身边响起,那一声“箬箬姑娘”让萧胤本能地心生不悦,眉头一拧。 他侧目看向身侧之人,一张陌生却五官深邃,英俊不凡的脸,让他的心头,蓦地升出一丝危机感来。 “你是何人?” “在下贺忱,是箬箬姑娘的朋友。” 贺兰忱朝萧胤拱了拱手,眼睑遮挡之处,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胤。 原来这位就是大齐战无不胜的战神,当朝皇叔萧胤。 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成了残废,这算是上天都站在他们狄戎人这边了。 “朋友?什么朋友?” 萧胤语气不善,嗓音都明显冷了许多。 该死! 来了一个裴烨,又来一个贺忱。 贺兰忱压下心头的思绪,回答道: “在下遇上了一些麻烦,所幸遇上了箬箬姑娘替在下解了围,这一次在下也是受了内伤,箬箬姑娘才不得已带上在下一并前来这边疗伤。” 萧胤闻言,冷笑了一声,“她倒是热心肠,随随便便带一个人就来军营重地,当这是什么地方!” “这……” 贺兰忱表情讪讪,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就在这时,两名士兵拿着魏沅箬需要的东西急匆匆地跑过来。 看到萧胤,赶忙行礼,“参见王爷。” “别耽搁了,快点进去。” “是。” 营帐内,魏沅箬从托盘上取来小刀,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往士兵的心口切下去。 “慢着。” 正在这时,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帐外响起,打断了魏沅箬的动作。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老者从营帐外冲了进来,快步冲到魏沅箬面前,指着魏沅箬道: “你这是哪来的小姑娘,怎么能随便给人开刀?” 说着,他又看向那几个小兵,道: “你们也是,怎么能随便听她的安排在这胡来,知不知道这是在草菅人命?” 看这老者的架势,魏沅箬猜测此人应该是军中的军医之首。 魏沅箬算了一下时间,再拖延下去,那小兵的命就救不回来了,也顾不上解释,继续动手。 “你这小姑娘简直胆大妄为,还不赶紧退开,让我来。” “老先生,再拖延下去就来不及了,这小兵真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便是。” 魏沅箬语气平静道。 那老者还想开口,便听到帐门口响起那道极具威严的嗓音—— “白军医,退下。” “王爷!” 那名老者没料到连萧胤都要帮着面前这年轻姑娘行事,又急又气。 可碍于萧胤在此,他也不能直接上去拦人,只能干着急。 “王爷,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万万不可开玩笑啊,王爷。” 萧胤表情不变,目光沉沉地看向魏沅箬,语气坚定道: “放心,她可以。” “王爷,那小兵的情况,即便是小人都没有把握将他救活,她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可能……” 第234章 魏姑娘提起咱们王爷可烦了 “既然你没把握救活,那就安静点在这看着便是。” 萧胤声音沉沉地打断了这位白姓军医,目光始终坚定又信任地看着魏沅箬的每一个动作。 魏沅箬下刀的动作很快,心口被切开,那跳动的心脏上扎着一枚细小的刀片,情况十分凶险。 在场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都觉得,这名小兵怕是死定了,神仙都很难将他救回。 众人眼见着魏沅箬将刀片从心脏上取下,却惊人得发现伤口处没有半滴血溢出,就像是心脏里的血停止流动了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魏沅箬扎在心脏边缘各处的几根银针,就是为了止住心脏血液的流动。 “王爷,就算是小兵,也是一条命,怎么能为了给这姑娘试手就让她胡来,若是……” 白军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却在下一秒卡了壳。 他看着魏沅箬将刀片从布满密密麻麻经络的心脏上取出来,竟没有流出一丁点儿的血液,他傻眼了。 “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满眼愕然,嘴里不断呢喃着不可能,双眼却仿佛放着光,看了看那小兵,又看了看魏沅箬。 魏沅箬也没管周围人的反应,取来备好的羊肠线和针,将切开的伤口一点一点缝好。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魏沅箬又算了一下时间,一盏茶过后,将那些原本扎在小兵心脏处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下来。 整个营帐内,众人都屏着呼吸,安静得针落可闻。 每个人都在等魏沅箬宣布最后的结果。 片刻后,魏沅箬给小兵把了把脉,尽管那小兵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但这条命,很显然已经捡回来了。 “没事了,小命保住了,将这些药煎好,让他早晚各服一帖,七日后便可康复。” 听魏沅箬这么说,众人皆长长得松了口气。 白军医不敢置信地上前,也抓起小兵的手,把了把脉。 脉象虽虚弱,但确实如这姑娘所说,这小子的命保住了。 太……太不可思议了。 白军医紧紧盯着魏沅箬那张年轻又绝色的脸。 顶着这样一张绝世美貌的脸,第一眼便容易让人觉得此女长得过于招人,从而会第一时间忽视了她的能耐。 白军医一开始便是如此。 他实在没办法相信,眼前这女子竟然真能把一个连他都没把握的伤患真的从鬼门关救回来。 这分明……分明就是在跟阎王爷抢人啊。 “姑娘。” 白军医回过神,来到魏沅箬面前,深深一拜,惊得魏沅箬快速侧身避开。 “老军医这是做什么?” “老头子刚才有所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白军医虽然有点老顽固,但对于有实打实本事的人,却是真正钦佩的。 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大就在年轻人面前摆谱,直接为自己方才激烈的言辞致歉。 “老军医言重了。” 白军医看着魏沅箬,欲言又止,“敢问姑娘师承何处,这世间能有姑娘这本事的,怕是除了隐世的药王谷外,老夫还未曾听说过其他名号。” “年幼时跟着一位游方大夫学的,我也不知道那大夫是何名号,又师承何处。” 魏沅箬并没有告诉白军医自己就是师承药王谷。 师父他们避世数十年,她不想给药王谷招来外人的打扰。 白军医也不确定魏沅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既然她这样说,他也就没有追问。 只是那眼睛里绽放出来的光芒,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姑娘,老夫……想拜姑娘为师,不知道姑娘……” 魏沅箬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看着年前年过半百,胡子发白的老军医一脸渴求的表情,再想象着他追着自己喊师父的模样,魏沅箬的眉心都跟着跳了跳。 “老先生折煞我了,拜师就不必了,老军医在医术让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找我相互探讨一番,我们互相学习。” 魏沅箬说得谦虚,可白军医是懂医的人,自然知道魏沅箬这话是在自谦。 但听魏沅箬并没有藏私的意思,自是愉悦不已,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哈哈,我就说白军医您老多虑了吧?魏姑娘可是咱们王爷亲自请来的,她连王爷都瞧不上,指定是有大本事的。” “可不是,你们是不知道,魏姑娘提起咱们王爷可烦了,也不知道咱王爷哪里惹到她了。” “咳咳……咳咳……” 有人用力咳嗽了几声,众人这才想起他们口中的王爷就在营帐中,只是刚才大家的专注力全在战友的生命上,把王爷的存在给忘了。 此刻见萧胤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众人脸色皆是一白,纷纷下跪请罪。 只有魏沅箬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后,又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萧胤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家王妃果真是恼上他了。 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快速起身,风一般地从魏沅箬的营帐中跑了出去。 萧胤推动着轮椅上前,嘴角挤出一抹讨好的笑,“箬箬……” “魏姑娘,你忙好了吗?” 萧胤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他身后闯进来的贺兰忱给打断了。 只见贺兰忱绕过他跟前,来到魏沅箬身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魏沅箬的时候,仿佛在发光。 魏沅箬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刚刚还板着的脸,瞬间染了几分笑意—— “贺公子,你好些了吗?” “服用了魏姑娘的药好多了,只是时不时地,五脏还会隐隐作痛。” 贺兰忱捂着心口处,蹙眉道。 隐隐作痛就对了。 魏沅箬笑眯眯地看着贺兰忱,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 “你这一次内伤伤得极重,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你先坐下,我再给你把把脉。” “嗯,好,多谢魏姑娘。” 贺兰忱十分听话地找了个位子坐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一旁的萧胤。 看着两人之间亲密愉悦的互动,萧胤的脸,沉了下来,目光阴恻恻地看着贺兰忱,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 第235章 纠缠不清的关系 第235章 纠缠不清的关系 “箬箬!” 萧胤开口,沉沉地唤了魏沅箬一声。 魏沅箬抬眸朝他看了过来,那表情,仿佛这会儿才刚看见萧胤一般,一脸恍然道: “王爷也在啊。”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萧胤的心中又心虚又无奈。 他知道,他的王妃还在气他给她的那一封放妻书。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见魏沅箬不搭理他,他又看向贺兰忱,“你出去,本王同箬箬有事要说。” 尽管贺兰忱此刻是以一名边境穷书生的身份呆在这里,但他面对萧胤的时候,也并不惧怕,相反,他的言行间,还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挑衅。 “王爷跟魏姑娘很熟吗?为何用这般亲密的称呼来唤箬箬?女子名节至关重要,尤其是这军营之中,王爷切不可坏了魏姑娘的清白。” 萧胤的脸色在听到贺兰忱这话的时候,更加阴沉了。 “本王跟她当然熟,她是本王的……” “贺公子考虑得极是,我跟王爷如今可没任何关系,王爷不要这般称呼我,以免让人多想。” 她刻意加重了“如今”两个字,目光瞥了萧胤一眼后,又对贺兰忱道: “贺公子,我先给你看看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好,好。” 贺兰忱又一次坐了下来。 “来人。” “王爷。” “把此人扔出营地。” “是。” 士兵们立即上前,可贺兰忱却快速往魏沅箬身后一躲,伴随着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他委屈地看着魏沅箬,道: “魏姑娘,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是我哪里得罪了王爷了吗?” 魏沅箬看着贺兰忱这做作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但为了自己接下去的计划,她还是站着他这边,转头对萧胤道: “王爷,这位贺公子是我救下的人,救人就要救到底,他如今伤势都尚未好全,怎可就这样将他赶走?” 萧胤见魏沅箬竟还帮着贺忱,心口那团裹着的酸醋再也控制不住被打翻,却终究还是说不住太重的话,只冷冷地道: “关本王何事?” 贺兰忱胆怯地站在魏沅箬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 “魏姑娘,我看王爷是真的很讨厌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王爷既然讨厌我,那一定是我做错了,我还是不留在这了,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我惹王爷生气。” 萧胤:“……” 他神色冷厉地看着贺兰忱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脸色越发阴沉了,心头的火更是噌噌往上冒出。 只见魏沅箬安抚一般地拍了拍贺兰忱的手背,道: ”别怕,有我呢。“ 这个动作,无意是在萧胤的怒火上浇油,他双眼冒火地看着魏沅箬,又看了一眼贺兰忱,咬牙切齿道: “魏沅箬,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大夫,大夫的职责便是救死扶伤,敢问王爷,我对贺公子的伤势负责又有什么错?” 萧胤被魏沅箬那理直气壮的架势怼得噎住,他铁青着脸,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可看着魏沅箬那维护贺兰忱的架势,他那些到嘴边的话,愣是堵在嘴里说不出来。 “倒是王爷您,身为大齐的摄政王,如今又是这军中主帅,责任便是护着我大齐子民生命安全,贺公子也是我大齐子民的一员,您身为王爷,受大齐子民的供奉,难道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魏沅箬把萧胤架得高高的,每一个字都踩着道德制高点,又每一个字都在护着贺兰忱,可偏偏萧胤在她面前总是支棱不起来,就这么两句话,就让他蔫了。 他几番翕动嘴角,最终却只能沉默地闭上了嘴。 而贺兰忱听到魏沅箬说他是大齐子民的时候,眼底略微闪过一丝心虚,他垂了垂眼,站在魏沅箬身后不出声。 魏沅箬见萧胤不说话了,她也没再搭理他,而是再一次让贺兰忱坐下,自己伸手给他把脉。 感受着那诡异的脉象,魏沅箬微微弯起了唇,甚至满意地笑了。 “魏姑娘,小生观你这表情,想来我这伤应是恢复得不错?” 贺兰忱突然这般问,魏沅箬嘴角微僵,随后,压下眸底的笑意,抬眸看他,道: “那是当然,我喂你吃的那药,可是上好的疗伤圣品,用的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材,一般人我都不会给。” 贺兰忱一听魏沅箬这话,瞬间喜上眉梢,“听魏姑娘这意思,我在姑娘眼中定是不一般的人了?” 魏沅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贺公子在我心中地位超然,是非常重要的人。” 狄戎皇帝的宝贝儿子,将来的王储,能是一般人吗? 魏沅箬在心中加了一句。 而她跟贺兰忱的这番对话,让一旁被无视的萧胤简直又吃味又受伤。 可他一对上魏沅箬那冷漠的表情,那些凶狠的话愣是很没出息地憋在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给贺兰忱把完脉,魏沅箬见萧胤还留在原地,便问道: “王爷怎么还没走,这是我的营帐,待久了怕是会影响我的清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王爷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 萧胤一听她这话,表情略微有些不满。 他看了一眼同样待在帐内的贺兰忱,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委屈。 低声道:“他也在这,你怎么不说他?” 却见魏沅箬看了贺兰忱一眼,理直气壮道: “贺公子是我朋友,我让他留下,他当然可以留下。” “本王还是你名正言顺拜过堂的丈夫呢,你跟本王的关系即便‘纠缠不清’谁又敢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拜过堂的丈夫”这几个字,那加重的力道,生怕魏沅箬忘了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似的。 魏沅箬身后的贺兰忱瞬间一惊,视线猛地看向魏沅箬,“魏姑娘,原来……原来你跟王爷是……是夫妻吗?” “不是。” 魏沅箬蹙起眉,不耐烦地否认道。 在萧胤难看的脸色中,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封放妻书,在萧胤面前抖开。 第236章 叫什么赵姐,叫赵哥 第236章 叫什么赵姐,叫赵哥 “王爷忘了?这放妻书可是王爷亲笔写下的,我保存得可好了。我现在跟王爷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夫妻关系。” 见到那封放妻书,萧胤刚刚升起的所有的底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贺兰忱眉毛一挑,兴冲冲地从魏沅箬身后跳出来,道: “这么说,魏姑娘如今尚未婚配了?那太好了,魏姑娘两次救我性命,小生只有以身相许才能回报姑娘。” 魏沅箬:“……” 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是不是救你性命,最好换个角度看看吧。 贺兰忱没注意到魏沅箬脸上的尴尬复杂的表情,也没去理会萧胤铁青的脸色,继续道: “待我伤愈回家后,就禀明家父,定要娶魏姑娘为妻。” 魏沅箬:“你爹不是死了吗?” 贺兰忱:“!!!” “这……” 他张了张嘴,哑了。 刚才听到魏姑娘如今尚未婚配,他便高兴得忘了形,这话就脱口而出了。 他有些慌张地看了萧胤一眼,又看向魏沅箬,眼珠子乱转地试图找话糊弄过去,那模样,就怕魏沅箬看不出他心中有鬼似的。 就这蠢样,怎么当上狄戎储君的? “我……我的意思是,待我回去家父的坟头去拜拜他老人家,也算是禀明家父了。” 说着,他掩面痛哭起来。 对不起了,父王,儿子不是有意咒你的。 远在狄戎王宫的狄戎王狠狠打了个喷嚏。 魏沅箬瞧他哭得这么伤心,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贺公子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往前看。” 贺兰忱:“……” 这还不止,魏沅箬又看向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的萧胤,道: “王爷,你看,他都这么可怜了,他爹都死了,他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受了伤,你怎么忍心赶他走呢。” 贺兰忱:“……” 他哭得更大声了。 父王啊,孩儿不孝啊!!! 萧胤却不知道魏沅箬心里打的什么心思,见她一个劲地为贺兰忱说话,心头那股酸味便不停地向上翻涌。 最后,他还是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只冷哼了一声,转身推着轮椅出去了。 谁让他在她面前理亏呢。 由着她吧。 看着萧胤离去时落寞的背影,魏沅箬表情微怔,但很快,又收了起来。 侧目对还在痛哭流涕的贺兰忱道: “你看,你没了爹,连王爷都可怜你了,你以后就安心待在军营里吧。” 贺兰忱:你别说了,求你别咒我爹了!!! 为了不想再听魏沅箬说他死了爹,贺兰忱捂着痛哭的脸,跑出了她的营帐。 目送贺兰忱离去,魏沅箬坐到行军桌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营地的生活条件确实不如京城,就连这茶叶也只能凑合着喝,隐隐的还有些许苦茶味。 营帐外,是呼啸的北风裹着寒霜,让人忍不住瑟缩起脖子。 魏家有一条隐秘的商道,是从京城通往北境的,这条商道,只有魏家家主和几个心腹知晓。 魏沅箬准备出京的当晚,就暗中找了魏青山,让他安排一些物资和抗寒衣物分别运往虎卫军和西北军的营地。 她担心这场战本来就是皇帝小子暗中搞的鬼,这突如起来的战事,军需方面怕皇帝故意压着不给。 算算时间,那些物资再过两日便能到达目的地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军需,而是援军的问题。 南昭和狄戎联手,即便双方战力不行,但人数在那里,再结合这种恶劣天气,对大齐来说才是不利的一方。 更让魏沅箬担心的时候,狗皇帝在其中动手脚,这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的战况,不仅仅狄戎那边想要速战速决,大齐这边也同样不能拖延太久。 这次狄戎带兵的是大将军赫连重和大皇子贺兰昱,这两个甥舅关系。 贺兰忱跟贺兰昱并非一母同胞,如果拿贺兰忱当人质去威胁这两人,怕是起不了什么用,说不定还正中贺兰昱的下怀。 他这弟弟死在大齐军营里,正好给了他挑起两国争端的机会。 如果说,这一次的挑衅只是萧桓跟狄戎之间演的把戏,只是为了干掉萧胤,那么,贺兰忱的死,一定会逼得狄戎王大动干戈。 这对大齐百姓,尤其是边境的百姓来说,都不是好事。 看来,得速战速决才行。 想到这,她放下茶杯,起身营帐外走去。 营地里,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尽管如今战事焦灼,但因为军需储备充足,这些将士们的状态还是很好的。 魏沅箬在营地里随意闲逛着。 路过裴烨营帐的时候,恰巧看到他从营帐里出来,扎在他喉咙上的那根银针已经拔了。 应该是找营中的军医给取下来的。 看到她,裴烨张了张嘴,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跟她说什么,却见她已经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眼中的厌恶之色不见半分掩饰。 裴烨怔在原地,即便如今已经和离,甚至两人之间有过多次不太愉快的相处,裴烨始终不能接受魏沅箬这般厌恶他。 这段日子,他总是梦到从前,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特别亲昵,但也是恩爱的。 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仰望和钦慕。 可午夜梦回时,身旁却不见她的身影,就连任何跟她有关的物件都找不到一点。 一想起来,他的心就针扎般得疼。 尤其是,她如今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还是一个比他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 回神时,魏沅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魏沅箬刚走了一段路,就听到正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男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们了。” “叫什么姐,娘们儿唧唧的,我们都是哥们儿,叫赵哥。” “好嘞,赵哥。” 这熟悉的味道…… 魏沅箬循声望去, 果然,见前阵子才挨了一顿板子的赵胜男此刻被一群小兵围着寒暄。 赵胜男是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打扮,暗红色的窄袖直裰,高高竖起的马尾,簪着一根造型简易的木簪子。 第237章 什么?魏姑娘勾搭王爷? 第237章 什么?魏姑娘勾搭王爷? 看上去十分飒爽。 “赵哥,你去京城都好一阵子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那哪能啊,国有战,召必回,哥可是将士,国家打仗,哥能在京城享乐吗?哥又不是京城那些只贪图享乐的娘们儿。” 国有战,召必回。 多么有使命感和责任感。 魏沅箬本该是钦佩的,偏偏赵胜男后半句硬生生得让她因为这句话而对她勉强的改观又回去了。 她忍不住想笑。 她实在想不明白,赵胜男自己都是女子,为何会对女子这般厌恶。 言行举止间都逃不过对女子的轻视和鄙夷。 在她眼中,女子都只会贪图享乐的吗? 可很多女子明明比男子更会吃苦,性子更坚毅。 只不过这个时代限制了她们罢了,为什么要被这般无端的轻视和贬低呢? “哈哈,还得是咱们赵哥,京城那些女的,说话都娇滴滴的,别说是打仗了,怕是拿刀的力气都没有吧,那些女的怎么跟我们赵哥比?” “说什么呢?” 赵胜男抬手一巴掌拍在她面前捧她臭脚的小兵头上,道: “李三,你找死啊,拿老子跟那些娘们儿比。” 李三笑嘻嘻地捂着脑袋,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嘿嘿笑着,道: “赵哥,我错了。” 赵胜男跟一群小兵嘻嘻哈哈打闹了一番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道: “老子还是跟你们待着轻松,在京城真是没意思透了,老子舞刀弄棒能玩得过她们,但玩心眼儿是真玩不过啊,几次三番着了京城小娘们的道。” 小兵听她这么一说,一脸八卦地凑了上来—— “怎么回事啊,赵哥,你这么厉害的人,在京城还能被人给算计了?” “那可不?你们也知道,我这人性子直,不懂得那些娘儿们的弯弯绕绕,结果着了一个小娘们的道,害我被……害我挨了罚。” 魏沅箬饶有兴致地看着赵胜男,听她为了融入这些男人当中,死命地来贬低自己的性别。 嘴上瞧不起女子的弯弯绕绕,可她这样用贬低女子的方式去讨好男人这种性别,真的好吗? 一个口口声声喊着要给王爷做妾都愿意的女人,嘴上却又瞧不起女子? 也是,她若是瞧得起女子的话,也不会都表白了也只是想要当个妾,非要作贱自己。 不过,她不得不佩服这赵姑娘的身板,这二十大板才挨了多久啊,就能活蹦乱跳来了北疆了。 小兵们听赵胜男这么说,瞬间气坏了。 “妈的,哪个臭娘们儿敢算计我们赵哥,改明儿老子回京了,一定要给那小娘们儿一个教训。” “不提了,不提了,跟个小娘儿们斤斤计较,不是老子的风格。” 赵胜男随意摆了摆手,突然一把拉过她身旁一个年轻小兵,纵身一跃,跳到了那个小兵的背上,从背后勾住他的脖子,道: “小谢,走,陪老子去校场练练。” “好嘞,赵哥您抓紧了,小的这就背着你去校场。” “哈哈~~~” 赵胜男在小谢的背上,得意地笑开。 魏沅箬站了一会儿,见他们走了,准备继续散步,赵胜男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她。 “等会儿。” 赵胜男瞬间冷下脸,叫停了小谢。 小谢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赵哥?” “先放我下来。” “好嘞。” 赵胜男从小谢的背上一跃,跳了下来,目光紧紧地锁住魏沅箬,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快步来到魏沅箬面前,似乎是觉得这虎卫军军营是她的地盘,她是这里的主人,对于魏沅箬这个摄政王妃,她愈发不放在眼里。 在京城,王爷或许碍于面子,要替他那个王妃出气,可这里是边疆,是军营重地。 王爷一向爱兵如子,如今又是战事关头,他绝不会为这种麻烦的女人徇私。 这样想着,赵胜男越发大胆起来,目光嫌恶地看着魏沅箬,神情倨傲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军营,是随时丢命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这种娇小姐随意来玩闹的地方。” 魏沅箬蹙起眉,反问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玩闹?” 赵胜男听魏沅箬这么问,嘴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道: “这里是军营,别告诉我,你一个连刀都拿不动的娇小姐是来这里跟我们这些爷们儿一起去打仗的。” 说到这,她突然像一个兵痞一般,带着一股子凝视的意味,目光落在魏沅箬的胸脯上,嘻嘻一笑,道: “在军营里的女人,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 她眼中的淫笑过于浓烈,以至于所有人都懂她的未尽之语。 有些人不觉得有什么,以为赵胜男是在开玩笑,毕竟,军营里,当兵的闲着无聊开开黄腔并不少见。 因而,听赵胜男这么说,便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也有的觉得赵胜男这话有点过分,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道: “赵哥,你别乱说,坏了魏姑娘的清誉。” 那位被赵胜男称为小谢的小兵低声开口提醒。 谁知赵胜男见眼前这位一向听自己话,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小弟竟然开口替魏沅箬说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小谢,你什么意思?你的老子的人,你帮个娘儿们说话!?” 赵胜男厉声质问道,目光却带着难言的愤怒和嘲讽,看向魏沅箬: “小娘儿们挺厉害啊,在京城勾搭上王爷还不够,来了军营就把谢家小公子勾引上了,你是专门挑身份贵重的人勾搭啊。” 赵胜男似乎是被气得不轻,说话越发口不择言。 直接惊呆了众人。 什么? 魏姑娘勾搭过王爷? 难怪魏姑娘一个年轻小大夫能被王爷推荐过来当虎卫军的军医,原来她跟王爷之间有这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这位姑娘说话怎可这般无礼。女子清誉何其重要,怎可如此编排,随意毁人清白!”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裴烨,似乎是找到了在魏沅箬面前表现的机会,上前两步,厉声呵斥赵胜男道。 第238章 狠狠给她一拳 第238章 狠狠给她一拳 见又有男的站出来为魏沅箬出头,赵胜男更加冒火了。 她不耐烦地转头道: “你谁啊,在老子面前……” 当她转头看清裴烨的脸时,到嘴边的粗鄙之语却突然收了声。 原本脸上染着的那些许不耐和厌恶,也在对上裴烨的那一刹那,陡然换了脸。 “原来是侯爷你啊。” 魏沅箬:“……” 这变脸的速度,让魏沅箬叹为观止。 裴烨见赵胜男认出自己,怔了一下,便拱手还了个礼。 裴烨知道她是萧胤手底下副将,骠骑将军赵勇的女儿, 之前在京城打过一次照面,也算是认识。 这赵姑娘言行举止都同京城的女子们不同,在男人中间肆意张扬,称兄道弟,让人觉得尤为新奇。 因为见惯了那些大家闺秀,因而,这赵姑娘不拘小节的行为,他也有些欣赏。 可听到她当着他的面这般恶语中伤箬箬,裴烨心中还是不甚气恼。 赵胜男从前同父亲赵勇一直生活在北疆,直到几月前北疆换防,她才同赵勇回了京城。 对于裴烨跟魏沅箬之间的关系,赵胜男并不清楚。 只是见自己心中的优秀男儿一个都替魏沅箬出头,她就很是不爽。 “侯爷,你了解我的,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这里更是军营重地,怎可随意让女子在此地出入,若是敌人打进来,可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去保护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我只是为她好而已。” 在裴烨面前,赵胜男收起了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气势,语气都软和了许多。 魏沅箬懒得听她跟裴烨之间的你来我往,也不想在这军营重地惹事,便准备离去。 可刚走了一步,赵胜男却又伸手拦住了她。 魏沅箬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再看赵胜男时,眼中已经盈满了不耐烦。 “赵姑娘,我是看在赵将军的面子上,一再对你忍让,你别得寸进尺。” 魏沅箬沉下脸,警告道。 却见赵胜男不屑地发出一声轻嗤,“你是怕自己在这孤立无援,连王爷都不想帮你,你才对我忍让的吧?” 赵胜男的脸上,生出一抹自以为是的优越感来。 “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不会因为一些儿女情长无视国家大事,你现在还想像在京城一样,耍心思算计我,想让王爷惩罚我,我劝你歇了这个心思。” “这里是战场,我是来打仗的,身为王爷的将士,我能同王爷并肩作战,你在这能为王爷做什么?” 说到这,她突然坏坏一笑,凑到魏沅箬身边,眼神油腻又充满淫邪,“你来……暖床吗?”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战事一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谁都不放在眼里。 就好像这场仗,萧胤缺了她这位并肩作战的战友,就必然会战败一般。 所以哪怕她知道眼前这个她瞧不上 女人是摄政王妃,她都坚信萧胤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看魏沅箬的目光,带着隐秘又雀跃的挑衅,似乎是存心想要挑起魏沅箬的怒火,让她在军营重地闹事,从而引发众怒。 赵胜男等着魏沅箬发火,却见魏沅箬脸上不见半分怒火,只语气淡淡地出声道: “赵姑娘……哦,不,我应该喊一声赵公子才是。” 魏沅箬这话一出,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赵胜男口口声声瞧不上女子,也瞧不上女子的称呼,让别人喊她叫做哥,又自称老子。 原本所有人都没有觉得违和,甚至还觉得赵胜男跟那些矫揉造作,娇气矫情的女子不同。 可偏偏这一声“赵公子”却让人听着有些好笑,甚至有人直接笑出了声,并没有觉得这会让赵胜男难堪。 毕竟,人赵哥自己都自称老子,说自己是爷们儿呢。 赵胜男往日在这群男人堆里都自称自己是爷们儿,可魏沅箬这一声不怀好意的“赵公子”再配合人群中窸窸窣窣传出的低笑声,让赵胜男瞬间涨红了脸。 她目光凶狠地瞪着魏沅箬,大声道: “你瞎喊什么!” 魏沅箬无辜地眨了眨眼,“啊?魏姑娘不是不喜欢别人把你当女子吗?我以为魏姑娘喜欢当男人。 ” “你……” 赵胜男怒极,偏偏其他小兵们在这个时候瞎起哄道: “哎呀,赵哥,你生什么气啊,大家都是爷们,你跟魏姑娘一个小娘子计较什么啊。” “对啊,对啊,赵哥,你别生气,你一个大老爷们可别欺负人家小娘子,魏姑娘可跟你不一样。” 眼见着赵胜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人便站出来打圆场,道: “魏姑娘,你别生赵哥的气,她就不是个女的,在我们眼里就是个纯爷们儿,说话也粗鄙得很,冒犯了你,你消消气。” 赵胜男口口声声自称自己是他们的兄弟,是纯爷们,可没想让这些人真把她当男人看。 她是想在男人堆里当团宠的,可不是看着他们用贬低她的方式去讨好另外一个女的。 原本打圆场的话,反而让赵胜男越听越生气,也越发口不择言。 “那是啊,我可不会跟魏姑娘计较,魏姑娘这种四处勾引男人的行为,我也学不来,谁让我性子直,不会那些讨男人喜欢的招数。” 第二次了…… 有些小兵也听出赵胜男这明显羞辱人的话,玩笑开得多了也就过了。 大部分人都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开口指责赵胜男道: “赵哥,你越说越过了,魏姑娘是我们的军医,今天刚把小江从鬼门关拉回来,你怎么能用这么难听的话说她?” “就是啊,赵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你说自己是爷们儿,但你确实也是个女子,怎么能如此羞辱女子。” “……” 大家陆陆续续地都站出来为魏沅箬指责赵胜男,这让一直在军中被捧着哄着的赵胜男落差感很大。 落差感越大,她心中的怒火就越强烈。 “你们都给我闭嘴,她就一个只会依靠男人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我……” 话到嘴边还没有说完,正对面门,她狠狠挨了一拳。 第239章 你想打谁 出拳人速度极快,快到赵胜男毫无所觉,就这么生生地挨了一拳。 因为正对面门,赵胜男的嘴里直接被打出血来,几颗门牙都摇摇欲坠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是一脸惊呆的表情看着魏沅箬,全部傻眼了。 只见魏沅箬往自己的拳头上吹了一下,目光懒懒地看向赵胜男,道: “赵公子,事不过三,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但你还在得寸进尺。”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但目光却格外锐利。 “之所以不计较你前两次的冒犯,是看你如此渴望成为男人却始终是女子之身而同情你罢了。” 啊?这…… 魏姑娘这话有点刺激人,您还不如直接计较前两次呢。 赵胜男被魏沅箬那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得懵了好一会儿,直到鼻腔和嘴里的血腥味盈满了整个口腔,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察觉到自己嘴里那摇摇欲坠的牙齿,还有魏沅箬那毫不掩饰的嘲讽话语,赵胜男气疯了。 只见她尖叫了一声,就朝魏沅箬扑上来—— “贱人,你敢打我!” “赵哥,赵哥,你冷静点。” 很快,围观人群便冲上来拉住了疯狂中的赵胜男。 “放手,我要杀了这贱人!” 看样子,赵胜男是真的气疯了,眼见着这么多人阻拦她对魏沅箬动手,她更是气得头脑发昏,什么都顾不上了。 而这些人眼见着赵胜男跟疯了一样,嘴里的脏话不停地往外冒,都禁不住蹙起眉,也越发不敢松开她。 生怕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要被赵哥给打残了。 刚才她能成功打赵哥一拳,显然是趁着赵哥没防备出其不意,根本不可能来第二次。 “都在闹什么!” 一声厉喝响起,让原本的喧闹瞬间安静了下来。 来人是赵勇手底下的四品中将王虎。 见到他来,小兵们都噤了声,赵胜男也暂时冷静了下来,只红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王虎。 “王叔叔。” 赵胜男哽咽着唤了王虎一声,那一脸的血惊得王虎瞪大了双眼。 他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厉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谁敢对男男下这么重的手!” 小兵们缩着脖子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赵胜男拉住王虎的手,指着一脸事不关己的魏沅箬,道: “王叔,就是这个贱人,她在军营里不安分,四处勾搭男人被我说了两句就恼羞成怒动手打我!” 赵胜男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言论,让在场知晓情况的大部分人皆拧起眉头。 裴烨见状,又一次找到了表现的机会,走出两步,道: “赵姑娘,明明是你先出言侮辱箬箬,她才会动手的。” 面对裴烨,赵胜男不再是那副盛气凌人的,而是委屈巴巴地看着裴烨,道: “侯爷,连你都站在她那边吗?” 裴烨:“???” 他正要说话,王虎却打断了他,道: “不管怎么说,先动手打人便是不对!” 王虎是赵勇的副将,又是看着赵胜男长大,自然而然地就站在赵胜男这边。 尤其是,赵胜男此时还顶着满脸的血,怎么看都是赵胜男处于弱势。 王虎并不知道魏沅箬其他的身份,只听说她是新来的军医,又是王爷亲自请来的。 谁不知道王爷心里一直藏着一位求而不得的女子,对别的女子都是不假辞色的。 如今能亲自请这魏姑娘来当军医,再配上这样一张足以让男人心动的脸,说她没有刻意勾引王爷,他也是不信的。 想来,男男便是揭穿她这一点,她才恼羞成怒的吧? 王虎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对魏沅箬的印象自然更差了。 他冷眼看着眼前脸上并没有因为打了人而流露出半分愧色的魏沅箬,道: “魏姑娘,我不管你跟王爷之间是什么关系,但这里是军营,不是撒泼打架的地方,既然你身为军医,自然也要遵守军规,在军中殴打他人,便罚你二十仗刑。” 一听王虎这话,其他人脸色皆是一变,唯独魏沅箬始终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王虎这话而面露惊慌。 赵胜男一听魏沅箬要挨板子,想到自己在京城被打的那二十大板,心中猛地一喜,眼里更是雀跃和期待,恨不得魏沅箬现在就被拉下去重打。 她甚至开口请缨:“王叔,这二十仗刑就由侄女我来吧。” 王虎点了点头,便想开口命人将魏沅箬拿下。 裴烨神色一慌,快步上前挡在了魏沅箬面前,对王虎道: “这位王将军,虽然箬箬打了人,但也是情有可原,二十大板打一个弱女子身上也未免太心狠了一些,请王将军给裴某一个面子,这一次便饶了她吧。” 裴烨自以为这是在为魏沅箬求情,可魏沅箬听出来了,裴烨这是变相在替她认罪。 她直接伸手,从身后扯住裴烨的衣领,裴烨一个没注意,被魏沅箬勒得脸色涨红,差点要断气。 魏沅箬随手将他往边上一扔,目光冷厉又厌恶,“裴烨,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替我认罪?” “箬箬……” 裴烨捂着被勒疼的脖子,愕然又受伤地看着魏沅箬那副不领情甚至尤为厌恶他的模样,双唇轻颤地为自己解释道: “我并不是在替你认罪,我是在为你求情,毕竟……” 他有意地看了赵胜男一眼,放低了声音:“你确实把赵姑娘伤得不轻。” 赵胜男此刻甚是洋洋得意,她挑衅地看向魏沅箬,道: “你以为你不认罪,我就拿你没办法吗?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既然在军中,就要守军人的规矩。” 说着,又招呼两边的人,道: “还不快把她压下去,这一次,我要亲自打着二十大板!” 说到这个二十大板,赵胜男满眼的兴奋,那双眼,甚至还散发着光。 小兵们不敢违抗王虎的军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低沉的嗓音从人群外响起—— “你想打谁?” 第240章 魏姑娘跟王爷有一腿 一听这声音,赵胜男心头一颤,脸色也微微带了几分变化。 人群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萧胤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在了魏沅箬身上。 见她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悄然松了口气。 他的身边,此时还跟着赵胜男的父亲赵勇,刚才,他刚同王爷汇报完军情,同王爷走出营帐没几步,就听到自己女儿那熟悉的声音。 眼下见对峙双方竟是自己的女儿和王妃,赵勇当即便吓得整张脸都白了。 他快步来到赵胜男面前,厉声斥责道: “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又到北疆来了?” 女儿如今也有18岁了,在京城,18岁的姑娘都已经早过了议亲的年纪,年前北疆换防,他回京述职,便是想着找人给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之前闹出她被王爷打了二十大板的事,他以为她已经老实消停了,没想到她竟敢又跑来北疆,甚至还跟王妃对上了。 “爹,女儿听说狄戎人又来骚扰我们边境老百姓,女儿身为将士,当然要过来,女儿要跟王……要跟战友们一起并肩作战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羞赧地朝萧胤脸上看了一眼。 回应她的,只是萧胤那张冷厉绝情的侧脸,这不免让赵胜男心头一沉,生出了几分失望来。 但很快,她又开始安慰起自己来。 没关系,王爷之前只是被魏氏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而已。 只有现在在战场上,王爷才能看清谁才是他最好的帮手,谁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萧胤没理会她,而是对魏沅箬招了招手,“到本王身边来。” 魏沅箬站着不动,萧胤也不生气,耐着性子唤了一声,“箬箬,到本王身边来。” 那温柔的语气,倒是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到了。 这些人都是跟着萧胤行军打仗多年的人,谁见过他们王爷这般温柔地跟一个女子说过话。 即便是赵哥,他们军中唯一的一个小姑娘,都不曾在王爷跟前有过特殊的温柔对待。 果然…… 魏姑娘跟王爷真的……有一腿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眸默不作声。 魏沅箬这一次没再坚持,而是缓步来到萧胤身旁。 萧胤握住她的双手,抬眸看着她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轻笑着开口道: “就算生本王的气,也先告诉本王有谁欺负你了,利用本王给你出完气,你再不理本王呗。” 他低声轻哄,软言细语,又下意识放低姿态的语气,更是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 刚才下令要罚魏沅箬二十大板的王虎,此时脸上直接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就瞎下令。 这魏姑娘确实有点本事,连王爷这种万年冰山也能融化成这副不值钱的模样。 对,不值钱! 王爷这个样子真的太不值钱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在这一刻脑海里闪现过的词。 魏沅箬倒也没有生萧胤的气 ,那封放妻书她也知道萧胤是为了给自己自由。 可她只要一想到他抱病来北疆,甚至是抱着回不去的心态来的,她就没来由的一阵冒火。 赵胜男是见过萧胤如何维护魏沅箬的,可也是第一次见萧胤用这般低姿态的语气哄着魏沅箬,她又气又伤心。 酸涩的感觉不停地往上涌。 她脑子一昏,便站出来,开口道: “王爷您偏心,明明是她动手打的我,怎么就叫她被人欺负?” 萧胤这才发了善心,赏了赵胜男一个眼神,但说出来的话,却比27°的尸体口中出来的还要冰冷无情—— “箬箬是本王的人,你同本王是何关系,本王不偏心我的人,难不成还偏心你?” 萧胤话音落下,赵胜男瞬间气血上涌,摇摇欲坠。 “王爷,您……您怎么能这么说。” 赵勇看着自己女儿这副模样,又心疼又生气,甚至恨不得剖开她的脑子仔细瞧一瞧,她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 她顶多就算是王爷几万士兵中的一员,到底谁给她的自信让她觉得自己在王爷面前是特殊的? 竟然还腆着脸去跟王妃比个高低,说王爷偏心? 此时的赵勇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会生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 他不能再让赵胜男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定会彻底惹怒王爷,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他赶忙上前一把将女儿给拽了回来,怒斥道: “还没闹够,还不快点向王妃请罪!” 什……什么? 王妃? 谁是王妃?哪个王妃?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目光又惊又疑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打量。 赵将军口中的王妃,不会就是魏姑娘吧? 所以…… 魏姑娘是哪路王妃? 总不能是摄政王妃吧? 众人上下偷偷打量了着魏沅箬那绝色的容颜,又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不说别的,也就魏姑娘这样的绝色女子,才能配的上他们王爷了。 众人心中各自怀着各自的想法,赵勇这边已经拽着赵胜男来到魏沅箬面前。 “王妃,小女无状,冒犯了您,请您降罪。” 魏沅箬看着面前的赵勇,心情很复杂。 赵勇上辈子是在萧胤死后不久,带兵抵御北夷时,战死在最后一刻的。 听说他的尸首被北夷人挂在城门上暴晒了七天七夜, 用尽了各种羞辱的手段。 尸体被他手底下的人抢回来的时候,已经让人不忍直视。 魏沅箬对于保家卫国的战士,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做生意,能过上花钱如流水的奢靡生活,都是靠那些战士们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和平。 也是因为这样,赵胜男几次三番在她面前言语挑衅,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她一直为赵胜男留了一线。 可现在,看着赵勇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为了女儿在她面前涨红着脸求饶道歉,她又觉得,赵胜男不配拥有这样的父亲,也不配她为她留的那一线。 “赵将军……” “爹!怎么连你都帮着别人!” 第241章 冒犯王妃是什么罪名 魏沅箬刚到嘴边的话,愣是被赵胜男盛怒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看清楚,现在被打成这样的是你的女儿我,就算她是王妃,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吧?” 说着,她红着眼看向萧胤,眼神中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这一点,魏沅箬倒是佩服她的。 她似乎……真的不畏强权? “王爷,您看看,是我挨了这一拳,我的嘴唇都被打破打肿了!” 说完,她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期盼,希望萧胤能心疼她一些。 可萧胤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神色淡淡地开口道: “王妃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既然她打了你,自然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沉沉地落在赵胜男的脸上,锋锐逼人。 赵胜男看着,心虚地下意识地试图回避。 “现在,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来说说,是什么原因气得王妃动手打你?” “我……” 赵胜男想起自己之前故意惹怒魏沅箬的那些话,本意是为了激怒魏沅箬,让她在军营中惹出事来从而受到军规处罚。 却忘了她还有一层贵重的身份,也忘了王爷会站出来为她出头。 现在,她说的那些话,却成了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她张了张嘴,脸色开始微微发白,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就……就是跟王妃发生了一些小口角而已。” 她紧张地攥紧拳头,不敢去看萧胤的眼睛。 刚才挨打后的理直气壮,此刻却没了半分底气。 赵勇看她这副模样,哪里还能想不明白的。 如果刚刚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女儿挨了打,算是吃亏的那一方,现在看她这副支支吾吾的心虚模样,也知道她这一拳挨的不冤。 让他想起了那一日在摄政王府,她挨的那二十板子。 直到现在,他一想起来女儿那日当着王爷的面哭着喊着愿意给王爷当通房丫鬟,他就觉得没脸见人。 而原本想要讨好赵勇而为赵胜男出头的王虎,在得知魏沅箬不仅仅跟王爷不仅有一腿,人家这一腿还名正言顺。 想到刚刚他差点把王妃拉下去打板子,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大侄女这不是坑人吗? 骂人之前怎么不早点跟他说,他骂得是王妃啊? 过分了嗷!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开口,本王就换个人来问。” 萧胤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那令人压抑的寂静。 只见他森冷的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那位年轻士兵脸上,冷声道: “谢幺,你来说。” 被点到名字的年轻士兵迅速出列,他拧起眉,看了赵胜男一眼,为难地开口: “王爷,赵哥……不,男姐她……她说……” 那些话,他也有些难以启齿。 再加上,他跟赵胜男在军中认识多年,也算是有点交情,让他出卖她,他也实在是有点不忍心。 萧胤并没有那个耐心等着谢幺,见他皱眉不语,他又扫了在场其他人,厉声道: “你们来说!” 那些小兵哪里敢直面萧胤这副凌厉的模样,当即身子一抖,便立即倒斗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全给说完了。 “王……王爷,就……就是这样了。” 这些人根本不敢在萧胤面前撒谎,或者替赵胜男隐瞒,因而,赵胜男说魏沅箬勾搭男人之类的恶语,全部当着萧胤的面说了出来。 赵勇听完,脸色大变,猛然看向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只以为自己女儿就是在军中被一些兵痞带出了一些坏习惯,性子执拗,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冒犯了王妃。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用这么恶毒难听的话去辱骂王妃。 她这到底是在羞辱王妃还是在羞辱王爷! 赵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生出的那点为女儿求情的心思,也就此作罢了。 这孩子的心性,是要给个狠狠的教训,她才能记住。 那安静到令人绝望的恐惧,让原本还仗着现在战事吃紧,料定萧胤舍不得处罚她的赵胜男开始双腿发抖,下一秒,直接跪了下去。 可求饶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她恨死了魏沅箬那个小贱人,明明是她先认识王爷的,明明是她一直跟在王爷身后保护王爷,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姓魏的贱人一来,就抢走了她的王爷。 她就是个勾引人的狐狸精,不然的话, 她一个二嫁的下堂妇,有什么资格成为摄政王妃。 便是一个贱妾都算是抬举她了。 赵勇也在一旁跪了下来,“王爷,末将教女无方,请王爷降罪。” 萧胤没看他,阴沉的脸色仿佛能滴出水来。 只听他嗓音冰冷地开口: “把行军司马叫过来。” 行军司马? 王爷把行军司马叫过来做什么? 行军司马是军中文书的存在,用来负责军中的文牍事务,处理一些军事文件,记文书记录等等。 众人正纳闷时,行军司马已经跟着传令士兵身后快步走来了。 “属下参见王爷。” 萧胤冷声开口:“身为军中兵士,恶语冒犯摄政王妃,该当什么罪名?” 行军司马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即垂眸如实道: “禀王爷,兵士恶语冒犯王妃,视情节轻重而定,可施以杖刑,笞刑,徒刑,更为严重者,以冒犯王室尊严处置,可施以斩首之刑。” 斩首之刑。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赵胜男脸上。 此时,赵胜男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脸上更是没有了半点血色。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情节轻重如何界定,当然是王爷说了算。 王爷说轻,那便是轻,王爷说重,那边是重。 观王爷此时的脸色,以及他放低姿态哄着王妃的模样,就知道这冒犯王妃之罪,轻是不可能轻了。 众人看赵胜男的眼神,有惋惜,有同情,也有担忧。 毕竟是跟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的战友,他们是真心不希望赵胜男因为逞口舌之快而丢掉性命的。 第242章 推出去斩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萧胤发话。 “赵胜男恶语冒犯摄政王妃,屡教不改,藐视皇室,推出去斩了。” 萧胤语气缓慢地开口,随意的样子,似乎他此刻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在要一条人命。 众人皆是一惊,抬眸不约而同地看向萧胤,眼底有恐惧,有愕然。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他们还是没想到王爷会真这么狠心给赵胜男判了斩刑。 尤其是赵胜男好歹也是赵将军的女儿,赵将军对王爷忠心耿耿,每次冲锋陷阵冲在前头,王爷就这么把男姐给砍了,这真的不会让赵将军心寒吗? 就连魏沅箬都诧异地朝萧胤看了一眼,也是没想到萧胤一张嘴就要人脑袋。 虽然赵胜男这人确实讨厌人,但真的没必要因为口舌之争就要人脑袋的。 魏沅箬心里这样想着,也没急着开口。 她看向赵胜男,见她在听到萧胤要砍她脑袋时,表情先是震惊到难以置信,跟着便是心灰意冷的受伤和落寞,最后,在士兵过来拉她的时候,又化作惊恐和害怕。 “王爷,我错了,我不该冒犯王妃,求您饶命,王爷!” 她跪趴着来到萧胤跟前,伸手去扯萧胤的裤腿,大哭着求饶。 可她的手,刚碰到萧胤的裤腿,就被他一掌给拍出去一段距离。 “谁允许你碰本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冰冷又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这毫不掩饰的厌恶, 更是刺痛了赵胜男的双眼。 可她此刻顾不上伤心,她跪在萧胤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 “王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求求您了,王爷……” 她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黏糊在脸上,看着十分狼狈。 可任凭她怎么痛苦求饶,萧胤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随意挥了一下手—— “带下去。” “王爷……王爷饶命啊,王爷……” 赵胜男坠着身子,不肯被士兵拉走。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着她,愣是拖不动她。 而一旁懵了好一会儿的赵勇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他煞白着脸,也对着萧胤不停磕头——、 “王爷,小女从小跟在末将身边,是末将没有教好她,求王爷饶她一命,末将愿意为她抵命。” 赵勇原是想着,王爷哪怕要让她受笞刑,甚至徒刑拘役他都认了,绝不开口求一句,让女儿记住这深刻的教训。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王爷会直接要斩了男男。 哪怕赵勇气赵胜男愚不可及,肆意妄为,也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赵胜男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哭着爬到赵勇跟前,拽着他的手臂,求救道: “爹,你救救女儿,救救女儿,爹,女儿知道错了,你救救女儿……” 赵勇看着自己女儿眼底终于露出的害怕表情,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看向萧胤,又用力连磕了好几个头,道: “王爷,子不教父之过,小女变成如今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都是末将没有教好,求您网开一面,饶了男男,末将愿意替男男抵命,绝无半分怨言。” “你愿意抵命?” 萧胤冷眼看着赵勇,问道。 赵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这一切,都是末将的责任,是末将没把女儿教好。” 魏沅箬看着赵勇那坚定的眼神,又看着赵胜男在听到自己的父亲愿意为她抵命时,不见她有半点阻止的样子,在心中摇了摇头。 为赵勇感到不值。 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勇愿意为女儿抵命,可赵胜男这个女儿,是真的迫不及待地希望父亲真能为自己抵掉这条命。 她甚至用希冀的眼神看着萧胤,就等着萧胤点头同意。 魏沅箬凛着眸子,看赵胜男,试探着问道: “赵姑娘,你犯的是死罪,赵将军既然愿意为你抵命,你自己怎么想?” 果然,如魏沅箬所料,赵胜男迟疑了。 她面露犹豫地看着赵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可她这表情,在场其他人都看明白了。 看赵胜男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和震惊。 他们也没想到,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惧无畏,瞧不上那些娇滴滴的胆小闺阁女子的赵哥,此刻竟然会想让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抵命。 他们拧起眉,眼神中溢出了些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厌恶和失望。 “这样吧,罪,是赵姑娘自己惹出来的,不如让赵姑娘你来选择,是你死,还是赵将军替你死?” 赵胜男眼睑轻颤,再看萧胤那表情,显然是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 她紧咬着下唇,不稍片刻,她对赵勇磕了几个头,泪眼朦胧道: “爹,女儿还年轻,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女儿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说得很好听,言下之意所有人都听得懂—— 你替我去死吧。 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几声不屑的嗤笑,带着浓浓的轻蔑和鄙夷。 陆陆续续的,这种充满鄙夷的嗤笑越来越多,听在赵胜男耳中,让她觉得窘迫又刺耳。 她垂着眼,不敢去看那些人的眼睛,羞愤伴随着对魏沅箬浓烈的怨恨,她攥紧了拳头。 是魏氏这个贱人害她陷入眼下的境地,是她逼着她父亲去死,是她害得她被兄弟们鄙视嘲笑。 都是她!都是她! 魏氏,你给我等着! 今日之辱,他日我一定会还回来。 赵勇已经无力再去思索自己的女儿为何会变得这般自私。 他闭上眼,只希望自己这条命,真的能让她以后能改邪归正。 “把她松开。” 萧胤表情淡淡地扫过赵胜男,最后落在赵勇脸上。 “赵勇,你真的决定好了?要为这种人抵命?” “这种人”这三个字,带着浓烈的厌恶,甚至连说一句名字都觉得恶心的程度,连畜生蝼蚁都不如。 这个称呼听在赵胜男耳中,让她的脸色更是煞白一片,身形摇摇欲坠,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 ,末将求王爷成全。” 说罢,又对着萧胤深深一拜,等着被下拉去。 “好,既然你决定了,本王便成全你。” 萧胤收回目光,“来人。” 第243章 我在王爷眼中不是人? “王爷!” 只见那个叫谢幺的小兵快速从人群中走出,来到萧胤面前跪了下来—— “王爷,赵将军忠心耿耿,又英勇善战,如今战事吃紧, 正是几许用人之际,还请王爷给赵将军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饶他一命。” 随着谢幺出面求情,其他士兵也在踟蹰了一番后,陆陆续续出来下跪替赵勇求情。 王虎虽然也吓得不轻,但此刻也跪在了萧胤跟前,道: “王爷,赵将军虽教女无方,但罪不至死,还请王爷饶赵将军一命。” “求王爷饶赵将军一命。” “……” 萧胤只一言不发地冷眼看着面前跪着的一群人,也没急着让人将赵勇拉下去。 就这样又是一阵令人紧张又压抑的安静气氛。 所有人都紧张得拳头捏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稍许,才听到魏沅箬率先开口了: “王爷,诸位所言极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如若将赵将军处死, 是我们军中一大损失。” 说着,魏沅箬朝已经吓傻了的赵胜男看了一眼,道: “我与赵姑娘的口角之争,我也已经还了她一拳了,请王爷看在赵将军于国有功的份上,饶他一命。” 说着,也同其他人一样,跪了下来。 她为赵勇求情,一方面,她内心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口舌之争便要掉一条人命。 另一方面,赵勇同她不一样,她虽然身份上是王妃,但在军中,战士们更看重同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赵勇这些年跟在萧胤身后立下不少战功,如果萧胤仅仅是因为她被赵胜男辱骂了两句,就要斩掉赵勇,不但会让这些人记恨上她,觉得她红颜祸水。 更严重的,怕是会怨上萧胤,觉得他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女人杀手底下的将令。 尤其还是如今战事吃紧的重要关头。 别说是杀赵勇,便是杀了赵胜男,也会有人不服气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魏沅箬担心这个时候真杀了赵勇,必会乱了军心。 要是有人抓住机会从中搞事,就更麻烦了。 魏沅箬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朝站在那边沉默不语的裴烨看了一眼。 表面上裴烨是此行的监军,谁知道小皇帝是不是还暗中派了其他内应在其中搞事。 若是让他抓住萧胤的话柄在军中挑唆一番,搞不好就会出大事。 萧胤朝她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随后,才看向面前跪着的赵勇等人,道: “既然王妃为你求情,本王便暂且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死罪能免就行,他们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为赵将军求情了。 “把赵胜男押下去,笞刑二十。” 还以为逃过一劫的赵胜男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错愕。 这一次,没有人为她求情,这一切本就是她咎由自取,还差点害死赵将军。 如果连笞刑都要求情的话,王爷一怒之下又要斩了赵将军怎么办? “爹……爹,你救救我,你跟王爷求求情吧,爹……” 这一次,赵勇没有任何动作,只直直地跪在萧胤面前,等候发落。 “赵勇。” “末将在。” “你教女无方,冒犯皇室,念你数次立下战功,如今又是用人之际,对你的处罚暂且压着,待战事结束再议。” “多谢王爷。” “另,免去赵勇骠骑将军一职,降为参军。” 萧胤继续开口,目光沉沉地落在赵勇身上,“赵勇,你可有异议?” “末将不敢,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赵勇给萧胤磕了一个头,继而又转向魏沅箬:“多谢王妃。” “行了,所有人都退下。” “是。” 众人退下后,魏沅箬也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萧胤抓住了手腕。 她回头,对上萧胤扬起的那讨好的视线,道: “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就这么走了?” 萧胤面露不满地问她。 魏沅箬挑眉,“王爷不是让所有人都退下吗?” 萧胤无奈笑开,“所有人里面没包括你。” “所以,我在王爷眼中不是人?” 萧胤:“……” 他轻轻拉起魏沅箬的手,一脸卖乖讨好的模样,道: “好了,本王知道错了,不该给你放妻书,不会再有下次,好不好?” 魏沅箬给了他一个白眼,“字都签了,当然没有下次。” 萧胤讨好地摇晃着她的衣袖,“求王妃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呗。” 魏沅箬的唇角,用力压了压,才克制着眼底染上的那丝笑意。 刚要开口,就听到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 “王爷,此乃军营重地,王爷同王妃这般,怕是影响不好。” 萧胤刚刚还在嘴角的那笑,瞬间敛了下去。 他抬眸朝前看去,眼底瞬间染上一丝寒意,“你怎么还没退下?” 裴烨紧绷着下颌, 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视线朝魏沅箬脸上看了一眼,表情难看道: “如今正值边关战事的紧要关头,还请王爷以公事为重,切勿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之事上。” 魏沅箬听着裴烨这番义正言辞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要不是他刚才当了官就在外面养外室搞出外室子的事来,她还真信了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正人君子了。 裴烨凛着眸,拳头垂着身侧攥得很用力,魏沅箬听他继续冠冕堂皇地道: ”下官身为监军,有责任提醒王爷,还请王爷恕下官直言。” 裴烨说完,一声轻笑随之响起—— “本王还是刚知道,侯爷这个监军,监的原来是本王同王妃的私生活。” 话音落下,一道残影从萧胤手中飞出,直接打在了裴烨的膝盖窝上,裴烨完全躲不开,当即便跪了下去。 ”安平侯,记住你的身份,本王让你留在这,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既然来了,就好好当你的监军,如果胜任不了,待本王同皇上禀明,给你换一个起居郎的官职当当。” “安平侯这么喜欢盯着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想来是能胜任这份工的。” 起居郎,用来记录帝王日常起居,包括皇帝跟后妃之间的那档子事,他们都要站在边上认真记录。 第244章 脏东西的儿子也是脏东西 裴烨被萧胤这番话讽刺得面色涨红,随即又变得铁青,显得十分难堪。 说完,萧胤便拉着魏沅箬,回到自己的营帐内。 “箬箬。” 萧胤的脸上,是那熟悉的讨好之色。 “王爷有何吩咐?” 魏沅箬随意走到一旁的小矮几前坐下,开口道。 “那封放妻书……你还给我吧。” “不行。” 魏沅箬一口给拒绝了,“要是还给你了,你不还得管着我,我现在可是自由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萧胤坐在轮椅上,俯身与她平视,道: “没有了放妻书,我也给你自由,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你。” “真的?” 魏沅箬挑了一下眉。 “当然。” 魏沅箬托着腮,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行吧。” 萧胤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看着魏沅箬从怀中将那封放妻书取出来递给他。 不等她反应过来,萧胤猛地一伸手,把她手中的放妻书给夺了回去,不过三两下,那封放妻书便化作了齑粉,从他掌心中落下。 那速度,生怕魏沅箬会反悔,又把放妻书给拿回去似的。 魏沅箬:“……” 关于那封放妻书,她本就没有要用来拿乔的意思。 她的名字是上了皇家玉牒的,若真是要跟萧胤和离,可不仅仅只是签下一封放妻书这么简单。 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的流程,但肯定是个繁琐的过程。 再说,大仇得报之前,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男人和地位。 这样想着,她抬眸看向萧胤,突地站了起来,俯下身去,一把揪住萧胤的衣领子,拉到自己面前,跟他对视着。 “萧承钧,下次再跟随意跟我和离,小心我……”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眯起的双眼里,微微染了几分危险气息,意味不明地落在萧胤的两腿.中间…… “小心我让你第三条腿都站不起来。” 萧胤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下一秒,趁着魏沅箬的脸离得近,直接凑上去,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双臂一伸,缠绕住她的腰身,压着笑意,道: “王妃息怒,小的不敢。” “哼!” 魏沅箬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跟他继续计较下去。 眼下,还是解决边关的事要紧。 “对了,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魏沅箬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后,萧胤的眉头微微拧紧—— “当真?” “如假包换。” 萧胤盯着魏沅箬那略显得意的脸半晌,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待战事结束,本王记你一大功。” 魏沅箬扬了扬眉,“行了,不耽误你处理正经事儿,我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要走,却被萧胤伸手给拉住了。 他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中,轻轻摩擦着,抬眸问她: “大家都知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何还要同本王分开住?” 魏沅箬撇撇嘴,“还是算了吧,我怕某个监军去皇帝面前告我状,说我红颜祸水,扰乱王爷您的佛心。” 萧胤闻言,轻笑出声:“那又如何?皇帝还管本王跟王妃如何过日子吗?” 魏沅箬当然知道萧桓管不到萧胤头上,她不跟萧胤住一块,也不真是怕裴烨去告状。 就是单纯地觉得在军营这种地方,还是避嫌一下比较好。 再者,经常会有将领来找萧胤议事,她待在这总归不方便。 就在这时,帐外有将领求见,魏沅箬便正好找了个理由出了萧胤的营帐。 正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远远的,便看到裴烨朝自己走来。 她不耐烦地拧起眉,换了路准备绕开,可裴烨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 “箬箬,你先别走,听我说两句好吗?” 裴烨放低了从前那副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中带着几分乞求。 魏沅箬脚步不停,见裴烨跟来,她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冷声道: “安平侯,你对本王妃这般纠缠不清,是还想跪一遍吗?” 她朝裴烨膝盖上扫了一眼。 膝盖处还残留着他被萧胤打中膝盖跪下时沾染的脏污。 注意到她的视线,裴烨难堪地垂了垂眸。 “箬箬,不管如何,你我曾经夫妻一场,我也是为你好,才想同你说几句。” “为我好就不必了,你这种人品的人,你说的话是不是为我好我还不清楚?” 魏沅箬的嘴角勾起一抹赤裸裸的嘲讽,仿佛几个巴掌,直接落在裴烨的脸上。 裴烨表情错愕,似乎是被她这番话或者是这眼神给刺激到了一般,他红着眼,摇摇欲坠。 “箬箬,我在你心中已经如此不堪了吗?我不过就是做错了一次,你就给我判了死刑,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他声音颤抖,双眼猩红的模样,仿佛是她才是辜负他的那一个。 魏沅箬懒得同他言语争辩,只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不喜欢碰脏东西,你已经脏了,所以我不要了。好歹你也是个探花,不至于连这句话都理解不了吧?” “脏……脏东西?” 裴烨红着眼,双眼发颤,“你觉得我是脏东西?” “不然呢?” 魏沅箬给了他一个厌恶的眼神,转身离去。 “魏沅箬!” 裴烨双眼赤红,在她背后低吼了一声,“你非要把说得这么绝吗?” 魏沅箬脚下不停,甚至逐渐加快。 “所以,你真的连昭儿都不要了,那你是的亲儿子!” 魏沅箬本不想搭理,可听他提起裴昭,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裴烨。 裴烨以为自己的话还是说动了她,嘴角刚刚漾开一抹弧度,就听魏沅箬道: “脏东西的儿子也是脏东西,我当然不要!” 裴烨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大,尽管他听了太多次魏沅箬说他不要裴昭,可他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魏沅箬用这么厌恶的口气说裴昭。 她……竟然说自己的儿子是脏东西。 第245章 嘴贱命还大 “你……你说我们的儿子是脏东西 ?” 魏沅箬没有再理他,继续往前。 “魏沅箬,你以为你如今成了摄政王妃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 “魏沅箬,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以后,你别想再见到昭儿!” 裴烨见魏沅箬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彻底破防了。 眼泪,从他布满猩红的元矿中滴落下来。 “魏沅箬,你太狠了,你太狠了。” 他站在原地,轻声呢喃。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离开我,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萧胤比不上我,我才是那个能给你下半生幸福的人。\" 他怔怔地看着魏沅箬的方向,回想起她刚才看他时那种厌恶又决绝的眼神,心,仿佛在瞬间被捅了个对穿。 魏沅箬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裴烨身上。 他说那些话,无非就是觉得萧胤活不下去了,她以后成了寡妇,没有人会给她撑腰罢了。 所以,他才会那么胜券在握地觉得她会后悔,会求着回到她身边。 等她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却见那位之前喊着要让她挨板子的中将王虎。 见他表情踌躇地在她的帐前徘徊,模样十分纠结。 见魏沅箬回来,他站直了身子,跟着,又快步来到魏沅箬跟前,“末……末将参见王妃,今日冒犯了王妃,还望王妃恕罪。” 之前的事,魏沅箬不想再揪着不放,便点了一下头,问道: “王将军有事找我?” “这……” 王虎面露难色,但纠结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禀王妃,末将此来,是想……是想求王妃给胜男她……看看背上的伤。” 说完,他许是觉得没脸,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他不敢直视魏沅箬的双眼,只低垂着脑袋,继续道: “这一次,胜男她言语上对王妃不敬,确实该罚,但她如今受了笞刑,又伤在背上,她毕竟是个女子,所以……末将想请王妃您过去……” 魏沅箬听明白了。 赵胜男受了二十笞刑,军中又只有她一个女军医,她不去,便只能找男军医了。 “她以前身上就没受过伤?” 魏沅箬随口问了一句。 她属实是不喜欢赵胜男。 再者,这是军中,既然她也是士兵,难不成从前受了伤都是硬扛着不给大夫看吗? 王虎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禀王妃,胜男她……从前确实没受过伤,顶多也就是手上腿上一些皮外伤而已,这一次伤在整个背上,确实是不太方便……不太方便让男军医检查。” 魏沅箬挑眉,这倒是惊奇。 跟人出去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她只受过手上腿上的皮外伤? 看样子赵胜男还是有两把刷子,难怪这么瞧不上她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女子了。 魏沅箬并不想去,但想着自己这一次既然是顶着军医的名号来的,拒绝也不太合适,便点头应了下来。 “行,我随你走一趟吧。” 王虎面上一喜,“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稍许,魏沅箬随着王虎来到赵胜男帐前,“王妃里面请。” 帐内,赵胜男刚挨完二十笞刑。 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后勤专门喊来的女子换下,伤口此时正敞开着,被打得血肉模糊。 她趴在行军床上,脸色苍白,昏昏欲睡,意识却还是在的。 见王虎带着魏沅箬进来,她的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厌恶和怨恨,声音颤抖又虚弱地开口道: “王叔,你把她叫来做什么?” “你闭嘴吧,都现在这样了,还不长记性是不是?” 王虎怒骂了一声,想起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命竟然狠心让自己的父亲去死,王虎对她也是失望透顶。 要不是赵将军对他有提携之恩,他现在都懒得管她。 甚至还腆着这张老脸去把王妃请来为她看伤。 “王妃不计前嫌来给你看伤,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若是嫌这条命不够硬,你就继续闹下去,我也不会再管你,你也别想再用你爹的命去换你的命。” 王虎越骂越气,“你的命不值钱,不配让赵将军为你受过!” 赵胜男被骂得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想到萧胤毫不留情地下令砍她脑袋,赵胜男的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终究还是怕了。 发白的双唇倔强地紧抿着,她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敢再出声。 “王将军,你退下吧。” 魏沅箬从袖中取出一瓶药粉,走到床边。 她将药粉倒在赵胜男背上的伤口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赵胜男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好几下。 也让她从枕头中抬起头来。 她咬牙转过头,便看到魏沅箬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地撒着药粉,哪有半点大夫的样子。 她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大骂,可一想到自己今天挨的这顿罚,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背上的凉意解轻了挨打后的火热的刺痛感,赵胜男扭曲的表情稍稍有了几分缓解。 “把手给我。” 魏沅箬开口,却见赵胜男冷着脸不动。 魏沅箬也没惯着她,在她身边蹲下,一把拽过她的手,扯得赵胜男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她抬眸,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咬牙切齿道: “不用你假好心。” 她试图将手从魏沅箬手中抽回,却被她扣住动弹不得。 “好心?” 魏沅箬不以为然地发出一声轻笑,“你这种人不配我散发好心,之所以来这里,一是作为军医的责任,二嘛,自然是来看你的笑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赵胜男把了把脉。 虽然挨了打,脉象有些虚弱,但许是行刑的人看在战友的份上还是手下留情,并没有伤到内脏。 “你……” 赵胜男恶狠狠地看着魏沅箬,而魏沅箬已经松了手。 “还行,嘴贱命还大,没有打出内伤,死不了。” 魏沅箬将手中的药瓶放到她床边,道: “下一次叫个后勤的女子过来给你换药就行。” “什么意思?叫那种脏女人来给我换药?你故意羞辱我吗?” 赵胜男尖叫出声,要不是因为挨了打太虚弱,她只会喊得更大声。 言语中对女子的鄙视和厌恶却没有半分减少。 第246章 相信你也不介意他们看你的身子 军中女子的身份比较特殊,大多都说一些犯了重罪的官眷,一些被罚入教坊司做官妓,更严重一些的就被充入军中当军妓,缓解一些士兵们的生理需求。 虎卫军管理较严,也不允许有士兵在军中狎妓,因而,这些充做军妓的女子,在虎卫军这边只是做一些后勤工作。 比如做饭,或者衣物缝制等等。 可饶是这样,在赵胜男眼中,那些女子也是下贱的,是肮脏的。 让那些女子给她换药,就是脏了她。 魏沅箬听了,冷笑 了一声,“赵胜男,你一个跟男人厮混的女子,不会天天让别人喊你叫哥,你就真不是女人了吗?” “都是女子,何必对女子恶意这么大?你不会真觉得你天天跟那些兵士们称兄道弟,用贬低女性来讨好他们,他们就会高看你一眼吧?” “他们只会更加看轻你,觉得你轻浮,随便,可以随便摸随便占便宜,只要喊你一声哥,便什么事都没有,你觉得这样很高贵吗?” 她眼神冰冷又嘲讽地直视着赵胜男闪躲的目光,道: “你在他们眼中,或许连后勤的那些女子都不如!至少她们,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士兵们都不敢碰她们,而你,却是上赶着送上门。” 魏沅箬的话,听得赵胜男脸色煞白,她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 她只瞪着双眼,凶狠地看着魏沅箬,似一头露出獠牙的野兽,要一口咬断魏沅箬的脖子一般。 “你是王妃,我得罪不起你,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军中就只会拖后头,我跟你们就是不一样,我会上阵杀敌,我是大齐战士,是女英雄,总有一天,王爷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到现在,赵胜男还抱着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只觉得,王爷娶了魏沅箬这种女人,就是被她那张脸给迷惑的。 “呵!王妃!色衰而爱驰,你猜猜,你这张脸能为你在王爷面前撑到几时,总有一天,王爷的后院只会有更多比你漂亮,比你年轻的女子,到时候,让我看看王妃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地讽刺我。” “哦。” 面对她激烈的言语刺激,魏沅箬却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至少,我现在拥有了他,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看着赵胜男变幻的脸色,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现在都得不到,谈什么虚无缥缈的将来,真可笑!” 说完,魏沅箬提步往营帐外走。 刚走到营帐门口,她又回头看向赵胜男,“你若是嫌弃那些女子,那便找男子给你上药吧,反正都是你哥们儿,相信你也不介意他们看你的身子。” 落下这句话,魏沅箬这才走了出去。 其实,她知道,赵胜男在男子面前嘴上说着大大咧咧的话,让他们别把自己当成女子,可内心却更怕那些人真不把她当女人。 她有注意到赵胜男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比如,这护卫军中,有几个是京中来军中历练的世家公子哥,在他们面前,赵胜男总会下意识地撩头发,或者整理自己的衣裙,以自以为最完美的表情来面对他们。 如果听到他们说根本不把她当女子的时候,她的表情就会很僵硬,很气愤,却又为了讨好他们而强颜欢笑。 而那些普通人家来参军的小兵,嘴上跟他们称兄道弟,而实际上,她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听到他们喊她赵哥,或者搭她肩膀的时候,她都会厌恶地将那些人的手拍开。 总之,她的称兄道弟,也是分人,分家世的。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敢把自己的身子随意给个男人看? 她要么会叫那几个有家世的公子哥为她上药,要么,就只能找后勤的那些女子了。 至于那些公子哥会不会不顾礼义廉耻真的去看一个女子的身子,她就不清楚了。、 魏沅箬回到帐中的时候,却发现贺兰忱等在她帐内,神色还带着几分复杂。 见她进来,他快步来到她跟前,支支吾吾了一番后,才问道: “箬箬姑娘,你跟王爷和好了?” 魏沅箬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贺兰忱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眼底藏着的那抹复杂的神色,随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哎,本来是不想跟他和好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边关战事吃紧,还是要等这场仗结束了先,等回去再找他算账。” 贺兰忱闻言,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又道: “我起先听一些小兵们在议论,说这一次,狄戎人和南昭那边联手,要两面夹击我们,这场仗怕是不好打啊。” 说到这,贺兰忱叹了口气,脸上还带着几分焦虑。 魏沅箬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放心吧,狄戎人连饭都吃不起了,这场仗拖都能拖死他,我也是想不明白,这狄戎都这么穷了,怎么还有心思打仗,那些兵马他们养得起吗?” 穷得饭都吃不起的贺兰忱:“……” 他看着魏沅箬,嘴角抽搐的厉害。 感觉有点伤自尊。 “你知道吗?一个月前,我们就有一大批的粮草运往北境,昨日就已经到了,那些粮草,养兵养马都吃个一年半载的,虽然狄戎人适应这个冬季,但过了冬天呢,来年一开春,他们连这点优势都没了。” 魏沅箬自顾自地说着,假装没看到贺兰忱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所以,我们拖得起,狄戎人是拖不起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脑子,两国和平共处得好好的,非要开始打仗,这伤害的不还得是咱们老百姓吗,你说是不是?” 贺兰忱的表情越发僵硬了,“……是,箬箬姑娘你说得对。” “所以啊,狄戎人如今想赢我们,就只有一个办法,便是集中兵力烧了我们的粮草,让我们这场仗没办法拖下去,他们才有机会赢。” 贺兰忱默默听着,眼珠子陡然一亮,眼底还闪过一丝兴奋。 第247章 你弟弟那张脸确实能诱惑人 但很快,他又收敛起那副表情,拧起眉,面露担忧道: “可是,狄戎人也不傻,怎么可能会把主力兵力用来去烧我们的粮草啊,万一后方空虚,反而被我们趁虚而入了。” 魏沅箬白了他一眼,道: “我们又不傻,明明待在军中什么都不干,吃吃喝喝拖延下去就能拖死狄戎人,干嘛要去冒险,我起先听王爷跟赵将军他们商量过了,只要我们集中兵力把手中的粮草守住,这场仗就能不战而胜。” 贺兰忱眉头深锁,“就这么简单?” “说起来简单,实际可没那么简单,我听说,他们打算在放粮草的地方用沙子假装粮食,再派重兵把守,真正的粮食被转移到另外一处地方,等把狄戎人引过来后,就能来个瓮中捉鳖。” “啊?” 贺兰忱一脸吃惊,随后,表情复杂地看着魏沅箬,低声道: “王爷真厉害,这一下,狄戎人不得完蛋了?” “那可不。所以,你就放心吧,我们大齐必胜。” 魏沅箬一脸宽慰地拍了拍贺兰忱的肩膀,跟着,又想起什么,对贺兰忱道: “对了,这可是我们的军事机密,我把你当成好朋友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不然王爷要是知道是我坏了他的大事,回去肯定要休了我。” 贺兰忱立即发誓表忠心,“箬箬姑娘你放心吧,你救了我两次性命,还把我当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的好朋友呢。” “嗯,我相信你。” 魏沅箬重重地拍了拍贺兰忱的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又只能强颜欢笑。 “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的内伤恢复得如何了。” “有劳箬箬姑娘了。” “好说,好说,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好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贺兰忱笑了笑,眼眸垂下,眼底一道阴翳的光闪过。 当天夜里,一只飞翔的雄鹰在虎卫军军营的上空盘旋,不稍片刻,又如箭一般离去。 狄戎军营。 “舅舅,来消息了。” 狄戎大皇子贺兰祁兴匆匆地从鹰脚上取出一个小信笺,到了大将军赫连重的军帐中。 信笺展开,是贺兰忱告诉他的萧胤的接下去的作战计划。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萧胤真打算用拖字诀,看来,他如今重病也真是不行了,连打都不敢打了。” 赫连重捋着大胡子,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舅舅,贺兰忱那小子运气真好,竟然让他遇上了萧胤的妻子,那个女人没想到是个这么没心没肺的蠢货,连这种机密也随意跟别人说。” “哈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子不是也一样,你弟弟那张脸确实能诱惑人,那区区一个女子,被他骗到了也正常。” 说到这,赫连重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微微敛下,“这……会不会是萧胤同他那个妻子故意在贺兰忱面前演的一出戏?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吧,舅舅,他们又不认识贺兰忱,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演戏,这么些年,贺兰忱都住在朔边县,早就跟大齐人无异,他们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贺兰祁觉得自己的舅舅有些杞人忧天。 “舅舅,贺兰忱这一次,算是给我做了嫁衣裳。带人烧粮草这件事,还是让我亲自去吧。” “不行!那是虎卫军重地,你去的话,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你母亲,我的姐姐交代?” 赫连重拒绝了。 “舅舅,你也知道,父王如今身体越来越差,他有意要立贺兰忱为储君,这一次,是我立功的大好机会,如果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赢了萧胤,在父王面前就更能说得上话,也能让那些支持我的大臣更有理由站在我这边。” 赫连重面露犹豫,“可是……” “舅舅,你放心吧,萧胤想用拖延战术,我们偏不让,我们先设计好路线,待明晚,我便带上我军的一些主力,去烧掉他们的粮草。如果被萧胤的人发现,便趁机推出贺兰忱,到时候,我们一方面能除掉贺兰忱这个后患,另一方面,父王失去了他心爱的儿子,必定会再派兵力攻打大齐。” “舅舅,养兵的最好方式,便是以战养战,这些年的太平,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赫连重听到这,想到他这个大将军在平静的这些年越发没了地位,便听从了外甥的建议。 没错,只有打起来,他这个大将军才有用武之地。 虎卫军军营。 虎卫军专门放粮草的地方,此时重兵把守,轮流巡夜。 而在距离虎卫军营地不远的一座山谷后,堆着满满的沙袋,叠了一层又一层,足有两人之高。 ”奶奶的,这些大齐人可真有钱,这么多粮食,能供我们养多少兵马。“ ”将军,反正他们也没有人在这守着,不如我们还是别烧这些粮草了,直接偷偷运走吧。“ “也不是不行,这一次大皇子一共带了五千人来,搬走这些粮食绰绰有余,这么多粮食还有过冬的衣服,能让我们好好过一个大冬天了。” 就在这时,山谷中出来一人,正是贺兰忱。 “二皇子!是二皇子来了。” 贺兰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贺兰祁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这一次,多亏有你,此战若胜了,父王又会记你一大功。“ “大哥言重了,小弟只是打探到了一些情报罢了,还是得靠大哥你才行。” 兄弟俩表面笑呵呵,哪怕眼神中已经布满了刀光剑影。 下一秒,贺兰祁率先收回了目光,大手一挥,对带来的狄戎兵们道: “你们把这些粮草和冬衣赶紧搬上车带走,小声些,别让人给发现了。” “是。” 狄戎兵瞬间蜂拥而上。 突然间,一狄戎兵发出了一声狐疑的声音—— “咦?” 随即,便见他惊呼了一声,“大皇子,上当了,这袋子里并不是粮草!” 闻言,贺兰祁脸色骤变。 快速上前,拔出腰间的短刀,狠狠扎进了那些袋子。 第248章 魏沅箬,你好狠啊 只见袋子里,黄色的沙粒从破口翻涌而出。 “不好!中计了!快跑!” 只听贺兰祁大喊了一声,那些带来的狄戎人便开始四处奔逃。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后山凸起的山峦上,亮起一颗颗火把,将被冰雪覆盖的山峦照得发亮刺眼。 贺兰祁的脸色骤然煞白,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随后便是暴怒。 他愤怒回头看向身后的贺兰忱,“你这个废物,你害死我们了。” 话音落下,却发现贺兰忱表情不对。 “大哥,你的死期也该到了。” 随着贺兰忱这话落下,贺兰祁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腹部一凉。 一把尖锐的尖刀,扎进了贺兰祁的腹部,用力一推,整个刀柄都埋没了进去。 “你……你……” 贺兰祁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指着贺兰忱,“你竟然……杀……杀我?” “大哥,小弟也是跟你学的,你对小弟也是下得了狠手,要不是得萧胤的王妃相救,弟弟我,可真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我……什……什么时候……” 不等贺兰祁把话说完,贺兰忱已经将那没入贺兰祁府中的尖刀拔了出来。 贺兰祁瞪大了双眼,瞬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大哥,好好去地下跟我的母妃赔罪吧。” 贺兰忱的眼底布满了阴郁和杀气。 那日追杀他,要他命的几个黑衣人离开前说的就是狄戎语。 他们是觉得他当时昏死过去了,听不到他们说话吗? 到这个时候,这个蠢货还想在他面前否认。 贺兰忱眼底爬满了阴郁和杀意,冰冷的眸子看着贺兰祁的尸首,脸上不见半分懊悔之色。 直到赵勇率几名参将从山上冲下来时,他已经换下了那副阴翳的表情,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将军救命!将军救命!” 赵勇看到贺兰忱,眼中一惊,“你不是王妃的那个朋友吗?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我……” “我夜晚睡不着,就想出来后山走走,发现这些狄戎人偷偷朝这个方向过来,我……我担心他们会坏事,就悄悄跟上来看看,然后……然后就被这个狄戎人给发现了。” 他踢了踢地上已经断气了的贺兰祁,“他……他想杀了我,我脑子里只想着……只想着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他打起来了,打着打着,他就躺地上了……” 贺兰忱一脸的语无伦次,被火光照亮的一张脸,早就吓得失了血色,煞白一片。 赵勇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微微一蹙,长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贺公子,你运气可真好,这瞎猫碰上死耗子, 能让你把狄戎人给反杀了。” 说到这,他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贺兰忱的尸体,突然,咦了一声—— “好家伙!这人是狄戎大皇子贺兰祁啊。” 他大喊出声,重重地拍了贺兰忱的肩膀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贺公子,恭喜你啊,你立大功了,回去王爷一定会重重有赏。” 与此同时,负责这次围剿的几名将领都跑来复命—— “赵将军,狄戎军已经四处逃散,抓住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兵。” “无妨,把狄戎大皇子的尸首带回去,由王爷发落。” “是!” 回去的路上,贺兰忱始终阴着脸沉默不语,一旁的赵勇却在他身边不断地感慨着—— “贺公子,你说你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我们筹谋了这么久都没杀掉狄戎大皇子,竟然被你胡乱给杀了,你说说你这运气,下次狄戎二皇子来的时候,你再给人家杀了,你这军功能让你祖坟冒烟咯。” 贺兰忱:“……” 老子可去你妈的! 此时,虎卫军营地内,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 士兵们整齐排列,单膝跪地,“王爷威武,大齐威武!” 贺兰祁的意外死亡,对狄戎皇室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尤其是对如今还在前线带兵的狄戎大将军赫连重来说,贺兰祁是他唯一的嫡亲外甥。 贺兰祁是跟着他出来作战的,他带兵夜袭大齐粮库,也是赫连重准许的。 现在,贺兰祁死了,赫连重根本无法跟狄戎王交代,这场作战计划,也就破了一大半。 这也让连日来气氛紧迫的军营,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裴烨也站在人群中,沉默地喝着酒。 他是带着皇上的秘密任务来的。 身为皇上钦定的监军,他对萧胤的作战计划是可以提出建议的。 皇上说,大齐不能输,但萧胤要输。 只有萧胤输了,他才能给他降罪,才能降低他在朝臣和百姓中的威望和地位。 他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这场仗,大齐总归是会赢的,但萧胤会损失惨重。 要么在作战时被暗杀,他的亲信也尽数惨死,要么,萧胤继续留一条命苟延残喘,他手上的虎卫军和西北军依然回归皇上手中。 可还没有等他出手,他就不费一兵一卒就杀了狄戎大皇子? 而今晚的行动,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视线投向魏沅箬的方向,见她正眼底含笑地跟萧胤对视着,眉目间是满满的情意。 裴烨看得心底发涩,拿起酒壶狠狠地往自己的喉咙里灌去,烈酒热辣的灼烧感,中和了他心头的寒凉。 他赤红着双目,看着魏沅箬看萧胤时布满情意的双眼,眼泪,盈满了他的眼眶。 魏沅箬,你好狠啊,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啊。 当晚,狄戎大皇子贺兰祁死在大齐军营的消息,便传到了狄戎大将军赫连重和狄戎王的手上。 一时间,军心大乱。 狄戎王得知是赫连重派贺兰祁亲自去烧大齐军队的粮草,气得直接下了圣旨,夺了赫连重的封号和军权。 并下令由二皇子贺兰忱接管大将军手上的兵,同南昭国合作,快速启动进攻战术。 “箬箬姑娘,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叨扰你们太长时间了,如今正是战事紧要关头,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麻烦你们。” 魏沅箬看着贺兰忱满怀真诚的感激,半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第一次见魏沅箬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贺兰忱眉心一跳,直觉有些不安。 “箬……” “二皇子这么快就要急着走了 ?” 第249章 不愧是萧胤的女人,又美又毒 魏沅箬漫不经心的语调,抢先了贺兰忱一步开口。 贺兰忱一怔。 震惊,错愕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眼底交织着划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即便身在敌营,他的脸上也依然很镇定。 跟之前那个因为“爹”被杀了而抱头痛哭的穷书生截然不同。 他笑眯眯地看着魏沅箬,问道: “王妃是何时知道小王的身份的?” 魏沅箬笑了一下,那笑容,一点都不像贺兰忱之前看到的那副傻白甜的模样,带着几分狠劲。 “让我想想。” 魏沅箬托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后,道: “应该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二皇子被欠债的追着打时吧。” 闻言,贺兰忱瞳孔蓦地一缩,刚刚的从容脸色,多了几分变化。 “二皇子挨打的时候,虽然抱头逃窜,形容狼狈,可下盘却稳健有力,章法有度,可是一点都不乱呢。” 魏沅箬笑眯眯的看着贺兰忱错愕的面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倏然一拧。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 你救我就是故意的?” “那也不是。” 魏沅箬摇摇头,并没有要隐瞒贺兰忱的意思,继续道: “其实,一开始也只是怀疑你的身份,但并没有把你跟狄戎二皇子联系在一起。” “哦?那小王又是怎么暴露的?” 贺兰忱又恢复到刚才那副镇定且游刃有余的模样,双手抱臂,笑问道。 “有怀疑,当然是要求证了。” 贺兰忱表情一怔,随后立即就明白了,“你找人跟踪小王?” 魏沅箬扬了扬眉,没有否认。 萧胤留给她的暗卫,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隐藏躲避的功夫更是一流。 贺兰忱虽然武功不弱,但想要躲避影一的跟踪却是很难。 贺兰忱渐渐明白了什么,表情重新阴沉下来—— “那么,第二天在城门口救下小王,也是王妃设计的?” 魏沅箬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是啊,为了请二皇子来我军驻地, 可是费了我们不少功夫呢。” 听到这,贺兰忱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他想起那日他杀贺兰祁时,贺兰祁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 “那日追杀本王,杀了本王那群手下的人,都是你的人扮的?” 魏沅箬再度点头承认,饶是贺兰忱再冷静,此刻想到当日那些人对他几乎要赶尽杀绝的样子,还是气得脸色铁青。 他听到杀手用狄戎语对话,第一时间就认定是贺兰祁趁他在大齐境内杀他,从而嫁祸给大齐。 谁知道,真相竟是反过来了。 大齐的人,冒充他大哥的人,挑起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争端,借他的手杀了贺兰祁,牵连了赫连重。 难怪那天,她孤身一人在城门外,她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却不见了。 原来那几个冒充大哥的人去杀他的就是她的人。 待那几个侍卫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两大袋的药材,他竟然还傻乎乎地信了他们真去买药了。 贺兰忱盯着魏沅箬笑盈盈的脸,明明是那般的绝色佳人,却心思缜密狠毒,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 实在是她这张脸的光芒太甚,会让人下意识地忽视了她的脑子。 杀了贺兰祁,牵连赫连重,把他骗下当人质…… 这一石三鸟,一环扣一环,他竟然被他骗得团团转。 甚至,在她告诉他烧粮草的计划时,他都以为她是个傻白甜。 是萧胤借着她的嘴,把他们的计划透给他。 在刚刚她说出他身份的前一刻,贺兰忱甚至都没有怀疑过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呵!” 贺兰忱终是被气笑了,“不愧是萧胤的女人,又美又毒。” 魏沅箬微笑着扬了扬眉,“我就当二皇子是夸我了。” 贺兰忱双手抱臂,目光淡淡地看着魏沅箬,眼底还萦绕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怎么就动了要娶这个毒蝎子当王妃的心思呢? “现在本王就在这,你们打算把本王怎么样?杀了吗?” 魏沅箬笑着摇了摇头,随意摆弄着手里的瓶瓶罐罐,一言一行都显得漫不经心,仿佛此刻并不是两个敌对的双方在对峙,更像是两个好友在日常聊天。 ”二皇子这样说就没把我当朋友了。” 她抬眸看向贺兰忱,“烧粮草的事,难道二皇子不是将计就计吗?” 贺兰忱表情微变,随后,眯起眼盯着魏沅箬,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那日,二皇子那么轻易地从我口中得知萧胤打算用假粮草引诱狄荣军时,想必就怀疑这其中有诈吧?” 贺兰忱眉头微动,没承认,也没否认。 “让我猜猜二皇子的计划。” 魏沅箬双手反剪在身后,“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么,烧了我们的粮草,对你整个狄戎来说,都能加大赢面,如果我的话只是萧胤借我的口说给你听,你也可以将计就计将你的哥哥,大皇子骗来杀,既可以除掉一个对手,还能嫁祸给我们大齐。” “所以,不管二皇子怎么选,对你都是有利的,所以,你才会那么急着把消息传给贺兰祁,他和赫连重也果然如你所愿,上了当,贺兰祁更是丢了性命。” “这一切都在二皇子的掌握之中,不是吗?” 魏沅箬看着贺兰忱变幻莫测的脸,笑容越发变得深邃起来。 “二皇子,说到毒,我可比不上你啊,毕竟,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哥哥骗到别人的阵营里来杀。” 面对魏沅箬的嘲讽,贺兰忱并不生气,也没否认她说的这些话。 确实如魏沅箬所猜的那样,他就是那样打算的。 那天在营帐里,魏沅箬几乎是把萧胤整个战术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这种好事,来得太容易,就会是让他怀疑。 从小到大,他就是个多疑的人,因而,即便他觉得萧胤没那么神通广大会知道他的身份,可还是对魏沅箬的话产生了怀疑。 于是,他暗中默默关注,果然,如魏沅箬所说的那样。 虎卫军连夜将一车车的麻袋运往后山的山谷,而另一边的粮仓里,也堆满了一车又一车装满东西的麻袋。 第250章 摸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因为不能靠太近,他分辨不出到底哪一边放着的才是真正的粮草。 萧胤安排了虎卫军最精锐的那批人守着粮库,而山谷那边却空无一人。 最终,他还是自大地选择相信魏沅箬是个随意跟外人交心的傻白甜,他信了魏沅箬的说辞。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死一个贺兰祁和他带来的狄戎兵罢了。 可他没想到,魏沅箬……甚至是萧胤从他出现开始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却像一个小丑一般在他们面前演戏。 贺兰忱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挫败和怨气,唯独并不担心自己会死在这。 贺兰祁死了,如果连他也死在这里,那只会更加激发两国的矛盾。 “王妃果真是聪明,若是小王能娶到王妃这般非同寻常的女子,本王死也瞑目了。” 对于他的恭维,魏沅箬很不客气地受了。 “那就下辈子吧,我给王爷一个机会。” 贺兰忱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 “摄政王知道你许了下辈子给我吗?” 魏沅箬:“……” 倒也不必这么较真。 突然间,一道凌厉的掌风对着她的面门袭来。 魏沅箬稍稍一提内力,身子飞速往后退闪,躲过了贺兰忱的攻击。 “北苑王,对小女子用偷袭这一招,实在非君子所为,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 魏沅箬冷眼看着贺兰忱,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贺兰忱竟然还会动手。 所幸她刚刚躲得快,不然那一掌怕是得卸掉她一只胳膊。 贺兰忱冷笑,“你算哪门子小女子,你就是个毒妇,亏本王还这么相信你,把你当成好朋友,你这么对我,你摸摸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魏沅箬:“……”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杀了亲哥还让大齐背锅,他反过来问她良心会不会痛? 真好意思? 魏沅箬白了他一眼,很配合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摸了,不痛。” 贺兰忱:“……” 好气! 萧胤怎么会娶这种恶毒的女人! 此时,魏沅箬的营帐被掀开,一群手持长枪刀刃的士兵从外面冲进来,将他围在中间。 萧胤坐着轮椅,从人群中出来。 快速来到魏沅箬身边,拉着她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 凌厉的目光,投向被魏沅箬气着了的贺兰忱,目光一凛—— “北苑王到我军中做客,是本王招待不周了。” 贺兰忱被魏沅箬气得不轻,眼下甚至都不去管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对萧胤冷哼道: “摄政王,你娶了这种毒妇,不怕有一天她谋杀亲夫把你给杀了。” 魏沅箬:“……” 萧胤:“……” 帐内众人:“……” 这二皇子是被王妃气傻了吗?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他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去担心王爷会不会被王妃给杀了? 离间计!绝对是离间计! “多谢北苑王提醒。” 萧胤对着贺兰忱礼貌地一颔首,宽大的手掌,将魏沅箬的手紧紧裹住,道: “我家王妃是一朵娇花,本王死在她手上的话,做了鬼也是一只风流鬼。” 那与有荣焉的样子,再一次把贺兰忱气到了。 “北苑王与其担心本王会不会死在王妃手上,不如担心担心你会不会先死在我虎卫军中。” 贺兰忱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王爷不会杀我。” 就是这么自信。 “小王听说摄政王病入膏肓,将命不久矣,王爷,小王若是也死在大齐境内,这场仗,怕是会不死不休得打下去,不知道王爷的身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也不知道大齐的边境百姓,还能不能禁得起战事之苦,没了摄政王的虎卫军,又能不能抵挡住我们狄戎的铁骑。” 这便是贺兰忱当初敢孤身跟着魏沅箬来到虎卫军军营的另一个原因。 他在赌,赌萧胤有所顾忌。 赌萧胤心怀天下,看不得百姓受苦。 他也确实赌对了。 萧胤没打算杀他,从知道贺兰忱就是狄戎二皇子,北苑大王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杀他。 狄戎跟大齐和平了近十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掀起两国争端。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他从小就被太傅教授过这样的道理。 萧胤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把武器给撤了。 “北苑王有勇有谋,不惧生死,本王佩服。” 贺兰忱冷哼。 “既然如此,北苑王不如同本王谈谈撤军的条件?” 贺兰忱忽地发出几声轻笑,模样有些轻狂,朝魏沅箬看了一眼,道: “谈条件可以,把魏沅箬嫁给本王。” 魏沅箬:“……” 萧胤嘴角的笑容微微敛下,看贺兰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警告的杀意—— “北苑王,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对上萧胤眼底迸射出来的寒意,贺兰忱的瞳孔蓦地一缩。 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底确实闪过一丝惧意。 但随即,又镇定下来。 他知道,萧胤不会这么鲁莽。 “王爷,用一个女人,就能换来边境线的和平,对王爷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笑容挑衅。 萧胤目光沉沉地逼视着他,脸上挂着杀气满满的笑—— “你也要知道,踏平你狄戎,也能换来大齐边境线永远和平。” “王爷。” 魏沅箬在萧胤耳边轻轻唤了他一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贺兰忱还是不懂萧胤这个人。 他兴许会因为不想百姓受战事之苦而答应和谈,但不代表允许对方得寸进尺。 更不会允许贺兰忱踩在他的尊严上蹦跶。 但凡是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不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去给别的男人玩。 魏沅箬担心萧胤真会一怒之下把贺兰忱给杀了。 她不怕贺兰忱死,却担心狄戎王一口气死了两个儿子,会拉长这次的战线,她怕萧胤这条命会交代在这。 萧胤一死,她一个人怎么对抗那些个位高权重的人。 英国公府,皇帝,裴烨,大长公主,还有一些躲在暗处还没开始冒头的对手…… 魏沅箬想起成亲第二天他们夫妻二人就把太后得罪得死死的,萧胤要是死在这,她回去就得被太后拿殉葬的名义给埋了。 第251章 这他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 太吓人了。 目光,随即带着几分谴责,看向有恃无恐的贺兰忱。 “北苑王,好歹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刚问出口,贺兰忱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派人杀我,我还需要你救?你说的是人话吗?” 魏沅箬丝毫不心虚,“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口气,还给你把内伤治好了吗?” 贺兰忱:“……” 这他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贺兰忱又被气到了。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娶我,贺兰忱,你摸摸你的良心,痛不痛!” 魏沅箬反过来质问他,贺兰忱再一次被气得头昏脑涨。 他学着之前魏沅箬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摸了,不痛。” 魏沅箬对他扬了扬下巴,“你再摸摸,摸重一点,看看痛不痛?” 贺兰忱冷睨了她一眼,觉得她莫名其妙。 “行啊,小王听你的,再摸摸,摸重一点。” 他挑衅地盯着魏沅箬,“摸了,不……” 下一秒,他脸色一白,心口突然像被一把尖锐的锥子给捅了一般,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脸色骤变,抬眸朝魏沅箬带着笑的脸看去,“你……你对小王做了什么?” 魏沅箬眉毛上挑,“看吧,我就说你良心会痛。” “魏沅箬!” 贺兰忱知道,自己又被这毒妇给算计了。 “你给小王下了毒!” 贺兰忱不敢动气,尤其是,他已经意识到,这毒妇给他下的毒还在心脏上。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明明很小心,吃的喝的他都是看到别人吃了他才吃。 魏沅箬到底什么时候给下的毒? 他脸色铁青,冷汗沿着他的额角开始一滴滴滑落下来,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上。 魏沅箬微微抬了抬下巴,问他:“北苑王,现在能好好谈条件了吗?” 贺兰忱目光阴翳地瞪着魏沅箬,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最后,还是认输地点了点头,“谈!” “还要娶我吗?” 魏沅箬再问。 贺兰忱冷眼看她,冷哼了一声,“你这种毒妇,谁娶你谁倒霉!” 魏沅箬闻言,回头朝萧胤看了一眼,“王爷,他说你倒霉。” 贺兰忱:“……” 我他妈…… 有好多句脏话想骂出口。 萧胤笑了,在她耳边低声道: “他因为娶不到你这么好的女子,在嫉妒本王,如果这么说能让他开心点的话,那就让他多说几句,反正他也快死了。” 贺兰忱:“……” 你们夫妻俩当着我的面这样说真的好吗? 魏沅箬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也对,像我这么有福气的女子,怎么会倒霉呢,他都嫉妒坏了,难怪良心会痛。” 贺兰忱:“……” 啊!!! 他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最后,贺兰忱为了自己这条小命,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跟萧胤谈条件。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夫妻俩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很可能会杀了他。 “呵!不知道王爷要怎么跟小王谈?” 贺兰忱表情郁闷地问道,态度很差。 萧胤也不计较, 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很简单,你回去,让狄戎王下令撤军,双方维持从前的和平,边境继续互市。” 贺兰忱听完,面露疑色,“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贺兰忱沉默着,陷入沉思。 狄戎跟大齐和平互市近十年之久,对双方百姓来说无疑是最好的。 如果不是父王突然老糊涂要进犯大齐边境,原本的和平并不会被打破。 他这几个月在大齐隐姓埋名查探大齐的虚实,听到的不仅仅是大齐百姓对他们狄戎人的谩骂,就连他们狄戎的百姓也在骂朝廷没事找事,非要搅乱老百姓的平静生活。 他几次反对过后,作为狄戎的北苑王,他也只能顺着父王的意思。 如今,大哥已死,赫连重成了阶下囚。 父王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儿子,父王自然不会再冒险。 想到这,他心里微微平静下来,看向萧胤,道: “好,我同意王爷的条件,待小王回去后,便向父王禀明情况。” “北苑王能想明白便好。” 萧胤满意地勾起了唇,“来人,护送北苑王离开。” 贺兰忱起身,目光落在魏沅箬的脸上,手掌摊开,“王妃,现在可以把解药给小王了吗?” “王爷,你别急啊,等回去跟你父王好好交流完,解药,我们自当会奉上。” “你……” 贺兰忱气得脸色一黑。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狡猾又无耻。 “小王都已经答应了你们的条件,你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 “因为你没良心,我怕你出尔反尔。” 魏沅箬反唇相讥。 贺兰忱气结,越发觉得萧胤娶的这个女子无耻得很。 而且,丝毫不讲道理。 就这种女人,竟然好意思跟他讲良心,呸! 贺兰忱怒瞪着魏沅箬,魏沅若也不虚,直接瞪了回去。 最后,贺兰忱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萧胤的副将离开虎卫军的营地。 离开前,他还是不死心地问魏沅箬,道: “你到底何时给小王下了毒,小王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救你的时候啊。” 魏沅箬二话不说便解答了贺兰忱的疑惑。 贺兰忱一怔。 救他的时候…… 难道是…… 贺兰忱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魏沅箬那清澈又坦诚的目光,又惊又疑,“那不是你给本王疗伤的药吗?” 他当时五脏剧痛,真的只剩了一口气。 魏沅箬把疗伤的药递给他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吞下去了。 当时,他知道魏沅箬是军医,却并没有怀疑过她已经知晓他的身份。 她又在他濒死之前救下他,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怀疑那药是毒药还是伤药 更何况,他服下那药后,很快,就觉得自己拿条命捡回来了。 怎么可能会是毒药呢。 魏沅箬猜出了贺兰忱的疑问,在他面前伸出了两根手指,“我当时给了王爷两颗药哦,你一口气都吞下去了呢。” 贺兰忱一回想当时的场景,确实是两颗药。 第252章 北苑王都被王妃气哭了 他妈的!!! 他当时哪里能想这么多,当然是她倒给她几颗药,他就吃几颗啊。 “一颗伤药,一颗毒药,嘻嘻。” 看着贺兰忱气得铁青的脸色,魏沅箬非常“好心”地又解释了一遍。 贺兰忱气得跳脚,指着魏沅箬就要破口大骂。 “你这个毒妇,坏女人!!!” “嘻嘻。” “你每天好心给小王把脉,其实是为了看本王什么时候毒发吧?” “嘻嘻。” 贺兰忱手捂着额头,两眼一黑。 “你……你太伤小王的心了,你欺骗小王的感情。” 贺兰忱被气哭了。 魏沅箬:“……” “王爷,我没有欺骗你的感情啊,我真把你当好朋友。” “你滚!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贺兰忱红着眼,在副将的护送下,上了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王爷,我会想你的,你早点回来啊!” 魏沅箬对着贺兰忱的背影,大声喊道,气得贺兰忱把马骑得都要飞起来了。 “嗯?你要想谁?” 一道不满的声音,在魏沅箬耳边阴恻恻地响起。 魏沅箬回头,对上萧胤阴森的目光,她笑容一僵,赶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让他早点把撤军的消息带回来。” “呵!你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这些哄本王的话,本王可不信。” 萧胤冷哼了一声,推着轮椅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魏沅箬笑嘻嘻地跟在他身边,道: “我要是不诡计多端,怎么能把王爷您这么好的男人哄到手呀。”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轻易就将萧胤给哄好了。 魏沅箬看着他竭力克制却还是不停上扬的唇角,扬了扬眉。 她就说了,把这个男人当成她铺子里的贵客哄着就行,看吧,他很好哄。 一两句甜言蜜语,哄得他耳根子都红了。 “别以为你说两句甜言蜜语,本王就信了。” “那王爷想让我怎么做?” “再多说两句听听。” “……” 看着夫妻二人有说有笑的背影,那些将领们都忍不住笑着打趣起来。 “原来咱们王爷在王妃面前这么娇羞啊。” “啧啧啧!还得是咱们王妃会哄人,瞧把王爷给哄得,那嘴角,压都压不住。” “王妃还真是足智多谋,原以为这场仗会很难打,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顺带着还陪了贺兰祁一条命。” “你们没看到吗,那北苑王都被王妃气哭了。” “哈哈……” “有了我们王妃这样的妙人,想必王爷心里不会再想他以前的那个白月光了吧?” “那肯定啊,你们没看到王妃随随便便就能把王爷哄好吗?” “想起王爷刚才那模样,还真是挺不值钱的,嘿嘿嘿。” “你想死啊,这么打趣王爷。” “……” 寒冷的冬日,整个虎卫军营地内,充满了轻快的笑声。 连带着那铺满白雪的寒气,都因为这般的轻松和愉悦而被融化。 唯独裴烨,静静地看着萧胤和魏沅箬说笑的背影,晦暗的眼底,笼罩着复杂又迷茫的神色。 他回想起刚才魏沅箬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 灵动,鲜活,还带着少女的调皮和狡黠。 明明已经为人母,可在萧胤面前,她依然如孩童般随心所欲,不需要维持着她的端庄和贤惠。 她可以在外人面前,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无赖。 若是在侯府,她在贺兰忱面前的那些行为,就会被他厉声斥责。 他斥责她丢了他的颜面,会说她商户出身,毫无教养,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可萧胤呢。 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还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看着贺兰忱被她欺负到哭的时候,他的眼底甚至还会流露出与有荣焉的欣赏和自得。 萧胤,真的能给她随心所欲的自由。 再回想她在侯府的那些年…… 裴烨再怎么努力地去回想,都找不出哪怕有一刻,魏沅箬能有刚才那般的鲜活和灵动。 是他,是侯府,还是昭儿,亦或是他们所有人,将她从一个鲜活的人变得沉默,算计? 裴烨心头震颤,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把最初那个十四岁便嫁给他的小姑娘,变得了无生趣。 此时此刻,他竟清楚地想起她初嫁他时的场景。 他掀开的红盖头,对上的那双灵动的双眼,有羞涩,有钦慕。 看他的时候,眼底星光点点,宛若星海般耀眼夺目。 可后来……后来…… 后来,为什么就看不到了呢。 裴烨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发疼了,疼得他禁不住弯下腰来,才能勉强缓解这疼痛。 他……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吗? 可他不甘心啊。 是他先娶了她,是他先拥有她,是他跟她生了第一个孩子…… 是他 ,是他啊! 这让他怎么甘心将她送给另外一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睛里只有另一个男人? 只要一想到,她会同另外一个男人再生下孩子,裴烨就痛不欲生。 连想象都不敢。 “安平侯,你没事吧?” 有人发现他脸色不对,开口问了一句。 大家都知道这位安平侯是皇上派来监视他们王爷的,对他并不客气。 之所以还能问一句,当然是怕他在军营里出了事,让皇上有把柄找王爷的茬。 虽然王爷不怕皇上找茬,但总归被脏东西缠上不死也膈应人。 裴烨惨白着一张脸,双目猩红,眼神里还带着些许让人胆寒的痴狂,看得人眉头紧锁。 “我……心口疼,能否劳烦将军代我通传一声,请王妃来给我看看。” 裴烨话音刚落,就迎来一双双鄙夷又嘲讽的眼神。 早就看他不爽的王虎直接道: “听说安平侯的新科探花, 好歹是读书人出身,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王妃何等身份,怎么能给你这样的外男看诊,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来,真不怕被人笑话!” 王虎的话,噎得裴烨脸色一沉,显得格外难堪。 尤其是面前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更是让他的脸觉得火辣辣的疼,难堪又狼狈。 可他还是不甘心地咬咬牙,开口道: “王妃身为军医,在医者眼中,何来男女大防, 她之前甚至还给一个小兵治伤,本侯好歹也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小兵吗?为何不能让王妃替我看看?” 第253章 好似曾相识的场面 “王妃身为军医,在医者眼中,何来男女大防, 她之前甚至还给一个小兵治伤,本侯好歹也是皇上钦点的朝廷命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小兵吗?为何不能让王妃替我看看?” 裴烨话音刚落,全场都响起了轻蔑的笑声,且这些笑声几乎不见半点收敛。 裴烨被笑得面色涨红,眼底的难堪连带着汹涌的阴翳,溢出他的眼眶。 “没想到安平侯这么幽默,这笑话是 一茬接着一茬, 侯爷凭什么觉得,您的命在我们虎卫军中会比一个小兵高贵?” “我们的兵可是实打实为我们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的,你们这些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文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的士兵比?” 有将领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上下打量一眼裴烨苍白的脸色,以及他捂着心口表情难看的模样,道: “侯爷这种样富贵病,我们军中随便找个军医看看就行,就别劳驾王妃了。” ”就是,就是,就你们这些文臣娇气,养出一身富贵病来我们军队里摆谱来了,待不下去就回到京城的富贵窝里去。“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着裴烨,愣是将他怼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最后只能恼怒地一甩袖,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两日后 ,狄戎那边便传来的撤军的消息。 狄戎王后痛失爱子,几次阻挠狄戎王撤军却还是徒劳。 与此同时,大将军赫连重因间接害死了大皇子贺兰祁而被剥夺了大将军一职。 这个消息,还是狄戎二皇子,北苑王贺兰忱亲自带来虎卫军中的。 “二皇子来得真早,真不枉我日日夜夜都在算着日子等你来。” 迎接狄戎使臣而开举办的宴席上,萧胤同魏沅箬并肩而坐。 魏沅箬看着贺兰忱面对自己时那幽怨的眼神,她大大方方地举起酒杯,朝他敬了敬。 贺兰忱冷哼了一声,“你可闭嘴吧,小王现在一听到你说话就胃疼。”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端起酒樽,将酒水一口饮尽。 魏沅箬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关切地开口道: “胃疼?是最近吃不好了吗?我这边还有些药,二皇子要不要拿几颗回去吃吃看?包治胃病的。” 一听魏沅箬这话,贺兰忱就想到那日魏沅箬把伤药和毒药一并给他吃下去的事,胃更疼了。 “呵!不必了,王妃的药,本王可不敢再吃。” 贺兰忱阴阳怪气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怨气。 “二皇子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你可闭嘴吧。 贺兰忱冷睨了她一眼,想起自己现在身上还揣着魏沅箬下的毒,想了想,还是别扭地开口道: “如今小王已经完成了承诺,王妃是不是该把解药给我了?” 魏沅箬点了点头,笑着道:”那是自然。” 说着,命人将一个小瓶子给贺兰忱送过去。 贺兰忱打开闻了一遍,又阴阳怪气了一句,“这里面不会又掺了别的东西吧?” 魏沅箬笑容依旧,“二皇子这话说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这么禁不起考验吗?” 贺兰忱:“……” 老子跟你之间还有信任可言吗? 贺兰忱没有再跟魏沅箬废话,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到处里面的解药服下。 “小王再信王妃一次,希望王妃不要再让小王失望了。” 闻言,魏沅箬很不赞同地斜睨了他一眼,道: “我给王爷解毒,王爷还怀疑我的诚意,你摸摸你的良心痛不痛?” 好似曾相识的场面…… 贺兰忱眉心一跳,直觉不妙。 这毒妇给的两颗解药里,不会又给他掺了一颗毒药进去吧? 他眼神防备地盯着魏沅箬, 手,悄摸着往自己的心口按了按。 嗯?不疼。 不确定,再摸摸。 诶?真的不疼。 魏沅箬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笑道: “二皇子,是不是不疼了?” 贺兰忱表情别扭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这解药,能管半年,半年后,我再将剩下的解药交给二皇子。” 贺兰忱刚刚好转的脸色骤然大变,“什么意思?” 你他妈给解药一半? ”二皇子别怪我多心,毕竟,你们狄戎人喜欢出尔反尔,签了和平协议都能说打仗就打仗,我要是把解药全给你了,你转头就撕毁承诺了怎么办?“ 贺兰忱又被气到了,指着魏沅箬那笑嘻嘻的模样就想破口大骂。 “二皇子,心平气和些,这毒才解了一半,你要是随便动气的话,剩余的毒素又要对你的小心脏不利了呢。” “你……魏沅箬,你……你不是人!” 贺兰忱又气得红了眼! 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一个女的这么气哭过,还被气哭两次。 魏沅箬笑嘻嘻地端起酒杯朝贺兰忱敬了敬,“谢谢二皇子夸奖,我当然不是人,我家王爷都说我是小仙女。” 萧胤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在魏沅箬的盘子里,一边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 “没错,王妃在本王心中就是天上的仙女。” 帐内众人:“……” 王爷,你的脸呢? 被王妃一起吃掉了? “小王就不该相信你,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被你这样的人给破坏的。” 贺兰忱红着眼,怒瞪着魏沅箬。 魏沅箬却对他摊了摊手,道: “二皇子,你看你又急,又不是不给你解药。” 贺兰忱冷哼一声,别开眼去。 “这半年内,虽然没有完全解毒,但今日解药吃了后,也会压制你的毒性复发,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魏沅箬继续道,“这样对你我双方都好,不是吗?” 好个屁! 贺兰忱又想破口大骂,可对上魏沅箬那副“我劝你别无理取闹”的眼神,想要骂人的话硬是给咽了回去。 跟这种人没法交流! 贺兰忱心里这样想着,瞥了魏沅箬一眼,断了强求的心思。 这个摄政王妃,看上去似乎很好交流,可实际上,手腕硬得很,且决定了的事,就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再多说几句,也不过是浪费唇舌罢了。 第254章 魏氏,朕真是小瞧你了 这场原本气势浩荡的战役,出人意料的,就这么兵不血刃地结束了。 而原本跟他们合作的南昭国,见狄戎主动退了兵,他们自然也不会冲上去当这个炮灰。 没了狄戎的合作,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告退了。 消息从北境传回京城,是在半个月后。 摄政王亲自前往北境,兵不血刃退了狄戎的兵。 狄戎人非但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赔上了大皇子贺兰祁的性命。 北境百姓因为不再受到狄戎人的侵扰,欢呼雀跃。 摄政王的大军离开北境那天,朔边县的百姓夹道相送,将整条街围得水泄不通。 激动之处,老百姓纷纷下跪感谢摄政王。 这场面,跟当年还是睿亲王的十七岁的萧胤同狄戎签下和平之约时的场景重叠。 瑞文帝萧桓得到如此捷报后,却气得掀了桌子。 “真是一群废物!” 两国的兵两面夹击,对付一个快要死的萧胤,竟然能让人家兵不血刃就结束了这场仗。 他甚至连后手都来不及用上! 非但没能要了萧胤的命,反而让他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的威望又上升了好几层,萧桓便气得直呕血。 御书房内,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抬。 这次都是萧桓登基之后慢慢培养出来的势力。 原以为自己总算能跟萧胤那一派打个平手,谁知道,他都打算用自损八百的招数对付萧胤了,可结果,别说损人一千,他甚至连一根毫毛都没给萧胤削下来,反而还为他作了嫁衣。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朕辛辛苦苦把你们扶持出来有什么用?” 萧桓越看面前这群大臣吓得头都不敢抬的样子,他就越气。 就在这时候,英国公冯源缓缓开口道: “皇上,据微臣安插在虎卫军中的人密报,这一次摄政王之所以能兵不血刃退兵,其实是因为……”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脸上带了几分踌躇。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桓不耐烦地厉声喝道。 英国公被骂得诚惶诚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 “是因为那摄政王妃,魏氏。” 萧桓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眯起眼确认了一遍,道: “你说谁?魏氏?” 英国公点了点头,“是,就是摄政王妃,魏氏。” 他说着,朝萧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 萧桓没有做声,寂静的御书房内,笼罩着扑面而来的低压,让跪在下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稍许,才听萧桓缓缓开口,“继续说。” “是。” 英国公擦了擦冷汗,将自己内线得到的情报详详细细地跟萧桓说了一遍。 包括魏沅箬如何哄骗狄戎二皇子,北苑王贺兰忱去了虎卫军中,又是怎么偷偷给贺兰忱下了毒药用以牵制狄戎那边退兵等等都分毫不差地跟萧桓说了。 紧接着,上书房内,又是一阵令人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寂静。 “魏氏……” 萧桓靠坐在龙椅上,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呼之欲出的怒火压下去。 可最后,他终究还是被气笑了! “皇叔啊,皇叔,朕果真还是着了你的道。” 他当初怎么就相信萧胤会自暴自弃到去娶一个商户女,还是一个二嫁的商户女为正妃的。 即便他双腿残废,命不久矣,可整个京城,多少贵女排着队要嫁给他。 远的不说,但是英国公府,他那位小姨,不就求着盼着要嫁给他吗? 他怎么就信了萧胤的话? 又怎么会觉得那魏氏简单! 魏氏若是真简单的话,怎么会在当初闹和离的时候,把安平侯府和兵部尚书府玩弄成那样。 萧桓越想,心口那股气就越是难以压制下去。 最后—— 哗啦几声,他气得将桌子上叠放着的奏折,笔墨等尽数掀翻到地上去。 大臣们更是吓得不敢抬头,只磕着头,低声道: “圣上息怒。” “息怒?” 萧桓直接给气笑了,“朕把你们培养到现在,结果,你们却连区区一个魏氏都玩不过,朕要你们这群废物何用!” 大臣们不敢吱声,身子却吓得直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萧桓才将那怒气平复下来,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又重新睁开,道: “那魏氏真的懂医术?” 萧桓陡然想起萧胤新婚第二日,他见到萧胤时的情景。 萧胤的精神很好,容光焕发,不见半分病态。 当时,他也只是自信满满地以为萧胤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让他再活一段日子,等他去了北疆那种环境恶劣之地,不用他出手,萧胤就会交代在那里。 可谁知道,他非但死不了,又立了大功。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那魏氏的手笔。 呵!魏氏! 朕竟然被一个低贱的商户女给耍了。 英国公听他这么问,面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道: “那魏氏,确实有两下子,据说,有个小兵,心脏上被扎了一片刀刃,命悬一线,基本上救不 活了, 可没想到那魏氏直接切开了他的心口,不止成功将那刀片取出,甚至那小兵都没有流多少血,愣是把那小兵的命给抢回来了。” 尽管只是眼线那边传回来的奏报,这其中细节没有详细说明,但事情肯定是真的。 “所以……她也很有可能解了皇叔的毒,治好他的双腿?” 萧桓的声音冷嗖嗖的,目光阴冷地落在冯源脸上。 冯源眉心微跳,迟疑着开口,“这……兴许未必。” 他看了一眼萧桓阴翳的脸色,继续道: “摄政王中的毒,乃西域密炼的极品毒药,别说我们大齐的医者,便是炼制那毒药的药僧都不曾配置过那毒的解药,魏氏连那毒药的配方都不了解,即便她真有配置解药的本事也无计可施啊。” 听冯源这么说,萧桓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当年,萧胤看他年纪小不成气候,没把他当回事,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给萧胤下毒,他近乎赌上了全部的勇气和决心,又费尽心机的谋划,才凭着那点侥幸的运气和萧胤对他的松懈,成功让他中了毒。 第255章 王爷的毒又发作了 可如今,萧胤早就防备上他,再想对他用同样的手段,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还要活在萧胤的阴影下,萧桓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种头顶顶着一座大山的绝望感让他瞬间透不过气来,身子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稍许,他才平缓下情绪,对跪在面前的大臣们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如临大赦一般,大臣们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抬手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边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舅舅,你留下。” 萧桓对英国公道。 “是。” 待大臣们都退下之后,萧桓看向英国公,问道: “当日刺杀摄政王的那批人,处理得如何了?” “回皇上,那些死士都……都死在了摄政王的人手上了。” 眼见着萧桓的脸色阴沉下去,“这些朕难道不知道吗?” 那些死士的培养,费了他们那么多的心思,这一次为了让萧胤死在行军途中,并嫁祸给承恩公府,他几乎把手上能用的死士全部派出去了。 这般孤注一掷,可结果…… 萧桓不能去想,只要一想起来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就气得想吐血。 “查出来当日救下皇叔的白衣女子是谁吗?” 萧桓冷着脸再问。 他不知道老天为何总是跟他开玩笑,把他当猴子一样耍。 父皇在位时,最疼的是元后所出的大皇姐。 都说当父亲的会疼最小的儿子,而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却远不如大皇姐受重视。 他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大皇姐对皇位没兴趣,是不是如今这个皇位上的人就不是他了。 好不容易夺得了这个位子,却又被自己的亲叔叔压一头。 朝中半数的大臣都听命于他。 甚至,有传出父皇有意将皇位给皇叔,也是因为这样传言,让他在这个皇位上坐得更是战战兢兢,生怕随时被他从龙椅上拽下去。 萧胤是太祖亲儿子,如果加上他父皇的支持,那他根本不需要夺位,就能名正言顺上位。 而如今,他好不容易熬到了亲政,从皇叔手上拿到了大部分权力,甚至还成功折磨得他半死不活,原以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等着他死去,他可以集中全部的权力,接手他手上的军权。 饶是这样了,萧胤依然死不掉,甚至只差了临门一脚! 就那么一脚!!!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白衣女子救下他,他早就死在前往北疆的路上了。 只要萧胤死了,他的死就能成功栽赃到承恩公府。 明明一举两得,却因为那个白衣女子被坏了事。 萧桓气得牙痒痒。 英国公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暴怒,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 “那女子神出鬼没,救走了摄政王之后就被那魏氏给接手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说完,他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上书房内,是一阵令人胆寒的静默,唯独那因紧张而狂跳的心脏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片刻后,只听萧桓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吓得英国公的眉头轻轻一跳。 “兴许……那白衣女子就是魏氏呢?” 英国公一怔,随即便摇头,语气肯定地否认道: “绝对不可能。” “那白衣女子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下摄政王,其武功造诣,甚至并不低于我们的死士,那魏氏一介商户之女,从小就养在深闺之中,不可能会有那么高强的武功。” “呵。” 萧桓讽刺地冷笑了一声,“她能把那么好的医术藏着这么深,为何就不能把武功也藏的深一些?” “这……” 英国公被问得噎住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萧桓的话。 “行了,这件事稍后再议。” 萧桓摆了摆手,并没有将自己刚才的猜测当回事。 魏氏会医术是一回事,可那么高深的武功,萧桓也觉得可能性不大。 “皇上,这一次即便没能成功杀掉摄政王,但我们的人亲眼看到萧胤的手下取走了当时用来刺杀的羽箭,那上面刻着的可是承恩公府的名字。” 英国公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等摄政王回京,一定会找机会教训承恩公府,这一次,我们的人虽然没能成功杀了摄政王,但也挑起了摄政王同承恩公府的对立,只要这两方打起来,我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听英国公说到这,萧桓的脸色才隐隐有了些许笑意。 只要摄政王府跟承恩公府起了冲突,到时候,不管哪一方倒下,对他来说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皇叔那边看到承恩公府的羽箭就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英国公闻言, 又是一怔,但很快便道: “许是摄政王急于赶往北疆才无暇去处置同承恩公府的事。” 萧桓坐在龙椅上,沉默良久,才无力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英国公抬眸小心地觑了萧桓一眼,低头称是,跟着缓缓从上书房退了出去。 待走出上书房,英国公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这个充斥着无上权利的地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而此时,虎卫军这边。 能兵不血刃地打完了这场仗,对所有将士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用打仗,又能过一个好冬天。 跟狄戎那边和谈后的第二日,他们便开始启程回京。 可就在准备出发的前一晚,萧胤在自己的营帐内吐了血。 这段日子,为了避免动摇军心, 他虽然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但一直是靠着魏沅箬给他的药强撑着。 如今战事一结束,他松了那一口气,便直接吐了血。 “王妃,王爷他怎么样了?” 营帐外,几名将领焦急地等在外头,拧着眉,神色不安。 魏沅箬表情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萧胤的突然吐血而流露出半点不安和担忧的神色,开口道: “王爷来北疆途中遭遇到歹人刺杀,过度使用了内力,导致他体内的毒素加剧侵蚀王爷的五脏, 情况不是很好。” 说到这,她才微微蹙起眉,前几日还明媚的神采,此刻变得黯淡下来。 第256章 我定会先杀了你给他陪葬 将领们一听魏沅箬这么说,脸上皆露出慌乱且震惊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魏沅箬叹了口气,“王爷如今的身子已经不能赶路了。” 说着,她看向萧胤手底下的一名将领,道: “张将军,此次王爷身子不适,不能及时回京复命,就由你先带领一众将士回京,待王爷修养一段日子之后,再回京面圣。” “是,末将遵命。” “各位也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后明日便可启程。” “是,末将等告退。” 待几名将领一一退下之后,面前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只见裴烨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用一双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然而,魏沅箬却并为给过他半个眼神,交代完之后便转身往萧胤的帐内走去。 “我早说过的, 摄政王那样的情况,根本护不住你。” 就在她掀开帐帘准备进去的时候,裴烨却在她身后这般开口。 魏沅箬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看过来。 刚才面对其他将领时还平和的双眼,已经盈满了厌恶之色。 裴烨看在眼中,心头一阵刺痛,却还是开口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摄政王的身子根本经不起折腾,他能不能撑过一年都尚未可知,你嫁于他,甚至不能有一儿半女,你真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对你来说是好的吗?” 魏沅箬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而她这样的反应,被裴烨理解成了自己已然说动了她。 他心念一动,再接再厉道: \"箬箬,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真等到摄政王殡天后,你一介女流,又怀揣着那么庞大的家产,如果没有一个男人护着你,你能坚持到几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想必你自己很清楚。\" 裴烨说完,目光灼灼,爬满期待地看着魏沅箬。 只见魏沅箬眼眸低垂,一言不发地沉吟着,稍许,才缓缓出声唤了他一声,“裴烨。” 裴烨眼睛一亮,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喜色,“箬箬……” 只见魏沅箬放下帐帘,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眸望着他。 “箬箬……” “照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没有想到自己说的话终于还是打动了魏沅箬,裴烨喜不自胜,喜悦之余,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魏沅箬那平淡的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厌恶。 “是不是趁萧胤没死之前跟他和离,再带着我那庞家的家产回到你和裴昭身边?” 裴烨听她这么说,眼睛越发明亮了。 他用力点了点头,伸手去拉魏沅箬的手,却被她快一步躲开了。 可这个时候,他因为太过欢喜,以至于没有在意这个,只是迫不及待地对魏沅箬道: “箬箬,你我本就是夫妻,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小误会而已,我知道之前是我顾念跟李静姝的那点幼年的交情,才昏了头,让你伤心,但自从同你和离之后,我就意识到,我心里早已经只有你一个人,自从你离开,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裴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很真诚,语气也格外认真,倒是显得他此刻对她还真是真心实意。 “昭儿也一直在想着你,如今,侯府主母的位子我也一直为你留着,并没有给别人,只要你回去,你依然是安平侯夫人。” 这话,他以前也对魏沅箬说过,但是,语气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和施舍。 反倒是此刻,他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自己说这些话的诚意还不足以打动魏沅箬。 想到魏沅箬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又赶忙道: “我如今在翰林院,皇上一直在用心提拔我,不需要太久,我就能从翰林院升入内阁,到时候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他对着魏沅箬,竖起三指,诚意满满地发誓,“箬箬,等我成了首辅,定向皇上为你请封诰命,让你成为人人羡慕的首辅夫人。我裴烨如果有半句谎言,必遭天打雷劈。” 魏沅箬一言不发地看着裴烨那真诚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这辈子的裴烨,演深情的戏码比上辈子还要信手拈来。 见魏沅箬垂眸不语,裴烨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箬箬,你放心,你的嫁妆我不会沾染半分,但有侯府给你撑腰,没有人敢觊觎你的东西,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说到这里,魏沅箬终于笑出了声,目光嘲讽地看着裴烨,道: “那先把我之前借给你纳妾的三万两银子还我吧。” 裴烨刚刚还说得深情款款,连他自己都要被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却被魏沅箬这一句不解风情的话给狠狠把话给噎在了喉咙里。 “都到现在了,你还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我好歹也是入了皇家玉牒的摄政王妃,如果连这个身份都护不住我,你凭什么觉得你区区一个落魄侯府主母的位子就能护主我?” “裴烨,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到如今还没有看清吗?非要一次又一次来我面前说这些话来恶心我?” 魏沅箬的语气逐渐凌厉,让裴烨刚刚还盈满愉悦的脸上,升出一丝愕然。 魏沅箬眼中的厌恶再度涌出,裴烨又急又气,便口不择言道: “你以为萧胤死了以后,你这个摄政王妃又有什么用?你以为皇上会放过摄政王府的人吗?” 他低吼出声,一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在对上魏沅箬投来的凌厉的视线时,他慌乱地张了张嘴,试图去解释自己刚才那话的意思,却在下一秒—— 胸前狠狠挨了魏沅箬一掌。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痛得他五脏俱裂。 紧跟着,口腔里盈满血腥味,下一秒,只见“噗”的一声,一口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沅箬。 也不知道这样的震惊是不敢相信魏沅箬会对他下这么重的手,还是不敢相信魏沅箬的武功会这么高,就这么一掌就让他胸骨碎裂。 “裴烨,我跟没跟你说过,不准在我面前说我家王爷坏话,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诅咒他,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定会先杀了你给他陪葬!” 第257章 逢场作戏的人,谁认真谁就输 裴烨一脸震惊地抬眼看向魏沅箬,双眼倏然一片通红。 之前无论魏沅箬对他说的话多么难听,他都没有想过魏沅箬会对他动杀心。 他双目猩红地看着魏沅箬,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秒,又是一口腥甜从他嘴里溢出,他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箬……箬箬, 你恨我恨到……已经想要我死了吗?” 伴随着这句话,两滴泪也跟着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演得是一副深情模样。 可这模样,落在魏沅箬眼中却显得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魏沅箬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往帐内走去。 “你恨我跟李静姝纠缠不清,那他呢,他就对你一心一意吗?” 裴烨失控的声音在她身后低吼道。 魏沅箬头也不回继续往回走。 “摄政王有个爱了多年的女子,你知道吗?” 裴烨的声音再度从她身后响起。 魏沅箬的脚步,微微顿住,却并没有回头。 只听到裴烨的话继续从她身后传来,“整个虎卫军都知道摄政王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你以为他为何到如今这个年岁才娶了你,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放下那个爱而不得的女子,若不是那女子早年已经嫁人,哪里还有你的位子?” 裴烨的话,咄咄逼人又字字诛心,听得魏沅箬心头一闷,连带着整个大脑都仿佛被人狠狠砸了一重锤,空白到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你觉得我辜负了你,可萧胤他又好到哪里去?” 自从那日他听到萧胤的那几个副将提起他的白月光,他便留了个心眼。 之后不动声色地在军中暗自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萧胤有个藏在心中多年的白月光。 甚至曾经动了要去提亲的念头,却被人抢先一步娶了那女子。 因为爱而不得,所以一直单身至今。 “我听说那女子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旦她同夫家和离,你觉得,你这个摄政王妃的位子还坐得稳吗?待那女子进门,你还不是要给她让位!” 魏沅箬站在原地不动,衣袖却被她不经意间抓在掌心中,揉成了一团。 “箬箬,我已经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裴烨的声音,软了下来,双眼带着乞求,落在魏沅箬的背影上,终于,魏沅箬有了动作。 她回过头看向他,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笑了起来,道: “那又如何?” 裴烨一顿, 没反应过来她的话,“什……什么?” “王爷有爱而不得女子,那又如何?如今的摄政王妃是我,那就足够了。” 裴烨的双眼蓦地睁大,似乎不能接受魏沅箬这样平静的反应。 “裴烨,别再挑拨我同王爷的关系,再多说一句,我让你另外几个肋骨也一并断掉。” 她语气森冷,眼神决绝,那模样让裴烨明白,她对他是真的能下得去狠手。 可裴烨还是不甘心,他捂着发疼的心口,因为过于激动,连连发出几声咳嗽,“你不信我说?” “整个虎卫军都知道,你即便不信我,也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我到底有没有胡说?” 可魏沅箬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越是这样,裴烨的情绪就越是控制不住激动起来。 魏沅箬转过身去,继续朝萧胤的营帐走去。 身后,裴烨不甘心的声音继续传入她耳中—— “你能接受他心里有个爱了多年的女子,为何就不能容许我犯一次错?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箬箬!箬箬!!!” 魏沅箬没有再回头看裴烨一眼,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此时,萧胤还在昏睡当中,脸上不见半点血色。 她来到他床前,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许久,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够倒霉的,怎么找的一个两个,不是有青梅竹马就是有白月光。” 她对着萧胤,轻声嘀咕道。 突然间,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摊开掌心,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掌心处竟然被她抠破了一些皮,此刻正火辣辣得疼。 她愣怔了两秒后,脸上勾出一抹苦笑来。 她到底还是被裴烨的话给影响了。 于是裴烨给她的前车之鉴太过深刻,以至于她在听到萧胤有深藏心底多年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时,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来。 她真的怕了,怕萧胤会是第二个裴烨。 不,不会。 萧胤跟裴烨不一样。 她从一开始就跟萧胤说明白了,她不会霸占摄政王妃的位子,只要他明明白白跟她说清楚就行。 萧胤比裴烨磊落,也比裴烨有实力,有底气。 他若要让她给白月光让位,不需要像裴烨那样拐弯抹角,满心算计。 这样想着,魏沅箬的心里稍稍定了一些。 她的视线,落在萧胤的脸上,低声道: “你不会像裴烨那样的,对吗?” 她也不知道是在问萧胤,还是在安抚自己心底的慌乱。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微发抖着。 幸好,幸好…… 她跟萧胤之间牵扯不深,幸好她从未让自己陷进去太深,还有随时抽身的底气。 逢场作戏的两个人,谁当真谁就输了。 萧胤醒来的时候,见魏沅箬正坐在自己的床边发着呆。 “箬箬……” 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手,轻轻握住魏沅箬放在他床边的小手。 冰凉的指尖冷得魏沅箬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陡然回过神来。 “王爷,你醒了?” 说话的同时,魏沅箬赶紧拉过萧胤的手,给他把了把脉。 随后,稍稍松了口气,道: “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萧胤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目光落在魏沅箬略显憔悴的脸上,抬手轻轻拨开她额角的碎发,魏沅箬的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萧胤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带着疑惑地看向魏沅箬。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闪躲的动作,魏沅箬顿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道: “王爷,你手太冰了。” 萧胤一怔,随后,轻声笑开,将手缓缓收了回来,“抱歉。” 第258章 本王将来的幸福,可就仰仗王妃了 魏沅箬摇了摇头,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道: “王爷,你体内的毒素控制得还不错,虽然吐了一些血,但我之前给你服用的那些药护住了你的心脉,暂时让你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一边低头忙碌,一边对萧胤道。 表情却因为在想别的事情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萧胤静静地听着,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听着魏沅箬一字一句地继开口—— “起先我特意把你的情况往严重了说,让张将军带着其他将领先一步回京复命。”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绕道去温暖一点的地方,待王爷你的毒完全解了后,我们再回京,好不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魏沅箬一直没有看萧胤,只顾着忙自己手上的事。 见得不到萧胤的回应,魏沅箬这才抬眸朝他看去,眼神疑惑,“王爷?” “嗯。” 萧胤低低地应了一声,时不时地发出了两声咳嗽。 “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问完这句话后,她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解释道: “皇帝的心思,王爷心里是清楚的,这一次不能把你这条命折腾没了,他还会想出别的毒计,要是一再折腾下去,到时候,我怕我也救不了王爷。” 她看着萧胤,见他没有异议,便继续道: “所以,我想着,我们正好趁这次机会,以我想家为由,让王爷绕道陪我回临安。” “江南气候宜人,适合休养,又远离京城,皇帝巴不得王爷失去了对京城的掌控, 他定然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趁王爷不在京城之际,开始对京城进行布控,王爷也可以安心在南边养病,也可以趁这次机会,彻底解了你体内的毒。” 说完,她等着萧胤回答。 只见萧胤并未多做思考,便赞同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魏沅箬面上一喜,嘴角也溢出了一丝笑容来。 “那你先把药服下好好休息,待明日张将军他们启程离开后,我们也启程出发去南边。” 她给萧胤把特制的护心脉的药拿过来给他服下,正准备离开,却被萧胤给叫住了。 “箬箬。” “啊?” 魏沅箬回头看他,却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王爷?” 萧胤缓缓拧起眉,沉吟半晌,才开口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魏沅箬表情一顿,随后,眼底露出一丝诧异,想到自己刚才打的心不在焉,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说到底,裴烨的话,还是干扰到了她。 她觉得,还是得把话再说清楚一些,以免以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本王绝不骗你。” 魏沅箬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将困扰着自己心绪的问题问出了口: “王爷,你是不是一直有个藏在心里多年的心上人啊?” 问完后,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随意一些。 萧胤一怔,表情微微带出了几分明显的愕然,似是没想到魏沅箬要问的是这个问题。 魏沅箬没有错过他眼中惊讶又复杂的神色,她心头微微一沉,眼见着萧胤并不否认地对她点了点头,魏沅箬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她甚至看到萧胤向她承认这点的时候,耳根还晕开了明显的绯红之色,如同一个陷入热恋的少年,带着几分纯真。 魏沅箬明白,越是这种纯真的感情,就越是美好,让人难忘。 就如同当年的裴烨和李静姝一般。 只不过,萧胤也确实如她想的那样,他比裴烨要磊落,不会刻意瞒着她。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好友一般,同他闲聊起那位姑娘来,“听说,她夫家待她不好?” 这个问题问出口时,魏沅箬便见萧胤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 但还是点了点头,“确实不好,非常不好。” 听得出来,萧胤很气愤,甚至那语气里,还带出了几分杀意。 魏沅箬垂在身侧的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几分。 许久,才低哑着声音,开口:“那她……不和离吗?” 萧胤没有察觉出我ie沅箬语气中的不对劲,听她这么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嘴角弯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来—— “她呀,早就和离了。” 那轻快的语气,很明显,很开心。 “已经和离了啊……” 她低低的呢喃。 她禁不住想起裴烨说的那些话—— 若不是那女子早年已经嫁人,哪里还有你的位子…… 待那女子进门,你还不是要给她让位…… …… 裴烨那些扎心的话,此刻如一把把穿心的利刃,扎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看着萧胤嘴角勾着的那抹温柔的笑容,那近乎从眼底深处散发出来的柔光,看谁都能让人沉溺其中。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那个女子,爱到只要一提起她,就能从心底散发出愉悦的笑容来。 从一开始,她找上萧胤谈合作时,就已经做好了迟早有一天退位让贤的准备,可这一刻,亲口听他承认这一点时,心口竟胀疼得厉害。 她闭上眼,许久后,还是鼓足了勇气,问道: “那王爷……会娶她吗?”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轻颤。 却听到萧胤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 魏沅箬只觉得心口被这两个字炸得体无完肤,懵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萧胤只眉目带笑地看着她,见她愣愣的,却以为他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摄政王妃的位子,本就是留给她的呢。” 殊不知,他这句话,彻底将魏沅箬心头为他破开的那点小洞,给完完全全堵上了。 她对萧胤轻松笑开,拍了拍萧胤的肩膀,道: “那王爷可一定得好起来,好好配合我的治疗,只有你好了,才能为你的心上人撑腰,不让她再被夫家欺负了去。” “那是自然。” 他伸手握住魏沅箬落在自己肩上的手,郑重道: “本王将来的幸福,可就仰仗王妃了。” 第259章 利用你替她占着位子罢了 “本王将来的幸福,可就仰仗王妃了。” “放心吧,王爷的幸福,我来守护。” 她笑容灿烂又明媚,手,却不动声色地从萧胤的手中抽了出来。 如果萧胤知道,自己刚才自以为是跟魏沅箬心照不宣的哑谜会让她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他一定会回到刚才,狠狠给那个乱说话打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王爷,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我先去收拾一下行李,后续的行程还得安排妥当。” 她从萧胤身边离开。 萧胤没有叫住她,只吩咐道: “你也好好休息,别让自己太累了。” 魏沅箬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知道啦,真啰嗦。” 留下这句话,她掀开了帐帘走了出去,刚刚还明媚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下去。 这一夜,魏沅箬久违了梦到了上一世。 梦里,裴烨和李静姝带着裴昭,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站在她面前,嚣张又狠毒。 “魏氏,谁让你霸占着侯夫人的位子不放,灭你满门是你应得的。” “母亲,早就跟你说过了,爹爱的人是姝姨,你要是老老实实把侯夫人的位子让出来,爹也不会对你做得这么绝。” “我同姝儿青梅竹马,若不是你抢了她的位子,她怎么会委屈到只能当一个平妻。” “魏氏,是你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跟姝儿争,姝儿是我心爱的女子,你配跟她争吗?” “……” 一转眼,她又梦见了萧胤,他的身边,同样站了一个女子。 奇怪的是,这一次,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萧胤的脸她看得清清楚楚。 萧胤看那女子的眼神,温柔深情又宠溺,恨不得将他手中所有的美好都交给那名女子。 “魏氏,你我当初便说好了,你治好本王,本王替你报仇,护你全家周全,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觊觎不属于你的位子。” “你我本就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是你贪图太多,还妄图霸占本王的心,魏氏,你太贪心了。” “如今本王深爱的女子已经回到本王身边,你该退出了,这摄政王妃的位子,本就是为她留着的。” “不自量力!你一介二嫁商户女,凭什么觉得本王会给你正妻之位,不过就是利用你替她占着位子罢了。” “……” 萧承钧,放过我吧,我不会霸占摄政王妃的位子的,我会走的,我什么都不争,求你留我全家一条命。 萧承钧,求你了, 我真的不会争的…… “王爷!王爷!……” “箬箬,我在,我在这,箬箬,箬箬……” 魏沅箬只觉得自己的头沉得厉害,仿佛里头装了千斤重锤。 跟着,整个身子仿佛被置于火炉之中,可下一秒又被扔进了冰天雪地,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难受极了。 耳边,是萧胤紧张又担心的声音,时而遥远,时而又离得很近。 忽地,她睁开双眼,眼神却空洞无神,仿佛丢掉了三魂七魄。 “箬箬,你醒了吗?箬箬。” 萧胤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也让她听着越来越清晰。 她的意识渐渐清明,空洞的双眼也染了几分亮光。 “王爷。” 一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喉咙仿佛吞了烧红的刀片一般,又烫又痛。 下一秒,额头传来一阵冰凉。 是萧胤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在探她的体温。 “还在烧。” 萧胤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尽是担忧之色。 魏沅箬看在眼里,这双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她想,她好歹跟萧胤也是合作伙伴,只要她不霸占着是摄政王妃的位子不放,他不至于对她赶尽杀绝。 魏沅箬这样想着,心下稍安。 “你突然昏睡不醒又发起高烧,军医又找不出原因,可把本王给吓坏了。” 萧胤在她身旁开口,那冰凉到没有温度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魏沅箬垂眸怔怔地看着,一言不发。 “箬箬?” 萧胤连她愣着不说话,又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魏沅箬回神,勉强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对萧胤道: “自从来了这里,有点不适应这里的天气环境,加上精神紧绷着,现在不打仗了,精神一松懈下来可不就病了。” 她半真半假地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对了,行李都准备妥当了吗?今日我们便出发吧?” 她迫不及待想把萧胤治好,查出上一世害她全家的幕后黑手,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萧胤不知道她心中的打算,见她急着要下床,便赶忙伸手拦下了她,道: “不用这么着急,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魏沅箬却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我没事,等会儿吃点药就好了。” 说着,她又开始下床,却还是被萧胤给按住了。 他深沉的目光,带着不容置否的威严,沉沉地开口道: “听话,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可我急啊,我想早点让你好起来。” 魏沅箬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来以后,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解释点什么,却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而萧胤却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听她这么说,便道: “放心,耽误这一时半会儿,本王不会马上死掉,你乖乖听话,把身子养好,你若是身子出了问题,谁来给本王治病?” 他语气温柔,眼神宠溺,不似半点作伪。 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态度,对魏沅箬来说,就是裹着一层糖浆的砒霜。 很甜,却带着致命的毒。 她张了张嘴,眼睛不自觉地酸涩起来。 半晌,她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见她没有再固执,萧胤嘴角上扬。 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闻声道: “再睡一会儿,本王在这陪你。” “不用了,王爷,你也去休息吧。” 魏沅箬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可萧胤并没有听进去,只帮她掖了掖被角,手,覆在她睁着的双眼上,不容置否道: “睡觉。” 于是因为那个噩梦带来的恐惧让她心力交瘁,再加上高烧,魏沅箬很快便又沉沉地睡去。 第260章 王妃她心有积郁 听着她因为高烧而带着微喘的呼吸声,看着她紧锁的眉宇间萦绕着的郁色,萧胤的眉头倏然拧紧。 “箬箬,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彷徨和不安,以及不经意间染上眉梢的沉郁之色。 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可却听出了她昏迷时喊着“王爷”两个字的时候,那浓浓的绝望和恐惧。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眉眼间满是心疼之色—— “在你梦里的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绝望和害怕?” 坐在她身边陪了许久后,萧胤才从她的营帐内出来。 白军医正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便迎上前去。 “王爷。” “王妃的情况如何?” “禀王爷,王妃这病突如其来,并非风寒所致。且,老夫观王妃之脉象,她心有积郁,应是这个引起的。” “心有积郁?” 萧胤回想着这几日魏沅箬的心情,她明明很开朗,时而还流露出几分调皮。 他从未看出来她有半点积郁之色,好端端的,怎么就心有积郁,还引发高烧了? 萧胤想不明白,眼眸都跟着沉了几分。 “王爷,老夫为王妃开了解郁结之气的药,待王妃服用过后,再做后续观察。” “嗯。” 白军医退下后,萧胤重新回到帐内。 魏沅箬的眉头依然锁得紧紧的,一直没有松开过。 待她再度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营帐内,烧着的炭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她睁眼时,首先映入她眼帘的,还是萧胤那张脸。 “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魏沅箬动了动唇,嗓音还有些干涩,但比起白日里那刀片割喉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烧也退了。 只是因为高烧后的缘故,她没什么力气。 “好多了。” 她沙哑着嗓音答道,目光落在萧胤盈满担忧的脸上,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王爷一直在这吗?” “你说呢?”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突然病了,本王哪里还敢放心离开。” 魏沅箬扯了一下嘴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瞧,我这不好了吗?” 她对萧胤摊了摊手。 “要不要本王拿枚镜子给你瞧瞧你的脸色,哪里像是好了的样子?” 魏沅箬没心思也没精力跟萧胤争论,只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道: “那我再睡一夜,明天肯定就好了。” 萧胤见她没力气说话,也没再跟她瞎扯什么,只道: “本王让人给你煮了点清粥,先吃点下去,精神会好些。” “好。” 魏沅箬点点头。 抬眼时,萧胤已经端起那碗粥,小心翼翼的样子,正准备喂她。 当那调羹递到她嘴边时,魏沅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开了,而后,道: “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伸手去拿萧胤手里的小勺子,却连萧胤并没有动,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直到魏沅箬被他看得不自在时,他才缓缓开口道: “你是本王的妻子,照顾你喝碗粥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魏沅箬表情一顿,随即轻扯了一下嘴角,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不需要喝碗粥都要让人喂。” 她也害怕,害怕萧胤这本不该属于她的温柔会让她一步步走向执念的深渊。 她怕自己会变得贪心,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从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不想让萧胤对她太好,她会习惯的。 而习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东西,一旦改不掉,就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在本王面前,你可以永远娇气。” 他又给她舀了一小勺粥到她嘴边,固执地非要喂她。 最后,还是魏沅箬先败下阵来。 罢了! 她将那口粥含了进去。 “这样才乖。” 萧胤满意的勾了勾唇,继续喂她的动作。 一碗粥在她无力的沉默中喝完了。 之后又服下了白军医专门为她开的药,见萧胤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魏沅箬便找了个理由,道: “王爷,我还是有点困,想再睡一会儿,你也回去休息吧。” 明显听出了魏沅箬话里的驱赶之意,萧胤的眉头微微拧起。 他定定地看着魏沅箬的脸许久,才缓缓地应了一声,“好。” “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王爷。“ 魏沅箬躺下,拉过被子盖好,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萧胤的轮椅声正从她的营帐外渐渐远离,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承认,自己是被那场噩梦给吓到了,即使那仅仅只是一场梦,她依然被吓出了高热。 重生后至今,那些被她刻意忽视掉的恐惧原来一直被她压在心底,只要一个契机,就全部被彻底激发出来。 “哎……”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在想,现在,她的父母和弟弟都活得好好的,魏家还在,她也四肢健全,是不是不该鸡蛋碰石头去报什么仇,应该退出这一摊泥沼,带着家人偏安一隅,安然地过往这一生才是好的呢? 许是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多思考一会儿,头就疼得厉害,随后就干脆不想了。 又一次睡下,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许是结束了与狄戎的这场打仗,连带着恶劣的天气都还是转好。 数日来的大雪,今日也完全停下。 帐外,是一些刚练完兵的将士在愉快扫雪。 她起身下床,随意地洗漱了一番,便准备去找萧胤。 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练完兵回帐的赵勇。 之前因为赵胜男的事,他被贬为了参将,虽然立了功,他也没有回京受赏,而是自请留下戍边。 看到魏沅箬,他面有愧色,表情还带着几分尴尬,“见过王妃。” “赵将军。” 魏沅箬对他微微一颔首。 上一世,赵勇是在萧胤死后没多久,一场跟狄戎的大战中战死了。 当时,赵勇还是正三品的骠骑将军,因为这一场战的牺牲,被封了镇北将军。 赵勇只有赵胜男一个女儿,镇北将军府就由赵胜男接管了。 第261章 先帝给他留了传位圣旨 赵勇算是萧胤手底下的一员猛将,他战死了其实还是蛮可惜的。 现在,狄戎跟大齐暂时和平下来,至少能稳定半年,只是半年后,还会不会开战,这就难说了。 贺兰忱在她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指不定还真能咽的下这口气。 好在,她争取到了半年的时间,半年,足够她将萧胤的毒给解了。 思来想去,魏沅箬还是提醒了赵勇一句,“将军在此戍边,万事还应当小心。” 赵勇一怔,随后立即拱手行礼,“末将明白,多谢王妃。” 一时半会儿,魏沅箬也不知道还能提醒赵勇什么。 毕竟,她上一世也只是知道赵勇战死,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除了让他小心些之外,暂时还做不了什么。 去找萧胤的时候,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影一他们已经重新恢复了影卫的身份,隐在暗处。 因而,这一次出发去南边的,表面上便只有萧胤同她二人。 待一切交代妥当后,便上了马车启程前往南边。 期间,萧胤给瑞文帝萧桓送了一封信过去,说明了自己身体不好,要去南边气候温暖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顺便陪着魏沅箬回家探亲。 果然,如魏沅箬所想的那样,萧桓收到萧胤这封信之后,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临安离京城千里之遥,萧胤主动离开他的权力中心,萧桓巴不得他离开,最好是永远不回来。 因而,他立即让人给萧胤回了话,让他安心养病,朝中的事情他自会安排人去处理,不用他担心。 收到回信时,魏沅箬就在萧胤身边刚给他施完针,萧胤也没有避开她,这封信上的内容,她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王爷你真可怕,瞧把你的皇帝侄子给吓得。” 魏沅箬一脸玩味地打趣道。 萧胤放下信纸,朝她看去,没有错过她眼底的狡黠。 “知道本王可怕,你还敢打趣本王?” 萧胤挑眉开口,眼角却带着一丝浅笑。 “我跟王爷是站在同一边,我是王爷自己人,王爷对自己人好。” 魏沅箬不着痕迹地拍着马屁。 萧胤闻言,也忍不住莞尔。 目光,落在魏沅箬带着笑意的脸上,问了一句,“今日心情很好?” 魏沅箬一怔,没料到萧胤为何突然会问这个问题,随口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萧胤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看得魏沅箬莫名心虚起来。 “箬箬。” 萧胤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嘴角刚刚勾着的笑,也敛了下去。 他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表情严肃地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魏沅箬一顿,眼底染上了几分诧异,“没有啊。” 萧胤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道: “在北境时,你高烧那日,到底梦到了什么?” “啊?” 魏沅箬一愣,被萧胤握住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脸上却是一派轻松之色,道: “那么久的事了,我怎么记得住哦。也就一个梦而已,王爷你那么当真干嘛?” 她避开了萧胤的眼神,试图转移话题,可萧胤这一次却没能让她如愿。 ”你在求我。“ 他的话,掷地有声,双眼,紧盯着魏沅箬的眼睛,不容她回避半分,“箬箬,那日,你在哭着求我。” 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可她一直在求他。 那沙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求,到现在想起来,都让他的心揪着疼。 也许,白军医说的郁结之气就是跟这个噩梦有关。 可他一直不敢问她,怕她心内的积郁会越来越严重。 直到这一路往南,他看着她的心情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才敢试探着开口问她。 可很明显,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是有意地在回避。 “箬箬,那个梦里,我到底把你怎么了?” 魏沅箬故作轻松的姿态,也在萧胤严肃又不容拒绝的眼神中泄了气。 她知道,这个问题,她躲不过去了。 于是,便长叹了口气,道: “就是梦到你成事之后,就想把我给杀了。” 成事成的是什么事,两人心里都清楚,因而,魏沅箬当着萧胤的面,并没有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但又怕自己的这句话说出来会惹萧胤生气,便又加了一句,“嗐!就是一个瞎胡闹的梦而已,王爷你别当真。” 虽然只是个梦,虽然萧胤也觉得不该当真,可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梦,她为什么会吓到高热,为什么会心有积郁? 她或许还瞒着他别的事情,或许,她从来都认为她跟裴烨是一类人,会背叛她,会为了别的女人伤害她? 所以,即使他们如今是夫妻,她也从未打从心底相信过他会真的对她一心一意一辈子。 他半玩笑半认真地道: “成事之后,你作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难道不该是那个最尊贵的女人吗?你为何会觉得我要杀你?” 当然是为了给你的白月光让位了。、 魏沅箬在心里答道,可几番张嘴,却还是说不出口。 “哎呀,我不是说了吗,就一个噩梦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王爷怎么就把一个梦当回事。” 她语气轻快,试图将这个话题绕过去。 可萧胤不肯,他还是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道: “如果你担心我成事后会杀了你,那便不要成事了。” 魏沅箬:“……” “王爷,不是说了只是一个梦吗?” 她不明白,萧胤为何非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离开北境至今都有一月有余了,当日的那个梦,她也没有再想起了。 可现在,他却固执得非要将这个话题掰扯清楚是怎么回事? 萧胤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在沉吟片刻后,道: “其实,当年皇兄驾崩之前,给我留了一道传位圣旨。” 魏沅箬表情一震,眼神中难掩惊诧,“圣旨要传位……给你?” 萧胤点了点头,“对。” 魏沅箬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262章 我看你胆挺肥 原来传言是真的,先皇真的有意要把皇位传给萧胤,甚至连圣旨都留好了。 可……为什么,现在在那个上面的人,会是萧桓呢? 心里这样想着,魏沅箬直接问出了口。 “我对那个位子从来就没有兴趣。” 萧胤答道,“我从小就只想当个大将军,驰骋疆场,为我大齐百姓守好那一道国门。”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所以,当日我拿到这道密旨后,便将其藏匿,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以为先帝没有留下传位诏书,才让我的那几个侄子都动了心思。” “大齐祖训,立嫡不立长,而萧桓,也是皇兄这几个儿子当中,最仁善的一个,最后,我选了他。” 说到这,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可如今,也算是我看走眼了。” 可不就看走眼了么,跟她前世一样,眼瞎得很。 魏沅箬在心中暗自吐槽道。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明显重了几分,她从失神中回过神,对上萧胤认真的目光,道: “所以,如果我真的要那个位子,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我拿出皇兄的遗诏,叫上几个知情的大臣,再加上我手上的军权以及那些重要位置上的官员,我随时可以让萧桓退位。” 魏沅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人知情?” 萧胤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当然。” 萧胤告诉她,当年先帝给他留的那一封遗诏,是当着几个心腹大臣的面亲手写下的。 有先帝帝师谢晋,也就是当今太傅谢渊的父亲,镇国公霍徵,云阳王萧凛。 这几个,随便哪一个出来都是重量级的身份,容不得有半分质疑的余地。 魏沅箬沉默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找上萧胤谈条件的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萧桓给我下毒的事我并非毫无所觉,我知道他忌惮我,我怕他为了对付我,会不择手段做出一些危害我大齐的事,便顺水推舟,我想,如果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让他安心治理好大齐,那也可以。” 魏沅箬:“……” “那你还娶我?” 从一开始她那么信誓旦旦地过去跟他谈条件,甚至还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跟他要个正妻的身份,不就是仗着他想要活命吗? 可现在,他告诉他,他本来就知道皇帝要给他下毒,他也是为了让皇帝安心才甘心服下那毒药,那她主动找上门算什么? 算她自以为是? 算她不自量力? 魏沅箬的心情很复杂,看萧胤的眼神也很复杂。 萧胤看着她 ,眉眼间添了几分淡淡的笑意,“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娶你,想给你正妻之位,仅仅只是因为我想给,没有别的原因。” “你怕我坐上那个位子,会学别的男人一样,飞鸟尽良弓藏,但在我这里,你只是我的妻,不是什么良弓,也不是我用以夺位的工具。” 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到让魏沅箬不忍心生出半点猜疑。 魏沅箬突然觉得自己的两眼有些发涩,似乎闯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半晌,她才有些晕乎乎地开口:“那你不当皇帝了?” 这种严重僭越的话直接说出口,魏沅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萧胤面前过于放肆了。 毕竟,这种话谁听了,都得让她掉脑袋。 萧胤却只是眼底含笑地看着她,道: “是啊,真当下去,我怕我家王妃吓得丢下我跑了。” 听到后面半句话,魏沅箬的眼底不由得冒出几分心虚来。 她其实……一直是有这个打算的。 等他荣登九五那天,她就让出这个位子,卷铺盖走人的。 现在就这么被萧胤说出来,她的眼神因为心虚而变得闪烁。 萧胤的嘴角笑容微微一收,目光锐利地落在魏沅箬略显心虚的脸上,声音一凛,道: “你这混账,不会是早就动了这心思吧?” 魏沅箬下意识地张口否认,“没有的事。” 却见萧胤眼眸微眯,带着审视和打量,下一秒,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俯身在她唇上惩罚一般地轻轻咬了一下。 “唔!” 魏沅箬吃痛地发出一声轻响,眼眸带着几分谴责地瞪着萧胤。 见萧胤带着警告的眼神,瞪着她,咬牙切齿道: “你想都别想。” 魏沅箬心虚地嘀咕了句,“本来就没有想。” “当初是你先找上本王的,你要是敢背着本王逃了,就是把这地给掀翻了,本王也会亲手把你逮回来。” 萧胤阴恻恻地看着魏沅箬,“到那时候,本王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你现在也没那么好说话啊。” 魏沅箬轻声顶嘴道。 “知道本王不好说话你还敢顶嘴?我看你胆挺肥。” 萧胤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不肯松手,俯下身去,在她唇上又狠狠亲了上去。 “让本王尝一尝,王妃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胆子这么大。” 这一次,他没有立即松开魏沅箬,手,禁锢着她柔软的腰肢,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舌尖,霸道地撬开魏沅箬因错愕而微张的双唇,开始长驱直入。 直到魏沅箬被他吻得满脸通红,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她。 眼眸微抬,对上了魏沅箬愠怒又含着娇羞的眼眸,听她怒斥道: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跟登徒子一样,青天白日的就占我便宜。” 萧胤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缠在她腰间的手,还是没有放开,嘴角勾着奸计得逞的笑,道: “同自己的王妃亲热,怎么就登徒子了?” 魏沅箬被他理直气壮的反问噎住了,一时间也反驳不了。 最后,只不情不愿地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反正我也不敢有意见。” 萧胤看着她那不服气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又习惯性地捏了捏她的脸蛋,道: \"本王看你意见倒是多得很。\" 魏沅箬撇撇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却记挂起了别的事情来, 那萧胤既然没想过当皇帝,那她还能借他的手报仇吗? 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都还没有发生,她拿什么去跟萧胤说报仇的事? 第263章 本王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王妃 或者,这辈子就这么算了? 因为魏氏的灭门惨案还没有发生? 还说是,等一切发生了再谈报仇的事? 魏沅箬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上天看她上辈子倒霉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难不成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地看着魏氏的悲剧发生吗? “在想什么?” 萧胤见魏沅箬又一次开始走神,在旁轻声问道。 魏沅箬回过神,抬眸看向萧胤,几番欲言又止后,道: “你都不当皇帝了,那怎么帮我对付裴烨?” 萧胤一怔,随即笑出了声,“对付区区一个裴烨,还需要当皇帝才能对付?” 他低眉,视线与魏沅箬平视,“箬箬,你是太瞧不起本王,还是太瞧得起裴烨了?” 魏沅箬闻言,心想,她并不是瞧得起裴烨,这辈子的裴烨,还没有上辈子那么大的能耐。 她瞧得起的是裴烨背后的皇帝,或者说其他她不知晓的人脉。 “可皇上明摆着要扶持他,他不会让你轻易对付裴烨的。” 她原本的计划是,治好萧胤,让萧胤跟皇帝打擂台,没了皇帝这个助力,她才能一步步揪出上辈子主使裴烨灭魏家满门的幕后之人。 但现在…… 事情的走向跟她原本的设想有了很大的出入。 萧胤这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目光,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其他一些东西来。 “箬箬,你真的这么恨裴烨吗?” 魏沅箬被问得一怔。 她知道萧胤的心思。 毕竟,这辈子,裴烨除了养外室让她丢了人之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到让她恨之入骨的事情。 可她如果说要置裴烨于死地,萧胤定然会怀疑。 萧胤不是蠢人,即便她不说出上辈子的事,他也不会轻易相信她仅仅只是因为裴烨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就想要裴烨死。 饶是如此,魏沅箬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但换了个说法,道: “倒也不是恨他,就是不想看到他过好日子,我是个记仇的人,对不起我的人,我当然不想要他们好过。” “只是这样吗?” 萧胤看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眼中审视的意味更浓。 魏沅箬强自镇定地点了点头,“对。” 半晌,萧胤轻笑出声,“王妃这么记仇,要是本王做了什么对不起王妃的事,那王妃不得趁机谋杀亲夫啊?” 魏沅箬闻言,下意识地想到了他那个不知名的白月光,挑挑眉反问道:“那王爷会对不起我吗?” 她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奢望从萧胤口中得到什么让她愉悦的答案,却见萧胤不假思索地果断摇头,道: “不会!本王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王妃,谋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娶到手,哪敢做对不起王妃的事啊?” 就她这么一个王妃吗? 魏沅箬心中不觉好笑。 这小子挺健忘,上个月还跟她说,摄政王妃的位子是为他的心上人留着的呢。 现在,人家都已经和离了,搞不好不需要多久,她就得让位了。 现在话说得好听。 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魏沅箬在心中悄然撇了撇嘴,也没真把萧胤这话当回事。 但他能说出这话,倒是让魏沅箬放心了一些。 至少,他不会像裴烨那样,过河拆桥还不够,非得把她弄死才甘心。 想到这,她又陡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也是她跟萧胤认识的初始…… “王爷答应娶我,是因为八年前我救了王爷吗?” 她想起了萧胤还是睿亲王时给她的那枚玉佩,说有任何事需要帮忙都可以找他。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不需要跟萧胤谈什么给他治病疗伤这样的条件,只要那枚玉佩在,她就能拿八年前的救命之恩让他娶她的。 她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萧胤没想过解毒, 却还是要娶她了。 因为八年前的那场救命之恩。 萧胤却没她想得那么多,听她这么问,便盯着她的双眼,逗趣着回答道: “王妃的救命之恩,本王以身相许,这很合理吧?” 瞧,果然如此吧? 魏沅箬在心里,为自己的准确猜测而沾沾自喜。 但嘴上却道:“谁说救命之恩就得以身相许,也可以当牛做马报答我啊?” 萧胤脸上笑意不减,只是伸出双手,捧住她柔嫩的脸蛋,道: “这辈子身为人,自当以身相许,下辈子若成牛马,也一定找到王妃,为王妃当牛做马。” 魏沅箬嘴角抽了抽,却藏不住上扬的嘴角,道: “还挺有诚意。” 萧胤笑着点了点头,“王妃还满意我的表现吗?” 魏沅箬点了点头,又道: “既然你为了让皇帝安心都甘心服毒了,那为什么现在又配合开始解毒了?后悔了又想当皇帝了?” 她忍不住揶揄他道。 只见萧胤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微微敛下,又重新恢复成那副认真的模样,看着她,开口道: ”在你找上我之前,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娶妻,等毒发后,我便安然死去,了无牵挂。可你找上了我,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后路,我自然不能让你失望。“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箬箬,我之前说过的话永远作数,我是你的后路,也是你的通天大道。” “萧桓是我的亲侄子,只要他不往我的底线上踩,我不会同他争那个位子,但如果他越线了,我这个当叔叔的,也不会跟他客气,所以,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不管是裴烨,还是萧桓,都动不了你。” 魏沅箬知道,萧胤这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一颗即使他不当皇帝也能护住她的定心丸。 万万没想到,八年前那场无意的救命之恩,后劲这么足。用处这么大。 魏沅箬在心中禁不住感慨道。 她想,萧胤真是个好人,还是个重诺的好人。 所以,即便将来他真的打算要娶他那个心上人,让她让位的话,她只要识相点,老老实实让位,不跟她争,萧胤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至于现在,她就安心当这个摄政王妃,替他的心上人占好这个位子就行了。 第264章 你要是能抓到我,我就让你为所欲为 想到这,这块困扰了她一月之久的大石,彻底落了地。 “那……王爷的底线是什么?告诉我听听,万一我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我怕王爷会杀了我。” 因为心里轻松下来了,魏沅箬又同萧胤玩笑了起来。 萧胤抬眸,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 “坐上来。” “啊?这不好吧?青天白日的……” 她矜持着道。 自从知道影一等几个暗卫其实都隐在暗处,她就觉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尤其是跟萧胤亲热的时候,都被他们盯着…… 一想起来,魏沅箬都禁不住尴尬的脚趾抠地。 “坐上来,本王就告诉你,本王的底线是什么。” 萧胤重复了一遍。 “那……” 魏沅箬话还没有说完,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被萧胤一条手臂轻轻松松地抱到了她腿上。 魏沅箬:“……” 只能半条命都这么有力,要是彻底好了,那他逗她不得跟逗狗似的,轻轻松松。 魏沅箬在心中吐槽了一遍,嘴上却道: “影一他们都在呢,你能不能别老是动手动脚的?” 暗处的影一等人:“……” 我们只是隐在暗处,我们并没有偷窥啊,王妃。 萧胤压低的笑声而她耳边传开,“那不动手动脚,只动口?” 魏沅箬给了他一个不太优雅的白眼,捂着嘴,道: “你别又想偷亲我。” 萧胤目光粼粼,眼中的笑意化开,越发肆意,道: “本王说的动口,指的是说话,王妃想哪里去了?” 魏沅箬:“……” “到底谁不正经?” 萧胤又加了一句,说得魏沅箬两颊一红,顿感羞耻不已。 她瞪了萧胤那张含笑的脸,道:“要不是你先动手动脚,我怎么会想歪?” “那……既然王妃都已经想歪了,那不如就再歪一点吧?” “嗯?歪……唔。” 魏沅箬的话还没有说完,唇,又一次被萧胤覆上来的双唇给堵住了。 “你这个……” 牲口! 魏沅箬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所有要说的话,都淹没在了萧胤的长吻之中。 她再也不能直视“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了。 她被萧胤吻得脸颊烧红,心脏更是跳得厉害。 哪怕两人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被萧胤这么时不时调戏两下,还是会控制不住得红了脸。 吻到动情时,她下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脖颈,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应他的吻。 心跳如擂鼓一般,咚咚作响,甚至还有越发失控的趋势。 好半晌,她才红着脸,呼吸急促地趴在萧胤的肩膀上。 感受着身下某人那处不太和谐地鼓起,早经人事的她,第一时间便意识到那是什么,瞬间脸烫得如火烧。 她猛地从萧胤的肩膀上抬起头来,不等萧胤反应,快一步从他腿上站起。 在他略显不满的眼神中,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避免被他抓住。 两人的呼吸尚未平复下来,刚被挑起的浴火,此刻让萧胤浑身燥热,某处不太和谐地撑着,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某个罪魁祸首,哑声道: “你过来。” “我不。” 魏沅箬抬着下巴,梗着脖子拒绝。 “你给本王撩起了火,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萧胤黑着脸,怒瞪着魏沅箬。 却见魏沅箬仰着下巴,理直气壮地反驳,“明明是你自己动手动脚, 还好意思怪到我头上。” 萧胤气得牙痒痒。 就这胆子还怕他杀了她。 他没杀她之前,就先被她给气死了。 “你挑起的火,你负责灭!” 萧胤哑着嗓子开口。 ”不关我的事。“ 魏沅箬耍赖一般地拒绝。 “你过来!” “我就不。” 萧胤的眼神又生气,又委屈,“你欺负我不能站起来去抓你是吗?” 魏沅箬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对啊,有本事你站起来抓到我。” 说到这,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间漾开一抹促狭的笑,“你要是能抓到我,我就让你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萧胤挑了一下眉,刚刚还带着些许委屈的眼底闪过一道亮芒,“当真?” 他嘴角的弧度开始一点一点上扬,并逐渐扩大、 魏沅箬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期待,嘴角禁不住抽了抽,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道: “等你能站起来再说吧,高兴个什么劲儿。” 萧胤嘴角一凛,再一次被她气得咬牙,“魏沅箬,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本王要让你哭着求饶。” 为所欲为? 呵! 不就是仗着他现在站不起来才敢放这样的狠话? 他会让这个混账东西后悔自己今天说的话。 夫妻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拉开一定的距离,如三岁孩童一般幼稚地拌嘴,听着隐在暗处的影卫们捂脸扶额。 当了王爷这么多年的暗卫,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看到自家王爷这么幼稚地跟王妃吵这么幼稚的架。 前往江南的行程并不急促,因而,夫妻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某处风景好的地方,便停下逗留几天,顺带着再给萧胤继续解毒的疗程。 如此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期间,一切都风平浪静,倒真有几分出门游玩的惬意。 “王爷,王妃,我们已经到了杭州府地界,再过一日,便可到临安城了。” 两日前,负责萧胤安全的影卫们不再隐没暗处,而是乔装成护卫的身份,随同夫妻二人一并出行。 “嗯,先到下一个城镇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启程前往临安。” “是。”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往前方镇上行进。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路边的草丛中窜了出来,惊得前方的马匹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 随之掀起阵阵黄土,乱了众人的视线。 等到车夫将马匹收紧安抚,一切归于平静后,马车内,传来萧胤低沉的嗓音—— “发生何事了?” “禀王……公子,有一名女子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此刻正躺在马车前。小五已经过去查看了。” 很快,前去查看的影五便跑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道: “公子,那姑娘情况不太妙,像是受了长期的虐打,刚刚逃出来。” 第265章 王爷醋得都腌入味了 闻言,魏沅箬眉头轻蹙,“我去看看。” 说着,她起身从马车上下来,那名女子已经被影五搀扶着带到路边。 只见她脸颊瘦削,眼底发青,脸上,四肢有着不同程度的新旧伤痕。 以及刚刚从路边冲出来时的擦伤。 魏沅箬给她把把脉,眉头拧得更紧了。 “长期营养不良,又经受了长时间的虐打。” 魏沅箬低喃了一句。 只听那女子用极为虚弱的声音呢喃着: “救……救命,救……救救我……” 魏沅箬脱下身上的披风给女子披上,对影五说了几味药材,让他去药房购买。 自己则将那女子扶上了马车。 见魏沅箬带着那女子上来,萧胤拧了下眉,但见那女子伤得不轻,又昏迷不醒,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问了一句:“这女子怎么回事?” 魏沅箬将自己刚才的诊断跟萧胤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会遭受到这般非人的对待。” 魏沅箬的语气里,夹着一丝怒意。 萧胤拍了拍她的背,轻抚着开口道: “你别气,可别救个人把自己给气坏了。” 魏沅箬撇撇嘴,给她女子喂了一些水。 马车行至镇上后,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与此同时,也将那昏迷的女子一并安顿下来。 被他们救下的那女子虽然看上去情况不太好,但并没有伤到五脏肺腑,在魏沅箬给她诊治完之后,便苏醒了过来。 “你醒了?” 听到魏沅箬的声音 ,女子吓得一惊,本能地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双眼惊恐地盯着魏沅箬,眼底满是害怕和防备。 “你……你是何人?” 女子颤抖着声音发问道。 “你晕倒在我的马车前,是我把你救下的。” 魏沅箬回答道,将当时的场景同女子说了一遍。 许是回忆起了自己当时冲到魏沅箬马车前的场景,女子眼中的戒备放低了许多,但却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魏沅箬也不急着要知晓她的情况,只是对她道: “你除了长期营养不良,加上一些被虐打的皮外伤之外,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好好静养几天便好。” 听到“虐打”两个字,女子的瞳孔怕得再度一缩,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格外恐怖的事情一般,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见她这副模样,魏沅箬赶忙柔声安抚道: “你别怕,你现在没事了,有我们在,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女子紧紧拽着 被子,双眼紧盯着魏沅箬的脸,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多……多谢公子。” 魏沅箬一怔,这才想起来为了出行方便,她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以男装示人。 她也没解释,只笑着对女子道: “你再安心休息一会儿,我已经吩咐小二给你做了一些易消化的食物,等会儿你吃点下去,精神也会好一些。” 见魏沅箬这么细心,女子脸上的感激更浓。 她微微点了点头,再度低声朝魏沅箬道了谢,魏沅箬这才开门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萧胤正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着房间里摆放着的书册,见她进来,略显不满地问道: “舍得回来了?” 呦呦呦!瞧这怨妇的语气。 魏沅箬小心地撇了撇嘴。 “那女子醒了?” 萧胤问得随意,眉眼间不见半点关心,像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魏沅箬点点头,“我特地提了她被虐打的事,我观她那反应,应该如我们猜测的那般,只是……” 她若有所思地拧起眉,道: “她身上虽然有新旧交替的伤,但最旧的伤也没有超过一个月,我猜,她兴许是遭遇了悍匪或者是人贩子, 并非在家中受到的长期虐待。” 说到这,魏沅箬看向萧胤。 经过这一个月的专注的治疗,萧胤体内的余毒基本上都已经清了,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药物调养,配合她的施针修复他体内因毒药而受损的筋脉和脏器,就能痊愈。 虽然还略微带着些病态,但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血色。 “所以呢?” 萧胤眼眸微眯,似乎是猜到魏沅箬想干什么。 果然,下一秒,就听魏沅箬道: “那姑娘的口音就是江浙一带的人,我想,也许我们此行同路,不如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待她回到亲友身边,我们再前往临安。” 萧胤闻言,蹙起眉,语气带着一丝排斥: “既然她就是这一带的人,难不成还不认识路,为何要同我们一道?” “王爷,送佛送到西嘛,她那样子,显然是逃出来没多久,若是她单独行动,万一再遇上那些贼人怎么办?” 萧胤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也没见你对本王这么细心。” 魏沅箬抬眸睨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道: “不会吧,王爷,你连姑娘家的醋都吃啊。”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见萧胤的耳根红了红,视线却不自然地别开,轻声抱怨道: “你这一整天的时间全花在她身上了,都没时间陪本王。” 魏沅箬:“……” 瞧他那副被冷落的深闺怨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她娶回来的小娇夫呢。 她抽了抽嘴角,打趣道: “得亏我救的是个姑娘,若是个男子,王爷不得在醋缸里蹲个十天半个月的,出来的时候,身上都被醋腌入味了吧?” 萧胤:“……” 他伸手就去拉魏沅箬,可魏沅箬这一次像是做好了准备一般,嗖地往后一跳,让萧胤抓了个空。 “诶。没抓着。” 萧胤:“……” “你给我过来。” 魏沅对着他笑嘻嘻,然而,摄政王此刻不嘻嘻。 最后,倒是萧胤先被她给逗笑了,抬手指了指她挑衅的笑脸,道: “你就仗着本王宠你。” 魏沅箬眉毛上扬,道:“那肯定得趁着现在王爷宠我的时候赶紧恃宠而骄啊。” 等到哪天你换个人的时候,我想仗也没得仗了。 这半句话,魏沅箬没有说出口。 倒是她这前半句话,很轻易地就把刚刚还因为魏沅箬关心那不知名的女子而被冷落而心生不满摄政王大人给哄好了。 第266章 你想以身相许? “看在你话说得这么好听的份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魏沅箬笑容一扬,敷衍地行了个礼,“多谢王爷。” 说完,她走到萧胤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一脸卖乖地将头靠在萧胤的肩膀上,道: “再说了,王爷心怀天下百姓,那姑娘不也是我们大齐子民吗?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帮助王爷。王爷的事,就是我的事。” 萧胤:“……” 好么。 自己揽过来的麻烦,一转头又成他的了。 他没好气地笑出了声,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你还真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沅箬刚想反驳,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魏沅箬走过去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那位他们救回来的女子。 魏沅箬面上一讶,“姑娘找我?” 女子点了点头,“我……我是专门来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的。” 说着,便当着魏沅箬的面,直直地跪了下来。 魏沅箬快步伸手去拦,“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 女子眼眸低垂,视线落在魏沅箬正握着她的那只手上。 白皙、修长,看得女子脸颊微红。 只见她的面上闪过一丝羞涩,将手快步收回,脸却烧得一片通红—— “公子的救命之恩,对小女子来说,如恩同再造,理该跪谢公子。” 说着,她又要跪下,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姑娘身子虚弱,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公子,我……” 那女子正要说话,却听见魏沅箬身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 抬眸之际,便看到了魏沅箬身后的萧胤。 她表情一怔,眼底随即露出了几分害怕。 比起魏沅箬那一看就亲和的面容,萧胤面对外人时却丝毫不见半分面对魏沅箬时的温柔和亲近。 那不怒自威的模样,即便坐在轮椅上,气势也没压低半分。 只一个眼眸扫过来,就让人连大声喘气的胆子都没有,更别说是直视他了。 察觉到那女子的视线,魏沅箬转头,见萧胤正面无表情地在她身后,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一言不发。 魏沅箬看出了女子眼中的害怕,心里也很理解。 上辈子,她跟萧胤不熟的时候,远远地看过他几次,每次面无表情的样子,也让她挺害怕。 “这位是我……” 魏沅箬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做男子的装扮,将到嘴边的话改了口,“是我结拜兄长,萧承。“ 她有意隐瞒了萧胤的真名。 虽说知道摄政王表字的人少之又少,但为了以防万一,一些不必要 麻烦还是能免则免。 倒是萧胤,听到那句“结拜兄长”的时候,满脸的无语。 原本面对外人时淡漠的眼神,此刻却复杂地看着魏沅箬。 那通身骤然柔和下来的气势,连那女子都察觉到了,以至于刚刚还害怕的情绪,此时微微一松。 “原……原来是公子的结拜兄长。” 女子微微对萧胤行了礼,“见过萧公子。” 萧胤冷淡地点了点头。视线,带着意味深长地落在魏沅箬脸上,阴阳道: “二弟有事要同这位姑娘说吗?本……大哥我是不是要先行回避?” 魏沅箬:“……” 又来了! 阴阳大师没他的名号,她都不答应。 “不用,不用。” 魏沅箬朝他微微一笑,继而转向那女子,道: “姑娘,你别害怕,我这大哥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很吓人,但其实他的心是好的。” 女子看了萧胤一眼,眼神略显有些复杂,但很给魏沅箬面子地点了点头,“萧公子面冷心热。” 虽然她在夸萧胤,但听得出来,这一声夸奖很敷衍。 下一秒,那女子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魏沅箬身上,轻声问道: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魏沅箬这才想起自己没有自我介绍过,便一脸恍然的表情,道: “在下魏沅,临安人士,久居京城,这一次是回临安探亲的。” 听到魏沅箬说是临安人士,那女子眼睛一亮:“魏公子是临安人?” 魏沅箬点了点头,随即便听那女子语带欣喜地开口,“好巧,我也是临安人。” 闻言,魏沅箬笑开,“那确实是巧了。方才我还同大哥提议,想护送姑娘一程,既然你我同是临安人,那正好顺路,我们可以同行。” 那女子听魏沅箬主动要护送她,先是面露喜色,喜色过后,便是一阵羞赧,眼眸低垂着,脸颊带出几分红晕。 对着魏沅箬屈膝福了福身,道:“魏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 “你想以身相许?” 魏沅箬身后,那道冰冷的嗓音响起,生生地将那女子的话给打断了。 女子表情一僵,下一秒,原本带着红晕的脸,更是烧得通红。 她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道: “不,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羞,她越辩解,脸就越是烧得通红。 尤其是对上魏沅箬看向她的目光时,更是急得手足无措,“魏公子,我……我……” 魏沅箬回头瞪了萧胤一眼,这才安抚着开口道: “姑娘你别紧张,我大哥跟你开玩笑呢,他很幽默的。” 说着,回头又瞪了萧胤一眼。 萧胤:“……”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女的盯上她了,就她还笑嘻嘻地什么都看不出来。 感受到身后那两道冷嗖嗖又扎人的视线,魏沅箬直接转移了话题,道: “冒昧问一句,姑娘是遭遇了什么,当日才会冒着被我们马匹踩踏的危险,那样不管不顾地冲出来?” 听魏沅箬这么问,那女子刚刚还涨红的脸色骤然发白,眼中重新显现出惧意。 “我……” 魏沅箬并不急着催促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许久,许是那女子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魏沅箬才听她低声道: “不瞒公子,小女子名唤凌湘,是临安县知县凌祖德之女。” 一听说她是临安知县之女,魏沅箬眼中更是吃惊不已。 “你是知县之女,为何会……会被歹人那般对待?” 第267章 不愧是王妃,果真是聪明细心 “你是知县之女,为何会……会被歹人那般对待?” 凌湘紧咬着下唇,咬到唇色发白,才又继续道: “我……我其实是被父亲送去京城选秀的,负责选秀的官员一月前来到临安,在父亲的安排下,挑选了五十名适龄女子进京参加秀女选举。” 尽管凌湘努力地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但声音中颤抖的音调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真正的情绪。 “选秀?” 魏沅箬一惊,回头朝萧胤看去,眼带询问。 萧胤沉默地点了点头。 按照朝廷规制,每三年都要进行一次选秀,有选秀官前往民间挑选品行兼优的女子入宫,再进行层层筛选。 最后挑选出最符合皇帝心意的女子入宫按照品级册封。 先帝和太祖皇帝对这一方面要求不高,最后也就在京中挑选了几个世家贵女进宫。 到了萧桓,这是他亲政后的第一次选秀。 凌湘点了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才努力回忆起这一个月来所经历的恐怖。 “我们这群被选中的秀女原本是跟随选秀官一并进京,可途中却出了事……” 凌湘慢慢地说着,尽量让自己表达清晰,好让魏沅箬听得明白。 “我们住的驿站闯进了一群盗匪,把负责选秀的官员给杀了,把我们这些秀女都给抓走了。” “他们把我们关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每天只给我们吃很少的饭食让我们维持住生命,又怕我们跑了,不给我们吃太多。” 说着,凌湘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后来,我找到机会从关着的地方逃出去,但是迷了路,乱走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他们的人,还听到他们说,要把我们这群人卖了,有些卖去南洋,有些卖去地下青楼当暗娼,还有一些背景差一些的,就卖给富商当小妾……我当时害怕得不行,不小心弄出了声音,被他们发现了,又给抓了回去。” 可以想象,之后她受到的那些虐待有多恐怖了。 只要一想起来,凌湘就忍不住颤抖。 “几日前,他们要把我和另外几个姑娘卖去南洋,我知道如果这一次再不逃就没机会了,就拼着这条命豁出去了,才逃出来的。” 说到这,她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看向魏沅箬,道: “当日看到魏公子你们的马车,我想着赌一把就冲出来了,冒犯了魏公子和萧公子,实在抱歉。” 凌湘没有细说当日她在盗匪手上的虐待,但光是想象也能想象得出来。 魏沅箬也没有问,怕徒增她内心的恐惧,与此同时,她还在想另外一件事。 上一世,也确实发生了秀女失踪一事,这还是她听裴烨随口提起过。 因为她就是临安人,裴烨便当笑话一般同她说起来自临安的一群秀女失踪。 当时裴烨就提了一嘴,并没有跟她细说,她也没有多问。 现在想来,秀女失踪的事,会不会不是被盗匪劫走转卖这么简单? 想到这,魏沅箬看向凌湘,确认道: “凌姑娘,你确实听到他们提到秀女两个字?” 凌湘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也奇怪,那些盗匪怎么会知道我们是秀女,但我没时间多想,就被他们给发现了。” 说到这,凌湘的脸色便又是惨白一片。 “你刚才说,那些背景好一些的姑娘,反而被卖去南洋或者是卖去地下青楼当暗娼,反倒是家里没什么背景的,去卖去富商家当小妾?” 凌湘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我是县令之女,直接被他们分去当地下暗娼,如果……如果不是我逃出来了,怕是……” 魏沅箬知道她这是又想到了当初那暗无天日的恐惧,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现在没事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待我们明日进了临安城,你就能回到你父母身边了。” 也不知道魏沅箬哪句话说得不对,见凌湘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看向魏沅箬的眼神,又带着几分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多谢魏公子,那……凌湘便先行告退了。” 落下这话,她家步履踌躇地提步离去。 凌湘离开后,魏沅箬看向屋内同样沉默着的萧胤, 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爷是不是也看出什么来了?” 萧胤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二人重新回到房间,魏沅箬不等萧胤开口,便率先道: \"王爷,挑选秀女的事虽说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至于那些盗匪会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身份,听凌姑娘所言,那些盗匪当日烧驿站,杀官员的举动明显训练有素,可不像是一般的盗匪能干得出来的。” 萧胤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们售卖这些秀女的渠道,南洋,地下青楼,富商,撇开富商不说,能接触到前两样的,就不是普通盗匪能做到的,这其中,必定是有一个背景强大,人脉极广的幕后黑手在操纵。”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甚至能分清楚这些秀女的家庭背景,能参与家庭背景调查这一环节的,且不说这其中的某些官员是不是主谋,但参与其中是肯定的。” 萧胤点点头,不吝夸奖,“不愧是王妃,果真是聪明细心。” 魏沅箬哪有心情听他夸奖,眉头紧锁着继续道: “王爷,你不觉得奇怪吗?南洋,地下暗娼,富商,为何家庭背景最差的女子,反而去处是最好的?照理说,类似于凌湘这样的官家女子,无论是接受到的学识和礼教都要好,即便是卖,也该是她们卖给富商,而不是卖去南洋或者是地下青楼。” 倒不是她瞧不起那些没家庭背景的姑娘,而是她作为商人,明白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想要卖得出高价,自然是这件“商品”本身存在它高价的价值。 萧胤用食指轻抚着下巴,片刻后,身子慵懒地往后一靠,道: “家中有实力的女子若是卖给了富商,一旦被发现,很可能会闹大,万一一不小心牵扯出幕后之人,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 第268章 巨大利益的诱惑 “相反,卖去南洋或者是地下青楼做暗娼,这些女子很难再见天日,而富商家的妾室,即便被家中人知晓了,他们没实力没背景,想闹也闹不起来,大不了就是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魏沅箬听着萧胤用这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她跟萧胤分析这件事的同时,也在思考上辈子发生的事。 她被裴烨夫妻算计断了腿关在后院之前,裴烨就曾几次三番试探着问过她关于临安这边的情况。 当时,她只以为他是因为断了她的双腿,心里心虚,怕爹爹找过来。 可现在仔细回想,为何裴烨,准确点说,裴烨背后的人,会灭了魏家满门。 那个时候,尽管父亲乃江南首富,但终究是个没有什么地位的商户,是什么样的大仇会让对方灭了她满门。 起初,她觉得裴烨是为了李静姝,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完全没必要。 那个时候,裴烨已经娶了李静姝为平妻,李静姝的父亲又是六部尚书之一,还掌管兵部,她魏家即便家财万贯,也无法跟李静姝拼。 裴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灭她满门。 再者,就是他们一再提到的账本…… 她曾经问过裴烨多次,他到底要什么样的账本,但裴烨就是不肯直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 直到最后,她得知魏家被灭,她生无可恋,跟李静姝同归于尽。 唯一的遗憾就是上辈子没机会把裴烨父子俩一并给弄死。 现在再深入去想,当时临安同京城唯一有关联的,且算得上大事的,便是那场秀女失踪。 可秀女失踪又关系到什么事,会让对方不惜杀了魏家满门呢。 重生至今,直到这一刻,魏沅箬才真正将上辈子灭门的事,找到了一丝丝的关联。 难道,裴烨说的账本……跟这次的秀女失踪有关? 想到这,魏沅箬的心头猛地一跳,整个脸色都变了。 “箬箬?” 萧胤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神。 “脸色怎么这么差?” 魏沅箬没有时间跟萧胤在这件事上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王爷,这次秀女失踪的事,绝对不简单,肯定有不少官员参与其中,如果仅仅只是官匪勾结为了敛财也就罢了,可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仅仅只是敛财这么简单。” 上辈子的那本账本,一定牵扯到了更大的阴谋,爹爹或者是魏家的某些渠道不小心接触到了他们的勾当,才会导致魏家灭门。 魏沅箬不好明着跟萧胤提上辈子的事,只能不动声色地引导他去查这其中的阴谋。 只要将幕后黑手揪出来,或许,魏家上辈子灭门的悲剧就能避免。 想到这,魏沅箬的神色都变得越发焦急起来。 萧胤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异样,稍许,道: “箬箬,你怎么这么焦急这件事?” 魏沅箬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道: “我也是女子,自然对于那些失踪姑娘们的遭遇能感同身受,不用想都知道,一旦她们被卖去那些地方,即将遭遇的会是什么。” 她面不改色地继续道: “况且,我现在不是你的王妃吗?身为大齐的摄政王妃,我关心一下大齐的子民难道不正常吗?” 萧胤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魏沅箬的脸上,疑惑中带着审视。 直觉告诉他,他的这个王妃还有很多事在瞒着他, 但他知道,她现在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她不说,萧胤也不追问,只是见她眼底藏不住的焦急,开口道: “这件事,我会暗中去调查。” 其实,就算箬箬不说,他也心生怀疑。 能打秀女主意,又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这些秀女的去处,不是官匪勾结,就是官商勾结。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种事要是放任不管的话,以后他们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那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 “王爷打算从何处查起?” “临安县令” 萧胤回答得言简意赅,没有波澜的双眸中,添了几分深意。 “凌湘的父亲?” 魏沅箬一讶,“可凌湘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卖去地下青楼当暗娼啊?” 得是多狠心的父亲,才能做出这种毫无人性,罔顾人伦的事情来。 萧胤却不以为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对有些人来说,什么都能抛弃。” 萧胤看向魏沅箬,语气柔和了一些,“箬箬,有些事实就是很残忍,身为子女,有时候就是父母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 “可……多大的金钱诱惑,会让凌祖德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魏沅箬拧起眉。 萧胤难得表情严肃,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场秀女失踪案的背后,兴许不仅仅只是金钱的交易呢?地位,权势……很多对男人来说诱惑极大的利益,远比血脉亲情重要的多。” 魏沅箬脸色一白。显然是想到了上一世自己的下场。 裴昭仅仅只是想要李静姝一个出身尊贵的嫡母,就能将她这个十月怀胎生下他,一心为他铺路的母亲害死。 那对于凌祖德来说,高官厚禄,权势地位的诱惑,又拿什么可比。 “刚才你同那凌姑娘说话时,我观察过她的反应,在你提到要护送她回到父母身边时,她的脸色就变了。” 萧胤继续道,“或许,她同他那位父亲的关系,本就不好,少了一个女儿能换到更大的利益,对凌祖德来说,并不难选。” 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虽然残忍,可魏沅箬也不得不去直面。 女子在这个世上本就生存艰难,却总还是在利益冲突的时候,第一个被牺牲的。 她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唏嘘。 不知道百年后千年后,女子还有没有机会可以翻身,即便做不到绝对的男女平等,但最起码有权力做自己的主。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魏沅箬赶紧收敛起思绪,道: “如果那凌祖德真有问题,在我们查到确切的结果之前,怕是不能让她着急回去了。” 第269章 原来是钦差大人 “你打算如何?” 萧胤问她。 魏沅箬垂眸,沉吟了两秒后,道: “这件事,我还得同凌姑娘商量再做决定。” 翌日。 睡了一觉后,一行人离开客栈,准备启程前往临安县。 凌湘同魏沅箬萧胤一起坐在马车内。 原本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萧胤有些不太高兴,连带着情绪都摆在脸上。 凌湘本就怕他,此刻见他面无表情,眼带凉意,尤其是她跟魏公子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冷飕飕地朝她看过来,吓得她愣是不敢再出声。 直到进了临安县,下了马车后,她才悄悄地对魏沅箬道: “魏公子,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她忐忑地看了萧胤一眼,低声问道。 魏沅箬见她面对萧胤时那惧怕的眼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没有,他天生就是这副模样。你别害怕。” 哪能不害怕啊? 那萧公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她抢走了他的宝贝一样。 得亏魏公子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她都怀疑那萧公子是不是在吃醋了。 但眼下,她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思来想去,她还是对魏沅箬道: “魏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魏公子能帮我这个忙。” 她面露难色地开口。 魏沅箬:“你说。” “我……” 凌湘抿了抿唇,才鼓足了勇气,继续道: “凌湘家中由继母掌控,我在府中的处境如何,我父亲一直很清楚,但任由继母继妹随意磋磨我,这一次,若不是父亲需要我去选秀,我怕是已经被她嫁给她娘家那个不学无术 ,贪婪暴戾的侄子了。” 说到这,凌湘的眼泪掉落下来,一滴一滴砸落在地。 魏沅箬听到这,想到之前萧胤对她说的那些猜测,此刻也得到了验证。 “我想请公子替我保住这个秘密,就当……就当凌湘已经被他们卖了吧。无论是去了南洋,还是去了地下青楼,就当是凌湘最后的归途了。“ 身为女子,魏沅箬对凌湘带着一种天然的同情和怜悯。 听她说完,魏沅箬才开口道: ”关于此事,我原也打算同凌姑娘说,让你暂时先别回家,既然你也是这样的决定,那便再好不过了。“ 凌湘到底是知县之女,一下子便听出了魏沅箬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她怀疑中透着一丝戒备,看着魏沅箬,问道:“魏公子可是有何打算?” 魏沅箬想着,兴许之后还有需要凌湘的地方,便半真半假地开口道: “实不相瞒,此次秀女失踪案,我们怀疑令尊或许牵扯其中,你若是回去 的话,只会自投罗网,甚至……会被灭口。” 说到这,她见凌湘的脸色猛地一白,显然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但下一秒,凌湘又直勾勾地看向魏沅箬,道: “魏公子,其实……你和萧公子的身份,不简单吧?” 魏沅箬原也没打算瞒她,听她这么问,便真假掺半地开口道: “不瞒凌姑娘,我大哥他……是皇上派来的钦差,专门暗中调查一月前秀女失踪的案子,此时微服出行,也是为了便于调查,谁知又正巧救下了姑娘。” 半真半假的谎言,才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 果然,凌湘听她这么说,再加上魏沅箬对她的救命之恩,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只是表情还带着几分恍惚地呢喃道: “原来……原来你们是钦差大人啊……” 片刻后,她又再度看向魏沅箬,声音隐隐有些打颤,“我爹他,真的有参与其中吗?” 魏沅箬摇了摇头,“还不一定,但你父亲是负责临安这边的秀女参选,他是负责官员,首先是要从他身上查起。” “你这一次逃出来,未免打草惊蛇,最好还是先躲避一段时间。” 凌湘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还夹着些许彷徨和茫然。 “我爹他……已经这般容不下我了吗?” 即便被卖,也要将她卖去那种肮脏之地。 一个当父亲的,为何会狠心到那种地步呢? 她的眼泪簌簌往下落,看得魏沅箬亦心生不忍。 只能轻声安慰道: “凌姑娘,目前一切都还待查证,兴许,此案同令尊无关也不一定。” 听出魏沅箬在安慰她,凌湘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 “多谢魏公子,其实,即便没这件事,我同父亲之间,也已经没有什么父女情意了。” “只是,如今天下之大,我 一时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在临安有一套宅子,姑娘可同我们一道,暂且安置下来。” 凌湘闻言,眼中一亮,“那……你就叨扰魏公子了。” 说着,她又想起了那个看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萧公子,哦,不,钦差大人。 “打……打扰大人了。” 萧胤沉沉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突然遇上秀女失踪的案子,魏沅箬并没有急着回魏家,而是住到了自己临安城内的另外一套宅子。 另外,又给父亲魏青山捎了一封信出去,说明了情况。 杭州府靠江而立,是江南经济最为富庶之地,其中,杭州府下辖临安城更是首屈一指的富庶。 作为临安城首富的魏家,在临安城自然是有极大的影响力。 但魏沅箬自十四岁时嫁于裴家至今,已有六年之久,加上她已经长开,如今,临安城内没有人能认出她。 尤其是她做了男子装扮,更是没人知道她便是魏家老爷的长女。 入住这套魏宅,魏沅箬也只是让魏青山那边吩咐下来,有魏家的族亲过来借住,让下人们好生招待。 “原来魏公子是魏老爷家的人啊。” 魏家是临安县的纳税大户,身为知县之女,凌湘自然也听说过。 而凌祖德乃临安县令,往日跟魏家自然免不了会打交道。 尤其是,魏青山作为临安商会会长。 魏沅箬随意一笑,“魏老爷乃我族亲,算起来,我得喊他一声大伯。” 凌湘点了点头,并没有多疑。 第270章 本王不介意有龙阳之癖 再一次谢过魏沅箬的收留之后,便跟随下人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魏沅箬还是同萧胤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安排在了两间房。 这让萧胤很是不满,并将这一份不满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敢情本王好不容易娶了妻,还得分房睡?” 魏沅箬习惯性地给他顺毛:“这不事出有因吗?我现在是魏公子,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两个大男人住一块,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对你这位钦差大人影响也不好嘛。” “呵。” 萧胤冷嗤了一声,目光落在魏沅箬的脸上,灼热又暧昧,手,搭在魏沅箬的腰间,故意加重了力道,道: “如果对象是魏公子的话,本王倒是不介意有龙阳之癖。” 魏沅箬:“……” 她抬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别闹。”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无端添了几分旖旎的暧昧来,同时也很好地愉悦到了萧胤。 他捉住魏沅箬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指尖那淡淡的兰花清香,滑入萧胤的鼻间,让他顿觉心旷神怡。 “敢问王妃,不知道你这番男子装扮要到什么时候?没你在身边,本王日夜难眠。” 闻言,魏沅箬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道: “这话说得好像我晚上陪你睡,你就能行一样。” 萧胤:“……” “魏沅箬!!!”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她的名字。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 魏沅箬赶忙认错,陡然想起两人新婚夜那一晚,要不是某人腿脚不方便,指不定最后到底是谁不行。 “王爷,我们是夫妻,有些事来日方长,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嘛。” 她弯下身,双手勾住萧胤的脖子,学着画本子上女子的手段,当着萧胤的面撒娇道。 “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查出那些失踪秀女的去向,也能给那些姑娘和她们的家人一个交代不是?” 她声音娇软地哄着萧胤。 这段日子,跟萧胤的相处时间越久,她就越发现萧胤这人真的很好哄。 说几句软话,撒撒娇,就能把他哄得钢铁般的心都能软下来。 难怪别人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还真是一点点都没有说错。 果然,下一秒,她就看到萧胤红着耳根,眼睑轻颤地低低“嗯”了一声,“行,都听爱妃的。” 魏沅箬眼角的愉悦瞬间漾开。 还没等她说话,就见萧胤用手指点了点他自己的脸颊,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干嘛?” 魏沅箬眯起眼,目露防备。 “本王什么都听爱妃的,爱妃就不能给本王一点爱的奖励吗?” 魏沅箬:“……” “这……不好吧?” 萧胤面露不满:“有什么不好?又没人看到?” 就算有人看到那又怎么样?他们夫妻之间亲一亲还有错了? 萧胤满脸的不以为意,目光期待又灼热地看着魏沅箬。 “行……行吧。” 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他呢。 都是老夫老妻了,也没什么。 魏沅箬这样想着,弯下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刚准备站起身,却被他拦腰抱住,下一秒,他的吻便落在她的唇上。 突然间,砰地一声, 像是盘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魏沅箬被吓了一跳,快速从萧胤的怀里挣脱。 一回头,便看到凌湘脸色煞白,神情惊惧地盯着他们二人,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很显然,她刚才看到她跟萧胤亲吻时的场景了。 面对两个男人嘴对着嘴亲吻,换成谁都会被吓得不轻。 魏沅箬抬手捂着脸,狠狠瞪了萧胤一眼。 萧胤却并没有因为被凌湘看到自己断袖之癖的“丑事”而面露尴尬和羞耻,反倒是满脸好事被打断的暴怒。 “滚出去!” 萧胤沉着声音,厉声喝道。 凌湘被吓得身子一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对……对不起。” 道了声歉,她眼神复杂又有些失落地看了魏沅箬一眼,这才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凌姑娘……” 魏沅箬开口想要喊住凌湘解释,却被萧胤给拉住了。 “别拉我啊,凌姑娘肯定误会了,我得去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她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魏沅箬被问得噎住了,陡然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没有跟凌湘解释的必要。 “倒是她,这里是别人的院子,她二话不说闯进来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萧胤冷声道。 魏沅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但隐隐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哦,对了。 他们现在还在院子里,又没关上门,随时有人进来不正常吗? 魏沅箬看着萧胤那满脸不满的样子,道: “可她要是误会我们两男的……” “那又如何?断袖之癖影响到她了?” 萧胤一脸的不以为然,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断袖之癖”这件事还颇为洋洋自得。 “还是说……” 萧胤眯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道: “魏公子怕那凌姑娘误会,不再爱慕你了?” 魏沅箬:“……” “你瞎说什么,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魏沅箬拧眉道。 萧胤别开脸,没有做声。 “好啦,人家看到我们俩男……被吓到也正常。” 虽说天下之大,不乏好男风之人,但到底是少数,即便大齐民风还算开放,但亲眼见到两男人亲吻,冲击力自然是不小的。 哄好了萧胤,魏沅箬从自己住的院子出来,便看到凌湘呆坐在花园的鱼池边,神情恍惚。 “凌姑娘。” 听到魏沅箬的声音,凌湘一惊,猛地从鱼池边站起,看着魏沅箬,就想到了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幕,尴尬得脸颊一红。 但还是开口道歉道: “魏公子,实在是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我在厨房做了一些糕点,本想送去给公子你尝尝,我……” 凌湘一脸局促地想要解释,却没想到越解释越乱,最后急得眼睛都红了。 “没事,没事,凌姑娘你别自责。” 魏沅箬笑着安慰道,“之前你看到的只是误会,嗯……我跟兄长商量事情的时候,腿麻了,不小心摔了一跤,兄长也是急着扶我,才出现你看到的那个误会……” 听魏沅箬这么解释,凌湘原本无措的模样才稍稍定了定,“真……真的吗?” 第271章 真的能白头偕老吗 魏沅箬无奈笑道:“自然是真的。”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想到萧胤那不爽的模样,有意地加了一句,“我大哥他,没有断袖之癖。” 听到“断袖之癖”这四个字,凌湘表情一僵,随即,又尴尬得红了脸。 “都……都怪我,大惊小怪的,我以为……” 凌湘看了魏沅箬一眼,面露歉意,“对不起啊,魏公子,是我想多了。” “嗐,没事儿,都是小误会而已,凌姑娘别放在心上。” 凌湘看着魏沅箬那自在随意的模样,眼中的钦慕之色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 魏沅箬本就长相绝色,这一番公子哥的装扮,再配上那随性肆意的举止,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飒爽不羁。 再有救命之恩这一个天大的滤镜加持,凌湘对她心生爱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会儿见魏沅箬专门过来跟她解释刚才自己见到的一幕,自然也是怕她会有误解。 是不是魏公子他……也对她有意呢? 对于自己的长相,凌湘是有信心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选秀官选中为秀女了。 再偷看魏沅箬那俊美无俦的脸,凌湘脸颊一红,心底多了几分冲动,开口问道: “不知……魏公子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 魏沅箬表情一滞,在她听到“心上人”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瞬间闪过的,竟然是萧胤那张冷漠中又带着傲娇的脸。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几分柔和的笑。 凌湘见状,刚刚还涌起的那份冲动,陡然凉了几分。 “看公子这模样,想来是心有所属了?” 魏沅箬干笑着,并没有否认。 毕竟,凌湘看她的眼神太过炽热,眼底的情意也十分明显。 她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平白践踏人家姑娘一番真心。 于是,便点头道:“是,在下是有心悦之人。” 得到魏沅箬的亲口验证,凌湘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 面上却还是强颜欢笑道:“能……能让魏公子心悦的,定然是极好的姑娘。” 魏沅箬想着萧胤的脸, 再想象着他身着女装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是,他很好。” 魏沅箬点点头,也没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不自觉间染上的那抹认真。 但她的这份认真,却被凌湘看得清楚地看在眼里,这段日子缱绻在心头的爱慕之意骤然碎了几分。 “那……凌湘便祝愿公子同您的心上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说完,她屈膝行了个礼,怕自己因为过于难过而失态,她留下一句“凌湘先行告退”便转身快步跑了。 唯留下魏沅箬听着她的祝语时失了神,“白头偕老……” 真的能白头偕老吗? 京城。 摄政王府门口,此时仅六岁的裴昭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往王府里头看几眼,却始终没能进去。 虽然只有六岁,可他的言行举止间却有意无意地带出了几分只有成年人才有的心机和老练。 王府守卫认得这个小孩,是王妃同前夫生下的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当初认外室作母,动手殴打亲母的事迹整个京城大街都传遍了。 虽然他才六岁,但这并不妨碍侍卫们厌恶他,面对他的到来,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王妃事务繁忙,没空见你吗?” 连续吃了多日的闭门羹,裴昭早已经失去了耐心。 可每一次,看到面前这巍峨的王府大门,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王府守卫,想到那个位高权重,连皇上都要看他脸色的摄政王,而那个男人如今是他的继父,裴昭的那点不耐烦便又收了起来。 他抿了抿,来到侍卫面前,做出六岁孩童该有的模样,对侍卫道: “侍卫叔叔,我已经等了娘亲好几天了,我真的想娘亲了,你帮我通报一下,好不好?昭儿真的很想娘亲。” 说着,眼眶中蓄起了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裴昭的长相随了魏沅箬,是个极好看的孩子,但那双眼,又随了他的父亲裴烨,看狗都深情。 此时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配上那副提起娘亲时的孺慕神态,饶是这些侍卫不喜欢这孩子,此刻也软了心肠。 几人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你在这守着,我去请示一下王管家。” 说完,那侍卫便转身进去了。 没多久,王管家便出来了,同他一并出来 ,还有小郡主卫明珠。 两人一老一少,看裴昭的眼神很是不善。 “裴小少爷,我们王妃陪王爷出门远门了,并不在王府,请你不要再来了。” 裴昭以为王管家又在找理由搪塞他,心中越发恼怒。 “你骗人,是不是娘亲不想见我,故意让你这么说?” 裴昭撅起嘴,眼神不满地看着王管家,随即,又落在王管家身旁那比她还要小的卫明珠身上。 眼中不自觉地溢出几分戾气。 母亲怎可这样? 他身为她的亲生儿子,她不待见,却要养别人的孩子。 简直……简直可笑。 如今他能被人夸赞天纵奇才,十三岁便能进翰林院,比父亲还早了十年入朝为官。 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若不是后来…… 想到这,裴昭目光一凛,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中染起一片惧色。 而现在,他才六岁,却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他一定会让侯府快一步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他定会为今日母亲对他的冷待而后悔。 王管家懒得跟着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小屁孩多费唇舌,只道: “小公子若是不信,老奴也没办法,还请回去吧,摄政王府不是你造次的地方。” 说完,他对守门的侍卫道: “此人早就同王妃断绝了关系,如若再敢来王府放肆,便将他送去京兆尹衙门,让安平侯自己去领。” “是。” 见王管家都这般吩咐了,侍卫们哪里还敢让裴昭多待,上前拎着裴昭的领子,便往主路上走。 裴昭虽然外表是个小孩,可却藏着一个的灵魂,此刻被一个侍卫像拎小鸡一般得拎着,顿觉自尊受损。 第272章 摄政王早就油尽灯枯了 于是,涨红着脸,奋力在侍卫手中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狗东西,等我……等我父亲回来,我要你们好看!” 话音刚落,侍卫一把将他扔在地上,臀部传来的剧痛疼得裴昭顿时白了脸。 “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们摄政王府。” 侍卫动了动手中的刀,“下次再来王府造次,小心你的小命。” 裴昭终究是被守卫那模样给吓跑了,眼神略带恐惧地盯着他从自己面前离开,瘫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直到侯府的下人急匆匆地跑来寻他,见他跌坐在地上,眼睛一亮,快步小跑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小少爷,您怎么又来王府了?快……快点回去吧,侯爷已经回京了,如今正在宫中面圣,很快就会回府。” 裴昭猛然抬头看向那家丁,问道: “我爹回来了?“ “是啊,您快跟小的回去吧。” 裴昭快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加快脚步往侯府的方向跑去。 上书房—— “朕让你去当监军,不是让你去吃白饭的,你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让狄戎退了兵?” 这几日,萧桓因为北境递上来的捷报一直压着火,这会儿看到裴烨,那股子火又上来了。 尤其是一想到导致北境这场战不战而胜是因为裴烨那位和离的前妻,萧桓更是恨不得摘了他的脑袋。 裴烨自知无力反驳,只能跪下请罪,“是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降罪?” 萧桓直接被气笑了,“现在满京城上下谁不知道摄政王打了胜仗,你作为名义上的随行监军,朕却降你的罪,你让别人怎么想朕?” 裴烨跪伏在地,不敢辩驳。 许久, 萧桓又缓和了口气,道:“你下奏报上所说的关于魏氏的那些事,没有夸大其词?” “臣不敢。” 裴烨低垂着脑袋, 郑重道。 “这一次摄政王能兵不血刃狄戎大军,确实靠的魏氏,如果不是魏氏给狄戎的北苑王下了毒,逼得狄戎大军退兵的话,这一场摄政王也不会赢得这般容易。” 说起萧胤的时候,裴烨的语气中有意地添了几分不屑。 “王爷,摄政王身中剧毒,下官回京之前,亲耳听魏氏同他手底下的将领说,摄政王的情况不好,即便他上一次能逃过一劫,可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萧桓想到几日前收到的萧胤从北境让人快马加鞭递到他案上的奏表,眼神微眯。 许久,萧桓才道:“听说魏氏医术高明,能把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你说,这一次,魏氏会不会再创一个奇迹出来?” 裴烨身形一顿,本能地否认道:“臣认为不太可能,无论如何,臣同魏氏做了多年夫妻,魏氏若真有那本事,臣不可能毫无所知,能把那士兵救下来,依臣之见,纯属她的运气。”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当时在场的除了魏氏之外,还有医术高明的军医在场,之所以能传出魏氏那样的医术,想来是摄政王有意为她在军中做脸而已。” 萧桓坐在案前,若有所思,许久,道: “这几年以来,你真察觉不出魏氏有半点会医的迹象?” 裴烨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他骤然想起母亲跟她提过,箬箬离开侯府之前,曾给她的膝盖做过治疗,箬箬甚至告诉她,会替她根治。 当时她确实觉得痛症快速消失了,可维持不了两天,那痛症却变本加厉,比从前更痛。 母亲怀疑是箬箬故意动了手脚,有意折腾她。 所以……其实母亲猜得没错,确实箬箬对母亲动了手脚。 她的针灸之术并非玩闹,而是…… 裴烨神色一凛,头顶上方,响起萧桓凛冽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不,没有。”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裴烨十口否认,“臣确实从不见魏氏会医术,从前昭儿生病,也一直用的府医。” 说到这,他抿了一下干涩的唇,继续道: “从前我们夫妻关系和睦,恩爱非常,如若她会医术,是万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受膝痛之症的折磨而坐视不理。” 他不知道是在说服皇帝,还是在说服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萧桓盯着裴烨许久,一言不发。 近乎半刻钟后,裴烨才听萧桓道: “若是那魏氏又运气好,治好了皇叔,裴爱卿,你说,朕该怎么奖励魏氏?” 萧桓把“奖励”两个字咬得极重,听得裴烨的心肝直颤。 只听萧桓继续道:“你们到京之前,朕就收到了皇叔的来信,他同魏氏去了江南,回魏氏的娘家探亲去了,顺带着休养身子,你说,皇叔能休养好吗?” 裴烨也不知道萧桓为何会同他说这些话,只能心头惴惴,如实做答: “强弩之末而已,做再多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摄政王那身子骨,早就油尽灯枯了。” “别说是治好,便是能保住这条命都难。” 裴烨言语间的敌意毫不掩饰,听得萧桓忍不住开怀大笑。 “裴爱卿, 你对皇叔的敌意很大啊。” 裴烨垂眸,赶忙否认:“臣不敢。” 只见萧桓随意把玩着桌案上的奏折,漫不经心地道:“爱卿对那魏氏,可是余情未了?” 裴烨脸色微变,猛然抬眼看向萧桓,沉默半晌,没有答话。 萧桓却轻轻一笑,道:“爱卿对妻子用情至深,朕也深受感动,这世间的好女子,自然是一家女子白家求,更何况,你同魏氏还育有一儿,那情分,岂是皇叔可比的。” 裴烨的身子骤然顿住,渐渐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皇上,臣……” 萧桓从龙椅上起身,来到萧桓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既然舍不得魏氏,便求她回到你爷俩身边。” 萧桓说到这,眸光一冷,“相信皇叔是个讲理的人,不会强人所难,非要同别人抢妻。” 裴烨抿了抿唇,眼底却不见半分底气,道: “箬箬她……如今对臣厌恶至极,又怎会……” 第273章 难怪你母亲不要你 “事在人为。” 萧桓漫不经心地开口,将手中的一份奏折递到裴烨面前。 裴烨接过打开,眼中一惊,“秀女失踪?” “嗯,这是几日前刚从临安那边递上来的奏表,少有江浙一带选上来的秀女尽数失踪,负责选秀的官员也在驿站被杀。” “把主意打到秀女的头上来,这分明是在打朝廷,打朕的脸。” 萧桓的语气里,带出几分愠色,倒是比起刚才提到魏沅箬时的怒意,却并不显得过于强烈。 “朕命你为钦差,前往江南调查秀女失踪一案。” 裴烨领命接下,“臣领旨。” 萧桓垂眸看向裴烨,“魏氏同皇叔想来如今也已经到临安,你此次过去,便是挽回魏氏极好的机会。” 裴烨明白皇帝的意思。 之前觉得魏沅箬只是一个商户,无权无势,不足为惧。 赐婚给摄政王一个二嫁商户女,不但断了他跟世家大族联姻的想法,还能羞辱他一番。 可现在,魏沅箬能帮着萧胤兵不血刃地退了狄戎大军,又极可能身怀医术,皇帝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虽说魏氏不一定能翻出多大风浪来,可万一呢? 万一老天爷都要玩他,让魏氏把摄政王给治好了呢? 那他从前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 所以,皇帝让裴烨去挽回魏氏,是可以理解的。 一方面,他跟魏氏好歹做了六年夫妻,这六年的情分怎么能比不过摄政王几个月的? 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儿子,这是萧胤永远都比不上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萧桓道: “带上你家儿子,小孩子年岁尚小,必然是会想念母亲的,顺带带他去看看他的外祖,也是合情合理的。” 裴烨听着萧桓的安排,眉头微微一蹙,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臣遵旨。” 安平侯府。 “真的?爹爹你真的要带孩儿去江南找娘亲吗?” 裴烨回府后,便将皇帝交代的事说了。 裴昭一听终于可以去找魏沅箬,自然是乐坏了,倒是把李静姝气得够呛。 “烨哥哥,皇上交代你去办案,你把昭儿带过去干什么?路途遥远,昭儿这么小哪里受得住?” 一旁的裴昭听了,脸上却没有了从前对她的亲昵和爱戴,相反,还满是厌恶和防备,道: “爹爹不是说了要带我去见娘亲吗?” 李静姝看着裴昭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昭儿,你从前不是最喜欢姝姨了吗?为何现在总是对姝姨这样恶语相向。” 裴昭冷哼了一声,“谁让你跟我爹搞破鞋,把我娘给气走了,你现在只是个妾,我是侯府少爷,是主子。” “你……你……” 李静姝气得瞬间白了脸,“你这个白眼狼,我给你吃给你穿,你竟然敢大逆不道这样说我!” “我又没说错,我是爹爹的嫡子,你是小妾,妾就是个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昭儿!” 裴烨厉声呵斥道,目光看向裴昭,眼底盈满了怒意。 “姝儿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平时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裴烨眼中冒火,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六岁的儿子,却越看越觉得陌生。 这哪里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又哪里是一个有教养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他想起之前裴昭对魏沅箬时恶语相向的模样,气得脸色铁青。 “难怪你母亲不要你!” 裴昭一听,脸色大变,“爹……” 李静姝红着眼,走到裴烨身边,低声抽泣着,道: “烨哥哥,昭儿这几日老是去找魏姐姐,我不知道魏姐姐对他说了什么,让昭儿对我产生这么大的怨气。” 裴烨从前很喜欢李静姝这样温柔小意,娇声娇气的模样。 所以,她在他面前给魏沅箬上眼药的时候,他总是听之任之,明知道有些话是在刻意引导,他却还是轻易地相信了。 哪怕她很多话都是漏洞百出,他依然深信不疑。 可现在跳出来以旁观者的目光去看,李静姝的这些把戏太过明显,靠的全是他的信任。 只要他不信,她根本教唆不了他一点。 他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道: “够了,魏氏都不在京城,她怎么去教唆昭儿,你别什么事都赖在她头上,昭儿为什么突然不亲近你,你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李静姝听裴烨这么说,满眼的愕然。 显然是没想到从前那样宠她爱她的烨哥哥,现在会用这般厌恶的语气跟她说话。 尤其是自从魏氏那个贱人嫁给了摄政王之后,烨哥哥对她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可也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对她疾言厉色。 一定是魏氏那个贱人,嫁人了还不安分。 抢走了她的摄政王,现在又来挑拨她跟烨哥哥! 李静姝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但面上还是委委屈屈地看着裴烨,低声控诉道: “烨哥哥,我也不是赖姐姐头上,我就是委屈嘛,尽心尽力照顾昭儿,昭儿却看我像看仇人一样。” 裴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有些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心,道: “昭儿就是那脾气,他之前不也为了你顶撞他母亲吗?你跟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好那么多做什么?” 裴烨说出这番话,李静姝简直不敢相信,双眼瞪大地盯着裴烨,“烨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昭儿小,也得明事理吧?” “那你从前怎么没让他好好尊重他母亲?” 裴烨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李静姝的话,不等李静姝开口,又道: “行了,再有一月你也要生了,皇上命我去江南查案,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你自己好生照顾好自己,别总是动气。” 李静姝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她挑唆裴昭不敬李静姝的那些行径,会有一天变成回旋镖回到她身上。 “我去让人给我收拾行李,你好好回你的院子休息,母亲这边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把李静姝气得脸色发青。 可不等她说话,裴烨已经提步离开了。 李静姝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都是魏氏那个贱人!” 第274章 你爹是谁你该问你娘 许是为了早点见到魏沅箬,裴烨父子俩收拾完行李就带着一行护卫启程前往临安。 “爹爹,娘亲会原谅孩儿吗?” 为了赶路,裴昭并没有坐马车,而是被裴烨带着一并骑马前行。 裴烨想起魏沅箬那冷漠又厌恶的眼神,心头一疼,眉宇间也添了几分愁绪,许久,才道: “你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她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呢?只要你好好向她道歉赔罪,她感受到了你的诚意,自然会原谅你的。” 裴昭沉默了。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是没听出来父亲这安慰的话语中的毫无底气。 他想起那日在马车前,娘亲能毫不犹豫地命人直接将马车从他身上碾过去,他就能想到母亲的骨子里也是个狠心之人。 如果仅仅只是道歉就有用的话,她怎么会狠心到用马车碾压他。 “嗯,爹爹放心,孩儿见到娘亲后,一定会好好向她赔罪的。” “乖。” 裴烨揉了揉裴昭的脑袋,拉紧了缰绳,对身后那些护卫道: “加快速度,事不宜迟,我们早日赶往临安。” “是。” 临安,魏宅。 “王爷,我们直接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去见凌祖德吗?” “秀女失踪案是大事,我们就这么过去,凌祖德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身份。”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道:“不对,应该是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萧胤点点头,“本王这番模样,不适合当钦差,哪个正常皇帝会派个残废的钦差过来办案?” 魏沅箬一点都没有顾及萧胤幼小的心灵是否会受伤,看了他的双腿一眼,点了点头,“也是。” “大齐有缺陷的人是不被允许当官的,王爷你坐着轮椅过去,别人一猜就能猜中你的身份。” 萧胤看着她那语气,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道: “你现在说话是一点都不顾及本王的感受了。” 魏沅箬不以为意地一笑。\"王爷自己说起自己残废的时候,一点都不顾及,我顾及什么?” 说到这个,魏沅箬觉得萧胤这人的心态真好。 之前她怎么打趣他不良于行,他都不会因为这个而觉得受到了歧视和羞辱。 其实一开始,她是有所顾忌的,就怕自己说错了话,伤到他的自尊或者惹他恼羞成怒。 但是,残疾人的心态是需要开解的,于是,她后面一下一下地试探,一下一下地观察他的反应,发现这厮比她还不把自己的残疾当回事。 想到这,她笑嘻嘻地对萧胤道: “王爷,别人只看到你的缺陷当然就会因为缺陷而顾及你的感受,我就不一样了,王爷在我眼底的优点太多了,优点的光芒直接盖住了这区区一点缺陷,在我眼中,从来没有把王爷当成残疾人。” 又是不动声色的甜言蜜语,哄得萧胤心花怒放,嘴角也禁不住向上弯起。 他抱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这番亲密的举止,一开始,魏沅箬还是有些不适应,可最近萧胤逮到机会就要抱她,次数多了,她就渐渐适应了。 “既然本王的优点这么多,那你说说,本王有哪些光芒四射的优点?” 虽然已经适应了萧胤的搂搂抱抱,但被他抱着,贴着耳朵说话,那种浑身酥麻的感觉,还是让魏沅箬禁不住颤栗。 “长得好看,仁义正直,心怀天下。” 萧胤听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原来本王在王妃的心中这么完美,还有吗?多说几个听听??” 面对某人不要脸的得寸进尺,魏沅箬很给面子地继续道: “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权有势,可以让我仗势欺人。” 萧胤闻言,忍不住笑开,也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个优点最好。” 腻歪完毕,魏沅箬又转回了正题,道: “对了,王爷刚才说让我去冒充这个钦差?” 萧胤笑了一下,“秀女失踪的案子是隐瞒不了的,杭州府这边定是已经将凑表递到皇帝跟前了,想来,现在皇帝钦点的钦差已经出发前往临安了。”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去调查?” 直接交给钦差不就好了。 只听萧胤道:“敢打秀女主意,又敢谋杀选秀官员的人,区区一个临安知县或者是杭州知府是不敢这样做的,他们也拓展不了这么大的渠道,再往上了说,知府上面还有两江布政使,还有管理军务的节度使。” “这些官员至上而下,盘根错节,若真有所勾结,光是区区一个钦差,即便来了,也未必有命能回去。” 听萧胤说到这里,魏沅箬的表情微微一滞。 一开始,她听说秀女失踪的案子,再联系上辈子裴烨所说,便一心只想着快点查出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阻止上辈子魏家的悲剧发生。 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听萧胤这么一说,她才觉得,事情没有她所想得这么简单和顺利。 可听萧胤话里的意思,明显还有别的打算,于是,便道: “王爷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盘算?” 萧胤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去富阳。” “富阳?” 魏沅箬的眼底染上一丝疑惑,“去富阳做什么?” “找亲戚帮忙。” 魏沅箬:“……” 一直到收拾好行李从临安出发进了富阳,萧胤都一直在跟她卖关子,也不说他要找人帮忙的亲戚是谁。 “王爷,我们现在去哪?直接去找你亲戚还是找个客栈先安置下来?” 魏沅箬问道。 “不用,直接去亲戚家。” 萧胤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看着他眉眼间那轻快的笑意,魏沅箬越发好奇起来,“王爷,你家什么亲戚在富阳啊?” 萧胤笑笑,“我哥。” “你哥?” 萧胤点点头,正要开口,进行的马车突然收住,马车外,响起男人吃痛的呼声和叫骂声。 “王爷,有人当街斗殴,把我们的路给挡住了。” 在外面赶车的影一低声道。 与此同时,外面的喧闹声也不断闯进他们耳中。 “臭婊子,你敢打本少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此时,街上躺着好几个地痞流氓,站着的那个虽然没有躺着的那几个模样狼狈,但捂着被打痛的心口,表情狰狞,显然也被打得不轻。 他又怒又怕地指着面前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少女,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那少女走到他跟前,抬起手就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愣是将那男人的身子扇了连转了三四圈才堪堪停下。 “呸!你爹是谁你该问你娘,我又不是你娘,我怎么知道!” 少女话音落下,瞬间引得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哄笑,气得那男子更是脸色铁青。 马车内,魏沅箬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抬眸却见萧胤满脸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这个死丫头!” 他低语了一声,语气中却带了一丝并不掩饰的宠溺。 死丫头?说谁呢? 魏沅箬一怔,诧异地看向萧胤,眼神中染了一丝疑惑。 紧跟着,便见萧胤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视线落在人群中间那少女的脸上,开口喊了一声,“宝儿。” “嗯?谁叫我?” 少女的视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来,在盯着马车里的人看了几秒后,眼睛骤然一亮。 第275章 你真跟皇叔好上了? 快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脚,直接踩在了地上还躺着的那几人的手臂上,疼得他们哇哇直叫。 刚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小跑回去,往那个还站着的男子身上狠狠踹了两脚—— “老娘今天有事暂时放你一马,再给我惹事,老娘让你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爹是谁。” 丢下这句凶狠的话,她又屁颠屁颠地往萧胤马车的方向跑来。 比起刚才那凶狠的模样,此时,她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之色。 不等萧胤开口,二话不说,直接跳上了马车。 “小皇叔,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来看我的?” 小皇叔? 等等,萧胤刚刚叫她什么?宝儿? 萧宝儿? 云阳王的独女,安阳郡主萧宝儿? 打完招呼后,萧宝儿才注意到马车里还坐着一位俊俏无比的公子哥。 萧宝儿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亮,刚刚在外面还霸气嚣张的模样,瞬间又换了一副模样。 “这……这位公子是?” 她偷偷打量着魏沅箬,脸颊微红,垂眸一脸的羞涩。 魏沅箬:“……” “在下……” 魏沅箬刚准备瞎编一通,却听到萧胤用郑重的语气开口道: “这位是你的小婶婶。” 萧宝儿刚刚还害羞的表情猛地顿住,随即,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朝魏沅箬看了过来。 紧跟着,又不敢置信地看向萧胤,“谁?你……你说他是谁?” “你小婶婶!还不快拜见?” 萧胤重复了一遍。 萧宝儿的眼睛越瞪越大,视线在萧胤和魏沅箬二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突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尖叫声。 魏沅箬夫妇二人拧起眉,抬手捂了捂耳朵。 “皇叔啊皇叔,难怪你都成老男人了都不愿意成亲,原来你有断袖之癖,喜欢男的。” 萧胤:“……” 魏沅箬:“……” “遭了!遭了!” 萧宝儿猛拍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家老头子这些年天天愁你娶不到媳妇儿,担心你无子送终,跟我母妃愁得头发都白了,要是让他知道你喜欢男人,他俩死后都没脸去见皇爷爷皇奶奶了。” 萧胤:“……” 萧宝儿哀嚎完,又看向表情尴尬的魏沅箬,道: “这位公子,我不是针对你啊。” 魏沅箬颔首一笑,“无妨。” 萧宝儿又看向萧胤,道: “皇叔,趁我父王母妃知道之前,赶紧跟他断了,我给你保密。” 萧胤瞥了她一眼,“不断。” 萧宝儿咬咬牙,“大不了……大不了我牺牲一下,我嫁给他。” 魏沅箬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萧胤则是斜眼看她,“牺牲?” 萧宝儿点点头。 “你想得美,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被揭穿心思的萧宝儿老脸一红,又偷偷瞧了魏沅箬一眼。 有些不死心,她又问魏沅箬:“你真跟我皇叔好上了?” 魏沅箬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好上了,还拜过堂的。” 萧宝儿瞪大了双眼,紧跟着,又捂着嘴,连连嘀咕着,“完了,完了。老头子肯定要被气死了。” “行了,赶紧闭嘴,快向你小婶婶见礼。” 萧胤没好气地打断了她。 萧宝儿虽然难以接受自己的小叔叔喜欢的是男人,但既然是小叔叔的爱人,她还是很郑重地对她行了个礼—— “见过小……小婶婶。” 魏沅箬抿了抿唇,憋着笑,点了点头,“免礼。今日没给你准备见面礼,改日再带你去铺子里挑些好东西。” 萧宝儿哪有那心思,只是一脸惋惜地盯着自家光风霁月,俊美无双的小皇叔唉声叹气。 这会儿,魏沅箬也知道了萧胤口中的那位要帮忙的亲戚是谁了。 就是他三哥,云阳王萧凛,也是那几个知道先帝要传位萧胤的知情人之一。 原来,云阳王的封地在江南这般富饶之地,而云阳王府实在富阳。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云阳王王府外。 萧宝儿率先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地往王府大门走。 见王府管家正要出门,赶紧喊道: “老张头,快去告诉我家老头子,我小皇叔带着小……他的好朋友来了。” 刚准备下马车的魏沅箬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这小郡主挺有意思的。” 她确实很喜欢这位灵动鲜活的小姑娘,只是……她上辈子的结局不太好啊。 “被三皇兄和三皇嫂宠的,从小就没约束过她。” 被萧宝儿称作老张头的老管家被萧宝儿这话给听得愣了一下,直到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才满脸震惊地迎了上来。 “老奴参见睿王爷。” 张管家是云阳王府的老人,云阳王未就藩之前,就一直在云阳王府伺候,自然是熟悉萧胤的。 对萧胤也一直是以“睿王爷”称呼。 “免礼。” 张管家不认识魏沅箬,但见她同萧胤一并从马车上下来,也知道她身份不简单,便也对她行了个礼。 萧胤却在此时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本王的王妃。” 张管家脸上的笑容骤然顿住,那反应,跟萧宝儿一模一样。 但是,他不敢像萧宝儿问得这般直接,只是那浑浊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 他甚至都不敢说话,只转身迎萧胤二人进门,“王爷,王……公子,请进。” “我家王爷染了风寒,此时府医正在给王爷诊治,睿王爷,这边请。” 张管家将萧胤引进门。 “本王去看看皇兄。” 夫妻俩同张管家以及等着他们的萧宝儿一起去往前厅。 “小皇叔,你跟……这位公子的事,先别告诉我父王,知道吗?” 一路上,萧宝儿还不放心地叮嘱道。 “不,我的王妃,当然要介绍给哥哥嫂子认识。” 萧宝儿:“……” “小皇叔,你是不是记恨父王年轻的时候老打你,现在故意想气死他?” 萧胤:“……” 魏沅箬:“……” 她都不敢去想,萧胤被云阳王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三人一并前往正厅,此时,云阳王正在看府医,身边的云阳王妃正在作陪。 “王爷这是染了风寒,因而才烧了。” 第276章 摄政王被云阳王妃打了 三人刚跨进大厅,就要听到府医这般开口。 萧宝儿脸色骤变,惊呼出声,“烧了!!!” 她快速冲到云阳王跟前,一把抓过府医,吓得声音都哽咽了—— “不是风寒吗?怎么就要烧了呢?李府医,你再看看,我父王应该还能治的。” 云阳王:“……” 真是他的大孝女! 他就感染个风寒,她就要烧了他! 李府医被萧宝儿给吓得不轻,赶忙解释道: “郡……郡主,您听岔了,小人说的是王爷因然而风寒才引起高烧,并……并非要把王爷给烧了。” 云阳王妃上前,狠狠戳了一下萧宝儿的脑袋,“就你一天到晚出去玩,耳朵都不好了,还想把你爹给烧了。” 萧宝儿不好意思地悻悻一笑,道:“女儿这不是关心则乱嘛,说明女儿心里最爱父王啦。” 萧宝儿不似其他京中贵女那般对于父母的爱羞于表达,她很会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每一次都让云阳王夫妇心口十分妥帖。 魏沅箬看着萧宝儿跟云阳王夫妇俩间的互动,再回想起她上辈子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心中颇为唏嘘和不忍。 “哦,对了,父王,母妃,小皇叔来啦。” 云阳王夫妇这才注意到萧胤夫妇俩也在,惊得二人赶忙来到他跟前。 “承钧,你怎么会来这里?” “想哥哥嫂子了,路过了,就来看看。” 萧胤笑答道,语气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亲昵之意。 魏沅箬侧目朝萧胤看了一眼,发现他在面对云阳王夫妇二人时那种随意和松弛,是在其他人面前没有的。 虽然同是嫂子,萧胤对太后的态度和对云阳王妃的态度是明显截然不同的。 那一声“皇嫂”和这一声“嫂子”之间的语气,也是天壤之别。 云阳王妃很快便命人给萧胤安排了院子住下。 这期间,萧宝儿一直跟着他们,战战兢兢,生怕萧胤会把自己的男王妃介绍给自家老爹。 万一真把老头子吓出个什么来,就真要烧了。 好在,这一路下来,小皇叔都没有再介绍他身边那男人,萧宝儿松了口气。 小皇叔还是有点分寸的。 她刚松了口气,就见萧胤伸手拉过魏沅箬到云阳王夫妇二人跟前,“三哥,三嫂,这是我的王妃,箬箬。” 他对魏沅箬道:“快去见过哥哥嫂子。” 空气陷入一片寂静当中,萧宝儿捂着脸,直呼完了。 云阳王夫妇俩则是傻眼地盯着萧胤和魏沅箬,大脑嗡嗡的。 魏沅箬上前,用自己的声音,对二人福了礼,“见过三哥三嫂。” 萧宝儿:“???” 嗯?声音不对。 怎么变成女声了? 她快步来到魏沅箬面前,眨巴了两下眼睛,盯着她许久,才道: “你是女的呀。” 话音落下,脑袋便被萧胤拍了一记,“怎么跟你婶婶说话?” “太好了,小皇叔不是断袖之癖!” 就连刚刚被吓傻了的云阳王夫妇俩也长舒了一口气。 “等会儿。” 云阳王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目眯起,紧盯着萧胤,“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成亲的,为何我同你嫂子一点都不知道?” 萧胤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两声,才将他跟魏沅箬之间的事说了一遍,当然,这中间隐去了两人交易的那一段。 魏沅箬有些忐忑地看着云阳王夫妇俩。心中在想他们会不会嫌弃她的出身。 毕竟,看得出来,萧胤很敬重他的哥哥嫂子。 难怪,之前在马车上,他提起亲戚的时候,嘴角会露出那轻快又期待的笑。 她小心地打量了许久,却始终没看出这夫妇俩脸上有半分嫌弃的模样,相反,云阳王妃对她很热情。 开口闭口就是喊她弟妹。 “弟妹,你们夫妇俩难得过来,就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拘束。需要什么东西,想吃什么都同嫂子说。” 云阳王妃抓着她的手背拍着,眼神里那副哪哪都满意的模样,反倒是让魏沅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多谢嫂子。” 下一秒,就见云阳王妃敛去笑容,“管家,把我的戒尺取来。” 见云阳王妃突然变脸,魏沅箬嘴角的笑容猛地一僵,而她身后的萧宝儿则飞速往云阳王身后一躲,大声道: “母妃,我今日可没惹事。” 云阳王妃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很快,张管家就把戒尺取来了。看那戒尺的磨损程度,平时安宁郡主没少挨打。 “小皇叔,小婶婶,你给我作证,我今天真没惹事。” 萧宝儿躲在萧胤二人身后,对他俩挤眉弄眼。 萧胤拦下云阳王妃的戒尺,抬眸对云阳王妃道: “皇嫂,今日弟弟初来乍到,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宝儿一回。” 却见云阳王妃冷笑了一声,“谁跟你说我要打她?” “嗯?” 萧胤一愣,下一秒,那戒尺就招呼到了他的腿上。 “嗷!” 萧宝儿尖叫了一声,拉起已经傻眼了的魏沅箬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眼睁睁地看着萧胤坐在轮椅上无处可躲地挨了云阳王妃一顿揍。 “啧啧啧!我还以为母妃只打我,原来连小皇叔都打啊。” 魏沅箬也傻了,看着云阳王妃打萧胤那架势,就跟打儿子似的。 “小婶婶,你别过去,我母妃下手可狠了,连我父王都不敢拦。” 萧宝儿在她耳边,低声叮嘱道。 “好你个萧承钧,成亲这么大的事,竟然也不通知我们,当我们死了不成?” “我看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亏我跟你王兄因为你不娶妻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你倒是好,悄咪咪地就给我成亲了。” “……” 云阳王妃边打边骂,萧胤因为不能走路,也不能躲,只一个劲地告罪求饶。 等云阳王妃打累了,才停下来,吩咐道: “张管家,吩咐下去摆宴,王爷要给睿亲王夫妇接风。” “是。” 张管家退下后,云阳王妃整了整自己的鬓角,来到魏沅箬跟前,又抓起她的手,道: “弟妹,吓到你了,你莫怪。” 第277章 他虽然无趣,但长得好看 “不……不怪,不怪。” 魏沅箬干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带着同情地看向萧胤。 “你们夫妇俩舟车劳顿的,应该也累了,先去房间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再出来用晚膳,同我和你王兄喝两杯。” “多谢嫂子。” 目送云阳王妃离开后,魏沅箬都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起先她听萧宝儿说萧胤小时候会被云阳王打,她还在想象他挨打的样子。 这人对外那副高高在上,让人望而生畏的架势,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象他被哥哥打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不但哥哥打,嫂子也打。 如果他这副模样被那些大臣们看到了,他摄政王的威严还要不要了啊? 一想到那场景,魏沅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萧胤一脸幽怨地看着她,“你还敢笑,三嫂打我的时候,你躲得挺远啊。 ” 魏沅箬紧紧抿了抿唇,才控制住了那股想笑的劲,道: “这不是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嘛,你也瞧见三嫂那架势,我也不敢去拦啊,万一我也挨打了怎么办?” 萧胤咬了咬牙,“好你个魏沅箬,你可真狠心!” 魏沅箬却不怕死地弯下身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萧胤的脸,道: “三嫂还是心疼你的,你看,打你的时候都没打脸,一直都往腿上招呼。” 魏沅箬挑衅一般地戳了戳萧胤没有知觉的大腿,道: “反正这腿也没知觉,打起来不疼。” 萧胤:“……” 真是他的好王妃! 这幸灾乐祸的劲儿,他当初是怎么觉得她乖的? “不过,我看三嫂那样子,一点都没把你当残疾人啊。” 萧胤轻哼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丝幽怨,道: “她岂止是不把我当残疾人,她都没把我当人。” 魏沅箬:“……” 萧胤的眼神带着几分怨念地看向她,还夹带着几分委屈,“你也是,不把我当人。” 魏沅箬:“……” “不过……” 魏沅箬盯着萧胤的腿,眼神中染了几分疑惑,“虽然还差几副药才能清除你体内的余毒,但你这腿……怎么会到现在还不能走呢?不应该啊。” 她伸手拉过萧胤的手,搭上去把了把脉,“这脉象也是正常的,怎么会?” “是吗?” 萧胤轻咳了一声,“兴许……是本王病太久了,还没有习惯用这双腿走路。” “那就是心理障碍咯?” 魏沅箬猜测道,随即,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你这两日起身走走看,这恢复走路,就跟婴孩学步一样,得慢慢练习才能适应。” 萧胤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有道理。” 这次云阳王府的接风宴并没有过于奢靡隆重,更偏向于寻常家宴。 饭桌上,话最多的,就属安阳郡主萧宝儿,从上桌开始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在皇家,甚至普通官员家庭都是极少见的。 他们向来崇尚食不言寝不语,像萧宝儿这样随心所欲的姑娘,是很难在那种被世家教条约束下的门庭内生存。 她想,或许这也是上辈子她在英国公府郁郁而终的原因吧。 可是,她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嫁到英国公府呢?… 难道云阳王和王妃看不出来英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吗? “小婶婶,小皇叔这么无趣的人,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可真是便宜他了。” 萧宝儿的声音,打断了魏沅箬的思绪。 她抬眸,对上萧宝儿好奇的目光,再看萧胤嘴角带笑地看着她,一副等着她夸他的模样,她微笑着道: “没办法,他虽然无趣,但长得好看,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魏沅箬的回答,让桌子上的人先是一愣,随后皆是笑出了声。 “弟妹这话倒是不错,承钧这小子,长得真没话说,我要是年轻个几岁,指不定也会看上他。” 云阳王妃笑着道,成功地引来了左阳王不满又幽怨的目光。 “母妃,你别说了,父王吃起醋来几天都哄不好。” 萧宝儿在一旁打趣道,不仅如此,她又看了一眼萧胤的双腿,道: “皇叔本来就走不动道了,再被父王打断腿,以后要是被小婶婶抛弃了,那可怎么办。” 一句话,把亲爹跟亲叔全得罪了。 魏沅箬颇有几分同情地看着萧胤,憋着笑,心中暗忖: 这云阳王府谁都没把萧胤当残疾人,也没把他当人。 可偏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却让萧胤笑得最为轻松自在。 “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左阳王故作不悦地将一块肥肉夹起来塞进萧宝儿的嘴里,又对王妃道: “赶紧找人家把她嫁出去,连自己亲爹都敢编排。” 萧宝儿将肥肉嚼嚼嚼,咽下肚后,才道: “我要找个像父王爱母妃一样爱我的男人我才嫁。” 云阳王被女儿拐弯抹角一夸,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云阳王妃瞪了父女俩一眼,耳根却红了起来,这才把话题转到魏沅箬夫妇二人身上,道: “你们俩以后可千万不能生出个跟这皮猴一样的姑娘,成天没个老实的。” 一句话,把魏沅箬说得满脸通红,倒是萧胤嘴角勾着一抹愉悦的浅笑,道: “只要是箬箬生的,什么样我都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魏沅箬发现萧胤的眼底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希冀,眼神温柔得让她不忍直视。 她收回视线,没敢与他对视,一种无言的心虚在此时染上她的心头。 “小皇叔跟我父王真不愧是亲兄弟,有了心爱的人,嘴巴都变甜了。” 萧.话痨.宝儿又把话接了过去,凑到魏沅箬身旁,低声道: “小婶婶,我父王年轻的时候嘴巴也很笨,娶了我母妃才开始变得油嘴滑舌的,小皇叔私底下是不是也这样?” “啊?…这……” 魏沅箬想起往日萧胤私底下那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场家宴,宾主尽欢。 饭后,云阳王妃陪着魏沅箬在花园里聊天散步,而萧胤则同云阳王去了书房。 “这次突然来富阳,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278章 你就逮着我一个人薅 进了书房后,云阳王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完全没有了饭桌上时的轻松快意,表情极为严肃。 “那位还不肯放过你?” 说起龙椅上那位,云阳王的语气里便添了几分薄怒。 “听说这次北疆的那场仗,他点名了让你去带兵,这不是送你去死吗?你都这样了,他还不放过你?” 云阳王越想越气,看着萧胤那淡然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皇兄点名了传位给你,你本就名正言顺,非要让给那个过河拆桥的毛头小子,现在你看看你……” 萧胤有些无奈地掀起眼皮看向云阳王,“三哥,你知道的,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 “你是没兴趣,那小子信吗?他要是信了,就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说到这,他顿了顿,朝书房外看了一眼,声音低了一些,道: “从前你孑然一身,现在有了弟妹,你不顾自己,也得顾一顾她,你要是出了事,你觉得萧桓会放过弟妹吗?” 只有听到跟魏沅箬有关的话题,萧胤平静的脸上才有一丝丝的波澜。 “我不会让箬箬有事的。” 云阳王斜睨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再骂他,只叹了口气,道: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萧桓那小子不是个合格的君王,现在有你的人压着,他还不能太过放肆,可一旦……” 他顿了顿,看向萧胤那带着病态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悲凉,接着道: “大齐在他手上,危矣。” 云阳王的话,让萧胤神色一凛。 片刻后,听云阳王又开口道: “所以你这次来富阳,所为何事?” 萧胤敛下心神,将这次借口来江南疗养以及路上遇到秀女被拐卖的案子跟云阳王说了一遍。 书房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许久,才听云阳王咬牙低骂了声,“好啊,真是好啊,在本王的封地里,敢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他看向萧胤,“怕是这其中,不仅仅只有金钱交易这么简单。” “我也是这么想的,眼下得先从临安知县查起,先打草惊一惊草堆里的蛇。” 云阳王点点头,“需要本王做些什么?” “借弟弟一些兵,以防万一。” 萧胤笑道。 云阳王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早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谢谢三哥。” 云阳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块玉佩状的东西递给萧胤,道: “这是本王封地的兵符,拿着它可以调动封地里全部的兵马,你悠着点用,别把本王的家底都给败光了。” “多谢哥哥慷慨。” 云阳王给了他一个白眼,又道: “你这样过去,他们不会看出你的身份?” 萧胤对云阳王露出一抹诡谲的笑,看得云阳王眉心一跳。 下一秒,萧胤又对他摊开手掌,“哥哥,借我个王府的令牌一用。” 云阳王:“……” “你就专门逮着我一个人薅是吧?”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给了萧胤一块代表着云阳王府标记的令牌。 另一边,云阳王妃陪着魏沅箬一边欣赏王府的美景,一边跟她聊着天。 “弟妹,我们都以为这辈子,承钧就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下去了,幸好现在有你陪着他,我跟他三哥都放心了。” 云阳王妃牵着魏沅箬的手,脸上是不作假的感激。 魏沅箬无法理解,或许是难以想象这种纯粹的感情会出现在皇家当中。 许是京城那样的地方多出侯门勋贵的地方,其中的尔虞我诈,阴险算计也层出不穷。 以至于魏沅箬对这种上层贵族间少见的纯粹的亲情而觉得格外弥足珍贵。 看得出来,云阳王夫妇俩对萧胤是真的疼爱。 说是兄嫂,却更如父母。 这又让她想到了先帝对萧胤这个弟弟的宠爱。 这种生于皇室,兄弟间本该兵戎相见,互相防备甚至血流成河都习以为常的关系,倒让她觉得这种兄友弟恭的感情显得过于违和。 在她看来,萧桓的所作所为才是皇室的正常人。 这让她忍不住去想,萧胤这人到底是可怜还是不可怜呢。 先帝夫妻,云阳王夫妻,都是真的把他当弟弟疼爱,没有权衡,没有算计。 可若说他不可怜吧,自己费尽心力一手扶持的亲侄子却千方百计要她的命。 魏沅箬看着云阳王妃,禁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嫂嫂不觉得我这身份能嫁给王爷,才该感激王爷吗?” 她的问题,引来的云阳王妃不以为然的轻笑。 “这有什么,身份这种东西,再光鲜亮丽也是外表,人的品性若是不行,其他不过金玉其外,虚有其表,久而久之,迟早也会消亡。” 说着,她看向魏沅箬,眼底带着微笑,“虽然你我初次相见,我不知你品行如何,但承钧喜欢的,定然是好的。” 承钧喜欢的…… 魏沅箬眼神迷茫。 她忍不住想问云阳王妃,是否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有个极为喜欢的白月光。 他之所以一直孤家寡人多年,也是为了那个已经嫁人的姑娘。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或许是难以启齿,又或许是不敢听到那个答案。 云阳王妃却看出了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疑问要问我?” 魏沅箬一怔,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被云阳王妃轻易看出来,她抿唇沉吟片刻,深吸了口气,仿佛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一般,开口道: “嫂嫂可听说过,王爷他……有个深爱了多年的姑娘,那姑娘如今已经嫁人了。” 云阳王妃表情一讶,大概是没想到萧胤连这个都告诉了她,因而倒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 “多年前倒真听他提过这么个姑娘,只是还没来得及提亲,那姑娘就许配人了。” 好像是因为那姑娘年纪还小,他怕自己贸然提亲会把人家给吓到,结果,反而被人捷足先登了。 听到云阳王妃的回答,魏沅箬的心头生出了一丝涩然。 如她所想,他那么喜爱那姑娘,肯定会告知自己最亲的兄嫂的。 第279章 也许你就是那个姑娘呢 所以,她一想起自己站到那个姑娘面前,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输得彻底。 就像上辈子她跟李静姝的较量一样。 只是,上一世她没看明白,或者是因为不甘心,所以不愿轻易放手。 可这一次,有了惨痛的前车之鉴,她自然不会蠢得像上辈子那样再无自知之明,她早早地就摆好了自己的位置,凭着她对萧胤那点救命之恩的情分,萧胤也不会像裴烨那样。 云阳王妃说完,见魏沅箬脸上那丝异样的表情,怔了怔,随即才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看得出来,如今承钧是真心喜爱你的。” 对于王妃的话,魏沅箬不置可否,也没当真。只如实对她道: “嫂嫂不用担心我多想,其实,我同王爷这桩婚事,本就只是源于一场交易而已。” 云阳王妃一愣,面对魏沅箬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瞬间哑然。 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她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同魏沅箬说。 “不管你们之间缘于何由,但我了解承钧,他若不喜,便不会三媒六聘娶你进门的。” 魏沅箬微笑着点点头,像是信了王妃的话。 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等到逛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已经挺晚了。 魏沅箬不好再霸占云阳王妃,便提出告辞。 分开前,云阳王妃看着魏沅箬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魏沅箬:“弟妹。” 魏沅箬回头,听云阳王妃道: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就是那个姑娘呢。” 魏沅箬愣了一下,随即才明白过来王妃这话指的是什么。 她对王妃笑了一下,福身行了礼后便离开了。对于云阳王妃最后这句话,她自然是不会真放在心上当真的。 她同萧胤除了12岁那年的偶遇之外,数年来从不曾有任何交集,又怎会到让他想要提亲且深藏心底多年的地步。 她明白云阳王妃是怕她多想,然后回去跟萧胤闹,才想用这句话宽慰她而已。 回到云阳王妃给他们夫妻俩安排的院子时,恰巧在院门口遇上了同样从云阳王那边回来的萧胤。 看到她,萧胤的嘴角不自觉地便漾起笑容来,眉间的愉悦之色毫不掩饰。 魏沅箬脚下一滞,脑海里突兀地闪过刚才云阳王妃说的那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就是那个姑娘呢? 但很快,她又把云阳王妃的这句话给摒除了出去,心头不禁自嘲起自己来。 也怪萧胤这人,对自家人总是会多亲近几分,才会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他喜欢她的错觉。 就连三嫂都被他骗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能把她当成自己人,以后待那姑娘被接回,她也不至于太被动。 这样想着,她便迎上前去,“跟三哥谈好了?” “三哥”两个字从魏沅箬口中喊出来的时候,萧胤听着格外愉悦。 这让他觉得,他们只是一对跟寻常百姓一般的普通夫妻。 “你呢?跟三嫂聊得如何?” 夫妻俩一边聊着说着,一边往院里走去。 “三嫂很健谈。我很喜欢三嫂。” 萧胤抬眸笑着看了她一眼,笑道: “三嫂年轻时心悦她的公子哥很多,急得三哥团团转,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娶到手,不比本王娶你容易。” 闻言,魏沅箬睨了他一眼,反驳道: “你娶我有什么难的,还不是我主动找上门的,你能费多大劲儿。” 萧胤被她怼得蓦地噎住,想说本王做梦都在拆散你跟裴烨,这梦都做了六年之久,能说容易吗? 不过,他没把自己这六年龌龊的心思告诉她,所幸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 翌日。 从云阳王这边拿到想要的东西后,两人并没有在富阳多做耽搁,当天便启程回临安。 刚到临安县城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疾驰的马蹄声。 “小叔,小婶。” 马车外,传来萧宝儿的声音。 魏沅箬掀开马车帘子,萧宝儿那张明媚又俏皮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宝儿,你怎么来了?” 萧宝儿骑在马上,俯下身凑到魏沅箬身边,低声道: “我跟着你们偷跑出来的。” 她跟魏沅箬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心虚地不敢直视萧胤,只压低声音对魏沅箬道: “小婶,你跟小皇叔说一声,让他别告诉我父王母妃。” 魏沅箬侧目看了萧胤一眼,逗她道: “你小皇叔就在这,你自己跟他说。” 萧宝儿瘪瘪嘴,对着萧胤做了个鬼脸。 眼下正是临安城最热闹的时候,魏沅箬没有继续跟萧宝儿聊天,只道: “此处不宜多聊,你直接去前方柳安巷的魏宅同我们汇合。“ “好嘞。” 萧宝儿拉了拉缰绳,无视了萧胤阴沉的目光,快步策马离去。 魏宅门口,魏沅箬二人下了马车,便看到萧宝儿等在那里了。 “萧宝儿,马上回富阳去。” 萧胤厉声道,却见萧宝儿撇了撇嘴角,低声道: “小皇叔,我知道你们是来悄悄查秀女失踪案的。我也想帮你嘛。” 萧胤眉头一拧,“你父王告诉你的?” 照理说,这么危险的事情,三哥不可能会告知宝儿,让她来冒险。 “我偷偷在父王母妃门外听到的。” 萧宝儿促狭地眨了眨眼,“虽然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都我听到‘秀女’两个字猜到的。” 萧胤没空听她多言,只沉声命令道: “此行可能会遇上危险,你赶紧回富阳去,别瞎掺和这些事。” “我来都来了,你赶我走干嘛?” 萧宝儿也不跟萧胤讲什么大道理,大道理有时候完全没有耍赖好用。 “而且,对于这个案子的线索,我可是知道不少。” 听到萧宝儿这话,萧胤神色一凛,“你知道?” 萧宝儿得意地扬了扬眉,“你让我跟着你们,我就告诉你。” “那你还是回去吧,线索本王自己会去查。” “哎呀,皇……小叔叔。” 萧宝儿拉住萧胤的轮椅,“我没骗你,我真的有线索,我发誓,我保证不给你们添乱。” 第280章 关键线索 萧胤还想说什么,却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她给了萧胤一个眼神后,对萧宝儿道: “行,如果你提供的线索有用,那就让你跟着。” “好好好。” 萧宝儿点头如捣蒜,随后对萧胤翻了个白眼,“还是我小婶婶好说话。” “先进去吧。” 这段日子,凌湘一直住在这里,她也很听魏沅箬的话,让她不要出门,她就一步都不曾出去过。 这会儿见魏沅箬等人回来了,眼睛立即就亮了。 “魏公子,你们回来了。” 她快步迎上前去,这才注意到跟在魏沅箬身旁正亲昵地挽着她手臂的萧宝儿。 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刚才看到魏沅箬时那明亮的眼神也瞬间黯淡了几分。 她僵硬着嘴角,低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 “我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姑娘喊我宝儿就行。” 萧宝儿赶在魏沅箬前头,把话接了过来。 眼珠子转动了两下,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魏沅箬侧目看了她一眼,刚要让她别胡闹,就感觉手臂被萧宝儿轻轻掐了一下。 魏沅箬心有所觉,于是,便也没在凌湘面前否认,道: “是,宝儿是我家中父母给我介绍的未婚妻。” 凌湘的脸色陡然煞白,但也并未让自己失态,对萧宝儿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见过宝儿姑娘。” “姑娘客气了。” 凌湘看着萧宝儿同魏沅箬之间亲密无间的模样,生怕自己会失态,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待凌湘走远后,魏沅箬才看向萧宝儿,问道: “说吧,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萧宝儿眼珠子动了动,道: “皇叔要去查秀女失踪案,肯定不能暴露身份,但他现在这模样出现,很容易会让人怀疑,以免打草惊蛇,我觉得我同婶婶假扮钦差夫妇,以假借游玩之名,放松他们的警惕,从而让皇叔在暗中调查他们,这样不是更合适吗?你们觉得呢?” 萧宝儿说着,视线投向萧胤,却见萧胤拧眉一口回绝了,“不行。” “皇叔……” “我倒是觉得,宝儿这主意不错。” 魏沅箬开口道: “秀女失踪早已经上报朝廷,临安这边肯定也知道皇帝会派钦差来查,我同宝儿一看就是一对没有经过社会历练的年轻夫妻,派我们这样的钦差来查,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再被他们许以金银,偶尔打一打草,惊一下蛇,再讨要点好处,让他们以为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钦差很好打发,继而便会放松警惕,接下去的事,就由王爷你来调查。” 这话听上去很容易,也很简单,但却是在前头直接吸引危险的存在。 萧胤根本不可能答应。 可还没等他开口,魏沅箬就料到他想说什么,抢先了一步,道: “王爷,你知道的,我有自保的能力。” 她会武功,且武功不弱这件事,虽然两人从来没有在明面上 提起过,但彼此是心照不宣的。 当初她能在众多刺客手中救下萧胤,即便萧胤起初不知道她是谁,后来影一他们肯定也已经同他说了。 只是,萧胤不问,她就不主动提而已。 但现在关键时刻,在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干脆就当着萧胤的面直说了。 萧胤的瞳孔,蓦地一缩,深沉的眸子盯着魏沅箬并不玩笑的脸,半晌,闭上眼,妥协道: “注意安全。” 见萧胤同意后,三人回了魏沅箬的主院内,把接下去的详细计划又大致理了一遍。 “这其中关键一步的引蛇出洞,还得找个合适的人。” 魏沅箬道。 “是谁呀?” 萧宝儿好奇问。 “凌姑娘。” 待一切都商榷完毕后,萧胤这才看向萧宝儿,问道: “你之前说的线索是什么?” 这种关键时候,萧宝儿倒也没有动玩闹的心思,把之前自己无意间遇见的事跟萧胤二人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在淳安的那家叫红袖招的青楼里也听说过跟秀女有关的事?” 萧宝儿点点头。 淳安县也属杭州府下辖,是杭州府下辖最大的一个县,杭州府的府衙便设在淳安。 这也让萧胤更加确定,秀女失踪的案子,不仅仅只是区区一个临安知县能掌控的。 淳安县,临安县,杭州府,甚至更往上几层官员都有可能涉足。 “我当时也只是听说红袖招有个京城来的花魁娘子有一把好嗓子,歌喉如天籁般动听,就好奇去听听,嘿嘿……” 萧宝儿好歹也是名副其实的皇家郡主,虽说云阳王夫妇不太约束她,可若是让人知道她出入青楼那种地方,她也要挨一顿揍。 因而,此时说完,就心虚地觑着萧胤,低声道: “皇叔,我还有很重要的线索,你就看在我提供线索的份上,不要告诉父王我去过红袖招。” 对于她的恳请,萧胤不置可否。只对她抬了抬下巴,“继续。” “哦。” 萧宝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才继续道: “当时,我茶喝多了尿急,不知不觉走到他们的后院,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起什么秀女,什么南洋。” “那间屋子门外守着人,我也不敢靠太近,还隐约听到什么铁矿的,后面我看到有人来了,我就赶紧走了,也没想那么多。” “后来听到父王同母妃也提起秀女的事,加上皇叔你和小婶婶又突然去找父王,我猜肯定跟我那天无意间听到的事有关,就偷偷跟着你们来了。” 说完,萧宝儿一脸期待地看着萧胤,问道: ”皇叔,我提供的这些线索有用吗?“ 萧胤并未马上回答,深邃的眸瞳中染了几分沉思之色。 “皇叔……” 萧宝儿见萧胤不语,有些焦急地开口,却被魏沅箬给阻止了。 只见萧胤的目光缓缓眯起,似是有什么东西从迷雾中破土而出。 “铁矿……” 他低喃着这两个字,“铁矿……” 魏沅箬跟萧宝儿二人都盯着他,片刻后,萧胤的视线陡然同魏沅箬对上。 夫妻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道: “兵器。” 第281章 幕后之人 萧宝儿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见夫妻二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凑上去好奇问道: “兵器?什么兵器?” 夫妻二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尤其是魏沅箬,她经历过上一世的事情,如果把魏家满门被杀的事跟兵器扯上关联,那就说得通了。 在大齐,私铸兵器罪同造反,是要被诛九族的。 可裴烨不是皇帝的人吗? 他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魏沅箬的表情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皇叔,你们在说什么啊,我还没听懂。” 萧宝儿的声音,打断了魏沅箬的思绪。 魏沅箬看向萧宝儿,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 有些事,多知道一分便多一分危险。萧宝儿是云阳王夫妇唯一的女儿,他们不能让萧宝儿也牵涉其中。 但她也知道,萧宝儿这性格,如果一点都不让她参与,她肯定不会乖乖听话。 于是,她便对萧宝儿道; “宝儿,这次秀女失踪的案子我们可以让你参与,但无论做什么,你都得听我们的安排,要是你敢擅自行动,我就亲自把你送回王府。” 萧宝儿见魏沅箬罕见得这般严肃,也猜测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平日虽然喜欢胡闹,但也不会在重要的事情上胡来,便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听你们的。” 决定好后,魏沅箬同萧胤对视了一眼,“那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前往临安县衙,我现在去找凌湘。” 夜深人静之际,魏沅箬同萧胤夫妻二人的房间内,却一直亮着灯。 “箬箬,你今日想到了什么?” 萧胤知道魏沅箬比她外在所表现出来的还要聪明,这次秀女事件的关联她肯定也猜出来了。 魏沅箬听他这么问,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 道: “如果秀女的买卖关系着钱财的话,那铁矿的私采极有可能用来暗中铸造兵器,钱,兵器,这两种关联起来,无非就是那个掉脑袋的大罪。” 说到这,魏沅箬停顿了一下,看向萧胤,道: “两江的都指挥使是谁的人,王爷可知道?” 两江都指挥使掌两江军事,统帅两江军队,维护两江安全,抵御外敌。 两江靠海,经常会有倭人闹事,因而,朝廷允许两江都指挥使可以自行招兵。 尤其是负责对付倭人的水军,在两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而,掌管两江军事的两江都指挥使自然也有极大的权利。 这样一个人,一旦权力大起来,连带着,野心也会增大。 历朝历代,武将的野心如果超过的忠心,那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皇帝的人。” 萧胤答道,但随即,又顿了一下,加了一句,“至少表面上是皇帝的人。” “两江都指挥使萧策是皇兄在位期间的武状元,本姓郑,八年前,因保护皇帝有功,被皇帝赐了“萧”姓,派来两江任两江都指挥使,掌管两江军务,他手底下,除了负责两江边防安全的边军之外,还有两支负责抵御倭人的水师,手上的权力可不小啊。” 魏沅箬闻言,眉头深锁:“若是那萧指挥使参与了这一次的秀女买卖,或者说,他就是整件事的主谋,那恐怕光是靠我们几个人查不出什么来,小命还得交代在这。“ 闻言,萧胤轻笑出声,抬手轻轻揉开她深锁的眉心,道: “别担心,你家王爷真没看上去这么废物,连自家王妃都保护不了。” 见萧胤这会儿还有心情开玩笑,魏沅箬直接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 只听萧胤又道: “不过, 都指挥使同兵部互相制衡,虽有统兵之权,却没有调兵之权,萧策若是想调兵,首先得经过兵部同意,若他是这次的背后主谋,这其中层层关系的打通可没那么容易。” 魏沅箬对朝廷的军务政策并不是十分了解,在听到萧胤说,都指挥使的调兵权其实是在兵部时,眉心蓦地一跳。 她猛然想起了如今任兵部尚书的李肇,那可是李静姝的父亲,裴烨的岳父。 上辈子,裴烨娶李静姝,除了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之外,自然还有李肇这一层关系。 李肇可是有对地方军的调兵之权啊。 上一世,为什么李静姝,裴烨为了掩饰罪状,灭了魏家满门,又逼她交出所谓的账本,这其中定是有关联的。 兵部,两江都指挥使, 盘踞临安极两江各地商路的魏家…… 魏沅箬总觉得有很多事都集中在了一起,线条很乱,一时间理不清,但那一团集结的线团都缠绕在了一起。 只要拿到关键的那一根线头,整条线就能理清楚了。 可现在,魏沅箬的脑子很乱。 裴烨是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他不可能帮着别人造反吧? 萧策同裴烨能有什么交情? 又或者,萧策和裴烨都是听从李肇? 可李肇的手中并没有统兵之权,萧策为何要听李肇的? 又或者,李肇,萧策,裴烨的背后还有一位真正的幕后主使,李肇调兵,萧策统兵,那裴烨呢,在其中又是什么作用? 哦,对。 上辈子,他还是她的丈夫,江南首富魏青山的女婿。 只要他不露馅,不被爹爹看出来他的野心,那么,整个江南的魏氏商路就能被裴烨骗到手。 但上一世魏家被灭,极有可能是爹爹察觉出了裴烨的算计,他们怕被爹爹坏了大事,才灭了魏家满门。 而二叔一家却活得那么光鲜亮丽,魏沅熙还能进入英国公府成为英国公世子的贵妾,极大的可能就是,爹爹的死就是二叔一家出卖的。 爹爹对祖母吕氏,对二叔一家从不设防,被他们出卖的可能性极大。 等等! 英国公府? 对了,主谋不一定是李肇,也不一定是萧策,还有英国公府。 太后母家,实打实的外戚啊。 而宝儿,上一世是英国公世子妃,早早就香消玉殒,真的是病死的吗? 会不会是……被病死? 魏沅箬感觉自己头都炸了。 第282章 真能爱一人至此吗 英国公府又怎么会跟远在江南封地的云阳王府扯上关系? 宝儿又为何会嫁进英国公府? 这辈子,魏沅箬只顾着对付裴烨,却把那些权力更大的人给忽视了。 英国公府,云阳王府…… 魏沅箬不敢想下去,脸色白到了极点。 她完全不敢想,如果连云阳王府都牵涉其中…… 那是萧胤最信任的三哥…… 她要不要跟萧胤说,要怎么说? “箬箬?” “箬箬?” 萧胤见魏沅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怎么哭了?” 萧胤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道。 魏沅箬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的泪水。 “你别怕,即便萧策真能调动那么多的兵马,三哥手上的兵也不少,他把调兵权都交给我了,我们不至于到太被动的地步。” 萧胤以为魏沅箬是被吓到了,一边焦急地替她擦眼泪,一边温柔地安抚着她。 魏沅箬抬眸看着萧胤,他提起云阳王的时候,眼神中满满的信任,让她的心里尽是不忍。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几次想说话,却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萧胤看出了她的犹豫,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 “不管你要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你只管问,别藏在心里。” 他的眼神,温柔又坚定,不带半分敷衍。 许久,她几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三哥他……” 她实在没办法说得太直白,但她怕自己直接说出来,如果云阳王真的是背后之人,以萧胤对云阳王的信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胤一愣。 尽管魏沅箬没有明说,萧胤却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你是怀疑,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会是三哥?” 萧胤问题,语气还是同刚才那般温柔又冷静。 魏沅箬以为萧胤会生气的,毕竟,她怀疑了他那样亲近的三哥。 可却没料到他一直是这样用这样温柔又安抚的语气面对她。 魏沅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却见萧胤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否认道:“不可能。” 魏沅箬刚想说为什么不可能,不能因为他是你哥哥,你就这么信任他。 可话还没到嘴边,萧胤却似是猜中了她想说什么,率先一步开口道: “从感情上来说,我肯定是相信三哥不是这种人。但理智上分析,三哥也不可能。” 说到这里,萧胤又告诉了魏沅箬另一件她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当年,先帝留了那份传位遗诏后,也猜到我不一定会愿意继位,还留了另外一份诏书,就是让我来选新的储君,当时,我的第一人选并非萧桓。” 听到这里,魏沅箬立即便明白了,“是三哥?” 萧胤点点头,“遗诏留下时,先帝并未驾崩,我是当着先帝的面,选了三哥继位,先帝也是同意的,可三哥当场拒绝了。” 魏沅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原本纠结的眼底,此刻却布满了震惊。 也就是说,当年,云阳王也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 他连当年的名正言顺都不愿意,又何必现在大费周章去造反。 这不是拿自己妻儿的性命开玩笑吗? “再者,当年三哥正值壮年,可膝下就宝儿一个女儿,你知道为何?” 魏沅箬摇了摇头。 “三哥不忍让三嫂再受生育之苦,自己偷偷喝了绝子药,后来气得三嫂整整一个月没理他。” 这句话,再度震惊了魏沅箬。 她看得出来三哥很爱三嫂,却也没有想到会爱到这般程度。 她起初以为是三嫂生宝儿的时候伤了身,但云阳王不愿意纳妾,才只有宝儿一个女儿, 原来……原来是他自己服了绝子药。 魏沅箬直接惊呆了。 她真的从未见过一个人真的能爱一个女子爱到这般地步。 从来,她以为,爹爹对娘亲的感情足够让人羡慕,但爹爹后来还是娶了继母。 后来,她见识到了崔钰对柳明月的深情,也只觉得他不惧世俗的眼光,重诺重情,是个君子。 现在,她又听到一个男人为了不让心爱的女人受苦,宁可给自己喝绝子药。 但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云阳王真的没有存过想要那个位子的心思。 年轻的时候都不要儿子了,老了反倒有野心,还是赌上全家性命去赌那个位子干什么? 除非云阳王老年痴呆了。 萧胤见她愣着,轻抚着她的头发,道: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确定三哥不是幕后之人了吗?” 魏沅箬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见过云阳王一家,她真的不忍心将他们跟上一世害她满门的人联系在一起。 现在确定幕后之人跟云阳王无关,魏沅箬总算是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看向萧胤,道: “我这样怀疑三哥,你不生气吗?” 萧胤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 “有防备之心是好事,我为什么要怪你?” 魏沅箬看着萧胤,眼神复杂,嗫嚅片刻后,道: “王爷,你对我还是不要太好了。” 她怕,自己会越来越控制不住,到最后沉溺其中。 萧胤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她这么说,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妻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的问题,把魏沅箬给问住了。 萧胤拦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唇,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 “我要向三哥学习,不,我要超过三哥。” 一句话,把魏沅箬给逗笑了。 她反过身来,伸手缠绕住萧胤的脖颈,将脸贴近了萧胤几分,眉眼对视,此时此刻,她在萧胤的眼中,只看到了自己。 独一无二的魏沅箬。 她想,即便是暂时的好,那也是好。 “萧承钧,你怎么这么好呀。” 萧胤目光灼热地看着她,缠在她腰间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喉结滚动了两下,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用极为虔诚的语气,道: “因为……我爱你啊。” 第283章 钦差大人来了 “我爱你”三个字,萧胤第一次对她说。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千斤之重。 魏沅箬曾无数次感受过萧胤对她的好,可她总是刻意地去正视这一点。 以为这样,就能守住自己的本心,不让自己去觊觎太多。 可现在,这简单的三个字在她耳边响起,却让她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你呢?你爱我吗?箬箬?” 唇齿交缠间,萧胤在她耳边缱绻低语。 魏沅箬的身子不动声色地顿住,她没有回答,只是原本被动的吻,此刻添了几分主动。 感受到了她明显主动的迎合,萧胤眼底的笑意瞬间氤氲开来,肆意撩火的吻,也逐渐变得猛烈且汹涌。 粗重的呼吸,示意着此时两人之间的变化。 眼见着这欲望的火开始燃过旺,甚至,身下那抵着自己的坚硬的物体,魏沅箬本就烧红的脸,更是一片绯红。 为避免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魏沅箬勉强找回了那点堪堪剩下的理智,从萧胤的怀中挣扎着退了出来。 “夜深了,我们赶紧休息,明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骤然落空的怀抱,让萧胤又失落又气愤,被衣摆遮住的某处,此时还在蠢蠢欲动,高耸不下。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魏沅箬闪躲又心虚的脸,哑着声音,道: “魏沅箬,你给本王等着,本王迟早收拾你。” 魏沅箬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股被萧胤挑起的浴火压下,听萧胤这么说,撇撇嘴,用之前熟悉的话语挑衅地回了一句—— “等王爷站起来再放狠话。” 翌日。 临安县,县衙。 “大人,大人。” 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向县衙后院,大声叫嚷了起来。 “干什么火急火燎的?“ 临安县令凌祖德从房间里出来,一脸的不满。 “大……大小姐回来了。” 原本被叫醒还迷迷糊糊的凌祖德,一听到这话,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双眼不敢置信地瞪大。 “你说谁回来了?” “大小姐,是大小姐回来了。” 凌祖德似乎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懵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直到他身后跟着出来的美妇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说谁?凌湘那贱……是凌湘回来了?” “是的,夫人,大小姐回来了,同大小姐一起的,还有一对年轻夫妻。” 凌祖德神色微变,一时间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只好先穿戴好前往前院。 此时,县衙大堂内,魏沅箬,萧宝儿,凌湘三人坐在厅中。 凌湘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往后堂的方向看几眼。 而魏沅箬跟萧宝儿二人此刻却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见凌湘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魏沅箬轻声安抚道: “凌姑娘,你别紧张。” 被魏沅箬看出了自己此刻的坐立不安,凌湘微微红了脸,嘴上却还是下意识地道: “我……我没紧张。”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几道节奏不同的脚步声,估摸着有三个人。 下一秒,就见三个人从后堂快步走了出来,三人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焦急之色。 魏沅箬抬眸扫了一眼,为首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临安县县令凌祖德,另外两个是两名女子。 年纪大一些的,想来就是凌湘口中的继母,而那少女就是她的妹妹了。 “湘儿!湘儿啊,你回来了,太好了,这段日子,可把爹给急坏了。” 凌祖德一出来,便直奔凌湘。 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倒是把凌湘弄得懵了一瞬,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但她还是如魏沅箬吩咐的那样,扑到凌祖德怀中便大哭起来—— “爹,女儿差点就回不来了,女儿好害怕,爹爹,那些人想要把女儿给卖了,要卖去地下青楼当娼妓,呜,爹……” 凌祖德的身子在听到“地下青楼”四个字的时候,明显僵了一瞬。 视线朝厅中的那名妇人扫了一眼。 那妇人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凌祖德。 父女俩抱着痛哭了一会儿,那妇人才上前,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妇人对凌祖德道: “老爷,想来这阵子湘儿受了不少苦,还是让她先进去休息吧。” 妇人用眼神示意了凌祖德一番,凌祖德瞬间明白过来,目光凛了凛,这才对凌湘道: “湘儿,你先回后堂休息,等会儿让你母亲给你弄些你爱吃的菜。” 凌湘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刚要开口,却被人给打断了。 “这两位是?” 出声的,便是那位跟着凌祖德一起来前厅的少女,凌湘的妹妹。 凌祖德也是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衙役口中的那对年轻夫妻。 凌祖德将视线投向魏沅箬二人。 魏沅箬二人也顺势起身。 “爹爹,湘儿这次能得救,多亏了钦差大人,要不是魏大人 ,女儿怕是没命见到您了。” 凌祖德听到“钦差大人”四个字的时候,瞬间脸色大变。 目光猛然朝魏沅箬英俊不凡的脸上看去, 似乎不太敢相信皇帝派来的钦差会这般年轻。 凌祖德面露狐疑地看向魏沅箬二人,道: “您……您是钦差大人?” 魏沅箬点点头,“在下魏沅,得圣上恩典,钦点新科状元,一月前,圣上得知秀女失踪一案,特命下官以钦差的名义前来调查此事。” 说到这,她又拉过一旁的萧宝儿,手,轻轻在萧宝儿的手背上抚摸了两下,道: “这是我家夫人, 她听说我来江南办案,早听闻江南美景胜仙境,非要闹着一同前来,让诸位见笑了。” 萧宝儿很配合地娇嗔了一声。 听魏沅箬这么说,凌祖德眼眸微眯。 他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就信了魏沅箬是钦差这样的话,却也没有全然不信。 秀女失踪的事,寻常人不可能会知道。 女儿凌湘虽然也是秀女之一,但具体情况她也并不清楚。 尽管没有全然相信,但也不敢怠慢。 “您真是圣上钦点的钦差大人?” 魏沅箬脸上笑容不变,“怎么?凌大人觉得本官在冒充钦差骗你不成?” 第284章 那魏夫人很不省心 “下官不敢。” 凌祖德微微躬身。 “此乃皇上钦赐的玉佩,凌大人自可查验。” 说着,将一枚玉佩递到凌祖德面前。 凌祖德赶忙双手接过,“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瞬间映入他的眼底。 凌祖德没见过钦差令牌,却也能分辨出这块玉的价值。 再者,谁有那个狗胆敢冒充钦差。 因而,凌祖德在看到这枚玉佩的第一时间,便信了魏沅箬的身份。 当即,他便捧着玉佩,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状,厅中的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见礼过后, 魏沅便直接引入了正题,道: “本官这次主要奉皇上之命调查秀女失踪一案,我同夫人微服前来,随行的侍卫和随从如今还在城外驿站等候。” “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官这就命人收拾好客房,让大人同夫人好好休息,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凌大人客气了。” 魏沅箬开口,手,轻轻握住萧宝儿的手,道: “我家夫人初来临安,想出去走走逛逛,本官要先去陪她,凌小姐同凌大人许久不见,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本官便不打扰了。” 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凌湘,凌湘默默对他点了点头。 “那下官便不打扰大人和夫人同游了,若是有需要下官的地方,请大人一定要告知下官。” “凌大人客气。” 随后,魏沅箬带着萧宝儿离开了县衙。 而她们身后,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落在魏沅箬的背影上,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待魏沅箬二人的身影消失后,那双眼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 “姐姐,你是怎么认识钦差大人的?” 凌宝珠开口, 面对凌湘的时候,眼神里尽是不屑。 凌湘脸上表情淡淡,看着凌宝珠那充满算计的眼神,笑道: “妹妹这是又看上魏大人了吗?” “你……” 凌宝珠脸颊一红,羞赧地跺了跺脚,“你胡说。” 凌湘没理会她的否认,继续刺激道: “可惜了,魏大人早就娶妻了,你即便看上了魏大人,魏夫人也没你的份。” “凌湘,你这个贱人……” “好了。” 凌祖德阴沉着脸,打断了凌宝珠的话,“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好吵的?” “爹,明明是姐姐……” 凌祖德没听凌宝珠,只是转头对凌湘道: “湘儿,你随为父去书房。” “是。” 另一边。 魏沅箬二人刚出了县衙,萧宝儿便开口道: “小婶婶,那凌知县真的能轻易相信我们的身份吗?” “ 不会轻易相信,但也信了十有八九。” 魏沅箬拿出那枚玉佩在萧宝儿手上颠了颠,道: “你皇叔从你爹那里要过来,保真。” 听萧胤说过,这枚玉佩的便是当初萧桓刚登基时,为了表示自己对叔叔们的感激,不但给了云阳王最富庶的封地,还给了这么一枚代表着皇权的令牌。 只不过,从前的感激是真,现在的防备也是真。 若不是云阳王来了封地后就没去过京城,他怕是早就想要回这枚令牌了。 萧宝儿闻言,一脸的恍然,“我家老头子手上的宝贝还真多。” “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呀?” 萧宝儿又问。 “逛街,随便逛,看上什么就买什么,越贵就好,不给你买就闹。” 魏沅箬道。 萧宝儿眼珠一亮:“那我就真随便咯?” 魏沅箬指着前方一家珠宝店,对萧宝儿道: “那家店的东西又好又贵,你进去,挑最好的买。” “谢谢小婶婶。”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在两人踏进了那家珠宝店时,飞快地出了城门。 另一边,县衙后堂。 “你是说,你在出逃的途中遇上了那魏大人?” 凌祖德表情严肃,目光紧锁着凌湘的脸,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小表情。 凌湘点点头,犹豫了一番后,欲言又止道: “爹,我无意间听到魏大人说起过,说皇上怀疑秀女失踪案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让大人往深入去查,您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吗?” 凌祖德闻言,脸色微变。 他没有回答凌湘的问题,而是加紧问了一句,“他们还提了什么?” “女儿听得不清,只听到什么勾结,什么指挥使……反正女儿也不是很懂。 ” “指挥使?” 凌祖德的脸色明显难看起来了,细看之下,他的脸部肌肉还在微微颤动。 凌湘低垂着眼眸,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对于凌祖德的异样似乎并未察觉。 书房内,针落可闻。 稍许,凌祖德快速离开书房,“来人,备轿……不,备马,快备马。” 魏沅箬领着萧宝儿在整个临安城逛了一整天,除了买买买,什么都没做。 等到天黑时,已经花去了上万两银子。 “小婶婶,我们后面的尾巴都跟了我们一整天了,他们不累吗?” 萧宝儿凑到魏沅箬身边,低声问道。 “他们想要跟就跟着好了,我们只管自己。”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开始正式查那个案子啊?” 萧宝儿又问。 “不着急,他们很快就会主动找上来的。” 她教凌湘说的那些话, 为的就是打草惊蛇。 藏在草堆里的蛇动起来了,草堆才会跟着动起来。 果然,快到晚饭之时,魏沅箬二人刚从一家玉石店出来,原本在暗中尾随他们二人的衙役来到他们跟前—— “大人,夫人,我们知县大人有请。” 魏沅箬跟萧宝儿对视了一眼, 点了点头,“走吧。” “对了,帮我夫人把这些的东西都提回去。” “是。” 县衙内。 “方大人请放心,下官的人盯着那钦差一整天了,他那位夫人可不是省心的东西,这一天下来,怕是花了上万两银子了。” 此时,凌祖德的书房内,坐着一名身穿红色官袍的中年男人。 一只手轻抚着胡子,听凌祖德这么说,那稀疏的眉毛微微一动,道: “上万两?区区一个新科状元有这么多钱?” “下官绝非虚言,那魏夫人专门挑贵重的店铺买,还挑最贵最好的,那魏大人只要拒绝一句,她就开始大哭大闹,逼得那魏大人没办法,只能给她买。” 第285章 没有欲望的人是最可怕的 说到这,他眼珠子一转,凑到那方大人跟前,低声道: “大人,所谓没有欲望的人,是最可怕的,人一旦有了欲望,对付起来才容易。” 凌祖德的话,让方大人眸光微动,开口道: “你是说……” “大人,那新科状元听说是寒门出身,他哪来的钱能让那位魏夫人随意挥霍?怕是这上万两银子,来路也未必正啊。” “正所谓,穷人乍富,对金钱和物质的欲望,可是无穷无尽的,这样的人,反而更好对付。” 说着,他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金钱的手势,道: “只要这个给足了,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 那方大人听凌祖德这么说,目光若有所思地眯起,半晌,朗声笑了起来。 “今晚,我们就好好招待那位钦差大人。” 当晚,县衙后堂内,足足摆了好几大桌酒席。 魏沅箬二人被邀请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豪华又精美的菜肴。 “凌大人这是……” 魏沅箬明知故问道。 “禀大人,这位是咱们杭州府的知府方大人,得知钦差大人前来调查秀女失踪一案,便第一时间前来拜见大人。” 方大人上前,给魏沅箬行了个礼,“魏大人有礼了。” “方大人有礼。” 因钦差跟知府属于两个体系的官员,虽然魏沅箬如今以钦差的身份前来临安,为皇帝处理政务,但她这个“新科状元”的品级却不高。 杭州知府作为州府最高行政长官,品级上要比魏沅箬这个刚被授了官的新科状元高上几级。 因而,在魏沅箬面前,方大人并没有把自己的姿态摆得过于低,当然,也不敢在代表皇帝身份的钦差面前过于摆谱。 因此,两人之间也就彼此做了简单的行礼,便被邀请入座。 紧跟着,凌祖德又介绍了其他那些陪同的人。 都是一些杭州府至临安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和乡绅。 见礼过后,便各自入座。 “魏大人初来杭州,不知道对我们临安城感觉如何?” “本官早就听闻江南烟雨美景不胜枚举,又是富饶安乐之地,早早就想来杭州赏玩一番,这次有幸能得这个机会,实在是妙极。” 说着,她拉起萧宝儿的手,宠溺地拍了拍,道: “今日陪我家夫人逛遍临安城, 这不论是吃的,用的,还是美景,美人,都能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说到这,魏沅箬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将杯中的白酒喝了个干净。 而后咂吧了一下嘴,“好酒。” “大人若是喜欢,今日可多饮几杯。” 凌祖德在一旁,不停地为魏沅箬斟酒。 魏沅箬来者不拒,几杯酒下肚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 “我啊,真是羡慕诸位在这般富饶之地当差,这般神仙日子, 当真是仙人来了,都舍不得回去。哈哈~~” 魏沅箬的话,让在场的一些官员表情微僵,随即,又附和着笑了起来、 “魏大人年轻有为,小小年纪便入翰林,如今又代天巡狩,真可谓是少年得知,雏凤清声,大人这般才俊,才是我等羡慕的对象啊。” “诸位大人客气了,客气了。” 魏沅箬喝得满脸通红,萧宝儿在一旁伸手去拦,“夫君,你喝醉了,还是别喝了。” “妇道人家休要多嘴,本官今日能遇见诸位,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你别在本官高兴的时候扫兴。” 萧宝儿一挨骂,瞬间脸色涨红,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魏沅,喝了点马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是吧?连老娘都敢骂!” 说着,上手就拧住魏沅箬的耳朵,疼得魏沅箬龇牙咧嘴。 “夫人,夫人,别动手,别动手啊。” “哼!” 萧宝儿气呼呼地在位子上坐下。 魏沅箬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在萧宝儿耳边轻声哄着,做足了气管炎的做派。 在场的不少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无声交流着,殊不知,魏沅箬也在无声地打量着他们。 半醉半醒之间,视线一一在在场的官员中间扫过,最后落在一个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青年身上。 此人年岁同萧胤相当,面对其他人对她的奉承,这个男人从出现开始,除了阴沉着脸喝酒吃饭之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尤其在听到她沉迷“吃喝玩乐”话题时,眉头皱得更紧,甚至眉宇间还多了些许厌恶之色。 魏沅箬不动声色地看在眼中,在萧宝儿耳边耳语了几句后,收回了目光。 下一秒,只听到“砰”地一声, 有人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也将刚才酒桌上那热闹的气氛瞬间消了个干净。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魏沅箬打量着的那个青年此时从席间站起,目光直逼魏沅箬,道: “下官听闻魏大人此行是来调查秀女失踪一案的,不知道大人想好了如何调查没有?” 面对青年的质问,魏沅箬眉头一蹙,一巴掌拍得桌子啪啪作响,“混账东西!” “本官今日才到临安,舟车劳顿,都没顾得上休息,本官做事,自有本官的章程,何须你来置喙。” 魏沅箬不悦的视线看向凌祖德,问道: “凌大人,这人是谁啊,也敢这般冒犯本官?” “魏大人息怒,您息怒。” 凌祖德一脸谄媚地站起,看了一眼那青年后,才对魏沅箬道: “这位乃杭州府府丞沈兰亭沈大人。” 府丞属于杭州知府的属官,协助知府处理文书,以及州府的钱粮事务等。 正六品,比知县的官职高一些,却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这个位子却是最容易接触到杭州府一些机密文书。 魏沅箬目光微眯,盯紧了沈兰亭。 沈兰亭…… 等等?沈兰亭! 魏沅箬原本迷糊的双眼,微微睁开。 上辈子,裴烨几番跟她要账本时,也提过这个人的名字。 他甚至还问过她,认不认识沈兰亭。 当时,她还并不知道临安这边发生的事,以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286章 替我夫君跟沈大人要一些东西 可现在想来,当初裴烨问她这个问题,只不过是在试探她。 所以,裴烨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账本,其实是在沈兰亭手上? 上辈子,沈兰亭失踪了,还是死了? 魏沅瑞的心跳,微微加速起来,她知道,自己抓住了上辈子最关键的一个人了。 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和狂喜,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 凌祖德官职比沈兰亭小,他无权斥责沈兰亭,倒是那方知府在此时慢悠悠地开口了: “魏大人无需跟府丞一般计较,此人迂腐至极,不懂转圜,说话向来不中听,我们不必管他。” 魏沅箬冷睨了沈兰亭一眼,道: “区区一个府丞也敢来本官面前摆谱,不自量力!” 她一脸不屑地撇撇嘴,道: “你放心,待今日本官玩尽兴了,明日便开始好好查秀女的案子,无需你来提醒。” 沈兰亭见魏沅箬这副模样,气得脸色铁青,“乌合之众,道不同不相为谋,下官先行告退了。” 说完,长衫一甩,也不管场面有多难看,直接拂袖离去。 魏沅箬:“……” 年轻人火气就是这么大。 而在场其他人似乎早就见惯了沈兰亭那态度,谁也没有去挽留沈兰亭,只相互打圆场。 “魏大人请息怒,那沈兰亭的脾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咱们不要同他斤斤计较,大人吃好喝好,待会儿,我们再带大人去玩更尽兴的东西。”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眉眼间的暧昧,魏沅箬一眼就明白了。、 “哈哈~~诸位真是太客气了,今日本官能遇见各位,实在是本官的福气,来,喝酒,喝酒。” 跟着,又是一轮又一轮的白酒灌下去。 萧宝儿见魏沅箬喝这么猛,担心得不行。 她附在魏沅箬耳边,低声道: “小婶婶,你悠着点,再这么喝下去,被小皇叔知道就完了。” 魏沅箬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而后,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不稍片刻,萧宝儿蹙起眉,表情越来越难看。 “你说什么?你还没喝够?” 萧宝儿气得一巴掌拍在魏沅箬的肩膀上,“喝喝喝,你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 魏沅箬许是喝大了,胆子也跟着上来了,她怒视着萧宝儿,道: “臭娘们,给你脸了?官场上的事你懂什么?天天就知道管本官,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去,等本官下半场玩尽兴了再回去。” “你……” “不要再啰嗦了,再啰嗦下去,老子休了你。” “你……你……” 萧宝儿气红了眼,大哭着捂脸跑了。 “这……” 在场的气氛有些尴尬,“大人,要不要我们派人去跟着夫人?” “不必!她呀,天天就爱玩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天天哄着她,本官也是哄腻了,来,来,不管了,我们继续喝。” 萧宝儿气呼呼地回到钦差住的驿站,对着门外的守卫,道: “你们在外面守着,魏沅那个死人要是回来,让他睡在门口,不准放他进来,听到没有?” “是。” 一刻钟后,一道黑影从驿站一跃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兰亭气呼呼地回到坐落在临安城巷尾尽头的家中。 院门刚刚合上,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惊得他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你是何人?” 沈兰亭身板挺直,刚才的惊慌过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面前的黑衣人发出了两声俏皮的轻笑,脸上的面巾摘下,露出一张俏丽的脸蛋。 沈兰亭表情顿住,惊愕地盯着面前一刻钟前才见过的人,好半晌,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呼—— “魏夫人!” 他难以想象那个在魏大人面前娇滴滴的女子,此刻会以这一身打扮和刚才那突兀的出场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他甚至连生那昏头钦差的气都给忘了。 “你……你为何来此?” 萧宝儿没有回答,只是往四周扫了一眼,道: “此处不方便说话,咱们换个地方。” 片刻后,沈兰亭的书房内。 只见沈兰亭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眉头微微拧起,半信半疑道: “你是说,是魏大人让你来找我的?” “没错。” 萧宝儿按照魏沅箬的吩咐,并没有对沈兰亭隐瞒什么,把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兰亭。 尽管,萧宝儿也不明白,为何小婶婶就见了这沈兰亭一面就这么相信他。 就不怕被沈兰亭给卖了? 沈兰亭闻言,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 “所以……魏大人今晚的这番举动,只为了迷惑那些人?” 萧宝儿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开,道: “想必沈大人比我们看得更清楚,今晚的那些人,有几个是好东西?” 萧宝儿一个问题,问得沈兰亭沉默了。 那些乌合之众,他是半点都不想相交。 若不是为了见一见那钦差大人,今晚的宴他都不想去。 尤其是见到那钦差,也是个尸位素餐,玩物丧志的东西。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此次前来,是想替我夫君跟沈大人要一些东西。” 萧宝儿继续开口,而沈兰亭听她这么一说,眼中顿时生出了一些防备之色。 “夫人要什么东西?” 萧宝儿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沉吟半晌,才摇摇头,道: “具体是什么我 不知道,但我家夫君说,她要的东西,就是沈大人想上达天听的东西。” 闻言,沈兰亭瞳孔一缩,眼底的防备加剧,并没有全然相信萧宝儿。 “想必魏大人搞错了,下官区区一个府丞,手上能有什么上达天听的东西。” 萧宝儿撇撇嘴,道: “我家夫君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 她直视着沈兰亭,道: “她是钦差,沈大人若是不相信她,不知道你还能靠谁上达天听?或者……沈大人觉得自己孤身一人能前往京城?怕是沈大人刚踏出杭州府地界,你的这条小命就要没了吧?” 萧宝儿一句话,直接把沈兰亭给干沉默了。 第287章 带你去见摄政王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沈兰亭还是妥协了。 他心里很清楚,这位魏夫人说得对,他正是因为不相信整个杭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才会一直藏着那些证据不敢拿出来。 可如今,皇上派来的钦差都到了,如果他连钦差都不相信,那他还能怎么办? 永远藏着那些证据不拿出来,让这些狗官们继续胡作非为。 那样的话,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老百姓的日子就别想再好过了。 可是,这个钦差,如果也是方进他们的人,那他不是自投罗网,而这些年辛苦偷偷保留下来的证据都将付之一炬? 沈兰亭还在纠结,又听萧宝儿继续道: “夫君知道沈大人不会相信我们,不过,这是好事,太容易相信人容易出大事。” 萧宝儿赞同地点了点头,“但眼下形势紧急,我也不同沈大人兜圈子了。夫君现在还在同那些人周旋,为你争取了一些时间,你带上你的东西,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沈兰亭眼神中的防备并未减少,听萧宝儿这么说,眼底的怀疑更甚。 “摄政王。” 沈兰亭一怔,夹着怀疑的眼底,添了几分震惊,“你说谁?摄政王?” “对,就是摄政王,他是同我们一道来的临安。” 萧宝儿也没有拐弯抹角,道: “大人也见过了,我家夫君如此年轻,又没钱没背景的,如果仅仅是他过来,能镇得住这杭州府上下的哪一个官?” 沈兰亭:“……” 这魏夫人倒是实诚。 可话虽然直白,却也是事实。 这也是他不敢轻易将证据交到那钦差大人手上的另一个原因。 “我就实话同沈大人说了吧, 这次秀女一案,表面上钦差是我夫君,实际上真正在后方坐镇的人是摄政王。” 见沈兰亭脸上的怀疑之色减缓了几分,萧宝儿趁热打铁道: “既然沈大人手上掌握了一些证据,想必也更清楚,这一宗秀女失踪案子的背后,还藏着更巨大的阴谋,摄政王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让我夫君先去打头阵,他老人家才能更方便暗中调查。” 萧宝儿说到这,沈兰亭已然信了几分,但还是问了一句:“王爷他……是如何察觉此案之中的疑点?” 萧宝儿:“……” 这姓沈的问题还真多。 幸好来之前,小婶婶都算到了他会问什么,把话都提前教好给她了。 “你说呢?” 萧宝儿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见沈兰亭放低了姿态,一脸谦卑的模样,才继续道: “你难道不知道,江南首富魏青山的女儿,就是摄政王妃吗?” 萧宝儿点到为止, 而沈兰亭转念一想,立即就想明白了。 几个月之前,摄政王府曾派了一队护卫和侍从前来临安接魏青山一家子前往京城参加摄政王大婚之礼。 这在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临安城。 谁不知道六年前魏家长女嫁入侯府,成为高贵的侯夫人。 如今,竟以二嫁之身还能被摄政王明媒正娶为正妃。 这别说是远在江南的临安,就算是在京城,那都是十分罕见的。 当时,有多少人羡慕魏家长女,就有多少人嫉妒魏家长女的好命。 以为侯夫人是她这辈子到顶的选择,她转头就又往上跨了几个等级。 摄政王诶,那是摄政王诶,谁不知道那是比皇上还厉害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魏家长女的地位,可能比皇后还要高呢。 即便沈兰亭往日从不流连市井,可对于魏家长女高嫁摄政王一事是有所耳闻的。 这么一想,沈兰亭就想明白了。 魏家的商路遍及整个大齐,更别提江南这一带,那魏家的商路就是一张蜘蛛网,只要在南边做生意,就避不开魏家的商路。 而魏青山能把生意扩张这么大,那方进以及他背后的人做的那些勾当,魏青山即使拿不到证据,也不可能没有察觉。 如果他提醒了摄政王妃,而摄政王妃又告诉了摄政王,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沈兰亭悬着的那口气,悄然一松,看向萧宝儿,又确认 了一遍,“王爷他……已经在临安了?” 萧宝儿看出来了,这沈兰亭总算是信了他的话了。 看来,还是得皇叔的身份有用。 萧宝儿心里想着,对沈兰亭道: “沈大人若是不信,你先藏着你的那些信,随我先去见皇……王爷。” 萧宝儿都这么说了,沈兰亭再怀疑她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便拱手行了个礼,道:“那有劳夫人前方带路。” “走吧。” 萧宝儿刚转身,突然,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有些不对。 她神色一凛,突然伸出手,将还处在状况外的沈兰亭一把往自己的身后一拽。 在沈兰亭不明所以之时,眼前突然几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正对准他这个方向直刺过来。 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只见萧宝儿突然凌空飞起,踢出两脚将面前正持剑刺向他的黑衣人踢倒在地。 那两黑衣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跟沈兰亭在一起的女子竟然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走。” 萧宝儿心中暗叫不妙,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杀这姓沈的。 但眼下也已经顾不上去想别的,她揪住沈兰亭的衣领,拔腿就跑。 沈兰亭一介书生,哪里能跑得快,很快就被那两黑衣人给追上了。 “沈大人,识相点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我们主人说了,可以饶你一命!” 萧宝儿闻言,微微蹙眉。 沈兰亭手握证据这件事,小婶婶说幕后的人肯定不知道。 不然,不会让沈兰亭活到今天。 那为什么她刚找上沈兰亭,这些黑衣刺客就出现了? 然而,眼前的状况容不得她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 “来都来了,不如来说说你们主人是谁,也好让沈大人死得明白一些。” 萧宝儿扬了扬下巴,对黑衣人道。 “少废话!我们主人的身份,你们不配知道。马上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要你们的命!” 第288章 《秋收图》 “是吗?” 萧宝儿嘴角一勾, 伸手指了指身旁的沈兰亭,道: “杀了他就不能杀我了哦。” 黑衣刺客:“???” 沈兰亭:“……”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萧宝儿一眼,心中暗叹:这魏夫人有点不讲义气啊。 尽管如此,他也还是站到了萧宝儿面前,对那两黑衣人道: “对,杀了我,就不能杀她了。” 黑衣人:“???” 这两人不会是傻子吧? 跟他们两刺客打商量? “沈大人,废话就别多说了,把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你们两个人的命我们都不要。” 萧宝儿挑眉,“真的吗?我不信。” 两刺客被萧宝儿这无厘头的话给噎了一下,随后,啐了一声—— “老子管你信不信?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说着,其中一名刺客提起剑,对准了萧宝儿二人。 沈兰亭快速挡在了萧宝儿面前,对那两黑衣人道: “你们的目标是我,东西在我这,放这位姑娘离开,东西我给你。” 藏在广袖中的手,剪在身后, 往萧宝儿的手上塞了一团小布料。 萧宝儿一怔,抬眼朝沈兰亭看了一眼。 对上沈兰亭隐晦的眼神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明白了沈兰亭的意思,立即抬高了音量,大声道: “姓沈的,你明明先答应把东西给我的,现在就出尔反尔了?” 沈兰亭拧起眉,面露难色,“你也看到了,不给的话,他们会杀了我,东西给了他们,还能保你我一命。” “你听他们放屁!这种走狗的话你也信?信不信你前脚把东西给了他们,他们后脚就能杀了你?” 说着,萧宝儿看了那两名刺客一眼。 此时,萧宝儿也不管那两人被黑布蒙着的后面是什么样的表情,道: “你看,你看,他们明显被我说中,心虚了。” 黑衣刺客:“……” “臭婆娘,闭上你的臭嘴,趁现在我们还能好好说话,赶紧滚!” “你说滚就滚?我是我孙子吗?我凭什么听你的?” 萧宝儿大怒道。 “臭婆娘,你找死!” “对对对,我就找死,有本事来杀我啊!” 萧宝儿大声挑衅道,气得为首的那黑衣人瞬间出声破口大骂,抬起手中的剑就要对萧宝儿动手。 萧宝儿刚做好反击的动作,就见那黑衣人被另外一名黑衣人给拦下了—— “正事要紧,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没看到她在故意挑衅你吗?” 闻言,为首那人面露疑色,森冷的目光,像是吐着蛇信的毒蛇,落在萧宝儿脸上。 “呦呦呦!原来走狗也懂得动脑子啊,我还以为你们只长了一个狗脑子呢?啊……不过,狗子可比走狗聪明多了。” 很好! 现在确定这臭婆娘是故意挑衅他们了。 他们直接无视掉了萧宝儿,对沈兰亭道:“沈大人,这些小把戏就别玩了,快带我们取你手里的东西。” 沈兰亭眉头紧锁,一副愤懑不已的模样,用力抿了抿唇,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 “走吧。” “沈……” 萧宝儿心中焦急,刚要开口,就被沈兰亭用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萧宝儿闭了闭眼,才重新睁开,对着沈兰亭,怒骂道: “姓沈的,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算我看错你了。” 沈兰亭行走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萧宝儿,道: “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当然不怕死。” “你……” 萧宝儿又怒骂了一声,“算我看走眼了。” 说完,转身一边走一边骂,等到消失在他们视线里时,才加快了步伐,往城外跑去。 “小婶婶,沈兰亭,你们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她一边跑,一边翻开沈兰亭临走前暗中交到她手上的那个布条。 当布条完全打开时,萧宝儿才发现,那张布条是临时用血写的,上面的血渍都还没有完全干透。 她还奇怪,沈兰亭是怎么知道她会来找他,能提前把字条备好。 看样子,他就是趁着她跟黑衣人交涉的那一点点时间,临时弄破了自己的手指写下的。 萧宝儿紧紧捏住了这张布条,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 银甲军大营。 “小皇叔。” 萧宝儿冲进了营帐内,也顾不上喘一口气,将沈兰亭交给她的布条塞到萧胤手上。 “这是杭州府府丞沈兰亭交给我的,小婶婶说,他的手上,握有那些人的罪证。” 萧宝儿说得直喘气。 因为没有马匹,她这一路都是疯跑着回来的。 生怕自己慢一步,小婶婶和那沈大人就要没命了。 这一整天,萧胤这一口气都是悬着的。 好几次,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太听魏沅箬的话,明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有多危险,却还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让她冲到前头去冒险。 “箬箬现在在哪里?” “小婶婶还在跟那些人周旋,她让我去找那个杭州府府丞沈兰亭,从他手上拿到证据, 可我才刚跟沈兰亭说上几句话,就有两个刺客出现。” “沈兰亭怕那些人杀人灭口,就把这个偷偷塞到我手上,然后跟着那些人走了,小皇叔,我们快去救人吧,我怕他们撑不了太久了。” 萧宝儿语气急切。 萧胤神色阴沉,沉声喊了一声,“十一。” 很快,一道黑影从暗处落到萧胤跟前。 “王爷。” “你同宝儿一起把沈兰亭带回来。” “是。” 萧宝儿还想问魏沅箬那边怎么办,可想到皇叔的心里肯定比她更着急,也就没有多余去浪费时间问这个问题,赶紧带着十一快速从银甲军营地离开。 萧宝儿离开后,萧胤展开萧宝儿给的布条,上面只有用血写成的简单的三个字。 “秋收图?” 萧胤盯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沉思当中。 秋收图乃前朝着名书画大师楼狄的名作,在整个书画界都有极大的影响。 不管是皇室还是民间都有不少画师专门收藏临摹此画。 萧胤对书画这方面并不涉猎,对《秋收图》却不陌生。 “难不成沈兰亭把那些证据藏在秋收图画上的某处?” 第289章 他就是个废物 但随后,萧胤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秋收图》是楼狄按照他所在的农村场景实地还原的秋收场景。 如今已过去百年时间,且不说秋收的场景截然不同了。 楼狄住的那个村如今也已经不复存在。 再退一步,即便楼狄所在的农村还保留着,也是在北方的小城,并非江南之地。 沈兰亭乃杭州府的府丞,也不可能把证据大老远藏到北地去。 所以…… 只有一个可能,证据藏匿的地方,线索在秋收图中。 沉吟半晌,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十二。” “属下在。” 又是一道黑影落在他面前。 “马上去查,沈兰亭曾经跟秋收图有过交集的所有事情。” 秋收图的真迹如今在皇家的藏书阁里,沈兰亭口中的秋收图绝不是楼狄画的那幅。 但不少书画爱好者都喜欢临摹秋收图,因而,民间的临摹图也有不少。 画功了得的临摹图甚至还能卖出高价。 只要让人查到沈兰亭曾经跟秋收图有过交集的事情,就能沿着这条线索拿到证据。 十二离开后,萧胤又喊来了银甲军统领,将自己的命令安排了下去。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萧胤坐在帐内,轻抚着手上属于魏沅箬的凤凰环佩,这还是当初他们夫妻俩在太后面前一唱一和,逼得太后没办法送给魏沅箬的。 想到此刻还在跟那些杭州府官员乡绅们周旋着的魏沅箬,萧胤晦暗的眼底染了几分迷茫和懊恼。 悬着的那颗心,始终没能放下,哪怕,这一晚,所有的安排都按照计划进行,看上去万无一失。 可……真的一切都能如他们所愿的那般万无一失吗? 若是……若是箬箬被他们察觉,或者出了其他预料之外的意外而让箬箬出了什么事…… 萧胤不敢想下去,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可能,他控制不住痛恨自己。 这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坐在轮椅上毫无用处的废人。 好在,他安排了好几个影卫在箬箬周围, 暗中护卫她的安全,但这也只能勉强让他安心,却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另一边,魏沅箬算计好了时间后,将手里最后一杯酒喝完,随即,往桌子上一趴,倒了下去。 她一倒下, 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进,凌祖德几个官员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后,只见方进一个眼神示意下去,很快,来了两个打扮清凉,身姿妖娆的女子。 “魏大人喝醉了,你们好好伺候魏大人。” 杭州知府方进沉声吩咐道。 “是。” 魏沅箬被两名女子一左一右搀扶着,步履踉跄地扶进了县衙后堂的客房内。 两女子将魏沅箬扶到床上躺下,便开始动手脱她的衣物。 同时,四只手在她身上上下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到底放哪里了?” 其中一女子轻声嘀咕了一句。 “总不能藏在亵裤里面吧?” 另一女子捂着嘴,发出了几声娇笑。 此时,魏沅箬正微阖着双眼装醉,因酒精熏红的脸,俊美又不失诱惑,看着那两名清凉女子浑身都忍不住燥热起来。 “不得不说,这钦差大人真是貌若潘安,若是能跟他睡上一觉,奴家我呀,也不枉此生了。 ” “别在这浪了,别忘了方大人让我们来干什么。” 另一名女子低声斥责了一句,手还在魏沅箬身上摸索不停,最后,视线,落在了魏沅箬的下半身。 “难不成真如你所说,他把东西藏亵裤里了?” 随着这一声猜测响起,女子直接伸手往魏沅箬的裤腰带探去。 手,刚碰到她的裤带绳子,那纤细的手腕便被一只极好看的手扣住。 女子心头一跳,猛然抬眼探去,对上了魏沅如睁开的双眼。 此时,这双眼神清明澄澈,哪有半分吃醉酒的模样。 “两位要找什么,不如直接跟我说?本官送给你们,如何?” 魏沅箬扬了扬眉,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自然的风流。 “大……大人误会了,奴家……奴家二人是奉官老爷之命,专门来伺候大人您就寝的。” 魏沅箬知道这二人不会说实话,也知道她们是方进他们派来的。 至于她们口中要找的东西,她大致能猜到。 对付他这样年轻的钦差,无非两种手段,威逼和利诱。 利诱嘛,简单。 她一直表现出来的就是刚考上状元当上官时穷人乍富的做派,再配上宝儿那个穷奢极欲的费钱媳妇儿,最是要钱的时候。 能用钱就能收买的“利诱”, 那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了。 其次,利诱虽然能成,但为了双保险,“威逼”也不能少。 而她现在手上能被他们拿来威逼的,自然就是“如朕亲临”那块代表皇帝身份的玉佩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给他弄丢了,那可是丢官罢爵,甚至丢命的重罪。 这样一个把柄握在他们手上。他们还怕她这个钦差回去告状吗? “伺候本官?” 魏沅箬挑眉,对她们勾了勾手指,“那你们过来。” 两女子不疑有他,更不敢让魏沅箬看出她们居心不良,便立即听话地凑了上去。 刚到魏沅箬身旁, 突然,身子被点了穴,嘴里不知道被魏沅箬塞进了什么东西,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她点了一下,那颗药丸一样的东西便入了她肚子里。 她们脸色煞白,身子微微抖了起来。 “大……大人,您……您给我们吃了什么?” “你们猜。” 魏沅箬嘴角勾着笑,只是那笑容阴森可怖,让两女子抖得更厉害了一些。 “大……大人饶命,不知道奴家二人做错了何事惹大人生气,还望大人海涵,饶奴家二人一条贱命,求大人……” 两人嘴里不停求饶,奈何身子不能动弹,只能满眼惊恐地乞求魏沅箬。 “想要活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按照本官的吩咐做,让本官满意了,你们这两条小命也就保住了。” 两女子此时已经抖如筛糠,听魏沅箬这么说,根本不做任何考虑,迫不及待地道: “大人您吩咐,奴家二人任凭大人差遣。” 第290章 收集证据 “这样才乖。” 魏沅箬满意地勾了勾唇,从床上下来,往椅子上一坐,双腿懒懒地搭在脚踏上,道: “好好伺候本官。” “是。” 两女子的分别跪坐在两侧,给魏沅箬捶着腿,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引人遐想地娇喘。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飞速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到天亮时,魏沅箬将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递到伺候她的女子手上。 玉佩上,“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夺目又震慑人心。 “你们要的是这个吧?” 两女子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大……大人饶命。” “起来吧。” 两女子颤巍巍地站起,听魏沅箬继续道: “把这个拿去,昨晚我怎么教你们说的,你一五一十照说就行,只要把本官交代的事办好了,解药自会给你们。” “是……是,我们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办。” 待那两女子离开后,魏沅箬凛下眸子,眼底闪过一抹忧色。 “不知道宝儿和沈兰亭那边顺不顺利。” 她转身关上门,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落下,跪在她面前。 真是萧胤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影一。 “王妃,王爷那边已经拿到了沈大人手上的东西,只是……” “快说。” 魏沅箬眉头一蹙,催促道。 “沈大人昨晚被两个黑衣人带走了,如今不知去向,十一他们已经去找了。” 魏沅箬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 “沈兰亭不见了?” “是。沈大人为了掩护郡主离开,主动跟黑衣人走的。” 魏沅箬点点头,没有多问。 只是眉头蹙得更深。 沈兰亭藏得很深,在昨晚之前肯定不曾暴露过,那两个带走他的黑衣人会是谁派来的? 难道是因为她这个钦差的出现,让方进那些人起了警觉,才把目光落在沈兰亭身上? 那她昨晚叫宝儿去找沈兰亭,不就正好暴露了他? 想到这,魏沅箬心头一阵懊恼。 如果沈兰亭因此而遭遇了什么不测,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影一,你跟影二他们几个一起,同十一他们去找沈兰亭的下落。” 影一愕然抬头,看向魏沅箬,面露难色,道: “可是,王妃,属下等人是奉命保护您的安全的。” 魏沅箬沉了脸:“好歹我现在还是钦差,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对我动手,当务之急,先是找沈兰亭的下落。” 见影一还是不肯走,魏沅箬耐着性子分析道: “影一,你是见过我身手的,就方进手底下那几个人,根本动不了我,真到了调兵的时候,你家王爷的兵也到了。” “那沈兰亭手上有这些人关键的犯罪证据,如果他死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就功亏一篑了。” 影一虽然是暗卫,但在萧胤身边这么多年,朝中局势他依然也看得懂。 听魏沅箬这么一分析,他便想明白了。 “属下领命。” 影一一走,魏沅箬的房门外,便响起了“凌祖德的声音。 “魏大人,您醒了吗?” 魏沅箬揉了揉眼,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打开的房门。 门外,凌祖德笑得一脸谄媚,“大人,昨晚休息得可好?” “好,好。” 她用食指摩挲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咂吧了一下嘴,道: “昨晚那两姑娘真不错,都说江南风水养人,就连这青楼女子都比别处脚软。” 她看凌祖德的眼神意味不明,而凌祖德一眼就看懂了魏沅箬眼中的暗示。 他那谄媚的笑容中,又添了几分男人才懂的暧昧和猥琐,道: “能让大人意犹未尽,是莲儿和玥儿的福气,大人若是还需要她们,下官让她们今晚继续伺候大人。” 魏沅箬朗声大笑,抬手拍了拍凌祖德的肩膀,故意加重的力道,疼得凌祖德连连皱眉。 “凌大人真乃我知己也。” “是……是。” 凌祖德疼得皮笑肉不笑,只能勉强扯着嘴角,讪笑着。 此时,萧胤这边,派出去查《秋收图》的十二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卷画轴。 “王爷,这幅《秋收图》乃沈大人亲手临摹而成,是作为给方知府的收礼送给他的,这是属下从方知府的书房里拿来的,请王爷过目。” 萧胤闻言,快速从十二手中接过那幅图打开,一幅画工绝佳的秋收图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幅图萧胤并不陌生,那幅在皇家藏书阁的《秋收图》他已经翻了无数遍。 因而,沈兰亭的这幅画,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 这画上散开的熟悉的味道,却让萧胤的目光凛了凛。 这是数年前军中斥候常用的传递消息时用的特殊的墨。 这种墨是用一种罕见的植物汁液制成,带着久而不衰的香味。 干后消失,必须用特制的中药配方熬成的汁液才能浸泡后才能显现。 他不清楚为何沈兰亭会知道这样的墨水,但眼下,却让他精神大震。 “来人。” “属下在。” 他报了一连串的中药材名字后,道: “去配一副这样的药,熬制后端过来。” “是。” 暗卫离开后,没多久,就端来了一碗深棕色的液体进来。 萧胤将那碗中药端来,直接倒在了那幅画上。 原本精美绝伦的画作,瞬间被药汁浸染得脏污不堪。 暗卫不解萧胤的做法,正茫然又吃惊时,那幅原本是秋收的画面上,渐渐显现出一排字来。 是一个地址。 “知府衙门……” 萧胤盯着上面那一排准确的地址,目光微微眯起。 方进怕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知府后衙内会藏着他的犯罪证据吧。 那沈兰亭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区区一个府丞的官位真是埋没他了。 这边,萧胤已经派人去知府后衙取沈兰亭同留下的东西,另一边,派出去的暗卫还在寻找沈兰亭的下落。 与此同时,魏沅箬也已收到萧胤那边传来的消息,沈兰亭留下的证据已经到手。 魏沅箬长舒了口气。 当天下午,数十名“官兵”围住了临安县衙的大门。 第291章 敲山震虎 这些“官兵”都是当初魏沅箬冒充钦差时,萧胤从云阳王府借来的王府府兵。 看到这些围着县衙的府兵,凌祖德脸色骤变。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回头看向从身后慢慢走出来的魏沅箬, 神色平静道: “魏大人这是何意?” 魏沅箬随意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抬眸之际,往日漫步惊心的脸上,突显凌厉,开口道: “沈兰亭在哪?” “沈大人?” 凌祖德眸光一闪,脸上却是一副迷茫之色,“下官不知道大人此话何意,沈大人不见了?” 魏沅箬这会儿没工夫同的凌祖德拐弯抹角,直接道: “凌知县,本官现在开口问你,便是给你机会主动认罪以减轻处罚,你若是冥顽不灵,就别怪本官不给凌知县面子了。” 凌祖德看着魏沅箬这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模样,一时间也把握不住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手上握有多少他们的罪证。 他才来了两天时间,就能拿到证据? 可能吗? 凌祖德不相信这年轻钦差会有这本事,想来必定是为了诈他,于是,便道: “下官知道大人奉皇上之命前来调查秀女失踪一案,如今查不出结果无法向皇上交代,下官也能理解,可大人不该随意给下官扣帽子,下官在这临安为官多年,自问兢兢业业,从不敢对百姓之事有丝毫懈怠,大人……” “够了。” 魏沅箬不耐烦地打断了凌祖德的滔滔不绝,道: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既然凌大人不需要,那便去刑部好好说一说。” 说着,大手一挥,“来人。” “在。” “把凌祖德拿下。” 凌祖德见魏沅箬竟然不按常理来,说拿下他就拿下他,终于开始慌了。 “魏大人,即便你是钦差,凡事也得讲证据,下官官位再小,也是朝廷任命的七品县令,容不得大人这般胡来。” 凌祖德铁青着脸,道。 魏沅箬一笑,对于凌祖德这话并不显得多生气,只是对手底下的人一挥手,便有人捧着一个账册走了上来。 魏沅箬将账册往凌祖德面前一扔,道: “瞧瞧,眼熟不?” 凌祖德垂眸,视线落在面前的账册上,上面那一排熟悉的数字,让凌祖德脸色骤变,瞳孔因惊惧而骤然缩紧。 “这是抄写本,凌大人若是没看够的话,就拿去牢里仔仔细细看一遍,再考虑该怎么回本官的话。” 凌祖德沉默了,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魏沅箬继续道: “秀女买卖的主谋不是你,你现在若是不交代,等方进,或者是方进背后的萧策被抓,到时候,你就会首先被拿来开刀,凌知县,你要想清楚了。” 魏沅箬的话,让凌祖德原本就已经稍显慌乱的脸上顿时白了一片。 他当然清楚,秀女失踪这件事里面,他的官职最低,也没什么后台,一直都是方进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原本,他还想着这魏沅只是一个穷钦差,贪财好色又没什么本事,根本无足挂齿。 可他没想到,他一出手就给他来了个大的。 方大人若是愿意保他,也不是保不住,毕竟他手上还有这魏沅的把柄,可若是方大人想把他叫出来让魏沅回去皇上面前交差呢? 那他就是首当其冲被献祭的那个。 凌祖德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钦差既然连萧策萧指挥使都查到了,说明他手上的证据不只这一本账册那么简单。 秀女失踪一案不算大事,可若是让他查到背后更深的那一层…… 凌祖德身子一抖,根本不敢想。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魏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传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县衙大门口传来。 “方大人。” 凌祖德面上一喜,刚才的纠结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只见杭州知府方进身着官服,手提着官服下摆,跨进了县衙的门口,款步朝魏沅箬的方向走来。 “方大人也来了。巧了么不是?正好省了本官派人去找你。” 方进轻哼了一声,不像昨日那样继续演了,他兀自走到魏沅箬对面的椅子坐下。 这姿态,显然是打算跟魏沅箬摊牌了。 这也是魏沅箬今日此举的目的。 再不敲一敲山,震一震虎,还不知道这一次的案子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两日相处下来,本官还以为魏大人是聪明人,没想到这才两日过去,魏大人就开始干蠢事了。” 方进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敌意。 魏沅箬倒也不气,眼皮懒懒地掀起看向方进,笑道: “本官不懂方大人的意思,本官奉命查案,证据到手了,自然该查的查,该抓的抓,怎么就蠢了?” 方进一听魏沅箬这自鸣得意的言辞,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心里却安心了不少。 终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蠢人,拿到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洋洋得意。 这样也好,这样的蠢货才能被他们所用。 这样想着,方进笑了起来,道: “魏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昨日,下官得了一些有趣的宝贝,想请大人一道去看看,这抓人的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人就在这,大人害怕人跑了不成?” “哦?什么有趣的宝贝,带本官去瞧瞧。” 说着,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方进:“大人请随我来。” 魏沅箬点点头,走到凌祖德身旁时,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道: “凌知县,你可要想清楚了。” 魏沅箬的话,让凌祖德刚刚松懈下来的脸色再度一白。 刚才,方进那话让凌祖德读出了另一层意思。 方进这是打算把他交出去应付钦差和圣上,以掩盖他们背后的那层勾当。 “魏大人,这边请。” “方大人请。” 两人各自坐进轿子,在一阵七弯八拐之后,才停了下来。 魏沅箬从轿子内走出,面前是一栋外墙涂满红漆的楼房前。 门牌上,挂着用金漆写下的三个大字—— “醉红楼?” 魏沅箬看向方进,方进暧昧一笑,什么都没说,只引魏沅箬往里走。 “魏大人请。” 第292章 物尽其用 甫一进门,里面便传来悦耳绕梁的乐声。 数十盏琉璃灯在穹顶高悬。 烛火摇曳间,美丽绝伦。 十多名舞姬在中间的那座青砖台上旋袖而舞。 周围坐着一个个达官贵人,如翠玉一般的葡萄,晶莹诱人。 一旁伺候着的女子将皮剥好送入他们嘴里。 真是一派纸醉金迷。 饶是魏沅箬见多了世家侯门的奢靡,也被此刻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 一旁的方进见魏沅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底闪过讥讽和得意。 没有人能在进入这里后还能洁身自好,两袖清风的。 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刚刚进入名利场的年轻人。 “魏大人里面请。” 魏沅箬一副刚刚晃神的模样,瞪大了双眼。一路往里走,一路发出啧啧惊叹之声。 “方大人,有这好地方,你怎么今日才带本官来,也太不够意思了。” “哈哈,这不是昨日看大人带着夫人在旁,怕影响了大人同夫人的情分嘛。” 眼见着魏沅箬上钩了,方进更得意了。 “哎呦!是方大人来了,您这个大忙人,可是好久没来咱们这了。” 就在这时,一道妖娆又娇媚的嗓音从魏沅箬的正前方传来。 魏沅箬抬眼望去,便见一穿着红色薄纱的中年女子扭腰摆臀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这做派,想来便是这醉红楼的老鸨。 这醉红楼应该就是如教坊司一般专门伺候达官贵人的高级青楼。 “许妈妈,快来见过钦差魏大人。” 那被方进称作许妈妈的老鸨,听到“钦差”两个字时,愣了一下,但很快便迎了上来。 “原来钦差大人这般年轻英俊,奴家这厢有礼了。” “许妈妈,去把莲儿和玥儿喊来伺候魏大人。” “莲儿和玥儿?” 魏沅箬眉毛上扬,“原来那两位妹妹是这里的?” “听闻昨日大人对她们两位的伺候极为满意,今日本官便亲自带大人来此处好好享受一番。” “方大人真是客气了。” “魏大人初来乍到,我们总得尽好地主之谊,让大人玩得尽兴才是。” “好说,好说。” 很快,莲儿和玥儿便被许妈妈叫过来了。 两人见是魏沅箬,眼睛陡然一亮,害怕中又有些兴奋和激动。 “大……大人,您来了。” 魏沅箬学着那些登徒子的样子,摸了一下两人的脸蛋,又伸手一左一右揽住两人的腰,大笑着跟随二人上了二楼。 在魏沅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方进和许妈妈的笑脸才缓缓收敛下来。 “方大人,你怎么把钦差带来了,万一被她发现……” 许妈妈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斥责。 方进道:“这小子的手里拿了一些我们秀女买卖的把柄,目前还不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我们得有更多他的把柄在手上才行。” 许妈妈面露愠色,“搞这么麻烦作甚?直接把他杀了不就行吗?” 方进一脸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道: “他是皇上派来的钦差,若是死在这,不就等于明晃晃挑衅皇上?若是到时候再派个难缠的钦差过来,我们只会更麻烦。” “现在正是主上起事的关键时期,没必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许妈妈听方进这么说,也不再多言,却还是嘀咕了一句,“谁知道这魏大人是不是个大麻烦。” “所以我们手上多几个他的把柄总没错。” “大人的意思是?” “今晚就把那个硬骨头沈兰亭带去他房间,然后……” 方进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大人是说把那个沈兰亭杀了,嫁祸给钦差?” 方进点了一下头,“沈兰亭那个刺头骨头硬得很,既然他这么想死,我们也得物尽其用才行。” 说着,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有了钦差大人的把柄,让钦差大人也为我们所用,又除掉了沈兰亭这么个大麻烦,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方大人您真高明。” 而此时,跟随莲儿玥儿进了房间的魏沅箬,脸上那猥琐的表情已然收起。 而莲儿和玥儿也是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哭求道: “大人,我们二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把解药给我们吧,奴家求您了。” “急什么,该给你们的时候会给的。” 魏沅箬冷声打断了她们,又问道: “这醉红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这就是一些专门用来伺候官老爷的娱乐场所啊。” “仅此而已?” 魏沅箬眯起眼问她们。 二人连连点头。 莲儿更机敏一些,听魏沅箬这么问,便知道她心中的怀疑,赶忙道: “大人,我们只是两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即使这地方还有其他用处,也不是我们这种下层人所能知道和触碰的。” “是啊,大人,我们的命都在您手上,我们若是知道些别的,也不敢欺瞒大人您啊。” 魏沅箬也没说信没信她们的话,继续问道: “来这里的官员乡绅们,你们都认识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低声道: “经常来的那些,我们知道几个。” “说来听听。” “方大人和凌大人您应该也知道了,还有……还有布政使司的左右参政。” “还有……还有杭州通判陈大人,都指挥佥事林大人……”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太可怕了。 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政务,军务,自上而下,每个品级都有他们的人。 能操纵两江那么多的官员为其所用,这背后之人的能量之大可想而知。 魏沅箬沉默片刻,问道: “有见过都指挥使吗?” 话落,只见莲儿迟疑了两秒后,低声问道: “您是说萧大人吗?” 魏沅箬点点头。 “有的,不过,萧大人每次来都不用姐妹们伺候,自己去了二楼的房间待个个把时辰就走了。” 听到这,魏沅箬的眼睛不自觉间亮了亮。 “今夜你们好好伺候本官,这两颗解药你们先服下,能解你们体内一半的毒。” 说着,魏沅箬的掌心摊开,两颗棕色的药丸正淌在她洁白的掌心之中。 第293章 借你们小命一用 两女子的眼睛陡然一亮,想也没想,立即将解药拿过来吃了下去。 “多谢……多谢大人。” “嗯,只要你们按照本官的吩咐去做,本官不会亏待你们。” 当天,魏沅箬在醉红楼里待到了晚上用餐时间,门外才有了动静。 “莲儿姐姐,小的来给大人送晚餐来了。” 玥儿过去开门,门外的人下意识地往门内看了一眼,见魏沅箬正大喇喇地躺在榻上,莲儿殷勤地给她捶腿。 “大人,还舒服吗?” “舒服,真舒服。” 魏沅箬上手,往莲儿的脸上抚摸了一把。 门外的人似乎满意了,那不动声色的一眼过后,便赶忙垂下眸子,替他们关上的房门。 魏沅箬知道,这是回去复命去了。 她弯了弯唇。 “大人,奴家二人伺候您用膳。” 魏沅箬起身走向餐桌旁,刚一坐下,她的鼻尖动了动,随后,不动声色地笑了。 这些人,也就只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了。 这饭菜中掺了不少的蒙汗药呢。 她并没有拒绝用餐,甚至对莲儿二人喂过来的食物来者不拒。 饭吃到一半时,她便撑着头,嘴里嘀咕着:“怎么头晕晕的……” 下一秒,便只听“咚”地一声,晕了过去。 这一下,倒是把莲儿二人给吓了一跳,“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大……” 紧跟着,莲儿二人也晕过去了。 魏沅箬趴在桌子上,不稍片刻,门外又传来阵阵动静。 这一次,动静有些大,伴随着男人的怒骂声——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草菅人命,妄为父母官,方进,本官就是去了地下,也要亲眼看着你下十八层地狱!” 沈兰亭? 是沈兰亭的声音。 魏沅箬的耳朵动了动,双眼依然紧闭着,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那就让沈大人先下去给本官探探路了。” 方进阴森的嗓音响起,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沈兰亭被人从外面直接推了进来。 房间里,晕倒的三人让沈兰亭惊了一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方进想要做什么时,就看到原本趴在桌子上昏睡的魏沅箬突然直起身子,眼底是一片清明之色。 “魏……” “嘘。” 魏沅箬给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用眼神朝门外示意了一眼。 沈兰亭会意,立即噤了声,随后换了个语气在房间里破口大骂。 骂魏沅箬这个钦差渎职,骂够了再换个人骂,总之,两江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他都骂了个遍。 等骂累了,他正要端起桌子上的酒水去喝,被魏沅箬给拦下了。 “别喝,里面掺着蒙汗药呢。” 她声音慵懒,没有半点紧张的模样,倒是那运筹帷幄的姿态,让刚刚盛怒不已的沈兰亭莫名安下心来。 “大人,那群狗官把你我二人带到此处,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魏沅箬大概猜到了。 先是给了她一大笔的钱财贿赂她,待她收下后,还觉得不够,让莲儿他们投了她的钦差信物。 今日,又带她来这里,把沈兰亭扔到她的房间,那么接下去…… 沈兰亭一定会被杀死,而中了蒙汗药的她,就会双手染血,被扣上杀了沈兰亭的罪名。 这层层叠加的把柄在他们手上,不怕她不为他们所用。 “哎……这群人,为了我这个小小的钦差,倒是煞费苦心。” 魏沅箬长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猜测同沈兰亭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兰亭得知他们的意图之后,并没有害怕,反而更多的是愤怒。 “一群狗官!” 骂完后,他想起面前这位钦差即将面临的困境,他又担心又犹疑,怕魏沅箬真会着了他们的道。 “大人会如他们的愿吗?” 魏沅箬笑了笑,现在也不是卖关子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对他说了。 “只要沈大人听我的安排,我保沈大人无虞。” 房间内,陷入了静默当中。 魏沅箬中了“药”,自然不能跟沈兰亭说话,只剩下沈兰亭时不时地在房间里对着门外大骂。 魏沅箬算计着蒙汗药要苏醒的时间,对沈兰亭道: “沈大人,要开始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两道黑影透过窗户闯了进来。 见原本该昏迷着的魏沅箬此刻正端坐在桌子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来一般。 他们愣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该怎么办。 “快动手。” 其中一人催促道。 紧跟着,那两黑衣人直奔沈兰亭冲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两黑衣人也没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便只觉得原本在自己手上的刀,分别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们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文弱秀气的青年,一左一右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甚至,他们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的手。 “公……公子饶命,我们……我们只是接了上头派下来的任务而已,求公子放我们兄弟二人一条生路。” 魏沅箬眉心一动,问道: “雇佣你们的人没见过你们?” 那两杀手不知道魏沅箬为什么要问这个, 赶忙点了点头,“我们是赏金阁的人,阁里接了任务派给我们,我们完成任务就行了,不需要同雇主见面。” “哦,那敢情好。” 魏沅箬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再落在那两人脸上的时候, 带了几分歉意,“两位,对不住了,借你们的小命一用。” 还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只见两道冰冷的银光响起,原本还站着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鲜血,沿着他们的脖子喷涌而出。 就连一旁不畏强权的沈兰亭都被魏沅箬这敏捷又不拖泥带水的出手给吓懵了。 谁……谁家正经钦差大人有这样的身手啊,杀人不眨眼啊他。 “沈大人, 愣着干嘛?快过来。” 魏沅箬散漫的声音,将沈兰亭从呆愣中唤回了神。 “大人,您有何吩咐?” 刚问完,就见魏沅箬讲将那两黑衣人流出的血抓了一大把,往沈兰亭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各种沾染。 沈兰亭:“……” 第294章 沈大人死不瞑目啊 待魏沅箬处置完,面前的沈兰亭已经是个“血人”,那样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魏大人,您这是……” 沈兰亭一脸疑惑地问道。 “等会儿沈大人就知道了。” 魏沅箬神色散漫地回答了一句, 又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小七小八。” 隐没在暗处的影卫:“……” 自从跟了王妃,连酷酷的影卫名都添了几分娇软的味道。 虽然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影七和影八还是第一时间从暗处冒了出来。 “属下在。” 魏沅箬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两具黑衣人尸体,对两名暗卫道: “把他们收拾走, 你俩回去替他们复命。” “是。” 影七影八的速度很快,没几下子,原本奉命来杀人却又被魏沅箬反杀的两名刺客就被他们给收拾走了。 沈兰亭:“……” 这钦差大人,真的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吗? 那两个可是赏金阁的杀手啊。 沈兰亭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但赏金阁这个名号还是听说过的。 赏金阁分为两个群体,一个是杀手业务,只要出钱,就能接下杀人的任务。 而另一个群体则是赏金猎人,专门负责收钱抓人。 这两个群体互不干涉。 之前,衙门里一些在逃的通缉犯也是靠花钱找赏金猎人去抓,因而,沈兰亭对这个组织并不陌生。 而就在刚刚,这位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文文弱弱的钦差大人,只在眨眼之间,就把两个来自赏金阁的杀手给杀了。 这……到底是赏金阁的杀手太弱了,还是这位钦差大人太会隐藏了。 然而,此时的魏沅箬并没有给他多余思考的时间,就听到她开口道: “沈大人,装个死人会吧?” 沈兰亭:“……” 倒也不是不行。 下一秒,他便歪着身子,躺在地上,双眼圆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魏沅箬:“……” 没想到这沈大人还挺有演戏的天分。 魏沅箬的唇角抽了抽。 下一秒,就听到两道尖锐的叫声从房间内响起—— “啊!!死人了!!” 是刚刚蒙汗药药效过后醒来的莲儿和玥儿。 她们先是看到魏沅箬满手鲜血地站在房间里,身上,手上,脸上全是血。 紧跟着,又看到房间里还躺着一个人,不,准确点说,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随着她们的尖叫声响起后片刻,魏沅箬房间的门便被人给踹开了。 出现在魏沅箬面前的,除了杭州知府方进之外,还有几个魏沅箬没见过的官员。 几人快步跨进房间内,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魏沅箬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 直到方进的声音响起:“魏大人,你杀人了。” 方进一开口,就把这罪名直接扣在了魏沅箬的头上。 魏沅箬慌了一瞬,脸色煞白一片,不住地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我刚醒来就是这样的……” “魏大人,昨日有不少人看到沈大人过来找你,你们的房间里还传出吵架的声音, 现在你说人不是你杀的,你要怎么证明?” 另一个陌生的官员开口。 魏沅箬抬眸望去,空洞的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和愠色,“你又是谁?” 那人跟方进对视了一眼后,笑了一声,道: “本官乃还都指挥佥事林朗。” 都指挥佥事,之前莲儿跟她说起过。 那他身边的那个,也极有可能就是莲儿他们提到的那几个两江官员之一。 见她的视线落在另一人身上,那人发出了几声轻笑,开始自我介绍: “本官乃杭州通判陈敛。” 魏沅箬的视线,在面前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后,忽地笑了。 “几位来得真及时。” 他们也不装,扫了一眼地上满身是血,死不瞑目的沈兰亭,又重复了一遍进门时说的话—— “钦差大人,你杀人了,杀的还是朝廷命官,这件事,怕是难了了。” 魏沅箬扫了一眼沈兰亭,见他还睁着眼一动不动,她不禁佩服起他来。 这睁眼不动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他眼睛不酸吗? 方进三人见魏沅箬在这个时候竟然走神,表情一顿。 只听那通判陈敛道: “魏大人,谋杀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不知道魏大人准备如何向皇上交代?” 魏沅箬回过身,在沈兰亭面前蹲下,在他眼睛上轻抚了一把,把眼皮给他盖上了。 沈兰亭:“……” 另外三人:“……” 这钦差大人怕不是脑子不好吧?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关心一个死人的眼睛睁不睁的。 没了一开始的慌乱,魏沅箬起身,目光凌厉地看向面前三人,道: “几位也瞧见了,沈大人刚刚死不瞑目,那一定是被奸人所害,本官为人正直,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 三人:“……” 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这为自己狡辩的言辞是不是太弱太没底气了一些。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派人杀了沈大人,来陷害本官。” 说着,她的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面前三人脸上,说得直接。 方进三人也没料到魏沅箬连跟他们虚与委蛇都省了,就这么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时半会儿竟怔住了,连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 “看样子,你们也够累的,直接说吧,想要本官做什么?” 一肚子准备好的拿来威胁钦差的话都没用上,三人面面相觑。 再一次被这年轻钦差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给整不会了。 稍许,便见那都指挥佥事林朗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笑道: “既然钦差大人这么直接,我们也明人不说暗话,大人只要把你手上拿到的所有证据交给我们,我们投桃报李,自然也会帮着大人将您杀人的事给遮过去。” “到时候,我们同大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好日子,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魏沅箬笑看着林朗,道: “都指挥佥事是吧?你们的指挥使萧策知道你的勾当吗?信不信我把你们这些勾当告诉他?” 面前三人见她提到萧策,相互对上了一眼,随后放声大笑。 第295章 死手,怎么就这么不安分 “魏大人尽管去告诉萧大人吧。” 看他们这模样,魏沅箬并不慌,而是点了点头,“懂了。” “萧指挥使跟你们是一伙的。” 三人对此并不否认,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既然魏大人这么了解,那是不是可以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交易了?” 魏沅箬弯了弯唇角,视线朝地上的沈兰亭扫了一眼,道: “要谈可以,把这姓沈的先处理掉吧。” “这个好办。” 很快,沈兰亭的“尸体”就被人给抬了出去。 他们怎么处置沈兰亭的尸体,魏沅箬并不担心。 当然,他们也不担心魏沅箬会就此反悔。 莲儿玥儿二人也退了下去,房间内,魏沅箬和面前三人相对而坐。 “魏大人,东西可以直接交给我们,后面有关沈兰亭的事,我们自会为大人保密。” 魏沅箬笑了笑,“交易可以谈,但既然我是钦差,那跟我谈交易的人……” 她伸手指了指面前三人,“你们不够格,叫萧策来跟我谈。” “你……” 林朗面露愠色,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指着魏沅箬的鼻子,怒道: “姓魏的,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翰林院的六品编修,拿着鸡毛当令箭,到我们这些人面前摆谱来了。” 对于林朗的怒火,魏沅箬不以为意,又抛出了一个诱饵,道: “我区区一个六品编修自然不配跟萧指挥使谈条件,那不如我们谈谈铁矿的事吧。 ” “铁矿”两个字一出来,惊得面前三人不约而同地从座位上站起,眼中的惊慌丝毫不见半点掩饰。 很显然,他们料到他这个钦差手上的证据不仅仅只是秀女买卖的金钱交易,但也没料到她会知道得这么多,连铁矿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 “你……你怎么会……” 林朗率先开口,声音都在打颤。 都是当官的,谁不知道私采铁矿是杀头大罪。 就算是萧策这位两江执掌军事大权的都指挥使也兜不住。 “我怎么会知道铁矿的事?” 魏沅箬接着林朗的问题问出了口,她随意把玩着手上的酒杯,问道: “现在,我有资格跟萧指挥使谈一谈了吗?” 三人的脸色一片煞白,哪有刚才进门时那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魏大人请稍等。” 林朗颤抖着声音开口,人已经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他对门外的人说了什么,很快,守在门外的人便离开了。 林朗关上门,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已然没有了刚才威胁魏沅箬时那洋洋得意的模样。 “魏大人稍等,指挥使大人很快就会来了。” 果然,林朗说的“很快”真的很快, 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林朗立即去开门,“大人。” 魏沅箬的视线,看向门外,只见一身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出现在外面。 武将的身上都有一股常年厮杀的肃杀之气,尤其是那双凌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地让人避开他的眼睛。 萧策的目光,落在魏沅箬的脸上,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魏沅箬心下一沉,一抹不安瞬间从她心头划过。 萧策看到她为何会露出震惊的表情? 是她假冒钦差的事被看出来了? 或者……萧策认识她? 想到这,魏沅箬心中一凛,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点情绪来。 只是看着萧策跨进房门后,对他举了举杯,“萧指挥使。” 萧策的目光依然停在她的脸上,似打量,似审视。 下一瞬,他对另外三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是。” 所有人都退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了魏沅箬和萧策二人。 魏沅箬刚要说话,就听到萧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道: “你不是钦差。” 魏沅箬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却并不见慌乱。 她抬眸看向萧策,笑着问道: “萧指挥使此话何意?” 萧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收起刚刚进门时的凌厉之色,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我应该叫你安平侯夫人?” 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搞错了,往自己嘴巴上轻轻一拍,道: “不对,应该喊你摄政王妃才是。”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咄咄逼人,锋锐如刀锋一般落在魏沅箬的脸上,缓缓吐出一句话—— “魏氏,沅箬。” 魏沅箬手上的酒杯差点没有拿稳而落在地上。 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她怎么都没想到,萧策竟然能认出她来? 可她跟萧策有过什么交集,萧策怎么可能认识她?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魏沅箬再装下去也就没必要了。 她放下酒杯,脸上依旧不见半点慌乱之色,道: “看来小女子此行有点草率了,竟然被萧指挥使认出来了。” 萧策跟着笑了一下,给魏沅箬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道: “王妃既然在这,想必,摄政王也在。” 魏沅箬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萧策似乎也不急着要她的答案,自顾自地开口道: “既然摄政王也在这,怕是掌握了我们不少的东西。” 他看向魏沅箬,笑道: “王爷和王妃孤身二人出现在临安,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某怕是不能留下你们了。” 说到这,萧策的眼底飞速闪过一丝杀意。 魏沅箬的脸上不见半点害怕,反问他: “萧指挥使是如何认识我的?” 萧策一愣,脸上划过一丝复杂之色,却还是回答道: “数年之前,萧某同侯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她跟萧策哪来的一面之缘? 萧策是六年前被皇帝派来这边任都指挥使,而六年前,她已经嫁给裴烨了。 他们一个官,一个民,哪来的机会一面之缘,还能让萧策印象这么深。 “那萧指挥使的记性不错, 一面之缘都能记这么久。” 闻言,萧策笑了一笑,“那时我初到临安,带兵去剿匪,当时因为轻敌受了伤,幸而得王妃相救,才保住这条命。” 魏沅箬:“……” 死手,怎么就这么不安分,见谁都救呢? 第296章 互相交底 萧策似乎是看出了魏沅箬的心思,表情复杂地轻笑了一声,“王妃这是后悔救了本官?” 魏沅箬也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想着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了,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便直接道: “是啊,早知道你的存在能给我家王爷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就见死不救了。” 萧策:“……” “王妃倒是个爽快人。” 魏沅箬扯了一下嘴角,“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跟萧指挥使拐弯抹角了, 不知萧指挥使接下去打算对我这个救命恩人做什么呢?” 萧策端起面前的酒水抿了一口小口,看向魏沅箬,道: “既然王妃不是皇上任命的钦差,那临安这边的事,想必同王妃无关吧?王妃只要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放王妃一马。” 魏沅箬闻言,轻笑出声,直视着萧策平淡的目光,问道: “信你不如信我自己哪天能当太后呢。” 萧策:“……” 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看来这魏氏还真如传闻中所说的,很得摄政王宠爱。 魏沅箬开门见山道: “萧指挥使既然知道我手上有你们违法犯罪的证据,那自然也该想得到,王爷手中也有,萧指挥使今日来此,想必不仅仅会要我的命,也会要王爷的命吧?” 萧策哑然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魏沅箬倒也不惧,始终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反而让萧策感到了一丝不安。 如果不是胸有成竹地留了后手,他不信这魏氏区区一个弱女子,面对他的杀意时会这么冷静自若。 “王妃不怕?” 萧策眯起眼,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魏沅箬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萧策敬了敬,笑道: “你不会以为王爷远离了京城,这大齐就没他的势力了吧?” 萧策沉默了下来。 魏氏说得自然没有错,如果萧胤这么好对付,皇上怕是早就杀了他了,哪里会用那么多迂回的手段,差点把北境也给送出去。 “只是……” 魏沅箬抬眸再度看向萧策,“我有个疑问,还请萧指挥使为我解惑。” “王妃请问。” 萧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魏沅箬道: “我听闻,皇上刚登基时,萧指挥使便被皇上一手提拔,如今更是这两江的封疆大吏,,皇上待你不薄,为何你还要背叛他?” 她语气平平,不像是在质问,更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她也不是为萧桓说话,毕竟,她对萧桓那个所谓的侄子也没什么感情。 只是,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萧家也算是对得起老百姓了。 如果萧策真要造反,可怜的还是这些大齐百姓。 萧策没有想到魏沅箬会问得这么直白。 毕竟,造反这种事,即便提到明面上,也是不太好宣之于口的。 再者,谁不知道萧胤和萧桓这两叔侄的关系都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只不过,萧胤到底还是看在先帝的份上,对龙椅上的侄子还有几分忍耐罢了。 萧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道: “皇上把王爷害成这样,王妃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魏沅箬抬眸睨了他一眼,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在挑拨? “那是王爷跟皇上之间的事,难不成萧指挥使想跟我说,你如今做这些事,是为了我家王爷抱不平不成?” 听着魏沅箬语气中的嘲讽,萧策也不生气,反而轻声一笑,道: “王妃就不想想,我如今做的这些,都是皇上授意的?” 萧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魏沅箬心头大骇,但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 萧策这话,显然是半真半假。 她状似平静地看着萧策,挑眉问道:“哦?你的意思是,皇上让你私采铁矿?” 萧策点了点头,“我是皇上的臣子,当然是照皇上办事。” 魏沅箬太阳穴不动声色地跳着,看来,她之前的分析还漏了一些。 她不怀疑萧策这句话的真假。 如果是假的,萧策完全没必要说出来,毕竟,这样的假话,对应付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萧策这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但如果萧策私采铁矿是萧桓的意思,那么…… 上辈子云阳王府的悲剧,怕是不仅仅是英国公府的阴谋,而是……萧桓。 等等!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 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继续套萧策的话,问道: “萧指挥使连这么隐秘的秘密都告诉我,看来,我这个救命恩人的命,萧指挥使是没打算给我留了。” 萧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 “那让我再猜猜,皇上让萧指挥使搞这一出,目标是云阳王?” 萧策原本平静的脸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尽管他隐藏得很好,可魏沅箬却还是捕捉到了。 也就是说,她猜对了。 而眼下,萧策以为她是他瓮中的鳖,已经逃不掉了,所以并不怕她知道更多的秘密。 魏沅箬也正好趁萧策此刻的心态,继续套他的话。 “买卖秀女,私采铁矿,再把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指向云阳王府,这样,皇上就有机会发处置云阳王府,摄政王这边就少了一个助力,对吗?” 魏沅箬问得漫不经心,而萧策脸上的变化越发明显了。 “那么,接下来,皇上的目标就是老太傅谢晋和镇国公霍徵了,对吗?” 这三位,可都是当年先帝立储遗诏的见证人。 这三个人要是还活着,萧桓就一天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稳,随时会让萧胤名正言顺地拿回去。 萧策的视线,猛然朝魏沅箬看过去,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你怎么知道?” 魏沅箬能说她只是猜的吗? 上辈子宝儿嫁去了英国公府的原因,怕跟这次的事也有关联。 “呵。” 魏沅箬笑容讽刺,“咱们这位皇上果然还是年纪小,性子急了些,也就云阳王远离京城安于现状才会着了你们的道,你们不会以为太傅府和镇国公府都这么好对付吧?” 更何况,现在的萧胤不但活得好好的,还随时能站起来。 第297章 鹿死谁手 萧策的脸色变了又变,但并没有因为萧桓的心思被揭穿而有所慌乱。 相反,他更担心的,反而是其他。 魏沅箬也不跟他拐弯抹角,道: “但萧指挥使你就不一样了, 毕竟,你真正的主子,又不是皇上。” 这话一出,萧策才真的坐不住了。 他双目圆瞪地看着魏沅箬,“你……你在说什么?” 魏沅箬笑眯眯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句,“想必,英国公许给你的好处,比两江指挥使的位置更高吧?” 萧策没想到魏沅箬连他跟英国公之间的勾当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原本还镇定的脸色开始隐隐泛白。 既然魏氏知道他跟英国公之间的关系,那么,摄政王自然也知道了。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魏沅箬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更慌。 也越发让他肯定,魏氏把他的老底都揭开了还这么镇定,一定是留了后手的。 他死死地盯着魏沅箬,半晌,却笑道: “就算王妃你知道又如何?如今摆在皇上案头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云阳王府,皇上有意要处置云阳王府,你说,他会信谁的?” 魏沅箬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当然是皇上想信谁就信谁,可谁让他只是一个四面楚歌的皇上,那还真轮不到他想信谁就信谁。” 在萧策戒备的眼神中,她继续道: “你以为,你们那些经过我魏家商路的买卖,我魏家的人会毫不知情吗?还是说,你觉得收买了我二叔,就高枕无忧了?” 魏沅箬盯着萧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上辈子,之所以魏家被灭门,二叔一家却越活越好,就是跟这一次的事有关。 “魏家是魏青山的魏,可不是魏海的魏,萧指挥使,你们拉拢的对象貌似搞错了。” 萧策盯着魏沅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哑着声音开口,“你们还知道些什么?” 魏沅箬歪着脑袋,故作沉思状,“让我想想。” “嗯……你们私采铁矿的事算是皇帝授意,那么……他应该没有授意你私铸兵器吧?” 私铸兵器这句话一出来,萧桓直接跌坐在了凳子上。 魏沅箬还嫌不够,继续道: “买卖秀女的事,若是证据直指皇上,你猜,他会让谁背锅?总不能传出去,说当今皇上为了害自己的叔叔,把别人家的女儿卖到南洋去换钱吧?” 萧策哪里还能听不出来魏沅箬这话的意思。 皇帝自然是要脸的。 朝臣和百姓知道皇上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的亲叔叔,竟然指使人去买卖秀女,他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死。 尤其是,这些挑选的秀女,很多都是有点家世背景的。 本来萧桓亲政不过一年多,一边忌惮亲叔叔,一边忌惮自己的岳父,他这皇帝就越发坐不稳了。 所以,一旦东窗事发,背锅的只会是他萧策。 他盯着魏沅箬,半晌,忽地笑出了声—— “那又如何?只要你和摄政王死在这,你们魏家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那这个秘密,也就随你们一起埋了。” 他阴恻恻地盯着魏沅箬平静的脸,笑得得意,“到时候,即便这些证据都摆在皇上案前,那还不是皇上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至于我们私铸兵器这件事,我们不让皇上知道,皇上自然就不知道了。” 魏沅箬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嗯,有道理,你们安排得挺好。” “只可惜……想法只是想法,纸上谈兵永远只是纸上谈兵。” 既然已经把话都说开了,萧策自然也没那么心思再同魏沅箬虚与委蛇。 只见他的双眼,如毒蛇般盯着魏沅箬,道: “王妃,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祭了,至于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在你每年的祭日,我都会去给你上一炷香以表谢意。” 萧策说完,魏沅箬也笑了起来,眼神中始终不见半点恐惧和慌乱,道: “萧指挥使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还真特别。” 她将杯中的酒慢悠悠地喝完后,又道: “萧指挥使来之前都不打听清楚这么快就跟我交底了吗?” 听魏沅箬这么说,萧策目光一凛,肃杀的眼底,猛然生出一丝防备之色,道: “什么意思?” “你动手试试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魏沅箬朝他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的双眼,让萧策看出了浓烈的挑衅。 萧策瞳孔一缩,也没那个兴致再跟魏沅箬扯皮,举起刀就往魏沅箬刺过来。 可下一秒,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魏沅箬的身子敏捷地往后撤了一小段距离,在他愣怔之际,魏沅箬的身子已经绕到了他身后。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凌空飞起,脚尖直踹萧策的面门。 萧策到底是武状元出身,在魏沅箬这一脚踹过来的同时, 错步一个侧身躲过。 在卸了魏沅箬这一脚力道的同时,手里的刀再度抬起,直逼魏沅箬的下盘。 可下一秒,让他惊愕的是,魏沅箬一个敏捷的矮身,指尖轻易地扣住他的脉门,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紧接着,魏沅箬反手一个拧腕,将他的身子往前一带。 而萧策快速伸手,全身蓄力,手,往她腰侧的穴位上按去,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魏沅箬的手,锁住他喉咙的同时,身子凌空飞起换了个方向。 而不等萧策有下一步的动作,杯子尖锐的碎片,便抵在了他的颈部。 “萧指挥使,你是打算现在就死在这吗?” 魏沅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尽管他比魏沅箬高出了许多,身子也比她粗壮,可眼下,他却被她控制着动弹不得。 此时的萧策,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来这之前,他只以为一个区区的年轻钦差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在认出这个所谓的钦差只是个女子,还是摄政王妃的时候,他更加不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放在眼里。 只以为,今天杀一个女人甚至都不用他出手。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条命如今会在一个女人手中,生死难料。 第298章 白眼狼儿子来了 这一刻,萧策才彻底得慌了。 他努力经营那么些年,好不容易到了如今这个地位,很快就有机会更上一层,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在一个女人手中。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魏沅箬: “王妃,就算你今日杀了我, 你怕也是没机会从这里安然无恙地离开,到时候,你一个冒充钦差,残害朝廷封疆大员的罪名,怕是摄政王都保不住你。” 吓唬她? 魏沅箬挑挑眉,凑到萧策耳边,低笑了一声,道: “皇帝天天做梦都怕我家王爷要夺他的皇位,别说我现在只是杀了一个意图造反的狗官,就算我真的造反了,你猜皇帝敢不敢杀我?”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口了,萧策哪里还不明白魏沅箬手上的底牌有多厚。 “你……你真不怕本官杀了你?” “萧指挥使还是担心一下你这条命还能保多久。” 闻言,萧策目光一凛,似乎听懂了什么,问道: “王妃不打算现在杀了我?” “当然,我可是个守法良民,像你们这样的狗官,我当然是要交给朝廷律法处置,又怎么会动用私行。” 话虽这么说,那抵着萧策颈部血管的碎片,却又加重了些许力道。 很快,萧策脖子处便滑出了一道浓浓的血痕。 “想必,现在,这个醉红楼周围都是将军的兵吧?” 魏沅箬低声问道,萧策的身子陡然僵住,随即,又仰天大笑起来。 “王妃果然神机妙算,所以,我劝王妃一句,现在放了本官,本官便看在曾经王妃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给王妃留一条活路。” “就给我留?我家王爷呢?魏家一门呢,也留吗?” 魏沅箬问道。 回答她的又是萧策的哈哈大笑, 语带嘲讽,道: “王妃,留你一命已经是我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了,王妃可不要太贪心。” 回给他的,同样是魏沅箬的哈哈大笑,“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阶下囚开口吓唬人的,既然我家王爷和魏家满门都要死,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意思了,还是陪他们一起去了吧。” 说着,碎片尖锐的口子又往萧策的脖子扎深了几分,“就是不知道本王妃出去死得快,还是萧指挥使的血流得快?” 魏沅箬的举动,把萧策吓到了,声音也多了几分慌乱。 见魏沅箬连死都不怕,他哪里还敢跟魏沅箬玩嘴皮子。 “王妃,您冷静点,我马上送您出去。” 魏沅箬哼笑一声,“一开始就这么老实,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说着,她控制着萧策,一脚踹开了房门往外走。 此时,守在外面的人,自家主子去杀一个女人还需要他们帮忙,即便里头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他们都没想过自家主子会输给一个女人。 此刻,房门被踹开,他们一抬眼就看到萧策被魏沅箬控制着,脖子上的血不停地往下淌,瞬间就吓傻了。 “大人!” “大人!”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腰间的佩刀瞬间拔出,可因为萧策在魏沅箬手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让他们滚。” 魏沅箬冷声命令道。 “都退下。” 萧策下令。 周围围着的兵都小心翼翼地退出。 魏沅箬带着萧策。从醉红楼的大门撤出。 与此同时,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在领头的人带领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将醉红楼外面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之前离开的都指挥佥事林朗,而他身旁还跟着杭州知府方进。 “大胆魏沅,竟然冒充钦差大人,现在还敢挟持指挥使大人,还不束手就擒。” 林朗上前,厉声呵斥道。 “魏沅,真正的钦差大人已经到了临安县衙,随后就到,你欺君罔上,伙同摄政王谋杀朝廷命官沈兰亭,挟持指挥使萧大人,你若束手就擒,我等念你是受摄政王胁迫,放你一条生路。” 方进也在一旁开口道。 而魏沅箬却只关注到了他第一句话。 皇帝派来的钦差到了? 萧策既然说,秀女买卖的事是皇帝在幕后主使的,那么,这次来的钦差,自然也是萧桓的人。 那么,无论是钦差,还是钦差带来的钦差卫队,怕也都是萧桓的人。 她不指望那个钦差能跟她同仇敌忾。 至于方进口中说她“伙同摄政王”,怕是早在萧胤提出来江南休养时,萧桓就已经想好了往他头上扣罪名了。 啧啧啧! 小皇帝果然还是太心急了。 这样的人,即便萧胤死了,他在皇位上也待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嗓音从围着的人群后方传来—— “娘亲。” 随着这一声音响起,裴昭小小的人影从士兵身后挤出,快步朝她跑来。 裴昭看着此刻正挟持着萧策的魏沅箬,眼睛越发明亮了。 他同爹爹刚到县衙时,就听知县说有个叫魏沅的说是钦差大人,手里拿着一块如朕亲临的玉牌。 照那凌知县的描述,爹爹当即就猜到那魏沅定然就是娘亲魏沅箬。 果然,他同爹爹急匆匆地赶来此地,见到的便是娘亲。 看到此刻娘亲挟持着那个萧指挥使,裴昭并不感到意外。 上一世,娘亲为了能保护好他,也为了让他在侯府稳住地位,短短几年就学了很多本领。 若不是他听信李静姝的挑唆,害得娘亲断了双腿,娘亲后面也不会过得那么苦。 而娘亲同李静姝同归于尽后,安平侯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朝中右相崔钰一直跟爹爹针锋相对,害得爹爹在政务上出了不少错受皇上指责。 外祖,哦,不,兵部尚书李肇,恨娘亲杀了李静姝,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他。 饶是他后来走向仕途,可有李肇和右相在,他的官职始终上不去。 而爹爹在娘亲死后,也像是没了斗志,成日成日地喝酒,有时候在娘亲的院子一待就是一整天。 喝醉了就大哭,说自己后悔了,不应该为了仕途对不起娘亲。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被崔钰算计,丢了好几件差事。 连带着,他这个儿子的仕途也彻底断了。 第299章 内子两个字,你也配 再后来,云阳王起兵造反,右相崔钰,镇国公霍徵都站在云阳王那一方。 与此同时, 荣王也在封地蠢蠢欲动。 皇后为报承恩公府的灭门之仇,同云阳王里应外合,双方对峙之际,派人开了宫门。 皇上四面楚歌,哪一方他都干不过,就那么轻易下了禅位诏书。 镇国公拿出来的先帝遗诏,让云阳王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 之后,便是清算废帝旧臣。 云阳王替废帝颁了罪己诏,骂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谋害亲皇叔,睿亲王萧胤。 又骂他无情无义,联手敌国,诬陷岳家承恩公府,灭其满门。 英国公府的罪名更多,尤其是害死了云阳王独女安阳郡主这件事,英国公府一系列罪名下来,直接被灭了九族。 除此之外,其他废帝旧臣都以各种罪名革职的革职,吵架的吵架。 原以为,安平侯府的罪名跟其他废帝旧臣的罪名差不多,谁知道,新皇特地挑出他来。 不仁不孝,谋害圣母…… 罗列出来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新帝直接判了他一个凌迟处死。 他是在逃跑的途中被乱马踩死的,他死后,他不知道父亲的下场如何,总归不会有好结果。 在重生回来前,他才隐隐约约地明白,新帝为何会专门为母亲抱不平,那是因为死去的摄政王萧胤。 他的人,一直在护着娘亲。 如果不是娘亲非要为了他留在安平侯府,或许娘亲后面不会同李静姝同归于尽。 或许,摄政王的人会让娘亲的下辈子过得很好。 或许…… 他的前途不会一直停滞不前。 或许…… 可惜,没有那么多或许,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后悔药。 可当他意识再回来时,他回到了自己六岁的身体里。 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狂喜雀跃的心情。 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还能重来一次。 可很快,他就发现,一切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娘亲竟然成了摄政王妃,而娘亲……不要他了。 但很快,他又哄好了自己。 既然娘亲是摄政王妃,那他不就是摄政王的继子了吗? 有摄政王这个继父在,即便以后摄政王没了,凭摄政王对他娘亲的情意,摄政王留下的下属,他的人脉都可以任凭他驱使。 他的仕途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再也看不到前路。 以新帝对摄政王的兄弟情,新帝一定会看在摄政王的份上让他前途无量。 只要他将娘亲哄好,好好孝顺娘亲,他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裴昭早早地将自己的这一辈子都想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跟李静姝撇清关系,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讨好娘亲。 可这辈子的娘亲,对他好狠心啊。 不但不见他,甚至还能狠心地让马车直接往他身上碾压过去。 裴昭不甘心,他好不容易回到这一世,他怎么甘心还当那个庸碌无为,被新帝凌迟处死的窝囊废呢。 可他也没想到,这辈子重来的时间点竟然会是地狱模式。 想到这,裴昭的目光暗了暗,视线落在魏沅箬的脸上时,又化作难掩的担忧之色。 “娘亲,您怎么在这啊,孩儿跟爹爹找了你好久。” 说着,见周围的士兵都拿着弓箭手对着魏沅箬,他咬咬牙,一狠心,冲到魏沅箬面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她面前。 装出一副孩童的模样,大哭道: “不准你们伤害我娘亲。呜哇~~爹爹,你快让那些人把箭收起来,我不准他们伤害我娘亲。” 随着裴昭的哭喊,裴烨也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而那些听到裴昭喊魏沅箬娘亲时,都愣了一下,视线疑惑地看向裴烨。 “裴大人,萧公子这话是何意?那魏沅……” 方进开口问了一句,目光再落在魏沅箬身上时,才发现这假冒钦差的男子,确实近女相。 只是起初,所有人都被她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给镇住了。 裴烨没有回答方进,只是双眼深沉又不乏担忧地看着魏沅箬,“箬箬……” 那眼神,像是满腹的深情无法言说。 魏沅箬懒得看他们父子俩在她面前演戏, 只是对萧策道: “让你的人滚。” 萧策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了,他看向裴烨,道: “安平侯,你是皇上派来的钦差?” 裴烨看向萧策,眼神中笼罩着复杂的神色,点了点头,“萧指挥使,情况皇上已经同本官说明,你先放了内子,其他事,自有本官同萧指挥使商议。” 裴烨话里的暗示,萧策听明白了,魏沅箬也听明白了。 她料到皇帝这次派来的钦差肯定是皇帝的亲信,但没有想到派来的会是裴烨。 但这并不妨碍裴烨肯定也知道萧策买卖秀女的事同皇帝有关。 也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对付萧胤。 魏沅箬看向裴烨,眼神中的嘲讽之意过于刺眼,看得裴烨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但嘴上却还是道: “箬箬,听话,把萧大人放开,你同摄政王之间的事,我会向皇上求情。” “哦?箬箬同本王之间有什么事,需要安平侯来求情?”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人群中传来。 伴随着轮椅阵阵转动的声音响起, 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轮椅上,摄政王萧胤一身玄色蟒袍,目光凌厉,浓眉斜飞。 视线所及之处, 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去回避他的目光。 “安平侯, 本王同箬箬乃皇上赐婚,明媒正娶,三书六礼都是经过礼部盖章,上了皇室,不知安平侯要为箬箬求的哪门子的情?” 萧胤冷眸微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在裴烨的耳中。 涨得他双颊通红。 “内子两个字,你也配用。” 萧胤冷哼了一声,视线回到魏沅箬的身上时,瞬间柔和了下来。 “箬箬,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搭在轮椅上被广袖遮住的手,此刻早已经青筋暴起。 心跳,更是慌如擂鼓。 即便知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也害怕一个意料之外的意外,就会让自己悔恨终身。 第300章 平时玩得挺花啊,肾不太好哦 魏沅箬对他扬起一抹微笑,“王爷,你来了。” 那柔和的声音里满满的情意,落在裴烨的耳中,让他不自觉地黯然。 对比起她刚才面对自己时那冷漠又讥讽的模样,裴烨的心头再一次划过熟悉的痛色。 再看向萧胤时,他复杂的眼神中,更是添了些许难掩的羞愤和妻子被抢的怨恨和妒意。 “摄政王,下官奉皇命为钦差前来调查秀女买卖以及私采铁矿一案,王爷以休养身子的名义前来临安,勾结云阳王,正经都已经在下官手中,奉劝王爷束手就擒,还能留尔等一条性命。” 大概是仗着钦差的身份,裴烨在萧胤面前说话都硬气了起来。 可他又不敢直视萧胤的目光,那种他即便是坐着,都能压他一头的气势,让他在不自觉间便弱了几分。 回应他的,是萧胤一声不以为意的轻笑。 这一声轻笑,带着毫不掩饰又居高临下的蔑视,仿佛裴烨在他面前,只是一个不停蠕动的搞笑臭虫,不以为惧。 裴烨羞愤的脸再度涨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对于他的话,萧胤甚至都不屑回应一声,只是眼神温和地看向萧胤,朝她扬了扬手—— “箬箬,过来。” 魏沅箬唇角一扬,手中的瓷片,往萧策的脖子上又往深里扎了扎,“走。” “王妃,眼下的情况你还看不明白吗?即便王爷在这,也只是做困兽之斗,不如听了裴大人的话,放开我,便是看在裴大人的面上,我也……也能放你一马。” 魏沅箬懒得听他废话,手,往他腰间的某个穴位轻轻一压。 “啊!!!” 萧策瞬间疼得尖叫出声。 “萧大人叫这么惨,平时玩得挺花啊,肾不太好哦。” 魏沅箬笑着,落在萧策耳中的声音,却宛如鬼魅,听得萧策的身子都不自觉地抖起来。 “我同我家王爷乃夫妻,自然是生同衾,死同穴,他死了,我怎么可能独活,再让我听到你说一些挑拨我们夫妻感情的话,我会让你比刚才更疼,你信不信?”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又恰到好处地落到在场所有人耳中。 包括萧胤和裴烨。 生同衾,死同穴…… 萧胤的双眼,波光粼粼,浸润着浓浓的情意,将魏沅箬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而裴烨却在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双眼骤然变得通红。 裴昭是知道上辈子云阳王登基的事,可他不能贸然同自己的父亲直说。 即便说了,父亲也只当他是小孩子在胡说,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可他已经顾不上去劝父亲,眼下,他看摄政王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他留了后手。 他不能同父亲一样,再一次落得上辈子的下场。 这样想着,他哭喊着“娘亲”,便又一次朝魏沅箬跑去,拦在魏沅箬面前。 “我不准你们伤害我娘亲。” 他哭着看向裴烨,“爹爹,摄政王和娘亲是被冤枉的,你不要听那个萧大人胡说,你不可以伤害娘亲和摄政王,不然……不然孩儿就不认你了。” 裴昭此刻顶着一张孩子的脸,说出来的话,听在所有人耳中也只当是小孩子担心母亲才胡乱说话。 而裴昭知道,自己越小,这话才喊得越显真心,娘亲才会原谅他之前的不懂事。 毕竟,他之前还小,那些话都是祖母教他说的,他还没有造成上辈子无可挽回的局面。 只要他好好跟娘亲道歉,说是祖母教坏了他,他现在知道错了,娘亲看在他今天维护她的份上,一定会原谅他的。 裴昭算计得很好。 如果魏沅箬没有重生,如果魏沅箬还是上辈子那个一心只为他这个宝贝儿子的魏沅箬,那裴昭的算计自然是成功的。 只可惜,裴昭不知道,他的娘亲重生了。 他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表现,让魏沅箬一猜就能猜中他的心思和算计。 原本,六岁的裴昭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魏沅箬不一定会对他下狠手,但偏偏,他的体内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那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魏沅箬就没打算手软了。 见裴昭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面前,她非但没有半点感动,甚至一想到他心里藏着的那个成年人的心机,她只觉得厌恶至极。 “裴昭,别挡路。” 魏沅箬语气平淡地开口,落在裴昭脸上的目光,冷漠得比面对陌生人时还不如。 裴昭脸上的表情顿住,想到自己还是个孩子,便还试图用孩子的表达方式让魏沅箬心软。 “不, 孩儿想要娘亲,孩儿不想娘亲受到伤害。” 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水珠一般,一串一串从他的眼睛里落下。 裴昭遗传了魏沅箬和裴烨的相貌,即便是在孩童中,那都是十分出挑的长相。 而这种长相,配上裴昭那恶毒的心肠, 哪个女孩子遇上他,都会是个噩梦。 魏沅箬不吃裴昭这一套,裴昭看着魏沅箬那无动于衷的面容,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裴昭,别让我说第三遍,别挡路。” 魏沅箬再度开口,眼神依然冷得可怕。 尽管裴昭这副孩童的皮囊里,藏着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可对上魏沅箬眼底的厌恶和冰冷的神色时,还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娘亲……” “滚!” 简单又不耐烦的一个字,仿佛在外头裹了一层寒霜,从魏沅箬口中无情吐出。 裴昭没想到上辈子总是能轻易对自己心软的母亲,这辈子会冷漠至此。 他愣住了,双眼不甘又茫然地盯着魏沅箬。 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很可能会失败,他的心头,闪过一丝慌乱。 重生回来的裴昭,对之前对魏元若对他的态度印象不深,因而此刻根本无法接受两辈子之间这么大的落差。 但裴烨是见过魏沅箬对裴昭的绝情的。 那不是对待一个儿子的绝情,更像是对待一个仇人。 这一次他之所以带着裴昭一起来,也只是抱着最后那点侥幸的希望。 可现实却再一次给了他一个冰冷的耳光。 第301章 要你的丈夫还是儿子 箬箬她,确确实实是不要昭儿,不要他们的儿子了。 见裴昭还挡在自己面前,魏沅箬失去了耐心。 与此同时,失去耐心的还不止魏沅箬,还有被魏沅箬控制住的萧策。 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在魏氏手上的准备, 却没想到会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崽子会主动送上门来。 虽然脖子被魏沅箬抵着瓷片,但他的四肢还能活动。 趁着魏沅箬被裴昭分心之际,突然脚尖一抬,原本拦在他们面前的裴昭,直接被他用脚尖勾起,往上一使力,只听一声布满惊惶的“昭儿”从裴烨口中响起。 裴昭已经落到了萧策手上。 “爹爹,娘亲,救命~” 裴昭在萧策手上挣扎着, 半真半假地哭了起来。 只听萧策兀自得意地朗声大笑起来,对着控制住他的魏沅箬,道: “王妃,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原本本官都认命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给本官当挡箭牌来了。” 魏沅箬冷眼扫过被萧策控制住的裴昭,低声一笑,道: “你觉得,是我的手快,还是你的手快?” 萧策此时却半点不惧,“那又如何?你杀了我,你的儿子也要被乱箭射死。” 此时的萧策,反而镇定下来,“王妃,你好好掂量掂量,到底是摄政王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 萧策不知道魏沅箬同裴烨父子之间的恩怨,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无条件地选择自己的儿子。 此时的裴昭,在萧策手上,就好比握着一块免死金牌。 他甚至将刚才魏沅箬对裴昭的横眉冷对都理解成了为了他的安全故意做出来的假象,为的只是想让裴昭离开。 可裴烨知道,裴昭的生死在魏沅箬眼中,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 他见萧策锁住裴昭的喉咙不放,急得脸都红了。 “萧大人,你我都是皇上的臣子,你怎么能这般对待我儿?还不快把我儿子放了 !” 裴烨赤红着眼,怒道。 “侯爷,你别怪本官狠心 ,怪就怪你的前妻不识时务,非要同本官作对。” 似乎是为了报复魏沅箬之前的举动,萧策锁住裴昭喉咙的力道,故意加重。 被锁喉的窒息感让裴昭瞬间喘不过气来,求生欲的本能让他在萧策手上挣扎得更厉害了,脸,更是涨得通红。 “娘……娘亲,救我,娘……” 裴昭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求救的声音,眼神中濒临死亡的恐惧毫不作假。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急于表现,却忘记了这个萧大人的险恶和无耻。 他才重生回来没多久,好日子都还没有开始,他的志向,他的位极人臣的抱负都还没有实现,他怎么就能甘心死在这。 “侯爷,本官也不是那种无情之人,只要你的这位前妻能放了本官,本官自然会放了令公子。 ” 说着,他用眼尾扫向他身后的魏沅箬,尽管,他看不到魏沅箬此刻的表情。 却也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魏沅箬此刻的脸色一定又慌又难看。 “怎么样,王妃?你是选择儿子,还是选择你现在的丈夫摄政王大人?” 萧策试图诱惑魏沅箬做选择,“摄政王扰乱朝纲,结党营私,如今还勾结藩王意图谋反,你若迷途知返,本官会看在侯爷和你曾经的救命之恩的份上,饶你一条命,还会放了你的儿子。你好好想想,做一个对你来说绝对正确的选择。” 萧策说完,便觉得有魏沅箬的儿子在手,定然是胜券在握的。 如果他此刻能看到他背后魏沅箬的表情的话,他就不会这么自信了。 只有裴烨心里清楚,萧策的这番威胁,在魏沅箬看来,只是给她平添了一个笑料、 他赤红着双眼,眼神恳求地看着魏沅箬无动于衷的眼神,颤声道: “箬箬,不管怎么说,昭儿都是你十月怀胎,丢了半条命生下来的,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去死吗?” 裴烨声音嘶哑,心中还带着一股隐秘的希冀。 一旦这一次,箬箬选择了昭儿,那他跟萧胤之间,就还有一点较量的机会。 想到这,他仿佛是孤注一掷一般,双腿屈膝,对着魏沅箬跪了下来。 只见他双目猩红,眼底是让人动人的深情厚谊,声音沙哑着乞求道: “箬箬,求你了,救救昭儿,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箬箬,我求你了。” “哈哈~~哈哈~~~” 萧策朗声笑了起来,笑得越发得意了。 “没想到侯爷对王妃还有这么深的感情,为了你们的儿子,他都亲自跪下求你了,王妃,这么深情的男人,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快要死的摄政王就这么放弃了吗?” 对于裴烨这自以为感动人的假惺惺的演技,魏沅箬的内心毫无波动。 “呵。” 魏沅箬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她手上的力道非但没有松,相反,瓷片又往萧策的脖子上扎深了一些,疼得萧策直抽气。 “王妃,你真的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萧策刚刚还胸有成竹的语气,开始渐渐地失去了一些底气。 但锁着裴昭的力道,也跟着重了一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拧断你儿子的脖子?” “不,你不敢。” 魏沅箬勾唇,“要是没了这个保命符,萧大人还怎么跟我谈条件啊?” 她的话,让萧策的心,猛然一沉。 又惊怒又意外。 他倒是没想到,魏氏这小娘们儿心这么狠,为了一个男人,自己亲儿子被当做人质在受苦,她都能无动于衷地说出这句话。 她是真的对这个儿子没有了感情,还是在故作镇定,又或者是笃定他不敢杀她儿子,所以才敢这么放心。 萧策不清楚,可裴烨心里却是知道得明明白白。 他读懂了魏沅箬那双眼神的意思,她对裴昭的生死真的没有半点在意。 心,痛到了极致,双眼也越来越红。 下一秒,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咬牙切齿道: “箬箬,摄政王犯的是谋逆的大罪,你非要执迷不悟陪他去死吗?” 第302章 最后的垂死挣扎 魏沅箬没去裴烨,视线投向萧胤,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见萧胤对她悄然点了一下头。 接收到他的目光,魏沅箬懂了。 没再跟萧策等人虚与委蛇,只是凑到他耳边,道: “你猜我为什么听你废话听到现在?” 萧策的身子陡然一僵,听到由远及近的阵阵脚步声传来。 步伐快速齐整,人数足有好几千人。 这一刻,萧策哪里还能不明白的。 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援兵到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从萧胤出现开始,他身边就没带任何的兵。 他是只身前来的。 而刚才,魏氏表现出一副在思考选儿子还是选丈夫的样子,也不过是借着他的这种心思在拖延时间而已。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儿子的生死。 “你真一点都不怕我现在就要了这小崽子的命?” 萧策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耳边却传来魏沅箬绝情的笑声,只听她毫无感情地开口道: “一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罢了,劳烦萧指挥使动个手,也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魏沅箬这声音并不响,但离她最近的萧策和裴昭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刚刚还在萧策手中奋力挣扎的裴昭,也在听到魏沅箬这话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此时满是不敢置信的错愕。 娘亲……娘亲真的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性命了。 而与此同时,赶来的援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魏沅箬挟持着萧策,来到了萧胤身边。 带兵前来的援军,是云阳王封地的兵,但封地的兵马也需要守城,能调来的并不多。 这其中,还有一些兵马其实就是萧策手底下的兵。 萧胤坐在轮椅上,视线扫过那群之前围着他们的的兵,道: “两江都指挥使萧策,买卖秀女,私采铁矿,私铸兵器,罪行昭彰,本王念尔等受其蒙蔽,现在放下兵器,本王可既往不咎。” 萧胤的声音并不重,却掷地有声。 让原本持剑跟他们对峙的那些边军开始面露迟疑,之前拉开的弓箭,都不再紧绷。 加上之前一直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却始终没有接收到放箭的命令,这群人的手臂早就酸涩不已。 现在,听摄政王亲自发话不予追究,他们才堪堪犹豫几秒后,便有人开始踌躇着将手上的弓箭放下。 有一个人开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一下,萧策慌了,方进慌了,林朗也慌了。 “你们放肆!你们是本官的兵,谁让你们听他的!” 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的萧策,对着他们厉声骂道。 “我们是大齐的兵,效忠的是朝廷,是皇上,指挥使大人谋逆犯上,我们怎可助纣为虐。” 又是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随后,出现在人前的,是一个蓄着络腮胡的魁梧中年男人。 “徐彪!是你!” 萧策瞬间目眦欲裂,“你敢背叛本官!” “萧大人此言差矣。末将乃大齐的将领,不曾通敌叛国,又何来背叛一说。” 徐彪开口,人,已经来到萧胤身旁。 “末将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萧胤抬了抬手,“无妨。徐佥事来得正是时候。” 徐彪,正三品两江都指挥使司佥事,跟林朗平级,分管地方日常军务管理以及参与军事决策。 两江都指挥佥事一共有四个人,除了追随萧策的林朗之外,另外还有三人。 萧策自然没有那个本事能收容所有人。 萧胤只要许以足够的利益,自然有人会做出更利于自己的选择。 比如徐彪。 萧胤只说,等萧策伏法,都指挥使的位子空出来,今日他参与抓捕反贼,论功行赏后,都指挥使的位子就是他的。 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位子摆在前面吸引他,徐彪又怎么可能不竭尽全力把萧策拉下来。 甚至不用萧胤开口,徐彪就是为了取代萧策,大大小小的罪名他都会自动替萧策罗列出来。 “来人,把这些涉案的人都拿下。” 徐彪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人立即冲上来,将萧策,方进等人迅速拿下。 萧策自知无力反抗,他将手中的裴昭小心地放在地上,视线朝裴烨投去,似是向他求救。 他知道,这次的谋算,只有他跟裴烨知道其中有皇帝参与。 只要能让他走到御前,他这条命就保下了。 可他不知道,此时裴烨心里已经一片凌乱,一时半会儿做不了决定。 只因萧胤给萧策罗列出的罪名里,多了一条“私铸兵器”,这件事,皇上并没有告知他,也就是说,这连皇上都不一定知道。 若说买卖秀女,私采铁矿的罪名还有操作的余地,可私铸兵器,如同造反,他怎么去保萧策。 兴许,他一个错误决定,就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萧胤自然看到了萧策的视线,轻笑着开口道: “听说安平侯是皇上钦定的钦差大臣?那……这些人,本王就交给安平侯处置了。” 裴烨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视线同萧胤对上时,又因为不自在的心虚而下意识地避开。 稍许,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对他身后皇帝钦点的钦差卫队,道: “来人,把两江都指挥使萧策,杭州知府方进,都指挥使佥事林朗拿下。” “是。” “另外,将两江上下,所有涉案官员全部收监,带回刑部受审。” “是。” 随着裴烨一声令下,随行的钦差卫队便立即冲上来抓人。 萧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裴烨,一副被裴烨背叛了的模样。 “安平侯!” 萧策厉声喝道,“你是不是忘了本官是谁的人?” 裴烨心下蓦地一凛,他当然明白萧策这话是什么意思。 生怕萧策会当众说出这一次的谋划跟皇上有关,于是,在萧策开口之前,厉声道: “萧策,皇上对你恩重如山,你却不顾皇恩,犯下如此大错,就算你是皇上的人,今日本官也照样要抓你回京受审,你自己去找皇上忏悔。” 第303章 魏沅箬,你不配当一个母亲 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了萧策,萧策本还想再骂,这会儿听裴烨这话,表情一顿,似乎立即明白过来什么。 尤其是那句“自己找皇上忏悔”,就是在暗示他,只要他到了皇上面前,他的命该何如何从,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对,他还有机会的。 殊不知,裴烨这话,看似在安抚,实际上就是在送他去死。 现在这样说,只不过是想拖住萧策,以免他当着摄政王以及这么多官兵的面把皇上的算计说出来。 一旦事情暴露,皇上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而到时候,作为钦差,他没把事情办好,皇上自会把这件事迁怒到他头上来。 随着裴烨这话,萧策就这样束手就擒了。 似乎还在等着回京后,皇上会找机会替他“洗刷冤情”,以后照样加官进爵。 见萧策就这么束手就擒了,方进等人就更加没有了抗争的余地。 一个个瘫软在地,任由裴烨带来的护卫将他们带走。 “王爷,逆贼已经就擒,您没有别的吩咐,末将便先行告退了。” “嗯。” 萧胤点了一下头。 徐彪便带着那赶来的千人守城边军快速离去了。 留在现场的,除了萧胤从云阳王那边借来的不足千人的私兵之外,就是随裴烨前来的钦差卫队。 “爹爹。” 裴昭仿佛才从刚刚濒临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也顾不上再去魏沅箬面前演戏,快步跑会裴烨身边。 裴烨俯身,将裴昭抱在自己怀中,视线再度朝魏沅箬看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悲愤和复杂。 尤其是看着萧胤拉着魏沅箬双手的样子,他的眼底便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刺痛。 他满眼受伤又失望地看着魏沅箬,道: “箬箬,你变了,你从前不会这么心狠的。” 魏沅箬:“……” “侯爷倒是一点都没变,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恶心我一次。” 魏沅箬很不客气地回怼过去,对于此刻被裴烨抱在身上,吓得脸色煞白,哭得直打嗝的裴昭没给半个眼神。 裴烨被魏沅箬这毫不留情的回怼狠狠噎了一下。 嘴上却还是道: “之前你厌恶昭儿,不管昭儿,那也都是小打小闹,可这一次,昭儿差点死在萧策手上,那是一条命,你都能做到无动于衷,箬箬,你在狠心了。” 裴烨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魏沅箬的表情,还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半点的愧意和懊悔。 然而,魏沅箬始终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甚至,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讥讽。 只听她用混不吝的语气,道: “这不没死吗?” 那淡淡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遗憾。 听得裴烨父子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谁能想到这语气,这用词,会是一个当母亲的口中出来的呢。 “娘……娘亲……” 裴昭的双唇开始颤抖起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试图能让魏沅箬对她心软。 可魏沅箬的眼神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只是垂眸对萧胤道: “王爷,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萧胤紧握住她的双手,点了点头,“好。” 眼见着魏沅箬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裴烨父子俩都慌了。 “娘亲。” “箬箬!” 裴烨不死心,“昭儿差点死了,你为何连问他一句都不愿。就算是个陌生人的孩子,你也不该这般狠心啊,箬箬。” 裴烨双目猩红, 那一声一声的“箬箬”里,都带着被魏沅箬彻底抛弃后的绝望。 魏沅箬被裴烨烦得不行,她停下脚步,回头朝父子俩看过来。 见魏沅箬还愿意回头,裴烨父子俩的双眼不约而同都亮了一下。 “娘……” 裴昭的话才刚到嘴边,就听魏沅箬接下去说出来的话越发的决绝—— “如果是陌生人的孩子,我兴许就心软了。” 裴昭闻言,满脸的震惊和愕然,随即,脸色惨白一片。 这一刻,仿佛他的内里不再是一个成年人,而是一个被母亲彻底抛弃的孩子,大哭出声。 “娘亲,你不要对昭儿这么狠心,娘亲。” “魏沅箬!” 裴烨气得赤红了眼,“你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身为一个母亲,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这般狠心!” 对于裴烨这般愤恨的指责,魏沅箬的表情不见半分松动,眼中那浓烈的嘲讽,却越发明显了。 正欲开口,就听萧胤那凛冽的嗓音带着克制的愠怒,打断了她—— “安平侯,早在令公子认一个妾室当母亲的时候,箬箬就已经不是他母亲了,既然是别人的孩子,箬箬自然不必为他费心。” 萧胤的目光,随即落在裴昭脸上。 尽管裴昭的内里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此刻面对萧胤投来的凌厉视线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亲母不认反而认小妾当母的小畜生,也不配当箬箬的儿子,箬箬是不是一个好母亲,自有本王的孩子来证明,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魏沅箬原本就是把裴烨父子俩当一对小丑来看,对于裴烨的指控,也只当是小丑在上蹿下跳,并没有当回事,也没有影响到她半点心情。 可当萧胤说出那一句“本王的孩子”时,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垂眸,朝坐在轮椅上的萧胤看了一眼。 此时,他目光凌厉又摄人地看着裴烨父子俩,眼中的寒气看得人心惊肉跳。 “安平侯有空来指责跟你已经毫无关系的前妻,不如想想怎么把一个白眼狼教好,以免他前脚认别人当母,后脚还要来认本王当爹。”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胤的眼底,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视线,淡淡地瞥了一眼裴昭。 虽然,此刻的裴昭只有六岁,可他的表现太过直白,对魏沅箬的态度对比从前的厌恶和排斥,显得太过矛盾。 哪怕不该将一个六岁孩子的心思想得太过复杂,萧胤还是认为,这小崽子早在哭喊着来箬箬面前表现时,就已经存了要当摄政王继子的心思了。 果然,在萧胤说出那句话,视线在裴昭脸上扫过的时候,裴昭连伤心都忘了。 在萧胤看向他时,他的眼神不停地闪烁,甚至,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开。 第304章 他的儿子不是那种势利的人 裴烨当然不会相信自己六岁的儿子会有这样攀龙附凤的心计。 听到萧胤用这样轻蔑和嘲讽的口吻说自己的儿子时,他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反驳。 可也是在这一瞬,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到裴昭的表情,那闪躲和被说中心思的心虚,裴烨的表情瞬间顿住。 羞愤,难堪,此刻不受控制地染上他的双眼。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为自己的儿子辩解道: “王爷何必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这般刻薄,他小小年纪,哪能如王爷想得这般多。” 似乎只有这样的反唇相讥,他才能在萧胤面前找回一点尊严,也是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自己的儿子不会这么势利。 然而,萧胤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听他这么说,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就像是一记记耳光,打在了裴烨的脸上—— “侯爷不若问问令公子,你的那位妾室若不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他还会不会上赶着认人做娘。” 萧胤本不欲揪着一个六岁的孩童不放,可裴烨既然无耻到拿一个孩子来斥责他的王妃,那他也不介意同他好好掰扯掰扯。 也让裴烨看看,自己这点本事,够不够让他的儿子只认他当爹。 萧胤这句话落下,裴烨的心,陡然一沉,明明坚信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人,可心里却下意识地想起从前裴昭小心翼翼地讨好李静姝时的模样。 谄媚,狗腿。 再提起自己的外祖是商户时的厌恶,以及外祖换成兵部尚书时的洋洋自得,与有荣焉,裴烨的脸色禁不住变了。 他不敢去看此刻裴昭的眼神,仿佛只要不去看,他的儿子就不是萧胤说的那种人。 说完那句话,萧胤也没那个兴致等裴烨开口,只那视线意味不明地扫过裴昭时,那仿佛看穿一切的似笑非笑的眼神,让裴烨父子俩皆是难堪不已。 “箬箬,我们走了。” 裴烨的双脚,仿佛被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眼睁睁地看着魏沅箬走在萧胤身边,在他的视线里步步远去。 直到消失不见。 “爹爹。” 裴昭带着忐忑的声音,将裴烨拉回了神。 他轻扯着裴烨的袖子,眼神带着茫然,道: “那个王爷为何让孩儿认他当爹爹,孩儿才不要认他当爹爹。” 裴昭撅起嘴,一副不满的样子,那懵懂无知的眼神,哪有裴烨想象中的虚伪和市侩。 也不知道是刻意忽视,还是他依旧相信了自己才六岁的儿子,他长舒出一口气,道: “他嫉妒爹爹和娘亲有你这个儿子,故意气爹爹的,昭儿是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认他当爹。” 裴昭紧紧抱住裴烨的脖子,表忠心道: “那当然,昭儿只要爹爹,才不要当别人的儿子。” 裴烨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这才命人打道回驿站。 裴昭被裴烨抱着,目光悄悄打量着自己父亲的表情,见他没有再生气,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生怕父亲会看出他那点小心思。 现在,母亲厌恶他,摄政王更是瞧不上他,如果连爹爹都放弃他的话,那他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 上一世,摄政王没多久就要死了,到时候,娘亲成了寡妇,迟早还是要回到爹爹身边。 爹爹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上辈子更是做到左相的位子,这辈子,有他在,他一定会帮助爹爹往上爬。 打败右相崔钰,毁掉镇国公府。 有娘亲的金钱和摄政王府的人脉为他和父亲铺路…… 呵! 摄政王再有本事又如何,没有那个命,终究还是为别的男人做了嫁衣。 裴昭越想,眼睛就越明亮。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就打消了去认萧胤这个继父的想法。 为了一个生死不明的继父得罪自己前途无量的生父,根本就得不偿失嘛。 另一边。 摆脱了钦差身份后,魏沅箬同萧胤回到临安的宅邸,便换回了女装。 “箬箬,对不起。” 回到屋中,魏沅箬便被萧胤揽腰抱住。 他的头,轻轻抵着她的腰间,似撒娇,似道歉地蹭了蹭。 魏沅箬一惊,赶忙问道:“怎么了,王爷?好端端的,为何同我说对不起?” 萧胤抬眸看她,目光沉沉,哑声道: “我不该让你去冒险。” 魏沅箬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道: “就这个?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又不是就在家歇着,分工办事而已,况且,我只是应付那么几个文官,论处境,你比我更危险。” 这一点,双方心里都清楚。 即便魏沅箬这个假冒的钦差被发现了,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文官,魏沅箬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相反,萧胤要绕过萧策这个两江都指挥使去军营里调兵,但凡那几个掌管兵马的同知或者佥事全是萧策的人,那萧胤就会非常被动。 要么直接被皇帝或者是英国公扣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就地格杀,要么,干脆让他死得悄无声息。 她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非要让丈夫在任何时候都要选择站在自己身边保护她,而不管大局。 尤其是,萧胤还是当朝亲王,受的是天下百姓的供奉。 他要护着她的同时,也要想一想这天下的百姓,这两江的百姓。 就算不为了萧桓,不为了朝廷,那些被秘密卖掉,或者被秘密拉去采矿,或被杀,或悄无声息死在矿难之中的百姓,他身为摄政王,也要给那些老百姓一个交代。 再者,冒充钦差这件事,本就是她主动请缨,又怎么会反去怪萧胤。 如果不是他这一次相信她,又听从她的话掺和去调查秀女买卖的案子里,他也不会涉嫌,而上一世魏家满门覆灭的危机,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轻易解除。 萧胤知道她不怪自己,可他自己怪自己。 如果今天他没能及时调来那些兵,那箬箬她,很可能就会死在那些乱箭之下。 “我……” 萧胤还想说什么,却被魏沅箬给打断了。 “好啦,我都知道的,王爷。” 她拉过一旁的椅子在萧胤身旁坐下。 第305章 有哪里不对劲 双眼亮亮地对着萧胤,道: “我不想自己是一个无时无刻都要有个人在身边保护的人,我也希望王爷你能相信我有那个能力护住自己。”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当初也不会有那个底气主动找上萧胤。 之所以有那个底气提那个要求,他们之间哪怕谈不上势均力敌,她也希望自己在他眼中不是一无是处的那一个。 萧胤读懂的她话里藏着的意思。 他抬起手,轻抚着她的垂落下来的长发,“我从来不曾小瞧过你,只是,心里总希望能成为被你依赖的那一个。” 魏沅箬没有反驳他的话,听他说完便点了点头,道: “你我夫妻一体,在我需要依靠的时候,当然首先选的就是你呀。” 她在萧胤身旁坐着,头,轻轻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这句话,很好地愉悦到了萧胤,也让他这几日来内心的愧意也跟着散了几分。 “刚才见王爷这么严肃地跟我说对不起,我还以为王爷背着我看上别的女人,想娶人家当媳妇儿了,吓我一跳。” 魏沅箬的话,让萧胤抚摸着她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当做惩罚。 “不准胡说。本王一辈子就娶一次妻,娶了你,就不会有别人了。” 原本,魏沅箬刚才那话只是为了缓解刚才那严肃的气氛,这会儿听萧胤这么认真地跟她说出这句话,她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一阵骚动。 魏沅箬坐直身子,跟萧胤对视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人不少啊。” “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 随着萧胤这话音落下,屋顶被戳破了一个洞。 数十道黑影从屋顶上持剑落下。 月光,在刀剑的反射下,直逼魏沅箬二人。 突如其来的刺眼光芒,让魏沅箬二人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只能凭着本能往后退去。 偏偏,今晚的暗卫被萧胤撤退,此时,整间屋子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之外,并无他人。 从身手上看,此行的刺客同上次刺杀萧胤的乃同一批人。 更甚者,他们的身手比起那群人只高不低。 似乎是用上了孤注一掷的气势,他们刺杀的招式步步都透着凌厉的杀机。 “王爷小心!!” 魏沅箬正要去拦下萧胤面前的刺客,那人已经被萧胤一掌拍出去老远,最后跌落在墙根,吐出黑血。 显然,萧胤这一掌,让他们体内控制死士的毒药被震碎,剧毒开始飞速遍及全身。 “三弟!” “三哥!” 随着那黑衣人毒发倒下,几名刺客惊呼了一声,眼中的杀机越发凌厉。 “萧胤,你杀了我弟弟,受死吧!” 许是受了刺激,这群黑衣人出手越发狠厉,不给双方留半点余地。 就是这样不顾后果的打法,一时间,魏沅箬都有些招架不住。 加上担心萧胤,她一时间走了神,肩膀狠狠地挨了一记。 “箬箬!” 萧胤被面前多人缠着无法脱身,越发气自己这双不良于行的双腿。 为了摆脱被困的处境,萧胤手上的招式也并不收敛,也没想着留活口,招招都是致命。 似乎是看出了萧胤对魏沅箬的紧张,那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后,突然集中攻势朝魏沅箬执剑刺去。 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赤手空拳,再加上这群人每一招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一时间逼得魏沅箬开始渐露出疲态,有些招架不住了。 “萧胤,你杀我兄弟,我杀你女人,正好。哈哈哈~” 只见为首那刺客连躲都不躲,迎面接了魏沅箬那一掌的同时,手中的剑直逼魏沅箬的眉心。 “箬箬,小心!” 魏沅箬没料到这刺客疯魔到竟然拿自己的命做饵。 排出的那一掌使出了全力,也因为如此,她的掌风已经来不及收回,自然也无法避开那刺客致命的一剑。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剑刺向自己,出奇地发现竟然没有濒临死亡的惧怕。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死过一次,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又或许是因为这辈子周边终于让魏家摆脱了被灭门的危机,她觉得赚了。 或许,这一刻,她心里很轻松,也很畅快。 可耳边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箬箬”,却让她在这一瞬的畅快和释然当中,又添了几分无法言说的不舍。 她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萧胤最后一眼,便觉得眼前突然一黑。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只觉得一道黑影挡在了自己面前,脸上被洒了滚烫又布满腥味的血液。 而持剑刺向她的刺客,已经被打飞了出去,落地之际,便没了生息。 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劫后余生后陡然生出的恐惧,魏沅箬呆愣了好几秒。 直到身子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才猛然回神。 “箬箬,你没事吧?” “啊?哦……没,没事。” 她还处在恍惚当中。 而此时,门外冲进来数人,“保护王爷王妃!!” 是被萧胤遣退的那些个暗卫们。 有了他们在,杀机瞬间解除,战局也陡然扭转。 很快,那些刺客便彻底死了个干净。 “箬箬,怎么样,受伤了没有?让我看看?” 萧胤紧紧抱住魏沅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着魏沅箬身上每一处。 往日一贯沉稳的嗓音此时尽是颤抖。 “王爷,刺客已尽数斩杀,属下等护驾来迟,请王爷降罪!” 影一等人齐齐地跪在萧胤二人面前,满脸惭愧。 原本王爷今晚想同王妃二人世界,就把他们遣走,随意他们出去打发时间。 谁知道他们才约着出去喝了点酒,就发生了刺客刺杀的事。 所幸王爷王妃没什么事,不然,他们这几人都该以死谢罪了。 萧胤知道今晚的事怪不了他们,也没追究,只道: “都下去吧。” “是。” 黑衣人被影一他们一一清理了出去。 “属下等告退。” 尸体清理完毕后,影一几人一一从房间里撤出。 走出门外时,影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朝屋内望了一眼。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306章 王爷,你能走了!! 可一时半会儿,他竟然也说不出不对劲在哪里。 “大哥,怎么了?” 影二在一旁问道。 “没事, 走吧。” 等到走出魏沅箬二人的院子,影一才陡然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不得了,王爷他…… 此时,房间内,在检查完魏沅箬没有什么事之后,萧胤抱着她不肯撒手,甚至越抱越紧。 “王……王爷,你先松开,我要窒息了。” 实在是受不了萧胤这股子热情,魏沅箬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无奈开口道。 直到这会儿,萧胤才从刚才差点眼睁睁地看着魏沅箬死去的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 狂乱不止的心跳此刻依然缓不下来。 可下一秒,就见他眼眶瞬间红了一大片,眼底竟沁出些许水光。 “对不起,箬箬,我差点又害了你。” 魏沅箬:“……” 谁能想象,他们冷酷无情的摄政王大人,私底下竟然还是个小哭包。 别说外人想象不到,就是在这之前,她也想象不到。 她看着萧胤泛红的眼眶,心头,有些酸酸涩涩,又夹着些许微甜。 “王爷,你的属下见过你这副哭包的样子吗? 突如其来的煞风景的话,让刚刚还旖旎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 萧胤冷睨了她一眼,伸手惩罚一般地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还有心情嘲笑本王,刚才差点把本王吓死,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 魏沅箬如小鸡啄米一般,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此刻的她,内心也是后怕的,但凡萧胤慢一步,她的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她想起了濒死前心头划过的那一阵不舍…… 她不动声色地觑了萧胤一眼。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将萧胤一把推开,一声沉闷的声响从萧胤口中传出。 只是,这会儿,魏沅箬的注意力关注在别处,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只听她惊呼了一声,“王爷,你站起来了!” 她双眼明亮,眼底仿佛带着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 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芝兰玉树,风姿绰约,气宇轩昂…… 此时此刻,魏沅箬绞尽脑汁将自己能想到的话里辞藻都用上,似乎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一身玄色的广袖蟒袍,衬得他身姿挺拔颀长,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长得匀称又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仿佛都成了一种瑕疵。 饶是魏沅箬已经活过一世,此刻看着面前仪态万千的男人,还是舍不得收回目光。 仿佛多看一会儿,都是自己赚到一般。 与此同时,萧胤却被魏沅箬这一惊呼弄得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只不过,他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即使,早在她第一次提出要嫁给他的时候,他就日夜盼着自己能板板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王爷,你怎么不说话?” 魏沅箬见萧胤沉默不语,以为他高兴傻了,赶紧提醒了一句。 萧胤抬眸看她,眼底浸润着淡淡的笑意,又听魏沅箬问了一句,“是不是高兴傻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娶我不亏,保准让你站起来。” 一声轻笑从萧胤口中传出,他点点头,“是,这辈子能娶到王妃,本王这辈子赚大发了。” 说着,他掩着嘴,连续咳了好几声。 魏沅箬这才反应过来了什么,察觉到萧胤说话时的气息有些微弱,萦绕在自己鼻尖的血腥味,还在加重。 起先,她以为是那些刺客的血腥味没有散去,可现在,房间里早已经被影一他们收拾干净,可现在,萧胤离得她那么近,那血腥味又那么浓。 她没受伤,那就是他受伤了。 刚才,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他已经站起来这件事情上,却没注意到他身上的不对劲。 刚才被她猛然推开时发出的闷响,说话时哪怕尽量表现如常,却还是稍显虚弱的气息,以及此刻那浓重的血腥味…… 她感觉到自己的掌心黏糊糊的,抬起手一看,双手沾满了鲜血。 映入眼底的血红,刺目,扎眼,也扎得她的心口蓦地一疼。 “你受伤了!” 她上前快速扶住萧胤,这才发现,那玄色的蟒袍被血液浸染,但因为光线太弱,血液的鲜红藏在了玄色的衣服上,让人一时间没法看清。 “没事,只是小伤,咳咳……” “逞什么强?好不容易把你这条命从阎王爷那救回来,你还想我白费心思吗?” 魏沅箬有些生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 也不知道是在气萧胤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还是气自己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萧胤受了伤。 明明,那个刺客以命换命的打法,她当时都完全避不开,她怎么会觉得萧胤救下她的时候,能做到安然无恙。 “我错了……咳咳……对不起,箬箬,你别生气。” 萧胤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认错得十分熟练。 魏沅箬知道他没错,也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太担心才非要强撑,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难受。 她觉得,萧胤不应该对她这么好。 作为合作一场的夫妻,他对她的好,有些过了。 好到会让她觉得,兴许,她跟他那位传说中的 白月光也能一较高下了。 这种想法,要不得。 “我没生气。” 她的声音闷闷的,搀扶着萧胤走到床边坐下:“我只是觉得王爷你对我太好了,我怕无以为报。” 她垂着眼帘,没去看萧胤的眼神,只是拉过萧胤的手,给他把脉。 好在,虽然那一剑刺伤了萧胤的肺部,但因为角度问题,那一剑扎得并不深。 包扎好后调养几日便能恢复。 “还好,死不了,我给王爷包扎一下。” 她起身,走向柜门,从里头取出自己习惯性备好的伤药和纱布。 她拿出瓶瓶罐罐,止血的,疗伤的,补气血的…… 她替他脱去上衣,给他止血,给他清理伤口…… 她给他上药,给他包扎…… 她看上去,很忙。 可却始终没有抬头去看萧胤。 而整个过程,萧胤都很配合,也没有开口打扰她。 第307章 谢谢你把我当成你男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魏沅箬来来回回忙碌的动作,眼眸深沉,似有很多话要说。 “包扎好了,现在好好躺下休息,不要再乱动了。” 她拿起萧胤身上换下的那套已经被血沾染的蟒袍,提步往外走。 手腕,却被萧胤给拉住了。 “这么晚了,要去哪?” “洗衣服。” 魏沅箬回答得言简意赅。 萧胤:“……” 他沉默了半秒后,才开口道: “衣服都破了,不用洗了吧。” “我就要洗,你管我?” 像是堵着一口气似的,她本能地回嘴,提高的音量里,却带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哽咽。 一开口,她就愣住了,眉头有些懊恼地蹙起。 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又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干脆闭了嘴。 “嗯,不管你,本王哪敢管你。” 萧胤虽然这样说,拉着她的手却不放,反而从床沿上站起,走到她面前—— “本王陪你一起洗衣服。” 魏沅箬:“……” 倒也不必! 还没等她要说什么,萧胤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处,俯下身,与她平视。 “眼睛都红了,这是心疼我了?” 他温柔的眼底,噙着一抹愉悦的笑,尤其是伴随着这话落下时,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喜色。 魏沅箬下意识地就要否认,可又觉得过于矫情,便承认道: “你是我男人,就心疼你,怎么了?”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让自己看上去多几分骄矜,不想让萧胤过于得意而落了下风。 而萧胤原以为她会矢口否认的,没有想到她这么直白得承认了。 他愣怔了一瞬,随后,眉眼间的笑意漾开得越发肆意。 “对,我是你男人,谢谢你心疼我。” 那眼底溢出的喜色,仿佛盈满了他的胸腔,以至于从眼底跑了出来。 魏沅箬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却在听到萧胤用这般打趣又温柔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禁不住双颊烧红。 下一秒,整个身子就被萧胤揽入怀中。 这还是萧胤第一次站着抱她。 她五尺半的身高纵使在北地女子中间都不算小个儿,可此时被萧胤这样抱在怀中,她觉得自己好小。 小到能让自己整个身子都能躲在萧胤的身体里,让他替她挡住一切风雨。 耳边,是萧胤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朵,也敲打着她早已乱了的心脏。 “谢谢你,箬箬。” 萧胤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又在她发顶上轻轻落下一吻。 魏沅箬被他抱在怀中没有动弹,乖顺得很,嘴上却道: “不用谢。本来就说过要治好你的。” 拿王妃位换的。 她本想说这句话,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这句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却听萧胤道: “不是谢你这个。” “解毒也不用谢。” 能换他护她这一世的周全,她也赚了。 “也不是这个。” 萧胤似乎有些不满,抱着她的力道,重了几分,仿佛要将她给揉碎了一般。 “那你谢我什么?” 魏沅箬在萧胤的怀中,疑惑地蹙起眉头。 “谢谢你把我当成你的男人。” 魏沅箬:“……” 这说的什么废话? “你本来就是我男人,这有什么好谢的?” 萧胤哼哼两声,才开口道:“你不懂。” 她永远都不会懂他的不安和忐忑。 一直以来,他都能感觉到她虽然成了他的妻,虽然也会同他亲近,也不排斥跟他的一些亲密举止,可他却总觉得,她还是在远离他。 她的心,在远离他。 哪怕他做再多的努力,她都没有毫无保留地向他靠近。 他甚至不敢问, 她是不是心里对裴烨还有情分,他怕一旦问出口,他们之间就完了。 所以,她也不会理解,他在听到她那一句“你是我男人”时,他那种竭力克制却是徒劳的狂喜。 “就你懂。” 魏沅箬在他怀里没好气地撇撇嘴,像个会撒娇的小姑娘了。 萧胤禁不住轻笑出声。 他低眉看她,却并没有松开怀抱,说话时,带了几分撒娇的口吻,道: “不要出去洗衣服了好不好?我想要你陪我。” 不给魏沅箬拒绝的机会,他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眼底带着的水光,让魏沅箬拒绝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你知道的,人受伤的时候,特别脆弱,特别需要最亲的人陪着。” 啊,对对对,受伤的时候特别脆弱…… 魏沅箬在心里蛐蛐他,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后,终究还是顺了他的意。 她本来也没打算真拿衣服去洗,只不过是心里难受得厉害, 想借口出去透透气而已。 可跟萧胤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后,心里莫名堵着的那口气,不经意间就消散了。 嗯,这个男人是有点哄女人的本事在身上的。 “行吧。” 魏沅箬语气傲娇地开口,只见萧胤刚刚还委屈撒娇的双眼,陡然一亮。 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子突然被他腾空抱起,“多谢娘子厚爱。” “喂!别抱!忘了你还伤着吗?” “无妨,娘子就是疗伤圣药,抱着娘子的时候,伤都好了大半。” 我可去你的吧。 直觉告诉她,这个已经能够站起的男人,才是最要命的。 片刻之后,夫妻二人并排躺在床上,两个人都精神得毫无睡意。 萧胤侧身过来,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揽过魏沅箬的身子,让她靠近自己的怀中。 那灵活的样子,要不是她亲自给他把过脉,亲自给他止血伤药包扎,她都怀疑这人根本没有受伤。 谁家正经人受伤的时候,像他这么动作灵敏。 “别闹。” 魏沅箬轻轻推了他一把,又想到他的伤,动作还是有意放轻了一些。 萧胤察觉出来了,眼中的笑意也变得越发浓烈了。 “箬箬,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 他目光晶亮地看着魏沅箬,眼底闪烁着的促狭让魏沅箬本能地察觉出了几分不妙。 萧承钧这厮心里又打起什么坏水出来了? 第308章 趁这个机会,让本王为所欲为 但随即,她便想起了自己之前总是挑衅萧胤时说的话。 等他站起来,她就让他为所欲为。 很好,他现在站起来了…… 魏沅箬不禁落下几根黑线,眼角也跟着直抽抽。 下一秒,自己的身子就被萧胤一把揽入怀中,耳边,传来萧胤压低的笑声,伴随着震颤的胸腔在她耳边响起—— “不是说让我为所欲为吗?正好趁这个机会,咱们试试。” 说着,他一个翻身,将魏沅箬压在了身下。 高大的身躯,在魏沅箬的上方落下一片硕大的阴影。 魏沅箬舔了舔唇,从前故意挑衅他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现在正到了这个时候,面对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不但动心,还动了欲望。 两颊噌的一下,烧出了红温。 她哑声道: “别闹,你还伤着呢。” 她抖着嗓音,提醒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 魏沅箬在心里撇撇嘴。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眼前这人也不例外。 都伤成那样了,就为了那档子事,都成小伤了。 刚走神,唇上便传来一阵刺痛。 她被萧胤咬……咬了。 这死男人,还不如让他瘫着。 魏沅箬捂着被咬痛的唇,眼神恶狠狠地控诉着萧胤。 却被萧胤反控诉道: “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在想什么?” 萧胤蹙眉问她,“你家夫君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都还不够吸引你的?” 萧胤的双手,撑在她两侧,悬在她上方的身子,往下压了压,离得更近了。 男儿火热的气息,在她面前肆意环绕。 “是我的错。” 萧胤突然叹了声气,莫名其妙地认错,“是我衣服穿太多,不够吸引王妃。” 话音落下,在魏沅箬惊愕的眼神中,他一手撑着身子,一手直接撕烂了上衣,露出他结实诱人的胸膛。 魏沅箬:“……” 她咽了咽口水, 双眼,紧盯着萧胤的胸膛,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从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大色女? 不愧是武将出身,这身子,绝了。 这身子卖力起来,一定很凶残吧? 她的腰,受得住吗? 魏沅箬又开始走神了。 “怎么样,王妃还满意吗?” 他腾出一只手,拉过魏沅箬正攥紧拳头的手,往自己的胸前带,“摸摸,手感还行吗?” 行!真的很行! 她下意识地伸手,往那结实的肌肉上戳了戳。 “呃……” 一声暧昧又布满情.欲的闷哼从萧胤的口中传出,魏沅箬抬眼看他,见他的眼尾都红了。 嗯,一看就是憋的。 魏沅箬抿了抿唇,压着眼底促狭的笑,道: “你们武将的身材跟文人就是不一样,一看就很有力气。” “嗯?文人?” 萧胤眯起眼,眼底带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哪个文人?” 魏沅箬故意逗他,“还能是哪个文人??” 萧胤气急, 咬牙切齿地在魏沅箬的腰间拧了一把,“好你个魏沅箬,这种时候,你还敢想别的男人。”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们武将比那些臭酸儒厉害得不只是身材。” 萧胤气得牙痒痒,不等魏沅箬开口,就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放下的帐幔内,传出旖旎暧昧的声响,帐内的温度伴随着男女粗重的呼吸逐渐攀升…… 但最后,萧胤依然没得逞。 魏沅箬顾及他的伤,没让他胡来。 照他那架势,胡来起来,不但她的腰得累半死,关键是他的伤又得裂开。 帐幔内,传来萧胤咬牙切齿又欲求不满的声音:“魏沅箬,你给本王等着,迟早让你哭着求我。” “啊,对对对,求你,求你。” 翌日。 临安县公堂内。 关于秀女失踪案的涉案官员,在裴烨初步审讯后,都被押入大牢,等候刑部批文判刑。 而品级高一些的官员,则会在之后被押送进京,直接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官员审理。 本次大案顺利告破,那些没有被成功买卖出去的秀女也被找回,送回家中。 但因为经历了这件事,这些女子都不可能再被送入宫中选秀,且嫁娶艰难。 如果父母爱重她们还好,如果是那种父母完全不在意,甚至觉得她们是家族污点的女子,以后的人生怕是会非常坎坷。 魏沅箬一想到她们的悲剧是萧桓一手造成的,便对那个狗皇帝更加厌恶了。 初审时,萧胤带着魏沅箬在公堂上旁听。 很多人也知道了之前那位年轻俊美的钦差大人,其实是摄政王妃假扮的。 摄政王同王妃微服前来临安,恰巧遇上了秀女失踪之事,为了尽早救下那些秀女,才让王妃假冒钦差办案。 不然,以钦差到来的速度,怕是那些秀女早就被卖了。 因而,虽然钦差是裴烨,但老百姓感念的全是摄政王和王妃的大恩。 把裴烨这个钦差晾在一边。 若说秀女案对家中没有参选女子的百姓来说影响不大,可那些家中壮丁被萧策强行扣押去挖铁矿的老百姓,萧胤的恩情大如天。 那些家中的男丁被他派出去的兵拯救了回来,一些死在矿中的,家人也得到了一大笔的抚恤金。 这种直接关乎民生的恩情,直接让整个受难的临安百姓对萧胤夫妇俩感恩戴德。 刚出了衙门,外面便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老百姓,对着他们俩又是磕头又是谢恩。 “多谢王爷王妃大恩,小人全家没齿难忘。” “我们回去就给王爷和王妃立长生牌,祝愿王爷王妃长命百岁,一生顺遂。” “王爷和王妃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给王爷王妃磕头。” “……” 萧胤虽然能站起来了,但因为受了伤,也避免引人注目,萧胤还坐着轮椅。 看着面前跪着的老百姓们,萧胤开口让他们平身后,侧目对魏沅箬勾了勾手指,“箬箬。” 魏沅箬俯下身去,见萧胤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听见没,他们给我们立长生牌呢,我们还没死,牌位就放一块了。” 魏沅箬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么感天动地的场合,说什么死不死的。” 第309章 本王的身体很好 她不想搭理他,刚要直起身子,却被萧胤给拉住了手。 指尖在她掌心勾了勾,又道: “一想到以后本王要跟王妃葬在一起,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魏沅箬伸手,往他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迫不及待去死?要死你自己死,我可不要。” 萧胤故作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她,道: “我是说,我想迫不及待地向你证明,武将的身子真的很好。” 说着,绕过她的肩头,故意朝此刻脸色不虞的裴烨看了一眼。 那双凛冽深沉的眸子,此刻带了几分故意的挑衅。 魏沅箬:“……” 好么? 这厮还记恨着昨晚她说的“文人”的事。 “正经点,这么多百姓看着呢。” 魏沅箬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提醒道。 “好,那就把不正经留着等回去……” “闭嘴。” “好,都听爱妃的。” 裴烨看着魏沅箬同萧胤两人凑在一起耳鬓低语的亲昵模样,即使是在人前也丝毫不避讳。 他一直觉得,这种亲昵的相处方式,不该出现在官家侯门之中,更别提皇室了。 他们的相处还是夫为妻纲,相敬如宾。 妻子在丈夫面前应该恭敬且小心翼翼,或体贴,或讨好。 绝不是眼前这样,萧胤跟魏沅箬说话的时候,眼睛全在她身上。 魏沅箬可以在他面前娇嗔,可以跟他用平等的姿态对话。 她甚至可以对他不满,可以对他白眼。 他刚才甚至没有错过魏沅箬用力掐萧胤手臂时,萧胤那享受到娇嗔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知道,高高在上,人前不露声色,冷漠至极的摄政王,私下在自己的妻子面前,竟是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呢。 裴烨一看到这种场景,心里头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在人前都能这样,那私底下呢,会不会更亲昵,更相爱。 裴烨甚至不敢去想象那种场景,只要一想,心口那条经就撕扯着疼。 “本王多谢各位乡亲们爱戴,这次能成功抓获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本王的王妃魏氏沅箬功不可没, 若不是她身先士卒,本王也不能轻易抓到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救下你们的亲人。” 萧胤来到人前,伸手拉过魏沅箬,当着老百姓的面,将她上上下下夸了一遍。 夸奖的同时,脸上那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实在是没眼看。 连魏沅箬都被他那样子给闹得有些不好意思。 “别闹,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本来就很好,你的好,要让所有人知道。” 萧胤说得理所当然,却让魏沅箬愣住了。 她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还是侯夫人时,裴烨朝堂上能走这么快,除了瑞文帝有意扶持外,她在背后多次为他出谋划策,让皇帝交给他的差事办得很漂亮。 人人都夸他年轻有为,足智多谋,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们的夸赞。 而她在其中的作用却被他完完全全抹杀。 而他越是能力出众,就越是更多人在他身边说她商户出身不堪为侯夫人,更配不上那般出众的他。 那个时候的裴烨,别说是娶李静姝,怕是皇室郡主都娶得。 裴烨把那些话听在耳中,也从不为她辩驳,从不将她在背后的功劳说给别人听。 她也很自然地接受他那些做法。 毕竟,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都是这样,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贤内助,扶夫凌云志便是为妻该做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萧胤这一次会把这么好的积攒名望和受百姓敬仰的机会毫不留恋地给了她。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摄政王妃不仅仅只是一个待在丈夫身边靠他怜爱和宠幸的女人。 摄政王妃有她的能力,有她的本事,她所做的一切,都该让人知晓。 她的功劳,不该被别人夺走。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她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只是对着萧胤扬起嘴角。 “多谢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长得跟画像上的观音菩萨似的。” “王妃娘娘是我们的活菩萨,乡亲们,我们再给王妃娘娘磕个头。、” “……” 随着一人起头,刚刚已经站起来的老百姓们又对着魏沅箬重新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头。 “王妃娘娘慈悲,王妃娘娘菩萨转世。” “王妃娘娘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魏沅箬的眼眶还是禁不住热了,赶忙上前将那些老百姓们扶起来,“乡亲们,不要再跪了,快快请起。” 由始至终,这些老百姓们都没有谢一句钦差大人,仿佛这位钦差过来,仅仅只是来凑数和抢功的。 裴烨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热血沸腾的一幕,眼底尽是茫然之色。 曾经,侯府落魄时,他就立誓要成为一代让百姓称颂的好官。 为民请命,为民谋福祉。 眼前这一幕,就是他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过的。 可如今,他没有达到,魏沅箬却达到了。 而这个机会,是萧胤给她的。 他开始在心里问自己,如果这一次,魏沅箬帮的是他,他会不会如摄政王这般,坦然又理所应当地将一个女子推到前面受人敬仰。 让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功业。 脑海里本能弹出来的那个答案,让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来。 他知道,他不会。 他的认知里,即便魏沅箬帮他做了这些,也是她作为妻子应该的。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就该有一个为他们默默付出的贤妻,而不是她代替自己的夫君站到人前受人称颂。 他的视线又看向萧胤。 他想,他不过也是为了讨好女人在惺惺作态罢了。 可是,他看着萧胤的表情,他的嘴角,勾着骄傲又与有荣焉的笑,仿佛在说—— 瞧,我的妻子多有本事,能娶到她,真是我的荣幸。 他一点都不忌讳自己被一个女人抢了风头,一点都不怕一个女人踩着自己的脸面爬到自己头上。 他脸上的愉悦不似作为。 他的眼睛,始终追逐着魏沅箬的身影。 裴烨看着看着,眼中的茫然又多了几分。 第311章 废物才怕妻子抢功劳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萧胤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下去,侧目朝裴烨的方向看了过去。 骤然对上萧胤投来的凛冽的视线,没有了刚才的和颜悦色,是满朝文武都见惯并习以为常的冷厉。 裴烨一怔,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往前走了两步,离得萧胤近了一些。 视线,落在此时还被老百姓们围着夸奖和感恩的魏沅箬,开口道: “王爷就不怕王妃风头太过,盖过了王爷在百姓心中的声望?”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挑拨离间,其中的恶意,萧胤一听就听出来了。 他的眼底,生出一丝戾气,下一秒,又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上下扫视了裴烨一圈后,道: “只有废物才怕被自己的妻子抢了风头,本王不会。本王看到自己的妻子这么受百姓爱戴,只会为她高兴,也为自己高兴,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 说到这,他的视线,又落在人群中间的魏沅箬身上,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嗓音却依然凌厉且咄咄逼人,“安平侯,本王不似你,占了箬箬的便宜又自命清高,怕别人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你这辈子失去她,是你命中注定的。”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又道: “当然,本王也不会感激你那样对待箬箬,从而让本王有了机会,本王能娶到她,是因为本王好,本王会对她好,本王不会让她受苦,而你……” 他凌厉的目光重新回到裴烨身上,“你让箬箬受的那些苦,本王会让你一样一样吃回去。” 一句话,伴随着他锋利的目光,震得裴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被萧胤这番话说得狼狈又无地自容,甚至不敢去看萧胤的眼睛。 那双眼,仿佛在嘲笑他的过河拆桥,嘲笑他软饭硬吃,也在嘲笑他刚才试图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险恶用心。 饶是萧胤明媒正娶了魏沅箬,饶是他对外一直以爱妻的人设示人,他都从没有想过萧胤对魏沅箬的心,会这么坚定。 坚定到他想钻个空子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是一场徒劳的笑话。 而萧胤最后的那句话,也让裴烨的脸色彻底白了一片。 他看着萧胤推动轮椅,朝人群中间的魏沅箬走去,眼中的恐慌和茫然越发变得强烈起来。 萧胤想要打压他? 裴烨知道自己如今的根基和地位远远不够同萧胤抗衡。 如果,萧胤真的为了魏沅箬拿他出气,有意打压他,那当初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娶一个商户女为妻,步步为营向上爬,想要重振安平侯府所牺牲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裴烨茫然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萧胤的背影上,渐渐变得阴翳起来。 *** 人群被萧胤带去的侍卫逐渐散去后,两人回了他们在临安的住所。 如今两江发生的大案牵扯到了这么多官员和乡绅,甚至连皇帝的手都掺和其中,朝中怕是要乱。 萧胤不能再在临安多待,便准备启程回京。 回京前, 魏沅箬还要回一趟魏府。 这还是她当年嫁给裴烨后,第一次回家。 当摄政王仪仗到了魏府门口时,魏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来了,包括魏家的那些旁支。 这些旁支,很多也都在魏青山名下的产业干活。 有老实本分的,也有偷奸耍滑的。 早在几月前,得知魏沅箬从侯夫人改嫁摄政王成摄政王妃开始,族中一些有些心思的都还是蠢蠢欲动。 想要借着魏沅箬摄政王妃的身份为自己谋一些好处。 但因为有吕氏和魏沅曦在京城的那些作为,魏青山早在回到临安后,就已经将一些不本分的人敲打过了。 因而,今日,摄政王仪仗到达魏府时,每个人表现得都还算老实。 “王爷,王妃,里面请。” 魏青山携着妻子温氏和儿子魏沅靳早早地候在门口,神色恭敬。 尽管知道这是规矩,但魏沅箬看着自己父亲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爹……” 魏沅箬刚要开口,便见萧胤先他一步对魏青山道: “岳父岳母大人,受小婿一拜。” 魏沅箬愣了一下,魏青山和温氏也愣了一下。 而魏青山夫妇俩在愣怔过后,便是受宠若惊一般的惶恐,赶忙摆手,又往旁边一偏,避开了萧胤的大礼—— “王爷,这使不得,使不得。” 萧胤温声一笑,“有何使不得。你们是箬箬的父母,不正是本王的岳父岳母吗?小婿同长辈见礼不是应当的?” 说着,他握紧了一旁魏沅箬的手,又道: “今日本王同箬箬来看望二老,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魏青山还是有些诚惶诚恐,但心里却放松了一些。 见萧胤这般身份贵重的人物确实是对自己女儿好,魏青山心里也放心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商户的身份会让女儿被婆家看不起,当初的安平侯府,明明是他们请求两家结亲,也是他们想要靠着他们魏家的财富去还侯府的债。 可两家议亲时,裴家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他们魏家攀上了侯府这门亲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可现在,比侯府尊贵十倍百倍的摄政王,反而能纡尊降贵,对他一个商户出身的岳父行礼。 说白了,就是在不在意他女儿罢了。 女儿在女婿心中的地位,也就代表着岳家在女婿心中的地位。 裴烨那小子,无非就是瞧不起箬箬罢了,所以连带着养出来的裴昭那个小崽子也是个白眼狼。 想到这,魏青山对裴家人越发的厌恶,对萧胤这个女婿也越发喜欢了。 “王爷,请。” “请。” 被萧胤悄悄挠了挠掌心,魏沅箬才从刚才的愕然中回过神。 抬眼,对上了萧胤含笑的目光,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用口型对萧胤多了一句“谢谢。” 她看懂了萧胤的用意。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那么多围观的百姓面前,萧胤这番放低身份对岳家恭恭敬敬的做派,也就是要告诉别人,他多爱重她这位王妃。 第312章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 即便她是商户女,也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分轻视。 也是告诉这里所有人,魏家有摄政王在撑腰,任何宵小都别想打魏家的主意。 上辈子,魏家被灭满门时,魏沅箬就知道,再多的钱财都没有权力有用。 像他们这样饶是富可敌国的商户,一个县令小官同样想给你扣罪名就能扣罪名。 这也是她重来一世后,为什么不直接和离回家,而是要主动找上萧胤的另一层原因。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 萧胤揉捏着她的手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魏沅箬笑着点头称是,心里某处那一处结实的城墙,似乎又被松动了。 “外祖父。” 就在一行人走进魏家敞开的正大门时,一道稚嫩又带着迫切的呼唤让所有人都顿住脚步。 众人回头,只见人群中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朝着魏青山跑来,一把抱住魏青山的大腿,“外祖父,昭儿来看你了。” 随着裴昭的出现,围在魏府门口的老百姓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魏老爷不是只有王妃一个女儿吗?王妃同王爷才成亲多久,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了?” “你这都不知道?王妃嫁给我们王爷之前,嫁给那个安……安什么侯来着?哦,对,安平侯,这孩子,八成是跟安平侯生的。” “啊?这……那王爷不是……” 不是强抢人妻? 但因为萧胤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极高,因此,不知情的百姓虽然对萧胤这个行为有点想法,但也不好说出来。 裴烨隐没在人群之中,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心中突然有了几分恶意的快感。 视线落在此时还没有进门的萧胤和魏沅箬二人身上,目光深沉又阴翳。 萧胤既然抢了他的妻子,就该承受这些骂名。 可偏偏,就是他这么点小小的恶意心思,也都没让他如愿。 下一秒,就有人把真相给说了。 “你们没去过京城不知道,我爷爷的妹妹的女儿的婆婆的姨妈的三姑在侯府当差,哎呦喂,你们是不知道整个侯府和那个小崽子是这么样一个白眼狼,我都不想说。” “别呀,你快说啊。” “当年,安平侯府落魄了,外债一大堆,就厚着脸皮来求娶魏家大小姐,当年魏大小姐的嫁妆,啧啧啧……” “侯府不但不感恩,还过河拆桥,那不要脸的侯爷还在外面养外室,连野种都有了。” “你猜那白眼狼小崽子怎么着?哎呦喂,我说起来都气。” “那小崽子,认外室做母,还殴打辱骂他的生母,就是咱们王妃娘娘。” “我的天,那小崽子还是这么个不仁不孝的畜生啊,这种小畜生长大了也是个大畜生。” “你猜那外室是谁?兵部尚书家的嫡长女啊,啧啧啧。” “我的天呐~(岳云鹏捂嘴),原来官家小姐也这么不要脸啊,正室不去当,要当下贱的外室,连妾都不如。” “也是咱们王妃娘娘心善,才会让她和离后还能遇上咱们王爷,只有王爷跟王妃才般配,这一次要不是王爷和王妃,我们家柱子都要死在矿上了。” “王妃娘娘真是活菩萨,那个什么破侯爷给王妃提鞋都不配。” “……” 裴烨刚刚的得意还没坚持几秒,在听到这些对他毫无顾忌的谩骂时,黑了脸色。 他看到了那些人提起他时的厌恶和反感,以及夸起萧胤时满眼的敬重。 那鲜明的对比,让裴烨甚至不敢去直视。 裴昭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惹人厌,想着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小孩子抱着外祖撒娇,魏青山总不会把他赶走。 然而,还没等魏青山开口,人群中已经有人喊起来—— “这位小公子,你娘不是那个当外室还怀了你爹野种的兵部尚书之女吗?你的外祖应该是兵部尚书啊,你怎么大老远跑到我们临安来认亲了?” 一人带头不忿,就有人跟着骂起来。 “亲娘都不认了,怎么还意思来认外祖的?是你那落魄侯府又没钱了,来找魏老爷要钱来了?” “魏老爷可别心软,养大黄,大黄都会对您摇尾巴,这小崽子可是连亲娘都不认呢。” “……” 裴昭看着周围那些对他满眼恶意的眼神,以及话语里的嘲讽和嫌弃,愕然的同时,小脸也一片煞白。 魏青山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见她看裴昭的眼神,冷漠得连陌生人都不如,心中便了然了。 他伸手,用力将抱住自己大腿的双手扯开,冷声道: “小公子还是别乱认亲,请离开。” 裴昭当即愣怔在当场。 即使那天知道娘亲不顾他死活,可他还是想在今日赌一把。 他知道,不管是上一世父亲对母亲的怀念和后悔莫及,还是这辈子对母亲的求而不得,父亲心里都是装着母亲的。 如果能让母亲回到父亲身边,那他便是大功臣,父亲只会更加爱他,而不是李氏府中那个即将临盆的孩子。 如果不能,他也想再努力在母亲面前讨她欢心,只要有一天她能对他心软,他就能成为摄政王的继子。 总归,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哪怕他前一晚清楚明白娘亲对他的怨恨,但天底下哪有母亲会真的恨自己儿子一辈子的。 只要他让母亲感受到他的真心悔过,母亲还是会原谅他的。 这样想着,裴昭再一次抱住魏青山的大腿,大哭起来,道: “外祖父,昭儿真的知错了,昭儿还小,之前是被李姨娘被哄骗了,才会对娘亲无礼,昭儿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昭儿吧。” 魏青山脸色很不好。 但又怕自己对这孩子太过心狠,反倒是让原本站在女儿女婿这一边的百姓们心生不满。 他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影响了箬箬和摄政王在百姓心中的好形象,因而,哪怕他对裴昭再反感,此刻也不好做太过。 只能板着脸,故意将之前裴昭在京城做的那些事,当众说出来,道: “裴昭,你是年纪小,但越是年纪小的孩子,就越会亲近自己的娘亲,而你呢,当众辱骂你的娘亲,还踢她,踹她,几次三番伤她的心,你的娘亲是我的女儿,你不心疼他,我也心疼。” 第313章 你不是年纪小,你是单纯的坏 魏青山原本只是想把裴昭的恶行当众说出来,可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女儿委屈,对裴昭的厌恶就更浓。 “你不是年纪小,你就是单纯的坏!” 声音都哽咽了。 而这些真相,从魏青山口中出来,跟从知情百姓口中说出来的震撼力还是不一样的。 因此,原本还觉得小孩子可能是被教坏了的围观群众,看裴昭的眼神也越发厌恶了。 “这小白眼狼怎么还有脸待在这,快滚吧。” “赶紧滚,别在这打扰王爷王妃了,丢人现眼的小畜生。” “这孩子不可能一个人过来吧,他爹呢,仆人呢,就让他赖在这?” “…… 尽管裴昭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眼下被一群人围着唾骂,还是慌了。 视线下意识地朝人群中躲着的裴烨看过去。 接收到他的视线的裴烨,却蓦地慌了一瞬,竟本能得避开了裴昭的视线。 像是怕被人认出自己就是他们口中那个落魄侯府过河拆桥的安平侯一般,他的脚步甚至在裴昭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魏沅箬知道裴昭来了,裴烨肯定也在。 顺着裴昭的视线,魏沅箬也将视线一并投了过去。 她弯了弯唇,故意提高了音量,道: “安平侯,既然来了,就把令公子带回去吧,再待下去,他就要被乡亲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随着魏沅箬这一声故意的提醒,裴烨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猛然将视线投向魏沅箬,对上她嘲讽的笑,心头一凛。 他知道,魏沅箬刚才就是故意喊他,让他暴露在众人面前。 见周围投来的好奇又带着指指点点的目光,裴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地交替着。 随后只好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魏青山面前,对他躬身行了个礼,“见过岳父大人。” 一声轻声从魏青山的鼻间传出,不带半点的情面,道: “侯爷的岳父大人是兵部尚书,草民不敢高攀侯爷,侯爷别叫错了。” 魏青山这句话,无疑是往裴烨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巴掌,让他难堪极了。 谁都听得出来魏青山这是在讽刺他。 高攀? 尊贵的摄政王都喊他一声岳父大人,他都没说高攀。 现在他喊他岳父就叫高攀。 这不正是在打他的脸么。 况且,他早就跟魏沅箬和离,这一声岳父大人,他真是喊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尴尬又窘迫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僵硬地开口,“岳父大人您说笑了。” 魏青山懒得跟裴烨扯皮,只看了一眼还不肯离开的裴昭,道: “既然侯爷来了,就把令公子带走吧,今日魏府要招待贵客,就不招待侯爷了。” 一句话,又将裴烨父子俩置于极为难堪的境地。 招待贵客,不招待他…… 所以,他现在即便是以钦差,以侯爷的身份来着,连贵客这个身份都算不上。 今日的钦差若是别人,魏家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将钦差拒之门外。 他自然不好死皮赖脸地继续留下受人白眼,便只能低声应下,拉着裴昭离开。 “昭儿,走吧,你娘亲今日有事,别叨扰她。” 即便是要走了,裴烨都要故意恶心魏沅箬一番。 真的是跟掉在手臂上的蛆虫一般,不咬人,但却恶心人。 百姓中,又嘀嘀咕咕地响起议论声—— “原来这位就是那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安平侯啊,呸!长得人模狗样,干的却不是人事。” “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能养出那个小崽子白眼狼。”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啊……哦,对了,他不就是这一次皇上派来办案的钦差吗?” “没错,没错,就是他!” “孩子死了他来奶了,真要等他过来,矿上那些乡亲们的尸体都要凉了。” “也不知道皇上派这样没用的钦差来干什么.” “……” 百姓们难听又刻薄的言辞,陆陆续续传入裴烨耳中,听得他两颊涨红,再也没那个脸皮继续待下去。 在来之前,他都没想过,自己身为为民请命的钦差,一心想要做出一番让百姓敬仰的成绩来,结果得到的却是一番谩骂。 对比之下,萧胤却被百姓们奉若神灵,就连魏沅箬一介女子,都被老百姓口口相传,被称为活菩萨。 他这一趟过来,捡了萧胤丢下的芝麻粒的好处,却还不如什么都办不好。 他拉着裴昭的手,加快了脚步,在百姓指指点点的眼神中,逃也似地离开。 待裴烨父子俩一走,魏青山引萧胤夫妇俩进门,又派人将围在门外的乡亲们打发走。 魏沅箬侧目朝身旁一言不发的某人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那个在侯府当差的爷爷的妹妹的女儿的婆婆的姨妈的三姑的人,是王爷你的人派过去的吧?” 魏沅箬指之前在门口向乡亲们宣扬裴昭在京城干的那些事的小青年,笑着问道。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巧门口就有百姓在京城有亲戚,又偏偏这亲戚还把京城的事告知得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怕把裴家父子俩的底裤给掏出来了。 萧胤挑了一下眉,并没否认。 “早料到裴烨那狗东西对你不死心,本王就大发慈悲将他干的好事宣扬一番,免得他们以后还想走岳父大人这条路来装可怜,跟本王抢妻子。” 魏沅箬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又看向正在前头忙碌的魏青山,道: “放心,我爹现在可满意王爷您这位乘龙快婿了,别说裴烨让裴昭来装可怜,就是他死在我爹面前,我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更不会替他挖王爷的墙角。” 萧胤闻言,眉头得意地扬了扬,“这么说,本王在岳父大人面前表现得还能入王妃的眼了?” “再接再厉。” 魏沅箬扬了扬下巴,眼底浸润着浓浓的笑意。 “遵命, 等回去后,为夫一定加倍努力讨王妃开心。” 他凑到魏沅箬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这般道。 魏沅箬脚步一顿,总觉得萧胤这话里还藏着什么不正经的意思。 第314章 想要俏,一身孝 到了正厅坐下,下人们刚奉上茶水。 魏沅箬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就听到正厅外头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声。 还没等魏沅箬问,便见门口一道白影闪过。 下一秒,那白影已经冲到了他们跟前。 不,准确地说,是冲到了萧胤跟前。 “姐夫,求你救救我爹吧,熙儿求你了。” 来人正是魏沅熙。 只见她满身素缟,头上还簪着一朵白花。 纯白色的孝服经过改良,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段,再配上那满脸的泪水,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悲苦之事。 常言道,想要俏,一身孝。 魏沅熙倒是把这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下跪时的姿势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演练一般,引人遐想又惹人心疼。 就魏沅熙这副姿态,别说是男人,就连女子,怕都是为之心动。 只是…… 魏沅箬蹙起眉,魏沅熙这是何意? 二叔死了? 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见自己的父亲也被魏沅熙这一出给搞懵了。 任谁都没想到魏沅熙会在今日摄政王登门之际,来这么晦气的一出。 更重要的是,她爹都还没死呢,她这孝就戴上了。 魏青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身,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指着她厉声喝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说着,便指着一旁伺候的几个下人,道: “还不快把二小姐带出去。” 眼见着下人们上前来拽她,魏沅熙不干了。 “我不走,我不要走。” 她哭得梨花带雨,也哭得很好看,并将自己哭得最好看的一面,展露在了萧胤面前。 “姐夫,熙儿求你救救我爹吧,只要姐夫能救爹爹,让熙儿做什么,熙儿都愿意!” 说着,还要去扯萧胤的衣摆,却被萧胤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魏沅箬:“……” 这……在京城的时候还只是想做妾,现在做什么都愿意了? 她这是嫁了个祸水啊。 魏沅箬意味深长地朝萧胤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他戏谑的目光。 像是怕被萧胤猜出自己的想法一般,魏沅箬赶紧收回视线,心虚得紧。 魏青山气得心口都在疼。 他还能看不出来魏沅熙打得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见今日摄政王来了,她又想玩当初去京城那一套,还用今日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试图抢自己堂姐的丈夫。 简直……简直不要脸。 “快把她拉出去!!” 魏青山气得手都开始抖了,魏沅箬放下茶盏,赶紧到他身边,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道: “爹,没事,既然妹妹这么喜欢唱戏,我们好好看着就行,就当请了个戏班子,既能逗个乐,还省了一笔钱。” 魏沅箬这话,让魏沅熙哭喊的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怨愤。 但下一秒,她便藏起了那副阴毒的表情,梨花带雨地看着魏沅箬,道: “长姐为何要这般笑话我?我求姐夫救我爹爹,怎么就是在唱戏了?长姐你自己铁石心肠,对自己的亲叔叔都能狠下心肠,难不成我这个做女儿的,还不能为自己爹爹求个情吗?” 说着,她的视线有意地朝萧胤看了一眼。 很显然,说她铁石心肠这句话,就是有意说给萧胤听的。 又想在萧胤面前给她上眼药?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她比这还铁石心肠的事萧胤都见过了。 魏青山见魏沅箬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再看萧胤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显然也把魏沅熙当做唱戏的丑角来看,他这才稍稍安了心。 也不心急了,反而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慢慢品着茶。 眼见着没人搭理自己,魏沅熙僵硬了片刻,没人接她的戏,显然她有些下不来台。 她又故技重施,身子又来了一个完美地瘫软在了萧胤面前,想去碰触他,但被一旁跟着萧胤的侍卫给挡开了。 魏沅熙见自己几次近不了萧胤的身,心中又急又气,却又不敢表现得太着急。 只能红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萧胤,道: “姐夫,熙儿知道你不像长姐那般铁石心肠,你一定会帮熙儿救爹爹的,对不对?”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充盈在眼眶中的泪珠也一颗一颗滚下。 哭得美极了,眼泪珠子都像是经过了训练一般,整齐有序地滚出她的眼眶。 她眼神希冀又眉目顾盼地看着萧胤,仿佛是在等着他的怜惜一般。 原本还在漫不经心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萧胤终于有了动作。 深沉的目光,朝魏沅熙看了过去。 见萧胤看过来,魏沅熙赶紧调整了姿势和角度,尽可能地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现在萧胤面前。 她下巴微抬,恰到好处地让萧胤看到自己被白色孝服衣领子包裹住的纤长白皙的脖颈,以及脸上尚未擦干的泪珠。 说实话,这画面确实美,若是换个男人,怕是真的心疼了。 可惜,魏沅熙今日的举动,只能是把戏演给瞎子看了,白瞎了这么一场经过了精心妆造的好戏。 “魏二小姐说的对,你长姐她确实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听萧胤这么说,魏沅熙心头一喜,看萧胤的目光都亮了一些。 “姐夫……” “只不过,本王就喜欢她的铁石心肠,为了迎合她这种特质,本王也只能更加铁石心肠,这有一个成语,叫做……妇唱夫随。” 说着,他弯起唇角,朝魏沅箬看了一眼。 魏沅箬:“……” 这种场合,能不能正经点。 魏沅熙眼底刚刚燃起的那抹喜色,还维持不了半秒,就僵在了嘴角。 “所以,魏二小姐的请求,本王怕是爱莫能助了。” 他摊了摊手,表情少见得温和。 而这模样,便让魏沅熙心里还存着一丝不甘和希望。 “虽然本王帮不了你,但本王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萧胤的话,让魏沅熙的眼睛再度亮了亮,“谢谢姐夫,我就知道姐夫不会不管熙儿的。” 魏沅箬有些同情地看了魏沅熙一眼。 她可能不知道,姐夫管比不管还可怕呢。 第315章 就好姐夫这一口 果然,下一秒,就听萧胤开口道: “令尊这张案子是钦差在主理,令尊也是这次负责此案的钦差抓走的,魏二姑娘可以去求他。” 魏沅熙的身子陡然僵住,表情越发愕然。 谁要去找钦差啊。 她来这一出为的是他啊,又不是要见那个钦差。 正嫌弃着,却听萧胤继续道: “哦,对了,这次来的钦差就是你那前姐夫,他比本王懂得怜香惜玉,最会心疼楚楚可怜的女子了,你去找他,他一定会为令尊说情,到时候,你想为他当外室还是当妾也不是没可能,或许,正室之位也可以争一争。” 魏沅箬:“……” 魏沅熙愕然,“姐……姐夫……” “好了,魏二小姐快下去吧,别耽误了救令尊的时辰。” 萧胤刚刚还温和的表情随即便化作了不耐,打断了魏沅熙,“到时候,你可就真的要用上今日这副装扮了。” 萧胤的话意味深长,而魏沅熙却像是被他戳破了心思一般,心虚地垂下了眼。 她早就知道爹爹并不会死,今日这副打扮,也是想博得摄政王心疼,可她没想到摄政王竟然这么狠心,她都这样了,他都不肯怜惜她半分。 竟然还拿前姐夫来搪塞她。 魏沅熙又生气又失望。 但在得知裴烨是这次的钦差后,她倒是没有刚才那么反感了。 她这几日一直躲在闺房之中,并不知道钦差是谁,还以为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呢。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裴烨时的场景。 那是裴昭的周岁宴,她同祖母还有大伯一家子前往京城送周岁礼。 那时,她十二岁。 周岁宴上,裴烨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长身玉立,尊贵无双。 她那时候还是对情爱懵懵懂懂的年纪,裴烨就入了她的眼。 只是后来,多年不见,她那股懵懂的心思也就变了样。 现在再一次想起他来,魏沅熙的心跳,突然间漏了一拍,脸上还出现了疑似害羞的红晕。 魏沅箬的注意力本就在她的脸上,她这副突然羞涩的模样,被她看了个正着。 魏沅箬:“……” 还……还能这样? 原来魏沅熙好姐夫这一口。 现任姐夫攀不上,找上前姐夫也不是不行是吧? 不过,魏沅熙去缠着裴烨,不要再到他们面前蹦跶,也正好让她们省心了。 虽然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总归总是在她眼前晃也怪烦人的。 “还不快退下!” 魏青山厉喝了一声,魏沅熙心知在萧胤这边讨不到好,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走出正厅时,还一步一回头,看萧胤的眼神哀哀戚戚,好似一副被萧胤深情辜负的模样。 待魏沅熙离开后,魏青山无奈地朝萧胤告罪,“让王爷见笑了。” “无妨。” 从魏府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虽然心有不舍,但魏沅箬知道萧胤还得赶回京城,不能耽搁太久。 临出门前,却见不远处站着一女子,期期艾艾又小心翼翼地朝她这边望过来。 “三妹?” 那是她二叔家的嫡女,魏沅琪。 比起小妾所处的魏沅熙,魏沅琪在二叔家同样不受待见。 魏沅熙的小娘小卢氏,是老卢氏娘家之女,早在二婶张氏嫁入魏家前两人就勾搭在一起了。 但因为当时的小卢氏还是个丧偶的寡妇,二叔魏如海才娶了二婶张氏,将卢氏纳了小妾。 魏沅熙是两人在二婶嫁入魏家前就珠胎暗结的,因而比魏沅琪还要大上一岁。 去年及笄时已经许配了人家,但因为二婶和三妹不受二叔待见,想来,她在婆家未必被瞧得起。 尤其是,现在二叔还牵扯上朝廷大案之中。 魏沅箬不用问都知道三妹在婆家处境堪忧。 想了想,她还是走了过去,“三妹,你有事找我?” 比起魏沅熙,魏沅箬对待魏沅琪显然要温和许多。 小时候她虽然被卢氏和小卢氏故意亏待和打压,但她知道二婶对她还是很好的。 甚至几次因为魏沅熙欺负她而站出来护着她。 但毕竟有卢氏和二叔压制,二婶也做不了太多,只能私底下一次一次教她,告诉她要防着祖母一些。 但那个时候,她还小,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加上卢氏为了爹爹的家用,至少不敢在明面上亏待她,她就觉得卢氏对她并没有二婶说的那么差。 直到后来接触的人多了,很多事情她也看明白了,也就真正明白了二婶对她的那些教导。 想到这,她对魏沅琪越发温柔了一些,“三妹,你有什么事尽管跟长姐说,长姐一定会帮你的。” 话音刚落,就见魏沅琪眼底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 “长姐,您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娘同父亲和离?” 魏沅箬一愣,“和离?二婶想同二叔和离吗?” 虽然她也觉得和离对二婶是好事,但她同时也清楚,这个世道对和离的女子并不宽容。 哪怕并非女子的错,一旦沾上“和离”两个字,就会惹一身骚。 哪怕当初自己和离,也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可外面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风言风语。 魏沅琪点了点头,“我娘早就想跟父亲和离了,只是父亲不肯,还指着娘的鼻子骂,说她有了别的心思,反正……反正说话很难听,还说……拖也要把娘拖死。”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魏沅箬,“长姐,我……我不敢麻烦你,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你了,你……你能不能帮一帮娘亲?” 魏沅箬沉默了。 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帮二婶和离并非难事,但—— “琪琪,我可以帮这个忙,但是,你要让二婶想清楚,真的要和离吗?和离后要面临的处境,她想明白了吗?” 魏沅琪听魏沅箬说能帮她娘亲和离,眼珠子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想好了,都想好了,就是因为下定了决心,我才敢鼓足勇气来麻烦长姐你的。” 既然魏沅琪这样说了,魏沅箬便懂了。 第316章 差点把云阳王府搬空了 她点点头,道: “好,这件事我让蒹葭去给你办好,你让二婶安心等着。” 那日她离开王府赶往北疆后,就已经让蒹葭和白露挑好时间启程回临安。 也是她让蒹葭提醒父亲魏青山多注意二叔魏如海的动向,才没让二叔成功卖了魏家。 “谢谢长姐。” 魏沅琪得到自己想要的后,就没有再耽误魏沅箬的时间。 魏沅箬本想再问问她在婆家的境况,但思来想去,还是咽了回去。 到时候让蒹葭拿着她的信物随魏沅琪回婆家敲打一番,想必她那婆家便懂她的意思了。 再者,前几日她便听爹爹说过要正式同二房那边分家。 以二叔那点心思,即便这一次避开了祸端,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只有跟二房分开来,才不至于连累大房这边。 祖母老卢氏在确定父亲已经知道她并非她生母后,便老实了下来,不敢再在父亲面前作妖。 而继母温氏在家中的话语权也大了。 虽说大齐以孝治天下。可如今的老卢氏没了拿捏爹爹的筹码,二叔还得靠爹爹吃饭,谅老卢氏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以母亲的身份在他面前上窜下跳。 二叔魏如海如今被抓入大牢,因为爹爹及时阻拦,没让他酿成大祸,但必要的惩戒还是要的,只有让他知道教训了,后面才会老实安分下来。 而临安这边的事,有爹爹在处理,她也没有再插手。 这点小事,爹爹不至于处理不了。 而她跟萧胤则打算第二天开始动身回京。 回京前,夫妻俩同萧宝儿一起,回了一趟云阳王府。 “小皇叔,你真的能走路了!” 萧宝儿是在回了王府后,看着萧胤从轮椅上站起时,被惊到的。 惊到的,自然不止她,还有云阳王夫妇。 在震惊过后, 便是藏不住的狂喜之色。 “好啊,真好啊,好,好,好……” 说到后面,云阳王夫妇俩连声音都哽咽了。 魏沅箬知道,这两人是真心为萧胤高兴。 原本都做好了这弟弟活不了多久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他一下子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不但命保住了,还能站起来走路,这把云阳王夫妇高兴的。 “弟弟能有如今这样,都是我家箬箬的功劳,三哥三嫂,你们也要像我一样,谢谢箬箬。” 萧胤不动声色地将魏沅箬往云阳王夫妇俩面前推了推。 那副王婆卖瓜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云阳王给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生怕自己从他这个哥哥这里薅不到好东西似的。 魏沅箬被萧胤这副恨不得向所有人推销自己的模样,羞得无地自容。 她侧过头,狠狠地瞪了萧胤一眼,让他说话悠着点,别这么不要脸,可萧胤却假装没看懂,见她瞪自己,他扬了扬眉,笑嘻嘻地对她眨了眨眼。 但事实告诉魏沅箬,萧胤这副 不值钱的样子很有用。 云阳王妃抓着她的手连连感激她保住了萧胤的狗命……哦,不,保住了萧胤的老命,激动得泪眼横流不说。 还开了王府的库房,几乎要把里面的好东西给搬空了,送给魏沅箬做谢礼。 起初,魏沅箬没好意思收,便委婉地一一推拒。 可有个人就在他身后拖她后腿,她拒绝一样,他收一样, 结果就是—— 等他们回京的时候,后面跟了几辆大马车,装的全是萧胤从云阳王府薅回来的宝物。 “来,尝尝这葡萄,三嫂那庄子上的农户新出来的品种,无籽,软糯香甜。” 说话间,萧胤已经将手里剥好皮的葡萄塞到了魏沅箬的嘴边。 魏沅箬张嘴吃了进去,果然,她第一次吃到一种葡萄跟“软糯香甜”搭上号的。 差点以为她家王爷是个没文化只会打仗的粗人了。 魏沅箬心中暗搓搓地想着,还没等她开口,萧胤剥好的第二颗葡萄已经递到了她嘴边。 吃下第二颗后,魏沅箬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说,咱们从三哥三嫂那里拿了这么多东西走,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说是把萧宝儿的嫁妆给薅走了都不夸张。 萧胤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惭愧,甚至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 “江南富庶,三哥有钱,不用替他节省,不要白不要。” 魏沅箬:“……” “弟弟成亲了,作为哥嫂,他们理当给我们送贺礼。” 魏沅箬:“……” 这贺礼也太大了,差点把云阳王府给搬空了。 不过,魏沅箬看着萧胤这副理所当然到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的样子,她想,她在负担什么呢。 京城。 “岂有此理!!” 瑞文帝萧桓将一个奏本气得扔在地上。 甚至还不解气,又将整个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掀翻在地。 “萧胤!又是萧胤!” 萧桓气得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皇上息怒!” 跪在御书房内的几个大臣缩着脑袋瑟瑟发抖,也不知道皇上又得到了什么关于摄政王的消息,让他气成这样。 “息怒!息怒!你们就知道叫朕息怒,朕把你们培养出来就是让你们叫朕息怒?真是一群废物!” 几个大臣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倒是英国公冯源大着胆子将萧桓扔在地上的奏本拿过来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了几分变化。 “都指挥使萧策私采铁矿?” 他低垂的头,眼珠子左右乱转。 这么隐秘的事情,萧胤都查到了? 这份奏本是裴烨从临安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上面把整个临安的情况都说明白了。 至少,表面上的事情说明白了。 秀女买卖,私采铁矿这事儿是皇帝授意的,英国公身为他的舅舅兼心腹自然是知情的。 他还知道,这件事皇帝是暗中授意萧策来办的。 之所以派钦差去查秀女失踪的案子,也只是做做表面的情况,给那些秀女失踪的家庭一个交代,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甚至,派裴烨过去时,皇上必然是跟他说明了临安那边的真实情况。 即便要抓,也只会抓几个三四品的官员做交代就行,怎么会连萧策都被抓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难道是…… 第317章 萧策不能留 是因为萧策暴露了,裴烨不得已才把这些事情写在奏报上,提醒皇上? 这也就意味着,萧胤极有可能知道萧策买卖秀女,私采铁矿一事有皇上的参与。 更深一层,萧胤会不会也知道了私铸兵器一事? 私铸兵器这件事,皇上也不知道,如果萧胤让皇帝知晓此事,再从萧策身上查到萧策跟他的关联…… 也就意味着,英国公府私铸兵器,意图谋反的罪名会被挖出来。 到时候,整个英国公府九族都会没命。 想到这,英国公的整张脸都白了,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但又不敢在萧桓面前表现出来。 私铸兵器这件事,只有他跟萧策知道,如果萧策死了…… 英国公的眼底,陡然闪过一抹阴狠的光。 他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缩着脑袋老老实实跪着,不发一言。 稍许,瑞文帝暴怒的情绪才缓和下来,道: “英国公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几个大臣皆长舒了一口气,“臣等告退。” 等其他人都退下之后,萧桓深吸了口气,道: “舅舅,这件事,你怎么看?” 冯源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 “皇上,既然查到萧策头上,且安平侯在奏本上直接写明了这一点,就说明他那边压不住了,一旦让摄政王查到他的背后是……”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萧桓一眼,继续道: “如果让摄政王查到萧策所做之事是您的授意,臣怕……” 冯源没敢直说,但萧桓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身为皇帝,竟然带头联手官员残害百姓,欺压良民, 买卖良家妇女…… 本来这个皇位他就坐得摇摇欲坠,随时都在担心萧胤会取代自己,若是这件事被萧胤知道,那他这个皇帝算是做到头了。 不仅如此,他还会受到百官和百姓的谩骂,大齐的史书也不会放过他。 他当初立下雄心壮志要在亲政后做一番功绩出来名垂青史,最后却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 萧桓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件事发生之后自己将要承担的后果。 “皇上。” 冯源再一次出声,语气都变得严肃了许多,“为了您的声誉,萧策不能留了。” 萧桓神色一凛,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 毕竟,萧策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心腹大臣,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将他扶持到两江都指挥使的位子,掌控了两江那边的军权跟萧胤抗衡,如果他死了,他之前的精力都白费了。 可他若是不死…… 冯源一见萧桓这犹豫的表情,就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萧策如今的罪名已经证据确凿,即便您想保住他, 他也回不到原来的官职,即便免了一死,流放却是难免的,可若是有人钻了这个空子,借用他来对付您,后果不堪设想。” 冯源口中的“有人”说得很明白,就是萧胤。 因为萧胤功高盖主,在民间的声望本就比他这个皇帝的高,再加上先帝留下的那道传说中的遗诏,一直都是萧桓头顶上悬着的那把利剑。 也是萧桓心头横亘着的一根又粗又尖锐的刺,哪怕只是一提他,萧桓那颗本就恐慌的心就像是被凌迟一遍。 因而,冯源一提萧胤,萧桓的脸色就沉下去了,刚刚还犹豫的表情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萧策被押回京城后,你亲自来审理,切记,不准让萧胤的人碰这个案子。” 萧桓现在就如一只惊弓之鸟,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将朝中所有跟萧胤有牵扯的人一个一个连根拔起。 萧桓眼中的怨恨越来越强烈。 他恨,恨萧胤当初为何选了他来继位,为何让他继位了,却不老老实实退隐,反而把他逼到如今这个境地。 “是,皇上。” 冯源垂眸应下,眼底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阴笑 有了皇帝在前头当他的刀,让他名正言顺地灭口,这可真是太好了。 只要萧策一死,他联手萧策私铸兵器,意图谋反的勾当就能被隐瞒下去。 半月后,江南秀女失踪一案的涉案官员已经被押解回京,很快便被刑部接手,关进了刑部大牢,等待受审。 而当天夜里,裴烨急匆匆地入了宫,觐见了瑞文帝。 他将在临安对上萧胤抓捕萧策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魏沅箬在其中的作用给隐了下去。 只是将萧胤通过调查秀女失踪一案再查到铁矿被私采一事详细跟萧桓说了一遍。 “这些你在奏本上都说过了,半夜来见朕,你要说的不只是这些吧?” 萧桓打断了裴烨的话,对于他这次办的事并不觉得满意,自然,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裴烨自然也听出来了,神色一凛,视线朝四周扫了一眼后,往萧桓身边凑了凑,道: “皇上,还有一件事,臣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在奏本上提及,想着等臣回京后,当面来向皇上禀明。” 萧桓眸光一闪,问道:“什么事??” 裴烨斟酌了一番后,才低声道: “萧策他不仅参与了秀女买卖和私采铁矿,那些私采出的铁矿,尽数被萧策用来私铸兵器,臣在萧策一处秘密储存铁矿的地方,找到了数以千计已经铸成的兵器,有弯刀,佩剑,枪弩,弓箭等等,应有尽有。” 裴烨也不傻,一旦查出了私铸兵器,他自然也会联想到朝中有人联手萧策,且身份并不低。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把这件事写在奏本上,否则,他可能都无法安全回到京城。 果然,瑞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听到裴烨说到“私铸兵器”这四个字的时候,惊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你说萧策在私铸兵器?他想造反?” 裴烨没接话,这句话,他不好接。 “他勾结了萧胤还是萧凛?” 云阳王的封地就在江南,萧策任两江都指挥使,两人如果勾搭在一起,萧策背叛了他这个远在京城的主子,也未可知。 第318章 回京 萧凛本就一直站在他弟弟萧胤那一边,相比之下,他这个侄子就没那么亲了。 他联手萧策私铸兵器,极有可能是在为萧胤谋划。 萧桓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最后,他甚至直接被气笑了。 “可笑!真是可笑!” 可笑他几次三番筹谋,把萧策派去江南掌两江统兵之权,又让他无后顾之忧地进行女子买卖和私采铁矿,到头来,却还是为萧胤做了嫁衣。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最后,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睛都红了。 “皇上……” 裴烨被萧桓这模样弄得有些心急。 虽然他心中对萧胤的恨意不比萧桓少,可理智却告诉他,私铸兵器这件事,跟萧胤无关。 毕竟……查出私铸兵器这件事,还是萧胤亲口告诉他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将事实告知了萧桓。 “皇上,臣觉得,跟萧策勾结之人,并非摄政王。” 并非他想要为萧胤说话, 而是,如果皇上搞错了对象,对真正的幕后之人失去了防范,后果将不堪设想。 萧桓止住笑,目光凌厉地落在裴烨脸上,“说明白!” 他也不会傻到认为裴烨是站在萧胤那一边的,既然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想法。 萧桓冷静下来后,立即就能想到这一点。 于是,裴烨便将萧胤查出萧策强行征用民工私铸兵器的事向萧桓交代清楚了。 “如果幕后之人是摄政王的话,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筹谋告诉微臣。” 这会儿,萧桓已经冷静下来了,听裴烨这么说,也就相信了。 可他又面临了另外一个问题—— “所以,跟萧策勾结的会是谁?” 如果说一开始他让英国公杀了萧策灭口还觉得可惜,那么现在,萧策便是死不足惜了。 可在他死之前,他还要从萧策口中将他幕后的人一并揪出来。 裴烨没有回答,能跟萧策勾结,又敢动造反心思的,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稍后再议。” “是,微臣告退。” 裴烨离开后,萧桓跌坐在龙椅上,整个人阴郁可怖,丝毫没有十几岁的少年帝王那意气风发的姿态。 如果不是萧胤和萧凛,那最有可能的就是承恩公府了。 “呵!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盯着朕的皇位不放!” 萧桓恨得牙痒痒。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 京城城门外,属于摄政王的仪仗缓缓踏进京城大门。 “是摄政王,摄政王回京了。” 街道两旁,老百姓们夹道相迎。 摄政王带着病体前往北疆驱赶狄戎人的英雄事迹,早在他刚启程前往北疆时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后来,北疆大胜,狄戎大皇子被杀,摄政王兵不血刃,更是点燃了大齐上下老百姓的气势。 直到摄政王班师回朝,听说摄政王旧疾复发,要去南边疗养,老百姓皆是感叹王爷不易,私下里甚至还有人议论当今皇帝不做人。 明明朝中不缺领兵的大将,却派自己病重的叔叔去带兵,这做法太不地道。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忌惮摄政王功高盖主,想借这个机会要了摄政王的命。 谁知道反而弄巧成拙,摄政王不但活着回来了,还打了胜仗,在民间的声望又高了。 两相一对比,自然是把萧桓气得不轻。 得知萧胤今日回京,被老百姓夹道欢迎,气得他在御书房内又摔了好几套杯子。 就连宫中伺候着的宫人们都觉得他们皇上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摄政王府。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王管家带着一众下人站在门口迎接,布满褶皱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父王,娘亲。” 一道小身影伴随着孩童甜糯的嗓音从门内传出,小郡主卫明珠飞快地从里头跑出来,直奔魏沅箬二人而来。 下一秒,直接扑进魏沅箬怀中。 “娘亲,珠珠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珠珠啊。” “当然有啊,珠珠在家乖不乖?” “当然乖啦,珠珠好乖,但是小白不乖。” 卫明珠说着,便拉起卫明珠的手往王府里走去,“娘亲,小白现在长大了,好胖好胖的,管家爷爷让它减肥,它都不听话。” 小明珠嘟着小嘴巴告状,魏沅箬这侧着头一脸认真地听着。 “娘亲,你快跟珠珠去看看小白,它可懒了。” 就这样,魏沅箬被卫明珠带着往她的院子里跑。 迎面便碰上了刚从练武场回来的卫铮。 比起离开王府之前,这一次再看卫铮,他似乎成熟了一些,没有之前面对魏沅箬时的嚣张和倨傲。 情绪也不再那么外放,变得有明显的收敛。 魏沅箬也不知道是她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了,还是萧胤给的那二十个军棍更有效果,总之,卫铮面对她时,低眉顺眼了许多。 见魏沅箬看过来,他便收起了手上的长枪,将其立在身侧, 拱手行礼,“见过母亲。” 魏沅箬也不为难他,卫铮只要老老实实,她也不会刻意去打压刁难他。 但也不会待他多亲近便是。 她在裴昭身上栽得跟头太大,亲儿子都不过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她连养都没有养过的名义上的样子。 她跟卫铮只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她朝卫铮点了点头算做回应,随后便被小明珠催促着给拉走了。 卫铮站在原地,盯着魏沅箬的背影,神色不明。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卫铮才回过神,转身刚要往外走,却在看到走近的人时,愣了一下。 下一秒,便是难掩的震惊,“父……父王!”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父王,您……您的腿好……好了?” “嗯。” 萧胤点点头,并没有跟他寒暄,只问道: “本王不在京中的日子,学业可有懈怠?” “父王明鉴,孩儿自知身负重任,日日都不敢有丝毫懈怠,方才也是只顾着练武,忘了去迎父王回府,请父王恕罪!” 第319章 六年前就该抢回来 “无妨!” 萧胤摆了摆手,“稍后把你的课业拿来给本王看看。” “是。” 萧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道: “方才可见过你母亲了?” “是,孩儿刚才只跟母亲见了一面,母亲被妹妹拉走了。稍后孩儿再去拜见母亲。” “嗯。” 萧胤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提步离开。 卫铮站在原地,看着萧胤挺拔的背影,眼底染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旁的王管家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笑眯眯地开口道: “小王爷这是不高兴了?” 卫铮脸色微变,尽管王管家没有明说他因为什么不高兴,可他总觉得王管家是在隐晦地暗示他什么。 “怎么会?父王回来,我当然是高兴的。” 王管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脸上带着让人悚然的微笑,道: “小王爷高兴就好。” 萧胤这一次回来,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他已经解了体内的毒,甚至已经站起来的事实。 当消息传到宫中时,萧桓手中的御笔直接被他折成了两段。 一滴黑墨,落在面前金贵的宣纸上,一点一点地晕开。 细看之下,他搭在桌子上的手,还在轻微颤抖着,瞳孔之中,还藏着几分惊惧。 “怎么会?他的毒怎么可能解了?那朕之前所有的一切,算什么?” 早知道他不该手下留情,早就该直接用见血封喉的毒药毒死他的。 早知道…… 早知道…… 此刻的萧桓,清楚地知道,再多的“早知道”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给萧胤下毒了。 萧桓浑身发颤,整个人跌坐在龙椅上,整张脸都白了一大片。 摄政王府。 褪去了舟车劳顿的疲惫,魏沅箬坐在梳妆台前,拆下头上的首饰和发髻,落下柔顺的青丝。 铜镜内,倒映着她不施粉黛却依然绝色的容颜。 她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若有所思着什么。 房门在此时被推开,萧胤从外面走进来。 玄色的蟒袍沾染着夜晚的凉意,目光恬淡地朝她看过来。 房门关上,他褪去外衣,待身上的凉意散去,他才朝魏沅箬走了过去。 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梳,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温柔地帮她梳着。 魏沅箬没说话,只是盯着镜中一站一坐的两人。 毫不自谦地说,果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她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萧胤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没什么,就是看着镜子,觉得咱俩真般配。” 魏沅箬直言道,似玩笑又似认真地开口。 萧胤一愣,还是第一次听魏沅箬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下一秒,他的眼底染上了难以抑制的愉悦之色,附在她耳边,轻轻吻上她柔软的耳廓,道: “早知道咱俩这么般配,六年前本王就该去把你抢回来。” 话音落下,他俯下身,打横将魏沅箬抱了起来,大步往床边走去。 刚将魏沅箬放到床上,萧胤高大的身躯便随即压了下来,禁锢着魏沅箬的身躯,让她无处可逃。 “箬箬,这一次,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魏沅箬眉心一跳,暗叫不妙。 还没等她开口,唇,便被萧胤覆上来的双唇封住了。 “王爷……” 仔细算起来,这是她跟萧胤的第一次,尽管已经过了不经人事的阶段,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还是紧张不已。 她的手,紧张地抵着萧胤的胸口,轻颤的嗓音仿似带着似有若无的引诱,引得萧胤周身都跟着燥热起来。 “箬箬,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子更加诱惑我?” 萧胤的嗓音,因早已燃起的浴火而变得低哑。 他单手轻易地握住魏沅箬的两只手,将其控制在身前,看似无意又带着有意地将其往下带。 魏沅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声音也跟着打颤得厉害,“我……我就是有点紧张。” “别怕,我轻点。” 萧胤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再一路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紧张不会比魏沅箬少半分。 “王爷,你……你别紧张。” 魏沅箬颤抖着声音提醒道,听得萧胤陡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否认道: “本王不紧张。” “可是……可是,我看你没什么经验的样子,到底行不行?” “闭嘴!” 萧胤气得堵住了魏沅箬微张的唇, 手,顺着她的衣领,小心又温柔地探入…… “嗯……王爷……” “叫夫君。” “夫……夫君,你别……” “乖,洞房十八式上的内容,我们都试一遍,好不好?” 好你个头!! 魏沅箬想大骂,可身上的火,已经被萧胤彻底挑起。 已经容不得她多做矜持,身子的本能已经在肆无忌惮地迎合着萧胤的每一个动作。 一直到后半夜,帐幔内的动静才趋于平静,只留下一片旖旎的春色和低低的喘息。 而魏沅箬也在萧胤这般卖力的表现中,深刻理解了他当日跟她说的“武将的体力很好”是什么意义了。 高温尚未褪去的帐幔内,魏沅箬趴在萧胤的胸口,低低喘着粗气,全身上下皆是大汗淋漓。 耳边,是萧胤低喘的呼吸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狂跳的心脏。 带着薄茧的大手,箍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轻轻拂过,惹得魏沅箬一阵颤栗。 她气得咬牙,伸手扣住腰间那不安分的手,压着声音警告道: “别再闹了。” 回应她的,是萧胤无辜的眼神,嗓音同样带着纵欲过后的沙哑,道: “夫妻敦伦,乃人之常情,怎么能叫闹呢?” 说话间,他的手,又开始在她腰间不安分地来回摩擦,魏沅箬的身子不自觉地扭动起来, 惹得某个精力用不完的牲口又开始起了反应。 魏沅箬眉心一跳,立即停了下来,咬着牙,狠狠瞪着萧胤, “萧承钧,你再闹一次试试!” 第320章 下次我收着点 声音沙哑又带着颤栗,引得本就浴火烧身的萧胤禁不住滚动了几下喉结,动情地喊着魏沅箬的名字,“箬箬……” 他再度吻上魏沅箬的唇, 在魏沅箬的哭声和咒骂中,再一次到了顶峰。 “萧承钧,你滚蛋!!!” 翌日。 魏沅箬迷迷糊糊醒来时,只感觉到床边有人在来来回回地走动。 她稍稍动了一下身子,便觉得腰肢仿佛被人给狠狠折断了一般,疼得她想骂人。 萧承钧这个牲口!!! 魏沅箬在心里大骂萧胤好几声,下一秒,只觉得腰间覆上一只大手, 掌心温暖,带着轻柔的力道,轻轻揉着她发酸的腰间。 她闭上眼,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闷哼。 耳边,传来一声压低的笑声,下一秒,萧胤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舒服吗?爱妃?” 魏沅箬想开口骂,又怕把这牲口给骂爽了,便还是闭上嘴。 萧胤给她揉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苏醒过来。 微微睁眼,一张放大的脸,便抵在她面前,“要起了吗?还是再睡一会儿?” 魏沅箬想起今天还得进宫,便没有再睡。 翻身坐起,“嘶~” 酸软的腰部让她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耳边,响起某人的低笑声,魏沅箬咬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气了,都是我的错,第一次没经验,下次我收着点。” 萧胤很识相,道歉得很快,生怕这次惹恼了她,就没有“下次”了。 魏沅箬恨得牙痒痒, 没经验都差点废了她的腰,要是有经验,她不得瘫了。 想到这,她又狠狠地瞪了萧胤一眼,“就该让你瘫着。” “嗯,是我的错,我该打。” 说着,他把脸凑到魏沅箬跟前,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去,“箬箬,你扇我几巴掌,但是不能把自己气着了。” 魏沅箬早就见识到了萧胤这人私底下的脸皮有多厚,但还是被他这“厚颜无耻”的样子给气笑了。 她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道: “我不用手打你,你给我打只鞋过来,你脸皮这么厚,我用手打太疼了。” 萧胤闻言,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问她:“爱妃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魏沅箬瞥了他一眼, 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起身穿衣服,却见萧胤突然在她面前起身,走到柜子前,取了一双新鞋过来。 将其中一只递给魏沅箬,道: “来,新鞋子干净,别弄脏我家爱妃的手。” 魏沅箬:“……” 还真来劲了,真以为她不敢打他是吧? 见魏沅箬不动,萧胤又指了指另外一只,笑眯眯地将脸凑到魏沅箬面前,“打完一只,还有另一只,不够的话,让王管家再送几双新的过来。” 魏沅箬:“……” “别闹。” 她算是见识到了,这人脸皮厚起来,拿去当盾牌都嫌太厚。 萧胤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一些,趁魏沅箬没注意,快速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又赶在魏沅箬发飙之前,快步撤开。 魏沅箬没有再跟他幼稚玩闹,今天进宫,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们呢 。 她朝萧胤那双如今站得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光是想想萧桓的反应,她都觉得惊悚。 反倒是萧胤,始终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似乎对自己即将要面临着的暴风雨一点都不担心。 不过,话说回来,暴风雨是暴风雨,但是谁面临却也不一定。 稍许,白露已经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了。 洗漱梳妆完毕后,夫妻二人用过早饭,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魏沅箬看向对面坐着的神态自若的男人,笑问道: “等会儿皇上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会不会被你吓死?” 萧胤闻言,眉毛微微一扬,“你以为他不知道?” 昨日他们回京时,他下了马车进府并没有隐藏自己已经会走路的事实。 他残废了半年之久,所有人都以为他行将就木,可谁知道半年之后,他反而站起来了。 这样的消息,不说有心盯着摄政王府的人,便是当天在王府外随意路过的人看到了,都会奔走相告。 从始至终,萧胤都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 想必,萧桓早就知道了。 魏沅箬想着,点了点头。 摄政王府的马车很快便行至宫门。 萧胤率先下了马车,又伸手去扶魏沅箬的手。 刚下马,便遇上了正要进宫的冯月柔。 冯月柔早就看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自从上一次在长寿宫萧胤为了魏沅箬有意为难她和太后之后,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可她的心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 她甚至想着,哪怕她跟魏氏共侍一夫当个侧室,她也愿意。 反正,她出身英国公府,从小受的都是如何当家管理后宅的事,只要时间一久,王爷就知道,一个商户女是无法胜任大家族主母的位子的。 她可以徐徐图之,让王爷知道她才是那个最配他的人。 所以,当她看到王府马车时,便吩咐车夫加快赶上去。 可也就是这样的紧赶慢赶,让她亲眼看到了萧胤从马车动作自如地走下来,又动作温柔地去扶着马车里的人下车。 冯月柔先是一愣,随即,眼中便流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 她瞪大了双眼,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此刻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 王爷他……他已经好了? 冯月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此刻相携而来的夫妻俩,冯月柔心中的嫉妒直接到达了顶峰。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王爷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良于行才随便选了一个商户女,可现在,让她看到一个商户女运气如此之好,才嫁给王爷没多久,王爷就恢复从前。 那个即使不良于行都依旧成为深闺梦里人的男人,此刻却让一个商户女得到了,这让冯月柔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手中的手绢被她揉得皱成一团,她咬咬牙,忍着心中的难过和妒意,上前行礼 “见过王爷。” 像是堵着一口气一般,她刻意无视了一旁的魏沅箬。 第321章 王爷挑媳妇儿的眼光真好 萧胤没有回应,不说话也不走。 冯月柔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女子,就这么屈膝一小会儿,腿就开始打颤。 好在,脑子清醒过来了。 她赶忙朝一旁的魏沅箬也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魏沅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出声,“冯姑娘免礼。” 冯月柔这才站直,视线有意地朝萧胤脸上看过去,却见萧胤看都不看她,而是低眉对魏沅箬道: “进去吧。” 冯月柔就这么被无视得彻底,心头更痛了。 再对比他对魏沅箬那无微不至的温柔态度,妒火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外溢出。 她双眼死死得盯着魏沅箬和萧胤二人的背影,心头的不甘仿若野火一般越发肆意的蔓延开来。 她始终不能接受,自己堂堂国公府出身的千金小姐,太后的亲堂妹,怎么就输给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商户女呢? “我先去见皇帝,等会儿去找你。” 萧胤在魏沅箬身边又不放心地将之前见太后时的话又叮嘱了一遍。 “知道了,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上一次都让太后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他们摄政王府跟皇帝就差撕开那一层皮了,她哪里还有那个必要忍气吞声。 况且,再怎么忍,太后母子俩也不会放过他们夫妻,还不如随心所欲一些。 “也对。” 萧胤轻笑了一声,伸手在魏沅箬头上轻轻揉了一把,“去吧,我随后就来。” “嗯。” 待萧胤离开后,魏沅箬换了个方向朝后宫走去。 冯月柔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着两人刚才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嫉妒得下唇都要咬破了。 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面了,何必这般留恋不舍。 冯月柔越想越气,手中的绢帕仿佛都要被她给扯破了。 待萧胤一走远,冯月柔便加快了脚步追上魏沅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魏沅箬也不好奇回头,她猜到是冯月柔,也猜到她会上来找她的茬。 前阵子在临安查那么大的案子,精神都紧绷着,如果有人送上来给她当乐子解解乏也不错。 刚这样想着,冯月柔已经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走了一段路之后,魏沅箬才听到冯月柔开口道: “王妃真是好福气,自从嫁给摄政王之后,什么好事都轮到你了 。” 那阴阳怪气的调调,生怕魏沅箬听不出来一般。 到底是国公府长大的姑娘,从小到大傲慢惯了,上次在太后宫中被萧胤罚了跪还是没长教训。 哎,终究是她这个摄政王妃不配了。 魏沅箬在心里叹了口气,倒也没跟她在这点事情上计较,只是顺着冯月柔的话,笑道: “冯姑娘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小时候,算命的就说我的八字命好,小的时候旺父,出嫁后就旺夫,事实证明,那算命的算得还真的很准呢。” 魏沅箬说到这,故作害羞地捂着嘴笑了几声,气得冯月柔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 她本想讽刺她就算飞上枝头,也始终摆脱不了她商户女的出身,结果她却往自己脸上死命贴金。 她冷眼看了魏沅箬一眼,阴恻恻地笑道: “要不说我羡慕王妃您的运气呢,这才嫁入王府多久,王爷的身子骨就好了。” 魏沅箬微微挑了挑眉,假装没看到冯月柔眼中那几乎溢出来的不甘和嫉妒,假装没听懂冯月柔话里的意思,笑道: “要不怎么说我八字命好能旺夫呢,王爷病了快一年多了,四处求医愣是怎么都治不好,可一娶了我,他不但打了胜仗,连病都好了。” 说着,她还故作不好意思地捂嘴发出几声低笑,气死人不偿命地道: “难怪我家王爷说娶到我是他的福气呢,嘻嘻。” 嘻嘻,嘻个屁!魏氏你个贱人!!! 冯月柔见自己一番话非但没有打击到魏沅箬,还听她恬不知耻地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就气不打一处来。 商户女就是商户女,没脸没皮,厚颜无耻! “要我说,还得是我家王爷挑媳妇儿的眼光好,要么不挑,要挑就挑个旺他的。” 魏沅箬这话一出,直接气得冯月柔整张脸都变得狰狞又扭曲,就差跳起来往魏沅箬的脸上招呼了。 这个贱人什么意思? 在讽刺她主动送上门王爷都不挑她吗? 她恶狠狠地瞪着魏沅箬那副洋洋得意的“小人”嘴脸,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还不止, 魏沅箬见她铁青着脸不语,她还一脸疑惑地问她,“冯姑娘,你怎么了?” 下一秒,她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嘴,道: “冯姑娘,我刚才不是有意讽刺你八字不行才没被王爷干挑中的……哎呀,你瞧我这张嘴,越说越不像话了。” 魏沅箬一脸着急的模样,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就是个商户女,连话都不会说,真该死。” 此时的冯月柔,已经被魏沅箬气出七窍都要升天了,煞白着脸,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厥过去。 “小姐,您没事吧?” 一旁的冬儿赶紧上前扶住冯月柔。 自从上次在御花园里被魏氏的婢女扇了几个巴掌之后,冬儿在魏沅箬面前就老实下来了,今天眼看着自家小姐被魏氏气成这样,都不敢多一句嘴。 魏沅箬脸上维持着微笑,眼中却不见半分笑容。 “我瞧着冯姑娘的气色不太好,平时多吃些补血益气的膳食补补。” 说完,她便继续往前走。 冯月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中再一次把魏沅箬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到了一条分岔路口时,冯月柔见魏沅箬并不是要去长寿宫的方向,还是不死心地开口道: “王妃,你走错路了,长寿宫不在那个方向。” 说着,她故作好心地安抚了一句,“这也怪不了王妃,毕竟,王妃不像我,从小到大经常出入皇宫,这宫中的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王妃若是不嫌弃,以后可以跟着我在皇宫多走走,自然就认得路了。” 魏沅箬依然假装听不懂冯月柔对她没有见识的嘲讽,回给她一个微笑。 这笑容很淡,却让冯月柔心头一颤,莫名生出一股子不安。 第322章 你看你又急 “冯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说我要去长寿宫啊。” 闻言,冯月柔脸色一沉,“你来后宫不先去拜见太后?”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魏沅箬要去的方向是皇后的凤仪宫。 皇后虽说是后宫的管事人,但太后是皇帝的亲娘,辈分上就高皇后一大截,魏氏竟敢无视太后,让先去拜见皇后? 冯月柔像是终于抓到了魏沅箬的把柄一般,眼珠子都亮了,眼底甚至涌上来一抹克制不住的兴奋。 “王妃,您不去拜见太后,却先去见皇后,您这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魏沅箬一脸震惊地看着冯月柔,“冯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我?” 而她的反应,正中冯月柔的下怀,她以为魏沅箬终于还是被她吓到了。 只听她冷哼了一声,道: “事实就在这,王妃再狡辩就显得有些像笑话了。” 魏沅箬眉头微微一蹙,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 “看来冯姑娘对我误解很深,才会体会不了我对太后的用心,自从上次太后为了表达对我这个弟妹的喜欢,把她最好的宝物都赏赐给我了,在我们民间,送礼只会越送越好,哪有越送越差的道理。” 听到这,冯月柔的眉心陡然一跳,直觉自己又要被绕进魏氏挖的陷井里了。 “冯姑娘,你说,我这要是去见太后了,太后拿不出比上次送我的礼物更好,你说我会不会多想,我家王爷会不会觉得太后是不喜欢我了,才不想送我更好的宝物?” “太后若是不送我礼物吧,那我家王爷就更会多想了,怎么他就出去打了一场胜仗回来,自家王妃去拜见太后,连个好点的赏赐都没有,那他会不会在多想,因为他打了胜仗,太后不高兴了?” “难不成……太后不希望王爷打胜仗?” 她话音落下,冯月柔的脸再度白了。 当今太后不希望自家将领打胜仗,难不成希望敌军赢? 别说她是太后,她就是萧家的祖宗都担不起这个骂名。 “你……你别胡说!!” 冯月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揪着魏氏找事,果然,又被这奸诈的小人给绕进去了。 “你看你又急。” 魏沅箬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冯月柔,“我这不是分析给你听吗?我是想告诉冯姑娘,我不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我是不想让太后为难啊,哎~~” 她摇头叹气,一副自己的好心被误解了的伤心模样。 冯月柔捂着心口,身子抖得厉害,这一次,真得要晕过去了。 “冯姑娘,你也知道,我家王爷病了快一年了,病人嘛,心思重,心思一重就比普通人想得多,你说,我能不为太后娘娘多想一分吗?” 冯月柔这会儿哪里还管魏沅箬这番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给她挖坑,她都不敢再跟魏沅箬对上了。 她被冬儿扶着,咬牙切齿地看着魏沅箬,冷笑一声,道: “王妃不愧是做买卖的,真是长了一张巧嘴。” 巧言令色,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可她却被逼得百口莫辩,只能咽下这哑巴亏。 “我就当冯姑娘是在夸我了。” 说着,她朝冯月柔身旁的冬儿扫了一眼,被她看着,冬儿的身子本能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家小姐脸都白了,快把她扶去太后那里休息吧。” “……是。” 冬儿紧紧搀扶住冯月柔,“小姐,奴婢扶您去休息吧。” 冯月柔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被冬儿搀扶着离开了。 魏沅箬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缓缓敛下。 抬眼看了看这春日百花争艳的御花园,目光微微眯起。 这看似平静华美,可这华美之下,却是盖不住的暗潮汹涌。 一场即将爆发的你死我亡,怕是要不远了…… 尽管她没有参与过,但也知道,古往今来,越是上层的厮杀,付出的血的代价就会越大。 她只希望,自己即将要做的,能将代价尽量压到最低。 凤仪宫。 “参见皇后娘娘。” “王妃免礼。” 比起太后,皇后谢瑶对她的态度就温和许多。 “听闻皇叔这次能打胜仗,王妃功不可没,本宫代皇上和大齐将士们谢谢王妃。”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妇之事出了一点小力而已。” 魏沅箬谦逊道。 两人一开始你来我往地闲聊了一会儿后,皇后似乎看出了魏沅箬有别的话要说,便找了个借口,道: “前些日子,鸿胪寺卿夫人给本宫送了一盆鸽血兰,据说是大食国极难培育的一种名花,本宫听闻王妃见多识广,不如来替本宫瞧瞧那花如何?” “臣妇恭敬不如从命。” 魏沅箬从座椅上起身,随皇后去了凤仪宫的后花园。 赏了一会儿花后, 皇后才将下人们都支开,继而看向魏沅箬,道: “王妃来见本宫,是否还有别的事要说?” 魏沅箬并没有再跟皇后拐弯抹角,扫视一圈后,对皇后点了点头,从腰带中间的隐蔽处,取出一支箭头,“娘娘请看。” 皇后接过魏沅箬递给她的东西,上面刻着的承恩公府的标记,让她微微变了脸。 皇后身为承恩公府谢家出身的姑娘,自然一眼就看出来箭头上的徽标有问题,“这箭头并非出自承恩公府,王妃这是从何所得?” 魏沅箬没有瞒她,直接将当日萧胤在前往北疆的途中遭遇行刺的事仔仔细细地给皇后说了一遍,听得皇后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王妃是说,当日刺杀王爷的人,用的是这些箭?” 魏沅箬点了点头。 “这箭并不是出自承恩公府,本宫父亲也绝不可能派人去刺杀王爷。” 皇后表情严肃道。 魏沅箬点点头,“王爷自然知道,所以才让我今日来见娘娘,同娘娘说明此事。” 说到这,魏沅箬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第322章 狡兔死,走狗烹 “娘娘,您是谢家女,承恩公同我们王爷一样,手握重兵,您觉得,谁希望承恩公府跟摄政王府斗起来?” 魏沅箬顿了顿,“换句话说,您觉得,承恩公府跟摄政王府两败俱伤后,得利的会是谁?” 皇后出身世家大族,百年望族的谢家,世家出身的大家小姐, 不可能是个傻白甜。 从魏沅箬给她看那支假冒承恩公府的箭头,她心中便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现在,魏沅箬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皇后的脸色明显就变了。 魏沅箬今日就是想从皇后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不催着皇后的回答,却也不告退,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许久, 她听皇后颤声道:“是…是皇……皇上。” 萧桓忌惮摄政王这件事,朝野上下都门清。 即便摄政王在皇帝未亲政之前,也从未表现出过半点野心,可萧桓就是跟疯了魔一般地要防着摄政王。 尤其是他亲政后,情况愈演愈烈。 哪怕她几番规劝,他也听不进去。 她甚至把最直白的话都说了,她跟皇帝说,如果萧胤要篡位,当初先帝刚驾崩,他还年幼的时候,是他篡位最容易的时候。 那时,摄政王都没有动那个心思,现在又何至于。 哪怕她这样说了,萧桓都听不进去,甚至还对摄政王下了毒。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摄政王都这样了,他还不放心,竟然派病重的摄政王去北疆带兵对狄戎。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是明摆着让摄政王去送死。 可摄政王也依然去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都这样了,他还不放过摄政王,竟然派人在途中刺杀。 甚至把承恩公府都拖下水。 那可是他的岳家啊。 他们年少夫妻,他就这么算计她的母家? “娘娘,还有一件事……” 魏沅箬拧眉,看着皇后那模样,似有不忍。 毕竟,皇帝是她的丈夫,而她跟皇帝的长子,也才几个月大。 这对皇后来说,是个很艰难的抉择。 可萧桓他……德不配位了。 皇后茫然地看向魏沅箬,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踌躇之色,无奈苦笑道: “说吧,萧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点数。” 魏沅箬垂眸沉吟两秒后,下定决心地开口道: “此次狄戎人突然开战,是皇帝暗中勾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王爷死在那里。”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句话的谢皇后,还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沅箬,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也分不清是气的还是难过的。 虽然心有不忍,但魏沅箬还是继续道: “作为回报,皇帝会将北境三城送给狄戎人。” 震惊过后,谢皇后在听到魏沅箬这话时,表情却十分平静。 但这一份平静之下,却是竭力克制着的暴怒。 “他敢……他竟敢……” 身为一国皇帝,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性命,带头通敌叛国。 好样的! 萧桓他真是好样的! “呵呵!” 一阵沉默过后,只听谢皇后的嘴里,发出几声嘲讽的轻笑,“我谢家死了这么多男儿,怎么就卖命给了这么一个德不配位的昏君!” 魏沅箬没接谢皇后的话。 稍许,见谢皇后再度看向她,问道: “摄政王妃,本宫该相信你吗?” 魏沅箬垂眸一笑,“娘娘想问的是,您该相信我们王爷吗?” 谢皇后不语,算是默认了。 “恕臣妇直言,王爷若真要这个位子,先帝刚驾崩之时,就没有萧桓什么事了。” 魏沅箬的话,让谢皇后陡然抬起头来,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表情又平静了下去。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曾听父亲提起过先帝有一份遗诏,立的是睿亲王萧胤。 只是,这份遗诏一直是在传闻之中,父亲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萧桓这几年那么疯狂地要害死摄政王,想必跟那个传闻有关系。 再加上摄政王妃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谢皇后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那个传闻,兴许是真的。 “娘娘,您也是出身武将之家,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想必您明白。” “今日他为了杀死摄政王,可以通敌卖国,残害百姓,明日,他就会担心外戚做大,承恩公府又何尝不是下一个摄政王府。” 她没有同谢皇后拐弯抹角,视线朝她手中那个箭头扫了一眼,意思很明白了。 谢皇后不傻,怎么能听不明白。 萧桓如今不遗余力地要让摄政王府覆灭,那么,一旦成功后,下一个,便是承恩公府了。 原本,她身为皇后,自然是站在皇帝这边的。 可眼下的情况却明明白白告诉他,萧桓不仅想动摄政王府,还想动承恩公府。 笑话! 简直天大的笑话! 她谢家满门男儿的命,换来的就是这么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东西。 到魏沅箬离开,她也没从皇后口中得到什么确切的回复。 但她不着急,只要皇后脑子还在,就知道该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的。 当晚,一封来自凤仪宫的密信,便由暗卫送出了皇后,一路前往南境而去。 上书房内。 萧桓紧盯着萧胤颀长挺拔的身姿,尽管早就知道萧胤的毒已解,可亲眼见着,还是难以接受。 甚至,他想努力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却也装不出来。 眼前的萧胤,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从前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在萧胤面前蹦跶。 除了被他当成个笑话看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一旦他联手狄戎的事东窗事发,那他这个皇帝,就彻底做不下去了。 “皇叔,你……你真的全好了?” 他勉强从嘴角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问道。 “是,托皇上的福,臣已经恢复如初。” 托皇上的福…… 萧胤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反正萧桓听到萧胤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萧胤在嘲笑他。 萧桓的拳头紧紧攥起,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第323章 朕真是小瞧了她 “那真是太好了,朕真的好高兴!” 萧桓这句话,几乎是咬着牙关说出口的。 萧胤听出来了,但没点名,只是回以微笑。 萧桓端坐在龙椅上,强作镇定,可心头却是躁动不安。 如今他跟萧胤的关系,只差撕破脸了。 之前他针对萧胤做的那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萧胤身子骨不行,所以没有明面上闹翻。 可如今,萧胤不仅保住了这条命,还正值壮年。 他还会忍着他吗? 而他跟狄戎的合作,在江南那边的暗中勾当,萧胤会知道吗? 一旦被他知道…… 萧桓根本不敢想。 萧胤瘫着的时候,他就害怕他。 现在萧胤站在他面前,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昨日知道萧胤已经行动自如后,他连做了一夜的噩梦。 萧胤,你为何不死! 为何不死! 你既然让朕做了这个皇帝,为何不让朕做得安安心心! 萧桓恨透了萧胤,恨得眼底都充血,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叔侄之间的微笑,道: “看来皇叔当日说得没错,确实娶了个有福气的王妃回来。是朕当日小瞧了她,只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商户看,还怕将她赐婚给皇叔,是辱没了皇叔。” 萧桓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阴恻恻的,提起魏沅箬时,眼底甚至不自觉地沁出一丝冷意。 那句“是朕当日小瞧了她”,还怀着另外一层深意。 萧胤听懂了,刚才面对萧桓时还温和的眼神,此刻添了几分凌厉。 对视之间,暗潮汹涌。 下一秒,萧胤率先笑了,嘴角漾开的那抹弧度依然温和无害,可说出来的话,却暗含警告。 “是,臣的妻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她是臣辛苦求得的宝物, 臣会用尽一切护着她。” 他直视着萧桓闪过一瞬杀意的眸底,一字一顿道:“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地护着她。 对萧桓来说,是威胁,也是警告。 萧桓听懂了。 嘴角淡淡的笑意缓缓收起, 他看着萧胤,意味不明地道: “皇叔对王妃真好, 朕要向皇叔学习。” 叔侄俩之间你来我往,暗潮汹涌。 眼见着差不多了,萧胤将先前准备好的折子递到萧桓面前,“此时临安一行,臣查到点东西,还请皇上过目。” 听到这话,萧桓脸色一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他没有打开那个折子,而是试探着开口道: “安平侯已经同朕说过了,两江都指挥使萧策私铸兵器,并主导秀女买卖一案,如今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牢,择日量刑定罪。” 他说完,目光带着审视地看着萧胤,试图试探出他是否还查到别的事情。 比如,萧策的背后,是他在主导。 尽管,私铸兵器一事,他还在查。 可下一秒,就见萧胤摇了摇头,道: “臣要说的,不止这件事。” “哦?” 萧桓心头咯噔 一下,“还有何事?” 他放在一侧的手指,不知觉地蜷曲了起来。 “萧策私铸兵器一案的幕后主谋,臣也查到了。” 话音一落, 萧桓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皇叔查出来了?” 他有怀疑过萧策同朝中的武将联手,最初怀疑的是萧胤,但萧胤是率先爆出私铸兵器一事,他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这么重要的秘密主动爆于人前。 那么,私铸兵器的武将,便只有承恩公府了。 朝中手握重兵的将领,除了摄政王之外,便是承恩公谢崇了。 既然萧胤排除了,那便只有承恩公了。 可现在,他并不想动承恩公。 承恩公是他如今对付萧胤最大的筹码。 可萧胤主动提出来,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 他拿起萧胤递过来的折子打开,一边道:“是承恩……” 萧桓的话,在看清折子上的名字时,卡住了。 许久,才震惊道:“英国公?” 他目光扫向萧胤,“怎么可能是英国公!” 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萧胤有意陷害冯源。 毕竟,冯源是他的舅舅,是坚定的保皇党,又只是个文臣,他怎么可能联手萧策私铸兵器,意图谋反。 “证据臣已呈上,请皇上过目。” 萧胤的目光,锋锐逼人,即便萧桓有意向压下这件事也无法。 他觉得,萧胤这是打算动手了。 先陷害英国公,将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一个拔除掉,最后再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他目光凶狠地瞪着萧胤, 回应他的,却是萧胤那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子。 萧桓暗暗咬牙,将萧胤一并让人呈上来的证据一一打开。 他从一开始的怀疑,到一点一点瞪大双眼,眼中有震惊,有愤怒,还有迷茫。 他开始怀疑自己身边到底还有没有能信任的人。 连英国公都背叛他,他身边还有信任的人吗? 他的脸上变幻莫测,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过后,只见萧桓气得将手中的奏折往桌子上用力一扔,“曹德旺,拟旨。” “英国公冯源,联合罪臣萧策,买卖秀女,私采铁矿,私铸兵器,意图谋反,择日押入大理寺,听候审判。” 上书房内, 寂静无声。 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唯独萧胤始终维持着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没有做声。 直到萧桓看向他,咬牙问道: “皇叔可有别的指教?” “臣没有,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要先行告退了。” 萧桓无力地摆了摆手,“皇叔替朕揪住这么大一只蛀虫,辛苦至极,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是,臣告退。” 在如何处置英国公这件事上,萧胤没有提半点意见。 证据确凿的事,萧桓这样多疑的人,即便舍不得杀了冯源,他也不可能留下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祸患。 萧胤离开上书房之后, 便在通往后宫的道上等着魏沅箬。 没等多久,就看到魏沅箬从凤仪宫的方向回来。 他的嘴角扬起笑容,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把皇帝吓了一大跳?” 刚到近前,魏沅箬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心里简直厌恶极了瑞文帝,那种厌恶,并不比对裴烨的少。 只要听到瑞文帝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第324章 坐收渔利 看着魏沅箬眼中的晶亮,他笑着伸手揽过她的身子,边往宫门走,边道: “自然是又气又怕。” 魏沅箬点点头,“他害怕很正常,做了这么多事,结果变成徒劳,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说到这,她面露忧色看向萧胤,“他不会善罢甘休,王爷,你要小心防着他点,别又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喂你毒药你也乖乖喝下。” 闻言,萧胤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 “不会了。现在,本王不是自己一个人,本王有重要的人要守护。” 说着,他的目光深深地落在魏沅箬的脸上,眼底的温柔化作细碎的光,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 魏沅箬被他突如其来的柔情给看得双颊发热,视线不自在地别开,又故作听不懂地问道: “哦,谁呀?” “你说呢?” 上书房。 此时,上书房伺候的人,已经跪了一地。 萧胤走后,萧桓再一次将上书房砸了个遍,吓得那些个宫人们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萧胤!!!” 他气得咬牙切齿,猩红的双眼,布满了凛冽的不甘和杀意。 他想起了当日北疆那边传来的消息,说魏氏医术高明,能将濒死之人救活,他当时竟然没把这个当回事,真以为魏氏只是区区一个商户女,能把人救活也不过是萧胤有意为自己的王妃做脸,把军医的功劳安在魏氏身上。 可谁能想到, 萧胤不过就是陪魏氏去一趟江南休养,他所有的谋划功亏一篑不说,还牵扯出了英国公的谋逆。 而萧胤,不但没死在北疆,也没死在他派去的那些刺客手上,反而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那样嚣张又不可一世地站在他面前警告他不准动魏氏。 “呵呵!!” 魏氏! 魏氏!!! 朕当初不该小瞧你的。 他竟然想着用一个二嫁的商户女去羞辱萧胤,结果…… 这让萧桓怎能接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举动。 也不知道萧胤以及他那边的那些人又是怎么在背后笑话他这个皇帝是个蠢货。 “太后驾到~” 一声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萧桓。 他抬眼望去,见冯太后急匆匆地跨进上书房的门槛,面色凝重又焦急地来到他跟前。 “皇儿,哀家听说你下旨将英国公以谋逆之罪下了大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太后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这让本就因为被萧胤的打压而处在暴怒边缘的萧桓更是怒不可遏。 “怎么回事?” 萧桓目光凌厉地看向冯太后,冷笑道:“母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冯太后被萧桓这模样吓了一跳,刚刚质问的表情也软了几分,道: “哀家刚才是着急了一些,皇儿,你也知道你舅舅是什么样的人,满朝上下,没有人比你舅舅更加忠心耿耿了,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的。” 萧桓冷哼一声, 从地上拿起那些萧胤呈上去的证据,扔到太后跟前,“母后倒是看看这是不是个误会?” 冯太后拿起那些证据一一往下看,越看脸色越是变得煞白,眼底震惊不已。 “这……这些证据……这是谁给的证据?这些证据没有作假吗?” “都是皇叔交上来的。” “摄政王?” 冯太后的声音骤然提高,“既然是摄政王提供的,这其中难道就你没有作假的可能吗?” 冯太后压下心底的慌乱,对萧桓道:“皇儿,摄政王狼子野心, 早就盯着你这个皇位了,他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手上的助力,你若是信了他的话,真的处置了英国公府,就等于硬生生地把你一条手臂砍下来。” 冯太后见萧桓不为所动,继续道: “皇儿,你手上的人本就比不上萧胤,如果你舅舅真被萧胤给陷害成功了,接下去呢,你手上还剩多少人,到时候,你就再也没有能力跟萧胤抗衡了。” 而她这句话,终于让萧桓凌厉的眼底添了几分犹豫之色。 “皇儿,你相信母后,英国公绝不会背叛你的,这其中定有别的隐情。” 萧桓沉默了下来。 倒不是他真的完全相信英国公是无辜的,而是,冯太后的有几句话,戳中了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在暗中处处培养自己的势力跟萧胤对着干,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独揽大权,再不受萧胤掣肘。 为此,他甚至做出了联手狄戎这样通敌卖国的丑事。 这件事 一旦被萧胤揭发出来,他就彻底完了。 如今,他羽翼未丰,要是把英国公给除掉了,不就正中萧胤下怀? 这一次萧胤查出英国公私铸兵器之事,难保不是想借他的手,除掉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既然有了反心,要除掉是迟早的事,但不是现在。 他要利用英国公府和承恩公府对付摄政王府,等到这几家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摄政王府,英国公府,承恩公府,通通都要成为他脚下的枯骨,他将成为这大齐王朝史上的千古一帝。 萧桓眼中展望的未来很美好,哪怕他面前立着三座大山在等着他去击垮。 冯太后见他犹豫了,心下松了口气,但她也知道英国公府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有些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萧胤想对英国公府下手,那么,这一次即便皇帝想要放过英国公府,萧胤也绝不可能会放过。 这样想着,她压低声音,对萧桓道: “皇儿,摄政王的野心越来越大,如今更是病体痊愈,又手握重兵,若是再给他一段时间,这个朝堂就再也没有你的事了。” 萧桓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 再给萧胤一段时间重振旗鼓,再给他拿到他联手狄戎的证据,他不但不能继续坐在这个皇位上,甚至还有可能会遗臭万年。 “母后先回去吧,让朕再想想。” 冯太后见说动了萧桓, 便没有再多言,“皇儿要好生保重龙体。” “是,恭送母后。” 冯太后离开后,萧桓回到案前坐下,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第325章 他的白月光来了 当天夜里,魏文帝秘密进了大理寺监狱,见了被打入大牢的英国公冯源和前两江都指挥使萧策。 三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当天,瑞文帝离开后,原本要处置英国公府的案卷被压下来了,就连牵扯进私采铁矿一案的两江都指挥使也只是关在大狱之中,没有审判。 摄政王府。 “看样子,皇帝是想保住英国公府跟王爷你斗啊。” 似乎早就料到萧桓会有这样的动作,萧胤并不意外。 他只是面色凝重地看向魏沅箬,道: “箬箬,很快就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你怕吗?” 当初,在他知道萧桓勾结狄戎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拉他下龙椅了。 一个王朝,一个皇帝带头通敌,那便是王朝覆灭的大事。 今日,他能为了除掉他这个叔叔通敌,明日,他也能为了别的私事卖国。 大齐在这样的皇帝治理之下,就不会有好下场。 魏沅箬当然是怕的,谁面临生死关头会不怕呢。 只不过,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怕与不怕也就那么一回事。 她抬眸看向身旁身子挺拔的男人,唇角莞尔弯起,道: “怕呀,王爷会保护我吗?” 萧胤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当然。” 他伸手,将魏沅箬揽入怀中,语气郑重又肃然地道: “箬箬,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这都是最重要的。” 魏沅箬在他怀中的身子微微僵住。 听得出来,萧胤这话说得很真心,真心到容不得她有半点怀疑的余地。 可是,她的心头,始终有一根刺卡在那里,咽不下去,又拔不掉。 她已经尽力不让自己去在意那个她从未见过却已经主动认输的女子,可每当萧胤用这般深情的语气和眼神跟她诉说情意的时候,她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跟那个人比。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或许不对。 可裴烨上一世的行径,早就让她成了被蛇咬后连井绳都怕的人。 以至于萧胤即便捧着一颗赤裸裸的真心到她面前,她都不敢伸手去拿。 见她沉默,萧胤将她从怀中缓缓推开,低眉看向她沉默的双眼,问道: “箬箬不信吗?” “啊?” 魏沅箬回神,摇了摇头,道: “不是,就是……我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而已。” 她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却迎来了萧胤不满的眼神,问她: “你的意思是本王肉麻?” 魏沅箬朝他露出一抹调皮的笑,“难道王爷不觉得肉麻吗?反正我是说不出口的。” “哼。” 萧胤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重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道: “本王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就算……就算你觉得肉麻,我也要说。” 说到后面, 萧胤的脸上还出现几许不自在的红晕。 明明两人连最亲密的那一步都做了,他反倒是纯情起来了。 见魏沅箬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萧胤的耳根越来越红,活像个没谈过对象的愣头青。 魏沅箬刚想嘲笑他两句,却听到门外传来王管家的声音,“王爷。” “何事?” “罗夫人来了。” “请她去书房,本王马上就到。” “是。” 王管家离开后,萧胤笑着对魏沅箬道: “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来了,我去见见,很快就回。” 魏沅箬见他提起这位旧友的时候,神色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冷淡疏离,不知道为何,魏沅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所有人口中的那位萧胤已经出嫁且去年刚和离的白月光。 心头蓦地涌上一丝酸涩,却还是点了点头,“嗯,去吧。” 萧胤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时,魏沅箬又突然喊住了他,“王爷。” “嗯?” 萧胤回头看她,眼底始终噙着那温和愉悦的笑意。 可一时间,魏沅箬却分不清这笑容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 刚才,她冲动之下叫住他,很想问他一句,那个罗夫人是不是就是他那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可话到了嘴边,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箬箬?” 萧胤见她欲言又止,又走回到她面前,刚刚带着笑意的眼底,此刻添了几分担忧。 “没事。” 她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萧胤轻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 “我去去就回。” “嗯。” 目送萧胤离开后,魏沅箬有些失神地坐在院子里,心里却不自觉地乱了。 甚至,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着萧胤见到那位罗夫人时会说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也许,是她想多了,那位罗夫人就只是一个官眷而已。 尽管,她心里清楚,如果只是一个官眷,又怎么能让萧胤主动接见,还会被带去书房那样的重地呢。 很显然,罗夫人的地位在萧胤心里是特殊的。 魏沅箬知道自己不该想那么多,可却总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知道,自己完了,自己已经栽在萧胤手里了。 “大小姐,您怎么了?” 蒹葭察觉出了魏沅箬低迷的情绪,不放心地问道。 “嗐。没什么。” “可是……大小姐,您看上去好像很难过,是跟王爷吵架了吗?” 不应该啊。 就王爷在自家小姐面前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哪里是那种会跟大小姐吵起来的人。 “没有。” 魏沅箬摇头否认,“我是在想慈幼院的事。” 她敷衍了过去,压下心底的沉闷和酸涩,从椅子上起身,道: “走,我们去慈幼院那边看看看。” “好,奴婢陪小姐您一起。” 主仆俩收拾了一番后,便出了主院。 路过后花园时,远远地,便瞧见了萧胤同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说笑着朝她这个方向过来。 那女子一身轻便的劲装,虽然已经是出嫁的妇人,却没有梳妇人髻。 这副英姿飒爽的打扮,让她本能地想起了赵胜男。 赵胜男也是这样的打扮,可不同的是,这名女子虽然也是轻便的装束,言行之间少了女子的娇柔,却也不像赵胜男那般有意地让自己的言行效仿男子那般大步阔斧。 第326章 到萧胤面前,她未必有这个底气 两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女子抬眸笑盈盈地看着萧胤,萧胤回以微笑。 这是魏沅箬自从跟萧胤相熟之后,第一次见萧胤在面对她以外的女子时露出这样的表情。 眼神温柔,眉眼愉悦,嘴角上扬,连话都多了很多。 之前她在萧胤面前的那些特殊优待,此刻在这位罗夫人面前,突然就变得寻常了起来。 眼见着两人离自己的位子越来越近,魏沅箬的心头陡然一慌,下意识地就想要回避。 那种在萧胤的心上人面前低人一等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这是她上辈子即便在李静姝面前都不曾有过的卑微和自轻。 她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听到一声稚嫩的“姑姑”响起。 下一秒,就见被假山挡住的小路间,小明珠小跑着挪动她的小身子,朝那罗夫人飞奔而去。 罗夫人蹲下身去,一把将小明珠抱起,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珠珠乖不乖?有没有惹父王生气?” “才没有,珠珠最听父王的话了。” 萧胤站在一旁,嘴角扬着笑。 刚刚入春的花园,彩蝶飞舞。 萧胤一身玄色的蟒袍,罗夫人则是酒红色的劲装,配上小明珠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竟然出奇得好看和和谐。 可莫名的,魏沅箬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刺得她的眼睛都禁不住生疼起来。 她有些没忍住地收回视线, 对蒹葭道: “走吧。” 一旁的蒹葭自然也看到了这格外惹眼的一幕,眉头微微一拧,“那位女子是谁啊,怎么跟王爷这般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呢。” 蒹葭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魏沅箬出声阻止,“慎言。” 蒹葭终于知道自家小姐刚才在院子里的难过源于哪里了。 她看出来了,可她不能多说。 她怕自家小姐会重复当初在安平侯府的委屈。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安平侯府的牢笼,难道又要在摄政王府里蹉跎一生吗? 况且,摄政王比安平侯难对付多了。 小姐就是想闹都不能闹。 “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一道还有些稚嫩的男童声音响起,魏沅箬抬眸望去,见卫铮不知道何时站在附近,将刚才蒹葭的话听了个正着。 蒹葭不喜欢卫铮, 看卫铮这副无礼的样子,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可人家毕竟是王爷的养子,是这摄政王府的小王爷,蒹葭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失礼,以免给自家大小姐落下什么话柄。 可还是开口道: “小王爷为何在此偷听?” 卫铮冷冷地睨了蒹葭一眼,而后来到魏沅箬面前,行了个标准的长辈礼,“母亲。” 魏沅箬点点头,并没有要跟卫铮多言的想法,只是道: “听珠珠喊那位罗夫人为姑姑,想来也是你姑姑了,快去见一见吧。” 卫铮点头称是,却并不急着走,而是看着魏沅箬,想要说点什么。 魏沅箬知道,卫铮一直不服她这个母亲,只是碍于萧胤的威压,让他不得不屈尊喊她一声母亲。 此刻,卫铮哪怕表现得很恭敬,可他眼底的恶意,魏沅箬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懒得揭穿他的心思,绕开他带着蒹葭欲走,却听卫铮道: “母亲不想知道我姑姑同父王之间的事吗?” 魏沅箬停下脚步,看向卫铮眼中那跃跃欲试的挑唆和恶意,勾唇笑了一下,“不想知道哦。” 卫铮一怔,那些准备好的言辞愣是被魏沅箬这句话给噎在了喉咙里。 可眼神中又有些不甘心,似乎魏沅箬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虽然我同你父王是夫妻,但夫妻之间也是允许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的,我并非一定要知道这么多,倒是你, 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破坏我同你父王的关系,又是想干什么呢?” 卫铮被魏沅箬这么直白的发问给刺得脸色微白,眼神中还有些小小的心虚。 尤其是魏沅箬看向他时那锋利的眼神,像是自己那隐秘的隐私被揭穿一般,恐慌又心虚。 他下意识地回避了魏沅箬的目光,否认道: “母亲误会了,铮儿只是好心想要解答母亲的疑惑而已。” “我没有疑惑,就算有,我会亲自问你父王,而不是由你来告诉我。” 魏沅箬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卫铮站在原地,目光阴沉地看着魏沅箬转身的背影,还是不死心地道: “母亲不想知道,可孩儿还是要说,我姑姑才是父王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想必母亲也看出来了,胜男姐姐一直都在模仿我姑姑。” 魏沅箬脚步一滞,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又疼又胀。 尽管早就料到了,也知道卫铮这话不安好心,可她不得不承认,卫铮这话确实影响到她了。 她回头看向卫铮,没有错过他眼底暗藏的得意和挑衅,笑道: “是啊,所以你的胜男姐姐因为模仿你姑姑挨了二十军棍,你因为对我不敬同样挨了二十军棍。” 魏沅箬说到这,卫铮的脸色微微一黑,变得难看起来。 “所以,你现在是还想尝尝二十军棍的滋味吗?” 魏沅箬问他,见卫铮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却还是嘴硬道: “有我姑姑在, 父王是不会打我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嗓音里的颤抖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胆怯。 “是吗?” 魏沅箬的目光,朝萧胤二人投了过去,“那不如试试,王爷是给我这个王妃面子,还是给你姑姑这个故人面子?” 其实,她这句话是有赌气的成分在的。 真到了萧胤面前,她未必就有这个底气。 可也不知道是心口堵得慌,还是其他别的原因,这一刻,她偏要跟卫铮这个十岁的孩童计较上了。 可卫铮到底还是被魏沅箬这话给吓到了,又或者是那二十军棍的教训实在太深,他不敢跟魏沅箬赌。 见他弱了刚才那有恃无恐的气势,赶忙拱手认错,“母亲息怒,是儿子说错话了。” “既然知道错了,就去把《孝经》抄十遍,等我从外边回来就要检查。” 第327章 不要孩子 魏沅箬勾起唇,看着卫铮眼底的不忿,道: “你别不服,比起你父王当初让你抄一百遍,我这个母亲只让你抄个十遍已经足够仁慈了。” 卫铮咬咬牙,“是,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卫铮说完这句话时,魏沅箬已经转身带着蒹葭出了门。 以至于她并没有注意到萧胤此时正带着罗夫人来到了她们刚才站的位置。 卫铮冷着脸转身,看到萧胤二人,脸色微变,赶忙行礼,“见过父王,见过姑姑。” 萧胤看了一眼卫铮,又看向早已经没了魏沅箬影子的大门方向,沉声问道: “刚才你同你母亲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刚才孩儿听说姑姑来了,便急着来见姑姑,恰巧在此地碰上母亲要出门。” 萧胤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便看得卫铮心惊肉跳,头也下意识地埋得更低了一些。 “看来今日是没机会见嫂夫人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一旁的女子笑道,视线也朝卫铮看了一眼,叮嘱了一句,“铮儿,你如今已经长大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别惹你父王不高兴了。” “是,姑姑,铮儿定不负父王重望。” 女子摸了摸卫铮的脑袋,回头对萧胤道: “王爷,那我先告辞了。” “嗯,不要轻举妄动,时机到了,本王自会让人联络于你。” “是。” 罗夫人离开后,萧胤看向尚未离去的卫铮, 卫铮心下一慌,“孩……孩儿告退。” 说完,不等萧胤开口,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那天一整天,魏沅箬都待在慈幼院,直到夜幕降临,才下定决心回府。 刚回到王府门口,就看到萧胤从王府内走出来,看到她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正要去找你呢。” “慈幼院的一些房舍要修葺,去找几个掌事的商量一下该如何设计比较好。” 魏沅箬一边回答,一边随同萧胤往府里走去。 “王爷用过晚饭了?” “没有,想等你一起。” 萧胤拉着魏沅箬的手往里走。 魏沅箬没问那位罗夫人的事,萧胤也没主动提起。 她想起那日,她主动跟萧胤问起有关他白月光的事,她还问过他会不会娶她。 萧胤是怎么回答的呢? 魏沅箬仔细回忆了一下,清楚得记得当初萧胤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非常坚定地跟她说,他要娶她,摄政王妃的位子就是为那个女子而留。 她也明白了,为何当初不论是赵胜男还是卫铮,都那么坚定地同她说, 萧胤需要的不是她一个内宅女子,而是一个能跟她并肩作战的人。 如果当初她没有拿萧胤的性命同他交易,或许今天,她连站在摄政王府门前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相处了这么久,让她怎么去否认萧胤为她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出于交易呢? 萧胤的好,让她从最初的无所适从,清醒躲避,到一点一点地依赖上他的好,他的温柔。 她最初担心的一切,还是发生了。 她还是贪心了,从贪图萧胤的地位,到贪图他的人,他的心。 魏沅箬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胀得发疼,酸涩的感觉,堵得她仿佛喉咙间压住哽着一块大石,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箬箬?” 萧胤疑惑又带着担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陡然回神,抬眼看向萧胤深邃又担忧的双眸,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嗯?怎么了?” “是本王要问你怎么了才对。” 萧胤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从外面回来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铺子里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总是这样,温柔又真诚,让她对他的这份情意生出一点点的质疑都会觉得十恶不赦。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事儿,别瞎担心,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连太后现在都不敢惹我,谁还敢爬到我头上欺负啊。” 萧胤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她,“那你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是今日慈幼院又收容了几个年岁尚小的孩子,有个才刚出月子就被丢下了,觉得有些难受。” 魏沅箬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也很容易搪塞过去。 果然,萧胤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他们虽然不幸,但又很幸运能遇到你,我知道,你能让他们很好得长大。” 他俯下身,轻轻捧住魏沅箬的脸颊,“你忘了,大家都称呼你活菩萨呢,有我们的活菩萨在,那些孩子们都能好好的。” 魏沅箬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应和,点了点头,“那倒是。” “所以呀,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有本王给你兜着,王府库房的钥匙也在你这,你想支取多少都随你支取。” 魏沅箬听着他一声一声温柔的吩咐,心头越发酸涩起来。 她歪着头,看着他,笑着打趣道: “王爷就不怕我为了当好这个活菩萨,把王府库房都搬空了啊。” 也不知道是萧胤太自信她不会这么做,还是真的无所谓她会不会搬空他的库房,听她这么问,很快回了一句—— “不怕。能为王妃娘娘兜底,是本王的荣幸。” 魏沅箬噗嗤一声笑了,随口问了一句,“王爷这么支持我的慈幼院,想来定然很喜欢孩子,那不如,我们赶紧生一个?” 可一问出口,她又顿了一顿。 还没等她补充一句说是玩笑,却听萧胤坚定又毫不犹豫地开口,“不要。” 魏沅箬愣住了,心头,仿佛被人一剑捅了个对穿一般,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觉得心口有一股冷风呼呼地从破口往里灌,冷得她发抖。 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裹住,明明很暖,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冷得厉害。 “箬箬,我们有卫铮和明珠两个孩子就够了,你若是不喜欢卫铮,等他大一些就送他去军中历练,让珠珠陪着你。” 第328章 《残疾王爷俏医妃》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箬箬,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 魏沅箬盯着萧胤看了许久, 也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抬眸看向萧胤,点了点头。 “好,不要孩子。” 其实,她也没有打算生萧胤的孩子,怕一旦有一天萧胤娶了他的心上人,那么,那个孩子就会成为牵制她的软肋。 上一世的裴昭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可是,亲耳听到萧胤这般毫不犹豫地拒绝让她生下他的孩子,坚定到不见半点犹豫,她的心里还是有了那熟悉的钝痛感。 她甚至想要问他,是不是怕她的孩子去跟卫铮抢世子之位,还是怕她生了孩子之后,就会对卫铮和明珠二人不好,从而辜负了他的心上人? 她看着萧胤眼底的忐忑化作愉悦,又见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她也跟着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罢了,本来她就不想生,既然萧胤也不要,那不就正中她的下怀吗? 她还怕自己到时候不知道怎么跟萧胤交代,既然那萧胤也是这样的想法,也正好省去她的麻烦。 想通了之后,魏沅箬收敛起所有的情绪。 至于萧胤打算什么时候娶他的心上人,他不主动提,那她自然也不会去提起。 但萧胤如何打算,她心里应该能有个猜测。 如今,摄政王府跟皇帝之间的争端已经算是摆在明面上了。 萧桓随时会对萧胤动手,尽管萧胤胜算很大,但万一呢? 这种生死存亡的较量,萧胤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心上人置于危险之境。 用过晚饭后,夫妇俩并肩往主院走,半路遇上了跟着王管家前来的几个王府幕僚。 “参见王爷,王妃。” 萧胤点点头,对魏沅箬道: “箬箬,你先回房,我处理点事情就回。” 魏沅箬能猜到这群人是要跟萧胤商议接下去怎么应对萧桓的事,也没多问,“好。我先回去了。” 回到房间后, 魏沅箬觉得心头有些烦躁,便随手从书柜上抽了一本画本子出来看。 当她看到上面的书册名字时,顿了顿,随后,嘴角跟着抽了一抽。 国公夫人开的书局里的书还真够时新的。 《残疾王爷俏医妃》 出于好奇,她翻开话本子首页,看了一下整个故事的梗概。 大概的意思是,一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因为年轻时意外坠马伤了双腿,从此郁郁寡欢。 皇帝为了让这位摄政王振作起来,给摄政王赐婚了一位富可敌国的皇商之女为妻。 起初摄政王对赐婚的王妃厌恶至极,甚至觉得她是看中了他作为摄政王的权势才愿意嫁给他一个残废。 却在无意中得知那位商户女精通医道,且在夫妻相处过程中,王妃治好了王爷的腿疾。 两人也在相处过程中日久生情,可王妃无意间得知王爷有为爱而不得的心上人,王爷因为自己的腿疾怕耽误了心上人的后半辈子,才忍痛与她分开。 …… 看完这个简介,魏沅箬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发现这个故事跟她很像,又不太像。 毕竟,故事的结尾,王爷爱的还是他的王妃,并没有娶那位心上人,夫妻俩生了一对龙凤胎。 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跟她的情况可不一样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打开了话本子,靠在软榻上,默默地翻看起来。 一直看到两人从相看两厌到日久生情,真正的洞房花烛夜时,魏沅箬傻眼了。 看着那些露骨的描述,仿佛写书之人将里面的每一个动作都亲自试验了一遍才能写得这么清楚仔细。 魏沅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刚跟萧胤成婚时的洞房花烛夜,萧胤放在床头的那几本书。 尽管两人并没有行房,可她忆起当日的模样,心中不觉间还是染了几分甜意。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正入神时,不知道萧胤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等他的手伸过来时,魏沅箬来不及阻拦,画本子已经到了萧胤手里。 视线,也正好落在刚才她翻开停下的那一页,那令人血液喷张的那一页。 “这个……” 魏沅箬表情讪讪,伸手想去夺回,却被萧胤给快一步避开了。 “让本王看看。” 他贴着魏沅箬身边坐下,长臂一揽,便将魏沅箬的身子从身后揽入他怀中。 “呦,《残疾王爷俏医妃》?这说得不正是本王和箬箬吗?” 萧胤将魏沅箬整个人从背后紧紧裹在怀中,说话时,热气环绕着她的耳尖,撩拨得她下意识地浑身轻颤。 偏偏,萧胤那充满磁性和魅惑的嗓音,继续传入她耳中—— “王爷将王妃打横抱起,温柔地将她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魏沅箬抬手捂住脸,狠狠揉搓了一把,“别念了。” 萧胤不听。 “他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开王妃的衣襟,熟练地探入其中……” 魏沅箬听得整张脸都在烧,再听下去,真的要没脸见人了。 可萧胤像是故意一般,继续往下念,手还随着那些文字还是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上下动作。 自从开荤后,他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学习再探索,撩拨她的动作越发熟练且多种多样。 “别……” 魏沅箬被他弄得浑身燥热,身子在他怀中不自觉地扭动起来。 而那些更加露骨的文字从萧胤的口中传出, 伴随着他愈发沙哑的嗓音,将房间内早已暧昧旖旎的春色更是燃出了一个高度。 下一秒,魏沅箬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她已经被萧胤整个人打横抱起,快步朝大床走去。 “这书上这么多的姿势,光看有什么意思,箬箬,不如我们一个一个试……” “不……” 拒绝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她的唇已经被萧胤随后覆上来的唇封住,没有了半点置否的余地。 萧胤的动作,跟随着那些文字一步步往下…… 那一夜,书上的动作被萧胤试了个遍,魏沅箬也被他折腾得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一句一句骂他牲口。 第329章 王爷让准备避子汤 可某个牲口却在完事后,一脸餍足地揽她入怀,一边道歉,一边跟她说下次再来。 混蛋! 那一夜,魏沅箬实在是被萧胤折腾得不轻,发誓再也不看那些不正经的画本子了。 镇国公夫人开的书局里怎么会有这么不正经的画本子,到底请的哪家的不正经的创作者啊。 直到累得昏睡过去时,魏沅箬脑海里还在想这个问题。 翌日。 魏沅箬醒来时,萧胤已经不在床上了。 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将她裹得密不透风,不让她受半点寒凉。 “那个牲口,体力怎么这么好。” 同样是折腾了大半夜,他还是卖力的一方,怎么还能起这么一大早。 书房。 “什么?” 在听到萧胤的吩咐时,王管家被吓了一大跳。 那张布满褶皱的脸都因为震惊而将褶皱给撑平了。 “避……避子汤?” 王管家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爷不仅要避子汤,还得是给他喝的。 “对,避子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萧胤看向王管家,无视了他眼底的震惊和纠结。 王管家脸上震惊的表情好一会儿都没有收回,脑海里已经是百转千回,也始终不能明白王爷为何要避子汤。 王爷明明很爱王妃啊,怎么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给王妃。 难不成王爷不要自己的子嗣了? 还是王爷想让别的女人生他的子嗣? 不不不,不可能啊。 王爷这么爱王妃,绝不可能这么做。 王爷到底怎么了? 王管家跟在萧胤身边这么多年,自觉自己对自家王爷了解颇深,可眼下却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王爷这个决定是什么情况。 可他还是“垂死挣扎”地提醒一句,“王爷,避子汤里有对身体有害的成分,喝多了会影响健康。” “嗯,本王知道了。” 萧胤随口应了一声,再看向王管家,道: “还有别的问题吗?没问题就备好了端过来。 ” 王管家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萧胤,脱口而出道: “王爷,您……您喝?!!” “不然呢?” 萧胤没好气地看向王管家那惊愕的表情,“难不成你还想让王妃喝那东西?” “不,不,这……” 王管家大脑嗡嗡的。 “行了,别问那么多,也别让王妃知道。” 王管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魏沅箬休息够了,才勉强从床上起来,将蒹葭白露二人唤了进来。 虽然已经入春,但屋内还烧着地龙,魏沅箬只套了一身薄薄的轻纱坐在梳妆台前。 身上还残留着昨日跟萧胤疯狂后留下的印记。 看着镜中那些痕迹, 魏沅箬再一次在心里骂了萧胤好几句,才堪堪解气。 “把这些都仔细遮一下。” 魏沅箬脸颊微烫,吩咐蒹葭二人道。 蒹葭和白露从小跟在魏沅箬身边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也亲近,眼下萧胤不在,蒹葭便低笑着打趣魏沅箬,道: “大小姐,咱们王爷这么卖力,怕是用不了多久, 我们就要有小世子小郡主了。” 闻言,魏沅箬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 小世子,小郡主…… 怕是……要让她们失望了。 蒹葭察觉到魏沅箬突然间的情绪变化,心头咯噔了一下,赶忙问道: “大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魏沅箬赶忙收敛好表情,抬眼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也就敢在王爷不在的时候打趣我,有本事王爷在的时候你打趣他试试?” “奴婢可不敢。” 蒹葭悻悻地吐了吐舌头。 王爷平日看上去就不好相处,也就在大小姐面前温声细语的,她作为大小姐身边的下人,打趣小姐也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情谊,她哪里真敢逾矩去打趣王爷啊。 “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死丫头。” 魏沅箬抬手,戳了一下蒹葭的脑袋, 不再继续刚才那个令她难堪的话题。 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叮嘱了一句,“孩子这事儿,你们万不可在王爷面前提起,听到没有?” “这是为何?” 白露比蒹葭神经大条,听魏沅箬这般叮嘱,下意识地便开口问了一句。 但蒹葭却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将白露的话给截了过去,道: “大小姐不让提,我们就不要提,问那么多干什么?” 蒹葭想起刚才大小姐那陡变的情绪,心中已经了然。 想来,王爷因为之前中毒颇深,虽然如今解了毒,但怕是底子坏了,今后许氏子嗣艰难。 这种事,在王爷面前提起不是让王爷难堪么。 难怪刚才大小姐的脸色这么难看。 白露见蒹葭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立即明白了过来,没有多问,“是,奴婢知道啦。” 梳妆完毕后, 魏沅箬准备带蒹葭二人出门去铺子那边巡视。 刚经过花园的时候,就看到管家端着托盘,面色凝重地迎面走来,眉头紧锁着,一脸苦恼的模样。 魏沅箬的视线,落在托盘上放着的一碗黑漆漆的药上,眸光微眯。 “管家。” 魏沅箬唤了一声。 听到魏沅箬的声音,王管家身形一颤, 快速朝魏沅箬看过来。 “王妃。” 来到近前,魏沅箬朝托盘上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啊?这……” 王管家的眼神,下意识地有些闪躲,“这是厨房给王爷炖的补气血的药。” 魏沅箬点点头,没有多问,“那快给王爷送去吧。” “是,老奴先告退了。” “嗯。” 目送着王管家疾步离去的背影,魏沅箬的表情微微收敛。 从小在药王谷耳濡目染,她的鼻子对药物的敏感比别人要强上许多。 哪怕只是闻一下熬好后的药的气味,她就能分辨出那碗药中含有什么成分。 刚才管家端着的,哪里是什么补药,分明就是……避子汤。 王管家给萧胤喝避子汤? 难不成, 萧胤还怕她不听话不避孕,自己偷偷先把药给喝了,生怕她会怀上是吧? 那他今天就该盯着她先把避子汤给喝了。 他昨晚那么卖力, 就不怕她怀上了? 哦,差点忘了,或许他早就在喝了,只不过今天恰巧被她撞见了而已。 第330章 王爷,我去告诉王妃 魏沅箬的视线,从管家远去的背影上收回,对蒹葭二人道: “走吧。” 也好,既然萧胤主动喝避子汤,也省得她再多此一举。 避子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沅箬心头愤愤地想着,原本自己该松了口气的,可一想到萧胤这么防着她会怀孕,心头依然不是滋味。 书房内,王管家踌躇着将那碗避子汤放到萧胤跟前,低声道: “王爷,老奴刚才在花园里碰到王妃了。” 啪嗒—— 萧胤手上的毛笔应声掉落在桌子上。 他飞速扫了一眼那碗避子汤,心慌道: “王妃说什么了?” “老奴骗王妃说这是给王爷您补身子的汤药,王妃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令老奴赶紧给王爷您送来。” 听到这,萧胤这才松了口气,“记住,不要让王妃发现了。” 虽然他昨日跟箬箬说好了他们二人不要孩子,他对子嗣这一块也并非十分在意。 可他怕箬箬会执意想要为他生一个孩子,他冒不起那个险。 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在三哥府上,恰逢三嫂临盆。 三哥拉着他的手站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三嫂的哭喊声,还有那一盆一盆刺目的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 那场面,好像是将三嫂体内的血都抽干了一般。 负责接生的稳婆和御医甚至好几次都说三嫂没救了,吓得三哥整个人都瘫了。 哪怕后来三嫂和宝儿平安无事,三哥却再也不敢让三嫂再有孕。 而自从他跟箬箬真正行房后,他好几次都梦到箬箬生产的场景。 那场面,跟当年三嫂生宝儿时毫无二致。 他每次都是被吓醒的。 他绝不能让箬箬重蹈三嫂的覆辙,他不能冒那个险。 这样想着,萧胤越发坚定了, 看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避子汤,他端过来,二话不说就饮尽了。 想了想,为了一劳永逸,对王管家道: “明日直接找大夫配一副绝子汤来。” “啊!?” 王管家吓得跌倒在地上,“王爷,万万不可啊,您一定要三思啊!” “嗯,本王三思很久了,你照办便是。” 萧胤开口。 王管家觉得王爷疯了,喝 避子汤还不够,还要喝绝子汤,他是真不打算要自己的子嗣了? 他噗通一声,在萧胤面前跪了下来,“王爷,万万不可啊,绝子汤对身体伤害远超于避子汤,您若是不想王妃有孕,喝避子汤就够了,再安排御医进行调理,去除避子汤的余毒,想来对身子影响不大,可若是服用绝子汤,对王爷的身子怕是会有不可逆转的伤害啊。” 萧胤看着王管家那绝望的表情,蹙了蹙眉,“你别说得这么夸张。” 说得好像他不知道三哥早就背着三嫂服用过了似的,三哥不也活到这岁数了。 萧胤在心中暗忖,觉得王管家这模样,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这事儿,本王已经决定好了,你只管照办就是。” “王爷!老奴求您了,万万不可啊。” 王管家趴在地上悲恸大哭,扯着萧胤的衣摆不松手,“王爷,如今正是您的关键时期,若是因为绝子汤的缘故发生什么意外,让那些人抓住机会, 到时候……到时候您让那个王妃如何自处啊。” 萧胤最近暗中办的那些事,王管家身为他的心腹自然是知晓的。 他没有明说,萧胤却是知道他的意思。 尤其是王管家将魏沅箬的安危摆出来,萧胤立即就开始犹豫了。 王管家见有戏,赶忙又道: “王爷,您听老奴一句劝,就算您真的要服那绝子汤,也等大事完成,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暂且就先服那避子汤,可好?” 怕萧胤还坚持,王管家梗了梗脖子,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 “王爷若是执意如此,那老奴……老奴便去告诉王妃。” “你敢!” 萧胤厉声怒道,“你这个老匹夫,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拿王妃威胁本王。” 王管家一把年纪了,也跟着倔了起来,“王爷就是杀了老奴,老奴也要死谏。” “你……” 萧胤气黑了脸,但看王管家那坚定的模样,萧胤还真怕这老东西跑去箬箬面前告状,最后,咬咬牙作罢,“滚出去。” “王爷这是答应老奴了吗?” 萧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王管家长舒了一口气,咧嘴笑开,“老奴告退。” 他一直想不通王爷明明那么在乎王妃,为何就是不让王妃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刚才激动过后,他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 如今正值生死存亡之际,王妃若是在这时候有孕,显然对王妃来说也是个危险。 但他又无法理解,王爷为何那么决绝,都想到要用绝子汤了。 魏沅箬在琳琅轩一待又是一整天。 “这几样玉石送去金玉坊,找最好的玉雕师傅去雕,样式我到时候派人送过来,其他的那些玉石你来安排。” “是,东家。” 就在这时候,楼下负责招待的伙计快步走上二楼,“大小姐,安平侯府来人了,正在楼下,说是要见您。” 魏沅箬现在听到“安平侯府”这几个字,都会生理性厌恶。 “不见!不管来的人是谁,都让他离开。” 魏沅箬说完,却见那伙计面露难色,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皱起眉,道: “大小姐,小的上来之前,已经跟那人说了,您不见客,可她们愣是赖着不走,还把我们进门的客人都拦在外面了,他们顶着安平侯府的名号,我们的客人也不敢得罪,所以……” 听到这里,魏沅箬明白了。 能这般厚颜无耻还耍无赖的,想来应该不是裴烨。 裴烨那人下贱归下贱,但到底还是要脸的。 尤其是如今他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这阵子,萧桓有意要抬举安平侯府意图跟萧胤那一派的官员对着干,安平侯府可谓是风光无限得很。 因而,能这样大张旗鼓来她铺子里闹事的,无非就是那两人了。 裴烨他娘李氏和他的小妾李静姝了。 第331章 安平侯想造反了 魏沅箬下楼去,果然,见店铺中央,李静姝陪着李氏站在那里,负责招待的伙计则是一脸为难地站在一旁,不停地对着被堵在外面的顾客道歉。 “大小姐来了。” 有人喊了一句,原本一脸嚣张对着伙计的李氏婆媳二人不约而同地朝魏沅箬这个方向看过来。 出人意料的,李氏看到魏沅箬的时候,瞬间收起了刚才那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模样,对魏沅箬挤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来。 “儿媳妇 , 你总算是愿意来见娘了。” 说着,便迎上前来。 而她一旁的李静姝听到李氏喊魏沅箬儿媳妇的时候,当即变了脸,侧目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若是之前,她还仗着自己是兵部尚书家的姑娘,还能在李氏面前摆脸色。 可自从裴烨在江南立了大功,官职扶摇直上,连跳三级,如今成了户部尚书后,李氏就鼻孔朝上,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现在还能肆无忌惮地当着她的面喊魏氏那个贱人为儿媳妇。 李静姝狠狠瞪了李氏一眼之后,又恶狠狠地朝魏沅箬看过去,那眼神,恨不得在魏沅箬的脸上剜出一个大洞来。 “儿媳妇,我们许久没见了,娘怪想你的。” 李氏见魏沅箬冷眼看她,又舔着脸凑上来。 她不知道李氏为何突然这副假惺惺的模样,但总归不会是真心实意说想她的。 再看李氏的脸色,两颊消瘦无肉,颧骨高高凸起,看上去越发得刻薄,没有半分侯门主母的气质。 想来是被病痛折磨得不轻。 她想起当日自己跟裴烨和离之前给李氏埋的雷,勾唇笑了。 她款步走下楼,目光淡淡地看着李氏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侧目看了一眼蒹葭,道: “蒹葭,你最近好像一直在钻研我们大齐律法?” 蒹葭一愣, 不明白自家大小姐为何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大小姐如今是虽说是摄政王妃,但很多人仗着自己世家大族出身,在大小姐面前习惯性地失了礼数。 就像上次在宫中碰到的那个英国公家的大小姐。 所以,她专门去钻大齐律法,尤其是有关皇家宗室的律法,为的就是在大小姐被人挑衅的时候,拿律法名正言顺打他们的脸。 “那你说说, 喊摄政王妃为儿媳妇,触犯的是什么法,该怎么罚?” 魏沅箬视线冷淡地落在李氏讨好的脸上,说出来的话,却瞬间让李氏再也维持不住那本就过于虚假的笑容。 “儿媳妇,你……” 啪—— 一个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打在了李氏的脸上。 是蒹葭动的手。 李氏被打得愣了一瞬,视线瞬间凶狠地落在蒹葭脸上。 “你这个贱婢,竟然敢动手打老身?老身可是皇上钦封的一品诰命,你敢……” “裴老夫人,奴婢也是依法行事而已。” 蒹葭不给李氏继续输出的机会,语气冷淡地打断了她。 “我家大小姐是摄政王妃, 是先太后的儿媳妇儿,你在这里上赶着喊我们大小姐为儿媳妇,这是想当摄政王的娘了?还是想当皇上的祖母了?” 蒹葭故作大声道,“你如此大逆不道,奴婢只是按照大齐律给您一个小小的提醒而已,您还不乐意了?” 蒹葭说着,看向魏沅箬,道: “大小姐,不如还是让王爷去找安平侯说道说道,看看他是不是想造反,毕竟,他的娘已经想当太后了。” 蒹葭的声音很大,虽然在胡说八道, 但她理直气也壮。 毕竟,王爷早就吩咐了,只要有人敢来欺负王妃,她可以随意发挥,出任何事,都有摄政王府担着。 王爷都这样吩咐了,她可不得肆意发挥吗? 可李氏明知道蒹葭是在胡说八道,故意给她扣帽子,可却还是吓得白了脸。 毕竟,蒹葭扣的这帽子,可大可小,端看别人怎么认为。 如果摄政王非要揪着这点不放,甚至还去皇上面前辩驳,怕是皇上有心护着安平侯府,也会落人话柄。 “你……你别在这胡说,老身……老身只是喊习惯了而已,谁不知道你家大小姐从前是我安平侯府的人,我喊一声儿媳妇……” 啪—— 蒹葭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李氏的另一张脸上。 “裴老夫人,你看看你, 一巴掌还不够提醒你的。” “你……贱婢!你这个贱婢!” 李氏抖着手指着蒹葭,对着随行的几个家丁,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贱婢抓起来!” “呵!” 一声冷笑从魏沅若嘴里传出,只见她刚刚还平淡的视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李氏,撒泼之前真的就没时间用用脑子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的视线,朝人群中躲着的那小小的身影扫了一眼, 又收回了目光。 李氏脸色微变,随即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只能生生忍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魏沅箬道: “我有事找你, 我们私下里谈。” 魏沅箬可没跟她私下里交谈的兴致,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在,对李氏抬了抬下巴,道: “李氏,我们可没有什么私下里谈的交情,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万一你要是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怕安平侯会赖在我头上。” “你……” 李氏表情一扭曲, 但又生生忍了下来。 见魏沅箬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心中又气又恼。 自从魏氏这贱人好运攀上摄政王之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完全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中。 可她也清楚,即使现在烨儿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她也拿魏氏没办法。 只能好言好语地道: “是这样的,听烨儿说儿媳妇……” 见一旁的蒹葭又要动手,李氏立即识相地改了口,讪讪道: “听说王妃你医术精湛,无论什么沉疴宿疾,疑难杂症到了你手上都能药到病除……” 魏沅箬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这……你也知道,老身从前这膝痛之症久不见好,往年都有你………” 说到这,她顿了顿,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跟烨儿有缘无分,老身也觉得万分可惜。” 第332章 箬箬不是不讲理的人 魏沅箬不接李氏的话,只端着白露沏好茶慢悠悠的喝着。 李氏见她这副模样,恼怒至极,可又别无他法。 要不然自己实在是被这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她绝不会来求魏氏这贱人。 “从前,是老身不好,无视你的孝顺和对侯府的付出,老身知道错了,今日特来给王妃你赔罪的。” “哦?” 魏沅箬挑眉。 李氏的病是她暗中埋下的,自然知道那样的剧痛折磨对李氏来说生不如死,她今日硬着头皮过来向她认错道歉,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裴老夫人知道错了,那你这声道歉,本王妃就笑纳了。” 她假装不知道李氏此行的用意,放下手中的茶盏,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两位还请离开吧,别耽误本王妃做生意。”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口赶人。 李氏脸色骤变,她没想到自己如此纡尊降贵,放下长辈姿态向她道歉了,她竟然还敢拿乔。 真当她是摄政王妃了不起是不是? 一旁的李静姝见状,忍无可忍道: “魏氏,你别太过分!娘好心过来向你道歉,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放肆!” 蒹葭上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熟练地扇在李静姝脸上。 可以说是相当熟能生巧了。 “区区侯府小妾,也敢在我们王妃面前出言不逊。” 李静姝也被打懵了。 她眼神惊怒,瞪着蒹葭,大声道: “你敢打我?” 蒹葭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打都打了,你还问我敢不敢,就你这脑子,难怪上赶着给人当妾。” “你……你……” 李静姝被蒹葭怼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她转而看向魏沅箬,“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婢女这般放肆?” 魏沅箬漫不经心地努了努嘴,点点头,直接承认道: “对呀。” “你……你们……”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出来两人,正是裴烨父子二人。 看裴烨那气喘吁吁的样子,想来是被裴昭大老远喊过来的。 “娘,姝儿,你们来打扰箬箬做什么?” 听到裴烨喊魏沅箬喊得如此亲密,李静姝气得脸都黑了。 自从魏氏嫁给了摄政王之后,李静姝就察觉到裴烨的心思明显不对了。 时常会对着从前魏氏丢弃没带走的东西愣神。 而现在,更是动不动就把魏氏挂在嘴边。 而她,为了裴烨,从外室到小妾,娘家姐妹恨她厌她,外人嘲她笑她,如今却还要被裴烨无视个彻底。 原本,她腹中的胎儿是他最为期盼的,可如今,却是连提都不愿提一句。 李静姝越想越恨,恨魏氏抢走了她钦慕多年,生生将自己拖成老姑娘的摄政王,又恨她明明和离了却还是让裴烨魂牵梦萦放不下。 魏氏就是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烨哥哥。” 李静姝压下心中的愤恨,走到裴烨身边,挽住裴烨的手臂,一如既往地想撒娇。 可裴烨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动作,有些慌乱地朝魏沅箬看了一眼,一副害怕被魏沅箬误解的模样,想跟李静姝撇清关系。 李静姝察觉到他的心思,当即黑了脸色。 她不管不顾般,再度缠上裴烨的手臂不肯松开,道: “烨哥哥,娘是来找王妃道歉的,可王妃非但不领情,还让她的婢女打了娘和我好几个巴掌。” 李静姝说着,表情也跟着委屈起来。 对于她的颠倒黑白,魏沅箬根本懒得辩解,神色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继续品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反而显得李静姝这番告状更像个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裴烨听完,目光带了几分复杂地看了魏沅箬一眼,就在所有人,包括魏沅箬都以为裴烨会开口怒斥她的时候,却听裴烨道: “你别在这搬弄是非,箬箬不是这种不讲理的人。” 说着,他还一脸期待地看向魏沅箬,仿佛是在等着看魏沅箬感激他的模样。 而李静姝听他这么说,眼底尽是不敢置信的错愕。 “烨哥哥,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搬弄是非?” 她气炸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自己看看我的脸和娘的脸,我们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退,你说我搬弄是非?!!” 裴烨这才注意到李氏和李静姝二人脸上那鲜明的巴掌印,沉默了。 他拧着眉看向始终事不关己的魏沅箬,眼神复杂,又欲言又止。 就在李静姝以为裴烨这一下总要训斥魏沅箬一番时,却还是听裴烨用干巴巴的语气,低声道: “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箬箬她不是这种不讲理的人。” “烨哥哥!!!” 李静姝气得大声尖叫起来,她伸手指着魏沅箬,“魏氏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得这么是非不分?!” 魏沅箬慢悠悠地吃了一口新送上来的点心,朝蒹葭看了一眼。 蒹葭会意,上前一步,抓住李静姝的手指往后一掰,直接把李静姝的手指给掰折了。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喊声从李静姝口中响起,蒹葭面不改色地退回到魏沅箬身旁。 “下次还敢拿手指指着我们王妃,把你手指给剁了!” 李静姝疼得冷汗直冒,整张脸都白了。 就连裴烨都没想到蒹葭会直接上去将李静姝的手指掰断,愣怔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蒹葭敢这样做,就是魏沅箬授意的。 她是一点都没有考虑后果,也没考虑他。 裴烨的眼底有些受伤。 他甚至没去管李静姝痛到死去活来的模样,只看着魏沅箬,声音涩然地开口,“现在可解气了?” 魏沅箬:“……” 这人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见戏也看完了,魏沅箬终于起身,道: “安平侯,本王妃这店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搭戏台子给你们一家子来唱戏来了,如果不是来买东西,请你带着你的母亲和小妾离开这,别影响我们店里做生意。” 裴烨抿了抿唇,看着魏沅箬,几番欲言又止后,又作罢了。 “母亲,我们快回去吧,别在这耽误箬箬的生意了。” 第333章 没钱别道德绑架 李氏今日是做足的决心来找魏沅箬低头的,为此还生生挨了那个贱婢两巴掌,她哪能甘心就此离开。 她拉着裴烨的手,面露苦涩,道: “烨儿,娘今日来找箬箬,是来求她给娘看病的,娘这病……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说着,李氏哽咽着哭出声来。 想来她被那膝痛之症折磨得够呛,以至于这分录哭诉之中都添了些许真心实意。 见状,裴烨瞬间哑然。 母亲的膝痛之症他是知道的。 从前箬箬还在侯府的时候,每到寒冬,箬箬便会为母亲按摩缓解。 让母亲轻松熬过寒冬时节。 后来,箬箬跟他和离后,母亲的痛症便只能让外面的大夫来诊治。 虽有所缓解,可治疗过程却并不好受。 原以为寒冬季节过去,母亲的痛症会同往年一般缓解,谁曾想,那痛非但没有减少,还变本加厉,折磨得母亲也不能安寝,日不能进食。 看着自家母亲那骨瘦如柴的模样,裴烨终是心生不忍。 他来到魏沅箬面前,压低了声音,道: “箬箬,我知道王爷的病是你治好的,母亲的膝痛之症对你来说定然不在话下。”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知道她从前的做法令人不齿,可能否看在她曾经是你婆母的份上,帮忙为她治疗?” 魏沅箬看向裴烨,忽地笑出了声,“安平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裴烨眉头微拧,抿着薄唇,叹了口气,道: “只要你为母亲诊治,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拿得出来的,都可以给你。”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跟我扯什么情分?我跟你娘之间能有什么情分?” 魏沅箬撇撇嘴,道: “我这人出诊费比较高,只要侯爷出得起钱,那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自从萧桓被萧胤刺激到以后,就开始疯了一般不停提拔自己手底下的人,也不怕会惹众怒。其中的裴烨就是最明显的一个。 一口气连跳几级任户部尚书,掌管整个国库和军饷,裴烨手里头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 可以说,安平侯府如今是整个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家。 甚至,很多官员都想着要将女儿嫁入侯府。 因而,裴烨见魏沅箬提钱,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下来。 “银钱方面没问题,你要多少?” 魏沅箬笑了。 果然啊,财大了,气也粗了。 “我记得,侯爷当初纳妾的时候,从我这借了三万两吧,把三万两还我就行。” 裴烨一听,顿时笑了。 他以为魏沅箬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是让他还当初的银钱。 看样子,箬箬对他还是心软的。 他点点头,好心情道:“应该的,当初本就是向你借的钱,如今拖了这么久,是我的错,我这就让人把三万两银子送来。” “银子?” 魏沅箬笑了,“侯爷怕是记错了,明明是金子。” 裴烨表情微僵,下意识地要纠正,“不是,箬箬,当初我跟你借的明明是……” 说到这,裴烨停住了。 他看着魏沅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的。 虽说是只要他还她三万两,可她借的是银子,要他还的是金子。 她根本没想过对他手软。 “箬箬,三万俩金子会不会……太多了。” “哦,那算了。裴老夫人的这条命在侯爷眼中原来连三万两金子都不值啊。” 她耸了耸肩,“我也没多要,就是让你还钱而已,算下来,我这不是才给你母亲治病么。侯爷这都舍不得,怎么还能好意思跟本王妃开这个口。” 明知道魏沅箬在跟他耍无赖,裴烨却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箬箬,就当我求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裴烨一脸苦涩。 他现在侯府虽然不似之前那么清苦,可让他还三万两银子也让他捉襟见肘,更何况是三万两黄金。 这时,躲在人群后的裴昭也挤了进来,跪在魏沅箬面前,“娘亲,祖母真的很可怜,每天被病痛折磨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您看祖母都瘦成皮包骨了,您行行好,救救祖母吧?” 说着,还连连给魏沅箬磕头。 魏沅箬冷眼看着裴家父子二人,“裴烨,钱拿不出来,又要拿裴昭来绑架我?你是不是忘了,不论是你还是裴昭,在我这都没什么面子?” 裴烨的脸色白了一瞬,“不是的,箬箬,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这个意思,那就拿出钱来,拿不出来就赶紧滚,别耽误我时间!” 魏沅箬这一整天都气不顺,现在被裴家这一家老小搞得更是上火。 “蒹葭,白露,回王府。” “是。” “箬箬,你先别走!” 裴烨一慌,快步拦住了魏沅箬的去路。 见魏沅箬冷眼看他,脸色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他犹豫几秒后,闭了闭眼,咬咬牙,道: “好,就三万两金,过几日我便给你送来。” 而原本被蒹葭折断手指而疼得浑身发抖却没人管的李静姝,听到裴烨答应魏沅箬给三万两黄金的时候,气得尖叫出声,“裴烨,你疯了!” 下一秒,她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眼看着李静姝就这么倒下去了,可裴烨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慌乱的神色,反而一脸深情款款地看着魏沅箬,“箬箬,你等我……” 不等裴烨说完,魏沅箬已经跨出店铺,大步离去。 想起刚才裴烨对李静姝那冷漠到近乎绝情的模样,魏沅箬便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如今,李静姝的处境,跟上辈子的自己又有何区别。 原以为,裴烨深爱李静姝,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裴烨心里,只爱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回到王府时,又到了晚膳时分。 “王妃,晚膳已经备好,您是现在用膳吗?” 魏沅箬想了想,点点头。 到达餐厅时,却不见萧胤。 犹豫再三,她还是问了一句,“王爷呢?” “王爷在西郊大营,有一些重要的公务要处理。” 王管家答道。 西郊大营? 她记得西郊大营并不是萧胤直接管辖的军营。 莫名的,她想到了那位出身卫家的罗夫人。 第334章 真心易变 沉吟一番后,她问道: “那位罗夫人是王爷的故交?” 王管家见魏沅箬问起这个,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算是吧, 罗夫人尚在闺中之时,便同她的兄长一样,乃王爷的副将。” 从王管家口中,魏沅箬了解了个大概。 罗夫人名为卫昭,同卫铮的父亲卫廉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是当时萧胤的副将之一。 卫昭骁勇善战,协同少年时的萧胤赢下多少危机四伏的战役。 后来,因一场大战之中,军中出了奸细,副将卫廉为救萧胤牺牲。 而卫昭也在那场大战之中身负重伤,退出了战场。 太祖打天下时,孝懿仁皇后也是随军副将,因而,我朝对女将并没有限制。 卫昭战功卓着,被封为三品骠骑大将军,负伤回京后,被年幼的瑞文帝赐婚给了当时的永宁侯。 起初,永宁侯同卫昭也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日子,后来,因卫昭战场重伤伤了根骨,无法怀孕。 永宁侯府对此颇有微词,便开始陆陆续续给永宁侯纳妾。 再之后,便传出永宁侯宠妾灭妻,卫昭忍无可忍,以当初的战功和骠骑将军的职位换了和离圣旨。 如今在西郊大营里当了一名都尉。 都尉一职在军中军职并不高, 只是很基层的军官。 但魏沅箬知道,以卫昭的本事,还有萧胤在暗中扶持,她迟早能爬回到从前的位子。 如今,萧胤明明不掌管西郊大营,却还是冒着被人诟病和怀疑的风险待在西郊大营,想来也是为了卫昭。 同萧胤做了几月的夫妻,她自问对萧胤还是有几分了解了的。 只要是他自己的人,是他想护着的人,他总会不顾一切地护着。 哪怕是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他都能给她无限的底气,让她可以在太后面前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更何况是曾经跟他并肩作战的白月光呢,他自是要不遗余力为她保驾护航的。 “王妃,卫将军是个极好的人,您若是跟她相识了,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王管家的声音,将魏沅箬从思绪中拉回了神。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关于卫昭和萧胤之间的事。 更也过多过问萧胤在西郊大营那边要做什么。 接下去的这段日子,萧胤忙得几乎跟她碰不到面。 魏沅箬也没过问萧胤在做什么,她如往常一般,早出晚归, 似乎在慢慢适应萧胤不在身旁的日子。 似乎……也适应得很好。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如今已经升任内阁大学士的崔钰崔大人竟然要娶大长公主之女安宁郡主为平妻。 崔夫人怒骂崔大人背信弃义,违背了当初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坚决不同意崔大人娶安宁郡主。 崔大人不堪其扰,忍无可忍之下,给了崔夫人一封休书,理由为“善妒”且“无子”。 就连崔夫人生下的女儿也直接让崔夫人带走,扬言安宁郡主会为他生一个儿子。 作为大长公主的外孙,他的儿子身份尊贵,岂是区区一个女儿可比。 崔夫人悲痛欲绝,准备带着女儿远离了京城。 这件事闹得很大,当初知道崔大人为了青楼出身的妻子多番拒绝皇帝赐婚的老百姓,此时皆是唏嘘不已。 但这个年代,对男人总是宽容的。 男人见异思迁,也总有人会为他们找各种理由辩白。 比如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如今崔大人官职二品。 又比如说,崔大人能不嫌弃柳明月青楼出身,毅然拒绝皇上赐婚也要许她正妻之位,已经是很多男人的典范,柳明月不该得寸进尺。 又又比如,安宁郡主身份尊贵,崔大人也没有贬妻为妾,仅仅只是当安宁郡主当平妻,跟一个青楼女子姐妹相称,共侍一夫,已经是抬举柳明月了。 …… 各种各样的理由,愣是没有一个帮柳明月说话的。 柳明月被崔钰一休,“善妒”的名声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其中如果不是有人在人为推动,是不可能的。 魏沅箬得知此事的时候,正在练字。 都说练字可以修身养性, 还能让人静下心来。 这段日子,魏沅箬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浮躁,便听了建议,买了一大堆的字帖在府中临摹。 可成效甚微。 得知崔钰要娶安宁郡主,以“善妒”和“无子”的名义将柳明月和女儿赶出去的时候,她手上力道一重,浓厚的墨汁压在了纸上,看上去突兀又难看。 “大小姐,你说崔大人怎么能这么无情呢,当初他冒着丢官职的威胁都要娶崔夫人,怎么一转头就这么寡情薄幸,男人啊,果然升官发财就想死老婆,奴婢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一旁的蒹葭一边磨墨,一边在魏沅箬身旁唉声叹气。 魏沅箬回过神,将那张写坏了纸张揉起来扔进一旁的废纸桶里。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最后一次见崔钰时的样子,那双充盈着死寂的眼睛,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唏嘘不已。 如果崔钰真是这么轻易善变的人,上辈子柳明月死后,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安宁郡主为妻,而不是用那种同归于尽的手段毁了安宁郡主和整个大长公主府。 想到这,她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颤,俨然是想到了什么。 听完蒹葭的嘀咕之后,她语气淡淡地开口:“世事难料,人心易变, 这世上不缺真心,可真心也是瞬息万变的。” 蒹葭听着魏沅箬的这声感慨,似懂未懂 ,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 “哎,奴婢是真的替他们这段感情可惜,当初的崔大人多好啊,不畏强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魏沅箬弯了弯唇,也不知道有没有赞同蒹葭的说法。 她放下手上的毛笔,舒展了一下筋骨后,道: “走吧,我们去送崔夫人一程。” 大家都知道她跟崔夫人有不浅的交情,她如果不去送这一程,怕是说不过去了。 第335章 离开京城 待魏沅箬找到柳明月的时候,她正带着女儿崔??在大酒楼吃饭。 酒楼里,不少人都认出了她,开始对着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可柳明月却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只是抱着不到三岁的女儿喂她吃的。 “明月,你在这儿啊。” 魏沅箬提高了音量,唤了柳明月一声,而后提步朝她走过去。 柳明月见是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王妃。” 魏沅箬在她面前坐下,摸了摸崔??的小脑瓜子, 而后,面露担忧地看着柳明月,用恰到好处的声音,道: “你同崔大人的事,我听说了。” 说到这,她表情愤愤,一副为柳明月打抱不平的模样,道: “我没想到崔大人竟是这样的人,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柳明月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而后,露出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道: “人心易变,当初我不愿意嫁给他,就是料到了有这一天,若不是当时被他拒皇上赐婚的行为打动,我本来就不打算嫁给他,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我该承受的。” 说到这,她垂了垂眸,眼神暗淡。 大家看到她这副模样,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你瞧,我就说吧,这崔夫人刚才就是在强颜欢笑呢,王妃一来就装不下去了。” “她不会 以为自己跟王妃有点交情,王妃就会为她去找崔大人的麻烦吧?” “这可说不准,谁不知道摄政王最宠王妃了,王妃若真是站在柳氏这边去责难崔大人,崔大人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嘁,王爷那可是做大事的人,就算再怎么宠王妃,也不会为了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去指责堂堂内阁大学士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甚至并没有有意要避开她们的意思。 可柳明月似乎并没有被这些议论影响到,除了感慨自己被崔钰欺骗了感情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待到用完饭,柳明月抱着女儿站起,对魏沅箬行了个礼, “王妃, 明月要走了,这些日子,多谢王妃的多方照顾。” 魏沅箬也一并起身,握了握柳明月的手,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保重。” 魏沅箬亲自送柳明月出了城后,便动身回王府。 一路上,几双盯着她们的眼睛一直穷追不舍。 魏沅箬勾了勾唇,回府后,她唤了几个影卫过来,交代了自己的吩咐。 “属下领命。” “路上小心,别被人尾随。” “是,王妃。” 这几个暗卫是萧胤专门拨给她受她差遣以及保护她的安全,全权听命于她。 待暗卫走后,魏沅箬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乌云黑压压地扑面而来,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要变天了啊。” 当天晚上,一直在西郊大营待了大半个月的萧胤终于回了王府。 “王爷,回来了。” “嗯,让本王抱抱。” 说话间,他双臂一伸,便将魏沅箬揽入怀中。 脸,深深地埋进她的头发间,语气间,还带着几分浓重的疲惫感。 魏沅箬没有问这段日子萧胤在做什么,萧胤也没有主动跟她提起。 只是在抱着她好久之后,轻声道: “箬箬,过几日,我要带兵去西北,东黎国异动, 不出意外的话,皇帝会命我带兵。” 魏沅箬在他怀中的身子微微僵住,随即,抬起头,面露忧色地看着他,问道: “他是有别的算计吧?” 萧胤敛眸不语,一阵沉默过后,她听到萧胤道: “箬箬, 如今我同萧桓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我已经安排了数十名暗卫暗中保护你, 你明日便启程回临安,去岳父大人那边暂住一段时间。我已经修书给三哥,你在临安那边的一切事宜,都有三哥给你护着。”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萧胤没说,她也不问,但不代表她会迟钝到毫无所觉。 她没有接萧胤的话,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萧胤的安排,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萧胤,道: “柳明月母女俩被崔钰赶走,也是其中计划中的一环吧?” 萧胤没有隐瞒她,点了点头。 魏沅箬盯着萧胤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崔钰娶安宁郡主是皇帝的意思吧?” 其实不用萧胤回答,魏沅箬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大长公主当初因为被崔钰联合御史弹劾,失去了大半身家。 最后,那些钱财尽数充入军中。 大长公主当初能联手萧胤扶持萧桓上位,自然不是蠢人。 那件事过后就能想明白这其中有萧胤的手笔。 哪怕明面上崔钰只是纯臣,但萧桓不可能不怀疑崔钰是萧胤的人。 再加上她从不避讳跟作为崔夫人的柳明月日常交往。 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萧桓那种疑心病极重的人,也会怀疑崔钰是萧胤的人。 如今,萧胤体内的毒解了,也能走路了,这对萧桓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威胁。 他极有可能孤注一掷。 首当其冲,便是制造边境混乱。 他当初能勾结狄戎人想送萧胤去死,如今故技重施也未可知。 想到这,魏沅箬沉默了下来。 稍许,又听萧胤道: “箬箬,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不可避免有万一的情况发生,总之,你此去临安之后,一切听从三哥的安排,如若我这一次回不来, 我也给你安排了别的后路。” 魏沅箬不知道萧胤说的后路是什么,对于萧胤的要求,她沉默片刻后,答应了下来。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 “等我回来。” 萧胤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夫妻二人再度沉默。 翌日。 天还没有大亮,魏沅箬便按照萧胤的安排启程前往临安。 行进途中,她之前派去保护柳明月的几个暗卫也回来了。 “王妃, 崔夫人和崔小姐离开途中遭到一波刺杀,看那些人的身手,应该是出自大长公主府。” 听到这里,魏沅箬并不感到意外。 即便崔钰要将柳明月休弃,安宁郡主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第336章 崔钰呢?让他滚出来 而另一方面,皇帝想要离间萧胤和崔钰, 自然要让崔钰同安宁郡主紧紧绑在一条床上。 所以,柳明月必死无疑。 这日,距离魏沅箬离开京城已经有七八天了,算算时间,萧桓也该让萧胤离京了。 同时,他也知道萧胤已经安排她秘密出京。 果然,她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王妃,王爷昨日已经领命前往西北边境。” 魏沅箬点点头,“我父亲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回王妃,魏老爷和夫人公子他们都已经送往秘密安全区。” “好,那我们可以回京了。” 其实,早在当初从临安随同萧胤回京之时,她便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萧桓是绝不可能会放过萧胤。 她也担心上辈子的事情会再度发生, 便暗中命人建造了一个秘密安全区。 这个安全区,除了父亲之外,便只有她和几个心腹暗卫知晓。 如今,她将父亲安排妥当后,她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王妃,此行回京必有危险,王爷吩咐我等必须要保护王妃您的安全。” 魏沅箬点点头, 并不否认,只是对影一道: “影一,你已经跟了我有一阵子了,既然王爷把你给了我,那我就是你唯一的主子,你只能听命于我。” “这……” 影一面露难色。 虽然王爷也说过,既然他派给了王妃,他以后唯一听命的人便是王妃。 “王妃,此次回京,您的情况会十分凶险,皇帝定会拿你去威胁王爷。” 魏沅箬沉默良久后,道: “如果我不回京, 萧桓没了牵制王爷的筹码,他必定会不择手段让王爷死在边境。” 影一毕竟跟在萧胤身边多年,一下子便明白了魏沅箬的未尽之意。 如果王妃在京城,即便皇帝还想让王爷死在边境,他自认为京中有控制王爷的筹码,也会稍稍放松一些警惕。 只要有一丝放松的机会,王爷就安全就能多一分。 “可……” 影一还想说什么,但魏沅箬却已经动身走了出去。 最后,影一只得作罢。 所幸,王妃有自保的能力,皇帝真想拿她去威胁王爷未必可行。 也好在王妃在人前从未展露过武功,皇帝自会对王妃疏于防范。 只要他们几个影卫到时候一门心思保护王妃就行。 魏沅箬回到京城当天,萧桓果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皇上,魏氏回来了。” 此时的瑞文帝萧桓,早就没有了十七岁少年的青春洋溢,意气风发,相反,比起萧胤这个大了他九岁的叔叔,萧桓显得更加阴郁。 尤其是这阵子,他宛若疯魔一般,一门心思要杀掉萧胤,甚至不顾全臣和外界的议论声。 想来,萧胤恢复健康后,对萧桓来说,是个极大的刺激和威胁。 如果萧胤不死,他这个皇位怕是一辈子坐不安稳。 甚至,为了保住这个皇位,他可以不择手段,用人命和边境的安全去交换。 “呵!果然妇人之仁, 本来朕还在苦恼怎么将魏氏控制在手上,没想到她自己先把自己送回来了。” 说到这,他瞥了一眼正垂眸凝思的裴烨,笑容温和却意味不明,“裴爱卿,听说前阵子裴老夫人去找了魏氏?” 裴烨回神,赶忙道: “回皇上,家母确实是找过魏氏。” 话音落下,他又仔细斟酌了一番后,继续道: “家母从前受了一些苦,导致她一到冬日,膝盖便会有剜心之痛,从前微臣未同魏氏和离,家母的膝痛之症一直是魏氏帮忙调理,这几月,家母病痛加重,痛症导致她日夜难眠,如今已经形销骨立,实在难以忍受,因而想去求魏氏帮忙医治。” 说完,他便低低垂着头,放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攥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听上方的萧桓发出了几声低笑, 道: “看爱卿这般愁眉苦脸,想来那魏氏还在拿乔,拒绝了裴老夫人的请求啊?” 裴烨沉默良久,抿唇不语。 只听萧桓继续道: “那魏氏自从有了摄政王的撑腰,一直不识好歹,就连太后她都不放在眼里,你说……若是没了摄政王,她还敢拿乔吗?” 话音落下,他目光灼灼,倾身向前盯着裴烨,“爱卿,等了结了摄政王,朕就重新给你和魏氏赐婚,且终身不得和离,到时候,魏氏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就都由你说了算,你意向如何?” 裴烨脸色微变,攥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最后,他对着萧桓拱手深深作揖,“微臣多谢皇上隆恩。” 之后,裴烨从上书房离开,脸上的表情复杂又阴沉。 他想起魏沅箬看他时那讽刺又轻蔑的眼神, 心头闪过一丝阵痛,却也有散不去的恼怒。 他自问自从和离之后,他一直在认错,求得她的原谅。 甚至不惜放低自己的尊严和身段,只求她的回头。 可她却始终高高在上,傲慢骄矜。 身为一个男人,裴烨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挑衅。 皇帝许给他的承诺,他自然是心动了。 而另一边的大学士府。 魏沅箬带着几名护卫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外。 许多人认出她是摄政王妃,加上这阵子崔大人休妻另娶的事在京中流传甚广。 很多人都禁不住驻足,都在好奇摄政王妃今日来大学士府要干什么。 下一秒,只见魏沅箬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几名护卫道: “把门给我踹开!” 魏沅箬带来的护卫都是摄政王府的府兵,战斗能力自然不低。 听了魏沅箬的命令,当即走上前,三两下便将大学士府的大门给踹开了。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魏沅箬带着护卫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崔钰呢?让他滚出来!” 第337章 大闹学士府 学士府的下人们何曾见过这阵仗,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跑去书房找崔钰。 崔钰来的时候,魏沅箬就坐在院子里,学士府的大门被踹开后就一直敞开着,敞得大大的,外面来往的人将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魏沅箬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院子里,身后的护卫为她打着大大的油纸伞,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手里品着下人们战战兢兢送上来的茶水, 看上去悠闲又霸道。 崔钰到时,脚下先是一顿,随即露出一脸惶恐的模样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王妃,不知王妃今日来下官府中,所为何事?” 说着,他目光复杂又带着不满地扫了一眼那两扇被踹得有些狼狈的府门。 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魏沅箬将手中的茶杯,甩在崔钰脚边, 在崔钰愠怒的眼神中,冷笑道: “崔大人好厉害,这才升官没多久,就开始抛妻弃女,休妻另娶了?” 崔钰拧眉,脸色阴沉,“王妃,这是臣的家事,还轮不到王妃您来管。” “呵!” 魏沅箬冷笑, “你的家本王妃是不该管,但明月是本王妃的朋友,所有人都知道明月跟本王妃的交情,你敢休她,就是不给本王妃面子,本王妃最讨厌别人不给我面子了。” 说着,不给崔钰说话的机会,从椅子上起身,顺脚将那椅子踹翻在地,道: “给本王妃把学士府砸了,一切后果,由本王妃承担!” “摄政王妃,你别太过分!” 崔钰怒道。 “我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魏沅箬挑眉。 “你……你仗着背后有摄政王,就可以这般无法无天吗?” “是的呀,我家王爷说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自己心里憋屈,有气就要发出来,憋久了容易生病。” 魏沅箬承认得十分痛快,手,指着崔钰那铁青的脸色,继续道: “而你,崔大人,你让本王妃生气了,本王妃可忍不下这口气。” “你……” “给我砸!” 就在这时,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人,快速冲到崔钰跟前,“魏氏,你放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宁郡主。 她一脸护犊子的模样,将崔钰护在身后,满脸怒容地对着魏沅箬,骂道: “魏氏,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学士府撒野!” 魏沅箬挑眉,“呦!这不是我那不知廉耻拆散别人夫妻的外甥女吗?” 安宁郡主神色一凛,眼底的怒火更甚,“呵!你算什么东西,谁是你的外甥女!” 魏沅箬没回答,直接跨步上前,重重给了安宁郡主一巴掌。 她故意加大了力道,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安宁郡主的脸给打得高高肿起。 安宁郡主不敢置信地捂着脸,连生气都忘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魏沅箬竟然二话不说,说动手就动手。 “郡主,你没事吧?” 崔钰快步上前,轻声问了一句,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夹着几分担忧。 安宁郡主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气得脸色通红,指着魏沅箬,气得浑身发抖,道: “你……你敢打我?” 魏沅箬嗤笑了一声, 道: “打都打了,你还问我敢不敢?” “你……你……我可是郡主,是皇上的亲表妹,我娘是大长公主,你简直找死!!” 安宁郡主被魏沅箬打得 已经气昏了头。 魏沅箬听完,脸上的笑意更大了,“我是摄政王妃,是皇上的亲婶婶,你娘是我皇姐,我相公是你舅舅,我是你舅母,我跟你娘同辈,我是你长辈,长辈教训晚辈,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学着安宁郡主的样子,把自己的身份清清楚楚自报了一遍。 “你对长辈口出恶言,举止不敬,我看皇姐确实不太会教孩子,作为你舅母,我只能受累替她教一教孩子,让她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 魏沅箬一番话,把安宁郡主惊呆了,惊愕,怒火都被堵着,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咱们皇家是最重规矩的人家,这府门都开着,你身为郡主,让老百姓亲眼看着你大逆不道,忤逆长辈,你丢的是皇室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皇家人都这样,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魏沅箬大声呵斥,站在道德和长辈身份的制高点,愣是把这个大帽子扣在安宁郡主头上。 安宁郡主呆住了。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魏沅箬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只是一个商户,自从攀上了舅舅之后,她不但不把她的公主娘亲放在眼里,甚至连太后她都敢顶撞。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做事这么不计后果。 她真的以为舅舅可以一直护着她吗? 商户女就是商户女,愚蠢又毫无见识。 见差不多了,崔钰才幽幽地走到安宁郡主面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冷眼看着魏沅箬,道: “王妃,今日学士府你砸了就砸了,郡主你打了也就打了,但微臣提醒你一句,希望你能承担起今日闹事的后果。” “呦!威胁我呢!” 说着,她突然伸手,一把扯过崔钰身后的安宁郡主,又给了她一巴掌。 安宁郡主傻眼了,捂着脸怒骂道: “你又打我!!!” “他不日就要娶你为妻,算起来他也得喊我一声舅母,他出言威胁我,难道不该打吗?” “那你凭什么打我,你不该打……” 安宁郡主下意识地就要脱口而出,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生生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魏沅箬皮笑肉不笑道: “你恬不知耻倒贴着都要嫁给崔大学士,我猜你肯定爱他爱得可以付出生命,现在不过是替他挨了一巴掌而已,你就不乐意了?” 魏沅箬开始强词夺理。 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崔钰一眼,“看来,安宁郡主对崔大人的爱,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叹了口气,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崔钰的肩膀,道: “崔大人,你如今休了明月,娶了安宁,你会后悔的,我看她之前就是得不到你才对你日思夜想,得到你了就不会珍惜,她只是玩玩你而已。” 安宁郡主脸色一红,“你这个贱人,你……你胡说!” “你叫我什么?” 魏沅箬脸一偏,目光深深地看着安宁郡主。 许氏刚才那两巴掌的威慑力太大,安宁郡主愣是不敢回嘴,甚至还往崔钰的身后躲了躲。 见气出得差不多了,魏沅箬伸了伸懒腰,给了崔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 “崔大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大手一挥,“走。” 第338章 摄政王妃乃京中一霸 然后,又大摇大摆地离开大学士府,留下一地的狼藉。 “这个魏氏,简直无法无天,摄政王都不在京城,她都能这么嚣张!!” 崔钰气得咬牙切齿, 又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有机会回来再护着那个无知的蠢妇!” 而这句话,不到半日,便传到了萧桓耳中。 他满意笑开。 皇叔啊皇叔,你当初那么卖力地拉拢崔钰,让他一路顺利入了内阁,却被你娶的那个蠢妇坏了事,为朕添了一个好帮手。 一想到萧胤到时候看到崔钰站在他这边,萧桓这段日子以来的阴郁就化解了几分。 但转念又一想,萧胤此去还不一定回得来了。 “啧!可惜了。” 接下去的日子,满京城都在传,摄政王妃为了给崔夫人撑腰, 不惜带人砸了学士府,彻底得罪了崔大学士。 就连明面上就站在萧胤那边的大臣都在暗中骂王妃妇人之见,坏了王爷的大事。 这日,魏沅箬闲来无事,待在王府陪着卫明珠。 王管家走过来禀报,“王妃,安平侯在外求见。” 魏沅箬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勾唇一笑,“终于来了。” “管家,把安平侯带去后花园,撤了伺候的人。” “是。” 很快,裴烨就被王管家带着走向后花园,“安平侯,王妃在那边,你过去吧。” 裴烨点头,走了几步,远远地便看到魏沅箬漫不经心地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十分惬意享受的模样。 身边摆放着瓜果茶水, 只有蒹葭和白露在两侧伺候着,一个给她剥葡萄皮,一个给她端茶递水。 裴烨神色一凛。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享受。 以前在侯府如此,如今在王府亦是如此。 以后她回了侯府,还是得让她改掉这般奢靡的习惯。 “王妃,安平侯来了。” 蒹葭凑到魏沅箬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提醒道。 魏沅箬缓缓睁开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裴烨后,道: “安平侯来了?请坐吧,三万两金凑够了?” 见她一上来就问钱,丝毫没有寒暄的样子,裴烨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 而后,视线朝她身边的两人看了一眼,对魏沅箬道: “我有别的私事要同你说,你让她们下去。” 原以为魏沅箬又会讽刺他一番,然后拒绝他的要求。 可出人意料的是,魏沅箬竟然轻易答应下来。 “你俩先下去。” “是。” 蒹葭白露二人走后, 魏沅箬看向裴烨,道: “说吧,什么事?” 裴烨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才道: “你日前砸了学士府,还打了安宁郡主的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魏沅箬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满不在乎道: “担心什么,我有我家王爷。” 裴烨被噎了一下,咬咬牙,又道: “崔钰乃朝廷二品大员,又是内阁大臣, 安宁郡主背后有大长公主,你如今只身一人在京城,你怎么做事就这么不计后果?” “哦,我有我家王爷。” 裴烨:“……” “你就不怕崔钰联合御史弹劾王爷治家不严?” “哦,我有我家王爷。” “你就不怕大长公主找你麻烦?” “哦,我有我家王爷。” “……” 之后,不管裴烨说什么,魏沅箬都用这句话来噎他。 终于,裴烨忍无可忍,猛地从木凳上站起,厉声道: “有你家王爷?你家王爷如今自身都难保,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你在这里嚣张什么?” 果然…… 魏沅箬听着裴烨这话,双眸不动声色地凛了下去。 但很快,她又恢复到无动于衷的模样,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 “王爷抵御外敌,自有列祖列宗和神仙保佑,肯定会逢凶化吉, 你少在这危言耸听。” 她冷眼扫向裴烨,“身为户部尚书,你不好好准备军饷,来我这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废话?” “要是我家王爷军需跟不上,影响了边境作战,你看我敢不敢去皇上面前告你的御状!” 裴烨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给了魏沅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 “箬箬,你与其在这说这些的没用的废话,不如想想自己今后的出路。” 他提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向魏沅箬,道: “我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只要你愿意回头, 安平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魏沅箬没反应,只是闭着眼,沐浴着春日的阳光,稍许,才开口道: “裴大人不会是不想还我那三万金,想让我免费给你娘看病吧?”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裴烨气黑了脸。 魏沅箬轻嗤了一声,“那还不把钱给我,真想让你娘被病痛折磨死啊。我可是很关心裴老夫人的身体呢。” 最后,裴烨都没有回答她,只是愤而拂袖离去。 待裴烨走后,魏沅箬才缓缓睁开眼,原本浸润着慵懒的双眸,此刻已经是一片冷肃之色。 “来人,去把王管家叫来。” “是。” 很快,王管家便来了, “王妃,您有何吩咐?” “派人暗中盯紧裴烨。” “是。” 接下去的日子,一片风平浪静。 就连被她打了的安宁郡主都安安静静的。 昨日,大长公主甚至派人送来了一大堆的礼品,说是要替安宁郡主道歉。 总之,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摄政王妃嚣张跋扈,谁都不怕。 简直把她骂成了京中一霸,谁提起她都要呸一声。 魏沅箬对此并不在意, 依然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日,安平侯裴烨再度上门,这一次,他带上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换算下来,正好三万两金。 “这是你要的报酬,可以替我娘治病了吗?” 魏沅箬接过银票,放手上掂了掂,笑着弯起唇角,“钱到位,自然什么都好说。” 裴烨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问她,“何时去给我母亲治病?” “明日吧。” 裴烨抿了抿唇,点点头,“好。” 这一次,他没有在王府多待就走了。 没多久, 王管家便来了。 “王妃,安平侯贪污军饷和赈灾粮的证据都收集好了。” “嗯,过几日, 军粮告急的消息一到京城,你便让几位大人出面弹劾裴烨,再把这些消息传遍京城内外。” “是。” “人手都找好了吗?” “王妃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 王管家走后, 魏沅箬掂量着手中厚厚的银票,眼底已是一片冰冷之色—— “裴烨,用这笔钱治好了你娘的腿,正好可以让她陪你走流放的路了。” 第339章 摄政王失踪,王妃打入掖庭 十日后,一穿着西北北境战甲的士兵浑身染血,骑着马冲进京城城门。 “西北境军情告急,西北境军情告急……” 那士兵进了宫门没多久, 一则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京城内外。 摄政王带兵在白龙峡谷失踪,如今生死不明。 与此同时,一道申饬摄政王贪功冒进,害几万将士惨死的圣旨落在摄政王府。 王府众人皆被拿下。 前阵子还嚣张跋扈的摄政王妃被关进了掖庭,待找到摄政王之后,再行处置。 贫贱富贵,只在朝夕。 众人唏嘘不已。 曾经骁勇善战的大齐战神,大齐边境的守护神摄政王,如今却成了人人唾骂的罪人。 而那个处处喊着自己有摄政王撑腰的摄政王妃更是成了人人笑话的对象。 掖庭狱,关押皇室罪臣的地方。 魏沅箬盘腿靠墙坐着闭目养神。 狱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随后,停在魏沅箬的牢房外。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响起裴昭的声音—— “娘亲,你可知错?” 知错? 魏沅箬睁开眼,裴昭孤身一人站在外面,身边并没有裴烨的身影。 她看着面前刚过六岁不久的裴昭,看到的却是上辈子那个站在她被软禁的偏院里问她是否知错的十岁的裴昭。 她看着裴昭淡漠的脸,早就没有了前段日子来求见他时的唯唯诺诺和孺慕,倒是跟上辈子那个唯利是图,趋炎附势的侯府世子重叠在了一起。 她看着裴昭,笑了一下。 那眼底赤裸裸的讽刺,看得裴昭目光闪烁,下意识地心虚起来。 “裴昭啊裴昭,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怎么不像之前那样求着见我,说想我呢?是看如今我成了阶下囚,对你安平侯世子没多大用了吗?” 裴昭的目光闪了闪,脸上染了几分被戳中心思的难堪。 下一秒,他却蹙紧眉头,道: “母亲,如今你已经是这样的境况,已经没有了高高在上的资格了,孩儿今日过来,是奉父亲之命,想来问你一句。” “哦?问我什么?” 她眉毛上扬,表现出一脸好奇的模样。 裴昭抿了抿唇,面露迟疑地开口: “父亲让我问你,你是否知错,只要你认错,去跟他道个歉,侯夫人的位子,他依然给你留着。” “呦,安平侯够大方啊,竟然还愿意娶一个一无所有的罪妇为妻。” 魏沅箬面露嘲讽。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裴烨会这么做。 毕竟,她如今财产被充公, 又成了阶下囚,已经没有什么好处给裴烨了。 他怎么还那么大方把安平侯府主母的位子留给她? 面对魏沅箬的讽刺,裴昭拧起眉,面露不满地看着魏沅箬。 “母亲,爹爹能做到这般程度,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拿乔了 ,摄政王生死不明,又获了罪,只有脱离摄政王府,让父亲娶了你,你才有机会免罪,不被摄政王牵连。” 魏沅箬面无表情理静静地听着,看着裴昭用六岁的嘴说出这般权衡利弊的话来,她觉得好搞笑。 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状,裴昭的眉头拧得更深,“母亲,你笑什么?” “裴昭,你这么擅长权衡利弊,怕是心里很不愿意有我这个母亲当侯府主母吧?毕竟……我一旦回了侯府,你就有个罪妇母亲了,这可比让一个商户女当你母亲更影响你的前途吧?” 被魏沅箬这么直白地点出了自己的心思,裴昭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心虚和难堪布满他整张脸。 而难堪过后,便是恼羞成怒。 “母亲,你如此冥顽不灵,不知好歹,那就等着被判罪吧,孩儿告辞。” 说完,还不死心地瞪了魏沅箬一眼,丢下一句“死不悔改”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魏沅箬嘲讽地笑了一声,继续靠着墙闭目养神。 算算时日,她待在这掖庭狱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此时,议政殿上, 萧桓一脸春风得意地稳坐高台,一改之前的颓唐和阴郁,看上去得意极了。 “诸位爱卿,可有摄政王的消息了?” “回圣上,还是不曾找到摄政王的踪迹,如今已经过去半月,想来,摄政王怕是已经遇难了。” 回话的是负责找寻萧胤下落的兵部尚书李肇。 听完回话,萧桓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皇叔于朕恩重如山, 没想到如今竟落到这样的田地,朕真是深感遗憾和担忧,这几日,夜不能寐啊,李尚书,你可得用点心找一找,别让摄政王的遗骸流落在外,朕……于心不忍呐。” 萧桓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对萧胤的安危更是关心备至,可谁都听得出来他这话里的幸灾乐祸。 怕是真的找到摄政王的下落,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是,臣定当竭尽全力找寻摄政王的下落,不负皇上所托。” 李肇假惺惺地领命, 而后退回到群臣队列当中。 “皇上如此关心微臣,臣很是感动。” 就在这时,大殿外却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声音刚传至殿内,坐在上首的萧桓和底下的群臣皆是大惊失色。 坐在上首的萧桓差点从龙椅上跌下去。 “皇叔!!!” 萧桓惊得几乎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双目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缓缓跨步走进殿内的男人,原本春风得意的脸,此刻却仿佛看到了猛虎一般,苍白如纸。 “你……你回来了!” 萧桓好会儿,才从喉咙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此时的萧胤,身披银甲,威风霸气。 视线扫过殿内众人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威压,愣是让整个大殿内的人不敢直视。 终于,有人从群臣列队站站了出来,指着萧胤,斥责道: “罪臣萧胤,你贪功冒进,害死数万边疆将士,如今还敢身披甲胄,持械面圣,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在心里夸此人乃勇士也。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半月前被摄政王妃砸了家的大学士崔钰。 想来,他这一番话,也有泄愤的成分在。 众人在心中了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还以为崔钰是摄政王那一派的人,看来是他们误会了。 第340章 英国公通敌,择日处斩 而此时,萧桓也从刚才的惊惧中猛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坐回到龙椅上。 只见他轻咳了两声,“皇叔, 你可知罪?” 萧胤没有理会萧桓,倒是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崔钰,笑道: “听说崔大人抛弃糟糠,要娶本王的外甥女为妻了?恭喜啊。” 那语气,极尽嘲讽,崔钰脸色狠狠一变。 表情带着几分难堪地开口,“摄政王,皇上在问你话,你别顾左右而言它。” 萧胤笑着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坐在上首的萧桓,道: “贪功冒进?回皇上,臣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事,至于刚才崔大人说臣害死了数万边境将士,此事更是子虚乌有。” 说着,他目光直视着萧桓阴翳的目光,道: “那些将士如今好好地在西北境待着,东黎国此行全军覆没,如今,他们正等着皇上降下隆恩,犒赏三军。” 萧桓再一次不敢置信地从龙椅上站起, “不可能!” 他眼神阴翳地盯着大殿上气定神闲的男人,双眸微微眯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皇叔,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萧胤眼神疑惑地看着萧桓,“皇上此言何意?臣得何曾欺君?” 说到这,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笑了起来,“臣明白了,皇上说的数万将士,指的是失踪在白龙谷的那些吗?” 萧桓看着萧胤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一沉, 直觉中带着一丝不安。 “启禀皇上,西北边境的数万将士,由臣的副将骠骑将军为主帅,剿灭了东黎国十万大军,绝不敢擅离职守,至于失踪在白龙谷的那些,并非我军将士,而是……” 他故弄玄虚一般地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的英国公身上。 英国公意图谋反的证据,萧胤早就交给了萧桓,他也知道萧桓按下不动,甚至把英国公从牢里放出来,定是英国公许给了萧桓什么。 他也没有逼着萧桓处置英国公,等的就是今天。 英国公见萧胤看向自己,心头一咯噔,又强自镇定道: “王爷这般看我作甚?” 萧胤勾了勾唇,意味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后,又望向萧桓,“那失踪在白龙谷的数万人,乃英国公冯源豢养的私兵,他想趁臣带兵攻打东黎国之际,暗中通敌,意图置臣于死地,所幸被臣早一步察觉,才跟副将兵分两路才不至于让我大齐边境陷入险境。” 英国公只听到萧胤说失踪在白龙谷的是他的兵时,整张脸就变了,之后萧胤的话,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只双眼惶恐地看向同样满脸惊惧的萧桓,那表情,不是怕被萧桓知道他养了私兵,更像是两人在用眼神暗中交流着什么。 “皇上,英国公私铸兵器,豢养私兵,暗中通敌的证据,臣已经尽数调查清楚,请皇上过目。” “你……摄政王,你敢诬陷本公!” 英国公指着萧胤怒斥,却是色厉内荏。 他心里清楚,如果萧胤说的是真的,他那些私兵尽数死在了白龙谷,那么,他在皇帝面前能谈的条件也没了。 甚至,之前所有萧桓所做的一切,他都会推到他头上,让他背这口通敌卖国的黑锅。 英国公嘴上说得强硬,心里却在瑟瑟发抖,连带着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萧胤笑笑,目光直逼龙椅上坐着的萧桓,等着他发话。 与此同时,一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本子和信封,看得英国公瞳孔猛然一缩。 显然,这人是萧胤直接带进来的,而他手里拿着的,便是英国公豢养私兵,通敌叛国的证据。 曹德海接过拿着东西,颤颤巍巍地递给此刻脸色无比难看的萧桓手上。 萧桓忍着怒火,一把扯过来随意翻了翻,跟着,便暴怒一般扔在地上。 而后,脸色苍白地重新跌坐在龙椅上,大喘着粗气,目光阴翳地落在萧胤的脸上,如同一条浑身浸着毒药的毒蛇,要将萧胤杀死。 但他知道,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上面的证据太过详细和直白,他甚至觉得,萧胤已经知道了别的一些事,他现在只把英国公扯出来,想必就是在暗中逼他做选择了。 这一次,冯源必须死了!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英国公冯源,“舅舅,你还有何话说?” 英国公看着萧桓的眼神,已经读懂了萧桓准备弃车保帅了。 他瘫软在地,脸上血色尽数褪尽。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是摄政王陷害微臣,臣冤枉!” 到这个时候,英国公还在垂死挣扎,可萧桓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原本当初把冯源放出来,就是因为冯源告诉他,他私铸兵器并不是为了造反,而是暗中替他养私兵对付萧胤。 不管冯源的话是真是假,他手上的几万私兵确实对他来说是极大的吸引力。 而如今,那几万私兵尽数折在萧胤手上, 英国公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替他扛下通敌叛国的大罪。 “把英国公拉下去,择日处斩,冯家上下一干人等,打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冯源眼见萧桓这般绝情,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勇气,他双目赤红地在大内侍卫手上挣扎着, 怒吼着—— “萧桓,你多行不义总有一天会有报应,你以为萧胤会放过你吗?不会!不仅摄政王不会放过你,天下百姓也同样不会放过你!!” 萧桓怕英国公还会喊出什么话来,心中大骇,催促着道: “拉下去,快点把这乱臣贼子拉下去!快!” 萧胤站在殿中,冷眼看着上首的萧桓气急败坏,惊慌失措的模样,眼底又愤怒又失望。 直到英国公的声音再也听不见,萧桓才长舒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回到萧胤身上,露出假惺惺的笑: “皇叔此行危机四伏,如今能化险为夷,乃朕和大齐之福,今日朕就不多留皇叔了,皇叔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咱们叔侄俩改日再叙。” 萧桓想急着赶萧胤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来。 第341章 萧胤必须死 萧胤笑笑,给了萧桓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道: “臣急着进宫,还没回府看看,听说,臣的王府被抄了?不知道臣还有家可回吗?” 萧胤的语气听着有些漫不经心,但却听得萧桓心惊肉跳。 他对着萧桓讪讪一笑,道: “这是朕的错,真不该听信谗言, 差点着了英国公的道,皇叔放心,摄政王府的东西,如今都还在内务府放着,朕这就下旨将所有摄政王府的东西归还皇叔。” “那臣就多谢皇上了的。” 萧胤对着萧桓露出一抹笑来,“臣这次回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等臣回去清洗一番后,再来见皇上。” 听到萧胤这句话,萧桓的眉心本能地一跳,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来。 “臣先行告退。” 说完,萧胤拱了拱手,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萧胤的身影看不见后,才有朝臣壮着胆子出声道: “这摄政王也太不像话了,仗着有军功竟然赶在圣上面前如此傲慢无礼。” “摄政王居高自傲,留不得啊,皇上。” “……” 萧桓没有开口,目光如一条毒蛇一般,紧锁住萧胤的背影走远。 双手,搭在龙椅上,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萧胤,你必须得死了! 萧胤回到摄政王府没多久,所有之前被抓入大牢的王府众人伴随着王府所有被抄的东西一并回了王府。 为了向萧胤示好,皇帝专门派了一批进禁军和宫人去了摄政王府帮忙修整。 而此时的萧胤,却在王管家口中得知魏沅箬离开京城后没多久就回了京,如今被关在掖庭狱时,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王妃并没有回京,现在被皇帝关在掖庭狱?” 萧胤的声音,冷得可怕,细听之下,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和恐慌。 “王爷,您请心安。” 王管家压低了声音, “有皇后娘娘在暗中打点,王妃并没有受什么罪,在这之前,没有确保您的生死,皇帝也不敢轻易对王妃下手。” 谁都看得出来,王妃的存在就是为了威胁自家王爷用的。 萧桓轻易不敢动她。 这也是当初王妃回京的原因。 只要王妃留在京城,才能放松萧桓的注意力,也能让王爷的计划更加顺利进行。 事实证明,王妃的决定并没有错,现在,王爷安然回来了,皇帝自然也没有理由再扣着王妃了。 “王爷,您先沐浴更衣,再亲自去掖庭接王妃回来,王妃看到您能安全回来,定然会十分高兴。” 相比起王管家,萧胤却并没有想得那么乐观。 萧桓如今千方百计想要他死,如今他不但活着回来了,英国公手里的几万私兵尽数覆没,英国公被处死,萧桓知道他手里肯定有他通敌的证据。 他知道萧桓知道,萧桓也知道他知道。 所以,萧桓不会等太久,他已经坐不住了。 他今天没有主动在大殿上跟他提起箬箬,现在王府所有人都被放回来了,唯独没有箬箬的消息,就已经说明这一点了。 萧桓不会轻易放了箬箬的。 “沐浴更衣,本王要进宫。” 上书房。 “皇叔何事这般着急,这才回去多久,就又跑来见朕了?” 萧桓笑眯眯地看着萧胤,明知故问道。 萧胤也不跟他拐弯抹角, 开门见山道: “臣是来问问,我家王妃何时回去?” 萧桓笑容微敛,但随即又笑了起来,“皇叔跟王妃的感情真是让朕羡慕不已,这才回来,皇叔就迫不及待要见王妃了。” 萧胤现在已经没有跟萧桓虚与委蛇的心思,他跟萧桓之间的事,再不早点解决,大齐的根基迟早会毁在他手上。 “皇叔,不是朕不放王妃,而是她仗着有皇叔撑腰,太过胡来,前阵子,竟然砸了大学士府,这还不够,甚至动手打了安宁,朕若是轻易放了王妃,也不好向姑姑交代啊。” 似乎有魏沅箬在手上,就是一副稳捏住萧胤命门的王牌一般,跟萧胤说话都变得自信起来。 哪怕他找的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似乎也一点都不怕萧胤会发火。 “学士府砸了就砸了,本王该赔钱就赔钱,至于安宁,箬箬是她的长辈,定是她目无尊长,才会挨打的,箬箬是她的舅母,当舅母的教训一下她有何不可?” 萧胤也不急,早在他进宫之前,掖庭狱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这边,除了居住条件不太好之外,魏沅箬并没有受什么大罪。 萧桓被萧胤这满不在意的语气给噎了一下,又露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道: “皇叔这话说的,安宁好歹是姑姑的女儿,是你的亲外甥女,你说的这话传到姑姑耳中,她得多伤心啊。” 萧胤不屑冷笑,“安宁品行不端,传出去只会怪皇姐教女无方,本王这么说,皇姐只会感激本王。” 反正都是在耍无赖,那就一起耍呗。 萧桓自然也听出了萧胤的心思,不免有些气恼。 但比起萧胤,他其实更着急。 他怕萧胤手上真的有他勾结狄戎和东黎国的证据。 更怕萧胤会将证据公之于众,到时候,即便萧胤死了,他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谁能接受一个通敌叛国的国君? 萧桓越想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杀机也越来越浓烈。 “既然皇上不愿意放了王妃,那臣便不打扰皇上了。” 萧胤假意没看出萧桓眼中的杀意,拱了拱手,便转身退出上书房。 萧桓没想到萧胤会这么干脆,连求他一句都不肯,心里更慌了。 萧胤越是这种随意的态度,萧桓就越是怕他会将手中的证据公布天下。 在萧胤跨出上书房的门槛之前,慌忙叫住了他,“皇叔!” 他快步拦在萧胤面前,“皇叔留步。” “皇上还有何吩咐?” 萧胤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压,即便萧桓坐在龙椅上将近十年了,他也受不住萧胤这样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萧桓始终不放心萧胤的原因。 第342章 见一见他的白月光 在他看来, 萧胤就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稍不留神,这把剑就会对准他的头顶落下来,砸得他的脑袋四分五裂。 所以,萧胤必须死,只有他死了,他这个皇位才会坐得稳,坐得安心。 他对着萧胤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道: “皇叔何必这般着急,朕也没说不放王妃。” 说着,扭头对内监道: “曹德海,传朕口谕,将摄政王妃从掖庭狱里释放。” “是。” 曹德海领旨退下之后, 萧桓又看向萧胤,道: “这一次是朕听信了谗言,委屈了皇叔和皇婶,朕会好好向皇叔皇婶赔罪。” 萧胤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 “那臣就多谢皇上了。” 说完,萧胤便离开了上书房,而萧桓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缓缓收起,只剩一片阴翳之色。 “王妃,您可以走了,王爷在外头等着您。” “王爷回来了?” 魏沅箬眼底一亮,连带着这几日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松了下来。 “是的,王爷已经平安回来,正在前头等您,王妃请。” 负责掖庭狱的人其实是萧胤的人,加上有皇后在暗中照拂,魏沅箬即使被关在掖庭狱也并不受罪。 此时,听说萧胤已经安然回京,她更是欢欣不已。 也顾不上其他,她便加快了脚步朝掖庭外面跑去。 远远的,她便看到那个许久不见的男人,一身玄色的蟒袍站在那里,目光温柔缱绻,带着微笑,朝她伸出了双手。 她扬起嘴角,快步朝他跑了过去。 刚到他跟前,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箬箬。” 低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思念,萧胤将魏沅箬抱得更紧了一些。 抱了好一会儿,萧胤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对她道: “马车在外面,我们先回家。” “好。” 魏沅箬点点头。 彼此心里都有很多话要说,并不急着这一时半刻。 可刚上了马车,魏沅箬还没坐稳,还是被萧胤一把抱到了他腿上坐下。 带着责备的低沉男声从她头顶上方响起,“为什么不听话,要冒险回来?” 许是感到心虚,魏沅箬张了张嘴, 表情讪讪,但还是为自己狡辩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我怎么能只管各自飞?” 萧胤目光森森地望着她, 嘴里发出一声冷哼,“原话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魏沅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呵!” 萧胤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抱着她的手,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魏沅箬察觉得出来,萧胤并没有真正生她的气,她讪讪一笑,抬眼凑到他面前。 两人离得很近,眼睛里,只能看到彼此的脸。 “王爷,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吗?” 她对着萧胤眨了眨眼,“你只管照着你的计划走,我不会拖你后腿……唔……” 话音刚落,唇就被萧胤直接掠过,也将她还没说完的话,尽数吞没其中。 他吻得有些用力,像是带着一股子的惩罚一般,让魏沅箬无处遁逃。 只能被动地回应着他的吻,直到身子瘫软在他怀中,萧胤才不乐意地松开了她。 “本王是怕你拖后腿吗?” 萧胤没好气道。 魏沅箬嘿嘿一笑,“嗯,我知道,我知道,王爷是担心我的安全。” 脑袋被萧胤轻轻戳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他知道她的本事,也从不在嘴上看轻她。 可知道归知道,担心也是真担心。 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在她身上,他连万分之一的险都不敢冒。 “要是萧桓被惹急了,直接拿你开刀怎么办?” 魏沅箬也不跟萧胤顶嘴,只将头埋在萧胤的怀里,用撒娇的语气,道: “他想对我开刀,我就还手呗,不是你说的吗,不让自己在任何人面前委屈。” “他是皇帝,人多势众,你还手打得过吗?” 萧胤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却 听魏沅箬理直气壮地答道: “打不过就跑啊,放心,我早就让影一他们做好准备了,跑我一个人还是跑得掉的。” 她也不是蠢到毫无准备就回来送死的人,也不是无私到真的可以为萧胤付出一切。 只有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会回来。 不然的话,她不仅得自己送命,还真的会给萧胤拖后腿。 一旦萧胤真的出了事,大齐掌握在萧桓这种带头通敌的皇帝手中,迟早会毁于一旦。 “呵!就你巧言令色,本王说不过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王府。 从萧胤的口中,魏沅箬得知了萧桓原本的打算。 利用东黎国挑起边境事端,将萧胤引出京城,在联手埋伏在前往西北境途中的英国公的那四万私兵,想要将黑虎军扼杀在白龙谷。 却不知道萧胤早就提前察觉出了萧胤的心思,暗中命卫昭带着一部分乔装后的黑虎军赶往西北境,镇压东黎国的兵。 而另一部分黑虎军则由他亲自带着途经白龙谷,引出英国公的私兵,将其一网打尽。 四万兵马,如果放任其发展,对大齐来说也是一个大祸害。 萧胤知道东黎国只敢挑事,不敢真去迎接正面战场,他此行的目标,主要就是英国公的那几万兵马。 魏沅箬听完,了然地点了点头,最后,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卫将军真是女中豪杰。” 萧胤没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样,听她这么说,只道: “之前她来过王府,当时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你打个招呼, 等她回京之后,有机会你们可以见一见。” 说到这,他顿了一顿,“她是卫铮和明珠的姑姑。” 这个魏沅箬早就知道。 听到他主动提起让她见卫昭, 魏沅箬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只能恍然地点了点头,“好啊,我也很想见见。” 见一见那个让萧胤求得不得的白月光。 第343章 裴烨被下狱 摄政王安然回京,英国公府被抄家,英国公被斩首,英国公府全员下狱,自然而然地也就破了之前摄政王贪功冒进,害死边疆将士的传言。 而此时,议政殿上,几名御史正在面红耳赤地弹劾此时已任户部尚书的裴烨中饱私囊,贪污军饷和赈灾款。 “张御史,凡事都要有证据,你这般空口白牙污蔑本官, 是何居心!” 裴烨黑着脸,对着御史大夫厉声质问道。 可饶是他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中有多慌。 户部掌管国库, 他是户部的责任人。 上个月,南方水灾,户部负责发放赈灾款。 他其实从未想过要贪污那一笔钱, 一直以来,他也只是立志做一个能让百姓称颂的好官。 可他面对魏沅箬向他讨债时那嘲讽又鄙夷的眼神,他那一刻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不比萧胤差,证明魏沅箬曾经同他和离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甚至,在萧胤传出失踪白龙谷时,他欢喜又兴奋,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去魏沅箬面前,想要把侯夫人的位子留给她。 他想让她知道,他看中的从来不是她的钱财,即使她落魄了,又嫁过别的男人,他依然可以毫不计较地接受她。 安平侯夫人,户部尚书夫人,这样尊贵的身份,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罪臣王妃吗? 他以为魏沅箬一定会感恩戴德,他甚至还怕魏沅箬死要面子放不下身段去求他,先让儿子裴昭过去递消息,给她一个台阶下。 可谁知道魏沅箬竟是那样冥顽不灵,宁可在掖庭狱受苦也不愿意接受他。 可他那个时候还是很有自信,萧胤死了,摄政王府被抄家了,魏沅箬盯着罪臣家眷的身份,唯一的下场就是会被流放或者充做官妓。 他知道,魏沅箬迟早会来求他,他慢慢等着好了。 可让他等不了几天,一切都换个了个位置。 萧胤回来了,摄政王府回来了,魏沅箬被安然无恙地放了出来,甚至没有受半点苦。 而他,此刻却被御史弹劾贪污。 一旦罪名成立,他这辈子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裴烨的心脏跳得厉害,那种做贼被逮住的心虚和恐慌让他的脸色隐隐发白,却又只能强作镇定。 “安平侯何必急着跳出来否认, 御史台既然要弹劾你 ,自然是有证据的。” 说话的是工部尚书。 裴烨与他一向不和,这种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紧跟着,就有几个萧胤一派的官员也纷纷站出来,直言裴烨有意把控粮草放行,延误西北战机, 导致西北军差点战败。 证据也已经有萧胤方的官员呈上。 与此同时,户部侍郎也站出来指证裴烨在南方水灾的赈灾粮发放之中,将粮食换成发了霉的泡水粮,再将原本的粮食以高价售给南方粮商,再被高价卖给平民。 甚至还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账册也已经交了上来。 裴烨眼睁睁地看着那本账册递到萧桓手上,眼珠子不敢置信地瞪大。 这件事,他做得很隐秘,他甚至不敢让任何人插手,他手底下的人他也一个都不敢用,就怕一不小心透出风声出去。 为什么户部侍郎会拿到这些证据。 裴烨慌了,脸色又白了好几个度。 视线投向龙椅上表情阴沉的皇帝,他连刚才的强装镇定也无法再维持住。 只能徒劳地呢喃着:“皇上,臣冤枉,臣……” 厚厚的本子,直接从上首扔了下来,砸在裴烨的额头上。 “你还有何话说!” 裴烨几乎已经站不住,蹲下身捡起那奏本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当他看上奏本上清楚列好的一切,他知道,他完了。 上面的每一条证据,他都无从反驳。 他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微臣知罪。” 他用眼神恳求萧桓。 扣押军粮这件事,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是皇帝默许的。 毕竟,没有谁比皇帝更希望萧胤死。 将军粮扣住这件事,他瞒不了皇帝,可皇帝也从不催促,他就知道,只要萧胤死了,皇帝一高兴,那些被他扣下的军粮,就能任由他处置。 可最大的变数却是—— 萧胤回来了,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完了。 跟英国宫一样,在皇帝手中成了一个要背锅的弃子。 “把安平侯押下去,听候发落。” 裴烨没有出声,连求饶都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被大内侍卫给带了下去。 他很清楚,皇帝让他背锅,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他的下场,不会比英国公好到哪里去。 而他思来想去,如今唯一能救他的,竟然只有魏沅箬。 只要魏沅箬说动萧胤救他一把,他这条命就保住了。 此时,龙椅上的萧桓,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上的群臣。 英国公完了,裴烨也完了,萧策不日就要被问斩,如今大殿之上,站在他这边的大臣已经没几个了。 一时间,萧桓觉得悲凉又痛恨。 悲凉自己终究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更痛恨萧胤的咄咄逼人,将他逼到了这一步。 “退朝!” 他怒而起身,再也不想看任何人一眼,拂袖而去。 后宫之中,依然一片温和之象。 自从英国公府被抄家,太后便闭了宫门,再也不见外人。 一副要跟皇帝抗争到底,且断绝母子关系的架势。 可这个时候的萧桓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去管太后。 既然太后紧闭宫门,不给他找麻烦,他也乐得轻松。 离开前朝后,他便快步朝后宫的方向,直奔凤仪宫。 那是皇后的寝宫,如今住着皇后和她刚诞下几个月的皇长子。 “娘娘,皇上来了。” 皇后正在逗着刚喝完奶的皇长子,就听身边的嬷嬷过来禀报。 皇后手上摇晃着的拨浪鼓微微一顿,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厌恶和排斥。 但还是逼着自己露出一脸欣喜的模样,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皇上来了?” 第344章 为何不把你这条命给朕 她赶忙放下拨浪鼓起身,准备出去迎驾,却见一身龙袍的萧桓已经跨进寝殿内。 “参见皇上。” “免礼。” 萧桓快步上前,阻止了皇后行礼,甚至亲自伸手去扶起她。 将皇后扶起后,他并没有松开皇后的手,而是亲昵地将其握在手中,道: “你我少年夫妻, 何必同旁人一般弄这些虚礼?” 皇后抿唇微笑,“礼不可废。” 萧桓牵着皇后的手,缓步来到大皇子的摇篮身边,拿起一旁放着的拨浪鼓逗着大皇子,让摇篮之中的孩子被逗得咯咯直乐。 皇后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桓的脸色,心里清楚,他这个时候过来,演这么一出夫妻情意,定是有事求她。 可他既然不主动提,那她也装傻不问。 萧桓逗了大皇子好一会儿,才终于将拨浪鼓放下,看向皇后。 “瑶瑶,陪朕去后花园走走。” 皇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萧桓唤她闺名了。 自从她成了皇后,尤其是怀上皇长子之后,他就一直以“皇后”的称呼冷冷淡淡地唤她。 如今突然唤她闺名,想来,这次萧桓所求之事不小啊。 想到这,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地陪着萧桓出去了。 凤仪宫的后花园内,那几盆惹眼的鸽血兰正开得耀眼夺目。 “皇上可是有心事?” 萧桓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静默许久后,长叹了口气。 他将这几日朝堂上的事都跟皇后说了一遍。 皇后只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瑶瑶,对于摄政王,你怎么看?” 皇后脸上表情不变,依然毕恭毕敬,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言。” 萧桓蹙眉,有些不耐烦跟皇后这般迂回地说话,便道: “朕允许你说。” 皇后抿唇,沉吟片刻后,深深地说了一句,“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一切,皇上对摄政王是什么想法,臣妾便是什么想法。” 话,又扔回给了萧桓。 虽然她没有直接回答,但萧桓却心中暗喜。 他认为,皇后跟他是夫妻,自然是懂他对摄政王的忌惮和欲杀之而后快。 所以,皇后既然这么说,他就理解成皇后也赞成他诛杀摄政王。 他伸手揽过皇后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恩宠。 “瑶瑶,朕只有你了。” 面对萧桓假惺惺的深情,皇后的眼神却是一片清明。 她靠在萧桓怀中,嘴角勾着讥讽的笑,嘴上却道: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皇上无论想干什么,臣妾都会支持你的。” 得到皇后这句话,萧桓更是喜不自胜。 “瑶瑶,你放心,锦儿是你我的嫡皇长子,待解决掉摄政王后, 朕就下旨立他为太子,朕的皇位,迟早会是他的。” 皇后的眼底,没有流露出半分过于狂喜的神色,却还是垂眸道喜。 “瑶瑶,朕打算让承恩公暗中回京,助朕擒贼。” 萧桓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皇后心头一跳, 脸上却不动声色,问他,“皇上想要如何做?” 萧桓垂眸,目光深深地望着皇后,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附在皇后耳中说了一遍。 皇后听完,沉默许久后,屈了屈膝,“臣妾领旨,臣妾立刻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务必尽快赶回来了。” “瑶瑶,朕绝不会亏待承恩公和你。” 落下这个承诺后,萧桓并没有留在凤仪宫,找了个公务繁忙的借口,便离开了。 离开时的背影,却无比轻快。 皇后看着萧桓的背影,禁不住嘲笑出声。 “还真是心急啊。”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红得惹眼的鸽血兰,上一次,她跟摄政王妃就在这,该计划的都计划好了。 最关键的一步,也是最难走的一步,倒是没有想到,萧桓主动把台阶给她递过来了。 她回到内殿,看着已经熟睡的儿子,刚刚冰冷的眼神化作一片柔软。 萧桓是个会画大饼的,可惜,她这人不爱吃饼,更咽不下萧桓给的这块大饼。 如果不是摄政王给他的威慑力太大,分散了萧桓的注意力,怕是她这个嫡皇长子能不能安然生下来都不一定。 他忌惮摄政王,忌惮承恩公府,又怎么会让她稳坐中宫,生下嫡长子? 即便如今皇儿已经生下来,想要安然长大,怕也没那么容易。 除非……萧桓—— 死! 半个月后—— 摄政王奉旨入宫。 “皇叔,你我叔侄前阵子有些误会,朕今日略备薄酒,专门来向皇叔赔罪的。” 萧桓将倒好的一杯酒递给萧胤。 萧胤垂眸看了一眼, 没有动。 萧桓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竟开门见山问他: “皇叔这是怕朕下毒不敢喝?” 许是皇后答应他的计划给了他太大的自信,又许除掉萧胤的心思太过迫切,萧桓甚至都懒得跟萧胤虚与委蛇。 萧胤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拂过酒杯的杯沿,道: “吃一堑长一智,有过一次教训,臣哪里还敢在外面乱吃东西。” 一模冷意,从萧桓眼底飞速而过, 萧桓将手中的酒杯用力放下。 “皇叔,当年你既然扶持朕上位,为何不早点放权给朕,让朕这些年过得这么战战兢兢?” 他质问! 这些年的压抑和委屈仿佛恨不得在这一刻对着萧胤释放出来。 萧胤没接话,只是掀起那双漆黑的眸子,冷冷看向他。 “当年,你给本王下毒,本王老老实实喝下了,还不能让你放心?” 萧桓一怔,随即,放声大笑。 “放心?怎么放心?你一天不死,朕就放心不了。” 他双目猩红,“你以为朕不知道,父皇给你留下了遗诏,他想让你继位!” 萧胤蹙眉,“那又如何?既然你知道有这封遗诏,那就该知道,本王当初不拿出那封遗诏,就是对皇位没兴趣,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他说得这般云淡风轻,仿佛皇位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样寻常得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越是这样,萧桓就越是生气。 “你装什么清高!那是皇位。你当时看不上,朕怎么确保你以后不会动了反心?你活着一天,朕就要被那封遗诏支配一天。” 他突然疯魔了一般,手,扣住萧胤的手臂,指尖掐进他结实的手臂线条之中,道: “皇叔,既然你把皇位都让给朕了,为何就不把你这条命送给朕?” 第345章 逼宫 他双目猩红,眼神痴狂如魔,“只有你死了,那封遗诏才会失去意义,你明白吗?” 萧胤蹙眉不语。 “你知道吗?朕做梦都会梦到有一天你拿着那封遗诏,让朕从龙椅上滚下来。你是太祖皇帝的嫡子,还有我父皇留下的传位遗诏,你是大齐百姓的守护神,你唉民间的威望比朕高,你让朕怎么放心你?” 萧胤冷眼看他,眼神从刚才的淡漠变得凌厉, “所以,你就拿大齐边境开玩笑,通敌叛国,就是为了除掉本王?” 萧胤的话,让刚刚还面露疯狂的萧桓表情一僵,随即,又毫无惧意地放声大笑, “果然啊,皇叔你果然知道。” “可那又如何?只要能除掉你,朕不介意用一些手段,用大齐边境的安宁换朕的安宁,不值得吗?” 萧桓的话,瞬间挑起了萧胤压在眼底翻涌的怒火,“你这样做,置那些边境受苦的百姓于何地?不把自己的老百姓当回事,你还配当这个皇帝吗?” 听着萧胤的厉声质问,萧桓却是不以为然。 “朕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边境百姓是朕的子民, 为朕牺牲一下又如何?” 没有想到萧桓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来,萧胤愤怒过后,连骂都懒得骂了。 “你确实不适合当皇帝,当初,是本王想岔了,挑来挑去,挑了你这么个东西扶上位。” “你放肆!!” 萧桓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萧胤,你好大的胆子,到现在还敢跟朕这样说话!” 萧胤铁青着脸不语。 “皇叔,你不会以为,朕真的只是想邀你入宫喝酒赔罪的吧?” 萧胤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帝王叛国,国将不国,这个道理,不用本王教你,你也该明白。” 说着,他缓缓从圆木凳上站起,“萧桓,你不适合当这个皇帝。” “皇叔这是打算把朕给换了?” 萧桓问萧胤,开口时,语气一点都不着急。 似乎一切都已经稳操胜券。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眼底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 “皇叔,英国公已死,只要你今日也死在这里,还有谁会知道朕通敌卖国?” 说着,他得意地发出了几声大笑,跟着,将桌子用力一推,满桌的食物和酒水尽数被推翻在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只见他拿起一片碎瓷片,丝毫不加犹豫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对着殿外叫嚷道: “来人,摄政王刺杀朕,快将他拿下,格杀勿论!” 随着他话音落下,殿门被推开。 “皇叔,下辈子再见了。” 他对萧胤低低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殿外时,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便已经凝固住了。 此时,大殿外,站着满朝文武。 除了承恩公谢崇外,还有先帝帝师谢晋,太傅谢渊,镇国公霍徵,就连远在富阳封地的云阳王萧凛也在。 而此时,先帝帝师谢晋的手上,还捧着一个深棕色的木质锦盒。 看着面前这一群人,萧桓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落在那个木质锦盒上时,脸色大变。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他慌了,声音都在剧烈颤抖起来。 只见外面的人提步走进大殿之内,神色凛冽肃穆,却没有一人去关注他手臂上还在涌血的伤口。 萧桓越来越害怕,眼中的惊恐也越来越浓烈。 随着这群人进殿内,将萧桓逼得连连后退。 “你们干什么?想造反!” 萧桓越来越慌,也顾不上手上的疼,步伐踉跄,几乎站不稳。 他的视线,落在身穿铠甲,腰带配刀的承恩公身上,大声道: “承恩公,你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这群人想造反?护驾!快护驾!” 承恩公冷眼看他,不为所动,只是那双在战场上勇猛坚毅的眼眸,此刻蕴藏着浓浓的厌恶。 “身为帝王,你通敌卖国,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你不配为君,也不配吾等效忠。” 承恩公厉声道。 萧桓怔怔地看着承恩公,逐渐明白过来什么,眼底发冷,表情却越发凶狠。 “谢崇,你同皇后一起算计朕?” 他想明白了,他终于想明白了。 皇后早就知道他想利用承恩公府和摄政王府狗咬狗,他在顺势把承恩公府除去。 所以,那日她答应得这么爽快,无非就是能让承恩公名正言顺地带兵入京。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想,承恩公远在南境,为何会在半个月内就赶回京城,甚至还带着上万乔装改扮的兵将。 现在,他知道了。 早在半个月前,甚至更早,承恩公就已经联手萧胤秘密进京,包括云阳王也是。 他们等的就是今天。 要拿着先帝遗诏,逼他退位。 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筹谋当中,殊不知,他的一切表现,在萧胤眼中,都只是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好,真是好啊,朕谋划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败在你手上啊,皇叔。”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萧胤,“朕果真没有看错你,你就是朕的心腹大患,朕不该对你有半点轻视。” 或许,当初那魏氏主动回京被他视为人质,怕也是这对夫妻二人的其中一计。 而他,就这么中计了。 总想着有魏氏在手,萧胤会投鼠忌器。 却也因此,而放松了对萧胤的警惕。 “朕输了,哈哈~~朕输了。” 吱呀两声响起,大殿敞开的大门被关上。 大内禁军被承恩公带来的人控制在大殿之外。 谢晋从锦盒中取出一卷黄色布帛—— “宣,先帝遗诏……” 果然,如萧桓所料想的那样,这是一份先帝留给萧胤的传位遗诏。 萧桓瘫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这一夜,安安静静的过去。 除了被宣进宫的满朝文武之外,没有人知道,在昨晚,庄严静谧的皇宫内,刚刚结束了一场兵不血刃的逼宫。 不过一夜,那位亲政仅仅一年的少年帝王,写下了主动退位诏书,与此同时,一封从皇宫里送出来的罪己诏,惊了整个皇城内外。 第346章 是不是该喊你皇上 废帝萧桓竟然多次勾结外邦,通敌卖国,谋害摄政王,置数万边境将士和边境百姓于不顾。 “身为一国之君,通敌卖国,可耻,无耻,令人痛心啊!” “废帝怎敢如此,怎敢如此!昏君!昏君!” “废帝不配为一国之君,不配啊!” “……” 满京城的老百姓,包括那些读书人,都在知道萧桓作为帝王带头通敌卖国都气愤不已。 有对他破口大骂的,也有写了一篇又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怒斥他行为的。 而此时,紧闭了一夜的摄政王府大门被打开。 魏沅箬站在门口,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温暖,耀眼,令人安心。 “终于结束了。” 她的唇角漾开,视线,朝皇宫的方向看过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会儿,萧胤应该已经直接登基了吧。 刚这样想着,却见不远处,一匹马从皇宫的方向飞驰而来。 马背上,正是她的夫君,如今的新君,萧胤。 他已然看到了她,收住马缰,敏捷地跳下马背,快步朝她走来。 “箬箬!” “王爷。” 她快步跑向他,下一秒,就被萧胤揽入怀中。 明明只过了一夜,可却觉得好像经历了一场跨越千山万水之后的艰难重逢。 “现在,我是不是该喊你皇上了?” 魏沅箬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笑着问他。 萧胤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嘴角带笑地牵着她的手,往王府内走去,“箬箬,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股轻快与释然。 魏沅箬没有去追问这一份释然里包含着什么,直到两人跨进王府的大门时,她看到了之后迎上来的卫家兄妹二人。 “父王,娘亲。” 卫明珠还是一如既往地对魏沅箬格外热切,随着她这甜甜的喊声响起,她小小的身子已经冲到了萧胤怀中。 萧胤俯下身去,一把将卫明珠抱起,“咱们珠珠很快就要当公主了。” 魏沅箬侧目看向身侧高大俊美的男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萧胤对小明珠这么温柔,充满父爱。 之前萧胤虽然对小明珠这个才三岁的小姑娘也很疼爱,但那份疼爱之中,更多的是作为养父的责任。 可这一刻,她从萧胤的语气里听出了那种最真实最诚挚的宠爱。 看得出来,萧胤今天是真高兴。 可这份高兴,是因为他终于成了新君,还是因为……他终于能求得他那位求而不得的爱人了? 魏沅箬怔怔地望着萧胤噙着笑意的侧脸,突然间两眼有些发涩。 但很快,她又很好地将这份酸涩隐藏了起来。 小明珠不懂公主与郡主之间的身份更迭即将给她带来多大身份上的权力和益处,听到萧胤这么说,也只是好奇地歪着脑袋,问他: “那珠珠当公主了,还能待在父王和娘亲身边吗?” “当然了,珠珠永远是父王和娘亲的孩子。” “好耶!珠珠最喜欢待在父王和娘亲身边了,哦,还有小白和管家爷爷,还有张嬷嬷,小莲……” 她掰着手指,说出一大堆的名字,最后,在看到自家站在一旁的亲哥时,眼睛又亮了亮,“还有哥哥。” “但是……哥哥说他以后要建功立业,没时间陪珠珠玩,好可惜哦。” 卫铮已经十一岁了,在他这个年纪时,萧胤也已经跟着镇国公上战场。 但仔细算起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可他在听到小明珠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和心虚。 他猛地抬眼看向此刻脸上的表情并无明显变化的萧胤,着急忙慌地解释道: “父王,孩儿是想像父王一般,为我大齐出一份力。” 萧胤将小明珠缓缓放下,这才将视线投向他,点点头,道: “你有这份心是好事。” “儿臣……孩儿已经谨遵父王教诲。” 魏沅箬听到“儿臣”那两个字的时候,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卫铮身上。 从卫铮身上,她看到了上辈子裴昭的影子,甚至,卫铮的野心比裴昭更大。 男孩子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魏沅箬从卫铮的这一份野心里, 察觉出了一些让她不太舒服的气息。 萧胤他……不会也要养出个白眼狼吧? 不过,现在,萧胤正值壮年, 卫铮才十一岁,他那点小伎俩,真想对萧胤做点什么,怕也没那么容易。 魏沅箬想着要不要提醒萧胤一番,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甚至还会多几分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嫌疑。 罢了。 反正,这个摄政王府,她也待不了多久,不必给自己找多余的事做。 萧胤幽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卫铮慌忙无措的脸,半晌,缓缓开口道: “卫铮,你这个年纪专注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就行,其他一些多余的心思,现在还不需要你来动, 明白吗?” 他不动声色地敲打。 卫铮虽然才十一岁,却把萧胤这番敲打听懂了。 他脸色陡然骤变,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被萧胤这么不动声色地警告了一番, 便吓得面白如纸。 “孩儿……孩儿谨遵父王教诲,绝不敢有别的想法。” “嗯,你能记清楚最好。” 记不住的话,本王会让你记住。 后半句,萧胤没说出口,只是牵着魏沅箬的手, 走了。 主院内,魏沅箬同萧胤相对而坐。 她看着他揉捏着眉心满脸倦意的模样,道: “朝中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更替, 宫中是不是有很多要事要忙?” 萧胤面带倦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虽然算是不流血的宫变,对外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朝廷内部还有很多萧桓留下来的遗留问题要处理,我已经交给崔钰去办了,他不会有问题。” 听到崔钰,魏沅箬便想到前阵子被崔钰暗中派人护送出京的柳明月母女俩。 她也暗中派人照应好了那对母女,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回京了。 魏沅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该什么时候跟萧胤提离开的事。 当初就说好了,待萧胤完成大业,她就可以功成身退让位走人。 想来卫将军也快抵京,她再留在摄政王府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第347章 皇后之位会给谁 朝中如今大乱,还有一阵子需要萧胤去忙,去重新整顿秩序,她就不给他添乱了。 “箬箬?” 萧胤带着疑惑的声音,将魏沅箬走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啊?” “在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魏沅箬赶忙敛去眼底的思绪,道: “没什么,你累了一夜了,先躺床上休息一会儿,接下去估计还有很多事要你去忙。” 估计很快就要举行另立新君的登基大典了。 萧胤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握紧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是要休息一下,你陪我。” 说着,直接一把将魏沅箬抱起,朝红木大床走去。 魏沅箬刚想说话,唇就被萧胤给封住了。 “唔……干什么呢?现在……唔……还是白天……” “箬箬,我好想你啊。” “你……唔……白日宣淫……唔……” 被萧胤上下其手的那一刻,魏沅箬还是忍不住分心去想,这白日宣淫的牲口当了皇帝,不会也是个昏君吧。 到底谁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累得眼皮都撑不开的模样啊。 这在床上那奋勇驰骋的架势,哪有半点跟“累”字沾边啊。 最后,魏沅箬也已经不记得萧胤折腾了多久,她已经累得连眼皮都张不开了。 睡过去前,她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这货迟早会是个沉迷于美色的昏君! 待她再醒来时,已不见萧胤的身影。 她拖着发酸的腰肢起身,身上欢爱后的黏腻感并不存在。 想来萧胤已经让人来给她清洗过了。 想到自己竟然疯了一般配合他在大白天胡闹,魏沅箬就觉得自己也跟着昏了头了。 她的两颊烧得慌,禁不住又在心里骂了萧胤好几句。 最后想想,罢了。 好歹夫妻一场,就当是剩下那些日子最后的疯狂吧。 待她出门时,始终没见到萧胤的身影。 在花园里,魏沅箬见到了满脸带笑的王管家。 “王妃。” “王爷呢?” “王爷在府中待了一会儿,又被宫里那边叫走了。王爷让老奴同王妃您说一声,他处理完一些公务会马上回府。” 魏沅箬点点头,心头纳闷萧胤怎么还回王府,他现在是新君了,不是应该住皇宫吗? 虽然奇怪,但她并没有过问萧胤的事。 萧桓已废,上辈子害她魏家的人,如今也都没了好下场。 算起来,她跟萧胤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之后他所有的事情,她都没必要再参与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就向他告辞,回到临安,过她的单身贵妇人的日子。 无聊了就可以找几个小倌儿听听曲儿,让他们捶捶背,日子别提有多潇洒了。 这样想着,魏沅箬又忍不住期待和兴奋起来。 那些小倌儿一定要比萧胤好看,吃过好的,再让她换差的口味,她会不习惯。 身材嘛,不能太瘦弱,要像萧胤那样,高大结实,这样捏起来手感才好。 声音也要像萧胤那么好听,尤其附在她耳边跟她说话的时候,痒痒的,总能让她心跳加速。 武功也要像萧胤…… 这也要像萧胤,那也要像萧胤…… 当魏沅箬缓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下意识里,将所有的男人都拿来跟萧胤做了比较。 比较过后,刚刚那阵突如其来的兴奋化作了一片怅然若失。 “找个小倌儿而已,要求好像太高了。” 她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 接下去的日子,萧胤的日常同之前并没什么区别。 他并没有住在皇宫,而是每天忙好宫中的事务就是回王府。 但比起之前,他似乎更忙了。 也对。 皇帝不好当,接下烂摊子的新君更不好当。 可即便忙成这样,他还是能抽出时间每晚使劲儿往她身上折腾,总有用不完的劲儿。 这日,魏沅箬照常巡店回府,却在王府门口碰上了兴匆匆从书院跑回来的卫铮。 自从之前自视甚高挨了萧胤一顿板子之后,卫铮就变得沉稳了许多。 最起码,在萧胤和她面前,他显得很沉稳。 这还是魏沅箬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般雀跃的模样。 对上她,卫铮停下脚步,笑容也跟着敛下,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见过母亲。” 魏沅箬点点头, 随口问了一句,“何事这么开心?” 卫铮表情微顿,随后,支支吾吾地道: “回母亲,是我姑姑回来了,孩儿许久没见她,所以……有些开心。” “卫将军回来了?” 卫铮点点头。 魏沅箬没有再问,提步往里走。 “母亲。” 卫铮却突然又叫住了她。 魏沅箬回头, 见卫铮正用一种古怪的表情对着自己,眼神里还有几分小小的挑衅,听他道: “我姑姑回来后,不会再出去打仗了,父王也会舍不得,等父王登基后,肯定会给姑姑留一个位子。”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魏沅箬,似乎是在提醒她什么。 魏沅箬看懂了他的意思,笑了起来,“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见状,卫铮心中有些懊恼, 觉得魏沅箬有些不太识时务。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但凡她要点脸面,都该知道接下去怎么做。 不过,现在姑姑回来了,她根本不需要再怕她。 想到这,他便拉下脸继续道: “姑姑帮父王打了胜仗,又跟父王那么多年的交情,虽然母亲跟父王成了亲,但皇后之位父王会给谁,母亲心里不清楚吗?” 魏沅箬面不改色,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父王登上皇位已有数日, 为何还不办登基大典,难道母亲没有想过吗?” “哦?看来你有想过?” 魏沅箬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卫铮咬咬牙,像几乎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 “父王自然是在等我姑姑回京,登基大典上,站在父王身边的女人,才会是皇后。” 说到这,他又往她面前靠近了几分,声音也有意压低,“如果皇后的位子,父王属意的是你的话, 他又何必一直拖着登基大典呢,母亲这么聪明,需要孩儿再说明白一些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卫铮尾音上扬,听得出来,他很开心。 魏沅箬笑眯眯地与他对视,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卫铮想要看到的愤怒和惊慌。 卫铮有些诧异魏沅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位子会被他姑姑抢走。 还是说,她就这么有自信,父王会把皇后的位子给她吗? 第348章 是时候该走了 看着卫铮,魏沅箬在想, 萧胤不会真的昏了头,把皇位传给卫铮这个养子吧? 先不说卫铮始终姓卫,传位给他就等于将大齐江山拱手让给了自己的副将。 萧氏辛苦打下的江山总有一天会改姓卫。 即便卫铮改姓萧,可她观卫铮这品行,实在不适合当一个守国之君。 她看着卫铮眼中闪烁着的微不可察的急切,笑出了声—— “卫铮,我跟没跟你说过,别到我面前来试探我的脾气?你父王立谁为后我不清楚,但不知道你刚才对我说的这番话传到你父王耳中,你会是个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魏沅箬话音落下,卫铮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刚才的恐惧直接化作恐慌,似乎是想到了萧胤那严厉的模样,吓得他整张脸都白了。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强作镇定地看着魏沅箬,声音微微颤抖道: “母亲,你不敢的,你不敢跟我父王告状。” 魏沅箬不接话,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越是这样,卫铮心中越没底,也越发心慌。 “母亲,我知道,父王已经偷偷喝了绝子汤,除了我和明珠,他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尽管魏沅箬对萧胤将皇后之位给谁并不在意,可听到“绝子汤”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变了脸色。 “绝子汤?” 他喝的不是避子汤吗?什么时候又换了? 见魏沅箬终于变了脸色,卫铮总算是高兴了。 “我那天去书房找父王的时候,亲耳听到父王吩咐王管家给他备绝子汤。” 他看着魏沅箬微变的脸色,不禁洋洋得意起来,“母亲,你就算是父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又如何?父王根本没想过要让你生下他的孩子。” 有些话,他不敢造次,所以得意过后,他还是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魏沅箬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父王的皇位迟早有一天会传给我,光是这一点,您觉得,皇后之位是会给你,还是给我姑姑?” 说完,他又规规矩矩地退回到自己的位子,目光挑衅地看着魏沅箬。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心思还是藏得不够深,这么早就在她面前暴露了。 不过,他这番话,若是换个对象说,也不是没有作用的。 毕竟,谁愿意接受自己的丈夫要把一切都给养子,而养子的姑姑还是他的白月光。 好在,她不是正常的高门宗妇,她跟萧胤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已。 许是觉得自己的这番话终于成功打击到了魏沅箬, 卫铮先前仓皇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这会儿并不着急走了。 魏沅箬从萧胤喝了绝子汤的震惊中回过神,目光淡淡地看向卫铮,冷声道: “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我现在陪你去你父王跟前问一问?” 没有料到魏沅箬会这么提议,卫铮脸上的表情再度一慌,可尽管他无论如何信誓旦旦,可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子真跑到萧胤面前去问。 “不……不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最好自己离开王府,不要做自取其辱的事。” 说完,也不等魏沅箬开口,便落荒而逃。 生怕魏沅箬会真的揪着她的领子去萧胤面前问清楚,到时候,面临他的即将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魏沅箬面无表情地看着卫铮的背影走远后,才收回了目光。 她当然不会去问萧胤谁会是皇后。 尽管卫铮的话挑衅之意太浓,却也是个事实。 她跑去萧胤面前问你,无非就两个结果。 一是,萧胤看在夫妻情面上,委婉地让她自己退位让贤。 二是强硬地告诉她,那个原本要留给卫昭的摄政王妃的位子,现在变成了皇后给她,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 总之,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她问了,就是自取其辱。 与其这样,不如她自己主动一些把位子让出来,不为难萧胤,也不羞辱自己。 这样,分开后,看在两人以往的情分上,不至于太难看。 这样想着,魏沅箬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主院。 她把蒹葭和白露喊了进来,吩咐她们把一些必要的东西收拾好。 听说她要准备离京,蒹葭和白露都被吓了一跳。 “大小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离京啊?” 白露开口。 “是跟王爷吵架了吗?” 蒹葭也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魏沅箬摇了摇头,“没有吵架,只是我想回临安了。” 该报的仇也已经报了,萧胤已经住在宫里,京城里也没什么她要牵挂的人了,还是回临安老家更适合她。 她如今有的是钱,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子,都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可是大小姐,王爷他……” 白露还想说什么,却被蒹葭给拦下了。 “既然大小姐想回家,那我们就回去,老爷夫人知道您要回去,指不定要有多高兴呢。” 说着,她给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便立即闭了嘴。 在白露和蒹葭收拾期间,魏沅箬给萧胤留了一封信,将自己离开的事做了大致的交代。 与此同时,宫中也传来消息。 这几日的忙碌过后,礼部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明日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而萧胤今晚不回王府,而是直接留宿宫中。 “明日举行登基大典?” 魏沅箬想起今天卫铮对她说的话,看来卫铮也并不是在大放厥词。 萧胤真的在等卫昭回京。 想来,明日的登基大典上,大家便知道新皇后是谁了。 这样想着,魏沅箬觉得自己得尽快出京。 不然,明天的场面怕是会不好看。 待收拾妥当后,她换了一套寻常轻便的衣服,带着蒹葭白露出了门。 她平时也会经常收拾一些东西去慈幼院,因而,王府的下人们看到魏沅箬三人提着包袱出门也并没有多想。 主仆三人出了城不远后,便下了马车,不远处的茶寮旁,一马贩子正牵着三匹马在那等着。 这是几日前魏沅箬便叫人买下来的。 付了钱,上了马,主仆三人快速朝远离京城的方向飞奔离开。 三人连夜赶路,到第二天天亮时,三人已经离开京城几百里了。 第349章 登基大典 “大小姐,这个方向不是回临安啊,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蒹葭问道。 魏沅箬收住缰绳,目光扫视了一圈后,道: “暂时不回临安了,我们去云迤道看看,听说那里四季如春,眼下正是最好的季节。” 蒹葭二人虽不知道云迤道是哪里,但自家主子说去哪,她们就去哪,很识相地没有多问。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跟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昨日出京到现在,一路上大小姐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两人跟在大小姐身边也快十年了,自然察觉得出大小姐的情绪隐隐有些低迷。 这一路上,她一句都没提过王爷,甚至连夜赶路不曾合眼休息,像是恨不得快点离京城远远的。 “好啊,大小姐说去哪,我们就去哪,永远跟着大小姐。” 而此时的皇宫。 偌大的太和殿广场上,禁军仪仗身着甲胄,手持长戟,表情肃穆地立于两侧。 远处,太和门缓缓打开。 一列身着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入,按照品级依次站定。 为首的,身着玄色绣金线蟒袍,神情严肃充满威仪的男人,正是摄政王萧胤。 他现在群臣之首,紧随其后的,左阳王萧凛,先帝帝师谢晋,镇国公霍徵,太傅谢渊…… 随着礼部尚书高声宣布“吉时已到”的清脆声音响起,严肃威严的号角响彻太和殿广场上空。 盘旋回荡。 此时,身着明黄色龙袍,不满周岁的幼帝在太后谢瑶的怀抱中缓缓登上层层石阶走向那承载着天下重量和象征着权力的高台。 在礼部一道道程序有条不紊的行进中,谢太后抱着不满周岁的小皇帝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在尚不能开口喊娘亲的年纪,已经成了这大齐的天下之主。 内阁大学士崔钰在即位诏书上加印“皇帝之宝”玉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新帝即位诏书顺着御道出宫宣诏后,新帝继位的消息正式昭告天下。 因新帝年幼,太后谢瑶行垂帘听政之权,同时为新帝挑选了四位辅政大臣。 镇国公世子霍昶,太傅谢渊,内阁大学士崔钰,骠骑大将军卫昭。 让人震惊的是,四位辅政大臣里,竟然没有摄政王萧胤,也没有新帝的外祖父承恩公谢重,却让一女子为辅政大臣。 有臣子反对,但因为卫昭是太后和摄政王钦点的辅政大臣,反对声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此时,上书房内。 谢瑶看向面前明明还很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道: “皇叔真决定好了?” 萧胤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回太后,臣这些年也确实累了,如今只想陪着妻子过些悠闲日子。” “可如今皇上年幼,还需要您这个叔公鼎力辅佐。” 谢太后不像萧桓处处防着萧胤这个可以说是功高盖主的摄政王。 她知道萧胤的能耐,也知道萧胤无心权位,她是真心希望萧胤能留下辅佐幼帝。 可萧胤却拒绝得很坚决,“多谢太后赏识。如今那四位辅政大臣都是济世安邦,德才兼备的治世能臣,有他们辅佐皇上,又有太后您为皇上把控,大齐一定会更加繁荣昌盛。” “今后若是皇上有需要臣的地方,臣也定当在所不辞。” 只是现在不行,我要回家陪我娘子好好过点清闲日子。 萧胤没说出口,但太后听懂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皇叔去意已决,那本宫就不强迫皇叔了。” 尽管今日是登基大典这般无比庄重严肃的事情,可萧胤整颗心早就飞回摄政王府去了。 哪怕昨夜只是一夜没回,他都恨不得登基大典早点结束,他下一刻就能飞回王府去。 可当他回到王府时,却到处找不到魏沅箬的身影。 就连她常去的店铺都没有找到她。 “王妃没有说要去哪?” 这时,有下人小心翼翼地站出来道: “奴婢今早看到王妃带着蒹葭和白露两位姐姐提着几个包袱出了府,之后就没见王妃回来了。” 听到这,萧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吓得在场的下人们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做声。 稍许,萧胤又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快步回了主院。 果然,见内室的书桌上,显眼地放着一封信—— 承钧亲启。 拿起信的那一刻,萧胤的手轻微地发抖着。 失控的惊慌和无措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只是一封薄薄的信,他却仿佛用了力拔千斤的力气才将它打开。 信里,魏沅箬先是恭祝了他成了天下之主,执掌大齐山河。 说了一些恭维客套的话,萧胤无心细读。 再往下,魏沅箬终于说到了重点。 她说,当初她找上他谈合作的事,如今已经十分圆满,她也该功成身退,退位让贤。 顺便再祝贺他跟新皇后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看到最后,萧胤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新皇后?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混账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到现在为止,她都认为他对她的一切用心,都只是因为她当初主动找上他谈的合作? 还是说,从头至尾,他对她的用心和在意,在她眼中,也只是别有用心。 而她对他的那些亲昵和爱意,也只是在他面前的努力表演,为的只是让他替她报仇,护她满门周全吗? 想到这,萧胤的心头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来。 而这一层怒火之中,更多的还是痛心。 那个无情的混账女人,就这么偷偷丢下他跑了。 这几日,他没日没夜地处理朝中事宜,替太后安抚旧臣,替新帝挑选辅政大臣,安排边疆守将,又收拾萧桓留下的烂摊子,恨不得一息当做一个时辰来用。 只为了以后能安安静静地陪她过清闲日子,结果…… 结果,那个混账就这么丢下他跑了。 “岂有此理!” 萧胤气得抬手就要撕碎那张纸,但最后又有些舍不得,将被他揉碎的地方抚平。 最后,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揣进自己怀里,而后又铁青着脸走出院子。 “影一。” 刚唤了一声,影一便从暗处跳了出来。 第350章 赶出王府 “王爷。” 看到面前跪得板板正正的暗卫,萧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将那股郁气压下。 果然,那个女人走得干干净净,非但把当初他给她的那些聘礼留下,连她自己的嫁妆都全部留在京中。 甚至,连他给她的暗卫都全部还给了他。 他捏了捏眉心,看着面前的影一,沉声问道: “王妃离开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影一一顿,表情带了几分迟疑。 萧胤却气得想破口大骂,“她都把你还给本王了,你现在是本王的人,本王让你说你会说。” 影一这才抿了一下唇,老老实实道: “当日,王妃同小王爷聊了一会儿,小王爷说……” 影一之前是魏沅箬的影卫,自然只听从于魏沅箬。 所以,魏沅箬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她意图跟蒹葭白露离开王府,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王爷。 萧胤面无表情地听着影一将那日卫铮同魏沅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他听。 听到最后,萧胤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谷底。 “来人,去把卫铮叫来。” 此时的卫铮,早已经因为早上从皇宫里传出的新帝继位的消息而傻眼了。 自从半月之前,废帝发了罪己诏后宣布退位,尽管没有人知道那晚父王被废帝召进皇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或真或假的消息传出—— 当日,先帝帝师谢晋,镇国公霍徵,云阳王萧凛三人捧着先帝给父王的传位遗诏,比废帝萧桓退位。 尽管,这消息没被证实。 虽然他如今才十一岁,但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 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传出先帝遗诏让父王继位这样的传闻。 再加上父王谋划了这么多,又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选,父王总不能还把皇位拱手相让出去。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的新君是父王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哪怕,登基大典一直没有举行,哪怕,父王继位的消息从未被证实。 不仅如此,在无意间得知父王喝了绝子汤,不让魏氏生孩子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会是摄政王府唯一的继承人。 而父王一旦成了新帝,哪怕他是个养子,也会是父王唯一的储君人选。 他甚至都开始暗中渐渐学习为君之道了,结果,一早传出来的消息竟是—— 那个不足一岁的皇长子成了新君,有太后垂帘听政。 父王甚至还为新君精心挑选了四位辅政大臣,这其中,还有一个他以为会成为皇后的亲姑姑。 卫铮傻眼了,傻眼过后,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他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父王要是知道他同魏氏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他不敢想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后果。 一想到这,卫铮的身子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起来。 “小王爷。”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卫铮心头一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眼神惊恐地看向屋外,尽量稳住嗓音,道: “何……何事?” “王爷让您去书房见他。” 啪嗒一声,卫铮手上的杯子应声落地,碎成了两半。 片刻之后,卫铮站在了书房外。 抖着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简单又冷肃的两个字从里头传出,卫铮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卫铮鼓足了勇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视线对上萧胤的那一刻,他的双腿还是禁不住软了好几分,差点站不住。 “参……参见父王。” 萧胤抬眼看着卫铮,目光越来越冷,也越发显得阴沉可怖。 “听说,你已经盘算着要当太子了?” 萧胤的声音不重,却霎时间让卫铮吓得白了脸,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儿臣……孩儿不敢。” “不敢?” 萧胤冷笑了一声,“看来都提前练习好了,都习惯在本王面前自称‘儿臣’了。” 卫铮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有野心,但城府不够深。 “父王,孩儿……” “卫铮,谁准你对本王的妻子说那些话?” 随着这话落下,一枚重重的砚台直接对准他的额头砸了下去。 转眼间,卫铮的额头便破了一个大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 可卫铮却连擦都不敢擦,只是跪着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了一些。 “父王,孩儿知道错了,求父王看在姑姑的面子上饶了孩儿这一次。” “呵!你姑姑同你父亲一样,只是本王的一个副将,你姑姑能有什么面子?” 萧胤铁青着脸,忽地,冷笑了一声,“哦,是谁告诉你,你姑姑是本王求而不得的爱人?又是谁告诉你, 本王不让王妃生子,是为了把世子之位留给你?” 他看着卫铮惨白又绝望的脸色,缓缓从椅子上站起,缓步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之势,那种扑面而来的威压,别说是卫铮如此小的年纪,便是同萧胤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大将们都未必受得住。 卫铮整个人瘫在地上,发抖的身子越发控制不住。 “小小年纪, 你倒是懂得比大人都多。” “本王之前就警告过你,魏沅箬是本王的妻子,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你既然不把他当母亲一样敬重,那你这个儿子,本王也要不起了。” 萧胤这话落下,卫铮惨白的脸色猛然抬起,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慌。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扯萧胤的衣摆,终于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吓得大哭起来—— “父王,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父王,您原谅孩儿这一次吧,父王,父王……” 可下一秒,他便被萧胤一脚踹翻在地。 听他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 “王爷。” “把卫铮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赶出王府。” 卫铮哭得更大声了。 “对外告诉所有人,从今日开始,卫铮不再是摄政王府的小王爷,他之后的生死,跟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父王,父王饶命啊,父王,孩儿真的知道错了。” “父王~~父王~~” 当王府侍卫冲进来架着卫铮下去,而萧胤的脸上没有半点迟疑的时候,卫铮就知道,他完了。 第351章 反正又不会死 被摄政王赶出王府,他今后的仕途,恐怕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这一刻,卫铮已经不知道该继续哭喊,还是安安分分地被侍卫拉下去。 就这么犹豫 一瞬,人已经被架在了院子里,直接当着王府众人的面受杖刑。 很快,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位小王爷对王妃出言不敬,气走了王妃,所以被王爷下令重罚后,还要赶出王府。 从今往后,这位在王府养尊处优,处处被人巴结讨好的摄政王王府小王爷,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了。 对于王爷是怎么宠爱王妃这件事,整个王府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想不明白这位仅仅只是王爷养子的小王爷怎么会这么大胆,几次三番对王妃不敬。 这不自找的么? 现在好了。 以后他再也不是小王爷了,也终于可以不用孝敬王妃了。 想必,他这么折腾一番,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 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没有谁去给卫铮求情,也没有谁敢去给卫铮求情。 杖刑完毕之后,也是管家出于可怜,给他找了个大夫,清理好伤口,上了药后,思来想去,还是将他送去了卫昭的骠骑将军府邸。 “管家爷爷,哥哥是不是又犯错了?” 卫铮受杖刑的时候,王管家并没有让小明珠看到,但小明珠还是从下人们的口中听到了一些事。 比如说,哥哥又因为惹父王生气而受了重罚,又比如说,哥哥被赶出了王府,以后再也不是小王爷了。 王管家看着小姑娘眼睛中藏着的不安和担忧,思来想去,还是将卫铮做的事,用小明珠能理解的话术跟她说了一遍。 “小郡主,你觉得哥哥该不该罚?” 王管家试探着问小明珠。 只见小明珠歪着脑袋,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在王管家以为她会开口替卫铮求情的时候,小明珠却道: “哥哥这样做是不对的,夫子说,为人子女者,要孝顺父母,但是哥哥总是对娘亲不好,他这样子,跟娘亲以前生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之前被父王带着去玥姐姐家里时看到的那个哥哥,他总是对娘亲恶语相向,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现在的哥哥,跟那个小哥哥一样,都对娘亲不好。 “管家爷爷,哥哥不孝顺娘亲,还说娘亲坏话,父王惩罚他是应该的。” 王管家听她这么说,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生出一丝笑意来。 还好,还好,同样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小郡主就没有养歪。 王府对卫铮和小郡主的培养都是一样的,除了小郡主还小暂时不能习武之外, 他们兄妹俩找的父子都是当世大儒。 那就不是王府对他们兄妹俩的教育有问题,而是卫铮他自己长歪了。 “可是……管家爷爷,哥哥被赶走了以后,他还有住的地方吗?他有饭吃吗?会不会饿死啊?” 说着,她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虽然哥哥不对,但她还是担心哥哥的。 “管家爷爷,珠珠可以偷偷给哥哥送吃的吗?就从珠珠的份例里面扣,好吗?” 王管家被小明珠这模样给逗乐了,又心疼又好笑。 “小郡主放心吧,管家爷爷已经把你哥哥送到你姑姑家里去了,他不会没饭吃,也不会没地方住,只不过,他以后不是王爷的儿子了,也不是王府的小王爷了哦。” 小明珠听说哥哥不会饿死,也不会流落街头,那她就放心了。 至于不是小王爷,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会死。 娘亲说,外面有好多小孩子没饭吃,没地方住,冬天没有保暖的衣服穿,这比不能当小王爷更可怕呢。 等她长大了,也要像娘亲那样,出钱出力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们。 小明珠小拳头用力握紧,在心中暗自下决心道。 王管家安抚好小明珠后,就打发下人带她去玩了,自己则是去找了萧胤复命。 “王爷。” 萧胤正在更衣, 见他进来,微微掀起眼皮,“何事?” “老奴已经将卫铮送去卫将军那边了。” 萧胤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也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好。” 王管家见萧胤正在自己收拾行囊,赶忙问道: “王爷,您这是要出远门?” “嗯。” 萧胤应了一声,“影一他们回来没有?” 话音刚落,影一 的声音便从门外响起,“王爷。” “进来。” “王爷,我们几个按照当日王妃离开路线查了一番,王妃原本出发前往临安,但临时换了马车,主仆三人换了个方向,像是往云迤道那边去了。” “去了云迤道?” “是。” 萧胤一边跟影一说话,手上收拾行李的动作不停,看他那样子,似乎把收拾行李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会耽误他去找老婆的时间一样。 王管家看得直皱眉。 数日前,魏沅箬启程从云迤道离开,来到蜀地。 与云迤道那边四季如春,百花齐放不同,蜀地多深山密林,剑门关便是蜀地一道显眼的风景。 这一月以来,主仆三人一路走,一路赏玩,每到一处,领略一处的风土人情和风光。 甚至,魏沅箬突发奇想,将每一处的风俗,景色,风土人情等等都一一记录成册。 蜀地的气候虽然比不上云迤道,却别有另外一番风景。 这里多水道,河渠纵横,两江抱城。 因湿气重,这里的百姓多喜辣,饮食也偏向重油重盐。 魏沅箬的饮食向来偏清淡,可自从她来了蜀地后,却出人意料的,对那些飘香四溢的辣味上了心。 即使有时候辣得涕泪直流,却依然舍不得放下筷子。 “大小姐,您少吃点,上火。” “不怕,回去你给我煮点凉茶喝。” 就在今早,魏沅箬往临安那边递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之后,便让蒹葭在蜀城正中心买了一套二进院的房子,打算在这长住个一年半载。 这里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茶楼酒肆依水而建,白天的时候,商贩的叫嚷声,酒楼客人划拳声交相辉映,氤氲出一片闲适的市井之气,让魏沅箬觉得十分舒适。 夜晚时,互相交错的水道上,漂亮豪华的画舫在水面上悠悠穿行,此时的蜀地已到了春尾, 水道旁,杨柳依依、 时不时地还能传来画舫歌女婉转如莺的歌声。 有时候闲着没事的时候,便会租一条画舫,有时候赏赏月,有时候听听曲儿,日子惬意又快活。 “大小姐, 这蜀地的东西真这么好吃吗? 奴婢二人来了好几天了,还是吃不惯这次的食物,可您在这连胃口都变大了。” 蒹葭还是没忍住,看着魏沅箬将碗碟里那沾满了辣酱的肉片递到嘴里,还是开口了。 “真的好吃,你们也尝尝。” 魏沅箬给她们二人的碗里都夹了几片牛肉,吓得她们二人连连摆手。 就在这时候,原本悠闲缓慢穿行的画舫突然遭到猛烈的撞击后,剧烈摇晃起来。 魏沅箬刚刚夹好的一块肉掉在了衣服上,晕染出一片油污。 她拧起眉,视线朝画舫外看去。 “奴婢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蒹葭的话音刚落,画舫又明显晃了好几下。 跟刚才相撞时的那种晃不同,这次的摇晃,像是有人跳到她的画舫上。 主仆三人的视线一并投向画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