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姑换夫郎,渣前夫破大防》 第1章 上吊 熊岭村。 今天屯子里发生了件大事! 村长家的二妞为情郎上吊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附近几个村,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话。 一处瓦房小院中…… “等你爹回来了我去跟他说,帮杨家那个小白脸换个好村屋,你要是死了,奶还怎么活?” 是阿奶的声音,阿奶在哭啥呢? 徐莲女意识回归,等等…… 她十年前确实假装上吊吓唬阿爹来着。 这是重生了? 八年前,她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想逼做村长的爹爹给杨峥换一个好的村屋。 杨家曾经在盛京是做大官的,后来因为犯事被流放到熊岭村这偏远地界儿。 杨峥是公子哥儿,模样清俊,举止气度也好,和熊岭村的那些糙老爷们完全不一样。 徐莲女就瞧上了他那张细皮嫩肉的脸。 徐莲女仗着有个村长爹爹,是屯子里有名的‘母大虫’。 她对杨峥发起了猛追猛打的攻势,每日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先是帮杨家换了块好的宅基地,又暗箱操作不让杨峥每天去垦荒伐树。 流放犯人都要去干苦力,只有杨峥家不用去。 外来犯人没资格分田地,只能做苦工换点没油水的杂面汤果腹,而徐莲女总是偷偷接济,粮食、山货、野味等等,有点什么好东西都给杨家送去,把杨峥养得面色红润。 二人成亲几年后,杨家平反,洗脱罪名并且官复原职。 满村的人都夸徐莲女的命好,以后就是官夫人了,然而在回京的前一天,徐莲女意外身亡,一尸两命! 杨峥得知消息时,面上神色是松快的, “那村霸恶女,落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我原本就不想带她回京,如今倒也省事了。” 徐莲女死后飘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杨家一行人欢天喜地回盛京,她孝敬多年的公婆,连多留一天参加她的葬礼都嫌晦气。 杨峥没有带走他们的女儿,只因他是入赘,女儿姓徐。 但是他却带走了徐莲女的继妹,纳为贵妾共享荣华富贵。 徐莲女恨自己,是她犯贱,是她瞎了眼! 恍神的功夫,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响起, “姑娘身为女子,应该端庄矜持、自重自爱,行此荒唐之举,只会给人增添烦扰。” 徐莲女循声看去,只见杨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远远站在门口不愿靠近。 杨峥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色长袍,长身玉立,那张俊朗面容之上,眉眼冷峭,隐隐露出不耐烦之色。 杨峥微抿着唇,掩下心中厌恶,没想到他竟然重生回到八年前,流放在这偏僻蛮荒之地的时候。 在熊岭村的八年,是他心里最不堪回首的耻辱回忆,这里的蛮人粗鲁低俗,如同没被教化过的野人。 以及眼前这个粗鄙泼辣的亡妻,再次见到她,杨峥心里是极无奈又烦躁的。 若不是杨家获罪流放,这样的女子在家里只配做个粗使丫头,连内宅的门都不配进。 他又何至于沦落到赘给这种人的地步? 唉…… 杨峥心中叹息。 罢了,看在她前世操持家务、奉养父母的苦劳上,这回他会好好教化她,教她盛京女子的规矩。 如果她能改过自新,或许他会改变她身亡的结局,在盛京给她挑个男人,像是庄户管家之类,也是她高攀了。 至于别的,她别再妄想。 徐莲女心中一惊,前世的杨峥听到她上吊的消息,震惊之余至少有几分感动,还劝她珍重生命,别做傻事。 绝对不是他现在这样冷漠又厌烦的态度。 杨峥也重生了! 徐莲女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自嘲之色,她恨杨峥的无情,也恨自己,前世种种皆是她咎由自取。 这样也好,只盼今生再无瓜葛。 徐老太连忙附和, “是是是,这小伙是读书人,啥都懂,乖孙啊,你听听人家是咋说的?” 阿奶没文化,听不懂杨峥那些咬文嚼字的嘲讽,可徐莲女前世和他相处许多年,是能听懂的。 徐莲女红了眼, “我错了阿奶,罪奴本来就应该受罚,都是我不懂事瞎胡闹,让阿奶担心了。” ‘罪奴’二字是杨峥心头上的一根刺,前世徐莲女总是小心翼翼避开,现在无所谓了。 闻言,杨峥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枉他刚才还心软,她哪配去盛京? 徐莲女并未抬头看他,只淡声道: “你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走吧。” 杨峥先是短暂愣住,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目露厌烦,语气生硬道: “你又在闹什么?” 他不信。 徐莲女惯会胡搅蛮缠,前世即使成亲了也总是作怪,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招数来吸引他的注意。 “我让你走,听不清吗?” 徐莲女实在厌烦这句话,所以话里忍不住生出刺来。 前世这句话她听过无数遍,婆婆在背后骂她是乡野贱民的时候、公公附和说她上不得台面的时候,她委屈哭了,杨峥也是这么说。 ‘你又在闹什么?他们又没说错。’ 她不想再听。 杨峥的面色僵了僵,心中生出细密的屈辱感,他不走,是在等村长回来。 虽然他知道杨家未来能平反,但那是八年后的事了,现在家里人还住着破败的茅草屋。 熊岭村归属黑岭山脉,而黑岭山脉位于天乾国西北处,最是苦寒之地,好在现在正值秋日,但冬日渐近,村屋是一定要换的。 可是徐莲女居然赶他走? “阿奶,以后他再来,不用开门。”徐莲女低声对徐老太说。 徐老太气不打一处来, “你冲谁嚷嚷呢你?一个罪奴还教训起我孙女来了?要不是为了你,莲儿能上吊?还盛京的大人物呢,分不清好赖!” 徐老太虽然前面没听明白,但是后面杨峥语气这么差,她还能听不出来? “走走走,我们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大人物,以后别来了!” 徐老太作势要撵人。 而徐莲女垂下眸子,没有再像前世一样袒护处处袒护杨峥。 杨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到了极点,前世徐老太总是对他笑脸相迎,什么好的香的都捧给他,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脸。 杨峥的尊严不容许他继续滞留,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莲女,转身拂袖离去。 回去的路上,杨峥的面色愈发阴沉,不对劲! 前世徐莲女看他的眼神永远是迷恋且炙热的,他亲自来徐家关心她,她该惊喜万分才是。 前世的徐莲女更是激动地宰了只鸡,强行留下他吃掉那一锅小鸡炖蘑菇。 现在怎么会赶他走? 而且她的态度似乎很冷淡。 杨峥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难道徐莲女也重生了? 不可能。 他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个荒唐念头。 因为即使徐莲女重生,也只会十分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断不会如此冷漠。 前世他初来乍到,又是罪奴,明哲保身起见,他待人态度和善,即使徐莲女缠得他烦不胜烦,他依旧维持君子之礼。 可是多年夫妻,杨峥早就习惯了这么对徐莲女,刚才骤然见到年轻时候的她,一时没转变过来。 所以,徐莲女这是生气了? 就她?还会生气? 呵…… 第2章 冷她几天! 徐莲女就是在闹小性,所以刚才这么对他。 杨峥的眉心渐渐拢起,上吊是最蠢的法子,她明明可以选择聪明点的做法,盛京里的大家闺秀可做不出来此等荒唐事。 他只是想教她而已,又没说错。 果然,荒野之地的村姑就是愚钝,再教也上不得台面。 算了,过不了一个下午,她还会来找他认错的。 向来如此。 杨峥加快步伐,回到破茅草屋,母亲杨曹氏已经等他等的望眼欲穿。 咕噜噜~ 杨峥的腹中空空,是熟悉的饥饿感,想起前世那一锅软烂鲜香的小鸡炖蘑菇,杨峥的脸色更黑了一个度。 冷她几天也好。 “峥儿,村长答应了吗?” 流放路上走了大半年,路程艰难,杨曹氏从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变成了满头白发的佝偻老妇。 杨峥点点头,回道: “快了。” 母亲这亏损严重的身体需要山参滋补,父亲的旧伤也需要找大夫。 可这个节骨眼上,徐莲女还敢跟他耍性子,杨峥心中更厌了几分,她总是这样不分轻重! 杨曹氏的眼中幽光一闪,又低声道: “徐莲女怎么样了?我就随口一说,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你有没有教她,非得身上有伤,逼真一些,村长才会松口。这茅草屋四面漏风,真不能再住了。” 杨峥心里有气,冷嗤一声道: “蠢钝如猪之人,再教也没用!” 说罢,他就径直进了屋。 “唉……” 杨曹氏抹着眼泪, “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怜我儿要忍受这等屈辱,这要是在盛京,她来家里当洗脚丫鬟也要嫌她手糙的, 可是峥儿,现在只能委屈你了,虽然她出身低贱,但却是村长的女儿,将就将就吧。” 杨峥闭目养神,他等不了八年,该怎么提前平反? …… 徐家。 “臭丫头片子还敢学人上吊,我今天要是不揍改你,我管你叫爹!”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徐莲女的思绪,是阿爹回来了!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黝黑壮汉走了进来,他身量魁梧,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发达,此人正是徐丰收,徐莲女的阿爹。 扑通! 徐莲女跪的迅速,“阿爹,我错了。” 徐丰收反应不过来,这还是他的犟驴闺女吗?她还会认错呢? 他还没说什么呢,徐老太就赶忙护着, “行了行了,莲儿也是没法子了,想吓唬吓唬咱们,又不是真要上吊。” 她话音一转,不满道: “不过,那个姓杨的罪奴忒不是东西,咱莲儿这么为了他着想,他刚才还凶咱莲儿,还说莲儿让他心烦了。 莲儿啊,不是阿奶说你,那样的男人咋值得呢,你还要为了他跟你爹犟吗?” 徐丰收一听那还得了,顿时气得眉毛倒竖, “他凶莲儿了?他奶奶个熊,一个罪奴牛气什么?不就是仗着莲儿喜欢他吗!我非得把他扔罪奴营子里去,让他干脏活累活,累不死他……” 徐莲女没忍住弯了下嘴角,被眼尖的徐丰收捕捉到了, “你还有脸笑?现在整个屯子都知道你上吊的事,一天天不干正事,净给我丢人!” 徐莲女臊眉耷眼的,以她八年后的妇人视角来看,确实丢人现眼,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 “我就问你,你还要闹着给那一家子罪奴争村屋吗?”徐丰收问。 徐莲女想起那个女人,点了点头, “是。” 徐丰收和徐老太的脸色同时耷拉了下来,尤其是徐老太,她用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眼神剜了徐莲女一眼,气得用手戳她额头, “你个没出息的,人家都那样瞧不上你了,你还上赶着!” 徐莲女捂着头哎呦哎呦, “不是不是,我是想把村屋分给杨家三房他们。” 杨家流放来的一共三房人,大房和二房是嫡出,杨峥就是大房的, 三房庶出是被连累的,且和其他两房关系不好。 三房的长女名为杨盛欢。 前世徐莲女死后做野鬼飘着的时候,听到杨盛欢说什么空间、女主之类的话,类似话本子里的主角,她是流放文女主,还有能储存东西的空间。 徐莲女的灵魂穿进去看过,是好大一片世外桃源。 未来黑岭会经历地震、干旱、蝗灾、饥荒……等一系列天灾人祸。 怪不得灾荒的时候她能帮乡亲们找到吃食,地震的时候她建造庇护所,拿出吃不完的粮食赈灾,而且还会治病救人。 后来,杨盛欢做了皇子妃。 前世因为两房不睦,徐莲女被公婆当枪使,没少跟三房作对,下场当然是被杨盛欢整得很惨, 现在一想,她应该感谢杨盛欢对她手下留情才对。 那年瘟疫,她高烧不退,是杨盛欢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 就是那颗神药,救了她的性命。 人家是主角,她只是个小配角,配角就配角呗,那就抱紧大腿,这辈子她可不敢再跟杨盛欢作对了。 就当是为了感激杨盛欢的那颗‘神药’,徐莲女必须要把村屋给杨家三房! “三房?为啥又给他们了?” 徐丰收想不通,他这闺女一天一个想法,忒善变。 徐莲女小脸一板, “杨峥又不领情,我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谁稀罕似的?杨盛欢人俏心善,她还帮我说话,我就要把村屋给她!” 闻言,徐丰收和徐老太面面相觑,她不是死皮赖脸的人,那谁是? 半夜翻墙偷窥,差点把人家长辈吓晕的,不正是她吗? “你说给就给,你是村长我是村长?”徐丰收没好气道。 “阿爹,求求你了~” 徐莲女惯会死缠烂打。 徐丰收白楞她一眼,还是心软了,其实他这趟出门,就是为着村屋的事儿。 “你确定要给杨家三房?要是杨峥找你求情,别过几天又变卦。” “确定,死也不改。”徐莲女语气坚定。 “我咋这么不信呢?”徐老太直摇头。 徐莲女:“……” 其实也不怪家里人不信,杨峥不也不信吗? 杨家人来熊岭村两个月了,徐莲女想起前世她在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脑子就嗡嗡地疼。 连村口的狗都知道她疯魔了,被杨峥勾了魂。 其实不止徐莲女,杨峥来乡里的第一天就出了名,盛京美男子的俊颜不是浪得虚名,他们这穷乡僻壤最不缺的就是歪瓜裂枣,哪见过这等货色? 多稀罕啊。 前世徐莲女觉得自己可厉害了,谁都没争过她。 现在想想,还不如让给隔壁村的胖丫呢,这样薄情寡义的小白脸,她消受不起。 再多解释也没用,时间会证明的。 …… 吃了晌午饭,徐莲女午睡的时候又梦到了那片世外桃源,有田,有地,有小溪,还有个小房子。 真好,这是女主能拥有的东西吗? 如果她也有该有多好。 霍然间,梦中的世外桃源极速缩小,缩成一道光钻进徐莲女的脑子里,徐莲女皱了皱眉,翻个身整个人掉进了小溪里。 徐莲女在水中猛地惊醒,呛了几口水狼狈地爬上岸,一看惊呆了,这不是杨盛欢的空间桃源吗? 不对! 这不是杨盛欢的,因为这里并没有杨盛欢的行李,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并且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属于她徐莲女! 她是配角,怎么会有空间? 徐莲女转念想出去,立刻又回到了自己房间,试了几次之后逐渐熟悉,既然是老天的馈赠,她要好好珍惜! 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徐莲女就直奔村尾的破茅草屋去了。 杨峥一看到徐莲女来,俊朗面庞之上露出淡淡讥诮之色, “去帮母亲收拾行李,另外去叫个板车来吧,父亲的腿不方便。” 他的声线冷淡,带着命令的意思。 第3章 把村屋给别人了 杨曹氏看到徐莲女眼睛一亮,热情的笑容底下藏着算计, “莲丫头,你也知道我们家人多,大房二房一共十口人呢,如果能一家一套村屋那就最好了,你说呢?” 徐莲女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还提起要求来了? 她想要两套? 知道的是罪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呢! 杨家人都用期翼的眼神看着她,唯有杨峥一人是理所当然的平淡反应, 而被杨曹氏忽视掉的三房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无视这一切。 杨盛欢巴不得他们都走了才好,更方便她施展开手脚,到时候她把茅草屋修缮一番,照样住! 杨盛欢的视线从徐莲女的脸上扫过,这个女孩浓眉大眼,身材高挑,一举一动直爽坦率,和盛京那边被教条规训过的闺秀完全不一样。 有种未经雕琢的野生美感。 杨盛欢头一次看到徐莲女的时候是有好感的,因为她喜欢性格直爽的人。 可惜,这人眼神不好,看这傻样儿,是个愚蠢的恋爱脑没跑了。 杨盛欢很快收回视线,随便吧,关她毛事! 徐莲女撇开杨曹氏的手,径直走向了杨盛欢,在杨盛欢疑惑又戒备的眼神下,徐莲女停住了脚,绽出热情笑容来, “我把村屋给你,要不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杨盛欢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给我?” 徐莲女嗯了声,“给你。” 杨盛欢的神色莫名,她的视线在徐莲女脸上流转,又瞥向那脸色僵硬的杨峥,心里犯了嘀咕, 徐莲女不会是想故意气杨峥,才拿她开涮的吧? 杨盛欢刚欲说话,只听杨峥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声传来, “你又在作闹什么!” 徐莲女没搭理她,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村屋房契,递到杨盛欢面前, “喏,签上名,东头那个宅子就是你们的了。” 杨盛欢看房契不像假的,一时又犹豫起来,她当然想要建造好的村屋。 西北黑岭这地方冬季严寒,要猫冬几个月呢, 这茅草屋四面漏风,还没有炕能烧,要想指望它抵抗严寒,改造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 可是,这不像是徐莲女的做派啊…… 为什么要给她? “徐莲女,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想讨好谁也是你的事,我们只求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非得以这种方式来戏耍我们三房?好玩吗?” 说话的人是杨盛欢的弟弟——杨星移,三房一共四口人,除了杨三叔杨三婶以外,就是他们姐弟俩。 杨星移的目光冷锐,英气的面庞上满是隐忍。 徐莲女这段时间的做派他都瞧在眼里,为了杨峥,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听说还上吊了,就为了让杨峥有村屋住。 不管她是和杨峥置气也好,帮大房挤兑三房也罢,她千不该万不该,用村屋的事情来戏耍三房! 三房原本就是被大房连累,才祸及流放,父母年迈,凭何还要受这种侮辱? “星移!” 杨三婶吓得喊了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慌忙看向徐莲女,小心翼翼道: “姑娘别生气,星移是想说把村屋留给他大伯家住,我们住茅草屋就挺好的,姑娘还是给峥哥儿送去吧。” 见母亲如此卑微,杨星移隐忍地别过脸去,袖中拳头微微颤抖。 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他们是流放来的罪奴,不能得罪村长的女儿,不然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他也知道,他不该说,可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杨峥眯了眯眸子,冷着脸一言不发,虽说知道徐莲女是故意跟他置气,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悦, 假装把村屋给别人来拿捏他,殊不知他最讨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 给就给的利索点,不给就不给,她非得耍这种自以为是的心眼子,只会让他心烦。 杨曹氏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刚才骤然听说徐莲女要把村屋给三房,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三房那几个烂篓子,也配住村屋? 原来,徐莲女是在和峥哥儿闹脾气呢! 杨曹氏撇了撇嘴,眼底一抹鄙夷厌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这村姑,不怪峥哥儿烦她,确实是刁怪了些,不都说乡下人朴实吗,明明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要不是家里突遭变故,这种货色,她瞧一眼都嫌脏。 可没法子啊…… “好了好了。” 杨曹氏掬起虚假笑容来,热络地挽着徐莲女的胳膊, “莲丫头,你就别跟峥儿生气了,他回来还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抹不下脸给你道歉呢,你来,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快把房契给我吧?” 说话的功夫,她还斜瞥了一眼杨三婶,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杨三婶同时拽住杨盛欢和杨星移姐弟俩的衣袖,示意他们别多嘴,对于大哥大嫂‘卖儿求荣’的做派,她瞧不上,但也不多言。 左右这事与三房无关。 听到杨曹氏的话,杨峥不耐烦地拧了下眉头,谁都能看出来他脸色很臭。 见徐莲女不说话,杨曹氏伸手就拿,但被徐莲女躲开, “干什么?明抢啊?” 杨曹氏讪笑了下,假惺惺道: “这些日子你闹着要给峥儿争个村屋,甚至不惜上吊威胁你父亲,你对峥儿的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莲丫头你放心,以后峥儿要是不对你好,我们全家都饶不了他!” 此话一说出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好像真要给徐莲女撑腰似的。 徐莲女嗤笑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荒唐的笑话。 见徐莲女笑了,杨曹氏以为她心动了,转身就给杨峥使眼色,让杨峥哄哄,赶紧把村屋拿到手。 杨峥不情不愿,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吐出两个字: “拿来。” 他的服软都是高高在上的,好像施舍,前世太多次都是这样,只要杨峥纡尊降贵地施舍两句,她就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杨家这些人,从来就没瞧得起她过。 他们似乎还认不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徐莲女会帮他们认清! 徐莲女甩开杨曹氏的手,冷淡道: “村屋村屋,就知道村屋!知道我为你儿子上吊也没见关心我一句,一边吃我的喝我的,一边嫌弃我是村妞,村妞咋了,总比罪奴强吧?” 徐莲女看了眼杨峥,心底压了两辈子的憋屈,索性一股脑发泄出来, “吃完饭嫌锅脏,那你别吃啊,不仅吃了,还连吃带拿的。拿来什么拿来,我又不欠你的!” 第4章 徐莲女,我真生气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呆了,杨峥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黑得吓人。 杨家人也懵了,以前徐莲女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讨好杨峥,十分殷勤,他们都习惯了,而且也都跟着沾光,吃了不少东西。 所以当徐莲女说没人关心她上吊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很不自然。 可是,她不是假装上吊的吗? 杨曹氏的脸上火辣辣的,很难堪,她甚至想一耳光扇在徐莲女的脸上,这以下犯上的野村姑,连未来婆母都敢骂!? 杨盛欢兴奋地眨了眨眼,看戏看得兴起,好家伙,恋爱脑觉醒了这是? 真支棱还是假支棱啊? 有意思! “徐、莲、女!你再说一遍?” 杨峥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他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可见是气狠了。 徐莲女的视线淡淡掠过杨峥的脸,道: “杨峥,我承认我喜欢你这张面皮子,这段时间又送吃又送喝的,也没亏待你吧?要不是为了你能住上村屋,我至于上吊吓唬我阿爹吗?” 徐莲女的嘴角弯出自嘲般的弧度, “你倒好,来我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摆着一张臭脸骂我不自爱,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以后也别占我的便宜了,我不会再来了。” 杨家人同时看向杨峥,他们只知道杨峥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没想到他在徐家竟然是这样说的, 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杨峥恼极,“我是想教你作为一个女子……” “不用你教!” 杨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莲女打断,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冷漠道: “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村妞,用不着你这盛京的大人物教我什么,我说过了,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放心了。” 徐莲女转身看向杨盛欢,“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 杨盛欢答应得很爽快,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 这可是村屋哎,捡漏了! 杨峥脸上愠怒,像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徐莲女一定是疯了!还敢说不缠着他? 那前世那个宁死也要嫁给他的人是谁? 对母亲不敬,又对他出言不逊, 还有,她把三房牵扯进来干什么?三房古怪的很,杨峥是重生的,正打算查查三房藏着什么秘密。 这蠢妇,总是能干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看向那一纸房契,杨峥的眼神复杂无比,他没想到年轻时候的徐莲女也有这么硬脾气的时候,明明前世对他百依百顺的。 可是他拉不下脸说软话,但又不能眼睁睁让三房占了便宜,于是咬牙切齿道: “徐莲女,我再说一遍,过来,给母亲道歉,这事就算了。” 杨曹氏心火焦急,也顾不着生气了,赶紧解释道: “不用道歉!哎呦,什么嫌弃啊!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我们要是嫌弃你,就不会撮合你和峥哥儿的婚事了,莲丫头,你可别多想!” 徐莲女扯了下嘴角,意有所指道: “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还有一件事你们更应该有数,我是乡下人没错,但我好歹是良民,比不上你们,一群罪奴。” “……” 众人憋屈,但不敢反驳。 杨曹氏面上挂不住了,心里更是骂骂咧咧的,但眼前不是争执这个的时候,村屋才是要紧事。 三房这个杨盛欢坏得很,流放路上她收买官兵,一路坐马车来的,而大房二房全靠脚走,脚上的血泡都磨成了厚茧。 她早就恨毒了三房,巴不得他们全家死绝。 如果让三房占了这个便宜,她怄也能怄死! 所以,她必须忍气吞声,将这个野村姑哄好了。 想到这,杨曹氏硬是挤出讨好笑容, “莲丫头啊,你可别信外人挑拨,我最相中你了,整个盛京都挑不出比你更好的丫头……” 徐莲女没理她,直接从怀里掏出印泥,递给了杨盛欢。 “在这按手印儿。” 杨盛欢毫不犹豫接了过去,“不带反悔的啊。” 她刚要把房契递给父亲,就被杨星移握住手腕,杨星移狐疑地看向徐莲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们签了房契之后,如果你后悔,我们就连茅草屋也住不了了,只能去罪奴营,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为了和他怄气?” 杨星移口中的他指的是杨峥。 罪奴营里男女老少睡在一个大通铺里,男人为奴,女人如营妓,几乎每天都会死人,到了那,连个人样都活不成。 家里有女眷,绝对不能去那。 茅草屋虽然破,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家人能在一起。 徐莲女的耐心已经耗尽,咋就这么磨叽呢? 她举起三根手指,“我要是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莲女幽幽看向杨星移, “这下总可以了吧?” 杨星移怔住,难道她是真的想把村屋给他们? 见徐莲女发毒誓,杨峥神色错愕,前世多年夫妻,他知道徐莲女信奉鬼神,是不会轻易发誓的。 难道她是认真的? “胡闹!” 杨曹氏呵斥一声,她是真急上头了, “我们的儿媳妇要懂事孝顺,你想嫁给峥儿就得听他的!难道你想让我一把年纪留在这挨饿受冻吗?” 她原本因为徐莲女说话难听就心里恼火,碍于村屋才忍着这口气,可是徐莲女这乡下小贱货,摆谱也该有个限度! 这才多大点事,她就借此欺辱他们,逼着他们苦苦哀求,而且还不满意,她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要逼着峥儿跪她认错才行吗? 而敦厚老实的杨三叔只是默默接过印泥,然后快速按下自己的大拇指手印,抬头冲徐莲女和善地笑了笑, “徐姑娘,我按好了,请问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现在就能,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徐莲女说。 “哦哦。” 杨三叔起身收拾不多的行李,“有劳姑娘了,走吧。” 所有人都傻眼了,杨老三的手怎么这么快?! 谁允许他在房契上按手印了! 杨曹氏惊得眼珠子瞪大,“三弟,你!” 第5章 徐莲女,你最好永远别来求我! “不准走!村屋跟你们三房有什么关系?” “就是!我说三叔,村屋是给你的吗你就按?峥哥他们俩只是闹脾气,你还真当真了?” “村屋是看在峥儿的面子上才分给我们的,你们三房一路上就没管过我们的死活,凭什么跟我们抢村屋!” 众人七嘴八舌的,都急了。 “都闭嘴!” 徐莲女不耐烦地瞪他们, “再叽歪就把你们全送罪奴营里去!” 众人瞬间安静如鸡,一堆话堵在脖子处,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乡下人嗓门大,连站在徐莲女旁边的杨曹氏也吓了一激灵,一张老脸憋得酱紫。 谁不知道徐莲女在本地泼辣村霸的名声? 也就杨峥在她面前得脸,他们仗着是杨峥的家人,在当地人和那些罪奴面前,也能硬气一些。 如果没有杨峥,他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徐莲女看着三房一家拎着的几个破包袱,上面还破着几个大洞。 “就这些啊?” 杨盛欢点头,“就这些,我们是罪奴,没多少行李。” 这都是明面上的,其他东西都被她藏在空间里呢。 徐莲女想到她的特殊,也没多说, 流放路上异常艰难,可是他们一家四口除了穿得脏点,依旧是面色红润,不像是缺吃少喝的。 看来,他们完全能照顾好自己。 徐莲女带着三房一家离开了茅草屋,里头的人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催杨峥快追上去, “峥儿,你是怎么回事!” “阿峥哥,难道你想让全家在这茅草屋冻死吗?” 杨曹氏气得推他一把,“快去啊你!必须把人哄好了,要回房契!” 她悔极了,没想到徐莲女真这么狠。 杨峥的眼皮狠狠一跳,她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他吗? 好得很! 在众人期翼的目光中,杨峥压不住怒火起身追了出去, “徐莲女!” 院门外的土路上,徐莲女正要带着杨盛欢一家去新房呢,杨峥就追了出来,气冲冲拦在前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莲女静静地看着他,内心竟异常的平静,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她深爱一生的男人好差劲,根本并不值得她前世的付出。 又想标榜自己是清风霁月的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又想什么都要,最好别人能苦苦哀求他收下。 又当又立,乞儿乞食还要说两句好话呢,他比乞丐还不如。 好虚伪。 徐莲女冷冷敛眸, “看来这段时间我把你惯得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好狗不挡道。” 杨峥震惊不已,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你说什么?” 她不是徐莲女,徐莲女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她说好狗不挡道。” 杨盛欢在一旁小声提醒。 杨峥的脸色愈加难看,但是碍于知道前世杨盛欢的未来身份,他并没有反唇相讥。 他的胸脯起伏几次,堪堪平静下来,隐忍道: “够了,别闹了行不行!” 杨峥目光不善地看了眼三房几人,突然抓住徐莲女的手腕, “跟我走,我们私下说。” 杨盛欢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村屋住更好,没有就修缮茅草屋呗,反正她有空间在手,怕什么。 她现在倒是很好奇,徐莲女这恋爱脑不是疯了一样痴迷杨峥的吗? 怎么突然转性了? 而徐莲女伸手推开了杨峥,杨峥没有任何准备,狠狠摔了一个屁股墩,弄得一身都是土。 “没人跟你闹,房契已经签了,那村屋就是人家的了,你不是不想要吗?” 徐莲女甩了甩手,她是乡下人,有的是力气。 杨盛欢紧紧抿着唇,死嘴快憋住啊。 杨峥的脸涨成了紫茄子,爬起来时一身狼狈,他气得低低狞笑一声,那低沉的声音里压着骇人怒意,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放狠话道: “你最好永远都别来求我!” 杨峥撂下这句话后,愤而离去。 徐莲女嘴角一抽,谁说要求他了? 她马不停蹄地带着这一家四口去了那户空着的村屋,一共四间平房, “我们这地方大,院子也建得大,院子里的这亩地可以种种菜,足够你们吃的了,不过现在种不了,等来年开了春,我给你们弄些菜种子来。” 熊岭村地处黑岭山脉,远远望去是连绵的深山,村民们也种地,但更多的是打猎和跑山,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因为地方大,山里东西也多,所以大家伙的日子过得还可以。 杨盛欢一边听着徐莲女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户村屋,心里又惊喜又满意,她还以为是个逼仄的小村屋呢,没想到这么大,不仅有几间房,而且还有很宽敞的一个院子! 不像盛京那边,老百姓住的地方寸土寸金的,都伸展不开手脚。 看来偏远地区也有偏远的好处,这房、这院儿,多敞亮啊! 杨盛欢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菜地利用起来了。 杨三叔和杨三婶对徐莲女是连连道谢,徐莲女知道他们要好好收拾一番,也不打算多留, 杨盛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瓷罐罐,塞到徐莲女的手里, “这是擦脸油,早晚洗完脸之后取一点抹在脸上,能滋润皮肤,这么好的村屋,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 她现在不能拿出多好的东西作为谢礼,不然惹人起疑,反正来日方长。 殊不知,她眼里不值钱的小东西,在徐莲女的眼里稀罕着呢,这种东西他们乡下人哪见过,也就只有城里的贵妇千金舍得用吧? 徐莲女好奇地接过来, “油还能擦脸呢?”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跟猪油一样。 徐莲女嗅了嗅,笑了, “怪香唻!” 怪不得杨盛欢的皮肤一直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白又嫩,原来是涂了这东西的缘故, 徐莲女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她的脸就是那被剥下来的壳, 一个字:糙。 杨盛欢轻笑,“用完了就来找我拿。” 徐莲女眼睛亮了,“那好啊,我肯定来。” 徐莲女是欢天喜地地走了,而杨星移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剑眉微微蹙着, “就算她和杨峥闹矛盾,为什么非要把这么好的村屋给我们?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6章 第一美男徐猛虎是也 杨盛欢一手提着扫把,一手掐着腰, “放心好了,房契上已经按了父亲的手印,就算她后悔要赶我们走,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刚才闹这么难看,她连杨峥的娘都骂, 由此可见,她是真被杨峥伤透了心。她一气之下把村屋给我们是在报复杨峥,正好我们捡漏了。” 杨盛欢啧啧摇头, “杨峥是有病吗,人家好好的姑娘为了给他弄个村屋,甚至用上吊威胁村长,他倒好,跑人家家里骂了一通?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杨星移不屑挑唇, “他是想标榜自己清高,不小心玩漏了呗!” 杨星移的眉眼微敛,他还是觉得徐莲女是另有所图。 即使是赌气,她不给杨峥就是,村屋可以闲置,也可以给别人,可是刚才徐莲女像是迫不及待要给三房一样。 不管怎么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 茅草屋那。 杨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胸口憋闷, “蠢妇、蠢妇!” 她居然真敢把村屋给三房?自家和三房的关系几乎决裂,她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峥儿,可不能就这么把村屋白白让给三房啊!那小村姑的性子是刁蛮了些,可是她能为你上吊,可见心里有你,你再耐心哄哄,快去啊峥儿!” 杨曹氏满脸苦色,刚才他们在门口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见杨峥紧绷着面色不言语,杨曹氏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一路流放过来,为娘吃尽苦头,腰不行了,腿也要折了,落下一身毛病,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这样也好,也好!死就死个痛快,总好过活着受罪……” 杨峥握紧了拳头,眸中幽光掠过, “母亲,流放的日子虽苦,可这都是暂时的,等以后杨家平反,我们会风风光光回到盛京。” 他望向三房离开的方向,眼眸幽沉幽沉的, “还有,以后和三房好好修复关系,到底是一家人。” 杨盛欢有大好前程,连带着三房也跟着风光,他既然有这先知的能力,就该将三房的光借来为他所用, 所以,不能再和三房敌对了。 杨曹氏不情不愿,咬牙切齿道: “什么一家人?这一路上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他们看着我们受苦冷眼旁观,一群黑心烂肺的东西,老天爷早晚收了他们!” 杨峥的目光闪了闪,母亲这话也没错, 要说恩怨,他们和三房的恩怨已经许多年了,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复好的。 流放前官兵搜身,大家伙都是两手空空,唯独杨盛欢在身上藏匿了银钱,一路上收买官兵, 她到底藏了多少钱? “峥儿,徐莲女那你得去啊,娘知道这事委屈你,可是我们现在沦为罪奴,在这蛮荒地界儿要是没个依靠,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我们全家就都指望你了。” 杨曹氏根本不信杨家还能平反,所以她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杨峥眉心微皱,敷衍地嗯了一声,他并不往心里放,因为对付徐莲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她来道歉。 不出三天,她一定会来道歉的! …… 徐莲女离开杨盛欢那里就回家了,可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阿兄,徐猛虎是也。 徐猛虎人如其名,长得高又壮,此刻他手里捧着一束不知道从哪摘来的野花,兴冲冲地往村尾的方向走去。 徐莲女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忘了这茬了! 要不说他们是亲兄妹,徐莲女看上小白脸杨峥,徐猛虎更不得了,看上了貌美的杨盛欢, 前世那叫一个死缠烂打,甚至还想强娶豪夺,谁让他们兄妹都是‘村霸’呢! 下场当然也被整得很惨。 等那个人来了之后,阿兄差点折了一条命!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徐猛虎捧着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阵傻乐,抬头就看到了他家妹子, “妹,你在这杵着干啥呢?” 徐莲女赶紧把他拽去一边,很直接地问: “你这花是要送给杨盛欢的是不是?” “是啊,我打算明年开春娶她,你可得好好对你嫂子。” 徐猛虎言语笃定,还不忘嘱咐起自家妹子,像是生怕徐莲女欺负人家似的。 听到徐猛虎的话,徐莲女的脑子一阵发晕,还嫂子,他哪来的自信? 人家可是女主,未来的皇子妃!轮得到他这山嘎达里的村汉? “不行!你做什么梦呢?” 徐莲女一定要阻止阿兄去作死。 徐猛虎急了,无比自信道: “咋不行?我都瞧一遍了,这十里八乡的也就她和我还算般配,我就娶她,除了我,她也看不上别人啊。” “你……!” 徐莲女惊呆了,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脸大的跟洗脚盆子一样,去山里坐个窝趴那,人家还以为野猪成精了呢!把胸割下来,都能炖颗大白菜了。撒泡尿照照自己行不行!” 阿兄这虎背熊腰的大体格子一方面是随阿爹,一方面是常年跑山打猎练出来的,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徐莲女的个头在姑娘里头算高的了,但是站在阿兄身边,被衬托的矮小纤瘦。 徐猛虎瞪大眼睛,一副受伤的表情, “妹!你咋这样说我?我可是咱村里投票投出来的第一美男子啊!” 徐莲女:“……” 她想说你是村长的儿子,谁敢不投你? 徐莲女耐心放缓了语气, “阿兄,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反正你别再去烦杨盛欢,人家是凤凰,自有梧桐枝等着她,咱们是乡下杂草,就别痴心妄想了。” “这关吴同啥事?难道他也看上杨盛欢了?他奶奶个腿!还有,你说吃什么心?” 徐猛虎没听懂。 徐莲女张了张口,算了。 阿兄的文化程度就只是能认识字而已,所以听不懂她这些话, 前世她也不认字,因为杨峥的嫌弃太明显,所以她发愤图强地苦学。 看来,她平时说话也要注意一些。 “我的意思是,杨盛欢配不上你。” 徐猛虎这听明白了,他摆摆手,不在意道: “我不嫌弃,凑合吧!” 徐莲女:“……” 没救了。 “对了,我把村屋给杨盛欢她家了,我不喜欢杨峥了。”徐莲女又道。 徐猛虎一愣, “咋?你改喜欢杨盛欢他弟弟了?这也行,亲上加亲。”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莲女的拳头硬了。 徐猛虎嘿嘿一笑,笃定道: “肯定是,我还不了解你?不然你咋会这么好心?” 徐莲女感到无语,她生怕阿兄做出什么事来,矢口否认道: “就他那瘦鸡样儿,扒光了扔河沟子里我都不带看一眼的!你就别给我捣乱了,走走走!” 她不知道的事,一墙之隔的后,一道身影如泥塑一般僵硬在原地…… 第7章 她和杨峥不是一类人 杨星移刚来就听到徐猛虎说徐莲女喜欢他,还不等他反应,徐莲女后面的话紧跟着传进他的耳朵里。 杨星移先是僵住,然后脸色如同打翻了的色盘一样,憋屈极了。 徐莲女行事反常,他不得不疑心,想了想还是跟了出来,怕徐莲女回到茅草屋和杨峥和好,如果事有变故,他们也好应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刚来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瘦鸡? 杨星移把后槽牙咬紧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是瘦削了些,也不至于干瘦如鸡吧? 她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她呢! 脚步声越来越远,徐莲女和徐猛虎已经走远了。 杨星移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回到家里,徐老太正坐在小马扎上晾晒山货。她用手把簸箕里的山货铺平,大部分是野山菇,还有一些山花椒,晾干了收起来,留着冬天吃。 徐莲女蹲在地上去帮徐老太收拾。 徐老太看了一眼徐莲女,问: “把村屋给杨家三房了?” 徐莲女嗯了一声,“给了。” 徐老太把野山菇尾部不能吃的部分掐下来扔鸡圈里去,又问: “那小白脸没跟你生气?村屋给出去,要回来可难喽。” “是他先不要的,哪有脸跟我生气,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要的。”徐莲女淡淡道。 徐老太一顿,扔下了手里的野山菇, “莲儿,你要是真喜欢他,买家里来干活也行,跟牛马一样,就当养个宠儿。” 徐老太还是娇惯徐莲女的,她以为徐莲女被杨峥伤透心了。 徐莲女笑了。 黑岭这地儿民风彪悍,识字的都少,更没人听说过孔夫子那一套,所以大家伙活得更随性一些。 这里没有贞洁烈女的规矩,也没有盛京那边条条框框的束缚。 杨家人刚来的时候,知道李桂香是寡妇二嫁,还是带着闺女嫁的,他们都惊呆了, 因为在盛京那边,寡妇要为亡夫一生守贞,要是偷找男人,会被沉塘处死。 但是这样的事情,在西北黑岭的地界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前世杨峥嫌她粗鄙,说她是没被教化过的野人。 徐莲女没觉得自己是野人,她反倒觉得盛京那边吃人,为个死人守一辈子,这不是祸害人吗? 凭什么不是处子就是脏女人了?谁规定的没了贞洁就得死? 她前世甚至问过杨峥,孔夫子是不是就爱祸害女人,结果被杨峥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回头一看,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买他干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活干不了多少还吃得多,亏本。” 罪奴比普通的奴还贵,他们乡下人哪买得起? 徐莲女的神色认真了些, “阿奶,我是真能看清事儿了,就算给徐家当宠儿,我也不要他了,真不要。” 徐老太笑了笑, “你一个小孩能看清什么?” 徐莲女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阿娘和芳草什么时候回来?” 徐莲女口中的阿娘是后娘,叫李桂香,她是阿爹后娶的,寡妇身带着一个闺女嫁进徐家,那个带来的闺女就是徐芳草。 前世杨峥将徐芳草带去盛京纳为贵妾。 听到徐莲女说起李桂香母女俩,徐老太冷了脸,“管她们干什么,不回来才好呢!” 徐老太不喜欢李桂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原本徐老太给儿子徐丰收都挑好了新媳妇人选,可是李桂香用计爬了床,死活闹着非要徐家给个说法, 当时徐丰收刚当上村长,怕人说闲话只好娶了这寡妇进门。 再加上李香云进门八年了,一直怀不上,所以阿奶更不喜欢她。 后来李桂香为表忠心,让自家女儿改了姓,又处处做小伏低。 徐丰收见她疼孩子,渐渐也就接受了。 徐老太之所以会冷脸,是因为李桂香母女俩回娘家‘接济’去了,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是秋收,农民在秋收之前都是缺粮食的。 她们这时候回去,不知道往娘家送了多少东西呢! 她们是昨个儿刚走的,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徐莲女的眸色暗了暗,她这个后娘可不简单啊! 继每徐芳草更是不简单,在徐莲女面前一直文静乖巧的人,竟扭头爬上了姐夫的床,被杨峥带去做了盛京贵妾。 呵呵…… 她很期待徐芳草知道杨峥没有村屋住时候的反应,会心疼? 还是漠不关心? 其实,李桂香这后娘做得是不错,一直都很疼爱徐莲女,准确地说,是装得很好。 这么多年来她依附于阿爹,照顾阿爹的同时,也对徐莲女兄妹关怀备至。小时候给她做衣裳、摔跤时的轻哄、晚上带她睡觉…… 夏天夜晚蚊虫多,李桂香怕她被蚊子咬,在旁边一下一下地用蒲扇给她扇风。 记忆力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徐莲女摸着良心讲,李桂香的出现确实弥补了她缺失的母爱。 可惜那些年母女温情的点滴时刻,通通都是假的, 算算日子,现在的李桂香应该怀孕了,但是她自己还没发现。 前世自从李桂香生下儿子之后,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压抑多年终于能做回自己。 熊岭村这地方偏,规矩和外面不同,村长的位置能传承给子孙, 所以李桂香为了给儿子扫清障碍,害阿兄摔成双腿残废,后来阿兄娶了媳妇生下儿子,李桂香嫉妒那男婴抢了她儿子的宠爱,将其溺死。 多年不孕,李桂香对儿子的执念入魔,她的儿子必须享受徐家人全部的宠爱。 后来杨家平反,和徐莲女一直感情很好的继妹徐芳草突然就爬上了杨峥的床,杨峥带着徐芳草盛京,还纳为贵妾。 那时候的李桂香早已是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熊岭村村长的位置了。 于是,李桂香一把火燎了徐家,带着儿子前往盛京投奔女儿。 原来在徐家数年,她竟这么恨。 可是当年看上村长媳妇位置、设计爬床的人是她,徐家日子阔,隔三岔五能吃顿肉, 阿爹又是村长,当年多的是大姑娘要相看他,何至于娶个带孩子的寡妇? 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娘家还有一堆极品亲戚,刚来徐家的时候一穷二白,身上的褂子都是借别人的, 是阿爹给了她一个家,还帮她养大女儿, 在徐家这么多年,这娘俩吃饱穿暖,每年都能扯块布做新衣裳,还有首饰戴,外头多少人都羡慕她的日子。 阿奶是不喜欢她,可是也没短过她吃喝,即使她多年不孕,阿爹虽然遗憾但是也没说什么。 然而前世的李桂香还是半点情分都不顾,做得太狠了。 徐莲女怎么能不难过呢? 自己悉心疼爱的继妹徐芳草爬了她男人的床,跟着杨峥去了盛京,而自己依赖多年的好后娘,一把火燎了徐家。 她们母女俩在徐家装了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 徐莲女决不能容许她生下儿子,就当是为了阿兄、为了未来侄儿的性命。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第8章 她也有空间,复制杨盛欢的 徐莲女还没忘了一件事,之前她帮杨峥和她的家人销掉了做苦役的活,她趁着天没黑去了一趟罪奴营。 徐莲女把情况说了个清楚,以后杨峥一家必须要做苦役了,不能再免。 所以第二天一清早,罪奴营那边就去了人,把杨峥一家子全部带回罪奴营。 杨峥得知是徐莲女的意思之后,他几乎快气疯,那张脸更是黑的比锅底还黑。 …… 一整天的功夫,徐莲女都在空间里忙活,不就是种地吗? 她最在行了。 空间里的土地很肥沃,只需要稍微翻翻土,就能撒种子了。 趁这灾年还没来,她要屯好多好多粮食,没事儿就往山上跑,能收多少收多少。 虽然空间不算大,但是徐莲女打算把每个地方都利用上,角角落落里可以种点南瓜和薯薯,在山上挖人参的时候,如果人参小,也可以移栽在空间里让它长长。 她和杨盛欢不同,杨盛欢有钱,她只能趁着今年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年景,多去山上挖药材卖钱。 等明年可就大变样了,什么都得准备起来。 忙活一天,徐莲女将空间里的土豆翻了一遍,而且规划好了哪块地种什么粮食,什么都规划的一清二楚,并且小木屋也收拾个干干净净,里面放着她的几样东西。 出空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下午黄昏时刻,烈日带来的热气终于散去,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 徐莲女系了个红头绳,挎着小竹篮不紧不慢地出门了,她直奔杨盛欢家里,要带她一块去河沟里抓沼虾。 前世杨盛欢喜欢吃虾,所以徐莲女要亲自带她去抓虾,以此拉进一下距离嘛。 后来徐莲女寻思了,她能有空间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重生,最主要估计是因为她的灵魂钻进杨盛欢空间里一次,所以空间复制给她一份。 她得感谢杨盛欢。 熊岭村外头一里地外有条河叫鸭滩河,鸭滩河不宽但长,溪水从山沟里潺潺而来,绕过几座山朝远方奔去,养活了附近很多村庄。 因为那边河沟里的野鸭子多,所以得了此名。 沼虾这东西没有油水,越吃越饿,还难收拾,所以乡里乡亲都不爱吃这玩意儿,也就小孩喜欢钓,烤着吃当零嘴。 眼下正是初秋之季,河里的沼虾泛滥着呢。 徐莲女记得前世杨盛欢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她似乎能把没滋没味的沼虾做出花样来。 “抓虾?去!” 杨盛欢答应得毫不犹豫,徐莲女笑了笑,她就知道杨盛欢愿意去。 “等等,长姐你不能自己出门,太危险了。” 她们刚要走的时候,杨星移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他快速瞥了一眼徐莲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峻的面容浮现异样之色,旋即又很快回复正常。 “什么叫自己出门?我不是人吗?” 徐莲女说话直接。 她怎么觉得,杨星移对她的态度挺不爽呢,难道是错觉? 杨星移似乎没听到一般,又劝杨盛欢道: “长姐不可,难道你忘了上回的事了吗?” 徐莲女心生不快,这个瘦鸡崽,居然敢忽视她?! 上回?什么上回? 徐莲女这才依稀想起来前世的一些事情,他们这些罪奴身份低贱,总是挨当地村民的欺负,尤其是貌美的女罪奴,最受村汉们的喜欢。 准确的说,应该是骚扰。 往年常有村汉强占女罪奴的事情发生,那些家里穷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就指望讨个罪奴回去传宗接代,村里小杏的阿娘就是罪奴出身。 上头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如果被村汉带回家当媳妇都算好的了,好歹只用伺候一个男人,听村上的老人说,很多年前更过分,村汉们将女罪奴当成免费的娼女,后来挡不住那些女人接连上吊,才有人出来管了这事儿。 杨盛欢长得花容月貌,想欺负她的人太多了。 不过杨盛欢拳脚了得,能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可这也挡不住那些小混混没完没了的骚扰。 嗯…… 其实徐莲女的阿兄也是其中一个。 好在徐猛虎人品还行,只献殷勤,算是正经的追求。 杨盛欢的面色犹豫不决,她知道以自己罪奴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出门招摇,除了戳祸没别的, 可是整日闷着也不是个办法,她自己也挺想出去透透气。 “别担心,附近几个村儿的小混子都害怕我阿兄,我跟阿兄说一声,保准以后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 徐莲女拍着胸脯打包票。 “再说了,你是跟我一块出去,有我在呢,没人敢惹你。” 她作为村长的女儿,村霸的名声也不是浪得虚名。 本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他们姐弟俩总该放心了吧,没想到恰恰相反。 杨星移敏锐凝眸,那审视的目光里渗着丝丝冷意, 果然啊,他没猜错。 徐莲女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阿兄? 合着那野熊一样的粗鲁人看上了他家长姐?所以才派徐莲女来博取好感,怪不得徐莲女如此善待,还把村屋给了他们。 真是好心机的兄妹俩。 “莲儿妹妹,我去。” 杨盛欢笑着对徐莲女解释,“我弟弟是太想保护我了,不过有你刚才的话,我放心。” 徐莲女被杨盛欢哄的心情好转一些, “那走吧?!” “长姐……” 杨星移的眉峰拢起,显然他并不同意,徐莲女越对长姐表现的殷勤,他越是不放心。 杨盛欢轻扯了杨星移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徐姑娘盛情邀请,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是男人,下河也更方便一些。” 徐莲女撇撇嘴没说话,男人? 最多算个儿童! 见长姐坚持,杨星移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了头。 徐莲女扭头带路,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她没话找话地聊天, “杨姑娘,你们一家怎么不用去做苦役?” “是这样的,我流放之前在身上藏了些银钱,已经花钱抵了我们要做的那份苦役。” 杨盛欢的声音很好听, “莲儿妹妹,你瞧着应该比我小吧,不用这么见外的。” “我属兔的,你们呢?”徐莲女问。 “原来你们这也知道十二生肖啊。” 杨星移冷不丁来了一句。 杨盛欢:“……” 这瘦鸡崽,真不懂事,不就是想说他们这的人都没文化,连十二生肖都不知道吗? 杨盛欢哼哼两声,怪里怪气道: “我们可不知道那么有文化的东西,我们这都是野人,还在住山洞、穿兽皮呢!” “你……” 杨星移被狠狠噎了回去。 杨盛欢只觉得头大,打岔道:“好了好了,我是属虎的,比莲儿妹妹大一岁,星移属马,比你小三岁。” 说话的时候,她给杨星移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着点儿。 杨星移这回是真冤枉,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意外熊岭村这么偏远的地方,居然也和盛京那边一样,按十二生肖算年龄。 明明是这个徐莲女敏感过了头,长姐为什么要瞪他? 杨星移臭着一张脸不说话了,他和徐莲女半点都不对付,还是少见面为好。 徐莲女哦了一声,原来杨星移这么小,比她还小两岁呢。 算了,她不跟小孩计较! 第9章 杨峥干苦役去了呀 “那我以后就喊你盛欢姐吧,你喊我莲儿就行,或者二妞,大家都是这么喊的。” 徐莲女藏有私心,她想抱紧杨盛欢的大腿,那就肯定得示好。 “好。” 杨盛欢的微笑里仿佛含有什么魅力,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她。 徐莲女更是笑得一脸不值钱,受宠若惊极了。 现在的杨盛欢可真温柔啊,还喊她妹妹呢,和前世那个骂她‘脑子落娘胎里’的强嘴女完全不一样, 这‘强嘴女’是前世徐莲女对杨盛欢的称呼。 别看杨盛欢现在是个温柔大姐姐的样子,其实她对讨厌的人完全就是另一副嘴脸,不止牙尖嘴利,还句句往人家心窝里捅,可不就是‘强嘴女’吗? 而且杨盛欢打人还疼。 徐莲女白白有个村霸的名头,前世她还真弄不过她,现在老实了。 徐莲女喜欢杨盛欢对她温柔,以后杨盛欢再骂杨家那些人,就不会骂她喽! 很快到了地方,杨盛欢看到了这样了景色: 晚霞给河滩披上了彩衣,随风飘荡的芦苇里似乎藏有什么小动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远处还有一群光着脚的孩子在抓河鲜。 她看痴了。 “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真美。” 杨星移忍不住感叹一句。 徐莲女从他身旁默默飘过,“说的什么鸟语?抓虾去吧。” 杨星移气不过刚要说话,就被杨盛欢扯住袖子,杨盛欢把声音压得极低, “星移!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莲儿把村屋给我们,你怎么对她没有好脸色?” 杨星移心里憋屈, “长姐,她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快过来帮忙,快看啊,好多沼虾!” 杨家姐弟说悄悄话的功夫,徐莲女已经卷起裤管踩进了水里,并且动作熟练地用网兜子在河岸边上的水草底下狠狠捞了一把, 瞬间小半兜子的沼虾就被抓了上来,个个活蹦乱跳的,虾钳子从网兜的缝隙中伸出来胡乱攻击。 杨盛欢也管不得别的,只是警告地瞪了一眼杨星移,就过去帮徐莲女去了,虾哎,她馋好久了。 用热油加蒜末爆火热炒,一定香掉牙。 杨星移没法子,也只好卷起裤腿跟过去捞虾,他已经不是从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流放了大半年,他明白食物的重要性。 三个人抓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地来了。她们的身上都挎着一个小竹篓子,顺着河岸的芦苇荡一路走,一路拾野鸭蛋, 为首的叫王胖丫,是隔壁豕脚村村长的女儿,和徐莲女一向不对付。 王胖丫一看见徐莲女,就眯着她那双被挤到肉里去的小眼睛,横鼻竖眼地往他们的竹筐里瞅。 “这破玩意有啥好吃的!” 看到竹筐里一堆活蹦乱跳的沼虾,王胖丫一脸嫌弃,她又紧接着往四下里瞧瞧,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找杨峥啊?他做苦役呢,不在这。” 徐莲女用河水洗了洗手上的河泥,然后直起腰来,她记得前世王胖丫也喜欢杨峥,为了杨峥,她们俩没少扯头花。 王胖丫被说中心事,心虚地提高嗓门, “谁……谁找他了?看看不行啊?” 徐莲女瞪她,“你扯着嗓子嚎什么嚎?虾都被你吓跑了,拾你的蛋去!” 被徐莲女一吼,王胖丫气得鼻孔冒烟,不过她很快发现哪不对劲了, “你咋能让杨哥哥做苦役去呢?他皮娇得很,能干那活吗?” 王胖丫生气,她多想让杨哥哥去豕脚村里住,可偏偏在熊岭村落脚了,全归熊岭村管,白白便宜了徐莲女。 胖丫抢不过,心里苦啊。 徐莲女是真想翻白眼, “他是罪奴,不干苦役干什么?” 在这偏远地界儿,村长的职权蛮大的,徐莲女又是村长的女儿,有法子能帮杨峥请休免了苦役的差事。 前世徐莲女老殷勤了,杨家人做个苦役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享这么大的福,到头来还是嫌弃她是乡下村姑, 那这辈子就让这群罪奴老老实实地干活去吧。 所以昨天晚上徐莲女就去找罪奴营那边说了,今天早上天没亮的时候那边就来了人,把杨家人全带走了。 估计现在该下工了。 徐莲女瞄上了王胖丫竹篓里的野鸭蛋,弄点猪油煎了肯定香, “你把蛋给我,我就保证把杨峥让给你。” 杨盛欢和杨星移交换视线,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徐莲女竟然用杨峥换野鸭蛋? 看来,她是真不喜欢杨峥了。 杨盛欢轻轻弯了一下嘴角,西北黑岭这地方真有意思,这的姑娘喜欢谁都是大胆表达的,她们也不害羞? 王胖丫的小眼睛快速连眨两下,还有这好事儿? “好啊!你要是诓我,我就上你家闹去。” 王胖丫的竹篓里有六颗蛋,全塞给了徐莲女,徐莲女当然是来者不拒, “放心,我今天把话就放这,我徐莲女不喜欢罪奴杨峥了,以后你们谁爱喜欢他谁喜欢他,跟我无关!” 不远处几个赤脚男孩听到后起哄起来,这事儿很快就会传遍熊岭村, 先前徐莲女霸道,只能她自己喜欢杨峥,谁要是敢表露出来一点对杨峥有意思,她都不能饶了对方。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霸气’的虎,前世在杨峥面前就成了乖巧的猫,有句话说得对: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重生后的徐莲女还是决定做回自己。 王胖丫拎着空空的竹篓高高兴兴地走了,徐莲女大手一挥,把野鸭蛋分了一半给杨盛欢, “喏,给你。” 杨盛欢惊讶地张了张口, “你就这么把杨峥卖了?就换六个蛋?” 徐莲女抓住她的手直接塞她手里, “什么叫‘就六个蛋’?你知道这野鸭蛋拿县城去卖能卖多少钱吗?六文!” 她耸了耸肩,又说: “而且我只是不抢杨峥了而已,她有没有本事把杨峥弄到手,那就是她的事了。” 她不要杨峥的消息传出去,熊岭村那些蠢蠢欲动的姑娘们恐怕就坐不住了,王胖丫是豕脚村的,她在她村里多横,跟熊岭村无关,熊岭村的人可不吃她那一套。 所以,不是说徐莲女不要杨峥,杨峥就归王胖丫了,多的是人跟王胖丫抢。 不过嘛,六个蛋,不拿白不拿。 “这……” 杨盛欢还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她确实想要这鸭蛋,不是为了吃,她是想放在空间里孵化,这样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鸭蛋吃了。 “莲儿妹妹,我也不白拿你的,明天我就把这沼虾做了给你送去,让你尝尝新吃法,你一定喜欢吃。” 虾不好收拾,今天天色晚了,得放到明天做了。 徐莲女不能再高兴了,“那好啊,我最喜欢的就是吃。” 杨星移:“……” 给蛋也不行,他是不会卖姐求荣的,黑熊精怎么配得上长姐? 第10章 杨峥发怒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姐一步步地沦陷到徐莲女这糖衣炮弹的陷阱里, 要知道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杨星移刚要说话,远远看着杨家人正没精打采地往熊岭村的方向走。 他们个个都很疲累,有人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眼神有意无意往杨峥的方向看。 而杨峥他阴沉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只顾着走路。 “看那,是徐莲女!”不知是谁喊了声。 杨峥抬头看去,只见徐莲女正和三房姐弟俩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 看到徐莲女还在笑,杨峥的心里冒出来一股子无名火, 他万万想不到,徐莲女的人品恶劣到如此地步,今早天不亮的时候罪奴营就来了人,连嚷带骂地将他们压去做苦役, 这不是徐莲女的授意还能是谁? 杨峥眯了眯危险的厉眸,就让她作,看她能作闹到什么时候,原本他还念着点前世的情分,可经过这一遭,什么情分都已经荡然无存。 等杨家平反,有她哭的时候! 见杨家人要去示好,杨峥低呵一声: “谁都不许去!”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过就是干了一天的苦役,你们就要去那村姑面前卑躬屈膝吗?你们还有没有杨氏一族的风骨?” 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累心更累,他们也不想去,可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身为罪奴在当地要是没个靠山,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杨峥并不是没脑子的人,他看得出来,徐莲女故意和三房姐弟俩在一起,也是为了和他置气,因为她明明早就知道家里和三房不和睦。 双管齐下是吧? 杨峥偏偏不入她的圈套,让他低头? 不可能。 明明是她行事不当,他倒要看看,徐莲女到底能犟多久?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不愧是我杨远霆的儿子,有骨气。” 杨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冷冷扫了眼徐莲女的方向,阴沉的面孔上划过憎恶之色, “下贱东西,不用管她。” 一个乡下的粗鄙贱女,浑身的臭毛病,以后必须要让峥儿好好给她立一立规矩不可! 杨曹氏一脸难色,但是丈夫都这么说了,她终究还是将满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大房一共五口人,杨父和杨曹氏这老夫妻俩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杨峥上头还有个兄长杨邃,杨邃还有一个儿子,刚满八岁。 二房也是五口人,除了杨二叔和杨二婶,还有两儿一女,分别叫杨书桓、杨书谨,以及杨芸雪。 杨书桓在路上折了腿,因丧女之痛郁郁寡欢,杨书谨为了保护妹妹被毁了脸,下巴上有一指长的疤。 至于杨家的其他人,都死在路上了。 所以现在整个杨家,能靠脸吃饭的就只有大房兄弟俩,但杨邃二十有六,还有个儿子,所以只有杨峥正当年,还模样俊俏,最受乡下小姑娘的喜欢。 二房的杨书谨搀扶着瘸腿大哥,看向杨峥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不满。 徐莲女很快也看到了杨家人,她还和杨峥对上了视线,但是她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杨峥目光一愣,当即气得脸色铁青,她竟敢无视他? 徐莲女蹚着水正要上岸,余光突然瞄到一条很大的小狗鱼,足有她的胳膊长,她条件反射般地扑过去,掀起一阵浪花。 “抓到了!” 小狗鱼活蹦乱跳,拼了命地挣扎,被徐莲女邦邦两拳,砸晕后丢进竹筐里。 杨盛欢和杨星移都看傻了,反应过来后,杨星移立刻转过身,瘦削的背微微紧绷着。 杨盛欢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徐莲女披上。 “干啥?我不冷。”徐莲女说。 “你浑身都湿透了……” 杨盛欢的视线下移,欲言又止,真没想到这大大咧咧的小村姑这么有料呢。 徐莲女几乎湿透了,薄衫紧紧贴着肌肤,圆又挺的胸脯被湿衣勾勒出了形状。 “哦哦。” 徐莲女不好意思地笑了,忙用衣裳遮了遮,她瞥了眼杨星移,不在意道: “没事儿,小孩懂个毛。” 杨盛欢:“……” 星移现在是还小,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而且男孩长开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过个两年也就长成翩翩少年的模样了。 可能是有亲姐滤镜,她觉得等星移长大,肯定比杨峥还要好看。 杨星移的耳尖微红,即使努力放空自己,可是脑子里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村姑,她怎么能豪放到这个程度? 而且谁说他不懂,他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杨家人离得远没看清,只听见徐莲女说抓到了什么,杨盛欢立马给她披上了一件衣裳。 “这小娼妇趁虚而入,真会献殷勤!” 杨曹氏恨得牙根痒痒。 回村的路只有一条,徐莲女他们走在前头,杨家人隔着老远走在后头,谁也不跟谁搭话,杨家人倒是想搭话,但是杨峥不让。 徐莲女的竹筐里收获不少,杨盛欢他们俩更是收获满满,有鱼有虾还有两条泥鳅,沉甸甸的都是杨星移一个人拎着,还挺有劲儿。 杨曹氏看得口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同时心里咒骂个不停。 他们干了一天的活,罪奴营那边只有杂面汤喝,配半个干硬干硬的窝窝头,吃的半饱不饱的,走路脚步都虚浮了。 他们受苦受累,三房不用干苦役也就罢了,有河鲜吃也不想着给家里人分分,丧天良的玩意儿! 还有徐莲女这烂货也不是个好东西,见到长辈连个招呼也不打,有吃的也不知道孝敬,就这样还想嫁进杨家? 什么东西! 杨曹氏在心里将他们所有人都骂了一遍,她盯着那些竹筐,饿得咽了咽口水,眼睛都在冒绿光。 她想劝劝峥儿,不行就低一低头吧,先前徐莲女还给她们送过炖猪肉呢,想想那滋味,碗里的汤她都舔了个干净。 好饿…… 不止她,杨家人心里头都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家里有头倔驴啊。 杨峥冷哼一声, “不知羞耻!” 哪有女人下河捞鱼的?弄湿了衣裳,还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 这要是在盛京,碰上哪个男人务必要嫁给对方,就算是个乞丐也得嫁,否则就只能以死保清白。 幸亏重生了,这辈子他绝不会再娶这种女人。 因为离得远,徐莲女没有听到杨峥在蛐蛐她,她今天最大的惊喜就是逮了一条好大的小狗鱼, “哎呀~这小狗鱼可真大,一半炖鱼汤,一半红烧了,鱼汤泡馍馍可好吃了,盛欢姐,要不你们上我家去吃吧?” “莲儿真有本事,这条鱼确实大,不过我们就不去了,捞了这么多鱼虾得好好处理,明天我再去你家。” 杨盛欢夸起人来毫不吝啬。 杨盛欢盯着那条小狗鱼看,好奇怪的名字,小狗鱼,应该是黑岭这边的土话吧? 她虽然是现代人,可也只是在菜市场见过鱼,而且很少下厨,这到底是什么鱼? 杨盛欢还真认不出来。 她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后方的人听见,杨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起伏的胸脯显示他动了怒。 腹中饥饿的滋味儿他怎会感受不到? 徐莲女,你是真惹我生气了。 第11章 她会来道歉的 回家的路对杨家人来说异常艰难,刚回到破茅草屋,他们迫不及待瘫下休息。 一路上除了被徐莲女他们气之外,还闻到了村里的饭菜香,实在折磨。 有人忍不住了。 “二堂哥,你是有骨气了,难道连家人的死活也不顾了吗?” 说话的人是杨书谨。 “谨儿,你浑说什么?” 杨二叔瞟了杨峥一眼,只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 “我难道说错了吗?二堂哥为了面子擅自得罪村长女儿,她要是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碍于杨峥是哥哥的身份,杨书谨不好言语太过激烈,但是不说出来,他都要憋死了。 所有人沉默,视线齐齐看向杨峥,这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杨峥黑了脸, “短视之辈,眼下只是一时困苦而已,杨家早晚会平反。更何况,她不敢报复,只是闹腾闹腾,想吸引我的注意。” 杨书谨心里憋屈,他凭什么这么笃定? 但是对于‘平反’这件事,杨书谨的心里也有期翼,杨峥说得那么笃定,难道家里真的会平反吗? 杨曹氏最护短, “我说谨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逼你哥去那村姑面前卑躬屈膝地讨好,你这做弟弟的才满意吗?” 杨曹氏碾了碾眼角的泪,心疼道: “家里没出事之前,我儿可是跟侯府说亲的!他原是金尊玉贵的哥儿,怎么拉的下脸去给一个村姑献媚,你要是想去,你自己去就是了。” 杨书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这段时间享受惯了徐莲女带来的照拂,私心里确实想让杨峥和徐莲女成事,这样全家都能沾光。 杨二婶也不愿自己儿子吃亏,说: “大嫂别气,谨儿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我们要是能和村长家处好了关系,境遇肯定会好一些, 即使峥儿不去讨好徐莲女,也不能动辄呵斥人家啊,这真要是得罪了,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遭罪,大哥你说是不是?” 这话也在理,杨曹氏也无从反驳,因为她心里是希望杨峥能去哄哄徐莲女的,只是哄哄而已,并非卑微献媚。 她当然也想吃好的喝好的,还不用去服苦役。 可是她不敢再贸然提起,怕儿子再生气。 “小小村姑反了天,峥儿是该好好教教她规矩,峥儿他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不必多言。” 杨父只用这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言语争执。 二房两口子对视一眼,也都噤了声。 杨书谨握了握拳又松开了,不甘又能如何? 他要是没伤了脸,不比杨峥差,脸面算什么,能让全家过上好日子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做的事。 如果他能被徐莲女看上,他只会觉得庆幸,只会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可惜…… 而杨峥蜷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他心怀大事,无暇顾及旁的,前世促成杨家平反的是那人,那人身份尊贵,且和三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杨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那人的到来,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和三房修补关系,若那人使使劲儿,说不定今生杨家就能提前平反了。 流放这样的事情对杨家是灭顶之灾,可在那人的眼里,也就是动动嘴的事儿。 一定可以的。 既然杨家要不了几年就能平反,那他就更不必在意熊岭村的这些粗鄙之人,等回了盛京,一切都好了。 杨峥倏地睁开眼,那双沉眸中多了分志在必得的光芒。 …… 徐莲女在跟杨盛欢姐弟俩告别之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现在的她只管抱住杨盛欢的金大腿,啥事也不往心里搁, 杨峥爱咋滴咋滴! 如果杨峥因为这辈子她没有帮扶杨家而记恨,她就去寻求杨盛欢的庇护,也能躲过杨峥的报复, 因为杨家平反全靠杨盛欢的主角光环。 晚上阿奶炖了小狗鱼,徐莲女就着吃了两个大馍馍,吃饱喝足后就睡觉去了。 梦里杨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来求她原谅,徐莲女嘿嘿笑了,一拳把他揍晕,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 第二天杨盛欢果真带着满满一海碗的沼虾来了徐家,杨星移不放心陪着来的,见徐猛虎不在家,他才稍稍放心。 “快尝尝好不好吃?”杨盛欢贴心地给徐莲女剥虾。 “好吃!太好吃了,真有味儿……” 徐莲女尝了之后,对杨盛欢的厨艺表示高度赞赏,沼虾这东西在乡下喂猪都扎嘴,却被杨盛欢捣鼓成了一盆美食。 前世徐莲女没机会尝,因为杨盛欢骂她还来不及,怎么会给她做好吃的? 徐老太也尝了一个,一双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些, “真不赖,你这俊丫头,手真巧,咋做这么好吃的?” “就是用了点从盛京带来的调料。”杨盛欢早准备好了这类说辞。 杨盛欢观察了一下,徐家的房子是瓦房,建的又阔又大,不愧是村长的家。 “徐村长不在家吗?”她问。 徐莲女摇头,“不在,你找我阿爹有事啊?” 阿爹是村长,老忙了。 家里就只有徐莲女和徐老太,阿兄徐猛虎也一大早就出去了,李桂香母女俩还没回来呢。 想起徐芳草,徐莲女的眼眸微闪,这个继妹自小就文静乖巧,没想到竟也是城府深深, 前世她居然成了杨峥的贵妾,还跟着回了盛京,真是有本事啊。 徐芳草对杨峥一向殷勤,等她回来知道杨峥没有村屋住,她会做出什么事? 徐莲女还真挺好奇的。 “不是,我就问问,那你阿兄也没在家?”杨盛欢没见到徐猛虎的影子。 “没有,他一大早就被人叫走跑山去了。”徐莲女答。 家里就只有徐莲女和徐老太。 算起来徐老太生有三子一女,长子徐丰年是有出息的秀才公,在县城衙门里办事,一家子都在县城里住着。 老二就是徐莲女的阿爹徐丰收了。 老三叫徐丰樵,是个媳妇奴,全家都去媳妇娘家那边走亲戚了,再过半个月就是秋收,他们也都留在那帮忙,所以这阵子见不到他们。 村长家的地不愁收,等正式秋收了,徐丰收自有法子。 还有个小姑早年嫁去镇子上,也常来娘家走动。 至于阿爷,他走得早,大伯是秀才公,才看不上村长的位置,所以才轮得上老二徐丰收当村长。 这就是徐家的大致情况。 徐莲女看向杨盛欢,“盛欢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杨盛欢一怔,如实说: “确实是有,听说黑岭冬日极寒,我想向村长讨教御寒的法子。” 第12章 酬金十两! 其实她早已打听过,但是其中许多事宜需要村长安排,越是这样的小地方,村长的职权就越大, 想在熊岭村立下脚跟,必须跟村长打好交道。 “你问我呗!我什么都知道。猫冬是有很多事要准备,来,你们坐下啊,我慢慢跟你们说。” 徐莲女大咧咧道。 杨星移的眼眸轻颤一下,应了声就坐下了。 杨星移盯着徐莲女那一张一合的唇,此女看似单纯却心机颇深,连长姐都能哄过去, 他得警醒着些,好生与她虚与委蛇。 徐莲女说起熊岭村这边猫冬的规矩,因为冬天时间长,而且特别冷,猫冬时间长达五到六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乡亲们都是非必要不出门的。 所以要囤够足够的木柴和食物,好在熊岭村家家户户的院子都足够大,有地方能囤积东西。 除了囤积物资,封窗也是有讲究的,穷户用草编的帘子挂在窗户上遮挡,还有在窗户上钉木板的,富点的还会用动物皮毛来封窗,都能起到防风保暖的作用。 当然猫冬最少不了的就是烧火炉子和烧炕,烧火炉子能让屋里暖和,烧炕能让床上暖和,都差不多,这就需要大量的木柴。 再有就是粮食,熊岭村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地窖能保护粮食不被严寒冻坏,至于储存什么、储存多少,就看各家各户自己的本事了。 徐莲女说了很久,直到口干,她咕咚咕咚灌下一碗凉水,嗓子才舒服些, “就这么些,还有啥不明白的你们再问吧。” 杨盛欢缓缓点了两下头,“怪不得我看这两天好多人上山砍柴,原来是为了猫冬做准备,那怎么吃水呢?” 徐莲女失笑一声, “到时候那雪厚得都能把人埋了,还能缺水吃啊?” “是哦!”杨盛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又没有地,不用秋收,现在就可以囤柴了,从山上砍回来还得晾干了才能收起来,可费功夫了。”徐莲女又说。 杨盛欢神色微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囤木柴容易啊,她可以利用空间,一次就能囤够数量。 至于食物,她也完全用不上地窖,空间里就能存,而且她的空间里还有土地和家畜,粮食蔬菜长得不错。 但是,明面上还是要囤积一些的。 还有就是,她需要购置一些物品,比如棉被棉服什么的,还有家里的琐碎物件,可是在这古代到哪都需要路引,而且罪奴不能随意走动,她更没有马车赶路。 这件事还得向徐莲女寻求帮助。 思及此,杨盛欢抬眸看向徐莲女,启唇道: “莲儿妹妹,我想去集市上买点东西,不知最近的集市在哪?你放心,我可以付你钱。” “我们这边地方大,离镇上和县城都很远,但是下头也有集市,方便乡亲们买卖,都是山货野味啥的,你想买什么?要是买山货,集市上就有,要是买别的,估计得去镇上或者县里。” “对了,我们这隔一阵儿还有货郎来卖东西,好几车好几车地拉来,等他们下次来了你也去瞅瞅,有没有你想要的。”徐莲女又补充道。 杨盛欢又涨了知识,估计是地远,村民出行不方便,才产生了这种移动的卖货方式吧? 真新奇。 她想了想,她想买的东西太多了,其中有一些恐怕小集市无法满足,集市要去,最好镇上或县里也能去一次。 “镇上有多远?” “赶马车的话,要半天能到。” “这么远?” “是啊,去县城要一天呢。” 黑岭这地儿没别的,就是大,山脉绵延,山路不好走。 徐莲女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她也得去镇上买点东西,李桂香的孩子要是不打掉,徐家就遭殃了。 李桂香心狠,趁着半夜放的火,家里人全都在屋里呢, 那场大火绝对不能再烧一次。 摔跤滑倒这些法子不一定能弄掉孩子,用药才更稳妥,前世她听杨峥说起过滑胎药,那样的好东西,一般老百姓根本不认识。 乡下土医也就会治个头疼脑热,可不认得那名贵药,更没本事诊断出来身体有用药的痕迹。 到时候就趁李桂香来月事的日子把孩子流掉,即使出血也只会被当成癸水,月份越小越好打。 不论如何,药必须准备好。 不过徐莲女还担心一点,小镇上能有滑胎药那么贵的玩意儿吗?那里头可是要用药材的,而且还挺贵。 可是县里实在太远了,阿爹肯定不放心她出这么远的远门。 徐莲女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每年秋收前县里都要开一次大会,阿爹是不是该去县里了? “你们等一下。” 徐莲女起身出去,刚才跟杨盛欢说话的功夫,阿奶出去收拾山货去了,徐莲女在外头和徐老太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赶巧了!我阿爹过两天要去县里开大会,你们要坐我家的马车也行,但是得掏路费……” “可以!我说过的,我可以付你们酬金,只要你能带我去县里。” 县里比镇上的东西更齐全,杨盛欢当然想一步到位,去这一次,再想出了这深山,估计就要等明年春天了。 徐莲女就惦记着她口中的‘酬金’呢,毕竟她可没银子买滑胎药,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滑胎药到底多贵啊, 徐莲女纠结不已,要多少合适? 她咬着唇,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可以,就十两。”杨盛欢很爽快。 徐莲女的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嗷的一嗓子差点破音,“十……!” 不是,她就伸出一根手指,杨盛欢怎么张口就是十两? 好在她机灵,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外头的阿奶听见‘十两’这两个字。 她原本想要一两,但又觉得太多了实在不好意思,这跟打劫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 对上杨盛欢不解的视线,徐莲女干笑了两声, “没……没事,盛京来的就是阔啊,怪不得你们能赎了苦役的活计。” 如果让徐莲女知道,杨盛欢赎苦役的钱,光是她阿爹就抽走了三成,她得惊讶成什么样? 村长虽然没有正式俸禄,但少不了有灰色收入。 杨盛欢只是笑了笑,“那你是同意了?” 第13章 原来徐莲女什么都懂 十两银子她并不在乎,这整个熊岭村也就只有村长家里有马车,能坐马车去当然最好不过。 而且她以后再想去集市,也得借村长家的马车才行。 徐莲女当然同意,她热情似火地非扣着杨盛欢姐弟俩不让走,一定要他们留下吃晌午饭, 并且手起刀落,斩了一只鸡做了一锅小鸡炖蘑菇,又跟杨盛欢说了很多当地的习俗,以及跑山能得到的收获。 两个人聊得正投机,不巧的是,徐猛虎突然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老太听着动静就知道是她孙儿回来了。 一般跑山的人都会带着干粮,在山上待一天的时间,除非猎到了什么大物,才会提前回来。 “逮到一只落单的老狼,不敢在山上多待,就先回来了。” 徐猛虎哐当一声放下背篓,狼是成群结队的动物,少有单只活动的,徐猛虎是怕遇到狼群,这才提前下山。 “趁着还新鲜,我把皮剥……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屋里的杨盛欢,徐猛虎的眼睛霎时亮了, 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漂亮媳妇吗! 杨星移心头一紧,随即目光复杂地瞥了眼徐莲女,怪不得她刚才死活非拉着他们不让走, 痴心妄想! 徐猛虎在裤子上搓了搓手,笑呵呵地进了屋,那黢黑的一张大脸通红通红的,他还害羞了, “你咋来了?” 难道是来找他表白的?那家里得快扯红布了。 杨星移的脸色倏地黑了,“长姐,我们回去吧?” 杨盛欢的眸底有幽光闪过,她要是看不出来徐猛虎对她的意思,那她就是傻子,星移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听进去,只是现在她确实需要徐莲女的帮助, 当然了,她会付出酬劳。 如果这兄妹俩有别的小心思,她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暂时先见招拆招吧。 杨盛欢那别有深意的视线只是快速扫过徐莲女,徐莲女的心里立马咯噔一下,这不完了吗这不? 她吭哧吭哧费老大劲才刚和杨盛欢处好关系,还指望着以后抱金大腿呢,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想起前世阿兄的惨样,徐莲女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牛劲,一把将徐猛虎拽出了屋,压低声音说: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准打杨盛欢的主意,你笑这么荡干什么!” 徐猛虎正沉浸在娇妻儿女在旁的幸福感里呢,他幻想着以后生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儿子像他一样壮,闺女像盛欢一样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 却突然被徐莲女拽回了现实。 徐猛虎一脸不高兴,“我们俩都看对眼了,关你什么事?妹啊,你咋这样呢?” “谁跟你看对眼了?” 徐莲女无语到攥紧了拳头,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她的脑中灵光闪过, 徐莲女故意叹气,说: “阿兄我也不瞒你了,我之所以拦着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这两天摸清楚了杨盛欢的情况,情况挺复杂的,她……” 徐莲女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到徐莲女的话,徐猛虎瞪大眼睛,“啥?你说啥?她真的……?” 徐莲女重重点头,“嗯!” 徐猛虎满脸的不可置信, “盛京那边的人还会这样呢?这不行啊妹,你得帮帮她,好好劝劝,别让她想不开。” 徐莲女又点头,“好!” “所以,你得离她远一点,保持距离,还有村里那些不老实的,他们老想调戏杨盛欢去,这都会刺激她,阿兄你得管管他们。”徐莲女又交待道。 徐猛虎一拍胸脯, “放心,以后我看谁还敢!” 把徐猛虎忽悠的晕头转向后,徐莲女松了口气,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得亏她机灵,解决了个大麻烦。 徐猛虎没再进屋,而是出门转悠去了,他对徐莲女的话深信不疑,而徐莲女这是哼着小调进了屋,一屁股坐下, “瞅我干嘛,吃饭啊?看这饼子多香,我阿奶呼的饼子最好吃了。” 徐莲女给杨盛欢夹了一块饼子,又给杨星移夹了一块,笑得可高兴。 杨盛欢和杨星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摸清这是什么情况。 “你哥呢?”杨盛欢问。 徐莲女嘴里啃着肉,口齿不清道: “我让他出去了,他块头大,我怕他吓着你们。” 杨盛欢一愣,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儿,她把徐猛虎支出去,肯定不是怕他们吓到这么简单。 杨盛欢还以为徐莲女是个大咧咧的小傻妞,原来她都懂啊。 同时,杨盛欢又有些许愧疚之意,他们是不是误会徐莲女了? 杨星移也是面有异色,难道自己误会她了? 他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看着碗里沾满菜汤的饼子,上面还有被筷子夹的痕迹, 杨星移的心里愈发不自在。 “多……多谢。” 他憋出了两个字音出来,声音细弱蚊蝇。 可若不是为了帮徐猛虎,她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 杨星移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难道就只是为了气杨峥吗? 杨星移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徐莲女,你到底图什么? 这顿饭他们吃得各怀心思,徐莲女特地交代了杨盛欢,就说她只给了五两银子的路费,剩下的五两徐莲女要私吞。 而且徐莲女是一本正经说的,杨盛欢听到后差点笑喷,她确实看错徐莲女了,谁说她心眼子少? 明明精着呢。 五两银子也很多了,乡下庄户累死累活一年能攒几个钱?而且这只是路费而已。 杨家姐弟吃完就回家去了,当天徐丰收一回来,徐莲女就跟他说起了杨家姐弟要搭车去县城的事儿,以及路费是五两银子。 徐丰收高兴坏了,直呼杨家小妞出手就是阔气! 他将马车擦了又擦,车里头的软垫都换了个厚实的,那位可是个财主,五两银子收下,得让人家觉得值不是? 徐家的马车是有车厢的,但平时轻易不用,徐丰收是备着载贵人用的,乡下人哪那么娇气,有板车坐就不错了。 这回用上了好的,徐莲女也跟着沾光,有车厢挡着,日头大的时候就晒不着太阳喽。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的卯时,天刚亮的时候走,要是快一点,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县城。 与此同时,徐莲女在河边说的那些话传出去之后,村里人炸开了锅,杨峥那边很快就被骚扰了…… 第14章 杨峥被性骚扰 村里人都很惊讶,前几天不是说徐家二妞为了罪奴杨峥都上吊了吗?这才几天过去,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众人最好嚼闲话,打听来打听去,这两天还有大胆的来问徐莲女,得到了徐莲女的亲口证实。 这下村里的丫头们坐不住了。 杨峥累了一天刚回来没多久,就有几个高矮胖瘦的小村姑争抢着往他怀里塞东西, “这是自家晒的酱菜,就馍馍吃老香了。” 说话的是龅牙凤,她娇羞地捋着耳边碎发,下一秒就被旁边的笤妹挤去一边, 笤妹是干惯了粗活的,胳膊腿都粗壮,有的是力气。 “你起开!这是我蒸的杂面馍馍。” “还有我的豆腐干子……” “…… 乡下丫头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都是自家平时的吃食,精挑细选地拿来,已经是她们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可是杨峥却冷着一张脸,愈发火大! 因为有人趁着给东西的时候,偷偷摸了一把他的手,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这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杨峥也辨不出刚才摸他的哪一个。 杨峥微微皱着的眉头显示他内心极其不耐烦,但是他又不好过分表现出来。 别说杨峥,杨曹氏也是嫌弃的,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也好意思拿来献宝似的,比徐莲女拿来的东西差远了! 以前在盛京的时候,家里养的猫儿狗儿都不吃这么差的东西。 可是,这也比杂面汤好,有总比没有强。 杨曹氏通通收了下来,“峥儿,还不快谢谢大伙的好意?” 杨峥说不出口,他连徐莲女都不屑,更不想跟这些乡下丫头有任何牵扯。 杨峥突然想起来,前世她们只会在碰上他的时候故意弄些动静吸引他的注意,比方说夸张大笑、互相推搡什么的,并不会直接找他献殷勤, 怎么不一样了? 还有,这几天过去,徐莲女怎么没弄出半点动静来?她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连他都不管不顾了? 杨峥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不需要,你们拿走吧。”杨峥拒绝道。 他要是收了别的女人的东西,以徐莲女那个醋劲儿,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出来让外人看笑话,他最不喜欢麻烦。 杨曹氏一听急了,偷偷拽杨峥的袖子, “怎么不要啊?要!” 杂面汤根本就吃不饱,这些好歹是粮食,到手的东西哪有退回去的? 杨峥皱眉,徐莲女很快就会来找他,现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但是他拗不过杨曹氏的坚持,还是收下了。 那几个小村妞高兴坏了,又有人趁机还摸了一把杨峥的手,喜不滋滋地走了。 这回杨峥看清了,是龅牙凤! 杨峥的脸色比锅底还黑,混账东西! 杨曹氏见状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摸个手,男人又不吃亏,她赶紧点了点她们送来的东西有多少。 量并不多,杨曹氏私心里不想分给二房他们,要是不分给二房,这些东西够他们一家吃个三四天的。 她的孙儿才八岁,天天光吃杂面汤怎么能行呢? 于是,杨曹氏将大部分东西都藏在了稻草堆底下, “大嫂你在干什么呢?” 杨二婶的声音突然传来,杨曹氏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虚极了, “没干什么,就是那什么,刚才有几个村姑来给峥儿送东西吃,我看看里头有什么。” 杨曹氏讪笑着,偷偷又拉了拉稻草,将里头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比刚才少很多了。 只有一罐子酱菜,和两个窝窝头。 酱菜齁咸,没有馍馍可吃不下去,所以杨曹氏并没藏这个。 杨二婶狐疑地盯了半天,刚才她明明听见有好几个人的声音,那几个人就送这么点东西? “这么少?” 杨曹氏故作生气的样子,“谁知道呢!这穷山沟里的村姑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扣扣搜搜的,唉……不行,我得去劝劝峥儿,这都好几天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杨曹氏说着就进了屋,杨二婶惦记着她手里的窝窝头,也就没多想,紧跟着也进了屋。 她心里还在嘀咕呢,大嫂这会儿怎么不说什么‘献媚’不‘献媚’的了? 大房二房十口人,就这么点窝窝头,一人只能分一小块,沾上酱菜更打开了食欲,可是一口就吃完了,感觉更饿了。 杨曹氏饿得心慌,惦记着外头稻草底下的吃食,等到半夜大伙都睡着之后,她得拿屋里来。 他们两房虽然一家住一间屋,但是中间的墙烂了个大洞,能看见彼此,所以杨曹氏得把东西藏好了。 同时,杨曹氏心里是五味杂陈,真是不失去不知道,现在想想徐莲女以前送来的东西多好啊。 馒头、包子、炖肉,还有野味吃呢,这里也就只有村长家能出手这么阔了,能拿精粮送人,换成普通村民哪舍得? 突然一断是真不习惯。 “儿啊,你就去找徐莲女服个软吧。”杨曹氏还是憋不住了。 见杨峥脸色不好看,杨曹氏又赶紧补充说: “娘不是叫你去讨好她,只是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就行,那小村姑耳根子软,保准一哄就好,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我们也不能把村长家得罪了呀?” 杨峥的面色变了变,算起来四天过去了,徐莲女竟真沉得住气? 可能是看徐莲女不来找他,那几个人才想趁虚而入,徐莲女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找他,并且气急败坏地丢掉那几个人给的东西。 他还不知道徐莲女的德行吗? 杨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两辈子都是没干过重活的人,上辈子有徐莲女帮他销了苦役的活,这回连着干了几天,身体各处都很疲累。 杨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莫名生出丝丝缕缕的怨气,她明明知道苦役的活计有多累,还任由他一天天地去干活,徐莲女就是有意为之。 她的心肠为什么如此歹毒? “不来才好,清静!” 或许是恼了,杨峥这话带着气。 第15章 王胖丫提亲,杨峥气疯! 见状,杨曹氏也不敢说话了,半夜的时候她趁着解手的功夫出去,悄悄将那一大包吃的带进屋,全都藏进自己的被褥里。 杨曹氏将丈夫、两个儿子,以及孙子全都轻轻推醒,分给他们一人一块豆干,还有半个窝窝头。 酱菜味道大,杨曹氏没敢沾,就这么窸窸窣窣地偷吃着,跟老鼠似的。 二房几个在睡梦中闻到了豆干和窝窝头的香气,还以为是饿到极点产生的错觉呢,翻了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清早一嘀咕,杨曹氏连忙也说她也梦见吃的了,几个人就没多想。 …… 杨峥又等了两天,当然也干了两天的苦役。 龅牙凤那几个人来过之后,大家伙见徐莲女并没有发火,这才真信了她先前的话, 看来徐莲女是真不喜欢杨峥了,真奇怪。 就在这天下午,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了熊岭村,直奔着村尾的茅草屋去,由于阵仗大,而且为首的还是隔壁豕脚村的王胖丫,熊岭村的人也来看热闹。 “让让!让让!我来提亲了!”王胖丫中气十足地嚷嚷着。 在杨峥和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半扇猪肉砰得落了地,王胖丫大手一挥, “杨哥哥,伦家来娶你了,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聘礼,怎么样,够阔气吧?” 周围人一听顿时起哄起来,原来王胖丫是来找罪奴杨峥的,好家伙,聘礼都准备好了! 杨峥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胖丫和那半扇猪肉,周围的哄笑调侃声刺耳无比,他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晕眩。 “滚……” 杨峥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跟着抖,甚至脸颊上的肉也是微微扭曲着,他愤懑到了极点, “给我滚!” 王胖丫吓了一哆嗦,原本满脸掬笑的大胖脸也僵住了,她顿时冒了火, “干啥啊你?徐莲女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杨峥满眼惊诧,“你说什么?” 杨峥怀疑自己听错了,徐莲女把他卖给别人了? 有好事的人问王胖丫多少钱买的,王胖丫骄傲地举起手,比了个六。 “六个野鸭蛋!” 不是六两,也不是六十两,只是六个蛋…… 众人哄笑,杨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堪。 杨峥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又压了下去,他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那天徐莲女冷漠的神态,她说她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他信誓旦旦以为,徐莲女早晚会来找他道歉,一天天过去,她真的没再出现,就连在河边碰见,她也装作没看见他。 前世徐莲女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边,不会这么多天都不来找他的。 杨峥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流失了一样, 他想告诉自己不会的,徐莲女很爱他,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徐莲女明明那么爱他,这些天为什么不来找他呢?她都在忙活什么? 难道说…… 徐莲女是故意让这些人来刺激他的,为了让他主动低头认错? 一定是这样,她总是惹他生气。 杨峥的心绪乱成一团,原本笃定万分的判断竟有了丝丝松动,他暗暗咬牙抑制住那股子莫名冒出来的心慌, 徐莲女,你最好适可而止…… 这场闹剧直到天黑才结束,王胖丫一口咬定杨峥现在是她的人了,村民们本来就瞧不起罪奴,根本不怕他们会不会发火,反倒是杨家人不敢和村民起冲突, 所以闹了许久。 最后,以杨曹氏气晕告终,那些人生怕惹麻烦一哄而散,王胖丫也噤了声,因为她喜欢杨峥,可是杨峥看她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王胖丫抬着半扇猪败兴而归,可给她气得不行。 该死的徐莲女不讲信用,她得找她算账去! 杨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他记得前世村民们明明很尊重他,虽然言行举止粗鲁一些,但也是民风淳朴,待他和善。 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闹腾许久,杨家人个个精疲力尽,他们聚在屋子里,氛围安静且压抑。 “阿峥,你去徐家一趟吧。” 终于有人出了声,说话的人是杨峥的兄长——杨邃,他一向寡言少语,如今也不得不说句话了。 杨邃看向杨峥,面色很疲惫, “我们流放至此,当地的村民都看不起罪奴,或多或少会有敌意,我们想明哲保身、不受欺压,只能寻求庇护。” 杨邃顿了顿,又道: “阿峥,即使你不喜欢村长女儿,面上敷衍着就是,不该对她恶言冷语的,这里可不是盛京了。” 因这一遭,杨邃生出了忌惮之心,虽然那些人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调笑着闹一闹而已,但是保不准以后不会。 男人倒无所谓,家里还有妇人和孩子。 原先支持杨峥的杨父也不出声了,经此一遭,他气得头晕脑胀的,还没缓过来呢。 听到兄长都这么说,杨峥脸上的肌肉绷紧许多,那双浓墨一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冰冷戾气。 “不去。” 杨峥冷冷吐出两个字,他犹记得上回不欢而散,他放话说让徐莲女永远别来求他, 这才几天过去,他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反过来去求她呢? 他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这个脸。 徐莲女…… 或许杨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内心深处有多期待门口能出现徐莲女的影子,如果她能来,他或许会考虑以后带她回盛京的事。 “杨峥!我来找你了!” “臭杨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的声音骄蛮又霸道。 杨峥猛地恍神,下意识看向门口,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乱飞的蛾子和嗡嗡的蚊虫。 他幻听了。 那样冷血心狠的女人,他想她干什么? 杨峥冷着脸嗤了一声,像是想用这种显露出来的不屑来掩饰自己内心那股隐隐不安的情绪。 没什么好不安的。 他还不了解徐莲女吗? 见杨峥不愿意去,杨邃的眉头一皱,薄唇不耐抿起。 杨曹氏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天王胖丫弄出的动静让她感到害怕,这种随便谁都能欺负他们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你不去我去!我去求她!” 话音还没落下,杨曹氏就已经冲出门去,她豁出去了,这样的日子她熬不住了! 杨峥的眸光颤了颤,并没有出声阻拦。 可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杨曹氏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见状,杨峥心头一紧,忙问道: “母亲,怎么了?” 杨曹氏神色恹恹,“那老太婆说,徐莲女跟着村长去县城了,要几天才能回来,她还说……” 第16章 芳草一定会心疼他的 “还说什么?”杨峥着急问。 想起徐老太的冷言冷语,杨曹氏咬了咬牙根,“还说以后杨家人不能再去敲徐家的大门!” 她好歹是出身名门的盛京贵妇,父兄还在朝堂为官,竟然……竟然在这蛮荒之地被一个乡下老妇挤兑了一顿! 其实徐老太的原话是:【敲啥的门?恁这些罪奴以后就别来了,我不想听你说这,走吧走吧。】 众人听完,一阵失望,二房也是垂头丧气的。 杨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徐莲女她怎么了? 去县城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 甚至连说都没跟他说一声? 山里出行一趟很不方便,前世每回徐莲女有事出去,都会带他一起,他是罪奴没有路引,更没资格乱走,但徐莲女会带他去镇上和县城里散心。 每次去的时候,徐莲女都会给他买书籍,还有笔墨纸砚什么的,她知道他爱读书。 她非但没带他一起去,还将他卖了换六个野鸭蛋? 这么毫不留情的羞辱和无视,难道她真的…… 杨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内心慌乱的情绪极速扩大,他猛地从铺盖上站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可能……” 无措之际,他突然想起另一个人,眼中多了几分光彩。 徐姨娘! 他前世纳的妾室姨娘,现在还是徐莲女的继妹——徐芳草! 芳草和徐莲女不一样,或者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徐莲女咋咋呼呼,言行粗鲁,举止豪放,太没规矩。 而徐芳草和别的乡下村姑完全不一样,她温婉可人,说话轻声细语的,见他永远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几句话便可以疏解他所有的烦心和困扰。 徐芳草就像一朵淡蓝色的解语花,柔美,又恬静。 她是懂他的。 懂他的一时困苦,懂他的才华,更懂他的凌云壮志。 最主要的是,徐芳草从始至终都很崇拜他,不曾因为他罪奴的身份就对他有一星半点的轻视, 不像徐莲女,总说她阿爹是村长如何如何。 她提这些,不就是想说他杨峥是靠着老丈人吃软饭的吗? 芳草就从来没仗着有个村长父亲作威作福,同为姐妹,品性却天差地别,前世杨峥是这么觉得,现在依旧这么认为。 芳草说她向往盛京,也羡慕能住在那里的人。 所以前世杨峥就带她去了。 想到徐芳草,杨峥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芳草似乎并不在家, 因为徐莲女上吊是大事,记忆中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并没有芳草的影子。 等芳草回来,看到他现在的处境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她泪窝子浅,恐怕又要哭了。 杨峥渐渐平静下来,又坐了回去,他倚着墙阖上眸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过几天一切都会变好了,放心吧。” 他这话说的笃定。 …… 熊岭村所属的县城叫大岩县,街道上人声鼎沸,一眼过去路两边全是摊贩,卖山里野货的,卖药材的,还有卖野味的。 甚至还有染着血的新鲜鹿茸,像树枝一样,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那,十分扎眼,就等着遇见它的有缘人。 徐莲女并不知道熊岭村里发生的一切,她在这吃吃逛逛玩玩的,已经乐不思蜀了,乡下可没有县城里卖的这些好吃食,难得来一趟,她可得多吃一点。 她死皮赖脸多跟徐丰收要了二两银子,用这二两银子买了很多五谷杂粮的种子,还有很多其他琐碎物件,衣裳料子什么的, 因为她现在也是有空间的人,虽然明年才会来灾荒,但是未雨绸缪嘛,粮食先种着,又不嫌多。 而且放在空间携带方便。 当然了,她没忘了要紧事——滑胎药。 医馆的伙计说,滑胎药分三等,一等药最柔和,适合刚刚怀孕的妇人;二等药稍次;三等药是猛药,适合月份大的,会把人疼得死去活来,而且极其伤身。 那伙计还上下打量了两眼徐莲女,看她打扮朴素,像是乡下来的,估计没什么钱,就推荐她买最差的药。 徐莲女摇了摇头,她要最好的一等药。 药性柔和,才会不知不觉,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算算日子,李桂香这胎应该还不到一个月,所以她自己都还没发现呢,正好李桂香每回来癸水都疼, 只要掐算好了日子,这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 徐莲女挣扎了片刻,想想前世阿兄和侄儿的惨状,以及那场熊熊大火,她坚定地付了钱,拿起滑胎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果这个弟弟的出生会给家里带来灾难,那不要也罢。 一等药一副就要三两银子,徐莲女肉疼了老半天,真贵啊。 至于杨盛欢姐弟俩,徐莲女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们了,估计在忙着买东西吧。 情况确实如徐莲女的猜想,杨盛欢一整天都在买东西,都快买麻木了。 不比徐莲女的悠闲,杨盛欢缺的东西不少,而且猫冬需要的粮食和物件全都得靠她自己买够,所以她买了很多很多。 她空间里有田有灵泉还有木屋,木屋里储存了她从盛京带来的物件,还有很多现代的东西。 因为盛京的冬天远远不及西北黑岭的寒冷,所以杨盛欢带的御寒物资太少了。 她买了十床厚棉被,以及厚厚的冬衣棉鞋,帽子围巾手套也没忘记,这边卖的御寒衣物都是加厚的,拎在手上分量很重。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兽皮、地毯、火炉等等,通通收进空间。 再有就是粮食、蔬菜种子、家畜苗…… 杨盛欢觉得自己快成为农场主了,鸡鸭羊猪们,空间里面请~ 慢慢养着当储备粮呗。 必需品买好之后,杨盛欢又开始采购药材和山货,人参灵芝什么的,她没想到在大岩县里,人参居然摆摊卖? 买买买! 包括那棵硕大带血的新鲜鹿茸,也被杨盛欢收入囊中,触手还热乎着呢,是新鲜割下来的。 杨盛欢打算用它泡酒,强身健体。 客栈里。 正当徐莲女一脚踩着凳子,满嘴油光地啃烤鹿腿的时候,杨盛欢回来了, 杨盛欢敲开了徐莲女的房门,随手把一个首饰盒丢在了桌子上,说: “喏,给你买的,就当谢礼了。” 徐莲女用满是油渍的手指着自己,懵懵地说: “我?” 她连忙用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打开首饰盒一看,只见一个金灿灿的金镯子静悄悄地躺在里头。 徐莲女惊得忘记了呼吸,嘴唇子都在颤抖, “给……给我的?” “嗯。” 杨盛欢累得不想说话,她跑了一天累坏了,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个干净,然后去撕扯鹿腿上的肉吃,来补充体力。 徐莲女咕咚一下咽口水,抱金大腿的好处这么快就显现出来了吗? 第17章 继妹现身,帮杨峥夺村屋! 这可是金镯子,金子啊! “多少钱买的啊?” 徐莲女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但理智尚在,她小心翼翼问。 “别问。” 杨盛欢嘴里嚼着肉,依旧惜字如金。 徐莲女此刻变成乖巧小女娃,连着点了两下头,她好喜欢这样的霸道啊。 她把金镯子从首饰盒里小心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在手上,然后举着手腕晃了又晃, 金光闪闪的都快晃瞎了她的眼。 徐莲女满脸的欣喜之色,“真好看!” 她很感动, 是因为杨盛欢是流放文女主才抱她大腿的,所以才对她好。 可是她前世也对杨峥他们好,却从来没见过回报。 原来这才是有来有往的良性关系。 见徐莲女开心成这样,娇俏又灵动,活脱脱像一只欢呼雀跃的小兔子, 杨盛欢情不自禁地挑唇轻笑, “一个金镯子而已,瞧你高兴的,你还送我一座大宅子呢。” “可是你已经给我擦脸油当谢礼了啊。” “那算个什么谢礼。” 杨盛欢累极了,她打了个哈欠,“我回屋睡一会儿,不用喊我吃饭了。” “好,今天再留一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了。” 阿爹徐丰收今天就开完大会了,因为不想走夜路,所以再留一天,等明天一早出发。 明天晚上还有一场大戏等着他们呢…… 杨盛欢走后,徐莲女欣赏着自己的金镯子,就连她阿奶也只是有个银镯子,她现在都戴上金镯子了。 前世嫁给杨峥那么多年,也没戴上过金镯子。 徐莲女出门想去找小二要一盆热水来,迎面碰上了杨星移,她把手腕抬到杨星移的眼前,眼中盛满了笑意, “弟弟,好看吗?” 杨星移看了看她手上的金镯子,又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奇怪, “你哪来的?还有,谁是你弟弟?” 徐莲女心里高兴,所以并不在乎,她拍了拍杨星移的肩膀, “你是盛欢姐的弟弟,就是我亲弟弟,以后、姐疼你。” 徐莲女的手拍下来的那一刻,杨星移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只见徐莲女从怀里掏出花剩下的十个铜板,大方地塞到杨星移的手里, “玩去吧,去买糖葫芦吃吧。” 这是阿爹给的零花钱,用剩下的,她私吞的五两银子除去买滑胎药,剩下的一文都没动。 徐莲女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杨星移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很凌乱。 买什么糖葫芦,当他三岁小孩啊! 杨星移眸中的情绪微妙而复杂,他握起手中铜板, 这个徐莲女! “不花白不花。” 杨星移并没有买糖葫芦,而是买了几幅针线,这是母亲交待的东西。 徐丰收回来的时候,徐莲女跟他说了金镯子的事情,徐丰收很震惊,让徐莲女拿出来他看了又看,还真是金的? “她送你贵重首饰肯定是因为村屋的事儿,是个明白的,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收好,平时不能戴出门炫耀,尤其是在村里。”徐丰收嘱咐道。 徐莲女有点心虚,她今天刚跟杨星移炫耀过,不知道算不算? 她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挡住腕上的金镯子, “我知道了阿爹。” 她也有好几样首饰,其中最好的是个银簪子,阿爹找老银匠给她打的,顶头的银花又大又亮,村里的妮子和妇人个个都羡慕坏了。 在那个扎个红头绳都会惹人眼热的村里,金子实在太贵重了,戴出门容易戳祸。 她要把金镯子藏在空间里。 …… 徐莲女为返程买了很多好吃的,这就造成了以下画面: 每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鸡腿啃着,一边啃鸡腿,一边看沿途的风景。 山峦风景如画,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杨盛欢闲着没事,跟徐莲女讲起灰姑娘的故事,不过她稍微改编了一点点,徐莲女还没听说过这么新奇的故事,听得是津津有味的。 杨星移也跟着听了一耳朵,他只觉得这个故事莫名其妙的,凭布鞋认人?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故事? 这边氛围融洽,熊岭村那边却闹了起来。 因为徐芳草回来了。 她杏眼粉腮,长相清丽,眉尾有一颗小红痣很是显眼。 徐芳草穿着一身素色千褶襦裙,头戴小银簪,两耳的耳坠子一走一晃动,不像是乡下的土丫头,倒像是城里的俏姑娘。 “杨三叔,杨三婶,你们也知道这村屋是我二姐给阿峥哥家里准备的,二姐任性,一闹脾气就这样,希望你们别记恨她,这就搬吧。” 徐芳草的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可说的却是撵人的话。 杨曹氏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终于能出一口恶气, “搬啊!别赖在我家不走,遭天谴的东西!你们也配住村屋?” 杨三婶气不过,刚要跟她争执,就被杨三叔拽住了衣袖,杨三叔冲她摇了摇头,杨三婶忍着火别过脸去。 杨三叔上前一步,镇定自若道: “芳草姑娘有所不知,这房契上已经签上我的名字,轻易改不得了。芳草姑娘来让我们搬走,是莲儿姑娘的意思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搬。” 杨三婶一听这话,面上多了分担忧愁色,难道说,徐莲女那小丫头真的只是拿他们当成和杨峥置气的工具? 现在二人和好,他们也就得搬出村屋了? 要不然,徐莲女的妹妹怎么会来撵人呢? 听到杨三叔的问题,徐芳草脸上的表情短暂凝滞了一下,很快又像是想到什么,从容道: “这就是我二姐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闻言,杨曹氏不免更加得意,那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 “听见了没?” 她就说嘛,徐莲女这人刁怪,只是在跟峥儿使性子而已。她自己作了一通妖,不好来撵人,就让她妹妹来传话。 杨三叔面露难色,盛欢姐弟俩跟着村长一块去县城置办东西去了,徐莲女也去了, 就算是徐莲女善变改了主意,他也想听徐莲女亲口来说,再有就是,他得听听闺女的意思。 “我们家那两个跟着村长和莲儿姑娘去县城了,这样吧,等莲儿姑娘来了,她让我们搬,我们就搬。” “芳草姑娘,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 杨三叔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徐芳草皱了皱眉,她没有直接回应杨三叔的请求,而是看向了杨曹氏和杨家那些人,说话带着深意: “怎么着都行,反正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她这话一出,杨曹氏和杨家人还能坐得住? “我说三弟三妹,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多赖这一会儿又能怎么样?当时我就说了,这村屋跟你们没关系,真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杨父这做大哥的也冷了声,“三弟,搬吧。” 第18章 杨曹氏挨巴掌 “三叔,你们就搬吧,我们还得收拾收拾,别耽误我们时间啊。早晚都是要搬的,你们还不明白吗?” “跟他们客气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不滚是吧?” 他们原本就对三房有怨气,直接就上了手,推搡的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 “干什么你们!” 杨三叔护着杨三婶往后躲,场面乱成一团。 徐芳草不顾那混乱的局面,步态轻盈地走向杨峥,露出甜美笑容来, “阿峥哥哥,你就别跟二姐生气了,她就是那个臭脾气。” 杨峥的面色柔和了些,但想起徐莲女的任性,他的眼眸划过冷色,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你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替她周全,她一个做姐姐的,还不如你这妹妹明白事理。” 徐芳草杏眸一黯,声音细弱道: “二姐从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我……” 她适时止了声,嘴角的弧度带着些苦涩的意味儿。 徐芳草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阿峥哥哥,你多让一让二姐吧,不管怎么样,她还帮你销了罪奴营的苦役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杨峥又寒了脸, 徐莲女用苦役的事情来拿捏他,就是吃准了他熬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受累受苦而无动于衷,高高在上地等着他去求饶。 呵…… 杨峥不是看不出徐芳草的欲言又止,她身世坎坷,在徐家定然没少受冷待,徐莲女连个小丫头都欺负,品性低劣至此。 “你们干什么呢!” 越闹场面越混乱的时候,一道怒喝声响起…… 杨盛欢一回来,就看到父母被杨家人扫地出门的画面,杨曹氏还把杨三婶推倒在地,狠狠啐了一口。 杨盛欢气红了眼,一脚将杨父踹翻在地后,抬手对着杨曹氏就是一巴掌。 啪! 一个带着掌风的巴掌就这么狠狠扇在了杨曹氏的脸上。 杨曹氏被打蒙了,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是杨盛欢! 她居然敢扇她!? “我好歹是你大伯娘,你敢打我?” 杨曹氏不敢置信地摸着脸,脸颊上麻麻的。 杨盛欢那清冷的面容上带着怒意,“打你怎么了?敢动我娘,打你一巴掌算轻的!”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穿越来到这古代才体会到了有父母疼爱是什么感觉,也体会到了家的滋味儿。 现在这对父母就是她的父亲母亲,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家人。 杨父摔在地上,腿疼得钻心,他在流放的路上伤到了腿,偏偏杨盛欢踹的就是他的伤腿, 她是故意的! “殴打长辈,手段阴狠,三弟,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杨父怒急。 杨峥实在忍无可忍,挡在了父母的前头, “杨盛欢!你太过分了!” 杨邃也阴沉着脸,“你身为小辈,怎么能对长辈动手?你到底还有没有教养?” 杨盛欢纤美一挑,冷哼道: “怎样?打我啊?” 杨峥面上一僵,流放一路,他们谁不知道杨盛欢功夫了得? 也不知道三房为什么会让一个女子学武,她在路上凭借一己之力打退了一群土匪,震惊了众人。 打她? 谁敢? 果不其然,杨家人面面相觑,都熄火了。 “无耻之尤!” 杨曹氏憋屈的都快炸了, “这村屋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现在要搬进来,你们死皮赖脸不愿意搬走,我们不该撵人吗!你们还有没有良知!” “房契上按的是我父亲的手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们搬进来了?”杨盛欢满脸不耐。 “是我。” 徐芳草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解释道: “是这样的杨姐姐,这套村屋是我二姐给阿峥哥哥他们家里准备的,我也听说了,他们俩闹了别扭,我二姐才赌气把村屋给了你们。我这么说,杨姐姐你能听明白吗?” 徐芳草加重了‘赌气’二字。 “不能。” 杨盛欢心里带着气,所以半点不给她面子, “村屋是徐莲女给我的,就算要收回去,也得是徐莲女来亲口跟我说。谁再敢在我门前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徐芳草先是怔了下,眸底划过恼色,她没想到杨盛欢敢对她这么不客气,自己喊她一声‘杨姐姐’是给她个面子, 她一个罪奴,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就是我二姐来也是这个说法,你们赖在这没用的,我只是来传话的,幸好是我来告诉你们,要是我二姐来了,你们还赖着不走,恐怕就要倒霉了。” 徐芳草做出为杨盛欢他们考虑的样子,假惺惺道: “杨姐姐,你就听我一句劝,早点搬走吧,我是为了你们好。” 杨盛欢看向杨峥,见他板着脸一言不发,等着别人帮他争的样子,杨盛欢的眼神掺杂了些许戏谑的意味儿, “怎么,你也觉得徐莲女只是和你赌气,才把村屋给我的吗?徐莲女这才几天没管你,你就找上了她的妹妹,真是杨家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啊!” 被杨盛欢讽刺,杨峥的面色青白交加,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皮颤了下,旋即很快恢复如常, “盛欢妹妹,我并不是不讲理要把你赶出去,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原本就应该相互帮助。你既然喜欢这村屋,大家一起住着就是,何必闹这么难看呢?” 他不忘和三房修复关系的事情,这倒是个好时机。 杨峥像是下了决心,又道: “这样吧,最好的正屋给你们三房,那些陈年旧事就别提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可好?” 杨峥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来,想着杨盛欢也该满意了。 “峥儿!” 杨曹氏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凭什么把最大的正屋给他们住?” “等等,说的好像房主是你一样,你凭什么分配?” 杨盛欢笑了,被无语笑的。 杨峥拧了拧眉心,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想响起, “这么热闹啊?发生啥事了,怎么吱哇乱叫的?我离老远都听见了。” 徐莲女姗姗来迟,由于他们买了太多东西,而且马车先路过徐家,就先把徐家的东西卸货了, 杨盛欢是先他们一步来的。 而杨星移等着卸货,再驾着马车来到杨家,所以也晚了一步,现在门外的马车上只剩他们买的东西了。 杨峥好些日子没看见徐莲女了,他气得侧过脸去,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她还知道来? 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她。 去县城也不跟他说一声! 第19章 杨峥慌了 杨曹氏的脸色很难看,徐莲女说谁吱哇乱叫的,是说她吗? “二姐,他们占着阿峥哥哥的房子不愿意搬走,我怎么劝,他们也不听。” 徐芳草来跟徐莲女告状,说话的功夫,那瞥向杨盛欢的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委屈,似乎还想让徐莲女帮她出一出气。 这还是徐莲女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到徐芳草,回到家听阿奶说徐芳草不在家,徐莲女就猜想她来了这。 原来她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心思了, 徐莲女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前世一直真心拿她当妹妹疼。 她知道徐芳草为什么对杨峥殷勤,还一口一个阿峥哥哥,叫的人牙酸。 因为徐芳草不甘心留在山沟里的小乡村, 她想识字读书,想去县城嫁给秀才公,就像大伯家一样做城里人。 想嫁给城里有本事的男人,就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所以前世徐芳草就总缠着杨峥教她识字读书, 她当然看不上一个罪奴,她只是想找个免费的夫子。 如果自己的姐夫是读书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杨峥入赘到徐家,最方便徐芳草去求知问学。 所以她一直极力促成徐莲女和杨峥的婚事。 后来杨家三房和那位尊贵之人关系深了,徐芳草察觉出苗头,这才起了勾搭杨峥的心思, 当时她百般拒绝家里给她说的婚事,拖成老姑娘也不嫁, 她赌对了。 杨家平反,她改了命。 从西北山沟里的小村姑,一跃成为盛京贵妾,真是好本事。 如果徐莲女没有一尸两命的话。 她死的时机真是太巧太巧了,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如果不是意外,杀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杨峥?杨曹氏?杨父?还是他们杨家所有人的一致决定? 亦或者…… 徐芳草? 谁都有可能! “村屋是我给杨家三房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会再改了,谁让你带着这些人来杨家闹事的!” 徐莲女侧目看向徐芳草,视线冷冷。 徐芳草露出惊讶的表情,“二姐……?” 她没想到徐莲女竟然会用这种责备的语气跟她说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为什么要来这一趟? 杨家人有没有村屋住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还不是为了撮合他们吗。 可是徐莲女非但不领情,还这么凶她。 徐芳草委屈咬唇,眼眶渐渐发红,很快盈满了晶莹的泪珠, “二姐你别生气,我是想帮你和阿峥哥哥才这么做的,你最喜欢阿峥哥哥了,我希望你们和好……” “徐莲女!你闹够没有!芳草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杨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气得双眼发红。 从徐莲女进来到现在,一眼都没看他,一个字也没跟他说,就好像完全忽视了他这个人一样。 那股子心慌的感觉又突然冒了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让他愈发不安。 所以他下意识想发火,想惹她来注意他,徐莲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也该结束了吧? 杨家人也完全傻眼了,徐莲女说什么?不是她让徐芳草来的吗? 徐莲女这才看向杨峥,她的眼神薄怒中带着些厌烦,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情意, 杨峥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下一刻,徐莲女终于开了口: “为我好?明明是为你好,村屋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觍着脸来闹什么?真让人看不起。” 她忍不住露出厌烦的表情。 她从来没有这么厌烦过杨峥,他是怎么好意思找上徐芳草,又怎么好意思来杨家闹事的,难道他现在还觉得她只是在跟他闹矛盾吗? 好笑至极。 听到徐莲女这么说,杨峥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她说什么,她看不起他? 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杨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塌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声音也跟着颤, “徐莲女,你什么意思?” 徐芳草一边擦泪一边劝着: “二姐,你别生气,今天都是我的错,你和阿峥哥哥好好说,你们别这样了行不行?我害怕。” 徐莲女眼睛一瞪,“闭嘴,回家我再找你算账,给我滚!” 徐芳草吓得僵了脸,连哭都忘了哭,她再也绷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杨峥不愿意相信徐莲女会这么绝情,他上前一把抓住徐莲女的手,急切想寻求一个答案, “说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想逼我认错?让我求你?你一定要赢是吗?” 她一定是还在生气,她就这么想让他认错是吗? 徐莲女甩开他,眸光冷漠,语气平静,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需要你离我远一点。” 她说这话的样子,像是带着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杨峥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是徐莲女能对他说出来的话。 离她远一点? 这还是那个爱他爱到情愿为他去死的徐莲女吗? 徐莲女的视线又扫向杨家那些人,声音冷硬道: “还有你们,你们做苦役也好,住茅草屋也罢,都是因为你们犯了大罪,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以后习惯就好了。谁要是再来这里闹着要村屋,就别怪我和我阿爹不客气了!” 杨曹氏直接瘫软在地上,杨家人亦是个个绝望,他们满心欢喜地来住新家,徐莲女怎么又变卦了? 什么叫习惯就好了? 习惯什么?这些天的苦日子吗? 徐莲女以后再也不帮他们了吗?? 他们刚才理直气壮的撵人成了笑话,尤其是杨峥,他还故作大度地分配起这座村屋的房屋谁来住, 现在竟成了笑话中的笑话。 听到徐莲女这么说,杨三叔和杨三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本见杨曹氏他们如此笃定,还真以为徐莲女变卦了, 现在可以确定,这村屋是一定归他们所有了。 杨三婶冷冷瞪了眼杨曹氏,自作自受。 此时,杨峥的面色已经煞白到吓人的地步,他已经顾不得在三房面前颜面扫地的事情,而是死死盯着徐莲女,妄图在她脸上找出置气的情绪。 可是没有。 徐莲女的脸上就只有冷漠和厌烦,好像他和他的家人对她而言就只是麻烦。 为什么会这样? 第20章 杨曹氏下跪,杨峥挨扇 不该是这样的! 难道是他重生的原因,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变化? 杨曹氏如梦初醒,她心一横,拉着徐莲女的衣摆直接跪下,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莲丫头!婶子给你跪下了,婶子求你,你就原谅峥儿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杨曹氏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披头散发的样子,瞧着真是可怜极了。 杨峥瞪大眼睛,无法接受母亲下跪这件事, “母亲,你干什么!” 杨峥去拉,可是杨曹氏不愿意起来,她把徐莲女的衣摆抓的更紧了, “你要是不原谅峥儿,我就不起来!” 杨曹氏下了狠心,她受够了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了!昨天那半扇猪给足了她羞辱! 她的儿子,她的孙子,怎么能一日日地去干苦役呢…… 杨曹氏的泪水汹涌,她看向徐莲女的眼神,就好像身临绝境之处,看到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有种不抓住就誓不罢休的执拗疯狂。 杨峥彻底情绪崩溃了,赤红着双眼大喊道: “你满意了吧!!!” 杨盛欢的嘴角抽了一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一把将徐莲女拽了过来, 杨曹氏还抓得死紧,被杨盛欢的大力道直接拽的扑到在前面的砖地上。 “我看你们全家都有病,又不是莲儿让她跪的,你冲她吼个屁啊!瞧你这窝囊废的样子,你娘跪下求她,还不是因为你?好好的时候不懂得珍惜,把人作走了又来闹。杨峥,你也算个男人?” 杨盛欢心中一阵恶寒, “你就不配莲儿从前对你的好,幸亏她现在脑子清醒了,滚滚滚,都滚,别在我家碍眼!” 对于杨盛欢的话,杨三叔和杨三婶夫妻两个也是认同的,之前徐莲女对杨峥一家多好他们有目共睹,是杨峥觉得被女人照顾失了脸面,才将人气走。 徐莲女这小丫头性情直爽至善,做事风风火火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不喜欢杨峥对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不然大房二房这两家子人都得趴在她身上喝血了。 村长家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吧? 被杨峥吼的时候徐莲女没什么感觉,但是杨盛欢一替她说话,她怎么觉得眼睛有些热呢? 原来,有人懂她前世的委屈。 前世的杨盛欢也是可怜她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一时心软给她喂了颗神药。 前世的自己那么讨厌,杨盛欢本可以不管她的死活的。 徐莲女吸了吸鼻子,再抬眼时,眼中多了分厉色, “如果你跪了我就得答应你,这和强盗打劫有什么区别?既然你的膝盖怎么有用,你怎么不去陛下面前多跪跪?怎么不去钱庄跪?也不至于成流放罪奴了!” 听到徐莲女的话,杨曹氏止了哭声,那呆滞的眼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下跪都不管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大嫂,你就起来吧,现在原不原谅都不重要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莲丫头已经不喜欢你儿子了,你何必非得跪下这么逼一个女娃娃呢?” 杨三婶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她这话也是带着气的,现在可是解气了。 杨曹氏的原本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她看杨三婶的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都是他们! 而杨父的眉头紧紧锁着,嘴角下撇,一脸的阴狠相。 徐莲女又看向杨峥,她二话不说,上前抡圆了膀子狠狠闪了他一巴掌, 啪! 很响的一巴掌。 “你一个罪奴敢骂我?你是什么东西,都怪我太给你脸了,你再朝我喊一个试试?” 在杨峥惊骇的目光之中,徐莲女又拍了两下他的脸,傲慢道: “注意你的态度,下次见到我,记得喊我莲姐,知道吗?” 她确实该狠狠治一回杨峥,不然他还以为这是前世呢,还想在她面前做大爷。 虽然她的年龄比杨峥小一些,但是也不妨碍被叫姐。 杨峥被打得侧过脸去,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徐莲女说的什么话都有些听不清。 他看到徐莲女的嘴唇蠕动又说了什么,杨家人露出了忌惮又畏惧的表情,母亲痛苦,父亲颓丧,二房的人也垂头丧气。 不知道是谁拽着他往外走,他被拽得脚步踉跄,差点摔跤,而徐莲女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他不想走,他有个问题必须要问徐莲女,可是又怕问出口之后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会无法接受。 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天色已经暗了一半,蚊虫上来了,杨峥已经分不清耳边嗡嗡的声音是自己脑子里的,还是蚊子发出的声音。 徐莲女,这辈子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难道就只是因为那天他凶了她一句? 可是他又没说错。 杨峥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挖空了一大块,迅速膨胀的心慌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心脏好似绞着痛。 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也在提醒杨峥,徐莲女打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半点不留情。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梦境里总是昏暗没有阳光的,这一定是梦! 杨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杨星移手握缰绳坐在马车上,他没有进去,因为有长姐一人就足够,他得守着马车上的东西,而且他在这也能听到院里的动静。 看到杨星移的那一刻,杨峥的视线清明了些, “是不是你?” 杨星移的眉峰微蹙,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他被打傻了不成? 杨峥突然冲过来猛地抓住杨星移的衣领, “是你!你勾引她了?难道你也是重……” ‘生’的字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杨峥就被杨星移踹倒在地, “病得不轻!”杨星移的眉宇之间染上了冰霜。 谁勾引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杨峥现在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可能性,要不然徐莲女怎么会对他态度大变,并且对三房这么好? 第21章 真相 他醋意大发,已经失了理智,杨邃将他强行带走了。 杨家人来的时候很嚣张,走的时候几乎是夹着尾巴逃走的,他们走后,杨三叔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杨三叔和杨星移从马车上卸东西的时候,徐莲女一边在屋子里喝茶,一边和杨盛欢以及杨三婶闲话。 “你们一家子,为什么关系会闹成这样?” 徐莲女挺好奇的,三房和另外两房闹得跟仇人一样。 她只知道大房二房是正室一母所出,三房是妾室庶出,按理说嫡子庶子之间即使有不和,也不该闹僵到这个地步吧? 杨三婶轻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杨三婶和杨盛欢才开始讲述他们杨家的家族过往,通过他们的讲述,徐莲女才明白了真相。 杨三叔的亲生母亲瞿氏曾经是杨家的养女,她父兄因为救杨家曾老太公而丧了命,瞿氏成了孤女,这才被杨家收养。 杨家为了博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让瞿氏和当时的嫡子,也就是杨三叔的父亲杨老太爷,订下了娃娃亲。 后来杨老太爷科举中榜,前程一片大好,杨家反了悔,杨老太爷迎娶高门女为妻,瞿氏沦落为妾。 那高门女,就是主母甄氏。 甄氏性格强势,瞿氏在她手下日子艰难,而杨老太爷惧内,对瞿氏的处境不管不问。 瞿氏没熬十年就丧了命,杨三叔自小在嫡母手上活得谨慎,后来考上科举,入朝为官,全靠自己争气。 本以为苦尽甘来,修得个家庭圆满,没想到被大房拖累,全家落罪流放。 其实杨三叔还有一个亲姐姐,好在姐姐早就嫁了,不用被牵连流放。 他们之间的恩怨是在流放路上被激化到最大的。 流放路上给犯人的吃食本来就不多,大房二房仗着男丁多,就争抢三房的东西,美名其曰长兄为父。 杨盛欢本来不打算计较那点东西,可是大房和二房实在卑鄙。 押送的官差不老实,对女眷们起了色心,大房二房一合计,想将杨盛欢献上以此来免灾! 后来,那几个官差的下场惨烈,被打得死的死,残的残, 只那一次,杨盛欢将那两房治了个服服帖帖,大房二房对她是又恨又怕,关系直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说起杨盛欢性格大变的时候,杨三婶很心疼,只有徐莲女知道,杨盛欢并非是受了刺激才性格大变的, 根本原因在于她的芯子换了个异世之魂。 这个秘密,徐莲女打死也不会往外说! 因为恩怨加剧,后来杨盛欢不管是吃还是喝,还是坐马车,都只管自己一家,没有管过那两房的死活。 杨盛欢就是这么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不会对恶人心软。 任由对方怎么哀求,她也绝不松口,后来大房二房也不求了,同时更是恨三房恨得入骨。 “原来是这样……” 徐莲女讶然,这和前世杨峥他们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前世杨曹氏说,杨三叔的生母瞿氏是个爬床贱婢,要不是杨三叔,他们一家也不会获罪流放。 现在这么看来,杨父和杨曹氏不愧是两口子,都很会颠倒是非。 别看杨父平时话少,他才是背后主事的人,杨曹氏的言行都是受他影响。 杨峥虽然不像杨父那般城府深沉,但也不是个好鸟。 还有一个人,杨峥的兄长杨邃,他的存在感很低,但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因为刚才徐莲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在杨曹氏下跪之前,是他捅了一下杨曹氏的手臂,示意可以闹了。 这种躲在背后等着享受好处的样子,和杨父简直一脉相承! 徐莲女还记得前世,杨邃是支持杨峥入赘的,一口一个弟妹的祝他们百年好合, 杨家有什么缺的都是杨曹氏来徐家索取,而实际上最多享受到实际好处的人,是杨邃父子! 杨峥入赘给一介村妇才换来在熊岭村八年的好日子,杨邃什么都没做,就一切都有了。 他这个兄长做的,可比杨峥精明多的多。 细想之下,真是毛骨悚然啊。 徐莲女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记得前世杨邃有个姘头,那个女人是个年轻寡妇,她手脚很勤快,将杨邃父子照顾的非常好。 前世虽然徐莲女唤她大嫂,可是杨邃并没有跟她成亲,二人只是住在一起的姘头关系,没有夫妻的名分。 在杨家平反之后,她却奇怪地消失了,杨邃没有带她回京。 徐莲女的瞳孔微缩,她想起了那个女人! 是她…… …… 徐莲女留在杨家闲聊几许,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 徐莲女刚抓着缰绳,想上马车自己赶马车回家,杨星移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天色黑了,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走吧。” 徐莲女刚想拒绝,她还想说村里不会有人敢找她麻烦的,可是下一秒杨星移就夺过了她手里的缰绳, 徐莲女只好挪动去另一侧,让杨星移赶马车。 回家的路上是静谧的,只有车轱辘压在土路上的声音,乌云遮住了半个月亮,徐莲女看不太清楚杨星移的表情。 “抱歉,先前是我误会了你。” 杨星移突然出声,他的声音清朗如风,隐在夜色里的侧脸之上多了几分扭捏歉意, 徐莲女不知道他这是道的哪门子歉,“误会什么?” 杨星移先是抿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道: “我…我还以为……” 徐莲女的脑中闪过什么,“我知道了,你以为我是和杨峥置气才把村屋给你们的?” 她笑了, “放心吧,村屋给你们就是给你们了,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 杨星移的目光闪了闪,直言道: “我是说你阿兄对我长姐的心思,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长姐并没有要嫁人的想法,她也不喜欢你阿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经过这两回的相处,杨星移并没有觉察出徐莲女有另有所图的意思,而且她和长姐的关系愈发好了。 思前想后,杨星移决定还是要敞开来跟她谈一谈,即使有什么,说明白比较好。 徐莲女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呦,你这么小,还懂这个呢?” 怪不得她总觉得杨星移的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原来他是担心杨盛欢的美貌吸引来恶人,在他眼中,徐猛虎就是惦记他姐的恶人。 徐莲女恍然大悟了。 杨星移的眼角一抽,没好气道: “小小小,我到底是有多小?你很大吗?” 他又想起了昨天下午的糖葫芦,真当他是稚童啊? 第22章 杨峥又挨巴掌,真慌了 “你比我矮这么些,还不小啊?” 徐莲女当真用手比划了一下,杨星移比她矮大半个头,又矮又瘦的,在她眼里可不就是小男孩? 其实,杨星移这个身高在他这个年纪是正常的,徐莲女是土生土长的西北黑岭人,这边人的身高普遍都高,她甚至比杨盛欢都要高出不少。 而且乡下人难免要干活,徐莲女还挺结实的,虽然不算胖,但也不是纤瘦那类。 所以这么一对比,杨星移是矮瘦了些。 杨星移的脸一下子黑了,比今晚的夜色还黑,但徐莲女说的是事实,他无从反驳,所以心里更加憋屈。 徐莲女无奈轻笑, “好了好了,你这小孩还挺早慧,别一天天那么多心思了,你怕我阿兄惦记你长姐,我害怕你长姐打死我阿兄呢!我心里有数的。” “吁~” 眼看着快到徐家了,杨星移直接蹦下马车,扭头就走了,他握着拳,紧抿着的唇成了一条泛白的直线,踩在地上的每个步伐都带着火气。 她羞辱他,这是赤裸裸的鄙视! 亏他还内疚来着,亏他是来道歉的来着,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好你个徐莲女! 徐莲女压根没看出来杨星移生气了,还不放心地嘱咐呢, “回去路上小心着点!” “怪不放心的,还送我呢还,半大点孩子,别再让狼叼走了。” 后面的这句是小声嘟囔的,但是杨星移听见了,他脊背一僵,脚步停滞了一瞬,随即走的更快了,简直可以用跑的来形容。 某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好胜心被激发出来,并且极速疯涨着…… 徐莲女牵着马还在嘀咕呢,“跑那么快干嘛。” 现在的徐莲女孩并不知道她今天这几句话给杨星移带去了多大的刺激。 杨星移立志加大饭量,势必要在身高上碾压徐莲女。 尤其是今天晚上,杨星移多吃了一倍的饭量,撑的半宿没睡着。 杨星移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徐莲女正要牵着马车回家,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个鬼影挡在徐莲女的身前, 只见杨峥神色痛苦,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徐莲女,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回去之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徐莲女会对他态度大变,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那天他的一句话吗? 骤然重生,他是自傲的,他是上天选中的天之骄子。 他无法接受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如果徐莲女这段时间根本不是跟他闹别扭,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言之凿凿就是笑话。 他找上徐芳草,带着家里人去往杨盛欢家中,更是笑话中的笑话。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徐莲女这人就是气性大了点而已,她还是闹脾气,所以才故意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羞辱他。 她就是这样喜欢胡作非为,从来不会顾及他的面子。 杨峥猛地抓住徐莲女的双臂,情绪十分激动,道: “你赢了还不行吗?你不就是想让我道歉吗,好,我跟你道歉,那天是我语气重了些,好了吗,满意了吗,你还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说出这话的时候,强烈的羞辱感汹涌而来,几乎将杨峥淹没, 他狠狠盯着徐莲女,话虽然是在示弱,可是如果仔细往那眼神的最深处看去的话,示弱的基底下面铺满了愠色。 “呵……” 前世一场夫妻,徐莲女已经看透了杨峥的虚伪和自大, 他一直都是看不起她的,即使他现在沦为罪奴,他依然看不上西北农村的村姑,更惶论入赘给村姑? 这对杨峥而言是奇耻大辱, 可是他又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更好的生活条件,所以他一边嫌弃徐莲女的身份低贱,一边又不得不入赘到徐家。 甚至于他们的女儿欢欢,杨峥也嫌弃她身上有村妇的低贱血脉,在杨家平反之后将其抛弃在此。 包括现在他的道歉,也是被逼到没法子了不得不做,是隐忍里藏着恨的。 徐莲女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两巴掌,杨峥还要反抗,徐莲女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抓住他的衣领又是一巴掌。 徐莲女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杨峥,声音寒冷无比, “叫我莲姐,这么快就忘了吗?现在、你清醒了吗?” 如果不是想起女儿,她还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气,他根本不配欢欢喊他一声阿爹。 徐莲女觉得她应该像杨盛欢多学习学习,能动手的事情,绝对不说废话。 三巴掌外加一脚下去,杨峥被打蒙了,脸颊上有清晰通红的巴掌印子。 徐莲女猛地一拽,逼着杨峥直视她的眼睛,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被一个村姑看上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吗?既然你这盛京的公子哥这么有骨气,你完全可以拒绝我的爱慕和东西,可你不啊。 你又想吃精粮和肉,又想住大村屋,还想不去做苦役,你怎么什么都想要啊?你父母没教过你吗,吃软饭就要有个吃软饭的态度,没有站着就能把饭讨了的乞丐!” 这些话狠狠扎进了杨峥的心脏,他的面色忽青忽紫,愤怒中不乏恼羞,难看到了极致,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动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他气得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 徐莲女挑眉,浑不在意道: “什么后果?你恨我了?死也不愿意入赘给我了?谢谢啊,刚好我这里也没有你的软饭吃了!” 她的神情认真了许多, “杨峥,之前你连吃带拿的,和你全家享了我不少的福,这几个巴掌就算扯平,我最后再说一遍,以后桥是桥路是路,你,有多远滚多远!” 杨峥浑身一震,“你认真的?” 他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像疯了一样质问: “你在欲擒故纵是吧,你想拿捏我?你不是想嫁给我吗?你不是最爱我吗?” 他害怕了。 他在害怕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不爱了,你不配。” 说完这句话,徐莲女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杨峥红了眼,这句话化作一把尖刀,在他的心脏里搅动着,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他后知后觉想去抓住她,可是只碰到了她的衣角,衣角划过手指尖,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杨峥几乎目眦欲裂,他根本不信这是徐莲女能对他说出的话, 徐莲女说不爱他了? 这不可能! 第23章 芳草委屈哭了,众人齐安慰 “徐莲女,你到底怎么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徐莲女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牵着马车回家,喊徐猛虎来撵他走。 杨峥不甘,一心想找徐莲女问个清楚,可是他畏惧徐猛虎的威势,不得不灰溜溜地狼狈离去。 徐家院中,徐莲女拴好了马,抬头望着星空,长长出了一口气。 舒坦多了。 果然心里有气就得撒出来。 徐家的院子很大很大,家里人都在屋里,离得远还有门隔着,而且刚才她和杨峥争执的地方离徐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所以家里人都没有听见。 不过,事情还远远没结束。 因为家里还有个徐芳草,正在屋里哭哭啼啼呢。 徐莲女推开门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徐芳草哭得眼睛红红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委委屈屈地抽泣着。 后娘李桂香也在,她穿着青色棉布衣衫,腰间特地收紧了一些,显出纤细腰身儿,一头黑发盘在脑后,额前两缕碎发尽显风情。 李桂香的长相是不错的,在这乡下难得有这么温婉的妇人,所以才能把徐丰收的心抓得紧紧的。 李桂香陪在徐芳草身边安慰,面上一片心疼之色,看到徐莲女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厌色,很快又消失不见, 李桂香上前抓着徐莲女的手,语气歉疚道: “莲儿,刚才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你妹妹不对,她不知道你是真和那个罪奴断了关系,还以为你们是在闹矛盾,所以好心办了坏事,也怪娘,娘没拦着她,你就别跟你妹妹生气了?” “是,就是误会,芳草是想帮你。” 徐丰收也在一旁打圆场。 他还不忘安抚李桂香的情绪,“别着急,我都跟你说了,她们两姊妹感情一直都好,就只是吵嘴而已,瞧你,怎么也跟着哭?” 李桂香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柔声道:“我就是见不得莲儿生气,我心疼。” 闻言,徐丰收的目光更软了些, “你啊,就是太操心,光想着孩子。” 徐莲女:“……” 李桂香模样不错,尤其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阿爹很喜欢她,也依赖她的好,连带着对继女徐芳草也疼爱。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闺女! 徐老太更是撇了撇嘴,这才几天没见,就想的跟什么似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真能现! 徐老太在一旁蜷着腿坐在炕上看着,要搁平时,这个点她早就睡觉去了,可徐芳草刚才是哭着跑回来的,说莲儿给她好一顿痛骂。 这给李桂香心疼的,隔这哄了半天了。 可是徐芳草要是没做错事儿,莲儿能骂她? 所以徐老太不能走,她得在这给莲儿撑腰,别让这母女俩一人一句欺负了莲儿。 这时候,徐芳草也抽泣着走了过来,小心翼翼拉住徐莲女的衣袖, “二姐对不起,都是我惹你生气了,二姐你别骂我了行不行,我真不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杨峥了……”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委屈得眼里啪啪直掉。 徐莲女抽出手,去徐老太旁边坐着,端起碗就喝粥, “我就说了她一句,还都是为了她好,你们这么认真干什么,不至于吧?” 她的反应很平淡,这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 为了芳草好? 可是徐芳草回来的时候可是哭得几乎快晕过去,徐丰收还以为她们姐妹俩大吵了一架,而且刚才还在担心,怕徐莲女回来了还有的吵。 难道是他们小题大做了? 徐丰收无奈笑了,“姊妹俩斗个嘴正常,我是看芳草刚才哭得太厉害,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莲儿这做姐姐的心里有数。” 徐芳草的表情一僵,明明是徐莲女痛骂了她,怎么到继父的嘴里,就成了斗嘴? 反倒显得是她太夸张了一样。 徐芳草咬住下唇,继父怎么会真拿她当女儿对待? 他本来就是偏心的。 徐芳草的眼中划过一丝怨意,细声开了口: “是,二姐是为我好才骂我的,怎么骂我都行,要是还不解气,二姐就打我一顿吧,只要二姐高兴,要我做啥都行……” 李桂香听见女儿说这么卑微的话,心里跟油煎似的难受, 芳草从小就会看人脸色,跟着她在徐家低声下气的,就这样受人欺负。 都是她没本事。 徐莲女喝着粥,徐老太又是给她拿馍馍,又是给她夹菜的,她可知道莲儿坐了一天的车,还没吃饭呢。 徐莲女端着碗看向徐芳草,问: “刚才我在杨峥他们面前凶你一句,你记恨姐不?” 徐芳草摇头,“不不不,我咋会记恨自己的亲姐?” 徐莲女的嘴角扯了下, “那就好。” “你前几天去走亲戚了不知道,我早就不喜欢杨峥了,把村屋给了别人,可是那一家子缠上我了,还忽悠你去帮他们要村屋,他们利用你,你还一直帮他们说话,我能生气吗? 我骂你一句,就是让他们认清现实,村屋的事找谁都没用,你以后也要离那些罪奴远一点,别一口一个阿峥哥哥的叫了,喊那么殷勤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了。” 徐莲女嚼着嘴里的大葱, “我这么说你懂了没?你年纪小,我怕他们缠上你。” 听到徐莲女的话,徐丰收若有所思,李桂香的脸色也变了, “好啊,那几个罪奴是在利用芳草呢!一肚子臭水的人,活该被流放!” 李桂香骂了句,徐莲女想跟罪奴怎么纠缠随便,她可不想让自己闺女和罪奴有什么联系。 那些罪奴坏得很,为了过上好日子哄骗一个小女孩,无耻! 什么臭鱼烂虾的罪奴,别想沾上她闺女,她闺女以后可是要嫁去县城的! 李桂香不放心嘱咐道: “芳草,这事儿你就听你二姐的,离他们远点知道不,别去瞎掺和!” 徐丰收也安慰起徐芳草,“芳草,你听听你二姐说的,她都是为你着想,快别哭了。” 徐芳草茫然了,这是什么意思,徐莲女骂她还是为了她好了? 第24章 母爱真好啊,可惜是假的 “我是见二姐喜欢他,才喊他阿峥哥哥的,二姐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喊了。” 徐芳草的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这一句。 徐丰收露出欣慰的表情, “芳草一向懂事,莲儿能说出这些话,也是真长大了。” 他这几天没管这事儿,就是在观望莲儿对那个罪奴是不是真的死心了,见莲儿是真死心了,他心里也高兴。 讲心里话,徐丰收也不想让自己闺女嫁给一个罪奴。 徐丰收嗤了声,沉厚的声音带着冷色, “这事儿交给爹来,保证让他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们姐俩。” “嗯。” 徐莲女这才露出笑容,徐芳草垂着的眼眸颤了颤,也轻轻应了声,“知道了阿爹。” 原来徐莲女是因为这个才凶的她,她真不喜欢杨峥了? 徐芳草又犯了愁,徐莲女不喜欢杨峥,她上哪找人叫她认字读书去? 在这山里乡下,识字的男人都不多,更别说让女人学识字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继父徐丰收是识字的没错,可是他的文化水平太低,也就只是识字,哪够格给人当夫子? 正当徐芳草发愁的时候,徐莲女冷不丁又出了声: “我听杨峥说,你很想学文化?这就是你对他那么殷勤的原因吧?” 她说话很直接,一下戳破了徐芳草的小心思。 徐老太一顿,视线扫到徐芳草的脸上,其中含着深意。 徐芳草慌了神, “不是的!我是真想帮二姐做点事,才去的杨家。” 徐莲女没有理会她的辩解,接着说: “你有上进心这是好事儿啊,可是跟一个罪奴学认字不合适。杨峥是男的,一男一女的,咋能让他教你学文化啊?万一他转头想勾搭你怎么办?” 徐芳草更是面色焦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二姐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让杨峥教我学文化的意思!” 徐莲女点头, “那就好,杨峥是绝对不行的,现在我可是看清他们一家子了,跟马鳖一样吸着你不放,你还小,必须离他远远的。” “那肯定,我什么都听二姐的。” 这时候徐芳草的脸颊已经通红,因为着急,也因为内心深处的秘密被说中的心虚感。 既然都说到了学文化的事情,李桂香的心里有她自己的小算盘, “嗐,芳草懂个啥?她就是羡慕她大伯家的堂姐姐,说人家一张口就是词啊句啊的,还会念诗呢!上回听大嫂说,她家要和县老爷家的公子说亲了,真是了不得呦!” 她眼珠子一转,走到徐莲女的旁边亲近地坐下,用艳羡的语气说: “要是咱家的丫头也会念诗,以后是不是也能嫁去城里?那该多好啊!” “凭莲儿这长相,这身段,哪像是乡下的土丫头?留在这山窝窝里真屈了。” 李桂香一边说着,一边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徐莲女,还伸手给她整理鬓角的碎发。 这么亲近的举止,要是搁以前,徐莲女会觉得阿娘真疼她,心里不知道有多感动, 可是现在再看,李桂香是想打着她的旗号帮徐芳草找夫子而已。 只是利用。 徐莲女的心里是酸涩的,她从小就没了娘,这么多年早就把李桂香当成亲阿娘一样,她贪恋这样的母爱。 可都是假的。 爱情的背叛固然让人痛苦,亲情的背刺更让人心如刀割。 杨峥和李桂香都伤她伤的很深。 有时候徐莲女真想问问李桂香,那些虚假的感情里是否掺了一丝真心呢? 因为这些年徐莲女也是抱有一颗赤诚的心来待她这个阿娘的啊。 可是想到前世李桂香后来做出的种种狠事,徐莲女又觉得纠结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了, 假的就是假的。 徐莲女掩下心中思绪,摇了摇头, “阿娘,我哪是那块料啊。” 李桂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她不愿意放弃, “不许这么说,在娘眼里,莲儿就是最好最好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嫁去城里了?” 这件事李桂香已经惦记很久了,自从上回老大一家回来炫耀,她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儿。 她的芳草难道就只是嫁给乡下糙汉的命吗? 凭什么老大家的孩子就能读什么四书五经啥的,张口就是听不懂的诗句? 她家相公是村长,村长有权管着那些罪奴,可巧今年来的罪奴里头就有盛京来的文化人, 他们可是盛京来的啊,让他们教教家里的孩子,这算什么难事? 想到这,李桂香更是铆足了劲儿劝: “相公,要是搁以前,家里孩子读书得送去镇上,还得花不少银子当束修,可是现在村里来了几个有文化的罪奴,不用白不用啊。 虎子也能再读读书,现在他长大了也开窍了,要是像他大伯那样出息,咱家就能又多一个秀才公了,而且家里的丫头也能跟着学学,你说呢?” 李桂香又搬出了徐猛虎,这点子确实不错,寻常乡下人是供不起读书郎的,那束修高得很,但村长家里可以。 以前徐猛虎也去过镇上,在书院里学过好几年,可是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天天撺掇同窗和他一起去玩,不是上山逮兔子,就是下河摸鱼虾。 后来,徐猛虎就被书院的夫子劝退了,他还怪高兴呢,终于能天天去跑山打猎了。 徐丰收露出思索的神色,这确实是个好点子,眼前有现成的文化人在村里,还都得听他的使唤,不用白不用。 可是,莲儿和那些人闹了一通,正烦他们呢。 三房倒是不错,可是三房的腰包鼓得很,学文化得等到猫冬的时候才有时间学,寒冬腊月的,谁愿意为了几口粮食,出门受那个罪啊? 要是找那两房的人,少不得安排他们住的地方,还得管饭,都是麻烦儿。 而且万一杨峥又起了心思,继续缠着他家姑娘怎么办? 即使杨峥不,他们家还有不少男人。 徐丰收这会子虽然没说话,但是他想得很周全, “还早呢,先把秋收忙完了再考虑这个也不晚,以后再说。” 他没反对,但也没同意,只用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见徐丰收这么说,李桂香也不敢再劝了,徐芳草失望地低下了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继父并没同意。 难道她的命就只能在这山沟沟里,嫁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吗? 她不想认命…… 徐莲女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也有她的算盘,等着瞧吧。 说完话之后,徐芳草和李桂香各怀心思地走了,一直没发表意见的徐老太终于出了声, “那个丫头心气是高,真随了她娘了!” 第25章 徐莲女明明爱他爱到骨子里的! 旁的不说,就这一点徐老太还能服气的,那母女俩是一门心思想往上走。 徐老太看着光顾着吃的徐莲女, “莲儿,芳草这是想学了文化找个好男人嫁呢,她比你小那么多,都知道想着以后的事儿,那你是咋想的?你要是想学,奶也有办法。” “再说吧。” 徐莲女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今天说得这些话,就能彻底断了徐芳草想利用杨峥的念头,她倒要看看,没了姓徐的帮忙,杨峥这八年要怎么熬过去? 当然了,徐莲女不会忘记自己前世的死,谁都有可能是杀她的凶手,杨家不配得到她的善待,李桂香母女也不配。 徐老太打着蒲扇,白楞她一眼, “再说啥呀?学就是学,不学就是不学,别人都知道想着以后,你就知道吃!” 徐莲女嘴里的最后一口馍馍,差点噎在嗓子眼里。 她当然是要学的,因为她前世学过,这辈子必须得借个机会遮掩过去,不然容易引人怀疑。 但是她要是主动提出想学,那就和她的好吃懒做的人设不符合了。 而且她想学,却并不想徐芳草能学,这就有点麻烦。 因为徐芳草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李桂香会一直缠着徐丰收的。 如果这事儿真让她们母女俩弄成了,李桂香肯定会捎带上她,因为她才是家里的亲闺女,李桂香不敢不捎带。 所以徐莲女又拿不准主意了。 徐老太嘴上嫌弃,手上却一直都在给她打着蒲扇, “莲儿,你去城里这几天,村里发生不少事呢。” “啥事儿?” 说起了村里的八卦事,徐老太双腿一盘,来了劲, “大盐子家的猪抱窝了,生了十个猪崽子,满村的炫耀唻!还有隔壁村的拿给王胖丫提着半扇子猪,来给那个罪奴提亲唻,闹了好大的笑话,喜死个人……” “啊?” 徐莲女惊讶地筷子都掉了,她对猪崽子不感兴趣,对后半句的王胖丫感兴趣, “阿奶,你说王胖丫来给杨峥提亲了?还带来了半扇子猪?” “可不吗!” “那后来呢?”徐莲女追问。 “后来那个杨峥发了好大的火呢,把人骂走了,吵吵嚷嚷的,闹了老长时间,恁二奶奶还拽我一块去看热闹呢。”徐老太又说。 “哈哈……” 徐莲女乐得直拍大腿。 怪不得今天杨峥看见她明显带着气,他肯定是知道六个野鸭蛋的事情了。 王胖丫啊王胖丫,真没辜负她的期望! 徐莲女心情大好,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个盒子, “阿奶,你看这是什么?” 盒子里是金镯子,徐莲女忍不住拿到徐老太面前炫耀, “阿奶,这是盛欢姐给我买的,说是感谢我给她村屋的事儿,你看好看不?” 这明晃晃的金镯子可把徐老太吓得不轻, “她给你买的?这可太贵重了这……” 徐老太小心翼翼地端着金镯子端详着,对杨盛欢是满口称赞, “那个妮儿真不孬!你说说,你原来还想把村屋给杨峥那一家子,那一家子哪有这么好的良心? 你现在不帮他们,说不得在背后多记恨你呢。那妮儿是个好妮儿,她知道记恩,这就值得帮她。” 徐莲女点了点头,阿奶说得对。 徐老太笑眯眯的,“莲儿戴上好看,以后当嫁妆带着,多风光。” 她又紧接着嘱咐,神情突然凝重很多, “对了,这镯子你藏好,可别漏,要是让你后娘和芳草那丫头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是你爹给你偷偷买的,到时候又得找事儿,非得闹着让你爹给芳草也买一个不可!” 徐莲女又点头, “我知道的阿奶,这一点阿爹也交代我了,不能显摆出去!” 这边,被徐猛虎赶走的杨峥狼狈又颓丧,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为什么重生一世,徐莲女对他又绝情又冷漠,完全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为什么? 前世那个爱他爱到人尽皆知、看到他就满眼爱慕、笨拙地给他做饭、补衣的徐莲女到底去哪了? 杨峥痛苦地抓着头发,到底是哪里不对? 难道就因为他是重生的,就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天爷要以这种方式整他吗? 重生? 他的脑中快速划过什么,如果徐莲女也是重生,那这一切…… 该有多好! 因为前世的徐莲女绝对不舍得这么对他,她是爱他的,恨不得爱他入魔的…… 可这辈子的徐莲女却变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八年,他都要和其他罪奴一样,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只能生生熬到杨家平反的那一天?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只觉得内心涌起一阵巨大的惶然无措之感,还有过于恼羞而生出的恨意。 因为他想起了徐莲女说的那些话。 ‘吃软饭’三个字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她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杨峥猛的抬起头来,可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没变,只有她变了? 原来他还以为是杨星移勾引了他,可是冷静后一想,现在的杨星移只是个毛头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徐莲女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徐莲女,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杨峥紧攥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了很久,杨峥整理好自己之后,才回到茅草屋,本以为已经到了深夜,大家伙都睡觉了,没想到茅草屋里传出了抱怨的声音。 在说他得罪村长女儿,害得全家没村屋住的事情。 杨峥感到窝火又颓丧,他打消了进去的心思,在外头找了个草垛子应付一宿,就这么一夜无眠。 徐莲女,你到底怎么了啊? …… 第二天,罪奴营。 “动作麻利点,都没吃饭啊!” 罪奴营的监工大人手握皮鞭,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只见半座山上全是干活的罪奴,他们都没有带脚铐,因为没必要,黑岭山脉是山与山重重交叠,深山深不见底,根本无处能跑。 待在有人的地方还能保命,赶往山里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干的是伐树的活计,等明年开了春,就要做垦荒的活,还有修房屋,建河道,甚至织布浆洗, 即使是冬天也不会让他们闲着,总会有活给他们干。 杨峥和杨邃一起抬着一段圆木,累得满头大汗,砰的一声闷响,圆木轰然落地。 杨邃看着杨峥,目光幽光闪过…… “阿峥啊,我有话跟你说……” 第26章 杨峥起了疑心 杨邃擦着脸上的汗,语重心长地说: “阿峥,我知道你身有风骨,不愿低头,可是你也该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能伸能屈方为大丈夫。 韩信都能忍受胯下之辱,史书工笔之下,依旧赞他是骁勇大将,蛰伏是为了以待来日啊。” 杨峥微微拧眉,并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杨邃看了他一眼,继续又道: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真像你所说,以后杨家还能平反,你又何必平白遭这几年罪呢,父母年纪大了,还能折腾几年?你不心疼你自己,也该心疼心疼父亲母亲。” 杨峥敛眉,似若有所思。 见他的神情有所变化,杨邃没再继续劝了,他立马再去干活,要是懒怠一会儿,监工大人的鞭子就要抽下来了。 杨峥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是满头满脑的官司。 他心里有一个疑问,一定要得到证实不可。 “全都放下手里的活,都给老子听好了!” 监工大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朝着空气狠狠挥了一鞭,然后大声道: “再过一阵儿就是秋收,到时候这边的活都得放下,全部下山收粮食去!在村里有落脚地的,就听村长的安排,没有的都来找我们,我们来安排,听清楚了没!” 杨峥的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们一家住在熊岭村,都归徐村长管,上辈子徐莲女不舍得他干活,他也理所当然提出让家里人都不干。 后来是徐村长又调来一波罪奴。 可这辈子经历这段时间的事,杨峥的心里还真没底,想起徐莲女,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憎恶更甚。 正当杨峥走神的时候,其中一个监工点了杨峥的名字, “你们谁叫杨峥啊?” 杨峥脸色一僵,“我是。” 那监工是个刀疤脸,个头又高又大,他走过来,用鞭子挑起杨峥的下巴,鄙夷道: “原来是你啊,老子最烦你这种长得娘们唧唧的男人,油头粉面的样!在我们这儿,能靠钻人被窝吃饭的就只有窑姐儿,咋,你也是啊? 大男人觍着脸跟女人要饭吃,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再敢瞎勾搭,我就把你卖城里去,有的是人好你这口!” 这些监工说话一向粗俗惯了,而刀疤脸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人,好多罪奴都听见了,还有其他监工的讥笑声。 其实杨峥的长相并没属于阴柔那个类型,属于清俊那一类,但是因为西北这边的男人都粗犷豪迈,把杨峥一衬托,就显得清秀了许多。 杨峥的脸上血色尽失,他最重颜面,这样当众的羞辱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是徐莲女! 徐莲女刻意羞辱于他! 能让罪奴营的监工来警告他的人,只有徐丰收,那这就一定是徐莲女的授意! 她好毒的心肠! 杨峥被当众羞辱,杨家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杨曹氏,但是又不敢反驳监工大人,只能生生忍着。 “听见了没?聋了啊?”刀疤脸眼睛一瞪。 杨峥不敢不答话,强忍屈辱道: “知……知道了。” 刀疤脸嗤了声,又骂其他罪奴,“看什么看呢?还不赶紧干活!” 杨峥也立刻去了,干活的速度不敢耽搁。 原本他还怀疑徐莲女也是重生的,可如果她是重生的,明知道杨家未来会平反,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他作对? 她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而且杨峥不相信一个前世爱惨了他的女人在重生后会性情大变。 可是她又为什么对三房如此善待? 疑点太多。 杨峥会搞清楚的。 …… 杨峥一家在山头上累死累活,这边徐莲女在被窝里睡到日上三竿。 直到听见外头有王胖丫的大嗓门,徐莲女才悠悠转醒,她挠了挠屁股蛋,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王胖丫一看到徐莲女,顿时气得大嘴一撅,满脸的不高兴, “你说我来干什么,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你说话不算话!” 徐老太也不干活了,原来这大胖妮是来找莲儿算账的, “胖妮儿啊,你找莲儿算啥账?来坐下来,有啥话跟大奶奶说。” 虽然不是本姓家的人,但是按照辈分,王胖丫是该喊徐老太一声大奶奶。 王胖丫委屈地嘴里直哼哼,一屁股墩坐在了小凳子上, 徐老太的眼尾下意识眯了一下,这胖妮儿,别把小凳压坏了。 王胖丫抬手一指,控诉道: “大奶奶,徐莲女说我给她六个野鸭蛋,她就把杨哥哥让给我了,现在杨哥哥不愿意跟我,你说,是不是她说话不算话?” “杨哥哥是哪个?” 徐老太觉得自己老糊涂了,她怎么想不起来村里还有这号人。 “就是杨峥,盛京来的罪奴。”王胖丫说。 “哦,是他啊。” 徐老太懵了,原来那天闹那一出,还有自家孙女的事呢。 徐莲女哈哈笑了,前仰后合的, “王胖丫,你也太搞笑了你!哈哈……你还来告状……”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跟你抢杨峥了,我也没说他归你了啊,他是个人,又不是牲畜,想跟谁他自己说了算。” 徐莲女笑完之后一本正经地解释,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笑意。 王胖丫气坏了, “那你还我六个野鸭蛋!” 徐莲女摊摊手,“已经吃喽~” 王胖丫气得直跺脚,委屈地抱着胳膊就要哭,徐老太一看赶紧劝架,拿出一块糕点出来, “好了好了,来,吃块糕甜甜嘴儿。” 这是他们去县城捎回来的糕点,买了两包。 王胖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捧着糕一下塞进嘴里,又甜又香的,“大奶奶,我还要。” 徐老太的眼皮子一抽,还要? 这糕点可不便宜,寻常乡下人见都没见过,精贵着呢。 徐莲女说话毫不客气, “你要个屁,糕点那么精贵的东西,我们家都不舍得吃,给你一块尝尝得了,你还想吃饱啊你?回你自己家吃去!” 王胖丫也不生气,她还不忘舔舔手指头上的甜味儿,这块糕点不比六个蛋值? “我阿爹才不舍得买这个。” 徐莲女也坐了下来,“我才不信,你阿爹不舍得买这个,你倒舍得抬半扇猪去给杨峥下聘?” 第27章 王胖丫来找徐莲女算账 王胖丫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下一刻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 “我家猪多着呢,就没少过肉吃,半扇子猪算啥?” 徐莲女撇撇嘴,好像也是,豕脚村养猪的多,尤其是王胖丫家里,那可是养猪大户, 她几个叔有养猪的,还有屠夫,集市上的猪肉大部分都是他们村里供的。 确实不缺猪肉吃。 见徐莲女信了,王胖丫略微紧张的表情放轻松了, 其实阿爹知道她抬半扇猪去给罪奴下聘的事儿之后,手握赶猪棒从村头追到她村尾,好在她有一身肉抗揍。 这事儿太丢人了,不能让徐莲女知道,不然她指定嘲笑自己。 徐莲女单手撑着下巴, “我可好心提醒你,你要是真和杨峥好上了,他们全家都靠恁养,还得给他家弄个村屋住,而且杨峥还是罪奴,啥活不能干,只能好好养着,你阿爹能同意不?” “我……” 王胖丫语塞了,她立马反问: “那你阿爹同意不?” “也不同意啊,谁让我犟啊,现在我自己个儿想通了。” 她上辈子就是个犟种。 王胖丫:“……” “可我就喜欢他长得俊,不行吗?” 王胖丫犯了愁,她这是第一次动春心,连梦里都是杨哥哥。 “那你摸两把就行了呗,还非得弄回家吗?”徐莲女说。 王胖丫:!!! 还能这样? 王胖丫是气冲冲来的,闷不作声走的,也不知道她那大脑瓜子里在寻思啥呢。 徐莲女刚目送王胖丫离开,脑门就挨了一下, “哎呦!阿奶,你敲我干啥?” 徐老太眼一瞪,“你说我敲你干啥?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还摸两把?你摸谁两把?跟个女流子似的,你这不把人教坏了吗?” 徐莲女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话没憋住。 “我逗她玩呢!” …… 夜幕降临,忙碌一天的徐丰收驾着马车回家了。 徐猛虎跑山一天并没有太多收获,他没猎到什么活物,但也没空手回家,摘了很多的山货。 活物不是那么好遇见的,空手回来是常事儿。 徐猛虎跑山弄来的东西基本都是徐老太和李桂香负责收拾。 因为家里两个出力的爷们儿回来了,所以晚上饭桌上的菜明显比晌午那一顿要丰盛很多,多了一大盆咸肉烩菜,还有一筐子馒头。 因为徐丰收和徐猛虎这父子俩的饭量忒大。 一家人吃着饭,徐丰收的眼睛盯在徐莲女的脸上,像是有事要说的样子, “莲儿,你明个儿没啥事吧?” 徐莲女摇了摇头,“没有啊。” 徐丰收哦了一声, “那行,你明天也进山吧,都往山里跑跑,不趁现在不趁现在拾山货,好的都被人捡完了。” “行啊。” 徐莲女答应的很爽快。 现在熊岭村的村民们开启了囤积模式,大量的囤积物资还有柴火,开始为冬天做准备。 反正有空间帮忙,她就一边捡着一边往空间里扔,能多捡很多东西呢,还省劲儿。 她得喊杨盛欢一块去。 饭桌上,徐丰收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 “过几天我找几个罪奴来给家里砍柴去,至少得囤两屋子的柴。” 这边的罪奴就是当地人免费的劳动力,城里建房子用得上他们,乡下秋收用得上他们,哪里有活哪就用得上他们。 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是惯例。 不止是村长家,普通村民家里的活要是干不完了,也能使唤罪奴,事先找村长说一声就行了。 但找罪奴干活也有一点,就是你得管饭吃。 所以每年秋收的时候,那些罪奴最喜欢来村长家里干活,因为村长家伙食好啊,给的还多,能让他们吃一顿饱饭。 但是拾山货的事情就不能让罪奴干了,因为一方面他们不是当地村民,并不熟悉山里的东西哪些能摘哪些不能摘, 另一方面就是即使他们熟悉了大山,少不得会偷吃偷藏。 徐莲女想起一件事来, “阿爹,按规矩的话,杨家那些罪奴应该干咱们熊岭村的活,你想让他们给咱家砍柴去啊?” 徐丰收看向徐莲女,“咋?你有啥安排啊?” 徐莲女挠了挠脸,“我哪有什么安排?我是想说,要不然甭让他们来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徐丰收就瞪了眼, “我就知道你得反悔!臭妮子,你一天变八百回,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再闹你信不信我……” 徐丰收作势就要脱鞋,徐老太用筷子抽他的手,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莲儿还没说完呢,你嚎嚎啥?” 徐莲女吓得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让他们去罪奴营那边听安排,他们是新来的手脚不利索,我怕他们干不好活。 去年来咱村儿的那些罪奴就挺好啊,他们干了好几年了,有经验,个个练的身强力壮的,那才是干活的料啊!” 她的语速超级快,生怕还没说完,下一秒阿爹的布鞋就抽到她脸上来了。 徐丰收如老牛嚼草料一般,一边嚼着嘴里的馍馍,一边瞅徐莲女,然后语气突然就平和下来了, “哦,说的也是。” 徐莲女殷勤地给徐丰收夹了一块大咸肉,讨好似的笑着, “阿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徐丰收被哄得终于露出了点笑,“这还差不多。” 李桂香给徐莲女也夹了一块咸肉,温柔道: “莲儿现在懂事多了。” 徐莲女扒拉着碗里的饭,心想着她明天喊杨盛欢一块跑山去的事情, 狩猎是男人的事,她们女人就捡捡野菜山菇什么的就行了,或者挖点药材,也能卖了换钱。 正巧杨盛欢家里也该屯柴了,她不是也有空间吗,一次能屯很多很多柴,而且肯定也会一边捡一边扔空间,还得掩饰着不让他看见。 徐芳草心不在焉的,她还惦记着学文化的事情呢,昨夜里阿娘说继父虽然没答应但是也没反对, 等忙过了这一阵子秋收,阿娘还会再跟继父提起的。 看来在秋收这段日子里,她得多在徐莲女的身边吹吹风,徐莲女性子憨直,肯定都听她的。 想到这,徐芳草也给徐莲女夹了一块咸肉,眼中闪着浅浅笑意, “二姐吃肉。” 饭桌上的人各有心思,而徐猛虎只顾着一心干饭,筷子不停碰到碗壁,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第28章 徐莲女,你这样有意思吗!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徐莲女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穿戴好了,她要和村里的姑娘们一块进山。 徐莲女喊上杨盛欢一起,杨三婶也一道来了,一大伙人又三三两两分散行动,进山各自捡东西去了。 “咱们就捡点菌菇果子就行了,看,这个是树鸡蘑,炖汤可鲜了。” 徐莲女用树枝扒拉着地皮上的烂泥, “越是这样的大树底下的湿泥,长的菇子就越多,山里的药材也老多了,都能挖了卖钱,等碰上我再给你们介绍,好家伙,这有一片羊肚菌,快摘吧。” 地上的菌子都是成片成片的。 徐莲女蹲在地上一掐一个,然后扔到背后背着的箩筐里,她干活还是很利索的。 “那这个呢?这个能吃吗?” 杨盛欢走到一处草丛,里头有一片伞状的白色东西,一簇簇的长了好多。 徐莲女走过去打眼一瞅, “这是白云芝,吃也行,卖钱也行。” 杨盛欢惊讶了,“这也是灵芝?灵芝不都是红棕色的吗?” 她在县城里买的那些晒好的灵芝都是红彤彤的。 “灵芝也分好多种,颜色儿多着呢,还有紫的呢,挖吧。” 徐莲女的语气稀疏平常,在黑岭山脉的山里头碰见灵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有句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果真不假,山下的老百姓靠着大山不愁吃喝。” 杨三婶感慨了句。 “也不一定,菇子得见水才能长呢,今年是运道好雨水多,要是大旱的话,不仅地里长不出粮食,山里也没菇子摘,连野兽都往深山里跑,山上但凡长点能吃的东西都被人抢光了,就看谁手快。” 徐莲女想起了大旱时候的光景。 几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不知不觉就捡了大半箩筐的东西。 徐莲女还发现了几棵香榧树,上面的香榧果子都已经熟透了,跟枣子差不多大小的香榧果,一颗颗青里泛着黄。 徐莲女打了很多香榧下来,剥了外面的果皮,里头的果仁用大火一炒,是个顶好的零嘴儿呢。 杨盛欢听了徐莲女的介绍,心里寻思这不就和坚果差不多吗? 她也摘了好多。 杨盛欢期间还单独行动了一会儿,放不下的东西就悄悄扔空间里去,只要保证箩筐里有东西不被发觉就行。 她并不知道,其实徐莲女早就知道了,并且手比她还麻利,捡到什么东西就哐哐往空间里扔啊。 几人累了找个树荫,坐在树下吃摘的果子解渴, 杨盛欢神秘兮兮递给徐莲女一个竹筒, “喏~” 杨盛欢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徐莲女好奇地接过竹筒,这么神秘啊,这竹筒里面装着什么? “拔开塞子就能喝。”杨盛欢提醒。 徐莲女很听她的话,打开后抿了一小口,冰凉清甜,很解渴。 “好喝哎!” 徐莲女不舍得一口气喝完,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喝?” “这是我用果子做的果汁,独家秘方哦。”杨盛欢冲徐莲女眨了眨眼。 而且她在里头还放了冰块降温,看冰块化了才给的徐莲女,冰块虽然化了,但是凉意还在,入口冰凉舒爽。 徐莲女又感觉受宠若惊了,她笑得一脸荡漾,杨盛欢连独家秘方的饮子都给她喝,她肯定挺喜欢她了。 嘿嘿~ “盛欢姐你真好~” 徐莲女握着手里的竹筒,里头还剩一半,她不舍得喝了, “对了盛欢姐,你们别忘了囤木柴,最好是砍干柴,如果是湿的还得回家晒,而且背下山也重。” 徐莲女估摸着,杨盛欢囤木柴确实方便,省劲。 她就不帮家里屯木柴了,她家里人多眼睛多,再让李桂香她们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她家里也轮不到她去操这个心。 猫冬的粮食和一应物资家里都会准备妥当的。 她现在不缺吃喝,山里的山货也多,但是唯独缺一样东西: 银子。 一方面她要跟阿爹多要点银子,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得想办法赚点银子才行。 来钱最快的一是药材,二就是野兽皮。 “我记着呢,父亲和星移去那边砍柴去了,我们也过去吧,反正回村也是往那边走。”杨盛欢说。 他们住在熊岭村的东头,好在隔壁的邻居人不错,不仅不排挤他们,还算比较友好, 杨三叔和杨星移就是跟着他们家的人一块去砍柴的。 当然了,为了和周边邻居搞好关系,杨盛欢也付出了些东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然人家凭什么对你有笑脸? 徐莲女也跟着过去了,一路上有不少村民捡山货,也遇到了砍柴的, 山里地方大,她们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找到杨三叔和杨星移, 杨星移一看到徐莲女就下意识地垫了垫脚,这两天他每天都吃得很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徐莲女突然瞥到了一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那是罪奴营的人? 好像还有人? 那似乎是杨峥?他怎么会在这? 因为离得远,徐莲女看不太清楚,她把背篓放下让他们帮忙看着,跟杨盛欢说了一声之后就走向那边。 随着越走越近,徐莲女也看清楚了这边的一伙人。 还真是杨峥! 还有杨家人,人还挺齐,他们不应该在罪奴营干苦役吗,怎么会在这砍柴? 一旁的杂草垛还躺着两个监工,脸上都还盖着两个大树叶子, “好好干啊,谁敢偷懒老子抽谁。” 杨家人一看到徐莲女来了,个个的表情都莫名的复杂,杨家二房倒还好,他们本来和徐莲女就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杨家大房的人可就懊恼坏了,他们现在才知道能被村长家照顾是一种什么样的待遇,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没了的时候后悔莫及啊。 而杨峥见到徐莲女的那一刻,下意识黑了脸,几乎差一点就张口训斥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把他惹恼了。 但是又想到那几个巴掌,以及徐莲女放下的狠话,最重要的是,有两个监工在这里守着呢, 于是,杨峥将腹中的怨气忍了又忍,只是语气生硬道: “你来干什么?” 听到动静,两个监工都拿开了脸上了扇子, “呦,这不是大侄女吗,你进山捡山货呢?” “是啊,根叔、宝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徐莲女没有搭理杨峥,而是直接问了根叔和宝叔,阿爹跟罪奴营那边很熟,他们也都认识徐莲女。 被叫做根叔的那个监工坐了起来, “给你家砍柴啊,喏,这不都是你们村里的罪奴吗?” “砍柴?” 徐莲女心里犯了嘀咕,昨天晚上阿爹不是同意她的提议了吗,不让杨家的人给村里干活了,怎么根叔不知道? 难道还没来得及说? 听到监工的话,杨家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突然被叫到这里来是给徐莲女家砍柴的! 杨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就是徐家的报复吗! “徐莲女,你这样有意思吗!” 第29章 徐莲女,你给我站住! 杨峥已经气到了极点,她到底还有完没完?! 先是让监工敲打他,又让他们给徐家累死累活地卖命,徐村长好歹是一村之长,就因为这点事儿,就要恶意为难他们吗! 一向脾气暴躁的宝叔噌地一下站起来了,恶狠狠道: “你他娘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侄女这么说话?老子抽死你信不信!” 徐莲女挑眉不语,阿爹是村长,和罪奴营的关系不错,有利益的往来,所以这两个监工也给她几分面子。 杨峥脸上的肌肉一紧,含着怒意的双眸底下闪过怯意,监工大人的手段狠毒凶残,他们有一百个法子能折磨罪奴,即使是他,心里也是有些畏惧的。 杨峥不敢说话了,只是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徐莲女,那意思就好像在说: 瞧,都是你惹的祸! “莲丫头……” 杨曹氏讨好似的小声唤了声,那期翼又卑微的样子已经不能再卑微了。 “徐莲女,我想跟你谈谈。” 杨峥极力压制内心戾气,逼着自己心平气和地和徐莲女说话, 徐莲女依旧忽视他,看向棍叔道: “棍叔、宝叔,我阿爹还没跟你们说吗?我们家不用这群姓杨的罪奴干活,还是换去年的那些来吧。他们手脚利索,而且熟悉活该怎么干。等正式秋收的时候让他们来干。” 杨峥一听徐莲女的这话顿时愣住了,杨家人也一愣,她这是不让他们干活的意思了? 杨曹氏心中狂喜,难道徐莲女的气终于消了,终于不再折腾他们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 “莲丫头,你可算不生气了!” 杨曹氏忍不住插嘴。 徐莲女无语,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止杨曹氏误会了,杨峥也误会了,他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和不满也消散了大半去,但还剩了不少, 因为即使徐莲女现在知道错了,他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这些天他遭了那么多罪,说算了就能算了吗? 都这时候了才知道错了,她知道这段时间给他造成了多少麻烦和困扰吗? 两个监工也摸不清情况了, “大侄女,你这是啥意思?” 徐村长不是讲她闺女烦起这群杨家罪奴了吗,她这是来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听你们罪奴营的安排吧,秋收也听你们的安排,干活儿还得熟手来,叔,你们说对吧?” 徐莲女指了下杨家这些人,说出她的真正意思。 这俩监工这才算完全听明白,他们还以为大侄女又要护着这些杨家人呢,原来她是嫌弃这群新来的罪奴干不好活啊。 徐村长确实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这个事儿。 “对,大侄女说的有道理。”其中棍叔说。 他当然觉得对,干这种力气活确实得让熟手来干,这批新来的罪奴都没啥子力气,干不出好活来。 徐莲女大咧咧一笑,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野果子, “我阿爹也是这个意思,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这两个果子给叔吃,那我就先走了啊,您二位忙着。” “我正渴了呢,那行,先让他们干完这一天再说,等明天就换人。”棍叔说话很爽利。 被徐莲女叫宝叔的监工也满口应下。 他们在罪奴营混了好些个年头了,和当地人很熟,罪奴营和当地的村长有利益往来, 徐莲女又是村长的女儿,所以他们说话会和气一些。 客套两句后,徐莲女摆摆手扭头就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往杨峥那看一眼。 “徐莲女!” 杨峥喊了声,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被她忽视的感觉。 还有,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莲女你给我站住!” 杨峥的眉头狠狠拧起,他都主动和她说话了,她这人竟然半句不搭理,她又在耍什么脾气? 不理他还帮他免去秋收的活计? 什么毛病? “哎……她怎么走了?莲丫头!” 杨曹氏也不甘心地喊了声,她想说如果连今天的活一块免了那才好呢。 “你们喊什么喊!莲丫头也是你能喊的?关你屁事,干你们的活!”棍叔骂咧咧道。 他们监工都有规矩,对罪奴不能客气,必须动不动骂两句,才能让罪奴从心底里畏惧他们,进而产生奴性。 只要心里怕了,他们一个眼神过去,这些罪奴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宝叔更是直接站起来要动鞭子了。 监工们也是五大三粗的,个个彪悍强壮,不然怎么治得了下面的人? 果不其然,杨曹氏吓得缩紧了脖子,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不敢不敢,大人饶命!” 他们更加卖力地砍木柴,和刚才不同的是,他们频频往徐莲女离开的方向望着。 棍叔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甚至有点看乐子的意思, “看来徐村长家的大闺女是真烦了你们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分到哪个村儿的罪奴就干哪个村的活,村长家的活都是抢着干的。” 因为村长家的伙食很好,能吃上荤腥。 但凡是年景好的时候,山脚下的老百姓很少有缺肉吃的,即使买不起猪肉,也能去山里下笼子逮野味儿。 守着大山还能饿着? 可是肉这么金贵的东西,都是留着自己吃,谁会舍得给罪奴吃? 也就只有村长家里‘财大气粗’了。 如果碰到抠门点的,舍一碗面汤配个杂面窝窝,就是罪奴一天的饭食了。 这话一出,杨家人的脸色都变了,合着刚才徐莲女不是来帮他们免去苦役活的? 原来是不想让他们干她家里的活! 而且听监工话里的意思,给村长家干活比罪奴营安排的活更好? 杨曹氏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绝望地跌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着, “真完了,她不是来帮我们的……” 杨峥也彻底傻了眼,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一方面是对刚才误会的恼羞,一方面有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心慌的滋味儿。 她,真不管他了? 杨峥死死咬着下唇,内心极为不甘,他突然扔下手里的斧头狂奔了出去,他要追上徐莲女,验证那个猜测! 杨峥突然狂奔出去,完全不管后方监工的怒骂声,直到终于看到了徐莲女的身影, “徐莲女,你给我站住!” “欢欢!你还记得欢欢吗!” 杨峥像是要印证什么似的,不顾一切大喊道。 欢欢是前世他们女儿的名字,徐欢欢! 第30章 你是我的妻啊 徐莲女的身体陡然僵住,瞳孔骤然紧缩,杨峥终究是起了疑心,他居然用欢欢来测试她! 他怎么敢的?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欢欢! 徐莲女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一点点压了下去。 这时候监工已经很快追来,并且一鞭子抽在了杨峥的背上。 “还敢跑?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杨峥吃痛倒地,但目光依旧倔强地注视着徐莲女,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 “你记得欢欢对不对?” 徐莲女转身看去,原本眼眸中的锐利之色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惊吓,完全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嚯!你想偷袭我啊?欢你个毛,宝叔,狠狠抽他!” 徐莲女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杨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刚才死死盯着徐莲女的脸,可是居然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难道他判断错了? “唔……” 又一鞭子狠狠落下,杨峥疼得痛呼一声,五官扭曲到了一起,此刻他已经来不及想徐莲女到底是不是重生的了,因为好痛。 “我让你跑,让你跑!” 宝叔下手毫不留情,“今天没你的饭吃!” 杨峥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整个人被慌措恐惧的感觉紧紧包裹缠绕,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徐莲女真的、不爱他了…… 杨峥疼得满脸冷汗,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之色。 莲女,你是我的妻啊…… 你该让我怎么办? …… 这边,徐莲女原路返回去找杨盛欢他们,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了杨盛欢的身影。 “盛欢姐去哪了?” “她去那边砍柴去了。”杨三婶指了个方向。 徐莲女神色一紧,大家拾山货和砍柴都在大山的外围,除非狩猎的那些人才往大山深处靠近,但都是成群结队地去,而且也不敢往深山里走太多。 毕竟山里什么野兽都有,每年都有野兽伤人的事情发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山里容易迷路,就算我们当地人也只敢几个人一起进山,去陌生的地方沿路还得做记号,她怎么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徐莲女不放心。 杨星移的反应很淡定,“不必担心,长姐并没走远,她一个人可以。” 徐莲女刚要说话,脑子里突然闪过杨盛欢的特殊性,最后只是哦了一声。 她在心里嘀咕,杨盛欢除了有空间还有多大的神通? 连野兽都不怕啊。 厉害了。 “徐姑娘,你不用担心,来,坐这歇歇吧,一会儿等盛欢回来了,我们一道回去。” 杨三婶热心肠地给徐莲女整理了一下树荫下的枯草。 “好。” 徐莲女一屁股坐下了,杨盛欢一个人肯定是囤柴去了,她还真想一次性囤个够啊,这着什么急? 连秋收的日子都没到呢。 杨星移看了一眼徐莲女,继续砍他的柴,他面前有一棵枯木,要砍断了才能捆起来背下山,树枝已经被他砍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躯干。 “你这么砍是错的,再这么砍下去,明天早上你的胳膊绝对抬不起来了。” 徐莲女冷不丁开口道。 杨星移擦了擦汗,把斧子‘咚’地放下,“那你说怎么砍?” 徐莲女起身走过去,拎起他的斧子掂了掂,木柄上还有杨星移手上的余温。 这斧头是头两天去县城的时候杨盛欢买的,她应该还买了好多农作物工具。 “你砍柴完全用胳膊抡圆了使劲砍,这样用蛮力胳膊能受得了吗?你得用腰和肩发力,带动手臂使劲,而且使劲的时候手腕要稳,不然斧子会飘,容易伤到自己,你看我的……” 徐莲女活动了一下肩部腰给他示范,她微蹲蓄力,斧子尖瞄准了树干开裂的地方,一斧子下去,啪啦! 足有腰粗的树干应声而裂,分成两半。 新斧子就是好用啊。 杨星移原本还半信半疑的,砍柴不都得用胳膊使劲砍吗,能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信了。 看来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就连这砍柴都讲究技巧。 看来古语说得真是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徐莲女竟成了他的老师了。 杨星移的唇角牵起小小弧度,有老师在一旁教,他当然要好好学了…… “我以为力气大就足够,没想到原来砍柴这样的力气活还有门道,受教了。” 他接过斧头,学着徐莲女方法试了下,确实省劲很多,胳膊没有被甩着的扯痛感了。 “这样对吧?”杨星移问。 徐莲女点了点头,刚想夸他‘孺子可教’,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乡下人啊,于是赶紧改了口: “盛京来的娃儿就是机灵哈,一学就会。” 杨星移的嘴角一抽。 杨三婶笑得温柔,“星移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书院的夫子也老是夸他过目不忘呢,他九岁就考过了童生了,明年应该……” 杨三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落寞了下来, 明年应该考秀才的。 赵夫子说他是书院最出色的孩子,一定能考上,如果考上了,星移就是盛京里最年幼的秀才,前途无量。 可惜…… 大房犯事全家流放,三房也被牵连,星移和盛欢姐弟俩的前程全都毁在他杨远霆的手里了! 杨远霆就是杨父,杨峥的父亲。 想到伤心事,杨三婶的眼里泛起湿热,她别过脸擦去眼尾的泪水,心中百感交集,伤情不已。 她怎么能不恨呢? 她快恨死大房了。 “母亲……” 杨星移知道母亲难过,轻声安慰道:“财富权势只是过眼浮云,我看这山中景色亦有风采,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好。” 杨三婶忙点头,“是,是这个理儿。” 她胡乱擦去眼泪,勉强扯出笑容来,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这么悲观。 她该知足,现在已经很好了,在熊岭村落了脚,有了宅子,还置办了家业,和当地人的关系处得还算融洽。 现在的日子比流放的时候强多了,他们也比罪奴营的人更加幸运。 他们一家四口,要珍惜眼下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才对。 杨星移继续卖力地砍木柴,似乎并没有因为生活前后巨大的悬殊而郁郁寡欢,相反,他很豁达,在路上甚至没抱怨过一句。 既然什么都不能改变,那就随遇而安吧。 现在他这双手不再摸笔墨纸砚,而是用农具,即使是用农具,他也要用得出彩。 第31章 杨家人蹲在徐家门口 学着刚才徐莲女教的法子,杨星移很快上了手,逐渐熟练起来。 他竟还有心思走神想别的呢,如果一日日这么干着活儿,是不是有朝一日他也会又高又壮的,练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来? 就和这里的当地人一样? 那他可要更卖力些才好。 徐莲女捡了片大树叶子给自己扇风,这人和人之间真的是很不一样啊,他们认为无法想象的人生最低谷,却是徐莲女的日常生活。 投胎真是一门技术。 不过徐莲女也很知足,好歹她投胎做了村长的女儿,从来不缺吃穿,比上是不足,但比下有余嘛。 知足常乐呗! 徐莲女靠在大树干上,树影婆娑间,微风浮动,风里带着草香和木香。 耳边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有木头被劈裂的噼啪声,不远处还有村民们聊天的嘀咕声。 以及,树上鸟儿的叽叽喳喳声。 可就是这样嘈杂的环境,倒让徐莲女生出惬意的感觉,眼皮子越来越重,她打起了盹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莲女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 “莲儿妹妹,莲儿妹妹……” 徐莲女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一看是杨盛欢那张美貌的面孔, 杨盛欢展颜一笑,“别睡了,我们该回村了。” “哦!” 徐莲女猛地坐起来,当她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后脑勺有个什么东西滑了下去,她扭头一看,是个褂子,叠了好几层,垫在她的后脑勺后面。 她说呢,怎么枕着树干,头却一点不硌得慌,睡得老沉了。 这褂子看着有点眼熟…… 不等她多想,杨盛欢将她拽了起来, “走啊,你不饿吗?回家吃饭。” 说话的功夫,杨盛欢拿起了那件褂子。 徐莲女看了一圈,“杨三婶和你弟弟他们呢?” “他们先回家做饭了,我正好歇歇脚,顺便收拾一下刚才捡的东西,也等你睡醒,但是你一直没醒,所以我就叫你了。” 杨盛欢这一趟可是累的不轻,但也收获很多,想起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她很满意,这趟来的值! …… 在回去的路上,杨盛欢又开始向徐莲女打听了, “莲儿妹妹,附近最近的集市在哪?我想买些鲜猪肉去。” “咱们底下的集市没有卖猪肉的,都是镇上才会卖,而且这个点儿早就下集了。”徐莲女说。 “这样啊……” 杨盛欢有些失望,她还想着加加餐呢,毕竟她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怎么能没有肉吃? 前两天去县里的时候杨盛欢并没有卖肉,因为路程太远,天气又热,太容易坏了。 买肉得当天去买鲜肉才行。 徐莲女话音一转, “不过,隔壁豕脚村里全是养猪的,镇上的猪也是他们送过去的,你直接去他们村里买吧,他们村可是隔三岔五的杀猪,而且卖得比镇上便宜。” 附近几个村子要想买猪肉,都会去豕脚村里买。 “豕(shi)脚村?” 杨盛欢忽地笑了,“你们这地儿的村名真是一个比一个逗。” 豕不就是猪吗,怎么会有村子叫猪脚村? 熊岭村、猪脚村…… 杨盛欢现在很好奇附近其他村庄的名字。 “因为他们庄里养猪呗,镇上的老先生说他们村里的猪脚比人脚都多,就给取了这个名字,没直接叫猪脚村就不错了!” 徐莲女的脑中灵光闪过,又说: “镇子西边还有个村子叫茅厕村呢,因为他们村口有一茅厕!” “噗……哈哈哈哈……” 杨盛欢彻底绷不住了,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难道这就是‘贱名好养活’的村名版?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村,杨盛欢先到的家,杨三婶还要留徐莲女吃饭,徐莲女没留,拉扯了好几个来回她才‘脱身’。 是真热情啊。 徐莲女背着背篓独自回家了,而当她看到家门口站着的人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杨家的人一排排地在那蹲着,杨曹氏的眼睛哭得肿如核桃,可见大大伤心了一场, “莲……” 杨曹氏刚要说话就被人捂了嘴,因为监工就在院里歇着呢, 如果她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惹恼了监工和徐村长,那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苦。 杨父看见徐莲女的目光也再没了往日的挑剔和寒冷。 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徐莲女,凄苦的眼神里夹杂着太多,也都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是给徐家砍的柴,所以肯定要送到这来的,而且徐家得管他们一顿饭,他们这是在等饭呢,包括两个监工的饭。 但其中并没有杨峥。 徐莲女才没心思管杨峥跑哪去了,估计是挨了打在哪受罚呢。 她进了院儿,卸下了背上的背篓,然后走去井边喝水。 屋里传来阿爹和两个监工的说话声。 李桂香和徐芳草正在厨房做饭呢,闻着应该是快好了,饭香味飘到门外,杨家人直吞口水,他们现在饿得甚至想去啃树皮。 “慢点喝,别呛着,怎么才回来?” 徐老太也在井边,正在往木桶里舀水,这是给杨家罪奴喝的。 徐莲女喝饱之后用井水抹了把脸,顿时凉快了很多, “我和盛欢姐一道去的,说着说着就忘了时辰。” 徐老太笑了, “你和那小妮子这么有话说啊?” “昂,有老多话说了。”徐莲女说。 徐老太摇摇头,真不敢相信,她家莲儿还能和盛京来的千金有话说。 徐老太舀好了水, “莲儿啊,把这半桶水提出去给他们喝吧,然后你进奶那屋去,奶都给你留饭了。” 李桂香母女现在做的是给杨家罪奴吃的饭,他们一家子的饭已经吃过了。 “好嘞!” 徐莲女答应得爽快,她手脚麻利地将水桶提到门外,哐当一下落地, “喝水了。” 她扔下这俩字扭头就回了院儿,说话就是这么简洁明了。 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二房的人反应快,冲上去拿起水瓢就大口大口地饮。 一家子争先恐后的,眼神里满是对水的渴望。 第32章 村长家给罪奴提供的伙食非常好 李桂香给杨家罪奴烧的是野蘑南瓜炖兔肉,野蘑是山上摘的,南瓜是家里种的, 野兔是徐猛虎以前打的,皮剥下来已经卖了,肉晾成了野兔干。 因为家里人嫌弃这兔子太瘦,没有肉全是骨头,所以一直就没吃,正好今天用上了。 李桂香只用了半个野兔就炖了这么一大锅,再配上杂面贴的饼子,这就是村长家给罪奴准备的伙食了。 肉汤里炖出来的菜都是香的,也就在村长家能开荤了,别处可吃不到这样的荤腥。 家里给罪奴用的大碗是木头做的,不怕摔,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杨家人一人分到了一大碗,足够他们能吃饱,徐家往年也是这么对待罪奴的,今年并没有因为别的事情苛待杨家人的饮食。 因为杨家人确实是给徐家出了力气,砍回来不少柴火,一码归一码。 杨曹氏吃着吃着就哭了, “峥儿怎么办?他被抽了好几鞭子,现在还没吃饭呢。” 她端着手里的碗不舍得吃了。 而杨父和杨邃都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饭菜了,眼睛都直冒绿光。 如果现在有个人要抢走他们手里的饭碗,他们恐怕真会拼命。 杨父很快将自己的饭吃了个精光,一点汤汁都没剩,他很久没吃得这么满足了,这才是人该吃的饭啊。 “志佰,吃不完给爷爷吧。” 他口中的志佰就是杨邃的儿子——杨志佰。 杨志佰紧紧抱着怀里的碗,默默吃得更快了。 杨父板了脸,“兔崽子。” 这时候杨邃也吃完了,同样一点都没剩,“饿他一天也好,不然他怎么会知错?苦言相劝他却不听,害得父亲母亲也跟着受苦。” 杨邃话里指的是杨峥,语气带着埋怨的意思。 听了这话,杨曹氏又在抹眼泪了,她唉声叹气的, “回头再劝劝他吧。”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上午监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怪不得村长家的活都是抢着干的,原来吃食这么好。 和这饭比起来,罪奴营的伙食跟喂猪的潲水没有区别。 可是上午徐莲女说徐家不要他们干活了,也就是说,这样的饭菜就只有一天! 杨邃端着空碗,看着自家儿子,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监工在徐村长家里歇着,他们就只能在门外歇着,等监工歇好了再带他们上山。 …… 徐莲女在阿奶的屋里吃着饭,阿奶还给她留了两块糕点, 她细嚼慢咽地吃了,这么贵的东西,当然要慢慢品味。 等监工休息好了之后,就带着杨家罪奴走了,这时候阿奶正好午睡醒来,下午天热,徐莲女就没再出门,而是和阿奶一块收拾山货。 当然了,还有李桂香母女俩。 徐家院子大,山货晒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有快要晒干的,还有刚刚摘来要晒的,每一个菇子都得过了手,把坏的掐掉,平铺到地上,还得记得翻一翻。 而且晒野山菌是不能洗的,菇子见水容易发霉,等晒干之后筛筛土,吃的时候再洗就行了。 几个人坐在小凳上就这么收拾着, 上午李桂香和徐芳草还挖了人参和灵芝,还有其他一些药材,等开了集市就能拿过去卖。 徐莲女则在收拾香榧果,用木板一压,把果肉压烂,只取里面的核,晒干后就能炒了。 这是她最喜欢的零嘴儿。 到黄昏的时候,杨家的罪奴又抗来了一捆捆的柴,徐家有专门屯放柴火的屋。 杨曹氏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找上了徐莲女,满脸讨好地说: “莲丫头,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啊?” 徐莲女打量着眼前的杨曹氏,上辈子自己的婆婆。 在前世的记忆中,徐莲女和杨峥成亲之后,杨曹氏对她总是挑剔的,很少有对她态度这么卑微的时候,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恳求和无助。 “说吧,到底什么事?” 杨曹氏还没说呢,眼泪就先涌出来了, “就是峥儿……今天上午峥儿去追你,被监工大人生生抽了一顿鞭子,现在还没进一点饭食呢,你就当行行好,能不能多给我一碗饭?我好去给峥儿送去……” 徐莲女颇感无奈,人性可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啊,原来你对一个人太好,她就会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如今的杨曹氏不能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架子,倒是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你不嫌弃我是村姑了?”徐莲女问。 杨曹氏变了脸色,连连摆手, “莲丫头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从来也没说嫌弃啊!你可是村长的女儿,我们罪奴哪有资格嫌弃你呢?这真是说笑了。” 徐莲女双眸微动,看来杨曹氏现在是真清醒了,是村长女儿的时候就小心翼翼讨好着,成了儿媳妇就想法子为难, 看来,她可一直要做村长女儿啊。 “杨峥犯错挨打,你要是求情,也该去找监工求情啊,或者找我阿爹求情也可以,放着他们不找,你为什么找上我呢?”徐莲女问。 杨曹氏还挺聪明,知道挑她来卖惨求情。 杨曹氏无措地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徐莲女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 “不知道怎么说?我来告诉你。你是想试探我吧?试探我对杨峥还会不会心软,看看还有没有和好的可能性?” 杨曹氏的脸上有被说中的心虚之色,她刚要开口辩解,只听徐莲女用笃定的语气说: “不可能了。” 听到徐莲女的话,杨曹氏面色肉眼可见的灰败起来,她苍老的身躯晃了晃,浑浊的眼珠嵌在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看着是挺可怜,可是她的目的是吸食徐莲女的血啊,而且这样的可怜只是暂时的, 等杨家平反之后,她变脸比翻书还快。 徐莲女的脑子很清醒,他们被流放受苦不是她导致的,所以她无需为他人的因果兜底。 而且黑岭这地方被流放来的罪奴太多太多了,有贪官污吏之徒,有鱼肉百姓之辈,大多数都是罪有应得,她可同情不过来! 第33章 徐莲女戳破杨曹氏的小心思 徐莲女的嘴角扯了扯, “而且,我记得今天中午你们的伙食是一人一大碗肉菜啊,你们一家子那么多人,就没想着每个人给他匀一点?你们都不惦记着他,怎么好意思来跟我要呢?” 既然杨曹氏来开这个口,那杨峥肯定被罚今天不能吃饭了,这是罪奴营惯用的手段。 杨曹氏被怼得无话反驳,她原来是想给峥儿留的,那是她的儿,她能不惦记吗? 可是她留的饼子根本就没撑到给峥儿的时候,下午杨父饿了就把饼子要走了,说等到晚上还有呢。 “原来是留的……” 原本杨曹氏还没想到这一点,但是被徐莲女一提醒,是啊,大房二房加起来一共十口子人,难道就凑不出一碗饭给峥儿吗? 可是二房提都没提一句。 在这个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惦记峥儿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还有邃儿,就是邃儿让她来再要一碗饭给峥儿的。 更可恨的还是徐莲女,一碗饭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就不能舍给峥儿一碗,要不是她,峥儿上午就不会挨打了! 可这些话她不敢说,以前是端着未来婆婆的架子,还能说徐莲女两句,现在她算个什么呢? “二姐,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徐芳草已经偷听很久了,她本来有点犹豫,现在可以确定徐莲女是真不喜欢杨峥了。 这可真糟糕。 杨曹氏见徐芳草来了,顿时双眼冒光,峥儿说了,徐芳草心地善良,她对峥儿和他们家都是温温柔柔的, 芳草姑娘一定会答应! 杨曹氏上前握住徐芳草的手,可怜兮兮道: “芳草姑娘,你可怜可怜峥儿吧,峥儿今天挨了打,一点东西都没吃,能不能多给我一碗?你不是一直崇拜阿峥哥哥的吗?” 徐芳草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微微蹙着的眉心带着嫌弃的意味儿,因为杨曹氏身上很脏,有很久没洗澡的酸臭味, 徐芳草察觉出表露出的嫌弃太明显,不像她的作风,于是又掩饰地扯出假笑,同时身体往后撤去, “这位婶子,以前我都是看在我二姐的份儿上,因为我二姐喜欢你们家里,现在二姐不喜欢了……” 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杨曹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杨曹氏脸上讨好的笑僵住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那个黏着他儿子一口一个阿峥哥哥的人,带他们全家去抢村屋的人,现在竟然连一碗饭都不愿意施舍吗? 徐芳草哪还敢跟杨峥家里有来往? 更何况现在徐莲女还在旁边,她怕挨徐莲女的骂。 这时候一个监工发现杨曹氏溜走,在外头骂了声,杨曹氏吓白了脸,赶紧过去了。 徐莲女看向徐芳草,目光似有深意, “今天杨峥挨鞭子打了,你去看看吗?” 毕竟前世你可是他的贵妾啊。 徐芳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不去,二姐现在讨厌他,那我也讨厌他。” 徐芳草和她阿娘一样,都有一张会哄人的巧嘴,嘴甜的人都招人疼, 而重活一世的徐莲女可不敢再疼她了。 那边杨曹氏挨了一鞭子,疼得龇牙咧嘴的蹲在了门口,刚刚蹲下,杨邃就开口问道: “母亲,她答应了吗?” 杨曹氏叹气,“没有。” 杨邃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是没戏了,他立时冷了脸, “当时阿峥作的时候你们也不劝劝,现在好了,热闹了村长女儿,就是他跪下道歉,也无法挽回了。” 杨曹氏一脸的愁容,“那怎么办啊?” 不仅没多要来一碗饭,她还挨了一鞭子。 杨邃阴沉着一张脸,怎么办?能怎么办? “先前送半扇猪来当聘礼的,那似乎也是个村长的女儿?” “是,说是旁边那个村庄的。” 杨曹氏感觉背上火辣辣的,她只挨了一鞭子就疼得钻心,那峥儿挨了那么多鞭子,一定更疼…… 杨邃闭上眼睛又不说话了,神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的这顿和中午一样,杨曹氏想到了刚才徐莲女说的话,她提议道: “峥儿还没吃饭呢,我们每人匀一点给他,弟妹,你说呢?” 杨二婶一听犹豫了下,看向大房的杨父和杨峥,见他们父子俩只顾着自己吃,像是没听到一样。 杨二婶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这做父亲和大哥的都不匀,让他们二房匀? 砍柴的活计这么辛苦,也就只有村长家里给的伙食能沾点荤腥,而且就只有今天一天,从明天开始村长家就不让他们干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顿好饭菜。 她不想匀。 但是杨二婶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很精明,把问题甩给杨父和杨邃父子俩, “大哥,阿邃,阿峥还没吃饭,要不我们大伙匀一匀吧?” 杨父又狠狠扒了两筷子,碗里的饭菜迅速见了底,但凡是这样的事儿,他惯会装聋作哑的。 杨父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又两三口将饼子吃了个干干净净后,他抬头瞪了杨曹氏一眼,端着碗看别的地方。 而杨邃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抬头,当成没听见。 杨曹氏的表情僵住,心里苦涩不已,心酸的同时,她的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裂开一道缝隙,里头渗出了丝丝缕缕的怨气。 她曾也是盛京贵女,一朝获罪流放,现在就像个乡下泼妇一样去争去抢,还下跪去求乡下的村姑,半点尊严全无。 曾经都是闺阁里的主子姑娘,家里的姐姐妹妹依旧是盛京的贵妇人,而她却成了罪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嫁错了人! 明明是他犯了大罪害得全家受牵连,现在孩子挨了鞭打,他竟不闻不问,连饭菜都不舍得给孩子留一口…… 杨曹氏苦笑一声,也是,如果他心里真有孩子,也就不会去做那祸及九族的恶事了。 两行泪滑落至唇边,又咸又苦。 见状,杨二婶缄默不言,只示意让家里人快快吃完,生怕杨曹氏又开口要。 杨家人吃饭这一顿就回茅草屋去了,监工和徐丰收侃了一会儿,也回罪奴营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杨峥趴在茅草屋的烂被褥上,吃着母亲给他留的饭食,他背上的衣裳已经破破烂烂,还染着血迹。 “徐莲女她真是这么说的?” 第34章 我不允许你不爱我! “是啊,她就是这么说的!” 杨曹氏自己没吃,将她的那一份儿留给杨峥了,她期期艾艾地哭着诉苦,她快恨毒徐莲女了…… “我去求徐莲女多给一碗饭留给你,可是她不仅不愿意,还羞辱了我一顿,还有那个徐芳草,当着你的面一口一个阿峥哥哥,现在也变了脸,说以前都是看在徐莲女的份上才对咱家好。” 杨曹氏一声声地哭诉着,句句都是怨言。 杨峥的面色苍白,捧着碗的手收紧了力气,徐莲女当真对他这么绝情吗? 芳草也不愿意多给他一碗饭食? 这不可能,芳草心性善良,才不会这么冷血,一定是徐莲女在一旁,她不敢和徐莲女对着干,才故意这么说的。 徐莲女就恨他到这种地步吗?她怎么不愿意也就罢了,还拦着芳草也不给? 杨峥不甘心,他必须要和徐莲女好好谈谈! …… “莲儿,你心里当真没有我了吗?” 杨峥虚弱到唇色泛着白,目光祈求地望着徐莲女,他甚至想求求徐莲女说出否定的答案, 徐莲女属实是吓了一跳,她就出门撵个狗,转头就看见杨峥艰难挪动着脚步,朝着她家走去。 被抽了一顿还有力气走路,他是真倔。 徐莲女摇摇头,眼神里只有漠然。 杨峥大受打击,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些,“为什么?你原先明明很爱我的,你为什么变了心?” 徐莲女嗤了声,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 杨峥彻底乱了阵脚,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就因为那天我说你一句?可我都是为你好,你明明深爱我的,你爱惨了我,难道你忘了吗?” 徐莲女神色莫名, “深爱?我才认识你不到两个月,谁深爱你了?” 闻言,杨峥的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他那受伤的身躯晃了晃,几乎摇摇欲坠。 是啊,这辈子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徐莲女还没来得及深爱他呢。 徐莲女抱着膀子悠悠道: “先前我是对你感兴趣,脑子一热上了头,为了你能住上村屋,还上吊吓唬我阿爹。你那天的话一下子让我清醒了,我还得感谢你呢,给我泼了这么一盆冷水。” 杨峥慢慢闭上眼,拧紧的眉峰显示出他在忍受着某种痛苦,身上的疼远远不及心里的疼。 他无法接受徐莲女不爱他的这件事! 再睁眼时,杨峥已经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徐莲女抬手,打断道:“不用说了,我不恨你,我只是不喜欢你了,以后你当你的罪奴,我做我的村姑。” 她耸了耸肩,态度很无所谓, “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看着杨峥满脸受伤的神情,徐莲女的心里生出畅快的感觉,怎么会不恨啊,她恨的。 她再也不要和杨峥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杨峥的眼中满是痛色, “不……你是我的妻!” 他握紧双拳,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但是他浑然不觉,红着眼偏执道: “莲儿,你是我的妻啊,你怎么能不爱我?快收回那些话好不好,你别气我了,你爱我,你只是还在生气,你明明很爱我,难道你都忘了吗……” “徐莲女,我不允许你不爱我!” 杨峥像疯了一样嘶吼。 拉扯间,徐莲女将其推倒在地,不耐烦道: “你有病啊,再敢胡咧咧,信不信我还抽你!” 她恶狠狠瞪了一眼杨峥,扭头回家去了。 “呃……” 杨峥像虾米一样疼得蜷缩在地上,胸口的沉重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怕了,他慌了,徐莲女竟然真的不爱他了。 她不知道欢欢是谁,并非重生。 她还是前世那个粗鲁的徐莲女,只是还没来得及把他深爱,就这么轻易将他从心里踢出去了…… 就只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她就这么无情? 杨峥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急火攻心之下,突然呕出一口血来,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徐莲女,你真是好凉薄的心肠啊! 这是杨峥临晕倒之前最后的念头。 院门内,徐莲女看到杨峥倒地不起的身影,她愣神了许久,并没有出去。 杨曹氏在她不爱杨峥之后终于能好声好气和她说话,杨峥也是得知徐莲女不爱了之后,也不再动辄冷脸呵斥,终于说出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杨峥的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的罕见啊。 怎么,她徐莲女的爱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她爱他的时候,一片真心被糟践,不爱的时候,所有人都来跟她道歉? 他到底是后悔说出那句话伤了她的心,还是后悔就因为一句话,导致失去了一个在他流放八年的时间里任劳任怨照顾他的大怨种? “呵……” 徐莲女无声冷笑,径直回了屋。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黑暗里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峥,幽深的黑眸深处涌动着冷意…… ……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晨起的时候空气都带着丝丝凉爽的甜意。 一场夜雨过后,山里的菌菇都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都知道雨水过后山里的东西长得好,所以今天的村民更是集体进山,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直夸老天爷庇佑,不仅地里粮食长得好,连山里也是硕果累累。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徐莲女也跟着大部队进山,这样的丰收年要好好珍惜才行,到灾年的时候就难熬了…… 她早起还去开门瞄了一眼,原本在那躺尸的杨峥已经消失了,徐莲女撇撇嘴,不会是假装晕倒,故意装可怜博取她同情的吧? 死心吧渣前夫,姐已经重获新生了! 同样的,杨家三房也是全家出动进山。 今天只捡东西不砍柴,因为树木湿滑不好砍。 “你说得真对,我昨天去豕脚村还真有卖肉的肉铺,就是去得有些晚了,买了两斤猪肉和四斤肋骨排,说是早上现杀的猪,我看着挺新鲜的。” 杨盛欢说。 “多少钱买的啊?”徐莲女随口问。 “猪肉八十文,肋骨排七十文。”杨盛欢觉得还蛮便宜的。 徐莲女当即就惊呼出声,“什么???你说多少钱?!” 打劫啊! 第35章 杨盛欢买猪肉被坑 “怎么了?”杨盛欢懵了。 徐莲女的火噌的一下子窜起来, “他们村打劫啊?欺负到我们熊岭村来了!你说,是谁卖你的,我找他去!” “啊?那你们这的价正常是多少?”杨盛欢问。 “镇上的猪肉卖二十五文,他们村里卖二十二,讲讲价二十就能拿,肋骨排二十,讲讲价十五能拿。 也怪我,昨天没跟你说说价钱,豕脚村那些臭卖猪佬,肯定看你是外来罪奴,而且又是盛京来的,所以讹你一笔呢!” 今年的猪肉价格贱,越是丰年,肉价就越低,而且黑岭这地方又特殊,大家在山脚下讨生活,只要人不懒,少不得有野味吃。 当然了,最好的还是猪肉,因为荤油多。 “这么便宜?” 不止是杨盛欢一脸惊讶,连杨三婶也震惊了,她在盛京的时候掌家,对厨房猪肉的价格还是知道一些的, 猪肉九十文,肋骨排比猪肉还贵,要一百文,所以昨天她也觉得杨盛欢买便宜了。 “盛京的猪肉九十文,肋排要一百文。”杨三婶说。 “嚯!” 徐莲女也惊了,真贵啊! 不对啊,肋骨排全是骨头,根本就没有多少肉,而且还不带肥的,盛京的肋骨排凭什么卖得比猪肉还贵? “你们盛京是大地方,物价贵,我们这偏远小乡下就是这个价儿。”徐莲女讪声道。 杨盛欢的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怪不得那个人还送了我一大块猪肝,笑得牙都收不住了,我还谢谢他呢,我谢他个鬼!” 不远处,李桂香和徐芳草母女俩也跟着人流走, “阿娘,你看二姐,她和那几个罪奴的关系好像挺好的,昨天没有跟我们一起,今天又和那个杨盛欢一块进山。” 徐芳草的语气酸酸的,她已经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了,之前杨盛欢下她脸面的事情,她可都记着呢, 可是二姐不仅不给她出气,还和杨盛欢关系那么好。 到底谁才是她妹妹? 李桂香挎着篮子走着,压低声音道: “你二姐长心眼子了,杨家三房有钱得很,你阿爹说,光是前几天去县城那一趟,她就给五两银子的路费,五两!” 李桂香说话的时候用手比了一个五,又冲着徐莲女的背影努努嘴, “喏,别看她平时傻咧咧的,其实势利着呢!” 徐芳草暗暗抽气,五两银子的路费?不愧是盛京来的有钱人。 李桂香拍了拍徐芳草的胳膊,眼睛里闪着精光, “闺女,你也学学你二姐,有空的时候去和那户罪奴套套近乎,这么大个财主落到我们村里,他们又看你阿爹的脸色过日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闻言,徐芳草的瞳孔颤了颤,露出思索之色。 杨峥是不会做她姐夫了,如果和三房这一家子处好了关系,是不是能利用他们教自己文化?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命的,她一定要走出大山! “阿娘,那我去找二姐了。” 徐芳草朝着徐莲女的方向小跑过去,抱着徐莲女的胳膊撒娇, “二姐!我和你们一起好不好?” 徐莲女被突然蹿出来的徐芳草吓了一跳,还不等她说话,徐芳草又笑盈盈地望向杨盛欢,有些内疚道: “杨姐姐,前些天那都是误会,都是杨峥他们忽悠我的,二姐已经骂过我了,你还生我的气吗?” 杨盛欢一愣,随即摇头, “不会。” “太好了,我二姐喜欢谁我就喜欢谁,现在我也喜欢杨姐姐了!”徐芳草的笑容很恬美。 杨盛欢的眸色深深,耐人寻味儿。 她不会忘记那天徐芳草在杨家每一句充满暗示性的话语,句句对她的家人都充满敌意,可是现在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跟她套近乎。 这小丫头看着怪天真,实际是个有心机的。 嘶~ 活的绿茶。 只是有一点,杨盛欢想不明白徐芳草那天为什么要帮杨峥一家抢夺村屋? 即使她是真误会了徐莲女的意思,那等徐莲女回来再说也不迟啊,可是她那么急切的样子,像是在有意去讨杨峥的好。 杨峥一个罪奴,还穷得叮当响,她作为村长的女儿,讨好一个罪奴干什么? 杨盛欢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索性就不想了。 有了徐芳草的加入之后,虽然大家也是说说笑笑的在捡山货挖药材,可是气氛总是有一点怪怪的, 说不上来,就是怪。 单和徐莲女在一起的时候,杨盛欢觉得心情很放松,很随性自然。 徐莲女的笑是真诚的,真诚的人说真诚的话,她就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大咧咧女孩,相处起来很舒服。 而和徐芳草相处起来虽然还算融洽吧,但总感觉有一种浮于表面的假,因为你知道对方是假的,而且自己也只是表面上的客套, 也假。 而且,徐芳草几次有意想套她的话,试探她是不是真的还有很多钱,杨盛欢对这种冒犯的试探很敏感,她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说话还得保持戒心,就挺累,也挺没意思。 不真诚,没意思。 杨盛欢还是喜欢徐莲女多一点。 中途徐芳草被李桂香叫走了,杨盛欢甚至有一点松口气的感觉,感觉自然多了。 徐莲女找了个树干叉着腿坐下了,嘴里还在大口啃着果子,一直嚼嚼嚼的,还不忘说: “下午我带你去豕脚村找卖猪佬算账去!” 说话的同时,徐莲女挑了个通红的果子扔给杨盛欢, “吃啊,怪甜的!” 杨盛欢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 “好~” …… “屠子叔,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您看是不是村里忙昏了头把称给看错了?这哪的猪肉能卖这么贵啊?吓死人了都!” 徐莲女带着杨盛欢直奔王胖丫家,王胖丫的阿爹是豕脚村的村长,人称王屠子。 王屠子是宰猪的好手,一刀下去连上称都不用,要几两肉他就能割到几两,打眼一看比称还精准。 别看他膀大身宽,肚子里跟塞了大缸一样,其实他精明得很,一双绿豆眼嘀哩咕噜直转,要不然他能当上村长? 徐莲女是来帮杨盛欢讨个说法的,可是她也不能闹事不是?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而且她阿爹也是村长,和王屠子熟得很。 她不能给阿爹丢人啊,能好好把事情解决了肯定更好。 徐莲女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王屠子,把王屠子看得心里直发毛,这丫头,什么时候心眼子这么多了? 王屠子顺着徐莲女的话说, “那!肯定是哪个瞎了眼的忙昏头给看茬了,昨天是谁家宰的猪?” 他问旁边的人。 “是喜旺家。”那人回答。 “去把人叫来!” 第36章 杨峥高烧 那人跑着去喜旺家了。 王屠子又看向徐莲女,露出憨厚的笑来,“来,大侄女坐下歇着。” 同时他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杨盛欢,心里犯了嘀咕,徐家的丫头怎么会护着一个罪奴? 说起罪奴,王屠子心里泛起了酸水儿,去熊岭村的那批罪奴是盛京来的,听说里头有一户很富,一家子的苦役活计都用钱赎掉了。 又让徐丰收那老小子捞了不少。 其实当时这批盛京罪奴是要来豕脚村的,但是王屠子一听说是盛京来的,就嫌弃他们曾经肯定是养尊处优的主儿,不是能干重活的。 于是,杨家罪奴这才去了熊岭村。 王屠子一想起来就牙根痒痒,痛失金山一座啊! 眼前这长相白净漂亮的小姑娘肯定就是那富户家的了,要不然加价那么多的猪肉,她说买就买?还几斤几斤地买? 说明不差钱! 都不差钱了,怎么还计较这些,转头就给老徐家的丫头告状呢? 王屠子心里又嘀咕了,但是他可没说出来,而是热情地招待, “你们这俩丫头一路来累了吧?来,喝点水儿,吃点东西,,晚上就留下吃饭吧,叔让你们婶儿炖大肘子吃!” 杨盛欢和徐莲女对视一眼,这胖村长怎么这么热情,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王屠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着呢。他有他的小心思。 “王村长,我们就不留下吃晚饭了,既然是算错了账,把多算的钱给我,我们就回去了。”杨盛欢说。 徐莲女点头,“是啊屠子叔,等天黑了就看不清路了,走夜路怪吓人的,我俩不留下吃饭了。” 这时候,那个叫喜旺的来了,到这一瞧,见是昨天那个冤大头,他心虚地移开视线,眼神闪了又闪,讨好似的笑着: “村长,您叫我来有啥事啊?” 王屠子把脸一板,端起了村长的架势,“你还有脸问?卖了这么多年的猪肉了,连称都能看错?连我大侄女都知道了,这要是传出去,外头还以为我豕脚村坑称呢!” “昨天她在你那买了两斤猪肉,四斤猪肋骨,一共付了四百四十文,这多出的钱,还希望喜旺叔退回来。” 徐莲女似笑非笑道。 王屠子眼皮子狠狠一抽,四百四十文,喜旺这贼鬼,到底按多少一斤给她算的? 喜旺面色为难,他看看徐莲女,再看看杨盛欢,最后求救似的看向王屠子, “村长,这……” “这什么这?”王屠子使眼色。 喜旺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对不住姑娘,我眼神不好看错了,那我回去取。” 喜旺飞快跑回家里拿钱去,他还不忘把那块猪肝的价钱算上了,杨盛欢也没计较,对王屠子道了谢。 “大侄女,这事儿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王屠子拿来四根腊肠,给徐莲女两根,给杨盛欢两根,算是封口费。 徐莲女当然懂规矩,提着腊肠高高兴兴回熊岭村了。 在他们走后,喜旺一声一声直叹气, “村长啊,你说那个姓杨的罪奴那么有钱,她咋还计较这点呢?还从您家里顺走两根腊肠,她可真好意思唻!” 王屠子一脚踹过去,骂道: “要不是你个王八犊子坑称,我能折四根腊肠?多要个三五文就得了,要那么高,她不来找你找谁?四百多文,你家猪是金子打的啊?” 喜旺讪讪不说话了。 王屠子眯起了眼睛,“看样儿徐家的丫头是护着这户罪奴了,她的意思就是老徐的意思,老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喜旺这话听明白了,以后不能坑杨罪奴家的称了。 这时候,王胖丫啃着野果子回来了,王屠子看到了自家闺女, “胖丫,刚才徐二妮来了……” 王屠子还没说完,王胖丫就瞪大眼睛,“徐莲女来了?在哪呢?” “人刚走。”王屠子顺着方向一指。 王胖丫扭头就追,“徐、莲、女!” 王屠子的嘴唇蠕动两下,还是没说话,这胖丫,都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还这么咋咋呼呼。 想起徐家人,王屠子突然哼笑了声,反正徐猛虎这女婿他是看上了,两户都是村长,也配得上。 …… 徐莲女和杨盛欢刚出了豕脚村没多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徐莲女扭头一看,是王胖丫, “你叫我啊?什么事?” 王胖丫气喘吁吁的,那大圆盘子脸通红通红的,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 “徐莲女,你知不知道杨峥被打了一顿,还发高烧了?” 徐莲女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你管不管他?”王胖丫追问。 徐莲女摇头,“关我什么事。” 王胖丫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人……咋这么冷血呢!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现在他都快病死了,你不管他?” 徐莲女撇嘴,“你怎么不管?” 死了才好呢,说明老天爷看不下去想收了他。 “我……!” 王胖丫气坏了,嚷嚷道:“谁说我不管谁说我不管!我给他请了大夫,就是钱不太够,你能不能……”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胖丫家在村里是挺阔气的,可是她爹娘并没给她太多零花钱,看大夫吃药可不便宜。 徐莲女笑了,“原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和你一块均摊钱的。” “昂,你就救救他呗,就当我借你的。”王胖丫理不直气还壮。 徐莲女摇头, “我不借,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你要怎么对他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说完她扭头就走,不再搭理王胖丫后面的喊声。 王胖丫喊了好几声徐莲女都不搭理,最后王胖丫急了,追上去拦在徐莲女的面前, “行,你真这么冷血是吧?那你就把杨峥给我们村吧,怎么,你不会不愿意吧?” 徐莲女的双手交叉于胸前,语气轻飘飘道: “你是说你要让杨峥来这养猪啊?我是无所谓,不过罪奴去哪都是罪奴营和村长们的安排,我说了又不算,你让你阿爹去要人,说不定能成。” 第37章 给李桂香打胎! 王胖丫又为难了,她阿爹根本就不能听到她说‘杨峥’这两个字,一提就瞪眼,家里其他人也不同意她喜欢罪奴,弄得王胖丫在家里提也不敢提, 她哪敢去找阿爹说呢? 见王胖丫面色为难,徐莲女就知道她不敢, “我得回家了,别挡道!” 看着徐莲女回去的背影,王胖丫气得直接跺脚,抱着膀子蹲在村口的树下生闷气。 怎么办? 现在钱不够,那杨峥身上的伤怎么办?万一把脑子烧傻了可怎么了得? 王胖丫想想就心疼。 这时候,徐猛虎恰好路过,他的背上还扛着一头麂子,今天运气不错,一场雨把麂子撵到了他提前准备的陷阱里。 “胖丫在这玩呢。”徐猛虎冲她打个招呼。 王胖丫看到徐猛虎眼睛突然亮了,“虎子哥,你身上带钱没有?” “钱?” 徐猛虎摸了摸身上,掏出了两粒碎银子。 这是他随身的备用钱。 “有。” 王胖丫的手快得很,“谢谢虎子哥,回头我还你!” 王胖丫抓着银粒子高高兴兴地走了,徐猛虎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想不明白, “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 熊岭村村尾的茅草屋, 杨峥烧得意识不清,感觉有人在给他背后的伤上药,还有人喂了他很苦很苦的药,慢慢的,他感觉身体渐渐没那么疼了。 “平反,快点平反……” 迷迷糊糊中,他说着梦话。 杨曹氏一边给他擦着额头,一边摸眼泪,“平哪门子的反?下辈子吧。” 杨峥整整烧了一夜,第二天才退了烧,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杨家人全部都去罪奴营服苦役了,除了他之外,身旁就只有一个王胖丫。 杨峥拧紧眉头,“你怎么在这?” 王胖丫端着药走上前,扭扭捏捏道: “你醒啦?昨天是我给你请的大夫抓的药,退烧了就好,你快把药喝了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一个男人为什么可以长得这么英俊? 王胖丫表情羞涩,她举着碗,但是却不敢去和杨峥对视。 杨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肉眼可见地失望了,昨夜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徐莲女在照顾他给他喂药, 再不济也该是徐芳草。 可都不是。 想起前天晚上徐莲女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不爱他了…… 杨峥的面色更惨白了些,他依旧不能接受徐莲女不再爱他这件事,凭什么? 杨峥看向王胖丫,幽深的眸子里仿佛多了些什么,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大哥说得对,杨家早晚都会平反,也就这几年的功夫,他何必跟自己较劲? 到时候他再找徐莲女算账也不迟。 这一世他偏要娶芳草,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既然徐莲女不识好歹,他就把最好的都给芳草。 他就等着看,看徐莲女后悔到痛哭流涕的样子! 反正不论在熊岭村经历过什么,等他们回到盛京,这里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没有人会知道的。 想到这,杨峥默默接过了碗,将苦药一饮而尽。 “多谢。” 仅仅是这两个字,让王胖丫好一阵儿心花怒放, “没……没事儿……你别给我客气……哎呦……” 王胖丫羞得不行,竟然捂着脸跑出去了。 杨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那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之色。 芳草为什么不来看他?一定是徐莲女不让。 等身体好了,他得去找芳草一趟才行。 …… 这边徐家的屯柴正在进行时,屋里头的柴火一天天越堆越高,秋收的日子也逐渐近了。 徐莲女也在关注着杨峥家的消息,他病了几天歇在茅草屋里,一直是王胖丫在偷偷给他送东西吃, 为了给杨峥补营养,王胖丫还偷了家里的一块肉给杨峥炖了,被杨家人分着吃了个精光。 徐莲女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可不劝,劝了王胖丫再恨上她。 这南墙啊,只有自己撞了才知道疼。 反正杨峥是绝对不会入赘给王胖丫的,别说杨峥不同意,王屠子一家也不同意啊。 而且王屠子精明的很,早晚会发现王胖丫偷偷养着杨峥的事情,杨家人平白吃了他那么多东西,他不会罢休的。 且等着瞧。 徐莲女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李桂香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李桂香终于到了来癸水的时候,她不能再等了。 正巧徐老太到了该吃药材汤的时候了,就是用山里挖下来的药材炖的补身体的汤药,黑岭人管这就叫药材汤。 反正靠着大山,他们一年四季都有这福气能吃补身的药材,要不然怎么能一个个身强体壮的,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药材汤里会放人参,所以这东西不能经常吃,隔一阵儿吃一次,不然太补了。 徐莲女自告奋勇给阿奶炖药材汤,并且给李桂香端了一碗送去。 李桂香喝下没多久就发作了,她疼得一头冷汗,钻进了茅房里, “怎么这么多血?” 偷听的徐莲女紧张得不行,李桂香不会察觉出来了吧,不应该啊? 不过李桂香喊疼了几声就没再喊了,而是嘟囔着: “这药材汤的药性真热,连癸水都催的比以前更多了。” 李桂香从茅房里出来后躺了一天,或许是心虚,徐莲女贴身照顾着她,也方便观察,见她只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而且还以为是癸水来的疼, 徐莲女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后来她去茅房一看,果然是一滩血,造孽造孽…… 这个孩子叫徐泽天,徐莲女暗暗祈福,你换个人投胎再去‘择天’吧,徐家小门小户,真不够你择的。 这是徐莲女第一次干坏事,她吓得半宿都没睡着,只能不停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阿兄,为了侄儿,更是为了这一家老小的命…… 办完这件大事,徐莲女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秋收的日子渐渐近了,她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所以并不是杨家罪奴来给他们秋收,而是换了另一批干活麻利的罪奴。 对此,杨家人是叫苦不迭的。 因为他们一家被罪奴营带去了镇上远郊的一户地主家里,那地主抠搜,给监工大人准备的是大鱼大肉,但是给罪奴们准备的伙食还不如罪奴营呢。 那汤水的表面上甚至能照见人影儿! 干一天重活累死累活,就吃这一碗清水般的汤,有人饿得头晕直接晕了过去,遭到地主家监工的一顿毒打, 吓得他们只能硬撑着,谁都不敢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家二房对大房的不满渐渐积攒起来,他们都压着不表,但早晚有忍不住的时候…… 第38章 徐芳草抢她碎花料子 秋收这段日子,村民们都干得热火朝天。 徐莲女虽然没去干农活,但是她也没闲着,上回去县城的时候她扯了好些布,去年的棉袄今年穿着有些紧了,她要改一改, 而且里头的棉花也要拆出来晒晒,再添点新的进去。 等秋收过了,她再去集市上买几件好皮子,集市上卖的皮子不少,有虎皮、熊皮、鹿皮、兔皮、狐皮、狼皮、貂皮……都能用来做衣裳和帽子。 黑岭地方的老百姓更多穿兽皮做的兽袄子,因为黑岭这边的棉花少,野兽多,物以稀为贵嘛,兽袄子比棉袄还便宜,棉袄忒贵。 但这兽袄子和兽袄子之间也有区别,最御寒的是熊皮和虎皮,越是凶猛的野兽皮子卖得越贵,也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徐丰收就有一件熊皮袄子,还有一顶虎皮帽,穿出去威风的很。 徐芳草看到徐莲女买的那几样棉布,其中有一样的花色她特别喜欢,她眼珠一转起了心思, “二姐,你要做新棉袄吗?”徐芳草凑了过去。 徐莲女嗯了一声,继续拆着手里的旧棉袄,她先把旧棉袄改了,然后再做一件新的,两件换着穿。 “我去年的棉袄也小了。”徐芳草暗示道。 “那你自己做啊。”徐莲女头也没抬。 徐芳草不满咬唇,以前自己这么稍微一暗示,徐莲女这傻二姐就忙不迭地顺着她的话说,恨不得替她全包揽过去,这回是怎么回事? 徐莲女也知道徐芳草是怎么想的,谁让她前世憨呢?也是因为她真心对徐芳草的缘故,没看出她的小心思。 像这种暗示性的话语,说白了就是想占人便宜的意思,把你当傻子愚弄。 你顺着她的话答应了,她也不会记你的好,而是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你假装听不懂吧,她就会生气,看,就是徐芳草现在这副死德行。 徐莲女抬眼看向徐芳草,徐芳草立马眨了眨眼,收敛起心中不满,撒娇道: “二姐,我没买新棉布。” 徐芳草又看了眼那块带花色的棉布,眼热不已。 徐莲女哦了一声,“那你怎么不买呢?” 徐芳草气得暗暗咬牙,她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怪不得阿娘说徐莲女长脑子了,还真不如以前好忽悠。 “二姐不是买了吗?你匀我一块呗!” 见徐莲女听不懂暗示,徐芳草索性直接要了。 她伸手就拿,“我就要这一块吧。” 徐莲女:“……” 她还真会挑,棉布衣裳都是清一色的青色灰色,一点花样都没有,只有这一块是带碎花的,这一块碎花棉布比其他普通棉布贵五倍。 徐莲女也是咬咬牙买的,她说要就要了? 徐莲女一把扯了回来,皱眉道: “这是我自己要用的,你想要你自己买去,你去你外姥家那么久,你外姥就没想着给你扯块布做衣裳?” 这话直接扎了徐芳草的心,也扎了李桂香的心,李桂香刚来就听见徐莲女的这句话,她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娘家有个弟弟,原先穷得揭不开锅,后来她二嫁给徐丰收,弟弟也沾光,娶了个家里做织布营生的媳妇儿,后来阿娘跟着儿媳也学会了织布。 常言道‘临秋收粮仓空’,她前阵子让徐芳草回她娘家,就是悄悄去送粮食的,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后来她去接芳草,母女俩空着手回的家。 为此徐老太还摆了脸色。 李桂香的脸上闪过羞愤之色,徐莲女这贱丫头是瞧不起她娘家吗?一定是徐老太那老不死教的! 这小白眼狼,真是白疼她了! “不就是一块布吗?再买就是了,你们姐俩也值当为这个争。” 李桂香走了过来,在徐莲女身边施施然坐下,徐芳草委屈咬唇,心里生着闷气。 李桂香给徐芳草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试探道: “咋了莲儿?今天不高兴啊,怎么跟你妹妹生起气来了,跟阿娘说说。” 徐莲女不耐烦了,冷声道: “我不把我的棉布给她,我就是心情不好闹脾气吗?还一眼就挑中了这块碎花的,我就舍得买这么一块,你就非得跟我抢吗?” 徐芳草被骂得涨红了脸,“二姐,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什么时候跟你抢了?” 她说哭就哭,捂着脸气跑了。 李桂香的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没压住恼色,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勉强说: “别生气了莲儿,都是你妹妹不对,我这就去说她。” 李桂香急着去追徐芳草去了。 徐莲女切了一声,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活,这时候阿奶去二奶奶家里帮忙烙饼去了,要不然阿奶肯定护着她。 徐芳草哭得委屈,李桂香实在憋不住火,晚上跟徐丰收添油加醋说了这件事, “小姑娘都爱美,芳草也喜欢碎花棉布,结果莲儿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芳草要抢她的,发了好大的火, 唉……其实芳草绝对没有要跟莲儿抢的意思,这就是误会,芳草那孩子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是又委屈又伤心,还担心自己惹她二姐生气了,愧疚的不行。” 徐丰收一听就沉了脸,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我去说说她。” 李桂香假模假样地拦着, “别说了,原本还没什么,你一去说,莲儿肯定更生芳草的气,再误会是我让你去的,那就更不知道咋说了。” “不用担心这,你没让我去,是我自己去的。” 徐丰收去找了徐莲女,张口就是: “莲儿,去给你妹妹道歉。” 徐莲女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呢,一听见阿爹说这话,心里的火瞬间就蹿上来了,她们母女俩还告状了? 可真有意思! 阿爹一向疼李桂香,李桂香说什么他都信,连多问她一句都不问,上来就是让她道歉,她凭什么道歉? “我为什么道歉?”徐莲女面无表情问。 徐丰收的眉峰蹙了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连你妹妹都欺负。” “别说她只是喜欢碎花棉布,就是她想要,你也应该让让妹妹,怎么能把人骂哭了呢?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阿娘疼你,你也该多疼疼你妹妹,当姐姐的可不能自私。” 徐丰收苦口婆心教育起徐莲女来。 徐莲女把针线筐往炕上一推,张嘴就哭,“阿奶你快来啊,阿爹帮着徐芳草欺负我啦!” 不就是哭吗,她也会哭。 徐丰收愣住了。 第39章 徐丰收逼徐莲女道歉 因为徐莲女嗓门实在是大,在旁边屋子里的李桂香母女也愣住了,原本徐丰收去教训徐莲女,她们还挺得意的,但是李桂香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徐莲女居然会找徐老太告状?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徐老太本来都睡了,听见自家孙女的声音,激灵一下坐了起来,然后风风火火冲进了徐莲女的屋里, “咋回事儿,莲儿哭啥呢?谁让我莲儿受委屈了?” 徐丰收表情尴尬,“娘,你咋起来了?” 徐莲女委屈撇嘴,眼泪哗哗的,“阿奶……” 徐老太心疼坏了,搂着徐莲女对徐丰收嚷嚷,“你也是当村长的爷们儿,有威风你去外头耍去!冲自家闺女凶什么凶!” 徐丰收更尴尬了,耐着性子说: “娘,是莲儿不懂事,都让你惯坏了。” “我想惯,我就惯!莲儿从小就没了娘,我不疼谁疼?”徐老太脱口而出。 一听这话,徐丰收顿时哑火了,小声说: “娘啊,孩子不是这么教的,莲儿在家里可以霸道,以后嫁了人可怎么了得?” 徐莲女一边抽泣一边说, “阿爹光听阿娘的,今天什么都不问我,就逼着我去给妹妹道歉,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阿爹你有问问我吗?” 徐丰收被问得心虚,他确实没问莲儿事情的具体经过,但是桂香的人品他是信的,桂香不会说瞎话。 “你阿娘又没冤了你。” 外头偷听的李桂香一听这话,彻底是坐不住了,她硬着头皮进了屋, “莲儿怎么哭了?哎呦!跟你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来嚷莲儿干什么?看孩子哭的。” 她故作埋怨地嗔怪起徐丰收,瞧着还挺心疼徐莲女的。 然而徐老太没搭理她,问: “莲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莲女这才说起事情的真实经过, “下午我拆衣裳的时候,妹妹说她没买棉布让我均她一块,然后她就抢走了我唯一的碎花料子,我这才夺了回来,说她去她外姥家那么长时间,她外姥怎么也不给她料子?然后她就气哭跑了。” “我又没说错,她外姥家就是织布的,她外姥不给,她就能来抢我的吗?要是阿爹因为这句话让我给妹妹道歉, 那她直接上手抢我料子怎么算?在这个家里到底是谁霸道?就因为我是姐姐,她看上我什么,我就都得给她吗?” 徐莲女这一番话把徐丰收说得无言以对, “这这这……” 莲儿是他亲闺女,他怎么能不疼?自家闺女哭成这样,徐丰收心里愧疚了。 难道真是徐芳草上手抢料子了? 平时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竟然这么霸道吗? 徐丰收心里犯了嘀咕。 徐老太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知道莲儿不会跟她撒谎,而且莲儿从前对徐芳草很好,不会因为一件料子诬陷徐芳草。 而且李桂香每次回娘家都带不少东西,但是从娘家回来的时候都是空着手,莲儿又没说错,她娘家外姥就是织布的,怎么连块布都不舍得给她? “她抢料子抢不过就告状,你问都不问,就让莲儿道歉,还有你这样当爹的呢?” 徐老太的话里带着讥讽的意思,徐丰收脸都臊红了。 “娘……” 然而徐莲女的话还没说完呢,“阿娘明明看见妹妹抢我料子了,可你还是朝阿爹告状,让阿爹来骂我,以后阿娘要是想骂,直接骂就是了。” 李桂香彻底傻了眼,这话也太重了! 她下意识去看徐老太的脸色,只见徐老太正冷冷盯着她,她心里咯噔一声,忙解释道: “这是哪的话?莲儿你可冤死阿娘我了!我没让你爹来骂你,一直跟他说是误会,让他别来别来……” 李桂香求助似的看向徐丰收,徐丰收也立马说: “是,你阿娘说是误会,拦着不让我来。” “那你不也来了吗?真想拦,还能拦不住?”徐老太幽幽开口道。 李桂香面上一僵,也跟着红了眼, “娘,你这话就是戳我的心窝子了,这么多年我对莲儿和虎子俩怎么样,您是看在眼里的,莲儿就是我亲闺女一样,我要是有啥话就直接跟莲儿说了,这就是一场误会!” 李桂香抹了把眼泪,又说: “芳草是真喜欢那碎花料子,所以想拿在手里看看,没想抢她二姐的。莲儿,你真误会你妹妹了,她那么乖的妮儿,平时什么都听你的,你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她哪敢抢你的东西啊?” 这时候徐芳草也哭着进屋了,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二姐,你真误会我了,我没想抢,我就是想看看,真的……” 徐芳草局促地捏着衣角,眼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声音都带着颤抖。 徐莲女也不说别的,“行,那就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全都重说一遍,让大家都听听看你是几个意思,省得阿爹为了给你撑腰来骂我。” 徐丰收脸色又是一变,他装成公道的样子,就就这件事来说,实际上是更偏了徐芳草一点,因为徐芳草不是他亲闺女,不能熊不能嚷,只能先委屈莲儿一下。 徐莲女依依不饶,有理有据道: “我在拆去年的旧棉袄,你过来说你的棉袄也小了,我说那你自己做啊,然后你说你没买棉布,我说那你买啊。 你又说让我匀给你一块,上手就把我的碎花棉布挑走了,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你说‘我就要这块吧’。 你问我愿不愿意给你了吗,你就直接要这块了?现在又说都是误会,你没抢,你没要,那‘我就要这块吧’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是直抢的意思吗?” 屋里人审视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在徐芳草身上,她脸上火辣辣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没有,我没说!二姐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这样我害怕……阿爹阿娘,我真没这样说……” 徐芳草这一哭,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了,李桂香继续浑水摸鱼打算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莲儿,娘替你妹妹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她胆子小害怕,这样吧,等下回赶集,娘给你再买一件碎花棉布,这回娘碰也不让她碰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桂香也伤心得眼泪一直掉,给徐丰收心疼坏了, “行了行了,都别哭了,不就是碎花料子吗,买,一人买一件,咱家又不是买不起。” 徐芳草躺在李桂香怀里一下一下抽噎着,不满地抿了抿唇,可是徐莲女本来就有一块了,还是不公平! 第40章 徐老太主持公道 徐老太烦了,一拍桌子道: “都甭哭了!” 屋内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只见徐老太的板着一张脸, “莲儿好好跟你掰扯今天你们说过的话,你只管说是还是不是,如果不是,那你到底说了什么,掰扯清楚不就行了吗?扯个嗓子嚎什么!我还没死呢!” 徐老太总算是听明白了,徐芳草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她只管出一张嘴,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莲儿给她干活。 见莲儿不搭腔,她仗着以前莲儿疼她,直接上手抢了碎花料子,莲儿这才生的气。 徐老太知道徐芳草这小丫头心眼子多,可是她没想到莲儿怎么不惯着她了? 莲儿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会使这些小伎俩,以前也从来不会跟徐芳草计较这些的, 莲儿变了。 徐芳草面色一白,心中更恨起了徐老太,徐莲女是她亲孙女,她当然偏心徐莲女了, “阿爹,我真没有……” 徐芳草吓得直往李桂香的身后躲,同时可怜巴巴地看向徐丰收,撇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徐丰收刚要开口圆场,只听徐莲女冷冷出了声, “反正我已经说得很细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如果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阿爹是信我,还是信她?” 一听这话,徐老太的神色骤然变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天打雷劈,呸呸呸!童言无忌……” 徐老太合起双手朝天上拜了拜,祈求神灵别当回事儿。 徐莲女的态度坦然,“阿奶,我又没撒谎,老天爷不会劈死我的,他只会劈说假话还倒打一耙的人。” 徐丰收看了眼李桂香母女俩,立时叱了句: “你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什么死不死的?” 徐莲女不可思议看向徐丰收,她现在是真被阿爹的态度伤了心, 刚才阿爹不知情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她已经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阿爹还是偏心李桂香母女吗? 一颗滚烫的热泪滑落腮边,徐莲女抬手擦了去, “阿爹的心是偏的,我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装可怜扮委屈那一套,我更不有抢了别人的料子、因为别人不给就去告状的妹妹,甚至到现在还死不承认。 我没那么多心眼子,我玩不过你,我认输。从今以后你不要喊我二姐,我不像你有娘护着,我阿娘死的早,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还真是这样。” 说完之后,徐莲女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的脸色。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重太重了,李桂香和徐芳草都吓得变了脸, 徐莲女这是什么意思?不认她这个妹妹了?也不认她这个阿娘了吗? 就为了这么一件料子? 徐丰收的脸色变了又变,难看到了极点,他也有为难的地方,徐芳草是个继女,他一个继父,还能去凶继女吗? 所以他只能当着她们的面,说莲儿几句,打个哈哈这事儿就过去了,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 莲儿这傻孩子,怎么就不懂他的难处呢?她就非得抓着不放? 同时,徐丰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芳草,眼底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桂香的眼里闪过慌乱之色,看来徐莲女是跟她生气了,她一狠心,抬手扇了徐芳草一巴掌, “让你嘴硬!让你说谎话伤你二姐的心!你要什么料子我不给你买?你就非得抢你二姐的!” 徐芳草捂着脸疼哭了,“阿娘我没有……” 李桂香也哭了,她边哭边骂, “如果没有你阿爹,我们娘俩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吗?你不好好听你二姐的话,你去跟她抢料子?你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配抢吗你!” 说着,李桂香拧了徐芳草两下,还偷偷瞄了一眼徐老太的脸色,她生怕徐老太说出重话来, 徐莲女是个丫头,说说气话也就罢了,可如果徐老太要管这事儿,那才是真麻烦。 徐芳草疼得直躲,“啊……阿娘我错了,我错了!” 徐丰收看不下去了,将徐芳草护在后面, “行了行了,不就是为了块料子吗,她一小姑娘爱美有什么错?你打孩子干什么?” “我让她长长记性!”李桂香说。 “长什么记性?咱家又不是吃不起喝不起的人,两姐妹值当的为一块料子扯头花?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好了,都别说了,芳草喜欢什么料子,阿爹给你买。” 徐丰收又看向徐莲女,劝道: “莲儿,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什么有后娘就有后爹,这样的话也能乱说吗?难道你阿娘对你不好吗?阿爹不疼你吗?你要什么阿爹都依着你,谁家后爹能这么疼你?” 听到徐丰收说‘得理不饶人’这五个字,徐芳草的心里乱作一团,脸上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所以继父是相信徐莲女说的那些话了? 都是女儿,徐莲女就有碎花料子,她喜欢想要又有什么错? 可是徐莲女非死咬着不放,还让阿娘对她又打又骂,她现在高兴了是吗? 继父表面上装作护着她,还不是信了徐莲女的话,他如果真疼她,为什么去县里的时候只给徐莲女买碎花料子,不给她买? 虚伪! 徐芳草深深低着头,屈辱地咬着唇,如果她的亲阿爹还在该有多好? 那阿娘也就不会改嫁,她也就不会在徐家看人眼色,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刁难她? 徐老太用手指攮了一下徐莲女, “莲儿,不能这么跟你爹说话。” 徐莲女没有吭声,她不是不明白阿爹的顾忌,阿爹担心伤了李桂香母女的心,和继女也会有隔阂。 可是这件事明明就是徐芳草的错,阿爹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让她道歉,难道就不怕她也会伤心吗? 继女要小心翼翼护着,亲生女儿想怎么指责就可以怎么指责吗? 再说了,他以为他偏袒李桂香母女,这母女俩就会记得他的好? 李桂香的心里还惦记着她那个亡夫,从来就没爱过他,要不然前世也不会一把火燎了徐家了。 徐芳草更是如此,她自以为在徐家是忍辱负重,根本没有半点感恩的心! 第41章 徐老太平息风波 “你就别打她了,你打她只会让她更恨莲儿,更伤了你口中说得姐妹情分。” 徐老太开了口。 徐芳草躲在徐丰收身后,李桂香讪讪收了动作,她原本也没想真把芳草打一顿,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徐老太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慢悠悠道: “我老婆子算是听明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芳草想要莲儿的碎花料子,莲儿不想给,芳草跟莲儿怄气,不知道跟你说了啥,你就把这事儿抱怨给老二听了,我这话说得对吧?” 李桂香头皮一紧,还想狡辩, “娘,我没跟相公抱怨,相公你是知道的……” 徐丰收刚要为李桂香说话,徐老太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行了,我不管你们之间聊了什么,我就问你们说完之后,老二是不是来凶莲儿了?还逼莲儿跟你闺女道歉?” 李桂香被噎了回去,脸上不算好看。 徐老太又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别说是继妹,就是亲姊妹之间,也少不了争东西拌嘴的时候,两个小丫头之间的事儿,大人在里头掺和什么? 你心疼自己闺女,大可以让老二给你闺女再买一件子碎花料子就是了,那是莲儿自己的东西,她不想给别人有什么错? 这也值当的你们母女俩拐着弯给老二告状?这会子在这又哭又打的,你打她干什么?是打给我看的,还是打给老二看的?错就是错,挨打就能占理了吗?” 徐老太虽然语调平静,但字字有力,让人不敢反驳。 李桂香臊得脸颊通红。 徐老太又看向哭哭啼啼的徐芳草, “你二姐一直都疼你,亿澳门你想要什么提一嘴儿,她就送到你手里,我问你是不是?” 徐芳草委屈地看了眼李桂香,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我知道二姐疼我。” 那为什么连快碎花料子都不舍得?还给她好大个难堪,让阿娘扇她巴掌,今天的耻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知道她疼你就好,可别嘴上说着,心里记恨。” 徐老太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徐芳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样,心虚地直摇头, “没有没有,我哪敢记恨二姐……” 徐老太却意有所指道: “不记恨怎么会告状呢?你还是怨上莲儿了,你既然来了徐家,那就是徐家的孩子,徐家待你不薄,可不能只记仇不记恩啊。” 徐老太打着蒲扇,句句都戳心: “莲儿心疼你,你可以撒娇耍赖跟她要东西,可是她这回不想给,你就用告状的法子报复她,这可忒霸道了。” 徐芳草的脸上更加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一块缝隙钻进去,她就好像被扒光了所有的伪装被展露在人前一样。 徐丰收的脸色微微一变,并没说什么。 “芳草心里一直记着……” 李桂香着急帮徐芳草辩解,可不能让她落了忘恩负义的名声。 而徐老太则是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李桂香憋闷不已,但是也不敢跟徐老太犟嘴,带着徐芳草出去了。 徐芳草捂着脸跟着李桂香的脚步,临走前看向徐莲女和徐老太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 有阿奶护着,徐莲女心口憋着的那口气消散了大半,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李桂香母女俩怎么倒打一把泼黑水,让她最伤心的是阿爹的行为。 等李桂香母女俩出去了,徐老太才看向她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她气得一拍大腿, “这事儿你做得最错!你怎么能问也不问一句,就让莲儿去道歉?你这不是故意憋她吗?我看你真是被媳妇迷了心,就算你想护着继女,也不能委屈自己亲闺女啊!” 徐丰收臊眉耷眼的,心里对徐莲女的愧疚之意更甚, “莲儿,你别怪爹偏心,你阿娘带着闺女嫁到咱家来,她们俩心里慌,我要是再护着你,她们哪还能在家里过下去呢? 我是想着让你们赶紧和好,没想到你能生这么大的气,你说这事儿弄的,唉……” 他后悔了,要不是他,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他该和莲儿好好商量的,桂香打了芳草,她心里不知道该多难受呢。 这一哭又是一宿。 徐莲女还是别过脸去, “阿爹现在还是句句为她们着想,我又能说什么呢?该说的阿奶已经说过了,你心里明明也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了,可是你还是没有为我做主的意思啊。 阿爹是做村长的,什么人你没见过,别人的小心思你能看不出来?你只是想委屈我讨好阿娘而已。别说了我困了,阿爹你走吧。” 徐莲女直接戳穿了徐丰收的真实想法,徐丰收很尴尬,他确实想息事宁人, 徐丰收小声哄道: “莲儿,这又不是大事,你阿娘已经打了芳草了,我要是再逼她跟你道歉,那更难收场,以后一家人怎么处下去呢?” 徐丰收也很为难。 徐老太一听就急了, “什么难收场?哪个难收场?她们母女俩告状想让你凶莲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一家人?怎么不想想不好收场?” 徐丰收不知道跟怎么回这话了,他面露疑惑之色,嘀咕道: “芳草一直乖巧懂事,我也没想到她敢抢莲儿的东西。” 要说抢东西,莲儿抢别人的东西他信。 “会咬人的狗不叫,继女再不乖巧懂事一点,阿爹你又怎么会给她买碎花料子和首饰呢?最怕的就是这种人,面上好好的,背后刺你一刀。” 徐莲女冷不丁道。 徐老太心中一惊,猛地看向徐莲女,她本来以为两个丫头只是闹了点矛盾,以后该和好还是会和好的,毕竟莲儿是个忘性大的人。 可是这句话里头包含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徐丰收沉默了,在他眼里告状也不算什么大事,桂香心疼闺女,忍不住诉几句委屈他也能理解, 可是莲儿这些话…… 徐丰收摇了摇头,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芳草才多大,哪能想这么多?她就是小孩心思,抢不到东西就找娘告状,幼稚得很。” 和继女相处没那么容易,他不得不顾及桂香的面子,当面说些好话, 可眼前这才是他亲闺女,他还能不疼吗? “这样吧,莲儿想要什么补偿?爹都给你买。”徐丰收问。 徐莲女现在对碎花料子已经提不起兴趣了,补偿是吧?那她就要最贵的。 “我要金手镯。” “你不是有一个吗?” “我就想一手戴一个。” 徐丰收咬咬牙,“行,今年收成不错,把你阿兄猎的那些玩意儿都卖了,爹给你打个金手镯。” 好在今年搞了一笔银子,不就是只金镯子吗?以他村长家的家底子还是买得起的。 看在金镯子的面上,徐莲女也不生气了, “那、那行吧。” 见状,徐丰收终于露了笑脸,又安抚徐莲女几句就走了, 徐老太无奈叹息,“你爹是村长病犯了,最会和稀泥!不过他还是分得清里外的,肯定更疼你这个亲闺女。” 第42章 她不会感恩徐家的 “在阿爹眼里这就是一点小事,不值一提,他想让一家和气,不想让她们母女俩在徐家难过……” 阿爹啊,你这么真心实意的为李桂香着想,可前世的她却要烧死你,你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难过? 徐莲女黯然垂眸,她对杨峥,阿爹对李桂香,真不愧是父女俩,认定的人怎么也不肯放手。 除非是遇到大事,被伤透了心,才能清醒过来。 “你爹也有难处,继父不好当,他总不能急赤白脸骂芳草一顿,你爹肯定还是最疼你的,只是在她娘俩面前得做做样子,莲儿不伤心,有阿奶护着你呢!” 徐老太生怕徐莲女心里有疙瘩。 “我知道的阿奶。” 徐莲女扯出一个笑来,“徐芳草挨了打,我得到一只金镯子,高兴得很。” 徐老太笑得无奈,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以前不是挺疼她的吗?怎么这回……” 要是隔以前,根本用不上徐芳草来抢,莲儿去县城一准就买三件碎花料子了,李桂香一件,徐芳草一件,她以前跟李桂香也可亲可亲了, 可是这回莲儿占着理半句不饶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桂香留,徐芳草哭成那样她都不管,真像变了一个人。 徐老太不得不多想。 “阿奶,我要是说我突然看清了她们母女的真面目,你信吗?”徐莲女说。 徐老太愣了半晌,然后点了下头, “信,莲儿说啥我都信。” 徐莲女亲昵地倚在徐老太的肩膀上,说: “徐芳草心思深,表面看着是乖巧,可是谁知道她心底里想着什么?我估摸着,她不会记徐家的恩情的,所以阿奶,不能让她嫁高了。” 徐芳草只会觉得她们目前在徐家享受的一切都是她母亲做小伏低换来的,徐家给了她们母女俩委屈受。 白眼狼都是这样的,你对她好她觉得是理所应当,你对她但凡有一点不好,她就会立马推翻之前所有的好,然后暗暗记恨,找机会报复你。 谁知道前世那场大火是不是徐芳草的授意呢? 所以徐芳草和杨峥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很般配。 徐老太微微一愣,很快领悟到了这话中的深意,难道徐芳草以后发达了她还想报复徐家吗? 徐家这么多年没少她吃没少她穿,她记恨谁啊她? “莲儿的意思是,不能让她学文化?” 徐老太想起了之前闹出的那档子事,徐芳草确实是有上进心的,只是徐老太现在也摸不准了,徐芳草这上进心对徐家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件事徐莲女也犯难,她当然不想让徐芳草学文化,可是她们母女俩惯会哄阿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而且她自己也得学文化,不然怎么遮掩过去她会文化的事呢? 再说吧。 …… 离开徐莲女屋里之后,李桂香赶紧找了块帕子弄湿,给徐芳草敷脸, “芳草,都是娘没本事,只能委屈你了。” 看着徐芳草哭得两眼红肿,李桂香这心里比针扎还疼。 徐芳草恨声道: “阿娘,他们都偏心,这个家根本没有人疼我!二姐连块料子都不舍得给我,继父就知道和稀泥,还有那个老不死!她……” 李桂香吓得赶紧捂上她的嘴,虽然这是在芳草自己的屋里,可是说话的声音也不能大了,万一被徐丰收听见,后果不堪设想。 “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再忍忍,咱们吃喝都靠着你继父呢,他已经答应给你买碎花料子,芳草,你还是得去给徐莲女道个歉,不能把关系弄僵了。”李桂香小声劝道。 徐芳草一听顿时不愿意了, “我才不要!她做姐姐的那么自私,害我我挨骂又挨打,我为什么还得去给她道歉啊?” 李桂香耐心又劝: “你不去把那贱丫头哄好,你继父难做,娘更难做,咱们现在还得在徐家讨生活呢,等你以后风光高嫁,娘跟你一块走,就再也不用受这窝囊气了,现在先忍忍吧孩子。” 徐芳草憋着气不吭声了。 见状,李桂香问:“你还想不想要碎花料子了?” “那我要两件碎花的料子。”徐芳草咕哝道。 继父只说给她们俩一人买一件,那徐莲女就有两件了,这不行,她也要两件。 “行,两件就两件,我去跟你继父说。” 见徐芳草松了口,李桂香这才放心,想起刚才徐莲女那不饶人的做派,李桂香皱紧了眉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为了块碎花料子,就把芳草欺负成这样,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些年白对她那么好了! “你学文化的事情,趁着是个机会提一嘴儿,城里的那些文化人眼光高着呢,瞧不上乡下没文化的丫头。” 李桂香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让自己闺女嫁个有出息的秀才公不可。 听到阿娘提起让她学文化的事情,徐芳草的眼睛亮了亮,杨家那些人里,杨盛欢是个顶好的人选。 她是个有文化的姑娘,而且还有钱,阿娘说了,和她处好关系少不了好处,这是个好机会啊。 夜里…… 李桂香刚洗完澡,身上的褂子松松散散地披着,就这么躺在徐丰收的怀里, “相公~今天的事都是芳草的错,我一定让她给莲儿道歉去,都是一家子姊妹,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闹僵了,你说呢?” 徐丰收搂着她,淡淡道: “道什么歉?莲儿是个粗心眼,再大的事睡一觉就忘了,你瞧好吧,明天她一准儿一口一个妹妹喊得亲,很快就和好了。” “是啊,莲儿是个啥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她只好附和一句。 李桂香神色流转,又道: “其实……芳草只是想跟姐姐撒个娇,但也不知道莲儿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回事,驳了她的面儿,芳草害怕自己说错话惹姐姐生气了,才跟我说的, 不是娘说的那样报复不报复的,她才多大的小丫头,哪有这么多心思?娘的话可真是吓到我了,让旁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娘家故意找莲儿的麻烦呢……” 李桂香一边说一边看着徐丰收的脸色,试探他的意思。 第43章 遇到杨峥,徐芳草非常嫌弃 徐丰收忙了一天也累了,闭上眼睛说: “娘年纪大了惯孩子,她是疼莲儿,你放心,莲儿那么孝顺你,不会记这个仇,多大点事儿。” 李桂香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徐丰收还是疼她的,没有因为这事儿怪罪她和芳草。 “是,就是小事儿而已,不说了不说了。” 李桂香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说起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那……相公啊,之前我说让两个丫头学文化的事,你看该怎么安排才好?” 徐丰收已经困得开始打鼾了, “秋收过再说,快睡吧。” 李桂香的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她张了张口,还是忍住了,只在心里暗骂: 睡睡睡,跟猪似的就知道睡! 那就等秋收过了在说,反正她是非得让芳草学文化的! 深夜,徐家都熄了灯,家里还有一个人,徐猛虎睡得沉沉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的呼噜声可以用震天响来形容。 徐莲女在自己屋里隐隐都能听见,她这没心没肺的好阿兄啊,这都吵不醒他? …… 第二天的时候,徐莲女拿出那件碎花棉布做新衣裳,徐芳草扭扭捏捏地过来了, “二姐,我……我……” 她‘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对不起’那三个字。 徐莲女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缝着衣裳。 徐芳草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只觉得好难堪好难堪,她都来低头认错了,为什么徐莲女还端着架子不搭理她? 她为什么非得这么不饶人?连个台阶也不给她? 想到母亲的教诲,徐莲女一咬牙,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 “对不起二姐,昨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看上你的碎花料子,二姐你能别跟我生气了吗?” 巨大的屈辱感让她的眼眶湿润了,阿娘说得对,她再忍忍,再忍忍,等以后嫁个好郎君,就再也不用留在徐家受气了。 她一定要比徐莲女嫁得好,徐莲女只能嫁给个泥腿子,一辈子都会被她踩在脚下! 徐莲女这才抬起眼瞅徐芳草,她本来想讥讽她两句,但是看在金镯子的面上,还是不说了, 阿爹想让一家和睦。 “哦。” 她只是哦了一声,当做回应。 她是可以不骂徐芳草,但是她可以冷漠对待,就当家里没有这个人。 可是徐芳草并不满意她这个态度,她想象中的场景是徐莲女也跟她道歉,然后两个人和好,关系恢复成以前那样。 徐芳草的呼吸急促了些,追问道: “二姐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到底怎么才能原谅我?” 徐莲女用牙把线头咬掉,“现在就原谅了。” “真的吗?” 徐芳草不相信,她这么冷淡的态度,哪是原谅她的样子。 徐莲女无力叹息,说: “我说原谅了就是原谅了,你想让我怎么证明呢?还有,你能不能让让,往旁边站点儿,你挡着我的光了。” 徐芳草委屈噘嘴,气不过扭头就跑了。 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再继续求徐莲女! 徐芳草跑出门去,徐莲女耸耸肩没有搭理,秋收忙碌,家里人都出门去了,她走了才好呢,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多清静! …… 徐芳草离开家后,一路跑去了鸭滩河边,气得往河里扔石头。 臭徐莲女,贱徐莲女,等着瞧! “芳草?你怎么在这?” 杨峥惊喜地看着徐芳草,他这阵子正苦恼该怎么去跟徐芳草见面呢,没想到在河边就碰上了。 徐芳草看到杨峥一身的粗布麻衣,卷着裤腿儿在河边捞鱼,脸上还脏兮兮的,她的眼底闪过嫌弃之色, “是你?你不去做苦役,怎么在这捞鱼呢?” 杨峥窘迫地擦了擦手,前世芳草每次见到他,他都是穿着读书人才能穿的长衫,并且身上一尘不染的, 可是自从徐莲女转了性儿,他就得干活,再也穿不了长衫了,所以才这副乡下苦力人的打扮。 “失礼,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了假。” 原本他是该被罪奴营安排去别的地方干苦役的,可是那地方实在太远,要走上一天一夜的山路, 而且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是王胖丫偷偷送礼帮他求情,才让他留在了熊岭村,但是他也没闲着,一直在帮村民们收粮食,今天运气好闲了一天,他就来河边捞点鱼虾碰碰运气。 其实,他是想看能不能碰到徐莲女,因为之前徐莲女来这里捞过虾。 杨峥好强,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性格,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徐莲女真的不爱他了,重生回来的这段日子就跟做梦一样。 徐芳草微微撇了下嘴, “哦,那你捞吧,我先走了。” 现在的杨峥对她来说已经一点价值都没有,徐莲女又不喜欢他了,那她还搭理杨峥干什么? 而且徐芳草刚刚跟徐莲女又闹了一场别扭,心里正憋着火没处发呢, 所以她现在看杨峥尤其的不顺眼,态度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更别提喊他阿峥哥哥了。 杨峥能看出徐芳草心情不太好,走上前关心道: “等等芳草,你心情不好吗?要不要跟我聊聊?” 徐芳草冷冷瞥他一眼,本来就烦, “跟你聊?我跟你一个罪奴有什么可聊的?我跟你很熟吗你就喊我芳草,你以为你是谁?” 她气得白了杨峥一眼,扭脸走了, 杨峥傻了眼,芳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一场重生,他的女人都转了性子吗? 明明前一阵儿她还喊他阿峥哥哥的啊! 可是眼前这个言语刻薄,并且对他面露厌色的人确实就是徐芳草无疑,是前世那个仰慕崇拜他的徐芳草啊。 杨峥不敢相信,又追了上去,表情受伤地问: “芳草,你怎么也这样了?你……你明明喜欢我啊,你不是还崇拜我学识高吗?” “我喜欢你?”徐芳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是转瞬她就想明白了,杨峥这是瞧着攀不上徐莲女,所以来讨好她来了! 呵呵…… 他以为她徐芳草是徐莲女那个憨货吗? 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罪奴,以后生下的崽子也是罪奴的种,小罪奴! 她才没徐莲女那么傻! 徐莲女一下子没那么傻了,徐芳草还挺失望的,因为她见不到徐莲女嫁给罪奴了,看不了笑话,可不失望吗? 不过这个杨峥可真够不要脸的,就这还是读书人? 徐芳草越想越气,直接开骂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我喜欢?滚开!” 第44章 徐芳草缠上杨盛欢 这是昨天阿娘在继父和死老太婆面前故意骂她的话,现在她也骂了出来,真是痛快, 她现在是暂时不能和徐莲女撕破脸,但还不能骂他一个没脸没皮的罪奴吗? “你……” 杨峥的双眸瞪大,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阴郁下来,那森寒的眸子里,翻涌着浓郁的屈辱感和愤怒。 他的尊严再一次被践踏,傲气也狠狠被击垮。 在这段时间里,徐芳草一直是杨峥最后的希望,他坚信徐芳草一定会帮他渡过这几年的艰难时光,他还发誓以后一定要善待芳草, 她可是前世那个对他温柔知心的徐姨娘啊! 可是现实将他击垮,徐芳草的骂声响在耳侧,她憎恶的神情近在眼前,杨峥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慌了,他真的怕了,本以为重生占尽先机,可是为什么徐莲女变了,徐芳草也性格大变了? 那以后还有谁会变?那个人会变吗? 想到这,杨峥陷入无尽恐慌,那个人是杨家平反的关键,一定不能变! 杨峥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猛地抓住徐芳草的双臂,低吼着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变了?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啊!” 徐芳草被杨峥突然的发疯吓到了,眼睛里多了许多惊恐之色,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难道就因为自己骂他一句,他就要打她吗? 可谁让他说话那么不老实的? 砰! 徐芳草还没反应过来,杨峥就突然被人踹倒在地,徐芳草下意识看去,是杨盛欢! 杨盛欢冷冷道: “没想到你居然连女人都打?真有出息。” 杨峥生气又难堪, “我只是在跟芳草说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她了?” 徐芳草躲在杨盛欢身后,楚楚可怜道: “杨姐姐,他一直缠着我,我好害怕……” 杨盛欢的目光复杂,其实她来了好一会儿了,也听见徐芳草刚才是怎么骂杨峥的,她惊讶于杨峥的自恋,也为徐芳草的变脸感到意外。 虽然之前就知道她是个心眼多的女孩,但是亲眼看到她这么刻薄的一面,还是挺唏嘘的。 不过她之前对杨峥那么好,怎么突然变脸了? 杨峥看到连徐芳草也跟徐莲女一样,都对三房好上了,还一口一个杨姐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她们都不再喜欢她,同时还善待起了三房? 杨峥百思不得其解。 杨峥重生回来接连受挫,心里涌出一股子巨大的无力感,他不想跟杨盛欢起冲突,灰头土脸地走了。 见杨峥走了,徐芳草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杨盛欢,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杨姐姐,我跟二姐闹别扭了,我能跟你回家吗?” 杨盛欢一怔,“为什么闹别扭?” 徐芳草咬了下唇,柔弱又无辜, “也没什么,就是因为一块料子,谁让我二姐喜欢。” 她这话说得模糊,猛地一听还以为是徐莲女太霸道抢了她的东西。 杨盛欢挑眉,讲心里话她不想带徐芳草回家,但是徐芳草不是个坦荡的人,她要是拒绝了,恐怕徐芳草会记恨。 而且徐芳草好歹是村长的女儿,杨盛欢初来乍到,不想得罪人。 “好啊,别伤心了,姐妹间斗嘴正常,我和我弟弟也经常斗嘴。”杨盛欢只好安慰道。 徐芳草重重点头,露出了十分感激的表情。 一路上,徐芳草‘杨姐姐’长,‘杨姐姐’短,和杨盛欢像是十分亲昵的样子。 来到杨家,杨三婶和杨三叔一见是徐芳草来了,脸上有些尴尬,他们可没忘了上回这小妮子带着大房二房来要村屋的事情,还要把他们赶出去呢。 徐芳草也知道这事儿得解释一下, “杨叔,杨婶儿,你们别生我的气,我都是被杨峥那一家子忽悠的,要不然上回我不会闹那么一出笑话,家里已经骂过我了,你们还生气吗?” 杨三叔夫妻俩哪敢说还生气啊? “不会不会!都是误会,来,芳草丫头坐吧,我给你倒茶喝。” 上门就是客,杨三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徐芳草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杨家的一切,见堂屋的案子上放了一本书,她眼睛一亮,走过去拿在手里端详, “这是书吗?真好,我就羡慕你们识字读书的人。” “那是我弟弟的书,他平时喜欢读来解闷儿。”杨盛欢说。 徐芳草笑盈盈地看向杨盛欢,用艳羡的语气说: “听说城里的千金也会请女夫子读书呢,杨姐姐也会吗?” 杨盛欢嗯了声,算是回答。 闻言,徐芳草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真羡慕你杨姐姐,我们大山里的人就没有几个认字儿的,更别提让家里女娃学了,杨姐姐你说,如果我也能学文化该有多好?” 言罢,徐芳草等着杨盛欢的反应, 只听杨盛欢用安慰的语气说: “芳草你别想太多,其实读书是个辛苦活,大山里的姑娘没必要学,你又不用去科考,用不上的。” 徐芳草的表情凝滞,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继续坚持道: “可是读书人就是比不识字的泥腿子要强啊,学了文化,就能懂更多道理。” 杨盛欢点了点头,“你这么想也对。” “杨姐姐你真好,不愧是盛京来的呢,可惜我们这乡下没人懂,普通村户连男娃读书都供不起,女娃想读书更是不可能,杨姐姐,你说我要是想学识字,该怎么办呢?” 徐芳草托着腮又犯愁了。 杨盛欢:“……” 她现在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她就太缺心眼了。 合着她是这个意思。 杨盛欢可不想无缘无故给自己揽这么个辛苦活,她又不缺钱,也不缺吃喝,犯得着吗? “徐村长是个开明的人,我看着他是个很疼孩子的父亲,你想学他还能不让?” 说话的人是杨三婶,她端来一盘洗好的野果子放在桌上。 徐芳草一时语塞,继父确实也没说不让,他只是说等秋收之后再说。 杨盛欢悄然转移了话题, “芳草妹妹,你怎么再河边碰到杨峥了?你们都聊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发疯?” 第45章 杨星移:徐莲女不会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到鸭滩河边他就对我这大吼大叫的,还拦着我不让我走,我估计是我二姐突然不愿意照顾他了,他就接受不了想报复在我身上。” 徐芳草把自己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杨盛欢顿了顿,也不戳穿她, “那你以后出门得小心了。” 对于杨盛欢的关心,徐芳草欢喜得不行,“杨姐姐你真好!” 杨盛欢的性子就不是个多嘴的性子,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破不说破嘛,又碍不着她的事。 其实这段时间她对杨家的事情有所耳闻,自从徐莲女不管大房二房之后,那两房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期间两房还来他们家里找过事,但都被她撵走了。 但是杨峥靠着他那一张脸,也没缺过饭吃,好些小姑娘都去给他送吃送喝,隔壁村也有好几个姑娘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见他一眼。 杨盛欢觉得这和现代的追星有点像,原来古代也兴这一套。 王胖丫也是其中之一,帮了杨峥不少,杨峥挨打之后,她不止给杨峥请大夫看病,还托关系让杨峥没跟着罪奴营去别的地方干农活。 可是,如果只是吃点喝点也就算了,连生活里什么事都托付给王胖丫帮忙,这忙越帮越大,花销也越来越多,王胖丫的家里人能同意? 杨盛欢不是没见过王屠子,那胖子虽然乐呵呵的很热情,但眼睛里闪烁着的精明却让人无法忽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盛欢且等着瞧。 徐芳草在杨家赖了一下午的时间,缠着杨盛欢聊着聊那,问东问西,主要问盛京哪里都是什么样子的,她很向往。 徐芳草之所以殷切地想跟杨盛欢处好了关系,也是因为徐莲女和杨盛欢关系不错的缘故,她想把徐莲女排挤出去,自己跟杨盛欢最好。 这是她的小心思。 直到天快黑要吃晚饭的时候,徐芳草才心满意足地从杨家离开,并且约定好了她明天还来。 徐芳草走后,一直避在屋里的杨星移这才出来,他右手里拿着一本书,倚着门框问: “她明天又来干什么?” “说是和莲儿闹矛盾了,不想待在家里。对了,刚才在河边……” 杨盛欢想了想,还是将刚才在河边的见闻都说了出来,以及刚才徐芳草暗示她想学文化的事情。 杨星移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沉默了片刻,说: “她的心思比她姐多多了,徐莲女不会这么做。” 杨盛欢惊讶地看向杨星移,他这话的意思是在夸徐莲女好吗? “你之前不还说徐莲女是别有用心?” “之前是之前。” 杨星移原来最担心的是徐莲女是为了帮徐猛虎得到长姐,才蓄意接近的他们。 可是徐莲女不仅没那么做,还将她阿兄远远支走,果真这段时间徐猛虎都没有出现在长姐的面前。 而且,徐莲女从来没有瞧不起罪奴的意思。 杨盛欢很欣慰弟弟的转变,她也更喜欢性子直爽的徐莲女,有什么就说什么,相处起来不累。 如果换成是徐莲女来,是绝对不会暗示她要她教她读书的。即使徐莲女真有这个想法,也会直接说出来跟她谈条件。 杨盛欢现在很苦恼,徐芳草不会经常来他们家,一待就是一天吧? 徐芳草那丫头说话心眼子太多,她得时刻注意着,时间长了脑子挺累。 “莲儿这两天怎么也不喊我上山了?”杨盛欢嘴里嘟囔着。 杨三婶用围裙擦了擦手,温柔道: “饭好了来吃饭吧,人家来就是客,我们好好招待就是,别管她说什么只管装糊涂,教人读书虽然不算辛苦,可是芳草那丫头要学的话,莲儿丫头能不学?她们姊妹俩瞧着不对付,我们不能掺和进去。” 杨三婶还能看不出一个丫头片子的小心思?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也是杨三叔的意思,刚才的事儿杨三叔虽然避在屋里,但是杨三婶都跟他说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杨盛欢点头。 …… 徐家。 晚饭的时候,徐莲女和徐芳草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中,谁也不跟谁说话,徐莲女跟没事人一样大口大口吃饭, 徐芳草则是略带委屈地啃着馍馍,小口小口吃着,她是绝对不会再跟徐莲女低头了。 徐丰收瞧着氛围不对劲,心里估摸着这两姊妹还没和好呢,他朝徐莲女使眼色,不是答应给她金镯子了吗? “阿爹,你眼睛抽筋了?”徐莲女嚼着饭问。 徐丰收:“……” 他尴尬地笑了声,“最近秋收一家子都忙,你们两姐妹今天在家里都干了什么?” 徐莲女夹了块野菇填进嘴里, “还能干什么?我做衣裳呢。” 徐丰收哦了一声,“那你妹妹呢?” 徐莲女的筷子顿住,“她人不在这呢吗,你直接问她呗!” 徐丰收嘴角一抽,这丫头!她还想不想要金镯子了? 徐莲女三下五除二将一碗饭喝了个干净,肚子吃得溜圆, “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她重生回来之后反正已经不能再对李桂香和徐芳草亲热起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就当有隔阂了吧。 饭桌上,徐芳草的神情更加委屈巴巴,好像谁给她气受了一样。 李桂香坐不住了,徐莲女不仅没有搭理芳草,连她也没理会,甚至连句阿娘都不喊了。 徐老太本来就不喜欢她,如果徐莲女再和她有了隔阂,即使徐丰收向着她,可是那毕竟是徐丰收的亲闺女,徐丰收能永远向着她吗? 她和徐丰收没有共同的孩子,这心里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 而且传出去外头又会怎么说? 李桂香简直不敢想象,她的名声一向很好很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后娘。 她二嫁给村长,日子过得风风光光,在背后嫉妒她的人本来就多,万一有使坏的在背后撺掇徐莲女,那不更让人看她的笑话了吗? 李桂香越想越担心,甚至有些后悔了,昨天要是不跟徐丰收埋怨这件事,事情也就不会闹这么大,现在徐莲女是真恼了她了。 那个贱丫头,她也忒没良心,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说翻脸就翻脸! 第46章 杨星移长肉肉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徐莲女对李桂香母女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 李桂香让徐丰收来找徐莲女谈谈,徐莲女矢口否认还在生气的事情,有话她也正常说,哪就生气了? 就是没有以前那么亲了而已。 徐丰收没辙,也就没在管了,想着再过一阵儿她就好了。 见徐丰收不管,李桂香耐不住找徐莲女谈了两次话,徐莲女也是敷衍着,只说: “阿娘,你别想太多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徐莲女还是该怎么冷淡就怎么冷淡,李桂香也无计可施,心里真担心徐莲女真不那么喜欢她这个后娘了。 而徐芳草也没再跟徐莲女示过弱,她往杨盛欢家里跑得越来越勤了,杨盛欢苦于应付她,也是烦扰不已,但是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更无奈了。 在这期间,徐老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她眼里莲儿是实实在在善良的好丫头,即使她生徐芳草的气,也没有排挤或者为难徐芳草这个继妹一点, 要是心眼没那么好的人,对于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知道要怎么排挤呢。 徐丰收这段时间忙,但他托人在城里买了几块碎花棉布回来,算是安抚这两个闺女了, 至于金镯子那么贵重的物件只有县城才卖,等有空了他去县城再买。 徐莲女也不担心,因为阿爹说话算话,不会食言的。 …… 黑岭这地方很大,家家户户分的地也不少,日子一天天地过,热火朝天的秋收终于接近尾声。 徐家的粮仓里堆得满满当当,因为徐老太有三个儿子,所以这些粮食分属三房,每房都有。 今年收的粮食有小麦、玉米、高粱,还有红豆这些杂粮,徐丰收将自家的粮食收好,又将大哥和三弟的也放好,等着他们来拿。 徐莲女算算时间,秋收完了之后,三叔一家子也该回来了,而且再过段日子大伯一家也会来人,虽然他们没回来收粮食,但是这粮食他们还是要的。 不过这也没费徐莲女他们家什么事,都是罪奴们给收的粮食。 在这些天的时间里,徐莲女把坐衣裳的针线活丢给阿奶做了,她忙着去跑山。 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早出晚归,没叫上任何人,天天去山里找药材,主要是找名贵的药材。 因为有空间,所以不方便和别人同行。 仗着有空间能躲,她往深山里稍微靠近了些,找到了不少好药材,都是品相极好的,能卖上价。 而且她还发现了好多黄连和忍冬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长在那,都是能治疗瘟疫的药材。 徐莲女捡到这两种药材就收割了个干干净净,留着,等瘟疫年的时候用。 她也想过捕猎野兽来着,甚至下了好几个捕兽夹,能抓个小野猪也是幸运,但是就抓到两只野兔子。 再往深山里面她就不敢去了,那里头有老虎和野狼,还有黑熊。 她害怕。 年年都有野兽吃人的事情发生,就算她有空间,也不敢和野兽赤手空拳搏一搏啊,跑了跑了。 反正挖药材就能卖钱,干嘛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徐莲女终于有时间去找杨盛欢玩了,上门没有空手的,所以她带了些自己炒的香榧果仁。 杨盛欢看到徐莲女甚至有些小激动,第一句话就是: “你可来了你!” 徐莲女感到茫然,“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进来再说。” 杨盛欢带着徐莲女进屋,徐莲女拿出篮子里的香榧果仁,“你尝尝好吃不?我自己炒的。” 杨盛欢捧场尝了几颗,“好吃,比我炒的好吃,我炒的都有点糊了。” 徐莲女自己也吃,“得用小火炒,一直翻炒着,不然就会底下的就会糊,炒熟了撒点盐就行,又香又脆。” 杨盛欢这才说起这段时间的事儿, “你妹妹说和你闹别扭了,经常来找我玩,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了?和好没啊?” 当然杨盛欢这可不是再跟徐莲女抱怨,只是暗戳戳地试探徐莲女的意思,先看看徐莲女现在对徐芳草的态度,然后她再决定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徐莲女的脸色变得莫名复杂起来, “她来找你玩?来几回了?” “……几乎每天都来,我跟着邻居一块上山去,她也会跟着我。” 杨盛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徐莲女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徐芳草天天消失呢,原来她都是来找杨盛欢了,她怎么突然想跟杨盛欢走得近了? 徐莲女突然想起那件事来,问道: “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她想读书的事情?” 杨盛欢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 那可太有了! 几乎是天天说啊! 杨盛欢没想到徐莲女自己就开口提了,省得她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你妹妹好像特别想学文化……” 徐莲女眉尾一抽,所以徐芳草来找杨盛欢献殷勤,就是指望杨盛欢教她认字读书的? 看杨盛欢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徐芳草肯定操之过急,没少暗示杨盛欢。 还是年纪小啊,即使一肚子心眼子,依旧藏不住事儿。 “不用理她,即使是家里想让我们学文化,也是阿爹和阿娘该去操心想办法的事情,她着个什么急?” 徐莲女淡淡道。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杨盛欢松了一口气。 听到杨盛欢这么说,徐莲女就明白了杨盛欢并没有想教谁文化的意思,也是,徐莲女挺能理解的, 冬天那么冷,那雪都能把人给埋了,谁想出门啊? 而且杨盛欢又不缺吃不缺喝的,不值当为了点粮食受那个罪。 还有一点就是,徐芳草的要求高啊,她不止是想学认字而已,她还想读得懂诗书,想城里的小姐一样有文采, 而徐芳草现在的文化程度也就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这教起来难度可不小。 她可真会给别人找麻烦。 “其实也没什么矛盾,你别听她瞎说,她一天天净想些七七八八的。” 徐莲女懒得说碎花料子的事情了, “对了,你们家柴火囤够了没有?别看现在天还热着,穿个褂子一点也不冷,等下个月突然一降温,可冻人了,秋收一过,会越来越冷的。” 杨盛欢笑了,“足够了,两个屋的柴火,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对于徐莲女的关心,杨盛欢还是挺感动的。 “检查就不用了,两个屋的柴火够用了。” 徐莲女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果仁碎屑, “正好我今天来,教你怎么烧炕吧,你们头回到黑岭来,肯定不知道烧炕怎么烧,还有火炉子的用法。” “好啊!” 杨盛欢正好也要学习烧炕,即使徐莲女不提,她也会找她帮忙的。 这时候杨星移进了屋,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果子,见长姐神色意外,他解释了一句: “是母亲让我送来的。” 因为男女有别,以前徐芳草来的时候,杨三叔和杨星移都是在屋里避着不出来的,端果子这种事也是杨三婶干的。 而杨星移的神色自然,还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徐莲女也不客气地拿起果子啃了一口,她打量着杨星移, “哎?” “你长肉了呀,没以前那么瘦了。” 只见杨星移原本瘦如刀削的下巴圆润了一些,身量看着也比以前胖一点了。 “真的?” 杨星移心中窃喜。 徐莲女嗯了一声,“真的,盛欢姐,你说是不是?” “他最近的饭量可大了,眼瞧着吃胖了。”杨盛欢说。 徐莲女还盯着杨星移的脸看,然后点了点头,“胖点好看,瘦得跟刀螂一样多难看啊,现在俊多了。” 杨星移心中受用,今天他会一直给徐莲女好脸色。 第47章 王胖丫的家人围攻杨峥,悔! “快来看看啊,这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诓骗了我闺女整整五两银子啊!” “熊岭村的老少爷们,都过来瞧过来看,你们村里来了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专门骗小妮儿!” “我们家胖丫被骗五两银子的事儿,你们徐村长到底管不管!” 这天傍晚,熊岭村的村尾就热闹起来了,这道粗声厚嗓的来源是王胖丫的阿娘福婶,福婶嚷嚷的满村都听见了,大家伙都去瞧笑话。 而此时此刻,杨家人被福婶和她带的人堵在了门口。 杨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这是王胖丫的娘,王胖丫不是自愿送来的东西吗? 怎么她娘会来这么闹? 其中杨峥的面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强烈的屈辱感将他淹没,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那些鄙夷和看笑话的眼神如针一般扎在他的身上,将他扎了个千疮百孔。 他好想祈求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那些刺耳的笑容告诉他,他现在就是众人嗤笑的对象,是福婶口中的小白脸。 他已经重生了,为什么日子越来越苦? “你……你这人讲不讲理,有话就好好说,怎么能说别人有爹生没娘养呢,这话也太难听了!” 杨曹氏气不过,但是又不敢骂回去,因为福婶身量壮实,一脸凶相,看着就不好惹。 福婶怒哼一声, “那就让你们熊岭村的大伙评评理,就是这个小白脸在我们全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诓我家胖丫给他花五两银子!” 福婶用手指着杨峥,气得破口大骂: “这天底下哪个正经的男人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熊事来!你们这些罪奴真是要多下贱就有多下贱,敢缠上我闺女,咋?还想让我王家养你们这一窝子下贱罪奴啊?做你娘的大梦!” 杨峥脸色大变,双眼中充满了愤怒,甚至浑身都在颤抖,他握紧了双拳,用极力忍耐的语气说: “我并没有诓骗你女儿,那些吃食是王胖丫自己愿意给的,至于银子,我确实借了她的钱用于请大夫看病,以后会还给她的。” 上回杨峥身上有鞭伤,再加上高烧,请大夫的钱加上药钱一共花了五两银子,这很多了。 福婶压根就不信,而是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放你娘的屁!我家胖丫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粮食的珍贵,给你你就吃啊?长得是人模狗样的,咋这么没皮没脸呢! 你还?你一个罪奴你拿什么还?小小年纪你不学好,你坑蒙拐骗小妮子,活该你全家被流放!” 福婶说吵架骂街的一把好手,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面捅。 众人哄笑。 “就是,你拿什么还呢?罪奴营的活还不够你干的?”有村民说。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嘴巴给福婶说起徐莲女的事情, “福婶你是不知道,他在我们村儿早出名了,之前我们村长家的莲二妞看上他,也是送吃送喝,他们这一大家子不要熊脸的也都跟着吃, 我们都看不下去,又不能说啥,村长也管不了自己闺女,后来莲二妞还闹了一场上吊呢,这一上吊你说咋滴,莲二妞把脑子给吊清醒了! 然后莲二妞再也不给这一家罪奴送吃送喝了,这小白脸肯定是一看莲二妞不管他了,这才找上你家胖丫的,他还怪会找唻,净找村长家的闺女!” 说话的是村里的黑老汉,因为脸上有块丑黑斑,到三十多才娶了个寡妇,所以最烦杨峥这种细皮嫩肉的俊俏小白脸。 “因为啥?村长家粮食多呗!心眼子是真奸呦!”旁边的婶子横眉竖眼地附和。 “甭说莲二妞,咱村里好几个妮子都偷偷给他送过吃的,光我自己就看见过好几回,赵六家的婶儿,你家小凤来得也勤!那杂面馍馍都是一篮一篮地送,这么多罪奴可不少吃!” 那个赵六婶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凤儿也给他送吃的了?” 她一拍大腿,心疼坏了, “我说缸里的面咋下那么快呢!这不是骗人吗?不行,我非得去罪奴营告状去,上头的大人还管不管了?这是给咱们熊岭村送来几只肥老鼠啊!” “就是就是!” “让他们滚出熊岭村!” “……”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大部分都在讨伐杨家人。 杨曹氏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几乎快气昏过去, 杨父的一张老脸阴沉沉的,躲在家人后面避开村民的仇视眼神。 杨邃也抿紧着唇,漆黑的眸中翻涌着冷冽戾气,王胖丫是个蠢的,可是他没想到王胖丫的家里人竟然如此难缠。 早知今日,当时就该硬逼着阿峥抓紧徐家这棵大树,也不会落到全家都被讥讽的田地了…… 杨峥忍无可忍,咆哮道: “我说还就一定会还!” 杨峥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里面隐隐闷痛,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被凌辱践踏的滋味儿了,他到极限了。 因为这种痛楚太甚,他的灵魂深处濒临麻木,麻木点好,总比被逼疯了强。 够了没有?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真的受够了…… 在那万千密密麻麻的痛苦情绪中,升起了丝丝的悔意,并且这抹悔意正在逐渐放大、放大…… 杨峥后悔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徐莲女。 福婶被他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嘲弄道: “你还得起吗你?” 赵六婶也不依不饶,“我家的你也得还,谁家里有妮子的回家都审审,我们可不想村长家里财大气粗的,吃多少都得给我们还回来!” 杨二婶却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段时间总有小姑娘来给杨峥送吃食吗? 他们怎么不知道? 二房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疑惑不已。 “我们可没吃你们什么东西。”这话杨二婶说得是理直气壮的。 杨曹氏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迅速爬上心虚之色,除了那头一回给二房分了两口馍馍之外,后面她都让那几个丫头把送来的东西放在屋子后面的,所以二房不知道。 “就……就是,我们没吃你们的东西……” 杨曹氏的声音很小,底气明显不足。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村长家的莲二妞来了!” 原本徐莲女在杨盛欢家里玩呢,听见村里突然响起喧闹声,她们就一块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打听才知道是杨家的一个罪奴惹事了。 徐莲女一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场热闹。 众人纷纷朝徐莲女的方向看去,人群甚至自动分开一条路来,等着徐莲女通过。 徐莲女:“……” 她也只是来看热闹的啊。 怎么搞得跟她是主角出场似的? 第48章 杨峥入赘给王胖丫? 福婶一见徐莲女来了,立马把她拉进中心位置, “二妞,你来给婶子评评理!” 徐莲女只感觉一股子牛劲将她拽得几乎飞起来,然后就被立在了杨峥的前面,下一刻就和杨峥四目相对上了。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杨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徐莲女了,再见到她,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期盼着这回再见的徐莲女能恢复到前世那个正常的徐莲女, 可是眼前这个徐莲女看他的眼神依旧是冷淡的,像是一个陌生人,杨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一把,很痛。 杨峥的双眼之中爬满了红血丝,然后别开脸移开视线,被徐莲女看到如此狼狈又窘迫的一面,他仅剩这点尊严了。 徐莲女作势要走,“福婶,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就是路过,还是不掺和了吧。” 但是福婶怎么会让作为村长女儿的徐莲女就这么离开呢? 她按着徐莲女的肩膀,让徐莲女无法移动一步, “没事儿,二妞你得替你爹来给我说句公道话,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所有村民都在看徐莲女,看热闹嘛,他们都想瞧瞧徐莲女会说啥,毕竟以前徐莲女对杨峥发起过强烈攻势。 徐莲女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她好后悔被杨盛欢拽来看这场热闹,人群外的杨盛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选择沉默继续看。 徐莲女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王胖丫搞出的事,王胖丫怎么不来? “福婶,这件事的关键在胖丫身上,你应该叫胖丫来一块说个清楚啊,杨峥和他们家里人是吃了胖丫的东西,也确实有利用胖丫让生活过好点的想法, 但是我说实话,其实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胖丫就是看上杨峥长得俊了,她愿意啊,就算杨峥不喜欢她,她也愿意,这就是……” 后面的两个字徐莲女硬是憋住了,就是犯贱。 她在说前世的自己。 杨峥这一家子当然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但是前世是她主动对杨峥嘘寒问暖、送吃送喝的,因为是她先看上杨峥了。 谁先动心谁就付出,付出是因为喜欢,觉得不值得了就停止付出,及时止损,代价也该自己承担, 谁让她当时见色起意的? 这个亏,徐莲女认,这辈子改! 这话把福婶说愣了,不甘心道:“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他还一点错都没有了?” 在杨峥意外惊喜的目光之中,徐莲女摇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底下就没有白吃的饭,杨峥,你既然吃了胖丫的东西,享受了胖丫的好,心里也该知道胖丫为什么对你好,她想要的是你这个人。 你要是一开始就想拒绝她,那就别接受她的好,但是你接受了,所以,你愿意入赘给胖丫吗?” 杨峥惊愕地瞪大眼睛,他刚才听到徐莲女说的那些话,还以为徐莲女终于愿意帮她了,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他死心! 她再说什么?入赘给王胖丫? 她怎么能撮合他和那个王胖丫! 还不等杨峥说话,福婶就先嚷嚷起来了,声音尖锐道: “说啥呢?他一个罪奴,哪配得上我闺女啊!莲二妞,你这是在害我家胖丫啊你!” 听到福婶坚决反对,杨峥竟僵住了,难道他连一个乡下的胖丫头都配不上了吗! 然而徐莲女却不慌不忙,看向杨峥问道: “福婶你先别生气啊,我问杨峥呢,杨峥,你愿不愿意?” 她认真看着杨峥的眼睛,等着他的答复。 杨峥面色痛苦地摇着头,“徐莲女,你确定要这么问我吗?” 她怎么可以…… “你只管说愿不愿意就行了。”徐莲女坚持。 “愿不愿意啊?说呗!”有好事者逼问。 杨曹氏无助地看向杨父,哀求道:“相公,你帮峥儿说说话啊?峥儿可不能真娶那个胖丫啊……” 杨父依旧是默不作声,并不理会。 “如果真能入赘给王家,也是不错。”一旁的杨邃突然来了这一句。 杨曹氏震惊地看向他,“邃儿?” 杨邃紧绷着脸,等着看徐莲女到底想这么搅和? 杨峥死死盯着徐莲女的眼睛,狠狠吐出四个字来: “我不、愿、意。” 徐莲女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既然你不愿意,又怎么好意思接受胖丫给你的那些好处的?你不是说你是个有骨气的人吗?” 杨峥苦笑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莲女的目光冷冷, “我想说,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别人送的粮食你吃了,别人给的好处你享受了,是她们主动给你的没错,但是你的心里是不是也该感激感激别人呢? 可是你吃饱喝足之后,不仅没有一点点感激,又想起来端清高的架子了,想起自己以前是盛京的公子哥,开始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了, 吃相这么难看,这和无赖骗子有什么区别?福婶骂你的这些话难道不应该吗?她说错了吗?” “就是!”福婶附和了句。 杨峥的嘴巴张张合合,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这是在帮王胖丫说话吗? 她明明是想借着此事朝他泄愤而已! 他忍了又忍,咬着牙说:“我说了我会还,就一定会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徐莲女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嘴角冷冷勾了一下,戏谑道: “先不说你现在一个罪奴根本就还不起,就算你以后还得起,你真会还吗?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又怎么报答王胖丫和其他丫头?” 想起前世他给的那些‘报答’,徐莲女心里又泛起恨意, 她一尸两命,欢欢被亲生父亲抛弃,他们一家子欢欢喜喜回盛京,路费还是徐家给准备的,他们报答什么了? 徐莲女想起来了一件,杨峥把徐芳草纳为贵妾带回盛京,这算报答他们徐家吗? 呵…… 杨峥的表情凝固一瞬,他前世是怎么报答徐莲女的? 他娶了徐莲女还不够吗? 至于杨家平反之后,是她自己没有福气,突然就一尸两命,连孩子也跟着夭折了。 他入赘给徐家那么多年,遭受了多少白眼,那可是入赘啊,他的牺牲还不够吗! 他已经想好了,这辈子他可以改变徐莲女意外身亡的结局,甚至也可以带她回盛京, 可是她这些天都做什么? 她还配去盛京吗? 不配! 第49章 不还银子就去死! 见杨峥不说话,徐莲女心中了然,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报答熊岭村的人,他觉得自己被流放到这来是耻辱, 这些耻辱是朝廷给他的,也是黑岭山脉给他的。 这里的每个人甚至每棵树都在提醒他,他现在是个被流放的罪奴,比村民还要低一等。 他不敢恨朝廷,但是却敢迁怒于黑岭这地方,因为黑岭是流放地。 他憎恶黑岭,还有这里的人。 “没想过是吧?因为你根本不会记得任何人的恩情,就觉得别人对你好都是应该的,你吃了喝了你还委屈了。 承认吧,你就是一个既要又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并且自私、忘恩的白眼狼。 你说你不愿意入赘给王胖丫,那我告诉你,是你配不上胖丫,你这种小人,根本配不上胖丫的一片真心!” 徐莲女面无表情地直接戳破杨峥的所有伪装,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人,杨峥是一个,徐芳草是一个,杨家人和李桂香也都是。 杨峥的面色灰败,徐莲女已经厌恶他至此了吗? 她误会他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他的神情很受伤。 徐莲女没有说话,沉默就是她的回答。 杨盛欢颇为惊讶,没想到徐莲女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她完全把杨峥人品的恶劣性全都说出来了。 福婶的情绪比较激动, “二妞,你说得太对了!你说你这么明白,之前为什么还给他送吃送喝?听说还差点上吊呢!” 徐莲女一时尴尬起来,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这不是想通了吗。” 福婶握住徐莲女的手,“妞儿,你帮帮婶子,也帮我劝劝胖丫啊,她还没想通呢!” 福婶一看杨峥那娘不唧唧的样儿,她心里就咬牙切齿的,这小白脸到底好看在哪? 黑岭地方的男人都是高大威猛的,一个比一个强壮,那才是真男人,那才俊! 胖丫到底是什么眼神,眼睛瘸了吗是? “老娘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五两银子你必须还,不然我就给罪奴营告一状,看罪奴营砍不砍你们的头!” 福婶双手一掐腰,放了狠话。 此话一出,杨家人个个脸色煞白,杨曹氏更是腿软地直接瘫在地上,杨峥大惊,喉头猛地一阵腥甜。 砍头? 杨父也害怕地瞪大眼睛,他终于慌了, “别……别告给罪奴营……” 凡是流放的罪奴犯事,罪奴营那边有权处置砍头,连上报都不用上报。 要是让罪奴营那边知道他们吃了村民们那么多东西,还花了五两银子,那这可是死罪啊! 而且王胖丫还是隔壁村村长的闺女,他们难逃一劫! 杨二婶吓得大哭,涕泗横流道: “我们没花你家的银子啊,都是他们家花的,我们也没见着你们谁给送吃食了,真没见着啊!” 杨二叔也是连声求饶,恨不得给福婶跪下了, “银子是杨峥他自己花的,跟我们无关,我们以前是吃了徐家姑娘给送来的粮食,真没吃着你家的,大哥大嫂你们快说话啊!” 福婶语气不善,“你们不是一家子吗?怎么还他家你家的?” “他家是大房,我家是二房,确实是两家子人。”杨二叔急忙解释。 徐莲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话里的不对劲之处, “你的意思是,王胖丫和其他村里的姑娘送来的东西,你们根本没吃上?可是她们确实送了……” 徐莲女的脑中有灵光闪过,得出了结论: “我明白了,大房偷偷藏着,压根没分给你们!” 杨曹氏猛地抬头,没想到徐莲女竟然猜出来了,她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神慌忙闪躲,不敢去看二房的反应。 二房众人也回过味来了,原来如此! 他们个个怒从心中来,好个自私自利的大房! 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不是跟大房算账的时候,也多亏了大房这回自私了,不然他们也要被连累砍头! 杨二叔和杨二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事到如今,是大房不仁在先,杨二叔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分了,大呼道: “粮食是他们大房吃的,银子也是他们大房花的,还请大家伙做个见证,这件事跟我们二房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他家要债啊!” 杨二叔看向徐莲女,又急切道: “先前吃了姑娘的不少东西,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徐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杨二叔这些刻意的话让杨峥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故意的! 杨父不可思议地看向杨二叔,怒声呵道: “二弟,你!” 杨二叔现在急着要跟大房撇开关系, “大哥,我们可没吃到胖丫给的一点东西,总不能跟着你们一块被砍头吧?毕竟你们吃的时候可没管过我们二房的死活。” 他这话说得怨气十足。 杨二婶冷笑一声,“也多亏了大哥大嫂没想到我们,黄泉路上,我们就不陪了。” “既然不是一家子,那就不包括你们。”福婶恩怨分明。 听到福婶的话,杨家二房人人都松了一这口气。 杨父神色愤怒,而杨曹氏已经来不及生气了,她更多的是惊恐,因为福婶说要砍她家的头, 杨曹氏吓得两股战战,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砍头? 就只是吃了王胖丫的一点粮食,他们就要被砍头吗? 杨峥不可置信地摇头,连连后退, “不,我不能死……” 八年后杨家就会平反,他怎么能死呢? 这太荒诞了,他重生明明应该是占尽先机的,为什么现在竟然因为五两银子就要丧了性命? 老天爷是在愚弄他吗! 濒临绝望之下,杨峥猛然看向徐莲女,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莲儿,我错了,我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忘了我们以前了吗?你救救我,我答应娶你,我带你回盛京,我不能死!” 他瞪着眼睛,头发散乱,神色如疯癫了一般。 杨邃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把将发了疯的杨峥拽回去,不让他在胡说八道,并且大声喊道: “即使你向罪奴营告状,五两银子你也拿不回了!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福婶看向他。 杨邃的面色镇静,一字一句道: “我说,只有我们活着,才能还了你这笔账。” 福婶陷入了思考,这家人要是死了,她家亏的钱和东西确实是一点都收不回来了, 福婶看向杨邃,反问道: “你们活着就能还得起吗?你有钱吗你?” 第50章 杨峥要去养猪了 杨邃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色, “是还不起,但是我们能干活抵账,直到你认为这笔钱已经还清的时候,不过我们归罪奴营管,如果要给你家做工,还得劳烦你去跟罪奴营和徐村长那边说一声。” 外面看热闹的杨盛欢眉尖轻轻蹙起,这个杨邃,他是大房最精明似鬼的人。 给豕脚村王村长家里做工,那不就是去养猪吗? 一来他们能脱离熊岭村徐家的针对,转头投靠豕脚村,虽然福婶泼辣凶悍,可是王胖丫那妮子心里是惦记杨峥的,肯定会偷偷照拂。 二来近水楼台先得月,杨峥要是去了豕脚村,那可就离王胖丫更近。 杨邃这是见徐莲女对杨峥已经十分无情,要彻底放弃徐莲女这棵大树了, 只有离得近,才能发生故事,虽然王胖丫的父母不同意,但是事在人为嘛。 杨盛欢纤眉一挑,看来,杨邃是要将他弟弟献祭出去,换来全家的好日子过,或者准确来说,是他们父子的好日子。 好心机,好手段,这么邪门的一步棋都能被他想到。 福婶陷入了沉默,显然她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能性。 这时候徐丰收收到信紧赶慢赶过来了, “嫂子,你这是?” 徐丰收明知故问。 福婶看到徐丰收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徐老弟你可来了。”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徐丰收冷眼看向杨峥,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他迷惑了莲儿还不算,竟然还勾搭了屠子家的闺女胖丫,这是个祸害,看来是不能再继续留在村里了。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赶明儿我就把他们送回罪奴营去,保准让你家胖丫再也见不到他。” 福婶并不满意这个处置的办法,慢悠悠道: “徐老弟啊,可是我家的银子和粮食可都花了出去,不能白瞎了啊。” 徐丰收一听这话,瞧着她这是还有别的意思, “那嫂子是怎么想的?” 福婶看了杨邃一眼,高高抬起下巴道: “让他们去我家里伺候两年的猪,抵了这五两银子才行!” 徐丰收左思右想,这样也不是不行,福婶这个人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霸道性子,杨峥一家反正还不起,不如就用工抵债, 省得福婶再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来,说他没管教好罪奴。 而且正好能让这一家子姓杨的离开熊岭村。 “这是个法子,嫂子放心,这件事交在我身上吧,回头我跟罪奴营那边说一声就是!” 徐丰收敢打这个包票,豕脚村里也有罪奴在给村民养猪,专干累活脏活,反正罪奴被流放到这来就是来干活的,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三言两语的,这件事就敲定了, 福婶终于满意,露出了笑脸,说: “还是徐老弟说话办事痛快,我家那口子前两天还说呢,等秋收一过闲下来的时候,割上两斤猪头肉,喊你去家里喝酒呢!到时候嫂子给你做几个拿手好菜!” 二人又寒暄一会儿。 徐莲女在一边听着,觉得还挺突然的,杨峥这是要去豕脚村了? 那她以后是不是就几乎看不到杨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徐莲女略一迟疑,又有些担心,那王胖丫会不会成为前世的那个自己? 但她转念又一想,应该是不会的,王屠子和福婶这俩夫妻是不会惯着王胖丫到这个地步的,一定不会让杨峥入赘给王胖丫。 虽然说入赘是不会入赘,但是这不代表王胖丫就享受不上杨峥的身体了,就当个宠儿养着呗,在豕脚村还能缺了猪肉吃? 想到这,徐莲女抿了抿唇掩饰掉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 瘫坐在地上的杨曹氏用破了洞的麻布衣裳擦了擦汗,牙齿都还在打颤颤,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去豕脚村喂猪?还五两银子的债?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五口子喂两年的猪,也就只能换来五两银子,杨曹氏欲哭无泪,一家人干两年的活,才值五两银子啊? 黑岭这地方的银子这么金贵吗? 想当年在盛京的时候,五两银子连她的一只耳坠子都买不起。 她好后悔没有学杨盛欢那个小贱蹄子,在身上藏匿一些银钱。 不过好在是保住性命了,这是他们唯一一个能活下去的法子。 养猪就养猪吧,她以前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这会儿也能见见了。 杨峥仿佛被抽出了灵魂一样,面容惨白泛着灰,他犹不死心地看向徐莲女,问: “你真的让我去豕脚村养猪吗?你真的如此绝情?” 徐丰收眼神一厉, “给你条活路你不走,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杨父吓得连忙说:“走走走,我们去养猪,混账东西你再敢胡说八道惹村长生气?!” 他狠狠一巴掌打在杨峥的脸上,好似泄愤一般,还犹如老牛一般重重地喘着粗气。 杨峥被打得偏过脸去,铁锈味儿充斥在整个嘴里,他竟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一声笑过一声,像是精神失常了一样。 杨父没搭理他在发什么疯,而是讨好着看向福婶,道: “我们现在就能跟你走吗?” 养猪好啊,养猪肯定就不缺猪肉吃,伙食比罪奴营强!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福婶撇了撇嘴,“着什么急?老娘不得回去安排一下,现在哪有地方给你们住啊?而且罪奴营那边还没打招呼呢,过两天再说吧。” “哎哎!”杨父不敢多说话了。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以杨家大房去豕脚村养猪为结局,吃瓜的村民们也都看了个够。 可是有人不愿意了, “村长,这个叫杨峥的罪奴不止吃了福婶家的粮食,还吃了我们家的呢。我们家凤儿那个傻妮子也给这罪奴送过粮食,村长,你家二妞也送过啊,这事儿咋算呢?” 说话的人是赵家婶子,也就是龅牙凤的阿娘。 “就是就是,咱村里的丫头们也送过粮食,咋算呢村长?”有人附和。 徐丰收感到头疼,烦躁道: “咋办咋办,回家管好自家的妮儿,以后甭送了!再不行就把腿打折!” 好不容易安抚好王屠子的媳妇,自己村里的人还没完没了了,又没人逼那些丫头送,既然自愿的有什么好说的。 一群小妮子,怎么个个都是大色迷呢? 见村长有些生气了,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讪讪闭了嘴。 徐莲女突然感觉双腿凉飕飕的,阿爹不是在点她吧? 她真的已经改邪归正了啊! 第51章 两房决裂,相互怨怼 事情结束,福婶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从头至尾王胖丫都没出现过,估计是被关在家里出不来。 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徐丰收把徐莲女拎回家了,杨盛欢看戏看得满意,也心情不错地回家去了。 经历刚才的惊魂一刻,杨家众人大汗淋漓的,尤其是杨家大房,要不是杨邃反应快,他们大房就要人头落地了。 愣神许久,杨曹氏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她早就没了主见, “邃儿,养猪是好还是不好啊?” “总好过没了性命强。”杨邃说。 杨父眯起眼睛,“我倒觉得这是因祸得福了,养猪好啊,伙食一定比罪奴营强,而且……” 他睨了角落里的杨峥一眼,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 杨父又望向冷眼旁观的二房,从鼻孔里喷出一道怒哼,讥讽道: “真是患难见人心啊……” 杨二叔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二房几人都感觉被从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寒到脚, 这就是他们一直敬重的大哥、敬重的大伯? “大哥真是无耻之尤!你们藏匿粮食,我们没沾一点儿,更没用上银子,难道也得跟你们一块去死吗? 人言道长兄如父,大哥此等作为,永远都是自私自利,从不为弟弟考虑半分,实在让人心寒,如今又来责怪于我,更是十分无耻! 从今以后,我二房与你一刀两断!我杨远山再也没有你这薄情寡义的大哥,桓儿,谨儿,雪儿,你们以后不用再喊他大伯,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杨二叔气得浑身发抖,态度决绝。 杨父阴沉着脸,“你这不孝不悌的东西,你要跟我一刀两断?” 杨曹氏缓过神来,突然就理直气壮了起来,争执道: “就因为我们不给你分粮食,你就要断绝关系?你也薄情寡义的很!之前徐莲女送来的那些粮食,你们也没少吃,这叫没沾一点儿吗?杨远山啊杨远山,人不能光记仇不记好啊!” 外人一走,这两房的恩怨已经到了爆发的时候,个个跟乌眼鸡似的。 杨二婶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屋后的稻草垛里一通翻找,以前杨曹氏经常在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她猜出来了。 杨曹氏脸色大变,赶紧去阻止她, “你干什么你,你瞎翻什么?” 杨二婶使劲一推,“滚开!” “哎呦!”杨曹氏摔了个狗吃屎。 杨曹氏经历刚才那么一场惊吓,早就腿软的不成样子了,所以被杨二婶一推就倒。 杨二婶从草垛里翻出满满一包裹的粮食,有窝窝头、豆干、酱菜、野菇干,还有一堆野菜野果之类。 甚至里面还有一小块没舍得吃完的肉干。 杨曹氏一把抢回去抱在怀里, “这是我们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杨曹氏也不在意了,紧紧抱着怀里的粮食不撒手。 眼下是证据确凿,大房真的藏匿了粮食。 杨二婶气笑了,双眼通红道: “大哥大嫂,不管在盛京,还是在流放路上,我们一家人一直相依为命到现在,,你们却背着我们吃独食,你们对得起我们吗?!” 原来大房背着他们吃得这么好,她的三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这做大伯和大伯娘的却视而不见, 欺人太甚了! 杨曹氏皮笑肉不笑,道: “二弟妹,你这么说我可就得跟你们掰扯掰扯了,我们对不起你们?呵……这话可真是没天理!” “以前峥儿从村长家捞的那些东西,你们一家子五口人啊,得吃多少粮食,我说什么了吗?还有苦役的事儿,要不是峥儿心疼他二叔家,你们刚流放来这的时候就去干苦役了!” 杨曹氏一笔笔的跟他们算账,情绪激动到唾沫横飞, “是,这回我是藏了粮食,可你们也得体谅我啊,我孙儿才八岁,一天天饿下去他撑得住吗? 以前是有福同享,现在我们没饭吃了啊,我们一家人的口粮都不知道在哪呢,哪有多余的分给你们! 以前照顾你们那么多回,现在就这一次没照顾,你们两口子又吵又闹的,就要断绝关系,刚才眼看着我们差点被砍头还不管,到底是谁家自私薄情? 好好好,记恨可以,断绝关系也可以,那就把你们以前吃的喝的全都还回来!我们两家就一刀两断!” 一听这话,杨二婶气得几乎快晕厥过去,哭着说: “姓曹的!要不是因为大哥冒进,我们一家子至于被拖累流放吗!如果要这么算,我们一家都是被你们连累的!” “二弟妹,别忘了,那件事你们家也有参与,谁也不无辜!”杨父的眸色阴沉。 杨二婶浑身发抖, “可那事确实是大哥主导,拉着我们家做的,大哥难道不承认了?现在全家因此获及流放,你们这时候要算明账是吧?” 二房的杨书桓和杨书谨两兄弟也坐不住了,义愤填膺道: “大伯,大伯娘,既然说恩情,就别光说你们大房对二房的恩情,大伯您路上伤了腿,是大伙用担架轮流抬来的,我们兄弟俩的双手磨出了多少血泡,我父亲还为此闪了腰,这些你又算过吗!” 这些话一出,杨父的脸色僵了下,板着脸不说话,杨曹氏一时也被噎住了, 杨二叔连连摇头,心已经伤透了,失望至极道: “谨儿说的没错,两房一直是相互扶持的,我们可从来没有计较过自己付出了多少,哪怕被大哥你连累,我们也一起承担没有怨言。可是大哥你现在如此行为,让我觉得不值。 以后你们去养猪的日子是好也好,孬也罢,都跟我们二房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和你们大房有任何牵扯,以后在这黑岭地界儿活不活得下去,全靠自家的命吧。” 杨父恼羞过甚,气得面上铁青。 “好,断就断,你别后悔!” 杨曹氏像是为了气二房一样,故意拿出东西吃,就是不给二房的吃,嘴里还阴阳着, “我儿长得英俊,就是有本事能哄小姑娘送吃送喝,徐莲女不来又咋了,还有别人来呢!那个胖丫头也出手阔气,我们一家子去豕脚村只有好日子过!” 杨二婶被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可她心有傲气,就是憋着眼泪不掉。 杨远霆和杨远山这对亲兄弟,就这么彻底决裂了。 杨邃冷漠地闭上眼睛,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他对这些争执完全不感兴趣,撕破脸就撕破脸,没了二房这些拖油瓶也好。 至于杨峥,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刚才徐莲女的那些话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的心里,连脸上挨的那一巴掌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她竟然这么误会自己。 她以为他就想要村姑给的那些东西吗? 他根本就不想要! 第52章 杨峥的痛苦谁能理解? 第一次他是拒绝的,可是母亲坚持收下,家里还有侄儿饿着肚子,他不愿意要,但是不得不要。 他承认他不甘就这么被命运践踏,从原来的盛京贵公子一夜沦为流放罪奴,他是恨,是怨,他的内心始终愤懑不平,郁郁难言。 难道这也是他的错吗? 回望前世在熊岭村的八年,他承认自己受到徐家不少照拂,也承认徐莲女十分珍爱他这个丈夫, 可是他依旧痛苦,痛苦到根本没有能力去感知这些东西。 一想到要被困在这小山村里度过余生,他就痛苦得一宿宿睡不着,但是他却无力改变,这种无力感更加让他煎熬、暴躁。 他当然知道徐莲女是爱他的,可是这种来自村姑的爱也让他痛苦,所以他烦躁、他排斥,他不喜欢徐莲女的靠近。 可自从前世杨家平反之后,一切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好像长久处于黑夜之中终于得见了天光。 他狂喜,他庆幸,那股萦绕在他心口八年的浓厚郁气被一扫而光,他就知道他的命不该如此! 人生大梦一场,他从大山里的罪奴赘婿摇身一变,又变回了盛京贵公子。 八年,好长。 可是他又担心,又恐惧,他害怕他在熊岭村经历的一切会被盛京的人知道,他不想被盛京的旧识耻笑。 赘婿,还是村姑的赘婿,足以让他沦为盛京的笑柄。 所以当时,他内心不愿意把徐莲女带回盛京,大哥也说当然不能带她们母女回去,可是徐莲女肯定会闹,他很苦恼。 当他得知徐莲女一尸两命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像是一个棘手的麻烦被解决了一样。 但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空空的,徐莲女竟然死了,这个痴恋他八年、每天缠着他的人,居然死了? 欢欢哭得很伤心,她是被徐家人带大的,和杨家并不亲近,和他也不亲。 欢欢不想走,他也没坚持。 盛京的人如果问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欢欢大了,她会说漏嘴。 徐莲女说他没有感恩的心? 她指的是漫漫苦水里那一点点的甜吗?可是泡在苦水里的甜也是苦的,前世的他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如果杨家再不平反,他真的会抑郁而终。 所以,他承认在这八年里他对徐莲女的好并没有什么知觉,因为他无暇顾及。 回到盛京之后,他沉浸在欢喜的情绪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忙着迎接新的生活,他的未来从此崭新,他的前程一片锦绣。 他没时间想起熊岭村的人,或者说是下意识不愿意去想那段人生至暗经历。 现在重生一场,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 或许是因为知道杨家迟早会平反,所以内心平和许多,对于前世徐莲女和徐家待他的种种,也有了新的感知。 这段时间又经历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那种感知也越来越清晰,他承认前世自己有些亏欠了徐莲女。 他后悔了。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 换成是谁获罪流放,也不可能坦坦荡荡地接受前后悬殊这么大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徐莲女却背叛了他,背叛了前世他们之间的感情,这辈子的她太不可理喻了。 杨峥无法接受。 她根本不知道她即将失去的是什么。 徐莲女不再像前世那般照拂他,连罪奴营那边的活儿也不再帮他销掉, 说实话,刚开始他的心里是有怨的,他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的一切,已经打算以后弥补她,为什么她竟然开始作妖了? 难道她以为自己没有她,就熬不过这八年的流放时光? 前世都经历过一遍了,这辈子当然也能。 将一切都想通之后,杨峥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和果决。 …… 那边,徐莲女跟着徐丰收回家的路上。 徐莲女还挺期待杨峥去养猪的生活的,养猪可不是个轻松的活,那是又脏又累,整天和猪尿猪屎打交道,身上一股子猪臭味, 还不如罪奴营的活好干呢! 显然,杨峥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以为去养猪就能吃上猪肉吗? 想得美! 徐丰收絮絮叨叨着,说他早就看出来杨峥不是什么好人,杨家人也只是想占他家的便宜,偏偏以前的徐莲女不信,倔的跟驴一样。 “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已经改了。”徐莲女无奈道。 徐丰收哼了声, “那是因为杨峥不给你好脸瞧,要是以后再来一个李峥、王峥的,花言巧语哄你高兴,你还得这样!看人光看脸,也不知道随谁了。” 徐莲女撇撇嘴,“随你呗!” 他还不是看李桂香长得漂亮,嘴巴又会哄人,所以天天被哄得晕头转向的,一点都不嫌弃人家是二婚带娃。 “长得好看的花都带刺,我小心,阿爹你也得小心。” 徐莲女拍了拍徐丰收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嘿……你个丫头片子!” 等徐丰收反应过来的时候,徐莲女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徐丰收气笑了声, “别跑那么快,小心摔了。” 热闹是看完了,家里还有一件正事要处理呢,徐莲女歇了玩笑的心思,问道: “之前阿娘想让徐芳草读书的事,阿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秋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李桂香母女的心里肯定最惦记的就是这件事,徐莲女得提前打听打听,也好有个准备才行。 这件事徐丰收确实仔细想过,但是思来想去,并不赞同让徐芳草学文化这件事, “女娃子读什么书?不够瞎折腾的。只有猫冬的时候才有闲工夫读书,家里还得收拾出一间屋来养着罪奴,又是吃又是喝的,光是柴火就得多烧很多,费那个劲!” 徐丰收顿了顿,又道: “再说了,她一个女娃子,选哪个罪奴来教她?” 徐莲女也不瞒着, “我瞧着她想让盛欢姐教她,但是我看盛欢姐没那个想法。” 徐丰收惊讶地看向徐莲女, “你说芳草去杨家说这件事了?” 徐芳草嗯了一声,“去好多次了,天天暗示人家。” 徐丰收脸色微变,之前碎花料子那件事情过后,徐老太又找他谈过,说徐芳草是个心思深的丫头,他并没相信。 但是现在…… 徐丰收先前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可行不可行,所以就拖着,没想到徐芳草当着他的面不说什么,背地里自己找人去了。 这个丫头,确实精着呢。 “她一个丫头都想学文化,难道你就不想?” 第53章 徐丰收拒绝,徐芳草口吐怨言 徐莲女笑得没心没肺的,“我?我也得是那块料啊!” 前世她本来是低嫁,但是后来莫名其妙成了高嫁,两种嫁人的苦她都受了,低嫁不行,高嫁那更是要了命, 所以她就总结了,可以稍微高嫁,但也别嫁的太高。 所以这辈子徐莲女的目标也是嫁去县城,找个寻常的读书人就行,只有人品好家风正,公婆好相处,夫妻两个互相惦记着对方,平平凡凡的就是幸福一辈子。 这就足够了。 一来她有个做村长的父亲做依仗,村长高低是个官啊,夫家也不会看轻了她。 二来她还有个在县里衙门做事的大伯呢,而且还有个即将嫁去县令老爷家的堂姐,以及两个堂兄, 她在县城里是有亲戚的,这都是她的依靠。 “你啊……” 徐丰收摇头叹息,“咱家里就没一个随你大伯的。” 他是指大哥徐丰年,徐家唯一的一个秀才公。 “你也不随啊。阿奶说你以前学认字可费劲了,给你买一沓好纸你用来叠宝壳儿,被阿爷揍得满村跑。” 徐莲女幽幽道。 徐丰收一个眼神甩过去,徐莲女拔腿就跑,但凡跑慢点,她也要被揍得满村跑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熊岭村被夜色整个笼罩在暗蒙蒙的夜色里, 远处的连绵的大山更显巍峨神秘,隐隐透着危险。 夜里的大山野兽横行,危险重重,根本没有人敢往山脚下凑。 晚上这顿饭异常丰盛,也就比过节的时候差点了,桌上竟炖着两道肉菜,一道是烧田鸡,一道是猪肉炖大白菜,碗里是杂粮粥,还有一筐子馍馍。 徐猛虎看得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拿起筷子, “阿娘,今天家里有啥好事,怎么吃这么好?” 李桂香体贴地给桌上的人盛了粥,拿了馍,还亲自给徐丰收递了筷子, “嗐,有啥好事?秋收这段日子大家伙都累坏了,吃点好的补补呗。” 说着,她亲自给徐丰收夹了一块带肥肉的猪肉, “相公,你快尝尝,这是我今天在隔壁村里割的肉,七分肥三分瘦,你最喜欢吃。” 徐丰收将一块肥瘦相间、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猪肉填进嘴里,然后点了点头,夸道: “不错,你们也吃。” 被徐丰收这一夸,李桂香的脸上笑容更盛,徐芳草急不可耐地给李桂香使眼色,李桂香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对了相公,之前我跟你说过想让家里的两个丫头学文化的事儿,你说等秋收的时候再说,现在已经忙过秋收了,你考虑得咋样了?” 徐莲女吃饭的动作一顿,看向徐丰收, 徐猛虎也停下了狼吞虎咽的扒饭行为,抬头疑惑道: “咋?妹妹你要学文化?” “咋想不开啊?受谁刺激了?你知道那多苦不,根本不是人能受的,忒折磨人了!” 徐猛虎说起来就咬牙切齿,他说话的动作太夸张,喷了徐莲女一脸饭渣子。 徐莲女:“……” “你喷我一脸!” 她擦去脸上的饭渣子和口水,“再说了,我才不想学,是芳草自己想学。” 徐芳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恼于徐莲女直接戳穿这一点,求助似的看向李桂香, 李桂香脸上的笑有些僵,这贱丫头,之前不是已经劝过她这件事吗? 徐莲女明明答应了,现在怎么突然变卦? 李桂香是让徐芳草去跟徐莲女串通一下的,因为如果是两个丫头想学,那这件事成的概率就大了,而且徐老太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徐芳草根本就没去跟徐莲女说,她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出了碎花料子那档子事情,徐芳草有自己的骄傲,她拉不下这个脸皮再去讨好徐莲女了。 徐猛虎又看向徐芳草, “芳草你为啥想学文化啊,你是不知道夫子有多可怕,你这小身子骨才受不了那罪呢,哥劝你一句,甭学了,受罪!” “我……” 徐芳草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桂香凑到徐莲女旁边,温声道: “傻孩子,学文化多好啊,等学好了文化,以后嫁去城里,有你大伯家里照应着,就能找个读书人嫁了,那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不必留在山里强?” 不等徐莲女说话,徐丰收就放下了碗,说: “谁说非得学了文化才能嫁去城里?只要孩子想,我照样有本事能把两个孩子送县城去嫁人,费那个事儿!” 李桂香眉心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是不同意了? 于是李桂香更加卖力劝道: “相公,女娃娃学文化只有好处!县城的男人也分好孬,咱家女娃娃要是能认字读书,肯定就能嫁得更好嘛。你是做村长的人,肯定想得比乡下庄稼汉要长远,难道你不想让两个孩子更好吗?” 她知道徐莲女无论读不读书,徐老太都会想尽办法让老大一家在县城给徐莲女找个能托付的好男人,可是她的芳草不一样。 芳草并不是徐家的种儿,徐老太哪会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老大一家更不会在意了。 所以芳草一定要读书不可,这样才能和读书人搭得上话,会读书的女子,一定能让人高看一眼。 就和老大家的徐徽音一样,人家可都要嫁给县令大人家的公子了,羡慕死个人! 徐丰收把筷子放下了,态度认真了些, “桂香,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妥。既然是给丫头找女夫子,那能找谁呢?到时候寒冬腊月的,外头一下大雪封了路,那人就能住在咱家里, 家里是不是得专门给她腾个屋?一天两顿饭不说,屋里还得烧炉子,上茅子也是个麻烦,一想哪哪都不方便。” 徐丰收直摇头,“太费事了!” 李桂香傻了眼,脱口道:“就找那个杨盛欢不就行了,管个饭费什么事儿啊?” “人家可不愿意!她一家子那么有钱,为了点粮食愿意受这个罪?”徐丰收说。 李桂香不甘心,“你问过了?” 徐丰收懒得再纠缠这个话题,“问过了!” 李桂香张了张口,心情渐渐沉了下去,她不愿意?她一个罪奴,受到徐家这么多照顾,她凭什么不愿意? 徐芳草的眼睛微微泛着红,早已没了吃饭的心情。 徐老太冷哼一声, “你想让你闺女学文化,就别拉着莲儿说事。再过几天老三家的就该回来了,他家可有两个儿,你闺女要是学,他家的儿还能不学?” 李桂香的脸色难看了些,她差点忘了老三徐丰樵一家,还有她那个妯娌马淑芬,是个最难缠的货。 马淑芬仗着给徐家生了两个儿,下巴恨不得撅到天上去,明里暗里没少看不起她, 李桂香想起来就牙根痒痒,所以她才更想让芳草给她争这一口气! 第54章 隔墙有耳,徐丰收全都听见了! 徐莲女的三叔叫徐丰樵,三婶马淑芬,她和李桂香一向不对付。 三婶生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徐茂才和徐茂昌,这一对双胞胎男孩直接让三婶在徐家的地位咻地一下窜得老高, 就算她带着一家四口都回娘家帮忙秋收去,徐老太也都是笑着相送,还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山货让他们带着去给亲家。 三婶的娘家不比徐家有罪奴帮家里干活,地里的活都要靠自家人去干,而且那一对老夫妻都是本分人,娘家兄弟也和睦, 徐老太和这亲家相处的不错,所以并不计较。 这也更让李桂香恨上徐老太,明明都是帮衬娘家,每回她带着东西回娘家的时候,徐老太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给她甩脸色瞧。 从双胞胎兄弟俩小的时候,三婶就没少折腾让他们上学堂的事情,钱是花了不少,把孩子逼得也不轻,就愣是没一个顶用的。 去年的时候,三婶也折腾累了,渐渐放弃了让他们兄弟俩读书科考的事情。 如果现在李桂香跳起来让徐芳草学文化的事情,三婶肯定也死灰复燃了,她家儿子也必须学。 男娃子肯定得需要男夫子,这男男女女的罪奴都住在家里,可真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徐老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徐茂才和徐茂昌只比徐芳草小三个月,所以徐芳草喊他们俩一声堂哥。 徐茂才的性格寡言少语,喜欢捯饬木头,后来做了木工,而徐茂昌恰恰相反,能言善道的,前世去镇上做了账房先生。 徐莲女还记得一件事,徐茂昌暗恋徐芳草很多年。 徐芳草虽然姓徐,但是和徐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徐老太千防万防李桂香母女俩,但是却没防住自家孙子动了心。 这可有好戏看了。 “那学就是了,正好一起,一家孩子都学,莲儿,虎子,一块跟着学呗!” 李桂香还不死心。 “我可不学!”徐猛虎直摇头。 李桂香暗暗瞪他一眼,这傻大个子光知道吃,也不知道帮她说两句。 徐莲女懒洋洋地啃着苞米,说: “阿娘啊,阿才和阿昌折腾多少年了,他俩肯定也不想学,家里就只有芳草一个人想学,至于为了这口醋包一盘饺子吗?还非得拉上我们大家一块?我们真不想学嘛。” 徐芳草眼瞧着就要哭了,李桂香也气得不行,这一窝子没志气的玩意儿,全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徐莲女反正是一点都不着急,就算她现在不学也没关系,等以后嫁了人再装作苦学的样子也行啊。 徐莲女后来深思熟虑过了,反正她是不能让徐芳草学的,想踩着徐家朝上爬,想都别想。 当然,徐莲女更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发生,她会在这八年内让徐芳草嫁出去。 这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只有徐猛虎一个没心没肺,哐哐干饭。 徐芳草没了胃口,回到屋里就抱着被子哭了, “阿娘,怎么办?杨盛欢她为什么不愿意教我?她一个罪奴,咋敢跟继父摆这样的谱?” 徐芳草的心里怨起了杨盛欢,她原本是自信满满的,想着她和杨盛欢的关系那么好,杨盛欢一定是高高兴兴同意。 没想到她竟然拒绝了? 杨盛欢表面上跟她装得关系好,却连教她读书都不愿意,真是个虚伪的贱人! 李桂香也唉声叹气的, “你不是说杨盛欢很喜欢你,一定会同意的吗?” 徐芳草咬着唇,“那个贱货最会装,跟徐莲女一样讨厌!” 她太不甘心,不甘心就待在山里,哭着抱怨道: “继父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儿!他是村长,要真想命令那些罪奴,他们敢不听吗?他就是不上心!要是徐莲女想学,他肯定有的是办法!” 徐芳草哭得稀里哗啦的。 “都是娘没本事,娘的芳草有志气,娘肯定想法子让你读书。”李桂香安慰道。 一墙之隔外,徐丰收听到屋内的说话声,沉默了许久许久。 徐莲女就是特地拉着阿爹来听墙角的,她得让阿爹知道这母女俩的真面目,看着阿爹伤心失神的样子,徐莲女有点心疼。 但是必须得让他听。 徐丰收的心沉沉的坠着,胸口很闷。 他没想到继女在背后是这么看待他的,满口都是怨言,这还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吗?还是那个甜甜地喊他阿爹的芳草吗? 他是乡下人没错,眼界也确实有限,他是觉得女娃娃读书没有必要,这年头女子又不能科考,别说莲儿了,虎子也没再读书啊。 山沟子里能有几个人识字的? 但是这就能说明他不疼孩子吗? 莲儿是他亲生的是没错,但是他也为徐芳草计划了未来,同样会给她说个好婆家,并且在婆家给她撑腰。 刚才他明明已经承诺,会在县城给她说婆家了啊! 徐丰收自认自己这个继父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甚至有时候刻意偏袒徐芳草,还让莲儿受了气,以前是莲儿不在乎,这回她在乎了,他只好赔只金镯子, 因为碎花料子的事情确实不是莲儿的错,他真怕闺女跟他记仇生分了。。 要知道在以前,她们姊妹俩的首饰都是一样多的,莲儿有的,芳草也有。 还有,什么叫和徐莲女一样讨厌? 芳草讨厌莲儿? 徐丰收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裹,震惊之余,失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这种感觉很难受。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继父’了。 他已经做得足够小心翼翼,可是徐芳草这孩子竟然这么怨他,这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样子,竟然存在于一个孩子身上。 想想真是让人后背发寒。 记得上回碎花料子那事儿,徐莲女说什么‘会咬人的狗不叫’,还有其他一堆话,徐丰收根本没往心里去, 现在回想起来,唉…… 原来自己闺女个早就看得清,比他这个当爹的脑子还利索。 屋内的人还在说着,李桂香只在安抚徐芳草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没有为徐丰收这个继父说一句话。 徐丰收感到失望,桂香私下就是这么教芳草的吗,连帮他说句话都没有? 李桂香甚至还说了句: “他们这一家子烂泥扶不起,只有娘的芳草最有志气,你放心,娘一定想法子劝你继父。” 这烂泥指的是徐莲女和徐猛虎这对兄妹。 徐丰收惊愕得瞪大眼睛, 烂泥? 她在说谁? 第55章 徐莲女,你会后悔的 她怎么能用这两个字说虎子和莲儿? 虎子虽然不是读书的料,但却是跑山捕猎的好手,他光是打猎就没少给家里挣钱,卖的钱还都交给他这个阿爹,一点不私藏,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莲儿一个丫头,她又不上科考场,她要读书的志气干什么? 在这闷热躁气的黑夜,徐丰收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 徐莲女不放心追了出去,“阿爹,你要去哪?” “我去你坎子叔家里睡。”徐丰收头也没回,闷声道。 坎子是他的发小。 徐丰收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徐家。 徐莲女张了张口,没再说话,阿爹的心很乱,让他自己静下来想想吧。 反正对于眼下这场景,徐莲女是喜闻乐见的。 原本李桂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再劝徐丰收,可是从徐莲女那得知,徐丰收去了坎子家里, 李桂香气得把门关起,他躲也没用,芳草一定得读书,才能有底气嫁得更好。 徐莲女并没瞒着徐老太,夜里去徐老太的屋里将刚才的情况说了出来, 徐老太的反应倒是很平淡, “我早看出来她娘俩都没有感恩的心,可是你阿爹对她宝贝着呢,这样也好,看他醒不醒?” …… 豕脚村,王家。 原本王胖丫被关在家里,受到了家里人轮番的指责教育,她扒着门扯着嗓子嚎,眼睁睁看着自己阿娘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找杨峥的麻烦。 她一直哭到嗓子哑,直到福婶回来宣告了这件事的结果: 杨家人来豕脚村给她家养一年的猪。 王胖丫嘎嘣一下不哭了,下一秒就笑出了鼻涕泡来, “我就知道阿娘疼我。” 福婶气得拧她,“你想得美!让那些罪奴在猪圈那边住着,你要是敢过去找他,看我抽不抽你!” 豕脚村大部分的村民都养猪,而且养的猪很多,肯定不能在自家院子里养,那得多臭啊。 所以猪圈都建在村尾,谁家的猪圈一清二楚。 福婶越想越气,又把她数落一顿, “你说说,人家莲二妞都能想明白那个罪奴是个坏人,你咋还想不明白呢?光知道吃也不长长脑子,他吃你的用你的,可一点没想着报答你!” 王胖丫叹气,小声说: “阿娘,难道对一个人好,就是指望着人家报答吗?” 福婶一噎,又说: “可是那也不能光占便宜不记一点恩吧?杨峥可说了,他才不愿意入赘给你!” 王胖丫噘着嘴,“不入赘就不入赘呗,我光看着他的脸,就觉得下饭。” 之前徐莲女的话她不是没听心里去,杨峥长得那么俊,摸两把也占便宜啊。 福婶气得差点撅过去, “这是大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吗?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你?!” 王胖丫低着头不说话了。 王屠子有些魂不守舍的,“养着就养着呗,养个罪奴咱家还养不起?胖丫也就是一时新鲜。媳妇儿,你这招妙啊,把杨家罪奴全都要来了?老徐就没说啥?” “哪的啊,就只是杨峥他们一家子。”福婶说。 王屠子失望了,“有钱的那户不来?” 福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那户又没吃胖丫的东西,他们来咱村里干什么?” 王屠子一拍大腿,喊道: “那你再闹大一点啊,把杨姓的罪奴都要来啊!你是不知道那家多有钱……” 他凑到福婶的耳朵边,说杨盛欢给了罪奴营多少银子的事,福婶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么多?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什么及?白瞎了!” 王屠子连连叹气,觉得自己又亏了一座金山。 一旁王胖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等杨峥来了豕脚村,就归她管喽~ …… 三天之后,杨家大房的人就离开了熊岭村,村尾的茅草屋全归二房所有。 在他们走的前一天,杨峥不死心又去找了徐莲女一趟,这回的他很冷静,没有发疯,也没有情绪激动。 “徐莲女,你之前不是说你对我好,但是我不知感恩吗?你完全可以要求我给你家做工,抵了之前的粮食债。” 徐莲女没想到他会来说这些,但是她可不要杨峥, “我家没有活给你干,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养猪吧。” 杨峥抿了唇,并不死心,“你别对我这么绝情好不好?明明之前你那么喜欢我,难道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吗?” 徐莲女笑了, “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咋了,你不想去养猪啊?” 杨峥的脸色变了变,他像是在隐忍,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跟你商量的,我们之间……” 徐莲女抬手打断他的话, “谁跟你‘我们’?” 杨峥沉了脸,压着火说: “徐莲女,我是来给你机会的,实话告诉你吧,以后杨家早晚会平反,我承诺可以带你回盛京,这样你总能满意了吧?” 徐莲女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惊讶之余,她更加生气了。 前世她付出多年,都没换来这一句话,现在只是一段时间不管他,他竟然巴巴地来给她承诺,呵…… 人性真是贱,非得遭了罪,才知道旁人的好。 带她回盛京?谁信! 徐莲女目光一冷,犀利反问道: “你凭什么觉得你家能平反?而且就算杨家未来能平反,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谁稀罕跟你回盛京?滚!” 杨峥惊讶地看着一脸愤怒的徐莲女,表情受伤道: “为什么你现在厌恶我成这样?难道就因为那天我指责了你一句?你就这么记仇?难道你一点都不站在我的角度考虑吗,我为什么情绪很差,因为我经历了太多痛苦!你体谅体谅我可不可以?” 徐莲女嗤笑了声, “我为什么要为你考虑?你痛苦,所以你有理,你的痛苦是我造成的吗?你凭什么要求你身边的人都要无限包容你、惯着你? 杨峥,你好自私,而且你总能为你的自私找理由,就好像全天下只有你一个最可怜一样。” 杨峥摇了摇头,“你对我的敌意太重了,你就这么恨我?不惜堆出这么多恶毒的词汇到我身上,把我形容的一文不值?这算什么,因爱生恨?” 徐莲女压下胸中翻涌的恨意,语气平静道: “是因为你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让我很烦,离我远点。” 她知道杨峥早晚会发现她重生的事情,可不能是现在。 说完,她转身离开,后面传来杨峥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 徐莲女的脚步顿了下,随即加快步伐离开,重蹈覆辙才会后悔。 八年的时间里,很多事情都会随着他们的重生而发生改变,杨家人能不能成撑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第56章 杨峥看到养猪场傻眼了 杨家大房的五人被福婶带走了,福婶直接带他们去了豕脚村后面的猪圈地区,那一排排的全是养猪场,十分壮观,老远就闻见让人作呕的臭味儿。 杨曹氏皱着脸掩住口鼻,嘟囔了一句: “好臭!” 福婶斜楞她一眼,“养猪哪有不臭的?吃肉的时候怪香。” 杨曹氏不敢说话了,跟在福婶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进了养猪场的大门,臭味更加难闻,而且到处都是苍蝇虫子在飞,杨峥也用袖子捂住口鼻,福婶淡定地说: “以后习惯就好了。” 养猪场里还有人管着,为首的人叫李肥,是个膘肥体壮的光头壮汉。 “肥子,这些罪奴是来给我家养猪的,以后就住养猪场里了,你带他们进去吧,教好他们。” 李肥爽快应下,打量了几眼杨峥几人,语气冷飕飕道: “都跟我来吧,以后叫我肥叔就行。” 走了一段路后,李肥定下脚步,粗声道: “这边五个屋都是村长家的猪圈,以后就归你们养,过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养猪喂料的,都好好的学,要是养不好猪,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站在猪圈门口,杨曹氏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呼吸,鼻腔一接触空气中的臭味,臭得恨不得想呕吐。 可是这个叫李肥的神色如常,连嘴巴都不捂着,可见是习惯了。 杨曹氏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臭,太臭! 她不能再憋了,必须得呼吸,可是刚刚松开鼻子,那股混杂着各种骚臭味的恶心气味儿就前扑后拥地挤进她的鼻腔。 “呕!我受不了!” 杨曹氏的脸色惨白如纸,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肥一脸凶相说:这点臭味都受不了,怎么养猪啊?” 杨曹氏哭都没有眼泪能哭了,她以为养猪就只是喂点草,完全没想到猪圈里这么臭啊! 杨邃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他强忍了下来,好声好气问: “肥叔,那我们住哪啊?我们想先把东西放下再学养猪。” 李肥指向不远处的屋子,“那。” 过去一看,屋里只有一个大炕,十分简陋,而且紧挨着猪圈,里面也是满屋子苍蝇嗡嗡飞。 “这能住人吗?”杨父的脸也扭成了麻花。 李肥眼睛一瞪,“你们是来享福的,还是来养猪的?能住住,不能住就去猪圈和猪一块住,惯得你!” 杨父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李肥冷哼了一声,这才介绍起养猪的具体事宜, “猪一天吃两顿,早上起来你们就要打扫猪圈,把猪屎铲出去堆在一块运外边出去,这些都是地肥,然后就给猪喂食,喂水……” 听到李肥的话,杨曹氏哭丧着脸,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猪一天吃两顿,他们一天就只有一顿? 这还不如罪奴营的活呢,罪奴营的活虽然是累,但是不这么脏啊,猪圈也太脏了,为什么还要给猪铲屎呢? 李肥带他们去猪圈里看了,猪圈里全是猪屎,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一踩一泡屎。 杨曹氏当时就哭了。 杨峥也白着一张脸,显然他也低估了养猪的辛苦, 更傻眼的是杨邃和杨父,他们还以为来养猪是好事,没想到养猪场离村长家里远着呢,根本就见不到王胖丫。 他们从村尾的茅草屋,换成了村尾的养猪场。 杨邃的面色青白交加,可是当时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来养猪,那就只有死。 他们一家五口人就在养猪场里住下了,而留在熊岭村的杨家二房却很忐忑,他们很害怕徐莲女会因为之前杨峥的事情也迁怒了他们,所以想去求求情,同时卖个好。 杨二叔找上了徐莲女,态度非常的卑微, “我们家和大房已经闹掰,只希望徐姑娘以后不要因为杨峥的事情迁怒到我们一家,求求姑娘了,姑娘如果想要我们干什么活,尽管说就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一家妻儿,他不得不弯下腰来。 “……” 徐莲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在填不饱肚子的时候就是自私的,到了这样的境地,什么兄友弟恭,什么血脉亲情,通通都是狗屁。 好歹是多年的亲兄弟,就这样决裂了, 前世徐莲女和杨家二房的交集并不深,而且也不住一起,每回遇到二房对她还算客气吧。 她和二房无仇无怨,并不想为难对方。 “可以,我答应你,而且……” 徐莲女耸了耸肩,“我也没有为难杨峥他家啊,只是不再照顾,让他们回到罪奴本来就该有的‘待遇’而已。” “是是是……” 杨二叔连连称是,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说了, “徐姑娘,我的身体还算可以,我两个儿子也正值壮年,干活都很卖力,我们……都可以给村里干活的。” 秋收的时候他们跟着罪奴营走了很远的山路,那地主家实在抠搜,在那干了那么久的活,每天饿得两眼发昏,还是村里的伙食好一些。 他不想以后再被徐莲女针对了。 “好。” 徐莲女答应的很爽快,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候,徐芳草走了过来,她在一旁偷偷听了一会儿了, “你是杨家二房的?” 杨二叔点头哈腰的,“是。” 徐芳草打量杨二叔的眼神带着深意,她记得杨家二房有两儿一女,也是五口人来着。 徐莲女知道徐芳草又在打什么心思。 上回之后,阿爹并没有去和李桂香母女当面对峙,也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什么的,反正他没说,而是选择了沉默到底。 徐老太在背后骂徐丰收胆怂。 但是这件事切切实实伤害到了徐丰收的弱小心灵,这些日子以来,徐丰收在家对李桂香母女俩都很冷淡。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关心。 李桂香慌了,对徐丰收殷勤了很多,可是都不见成效, 徐丰收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晚上没说两句就是困了要睡觉,李桂香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分苦恼。 弄得她也不敢轻易提起让徐芳草学文化的事情了。 但是徐芳草的心不死,她又打起了杨家二房的主意, 徐莲女找了个借口把杨二叔支走了,刚要回去,徐芳草就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二姐,难道你真不想学文化吗?就像堂姊那样懂诗书,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羡慕吗?” 第57章 三叔一家回来了 徐莲女停住了脚步,其实她挺佩服徐芳草这股子向上爬的劲儿的,阿奶也说了,她有志气。 可是再有志气,也不能泯灭了良心。 徐芳草的亲阿爹虽然死了,但是她的阿爷阿奶还活着呢,只是那一家子容不下她们母女,将她们撵出家门。 徐家给了她娘俩一个家,还是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可是,她们娘俩咋就能做出那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呢? 她真想问问徐芳草,徐家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徐家人好?你才会感激? 人性的阴暗面触目惊心,徐莲女不敢去看,她嫌脏。 徐莲女没有理会徐芳草的问题,径直离开了。 后面,徐芳草气得直跺脚,她是不会放弃的! …… 这天下午是个阴天,三叔一家终于回来了,他们的车上驼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三叔徐丰樵和徐茂才徐茂昌两兄弟忙着卸东西收拾,三婶马淑芬这闲不住嘴的已经吆喝起来了, “娘,这是我娘晒的鱼干和腊肉,瞧这腊肉多肥,她说让我带回来给你吃,你好这口肥的。还有,这袋子是干枣,这袋子里是核桃……” 马淑芬拍了拍装得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比半个人都高,她的笑容十分爽利,叫徐老太来看, 徐老太笑眯了眼睛, “亲家真是!给这么多东西,真是有心了。” 马淑芬瞥了一旁有些尴尬的李桂香,意有所指道: “我们夫妻俩还带着俩大小伙子去给娘家干活,天天累得给孙子似的,我娘还能让我空着手回来啊? 这还不止呢,你看阿才和阿昌弟兄俩的鞋,是我娘家嫂子给他俩做的,那可是千层底的布鞋!” 一听这话,李桂香几乎都快挂不住脸了,同时心里还委屈,她娘家人靠不住难道就怪她吗?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马淑芬回回都从娘家拿这么多东西回来,这不是故意下她的脸吗? 李桂香委屈地看向徐丰收,往常的徐丰收都会维护一嘴,可是徐丰收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帮忙抬东西。 李桂香难堪地绷紧了唇线,扭身回了屋。 马淑芬得意地挑了眉,冲徐莲女招手, “莲儿,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呀三婶?”徐莲女小跑过去。 马淑芬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只珠花簪子,上头是一簇粉红色的花,用丝线缠的,又串了珠子,在这乡下可是罕见物件儿。 徐莲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谢谢三婶,三婶你真好~” 马淑芬摸了摸徐莲女的小脸,“瞧咱莲儿嘴甜的,那个罪奴怎么样了,从了你没啊?” 徐莲女的嘴角一抽, “三婶,你还不知道呢,我早就不喜欢杨峥了,现在他去豕脚村给王胖丫家里喂猪去了。” 马淑芬顿时乐了, “啥?那白净的小伙子去喂猪了?他受得了吗?” 徐莲女才不在意,“管他受得了受不了,反正我是不想看见他了。” “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村里发生不少事呢,先收拾东西,等歇了再慢慢聊。”徐老太在一旁说。 马淑芬应了声,又赶忙收拾东西去了。 徐茂才专心收拾自己屋里的东西,徐茂昌心不在焉的,在院子里不知道在瞅什么, 徐老太还以为他在找什么东西,“乖孙儿,你找啥呢?” 徐茂昌挠了挠头,咧嘴一笑, “阿奶,我没找啥。” 他朝徐莲女靠近过来,小声打听道:“姐,芳草那丫头呢,这会儿怎么没见着她?” “我不知道啊,好像出去玩了吧。”徐莲女说。 “哦,这样啊。” 徐茂昌瞄了眼徐莲女头上的簪子,夸赞道:“姐你戴这簪子真好看,我阿娘也给芳草买了一个黄色样式的……” 她戴上肯定更好看。 这句话徐茂昌并没有说出来。 马淑芬嘴上不饶人,但是买簪子这件事不得不顾及家里二哥,也就是徐丰收的面子,为了不让徐丰收难做,她还是给两个丫头都买了簪子。 一个粉,一个黄。 徐莲女扯了下嘴角,“就你嘴甜。” 她习惯了,徐茂昌这个人就是嘴甜,会哄人高兴,和他那个闷葫芦哥哥徐茂才完全不一样。 徐莲女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溜达到徐茂才的屋里, “阿才,帮姐一个忙呗?” 徐茂才正在铺床,“什么忙?” 徐莲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帮我做个首饰盒,最好是有暗格的那种,会做不?” 徐茂才一本正经地点头,“能做的姐,但是你得给我工钱。” “帮你洗三天衣裳?” “十天。” “五天。”徐莲女讨价还价。 徐茂才摇头,“八天,最低了。” 徐莲女咬咬牙,“成交,那你得给我做好看点,有花纹的那种,还能用锁锁上。” “嗯嗯。” “……” 这就算交易成功了。 徐莲女心满意足地离开,去找三婶说话去了,她也不帮忙干活,就在马淑芬身边叽叽喳、叽叽喳, 说村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引得马淑芬时不时哈哈大笑。 李桂香在自己屋里听着,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火,徐莲女也不知道来看看她,居然去找马淑芬说话去了? “没良心的贱丫头,疼来疼去疼出个白眼狼来!” 徐丰收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蠢汉,别人明摆了在挤兑他媳妇,他居然一点都不护着,嫁给他有什么用! 李桂香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出了屋,还是被徐老太喊过去帮忙打下手的, 今天三叔一家回来,晚饭要多做很多,而且要丰盛一些,徐老太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也是这个点,徐芳草也慢悠悠地回家来了,她还不知道三叔一家回来的事情,听到屋里的动静才知道的。 “三叔,三婶,阿才哥,阿昌哥,你们回来啦?” 徐芳草笑得很甜,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徐莲女心里犯了嘀咕,自从上回徐芳草知道杨盛欢不愿意教她读书的事情后,她就不去杨盛欢家里了, 那她是从哪回来的,看着心情这么好? “嗯,坐下吃饭吧芳草。”徐丰樵答应道。 马淑芬作为长辈当然也应了声,“阿昌,你去把娘给芳草买的簪子拿来,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第58章 李桂香哄好徐丰收? “好嘞!” 徐茂昌很快将簪子带回来了,像献宝似的捧到徐芳草面前,他看徐芳草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芳草,哥帮你戴吧?” 徐莲女嘴角一抽,忍不住学他说话: “哥~帮~你~戴~吧?你今天怎么不帮我戴?” 饭桌上的大伙都被徐莲女的这句话逗笑了,徐茂昌感觉不好意思,但他脸皮很厚,和徐莲女又玩笑了几句, 李桂香看了眼徐茂昌手里的簪子,又看了看徐莲女头上的,见是同一个款式,就只是样色不一样而已, 她的脸色这才好转一些, “芳草,还不快谢谢你三叔三婶?” 徐莲女乖巧答谢。 大家只当这是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玩笑打闹,没往心里去,继续吃饭了。 饭桌上,李桂香看了眼徐丰收的神色,见他碗里的饭快我没有了,伸手就去拿, “我给你盛饭去。” 徐丰收躲开,冷淡道:“不用了,我自己盛。” 说罢,他就站起来盛了一碗,又若无其事地跟三弟徐丰樵聊着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 李桂香的手僵在空中,又无力地放下,面色古怪不算好看。 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徐丰收一定是跟她生气了,而且在老三两口子面前都不给她留面子,那一定是生了不小的气。 到底是为什么? 想来想去,徐丰收是从那天才变得古怪的,那天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他去坎子家住,第二天就跟变了性子一样。 李桂香心里恼火的同时也实在疑惑,难道就因为她想让芳草学文化,徐丰收至于生这么大气? 不至于。 之前他也没这样,肯定是因为别的事儿。 李桂香仔细回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一个个筛选过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脸上突然一紧, 她忐忑地看向徐丰收,不会吧…… 记得她从芳草的屋里出来之后,徐丰收就已经出门了。 这个想法在李桂香的心里不断放大,她眼中的慌乱之色越积越多,她那天和芳草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可是如果徐丰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一定会暴怒啊。 但是并没有。 所以一定是她想多了。 虽然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是李桂香还是越来越不安,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 啪嗒,李桂香手里的筷子掉了,沾了泥。 徐猛虎伸手,语气很自然道:“阿娘,我去给你洗洗去。” 徐丰收吃饭的动作顿住,心里更是酸涩,虎子是个好孩子,他是真心实意待李桂香的。 而他不也是吗? 李桂香回过神来,“不……不用,你们吃吧,我吃饱了,针线活还没弄完。” 她无心继续吃饭,起身离开了。 徐丰收也没了胃口,抬眸和徐莲女对上了视线, 徐莲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这件事是个死结疙瘩,只能是阿爹自己去解决,她无法插手。 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且看他能不能想开。 能想开,就跨过了这个坎儿,想不开,以后再遭几次伤害,伤害多了自然就想开了。 他那天知道后没有直接发作出来,就是对李桂香用情太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怯了。 晚上的时候,徐丰收还是得回屋睡觉去。 李桂香穿着轻薄的红肚兜,眼睛红红的, “相公,你这段日子到底咋了,要是我哪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直不理我,我的心都伤透了。” 她柔弱地靠了过去,抱着徐丰收粗壮的胳膊不撒手。 “松开我。”徐丰收冷着脸推开她。 李桂香说掉泪就掉泪,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声音哽咽道: “我知道山里就没有让女孩读书的,传出去外人都觉得荒唐,可是芳草那孩子太倔了,她从小就没了亲爹,跟着我来到徐家,除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她是太自卑,也敏感! 别看她平时不说话,其实心里很脆弱,总是胡思乱想,我跟她说话都会注意着点,就怕惹她难过,所以有时候总顺着她说,哄哄她,我要是不顺着她,她都能哭死过去。 她想学读书,也是因为太自卑的缘故,她羡慕老大家的徽音丫头,觉得人家就是因为有文化才能嫁给县令家的公子,所以芳草也想学,她想让家里人高看她一眼,也给我争一口气……” 说到这,李桂香已经泣不成声了, “都怪我,总在她面前抱怨自己不能给徐家生个儿子出来,所以她的才会越来越自卑敏感,觉得拖累我了,像个受惊的猫儿一样,很多时候都会想太多,经常自己哭一宿还不告诉我。 她一心想嫁得高高的,就是想争气,以后孝敬我们俩,让外人看看她这个继女也有出息,也能给继父争光。我也劝过她没必要学,可是她哭着说阿娘不疼她,吓得我也不敢再说了。” 徐丰收木然不动,但也没有再推开她,李桂香趁这机会挪到徐丰收的前面,从前面紧紧抱着他,哽咽道: “丰收,我不提让芳草读书的事情了好不好?我再哄哄她,就算她闹,也是跟我闹,我顺着她哄几句就没事了,你别生气我的气了好不好?” 李桂香泪眼婆娑地望着徐丰收,瞧着我见犹怜,无人注意到,她的眼底有一抹幽光闪过。 李桂香很精明,她并没有直接捅破窗户纸,但是句句都在给她们母女俩那天的对话找理由。 因为她也拿捏不准徐丰收到底听没听见,只是猜测而已,不管他听没听见,这番话说出来都没差错。 她庆幸自己那天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芳草在一味的抱怨而已, 如果是亲生女儿抱怨阿爹不疼了,那就是撒娇,就是闹小性,因为大家伙都知道,哪有阿爹不疼闺女的? 但是继女就不一样了,继女要是说这样的话,那就是没良心。 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隔着一层。 徐丰收长叹了一口气, “先睡觉吧,我明天还有事儿。” 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语气不自觉已经软了一些。 “好,那我伺候你睡,你也能睡得舒坦些。” 李桂香吹熄了灯,伸手勾住了徐丰收的裤腰带…… 第59章 杨父得了热猪病,危在旦夕 又几天过去,一场大雨倾盆而下,黑岭的天气骤然降温,昨天还在穿单褂,今天就穿上了小袄子。 “阿嚏!” 冷空气刺进鼻腔,徐莲女打了个喷嚏。 徐莲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廊下,簸箕里装着满满一筐混着叶子茎秆的豆子,徐莲女就帮着徐老太一块捡豆子。 徐老太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捡豆子一边说: “瞧这雨下的,跟天烂个洞一样,好在粮食都收回来了,粮食柴火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今年收成好,这个冬天能过个好冬呦!” 徐莲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心想也就剩今年这一年的好光景了,从明年开始就是天灾人祸不断。 杨盛欢是流放文女主,男主却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怎么才能让两个身份悬殊这么大的人相遇呢? 答案是赈灾。 皇子来到黑岭赈灾,才能和女主相遇,从而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这只是个促进男女主感情发展的情节而已。 可是这对于黑岭当地的老百姓来说,这是劫难。 地震,干旱,蝗灾,饥荒,瘟疫…… 男女主的感情越来越深,黑岭百姓死的也越来越多,哭丧声一天天的就没停过。 或许这都是命吧。 徐莲女甚至想过,今天这般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是不是为了给杨盛欢一个囤积粮食的时间? 等她囤好了,剧情就该继续往下走了。 或许等熬到男女主终成眷属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好了。 徐莲女也得囤,她得再去一趟县城,把这段时间捡的药材卖了之后,用换来的银子屯东西。 徐老太叹了口气, “昨个儿你大伯家送信来了,说他们不回来了,让你三叔把粮食给他们送去。” 黑岭的冬天极其寒冷,大伯他们肯定不会回来过年的,就指望秋收之后的这段日子能一家子聚一聚,可是大伯一家不来了。 徐莲女察觉到徐老太的失望,安慰道: “阿奶,下雨山路不好走,而且大伯忙着给堂姊说亲的事,不来就不来呗,咱们去给他送就是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徐莲女也要再去县城。 这时候,徐芳草打着伞从茅子里出来了,徐老太瞥了一眼,嘀咕道: “昨天老二生辰,这妮子煮了一锅面条子就把你阿爹哄好了,他夫妻俩也和好喽,真是不知道咋想的,给别人养闺女都能养这么高兴!” 徐莲女的脸色微微变了下,昨晚晚上徐芳草确实给阿爹煮了一碗长寿面,又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无非就是感恩、以后会报答那样的好话。 看来,李桂香是猜出来阿爹为什么生气了。 “也不一定。” 如果阿爹和李桂香大吵了一架,然后和好,那才是真和好。 可是阿爹的反应平静,一句多余的质问都没有,风平浪静之下,心里的疤已经印上了, 把一个深爱多年的人从心里剜出来,那是需要时间的,爱得越深,时间越慢,可是早晚有一天会挖干净。 …… 这一场暴雨,也冲刷了猪圈的臭味儿,杨邃的儿子杨志佰无法忍受猪圈的臭味,哭闹起来, “我要回茅草屋,我不要睡在猪圈旁边了,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曹氏这段时间也累得不轻,孙子哭,她也哭。 他们每天早起就要进到猪圈里面去铲猪屎,猪圈里的猪屎一踩一大泡,猪还在里面乱跑, 第一次扫猪屎的时候,杨曹氏根本不敢下脚,好不容易壮着胆子进去了,还被猪撞的东倒西歪,摔在猪槽子里,吃了一嘴的猪食。 杨曹氏被管事的李肥痛骂了一顿,让她跟别人好好学学。 后来他们跟着别的罪奴学养猪,逐渐熟练了起来,早起铲猪屎,然后喂猪食,猪食就是山上割下来的不知名藤蔓、农作物秸秆之类,还有野菜野草啥的,倒在食槽里。 然后,他们就可以去吃饭了, 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饭菜比罪奴营没强多少,也是杂面馍馍和一大碗汤。 他们还以为来了豕脚村就能有猪肉吃,其实村里的好猪肉都是要拿去卖钱的,这是豕脚村村民们的营生,怎么舍得给罪奴吃? 就算哪天有卖剩下的边角料,那也是村民们自己吃了,卖肉的很少吃精肉,都是吃剩下的边角料。 再次的就是下水了,虽然下水又脏又臭,但好歹也是肉啊,这可不是没人要的东西,也能卖上价,就只是收拾起来比较麻烦而已。 所以都是穷人买得多,想沾点荤腥嘛。 他们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就吃到过一次肉,而且汤里就那么一丁点的猪下水肉腥,那滋味儿腥臭的无比。 而王胖丫,她一次都没来过! 王屠子不是吃素的,他给这边管事的和养猪的都打了招呼,不让王胖丫上养猪场来,任凭王胖丫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无用。 总而言之,杨家大房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比以前住在茅草屋的时候还要艰难。 别说他们,杨峥这个知道未来杨家会平反的人甚至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杨志佰指着杨峥,愤怒道: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花了别人的银子,我们就不会来养猪了!你一个人在这养猪,我要回去……” “佰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二叔说话?你二叔要是没那些银子救命,他就死了。” 杨邃训斥了句。 死? 杨峥的瞳孔紧缩一下,是啊,上回要是王胖丫没有给他请大夫,鞭伤加上高烧,他不一定熬得过去。 杨峥刚要说话,杨父突然倒地,他神色痛苦,嘴里还在呻吟着。 杨曹氏吓了一跳,“远霆你怎么了!” 几个人慌里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杨峥去叫的人,喊了半天,李肥才慢悠悠地来了,且一脸的不耐烦。 “下个大雨喊什么喊,耽误老子睡觉!” 杨峥的态度卑微,“肥叔,我父亲病了,浑身滚烫,身上全是红点,能不能给请个大夫?” 李肥像是听到了是笑话一样, “大夫?你们也配?我都不舍得请大夫,自己嚼点草药得了呗!” 杨峥的表情难看。 李肥走过去一看,“呦,这是得热猪病了。” “什么是热猪病啊?”杨曹氏忐忑问道。 “猪圈里又热又脏的,不注意就会生病,从猪圈出来得洗手,别沾着一手的猪屎就吃饭,严重会死人的。” 杨曹氏害怕了,“那怎么办啊?会传染吗?” 第60章 杨父病亡,杨峥受刺激后性格大变 “我哪知道怎么办,熬过去就过去了,熬不过去就散熊了。传染倒不会,要是会传染,老子还来这?” 撂下这句话,李肥骂骂咧咧地走了。 杨父的身体在路上本来就伤了根基,原本就有腿疾,最近又在闷热的猪圈里劳累,人这就病倒了。 几个人没辙,只好接了雨水来给杨父擦身子,可是杨父的身上滚烫无比,刚才还能说话,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几个人轮流照顾,都累得精疲力尽, 然而杨父的身上依旧滚烫。 杨峥端着水要给杨父喂下去,可是杨父的面色灰败,已经无法吞咽,所以怎么都喂不下去。 “父亲,你喝点水。”杨峥扶起他的头。 此时,杨父突然从昏迷中醒来,死死瞪着眼睛,眼球几乎凸出来,嘶哑着嗓音说: “殿下,你害我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心。 下一秒又像是被抽了力气,倒在床上,再次陷入死寂,胸口连细微的起伏都没有了。 杨峥的脑子嗡地一声,试探唤道:“父亲,父亲?” 他目露惊恐,颤抖着手伸向杨父的鼻子,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后退去,重重跌坐在地上。 杨曹氏熬一夜早就熬红了眼睛,刚刚打个盹,就被杨峥吵醒了, “怎么了峥儿?” 杨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会没有呼吸了?父亲死了?因为一场发烧就死了? 不可能! 父亲一定是睡着了! 这时候杨邃察觉出异常,赶紧过去一探,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良久才道: “父亲去世了。” 杨曹氏惊愕地张着嘴,“去……去世了?” 她感觉脑子里嗡嗡的,跟做梦一样,不可能吧? 就发个烧而已啊! 杨峥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疼得厉害,下一刻便猩红了双眼,泪如泉涌。 怎么会这样? 前世父亲明明活到了杨家平反的那一天,明明全家人都荣耀回京了,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杨峥无法面对内心的崩溃,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都怪他,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重生,所有事情都变了,全都变了,徐莲女不再爱他,徐芳草也嫌弃他,什么都变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看到杨峥还是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杨邃怒从心中来,他走过去一拳打向杨峥,又拽住杨峥的衣领,怒不可遏道: “都是因为你!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清高,你有骨气,当初在熊岭村有徐家照拂的时候,你偏去惹恼了徐莲女,害得我们全家吃尽苦头! 如果你当时能放下你那一文不值的骨气,父亲也不会因为一场高烧就丧了命,我们不像你有人给请大夫,下一个死的是谁? 母亲?我?佰儿?沦落到这个下场,我们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当时还不如让福婶跟罪奴营告状去,也好死个痛快!” 愤怒至极的声音传进杨峥的耳朵中,恍如一道晴天霹雳, 杨峥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无比,都是因为他,是他害死了父亲,是他害得全家受罪? 他早该想到的! 在熊岭村流放的八年里并不太平,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上辈子有徐家的关照,徐家是村长,家里物资比较多,所以他和全家人才活到了杨家平反的时候。 可是这辈子他知道杨家会平反的事情,一直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掌握了未来的一切,只盼着尽快回到盛京去大展宏图。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无人庇护的罪奴在黑岭的死亡几率不低,现在父亲因为养猪就丧了命,那以后呢? 等天灾来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能不能活到杨家平反的时候还是未知数! 杨远霆的死给杨峥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罪奴太弱,没有人照拂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死于一场疾病,或者是其他灾难, 甚至饿死! 就像上回的高烧,如果没有王胖丫给他找的大夫,他恐怕会比父亲死得更早! 还有,如果他当时并没有惹恼了徐莲女,那徐莲女现在还爱着他,父亲也就不会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彻彻底底地慌了阵脚,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畏惧过,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不能!!! 杨曹氏绝望地张了张口,想哭,却哭不出来。 比起杨父的死,她更伤心自己现在的处境,绝望又无助。 这不管妻儿的自私男人死了就死了,他是撒手去地府享福去了,不用留在人间受罪,可是他们该怎么办? 炕上的尸体还笔挺地躺着,杨曹氏不敢去看,她满脸惊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喃喃自语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杨志佰也早已吓白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杨峥不说话,杨邃更生气道: “你怕被人说吃软饭,现在好了,你应该不怕了吧?高兴了吗?我好说歹说你根本不听,难道你就不怕全家死绝吗!” 全家死绝四个字深深刺中了杨峥。 杨峥突然掩面痛哭,将心中憋屈很久的情绪通通释放出来,他哭得厉害,是哭父亲的死,也哭这段日子的苦,更是哭对未来的茫然害怕。 他摇着头,“不是的大哥,我不是怕被人说吃软饭,我……” 他只是没想到徐莲女会转性,他以为徐莲女依旧会对他死缠烂打的,怎么都会缠着他不放。 他太自信徐莲女对他的爱,刚开始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最担心的是徐莲女缠他缠得厉害,这样他会很烦躁, 所以当时他才凶她两句,想让她收敛一些,自己也能松口气。 但是他死都没想到徐莲女的性格会变成这样。 徐莲女不缠着他了,甚至厌恶他。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杨邃满脸戾气,内心烦躁无比,导致一向情绪从不外放的他发了大火,并且直言道: “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抱紧了王胖丫这棵大树,能不能抱得住,全靠你自己的能耐!脸面算个屁,活下去才是本事!” 杨峥猛地看向兄长杨邃,内心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后来,杨远霆的尸体被抬走了,李肥骂了句晦气。 随便在山上挖个坑一埋,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杨远霆的死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甚至罪奴营的人来都没来,旁人只说了句:“又死了个罪奴”,就被轻飘飘带过。 杨峥他们还得继续干活,一天都不能耽搁,只是杨父这一死,分到他们身上的活就更重了些。 杨父的死到底是刺激到杨峥了,他连续三天都一字未说,只是闷着头干活,吃饭比以往吃得更多了,再难吃的饭也大口大口扒进嘴里。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第61章 杨峥在豕脚村开学堂? 徐莲女再次见到杨峥的时候,是在去县城的路上。 因为大伯一家不回熊岭村来了,所以三叔要将粮食驮着送县城去,这是大伯一家子过冬的粮食。 因为驮了两车的粮食,光是三叔徐丰樵一个赶车不太安全,所以徐猛虎也跟着坐镇,正好他积攒了不少皮料要拿到县城去卖。 在县城能卖得价格更高一点。 徐莲女自然也来凑这个热闹啦,来之前她死缠烂打跟阿爹要了三十两银子,这是她买金镯子的钱, 徐丰收肉疼不已,但是这是他答应的,也不好不讲信用,只是一味地交代徐莲女要把钱藏好了,可别掉了或者让人抢了。 不过嘛,徐莲女并不打算买金镯子,而是直接买金子。 乱世金更贵,尤其是灾年,从明年开始金价就该飞涨了,金首饰有手工费,不如金锭子实惠。 而且她都有一只金镯子了,买那么多干嘛? 再有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跑山捡了三大框的药材,在县城也能稍稍卖得更贵一点,卖的钱一部分买金子,一部分买物资,剩下的就攒起来。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刚一进了山路,就碰上了杨峥? 准确地说,是王屠子用驴车驮着杨峥,杨峥坐在板车后面,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当看到徐莲女的时候,他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平淡下去, 如果徐莲女没有转性,父亲也就不会死了。 他想。 徐莲女的心里犯了嘀咕,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樵子,你这是给秀才公家里送粮食去啊?” 王屠子打眼一看就知道徐丰樵是去县城给徐丰年送粮食去的,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徐家出了个秀才公? 所以大伙都用‘秀才公’三个字代替徐丰年的名字。 徐丰樵笑了声,“是啊,王哥这是去哪啊?” “我去镇上买书去!” 王屠子的嗓门很大。 “好好的买书干什么?”徐丰樵问。 王屠子的语气骄傲,“给家里孩子读书呗,我们家以后也有秀才公了……” 通过王屠子的讲述,徐莲女大致拼出来了事情的经过。 王胖丫找到机会溜进了养猪场,也不知道杨峥给她说了什么,王胖丫回去就劝王屠子夫妇俩让弟弟读书。 要知道王屠子是不供儿子读书的,他就只想把儿子培养成他的接班人,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以后就养猪,当村长。 别说是家里有条件的王屠子,就是整个豕脚村也没有供读书郎的,大山里的村民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原本王屠子夫妇俩并不同意,因为上学堂太贵,家里损失个劳动力不说,而且花那么多钱不一定能供出个读书人,就是镇上的学堂,几年能出一个秀才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是一个投入本钱太多,还不一定有收获的生意,所以王屠子才不干。 但是王胖丫又劝了,谁让今年运气好,家里来了几个从盛京来的罪奴呢,一个个全是文化人,只要给口饭吃,让他们怎么教就能怎么教。 王屠子这才动了心思,反正就只需要给饭吃就行,可福婶起先并没同意,后来还是王家老头子听说了这件事,拍板定下了。 王家老头子最羡慕的就是徐家出了徐丰年那个秀才公。 王屠子还有兄弟姊妹,他们王家光男娃子就有七个,这需要管饭就能教家里七个男娃子读书的买卖也忒值了! 福婶见老公公同意了,也无话可说,但她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把学堂设置在家里,杨峥一家人当然也不能住在他们家里。 于是,杨峥一家就在豕脚村的一套空村屋就这么落脚了。 读书得先有书吧,所以王屠子这就带着杨峥去镇上买书。 听完之后,徐莲女说不惊讶是假的,她原本以为杨峥一家子去养猪是过苦日子去的,等杨峥熬不住的时候,最多讨好讨好王胖丫, 没想到他这又过上好日子了? 不过徐莲女到底是没说什么,杨峥过得好过得差,都和她没有关系。 也就今年有这个闲工夫读书,等以后食不果腹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能不能熬过这八年,全靠杨峥自己的命了。 杨峥看向同样无视他的徐莲女,眼里笼罩了一层暗色,她怎么能这么无视他? 罢了,潜龙终有翱翔之日,待他度过这八年, 徐莲女,走着瞧。 一道岔路,徐莲女家的车往县城的方向走去,杨峥的车去往镇上,从此分道扬镳。 赶了一天的山路,徐莲女于傍晚到了大伯的家中,大伯一家自然是热情招待。 那些药材一共卖了六十六两银。 这些年份久的好药材要是送去遥远的盛京那肯定卖得价格能翻很多倍,几百两一根好参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在黑岭这盛产山货的地方就卖不到那么高的价格了。 不过徐莲女已经很满意了,县城收药材的价格要比底下的集市贵一些,底下集市上的药材商要价那才叫一个黑,把价格能压多低就压多低。 算起来,徐莲女的身上一共有九十多两雪花银,是笔巨款。 她花掉八十两换成黄金,放进空间储存,等着升值。 徐莲女的空间是复制杨盛欢的,她发现这空间没有温度变化,一直温度适宜,而且土地很肥沃,粮食的长势也似乎更快。 徐莲女把地分成了八份儿,分别种了粮食和蔬菜,角落点了南瓜和薯薯,边边角角还有年份小的人参在生长。 徐莲女之所以发现这里头粮食的长势很快,是因为她前段时间种的苞米已经快出穗了。 就是因为空间里面能种菜,所以徐莲女没必要存储太多的粮食。 加上她家里什么都不缺,剩下的十几两银子她就随便买了点以后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最后剩下了九两银子,就是她的私房钱了。 徐猛虎积攒下来的兽皮卖了三十两银子,因为里头有一张稀有貂皮就值二十两,剩下杂七杂八的卖不上价, 狼皮是老狼的皮,只值五百文,其他兔皮、麂皮就更不用说了,但胜在量多,也卖了小十两银子。 徐猛虎出手大方地给了徐莲女一两银子零花,但是她没乱花,而是攒着了,正好十两。 第62章 顽童闹学堂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既是寒冬,北风呼啸,吹在人脸上生疼。 家里开始订窗户防风了,热炕和火炉子也都烧了起来。 徐莲女在屋里就穿自己做的棉花袄子,出去就套个兽皮袄在外面,戴上虎皮帽和鹿皮靴,从上到下捂得密不透风才能出门。 现在只是初冬,是冷,但是还没到能冻死人的地步,现在的人还能出门走走,等再过一阵儿下起了大雪,就连门都不能出了。 前些日子李桂香母女听说杨峥他们在豕脚村开起了王家学堂,想学文化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他们甚至还撺掇三婶,打着让徐茂才兄弟俩学文化的旗子,加上又徐芳草哄着徐茂昌一起,三婶还真动了心思。 但是被徐老太给堵了回去,家里有女娃子不能让罪奴来住,而且村里也没别的空村屋了, 所以在天冷的时候,杨家二房早就搬去罪奴营过冬了,那边每天都有活给他们干。 徐莲女是偶然听说杨父死亡的消息的,还是听阿爹提了一嘴,说是得了热猪病死的,就在杨峥开王家学堂的前几天。 怪不得那天在路上遇到杨峥的时候,他似乎很古怪。 前世杨远霆那老不死的可是活到了杨家人平反的时候,比她命还长呢,真没想到这辈子死得这么仓促。 徐莲女甚至觉得有点点痛快,毕竟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那老不死的连多留下一天参加她的葬礼都觉得晦气。 这件事对杨峥的打击一定很大,现在徐莲女才算想明白,怪不得他绞尽脑汁地要教王家的男娃子读书,因为杨峥不想死。 徐莲女甚至猜想过,杨峥会不会后悔呢? 不过他即使是后悔,也只是后悔没有哄好她这个傻子而已,绝对不会后悔其他的。 至于王胖丫的动向,徐莲女就没留意过了。 总而言之,与她无关。 外面寒风凌冽,徐莲女穿戴好了之后,和阿爹准备出门,徐猛虎悄悄拦住她的去路。 “妹,杨盛欢是不是跟你们一块去买猪肉?” 徐莲女应了声,“昂,我们约好了。” 这时候正适合一次性买很多猪肉存着,以前天热怕肉坏了,现在天冷正合适,再不买等下了雪就出不了门了,所以他们要赶马车去。 今年徐家运道好,挣得多,所以阿爹大方一回,要买两扇猪,家里人多,猫冬要猫五个月呢,必须多买点。 杨盛欢听说了也要多买点,顺路就接她一块呗。 徐猛虎神秘兮兮的,“妹啊,你之前跟我说杨盛欢是那个啥,你说你帮她,现在她咋样了?她还烦男人吗?我现在能跟她说话了吧?” 徐莲女一愣,哎呦,她忘了这茬了。 那是之前忽悠阿兄的话。 “呃……” 徐莲女想了想该怎么说,“已经好转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明年估计差不多了。” “哦哦,那行吧。” 徐猛虎嘀嘀咕咕地走了。 徐莲女看着自家阿兄的背影,内心还挺愧疚的,她这傻阿兄啊。 这时候,徐丰收已经套好马车了,“莲儿,上来。” 徐丰收穿上了熊皮袄子,戴着虎皮帽子,远远看着跟大熊似的,非常威风。 他们一道去了杨盛欢家,因为一辆马车坐不了太多人,而且还得驮猪肉呢,所以就只有杨盛欢跟他们去。 但是杨盛欢出门的时候,是杨星移送她出来的。 徐莲女看到杨星移那白净的小脸儿,她怎么觉得杨星移又好看了一点呢,似乎更壮实了,估计也是穿得多的原因。 到了豕脚村,他们直奔卖猪肉的地方,今天买猪肉的人很多,但凡家里有点条件想过个好冬的,都会趁这个时候来买猪肉屯着, 附近几个村儿都来这买猪肉,所以今天的豕脚村很热闹,要杀不少猪呢。 不过旁人没有像徐丰收一样买这么多的。 买猪肉的人很多,她就不往里头凑了,她看到了那间学堂。 “我不要学了,天天练写字一点意思都没有,写个屁!” 有个孩子发起了抗议,其他孩子跟着起哄, 杨峥耐心地讲道理,“写字是乏味,可是读书能明礼,难道你们不想考秀才走出大山吗?” 然而那几个皮孩子根本不接他的茬,其中最大的徐莲女认识,好像是王胖丫二叔家的二蛋,是个捣蛋鬼。 二蛋吊儿郎当的,一点都不怕杨峥, “你叽里咕噜说的啥啊,我听不懂!我们在山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出大山?” “你不能这么跟夫子说话,还有,从桌子上下去。”杨峥耐心道。 二蛋哼了声,直接大咧咧地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 “啥夫子啊还夫子,你就是个罪奴,还管我们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是喂猪的,你不想喂猪你来祸害我们,老子不学了!” “你骗得了大人骗不了我们,你就是不想喂猪才来祸害我们,学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就是,我们才不要学了跟你一样当罪奴呢,回去喂猪吧你略略略……” 男孩最调皮,因为杨峥是罪奴的缘故,他们对杨峥并没有敬重的心,课堂上这就闹起来了,几个男孩打闹成一团,根本没把杨峥放在眼里。 杨峥拍桌子也无济于事,因为身份,他打不得骂不得,身份比这些村民还低,当然比不上书院里的夫子有威慑力。 杨峥的脸色阴沉难看,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真如此,山里的蛮猴子,连读书的重要性都不知道, 他们以为他就想教这些顽劣孩童吗! 他曾经也是盛京的四公子之一,却沦落至此…… 这时候,王胖丫来了,她一脚踹开门,冷风嗖嗖窜进屋子里,冻得几个顽童直打哆嗦。 “王二蛋你给我从桌子上下来!” 要说能威慑住王家这群顽童的,也就只有王胖丫了,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姐,天天写这玩意儿干啥嘛,跟画打符一样……” 二蛋还很委屈,完全不觉得自己错了。 王胖丫眼睛一瞪,“我抽你信不信?村里好不容易来了个文化人教你们认字,大人还能害你们啊?” 杨峥眼神复杂地看向王胖丫,薄唇动了动,并没说什么。 这样的场景,隔三岔五都要上演一遍。 王胖丫这么维护杨峥的样子,让徐莲女一阵恍然,这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爱的也是这般赤诚,这般飞蛾扑火。 徐莲女意兴阑珊地离开了,戏已经结束,没什么可看的。 不过她没走远,她在等王胖丫出来, “王胖丫,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63章 血腥味引来野狼 徐莲女在枯树下的石墩子坐了坐,果真等到了王胖丫。 王胖丫一扭头看到是徐莲女,惊讶地问: “你咋在这?” 徐莲女也不跟她拐弯抹角, “你确定要和杨峥这么继续纠缠下去?你忘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听进去了啊,你说摸两下也是占便宜啊。”王胖丫有些心虚说。 徐莲女:“……” “我那是玩笑话,你别拿我的话当幌子,我问你,你天天和杨峥这么纠缠,以后不嫁人了?” 王胖丫的脸一板,恼了, “你这人你!你管天管地,还管起我来了?我就喜欢他咋了嘛?” 徐莲女就知道她不会只是想摸两把占便宜那么简单,于是提醒道: “他可说了不会入赘给你。” “那他是不了解我,时间长了他就喜欢上我了,你不知道我们现在相处的多好,他现在都喊我胖丫呢,跟我说很多话!” 王胖丫喜滋滋的,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防备地看向徐莲女, “你嫉妒我吗是?你后悔了?想把杨哥哥要回去?你想得美,杨峥已经是我们村的了!” 王胖丫气哼哼地走了,没再给徐莲女好脸色看。 徐莲女无语,飞蛾想扑火,她拦不住,就像前世没人能拦住她一样。 随便她吧。 …… 买完了猪肉,徐丰收和王屠子寒暄了几句,他们就回去了。 车上驮了三扇猪,两扇是徐家的,一扇是杨家的,这是相当的阔气了。 “怎么样,炕能烧热吧?”徐莲女问杨盛欢。 杨盛欢颔首,“能啊,屋里可热乎了。我知道黑岭的冬天冷,我没想到这么冷。” 她都穿成这样了,一层层裹得跟熊一样,手还冻得冰凉。 她挺佩服古人的智慧,原来古代人都会烧炕和烧火炉子了, “这才哪到哪?炉子里勤添着点柴火,不能让火苗歇了。”徐丰收也说。 几人随便闲聊着,徐丰收看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仔细一看,是狗是狼? 是狼! 只见一头硕大的灰毛野狼正冷冷地盯着徐莲女一伙人,那绿色的狼眼之中闪着贪婪幽光。 徐丰收低喝了声, “看那,一头落单的狼,应该是豕脚村里杀猪的血腥味引来的,这畜生不敢去村里,跟上咱们了。” 徐丰收回头看了眼车上的三扇猪肉,确实惹眼了些,狼就是被这猪肉吸引来的。 杨盛欢瞳孔骤然紧缩,还真是狼。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看到狼,不是动物园里饲养的那种,是真的野狼,会吃人的! “那……那怎么办?”她一时间慌了阵脚。 徐莲女按着她的手以作安慰, “没事儿,大白天的,咱们又坐着马车,它不敢过来,阿爹,你快把它撵走吧。” 徐徐丰收应了声,弯腰捞起地上的一个石块,用力朝着野狼的方向砸去,同时怒喝一声, 因为徐丰收的熊皮袄子远远看着很像熊,野狼被吓住,果真夹着尾巴逃跑了,它一步三回头,似乎很不甘心。 杨盛欢看徐莲女这习以为常的样子,心有余悸地问: “野兽经常会下山吗?” “昂!” 徐莲女点头,“今年很少,因为今年是丰年,山里的食物够吃它们就很少下山,以往年景不好的时候,山里的野兽也饿肚子, 就总是会下山吃家禽,还会伤人,豕脚村里遭了好几拨了,有野熊,老虎,还有狼群、野猪群什么的。所以他们都用石头盖养猪场,就是为了防野兽。” 像他们山下的老百姓,看见野兽是经常的事情,不像杨盛欢这么一惊一乍的。 杨盛欢大惊失色,“啊?那……那岂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的,野兽怕火,而且我们这的屋子和院墙都盖的很结实,有门挡着,不用怕。”徐莲女安慰道。 杨盛欢哦了一声,“这样啊。” 徐丰收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些, “我们尽快回去吧,这头狼只是来探路的,它在这,说明群狼离这不远。杨姑娘不用太害怕,平时野兽不轻易下山的,也就今天豕脚村里杀的猪太多,血腥气太重了,才将那些个东西招下山。” “那豕脚村那边岂不是会去更多的狼?”杨盛欢又问了。 “你看见他们村外面燃火把了没?村外面隔一段儿放个火把,就是为了防野兽,我们世世代代住在山底下,还能没有对付野兽的法子?” 徐丰收的语气稀疏平常。 杨盛欢想起来了,是有火把来着,原来豕脚村早有防备。 “我第一次见识,真是开了眼了,多谢村长解惑。” 回到熊岭村里,先送杨盛欢和她的猪肉回家,杨盛欢挽留徐莲女和徐丰收, “莲儿,徐村长,你们晌午在我家吃吧,我给你炖红烧肉吃。” “不了,回去还有事儿。”徐丰收婉拒。 “什么是红烧肉啊?” 徐莲女没听说过。 “反正是很好吃的东西。”杨盛欢笑盈盈道。 徐莲女也不假客气,“那好啊。” 徐莲女是高高兴兴地留下了,徐丰收笑着交代了句早点回家,就驾着马车走了。 徐莲女的到来自然是受到了杨二叔杨二婶的热情招待,现在没有野果子了,只有干果。 徐莲女磕着干果,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堆木头块,她好奇地问: “那是什么?你们家把木头砍这么小烧啊?” 这时候杨盛欢做饭去了,杨二婶打下手,屋里只有一个给她端茶送水的杨星移, 杨星移看了眼,说: “那不是柴火,是一种消遣时间的牌。” 徐莲女放下手里的干果走过去一看,一个个被削的四四方方的木头块,略微有点长,摸在手里不剌手,可见是用砂纸打磨过小刺。 每个木头块上都有很奇怪的符号。 徐莲女拿起一个问杨星移,“牌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杨星移看向徐莲女那充满求知的眼神,接过木头块,说: “这是幺鸡,反正就是……怎么说呢?” 杨星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是玩的,消遣时间的木头牌。” 徐莲女听到‘玩’这个字,就有兴趣了,“那你教教我呗,这堆木头块是怎么玩的?堆高高啊?” 杨星移突然都逗笑了,“不是堆高高,算了我教你。” 第64章 徐莲女学会了木头牌 于是,杨盛欢在另外一间厨房里做着饭,杨星移在这边教起徐莲女怎么打牌, “你看这个条形的,从一条到九条,这样的是饼,也是从一饼到九饼……” “哦哦,饼是吧?” 徐莲女跟着杨星移学得专注,她有自己专门的记忆办法, “那我可以这样记,这是饼子,这是面条子,这是银子,一块饼两块饼,一条面条子,两条面条子,小鸡是一条面条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可真是开了眼了。 杨星移讶然挑眉,“……这么记也行。” “行,我记住了,那你教我怎么玩吧。”徐莲女说。 “真记住了?” “真记住了。”徐莲女说得笃定。 杨星移有些不信,带着徐莲女试着玩了两把,徐莲女第一回还云里雾里,第二回就懂了。 她还真的记住了。 杨星移惊讶于徐莲女的学习能力竟然这么快,本来以为要教她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小村姑,光是认牌都很费劲, 没想到徐莲女很快认识了不说,两回就弄清楚了其中规则。 “我会了。”徐莲女学会了这个东西。 “谁研究的啊?好有意思哎!” 徐莲女的笑眼弯成月牙,眼睛里亮亮的,满是新奇之色。 杨星移瞧着她的神态,微微抿了下唇,“别说你,我也觉得新奇,这是我姐研究出来的。” “这不是你们盛京那边的东西啊?” 她还以为这是盛京的贵人们用来消遣的东西呢。 “不是。”杨星移说。 徐莲女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这东西一定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杨盛欢的那个世界。 半个时辰的功夫,桌上的菜就上齐了,除了红烧肉之外,杨盛欢还炖了个鲜菇鸡汤,还有两道清炒野菜,然后一人一碗米饭。 “你们家吃饭就这么吃?”徐莲女问。 杨二婶被问得有些忐忑,“怎么了莲儿姑娘?是菜色太简陋了吗?” 现在桌上能有两道肉菜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伙食了,这还是看在徐莲女来的份上。 一听杨二婶误会了,徐莲女赶紧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们黑岭和你们盛京吃饭的习惯不一样,你们喜欢吃米饭,我们这是馍馍配稀饭,突然这么吃,感觉也挺新鲜的哈,我好久没吃过米饭了。” 没有稀饭的话,徐莲女就感觉一顿饭缺点什么,不完整。 但她不说。 而且这全是精米,不用来煮稀饭,却用来蒸米饭,一般人家可舍不得这么吃米。 不过杨盛欢家里不一样,她的空间里不知道囤了多少袋米呢。 “黑岭和盛京相差十万八千里,风土人情什么都不一样,连饮食都不一样啊。”杨二叔感慨了句。 杨盛欢给徐莲女夹了块红烧肉吃,“快尝尝,拌着米饭很好吃的。” 徐莲女一尝果真惊艳,瞳孔都放大了许多, “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她口齿不清地说。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嚼嚼嚼。 杨盛欢笑了,“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杨星移的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姐,我刚才教会她打牌了。” “啊?真的啊?莲儿你能学会?”杨盛欢同样感到惊讶。 “我又不是憨子,他教我,我肯定能学会啊,盛欢姐,我想玩。”徐莲女幽幽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盛欢只是觉得她一个不识字的姑娘能这么快学会,很让人惊讶而已,而且徐莲女不识字啊。 “莲儿真聪明,那吃完饭我带你玩。”杨盛欢说。 杨二叔可松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省得你们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他对那一堆木头块压根不感兴趣,耐不住这是四个人的玩意儿,盛欢总是喊他凑数。 “就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陪孩子玩玩怎么了,猫冬时间那么长,天天在家里发愣有什么意思?你不玩拉倒,莲儿姑娘,你下午可不许走了啊。” 比起杨二叔的排斥,杨二婶还挺喜欢那一堆木头块的。 “好啊!” 徐莲女很高兴,乡下人哪有什么消遣的东西,能娱乐的东西匮乏到几乎没有,村子里的小孩围着蚂蚁窝都能看半天。 难得有这个新奇的物件儿,徐莲女当然感兴趣。 一整个下午,徐莲女都在杨家玩这种新奇的牌,刚开始还有些生,逐渐上了手之后,愈发觉得有乐趣,甚至,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哈哈,杨星移你怎么每次都能出我需要的牌?我又赢你了。” 徐莲女赢了很开心,而且三次里有两回都是杨星移给她那张牌。 “我……” 杨星移也觉得奇了怪了,怎么他出什么,徐莲女就要什么。 想不通。 “巧合而已,再来一次。”杨星移不信邪。 杨盛欢和杨二婶乐得开心,反正这四个人玩得很融洽。 直到徐家来人叫了,是徐猛虎。 天黑的时候更冷,他也是穿着兽皮袄子来的,徐猛虎的兽皮袄子是虎皮,两张虎皮才能给他做这一身袄子。 “莲儿,该回家吃饭了!” 徐莲女这才发现,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有点黑了,今天情况特殊,黑天尤其不能出门,她得赶紧回家去。 “我得走了,改天再来找你们玩,对了盛欢姐,晚上关好门窗,不要出门。”她还不忘好心提醒。 “好。”杨盛欢说。 徐莲女跟着徐猛虎走着回家,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后方墙后有一道灰影一闪而过。 等徐莲女走后,杨星移将那一堆木头块收拾起来,嘴里还嘀咕着呢, “我今天怎么一直输给徐莲女?她才刚学会啊。” 依旧想不通。 杨盛欢噗嗤笑了,“说明她今天运势比你强呗,下回你俩换个位置试试。” “盛欢,这些猪肉就挂在这吧?一晚上就冻硬了。” 屋外,杨二叔和杨二婶正在把分好的猪肉挂在墙上,墙上楔了钉子,正适合把肉挂上去。 半扇猪肉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麻绳吊起,冻硬了就收起来,等想吃哪块的时候再用热水化开。 这是黑岭地区惯用的法子。 “行,等冻上了就收起来。” 杨盛欢答应了一声,估摸着明天早上就能冻得硬邦邦了。 然而她不知道,就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差点给全家招来了杀人之祸! 第65章 野狼群袭击杨家,杨星移危在旦夕! 天很快就全黑了下来,外面寒风呼啸,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杨盛欢收拾了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本来以为是风刮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听着又不像。 几番犹豫,杨盛欢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刚走出了自己屋,就看到父亲母亲都披着衣裳从屋里出来。 他们聚在了堂屋中间。 “你们也听见外头的动静了?”杨盛欢问。 “可别是小偷啊,我们今天买了不少肉呢。”杨二婶压低了声音,担心说。 为了挡风保暖,窗户已经暂时被封上了,所以他们只有开门才能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先看看。” 杨盛欢提起油灯,先掀开厚重的门帘,然后轻轻推开一点门,当看到外面场景的时候,她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升起直冲天灵盖! 只见院子里四处全是野狼,一只只长得健壮又矫健,正在凶狠撕扯地上散落一地的猪肉吃,如饕鬄一般的狼吞虎咽, 因为猪肉已经被冻得有些硬了,所以咀嚼起来有点费力,而那咯吱咯吱咀嚼猪肉的声音,就是杨盛欢他们在屋里听到的异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那一双双狼瞳里闪着冷幽的绿光,听到异响之后,齐刷刷地往杨盛欢的方向看去,杨盛欢正和它们对上了视线。 这一幕,真是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杨盛欢立刻将门死死关上,用门栓杠住,根本不敢有一刻的耽搁! 厚重的门帘也放了下来,将门堵得死死的,杨盛欢这才多了些安全感。 “怎么了盛欢?”杨二叔察觉到自家闺女的反应不对劲。 杨盛欢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狼,我们院子里全是狼!是那些猪肉引来的!” 她懊悔不已,今天出村的时候就遇到了一头狼,狼就是冲着猪肉来的,她不该把猪肉晾在外面, 是她大意了。 “什么?!狼!”杨二婶吓白了脸。 杨二叔也是一脸的凝重,他们自从来了熊岭村,只听说过这边的山里有野兽,还没见过呢。 这是头一回。 “别慌,狼群是冲着猪肉来的,只要把猪肉吃完,它们就会离开,我们在屋里很安全的。” 杨盛欢安抚他们道。 然而,院子里的群狼刚才已经看到了杨盛欢,比起冻肉,它们更喜欢新鲜温热的。 “嗬……” 为首的灰狼呲着牙,发出嗬嗬的声音,猩红的狼舌舔过獠牙,它闲庭信步地在堂屋外的廊前走着,像是在观察。 忽然,它弓起脊背,发出一声足以刺破夜空的尖锐狼啸,如一声令下般,群狼同时朝着堂屋的门冲去, “砰!” 撞击声骤然响起,屋内的杨二婶尖叫连连,吓得花容失色, 随之,接二连三的撞击声不断,还有尖锐狼爪划过木门的刺耳声音。 杨盛欢的呼吸沉重了些,“没事,门板很厚,它们进不来的。” 刚开始她来到此处村屋的时候,就惊讶于门板为什么这么厚,足足比盛京那边的屋门厚了好几倍,而且门上还没有开窗,完完全全就是两扇厚重的木板门,并且还楔了加固的木条, 不止如此,在门的里面还有一根粗木棍当门栓,防御力十足。 当时徐莲女说,山里的野兽偶尔会下山来觅食,这是防备野兽用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后来杨盛欢一观察果然,每家每户的门都是这样的。 可即使知道门的坚固,听到外面野狼的嘶吼声和爪刨声,心里还是会发毛。 杨二婶还没来得及把心放回肚子里,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发生巨变, “星移那屋的窗户还没修呢!星移怎么办啊!?” 杨二叔瞬间白了脸,杨星移住在堂屋外面的一间房,他那屋的窗户上有两根木条松了,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木条替换掉,加上窗户里面用草毡和兽皮已经封了窗不会漏风,所以就没着急弄。 野狼的爪子尖锐,刨开木条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野狼刚才只是看到我了,只要星移戴在屋里不发出动静,估计野狼也不会去刨他那屋的门。” 杨盛欢抱有侥幸心理,殊不知狼性生来狡猾,他们屋前屋后的窗户都已经被狼找到,欲从中找出破绽。 很快,杨星移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她和父母那屋的窗户外面几乎都同时发出的动静! 杨盛欢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她刚想说话,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一声惨叫! 是杨星移! “星移?是星移的声音?” 杨二婶当即情绪大崩,“快去救星移啊!” 他们夫妻二人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却被杨盛欢拦住,杨盛欢没有跟他们废话的机会,只呵了一声: “把门关好!” 下一秒,她就打开门栓闪身出去,并且将门死死抵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刃,一双双幽绿狼眸向她看来,还有无处不在的嗜血低吼声, “嗬……” 一只灰狼迅速朝她扑来。 杨盛欢握紧了手中短刃,借住空间优势,一个闪身遁入空间,再出现时,她的匕首已经狠狠插入野狼的脖颈, 几次来回,杨盛欢的手上已经沾满了狼血,她终于来到了杨星移的房门前。 “星移,你怎么样了?” 屋内,杨星移的声音像是在隐忍,“我没事。” 只见窗户上破开一个洞,一只硕大的灰狼赫然卡在其中,它的右眼被狠狠扎进去一只铁锥,正在痛苦地哀嚎。 杨星移脸上的冷汗大如豆粒,只见他的左手哗哗流血,是被野狼抓伤所致。 听到杨星移报平安的声音,杨盛欢这才放心,而此时的她正在被前后狼夹击,后屋的那些狼听到动静也在迅速赶来, 她怕吓着屋内的杨星移,所以没有说话,同时也不能暴露自己空间的秘密。 正当她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个火把正在朝着她家的方向赶来,是村里的人听到狼嚎声来帮忙了! 第66章 心有余悸! “救命啊!是狼群!!!” 杨盛欢扯开嗓子呼喊救命,同时闪身进出空间躲开狼的攻击,并且将地上的几条死狼也捡回了空间,只留下一只好方便解释。 噌! 只听一声利箭发出的闷响,下一秒一只灰狼就被死死钉在门框上。 噌!噌!噌! 数箭齐发,一只只灰狼死在弓箭下,剩下的灰狼见大事不妙,夹着尾巴四散逃跑。 杨盛欢一身狼狈地看向那射箭之人,只见徐猛虎如铁塔一般赫然站于院墙之上,面容冷漠凶戾,一双厉眸如鹰隼一般锐利。 徐猛虎几乎百发百中,一只腾跃于空中准备逃跑的灰狼再次被他一箭射穿,掉在院外。 杨盛欢大吃一惊,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记忆里的徐猛虎憨厚敦直,看到她就傻笑,杨盛欢一只以为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傻个,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骁勇的时候…… “盛欢姐,你没事吧?”徐莲女将杨盛欢扶起来。 杨盛欢的脑子里一阵恍惚,“莲儿妹妹?” “是我,我们听到了狼嚎的声音,知道村里进狼了,所以大家伙都来帮忙赶狼。”徐莲女说。 当时她在家里刚要睡觉,就听到一声狼嚎,还以为是幻听了,可是想到今天在村外遇到的那只灰狼,立刻就警觉起来,赶紧起来叫人。 杨家的院里院外都是举着火把的村民,但凡是村里来的野兽,村民们都是齐心协力互相帮忙的,所以男人们都拿着家伙什儿,举着火把前来帮忙。 这时候,徐猛虎确认没有狼了之后,跳下院墙走了过来, “杨……” 他刚想关心一句‘杨姑娘你没事吧?’,但是突然想起妹妹的嘱咐,即使止住了声音, 徐猛虎挠了挠头傻笑了声,“狼都跑了,别怕。” “我阿兄是狩猎的一把好手,有他在放心吧。”徐莲女说。 杨盛欢猛地想起,“我弟弟!我弟弟那屋还有一只狼!” 顺着杨盛欢手指的方向,徐猛虎大步走了过去,一只大手掐住狼的后背,将其拖拽出来,灰狼即使受了伤也很凶,甚至还龇牙咧嘴的,想转头给徐猛虎一口。 徐猛虎面无表情地握着狼头手腕一拧,嘎嘣一声,喉咙断了。 “死了。” 徐猛虎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他拧死的是只小鸡仔,而非硕大灰狼。 危机解除,杨盛欢后知后觉感到后怕,她咽了咽口水,自己在前世也只是个互联网打工人,刚才情急之下莽出来利用空间杀狼,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候杨二叔和杨二婶也出来了,劫后余生,他们道谢之余,更加急切关注两个孩子的情况。 “盛欢,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怎么这么多血?”杨二叔面色紧张。 “我没事,这是狼血,你们快去看看星移吧。”杨盛欢说。 见到杨盛欢身上完好如初,一点油皮都没破,杨二叔的眼神在她身上的血迹停留片刻,心中满是疑惑。 可是他来不及多想,只好先去看杨星移的情况如何。 徐莲女留意到地上的死狼,惊讶道: “盛欢姐,那是你杀的狼吗?” 那是刀伤,并非利箭所伤,杨盛欢的手上有一把匕首。 “嗯,是我,星移那屋差点进狼,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杨盛欢解释说。 有火把照明,徐莲女看到了地上骇人的血迹,那根本不止是一只狼的血,但是徐莲女没有戳穿,都是有空间的人嘛,她懂。 村里进狼,徐丰收这个村长当然也来了,他捡起地上的猪肉碎末,又看了眼墙上被撕扯的痕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徐丰收神情凝重道: “今天刚遇到狼,你们怎么能把猪肉晾晒在外面?晚上是绝对不能晾肉的!” 晚上在屋外晾肉,这不是明摆着吸引野兽来吃吗? 徐莲女看向被野狼抓得乱七八糟的墙面,还真是这一个,她就少叮嘱这么一句。 杨盛欢也懊恼极了, “徐村长,是我大意了,连累大家伙这么冷的天来帮忙,是我对不住大家伙,我也没想到。” 她只是想着屋外冷,能尽快将肉冻住,没想到野兽真的会来。 野狼是被他们家招惹来的,要是伤到了哪户的村民,他们可就是熊岭村的罪人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在熊岭村立住脚跟的。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莲女也表情认真地说:“狼群倒也罢了,将门窗封死他们很难进屋,但如果来的是熊群,那才是真的危险,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干了。” 杨盛欢心中一惊,“不会了。” 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了。 “星移!” 杨星移的屋中突然想起杨二婶的惊慌喊声,“徐村长,你快来帮忙看看星移的伤吧!他的状态很不好!” 众人急忙进屋去看。 杨星移的左手鲜血淋漓的,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徐丰收上前一摸额头,掰开眼睛看了看,凝重道: “狼爪子脏得很,这是要发烧了,猛虎,你回家拿药去。” “好。”徐猛虎应声离开。 杨二叔慌得手都在抖,强撑着问:“村长,星移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徐丰收仔细看了看杨星移手上的伤,只见伤口已经有些红肿, “手指完好,还好没伤到筋脉,及时用药就没事,就是伤口有点深,你们家有酒吗?” 他们这些常年住在山脚下的人,有法子能治猛兽抓伤,抓伤倒是不要紧,就是野兽爪子伤太脏,容易害病。 杨盛欢一听明白了,这不就是伤口感染吗? “有。” 杨二婶赶紧去拿酒。 “唔……” 烈酒浇在左手上,杨星移疼得闷哼,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一堆人站在他面前,还有一脸担心的徐莲女。 她是来打木块牌的吗? 下次他不能再输给她了。 这是杨星移最后的意识,之后又陷入了昏迷。 徐猛虎很快赶了回来,他们这的药都是土医特制的,用的也都是黑岭山上自个儿挖的药材,因为要对付的是猛兽抓伤,所以药效很猛,止血功效强。 除了外用的,还有内服的,徐猛虎用水化开后就捏着杨星移的下巴灌了进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忙了许久…… 第67章 杨星移退烧,虚惊一场 徐莲女虽然凑不进去,但是光是看着也紧张得不行,往年被野兽抓伤、伤口脓化死亡的人不在少数, 幸好现在是冬天,也发现得及时。 她又看向那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冷风嗖嗖往屋里灌,野狼一定是咬烂了窗户要从那里钻进来,然后被杨星移一铁锥扎中了眼睛, 同时,杨星移一时不慎也被野狼的爪子抓伤。 光是看着那糟乱的窗户,徐莲女就觉得触目惊心! 没想到杨星移这看着瘦瘦小小的小男孩,还挺有本事的,真是难以想象他当时是怎么跟那野狼对峙的? 他并非黑岭的当地人,这是第一次见到狼啊。 这要是换成别的小孩,早就吓尿裤子了。 “这娃子,行得很!” 连徐丰收都忍不住发自内心夸了一句。 “村长,吃了药,星移就没事了吧?”杨二叔担心得不行。 “多给他喝点热水,明天要是烧退下去了,那就说明没事了。”徐丰收说。 “我的药管用得很,放心吧。”徐猛虎也敢打包票。 闻言,杨二叔两口子终于放下心来,杨二叔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颤着声说: “我们给大伙添麻烦了,谢谢大家,谢谢村长,星移前哥儿就说他窗户上的木条不稳,都怪我,我怎么就没及时给他修修好呢!” 杨二婶也早已是泪流满面的,后怕极了, “幸好没出事。” “长点记性,夜里不能把肉放在外面,不过……” 徐丰收话音一转, “狼是最记仇的畜生,今天有这么一遭,估计那些畜生还得回来寻仇。” 杨盛欢他们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狼还会回来寻仇? “那……那怎么办啊村长?”杨二婶急着问。 “把狼皮剥了,狼头挂在门上,如果有虎皮熊皮那就更好,狼群看了害怕,就会忌惮一些,还有,你们院的院墙还要加高加固一些,像是窗户破了这种错误以后千万不能再犯, 再有就是,那些畜生都怕火,院里可以点个火把或者火堆让它烧着,院墙四周也可以挂几个铜铃,风一吹就响,它们听见动静也不敢靠近。” 这都是徐丰收作为黑岭人的经验之言。 “我们知道了村长,这么晚了,天又冷,大伙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等星移好了之后,我们会好好报答诸位的。” 杨盛欢道谢道。 杨二婶和杨二叔也是一直道谢,寒冷深夜他们也不想多待,于是这就告辞离开了,徐莲女将她自己的火把留下,插在了堂屋廊下。 然后她跟杨盛欢说了两句,就跟着阿爹和阿兄离开了。 徐猛虎临走前还不忘将他射死的那几头灰狼都拎走,冬天的狼皮厚实,能卖得更贵。 杨二叔和杨二婶将杨星移带去堂屋,放在他们房间的床上,因为杨星移那屋的窗户烂了,风一直灌入,太冷不能再住,等明天修好了再说。 杨二婶在屋里照看着杨星移,杨二叔收拾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杨盛欢帮着忙。 “盛欢,你刚才那样实在是危险,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二叔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刚才那竟然是他女儿盛欢能做出来的。 一个姑娘不仅自己面对野狼群,而且身上没伤到一点,并且杀死一只野狼,这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 杨盛欢短暂愣住,随即很后怕地说, “别说了,我都快吓死了,幸好穿得厚,狼只能咬着我的棉裤,咬不到肉里,我吓得乱挥刀,碰巧还杀了只狼呢, 这要是在夏天的时候,我早就被狼撕成碎片了。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勇气,要是再来一回,借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幸亏徐村长他们来得快!” “是吗?” 杨二叔的眼神在杨盛欢的脸上游移。 杨盛欢嗯了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说: “刚才我腿软得厉害,要不是莲儿扶住我,我根本站不住。别说父亲你了,我都不敢想相信,我居然那么猛,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闻言,杨二叔也不再多想,严肃道: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太危险。” 见状,杨盛欢悄悄松了口气。 …… 第二天杨星移就退了烧,他们全都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徐丰收的话尚在耳畔,杨二叔不敢耽搁,立马就把死狼剥了皮,狼头煮了汤,把肉煮得烂烂的之后,将肉剔下来,狼头悬挂于大门正中央。 狼皮也悬挂起来了。 并且,他找来工具把杨星移那屋的窗户修缮好,用了好几根木条加固,如果还有野狼来,爪子刨烂也刨不开了。 有此一遭,杨盛欢心中忌惮不已,如果无法保证自身安全,她晚上根本就难以安枕, 所以,她准备加固一下院墙,增加防御力, 她打算在院墙上加装一圈铁刺,但是这铁刺就得找专门的铁匠打造,找铁匠这事儿,杨盛欢得求助于徐莲女帮忙,问问她哪个地方有铁匠。 而且昨天晚上得到了村民们尤其是村长家的帮助,她也得想想该怎么感谢才是,不然也太不懂规矩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徐莲女拎着几串铜铃,晃晃悠悠地走进杨家,铜铃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杨盛欢循声看去,只见徐莲女带着一个大大的熊皮帽子,冲她展颜一笑, “盛欢姐,我来给你送铜铃来了!” 杨盛欢赶紧迎了上去, “莲儿妹妹,昨天多亏了你们,这是……?” “这是铜铃啊,挂在院墙四周风一吹就响,野兽害怕这动静。正好我家闲着几个铜铃用不上,我就拿来给你家用。” 徐莲女将铜铃递过去,目光诚挚。 杨盛欢心里感激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的柔软被触动, “谢谢你,莲儿。” 杨盛欢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子里, “快进屋吧,外面冷,正好你来了,我有件事还想找你帮忙呢。” 她一边给徐莲女倒热茶,一边说: “你知道哪里有铁匠吗?” “你找铁匠干什么?”徐莲女问。 “是这样的,我想铸一些铁刺在院墙上面,这样可以抵御野兽翻墙进来。”杨盛欢说。 第68章 真是个小猛男(竖大拇指) 徐莲女捧着茶杯想了想, “那你只能去镇上找铁匠了,下头村里是没铁匠的,而且打铁不便宜,你这院墙这么大,可得需要不少铁刺呢。” 杨盛欢点了点头,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钱是不问题,那……” “好。” 徐莲女答应得很爽快。 杨盛欢笑了,“我还没说呢你就好?” 徐莲女也笑了,“我猜到你想说什么了,借马车呗!镇上那么远还能跑着去啊?不过你得尽快了,打铁也得要一段时间,必须在大雪来之前弄好,要是大雪封了路,就出不了山了。” 杨盛欢重重嗯了一声,心情好转许多。 徐莲女晃悠到了杨星移的屋子里,“呦,退烧啦?” 杨星移虚弱地笑了笑,他刚才就听见徐莲女的声音了, “昨天晚上,多谢徐姑娘了,现在我还不方便,改日一定去你家道谢。” “好别扭啊,不行你喊我莲儿姐姐吧,还有,昨天是阿爹和阿兄救的你。” 又不是城里人,姑娘听着多别扭。 杨星移的目光闪了闪,“莲儿……姑娘。” 徐莲女:“……” “姐姐这两个字烫嘴啊?”她问。 杨星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喊不出来。” “得得得。”徐莲女也不强人所难。 徐莲女看向杨星移那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感慨道: “你可真厉害,不仅没被狼咬死,还能给狼来那一下子,我阿爹都直夸你呢,说要是换成别的小孩,早就吓尿裤子了!” 徐莲女竖起大拇指,“真是个小猛男!” 杨星移嘴角一抽,徐莲女是在夸他吗,怎么他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别扭呢? “是那只狼卡在窗户上了,幸好屋里有只铁锥。” 他的嗓音清淡,但细细听着有些难为情。 小猛男,这是什么破词? 这时候杨盛欢也走来了,说:“没伤到筋骨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影响以后写字可怎么办?那……”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星移只是勉强道:“影不影响的,也不重要了。” 徐莲女一听这话不对,“咋不重要?你以后写字的时候多着呢!” 其实前世杨盛欢和他们家人在熊岭村并没有待八年,他们后来被盛京来的那位贵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未来又是是样,这个徐莲女就不清楚了。 反正她死前只看到了身穿华服的杨盛欢,当时她已经是皇子妃,徐莲女还钻进她的空间里瞅了一眼, 这一举动让她重生回来意外复制了杨盛欢的空间。 至于杨星移,徐莲女没见着他,但是他可是皇子妃的弟弟,混得还能差了? “是吗?” 杨星移并不相信。 徐莲女一脸认真,“是啊,发达了之后别忘了我啊。” 杨星移愣了下,嘴角轻轻弯起,虽然心里并没当真,但是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借你吉言了,不会的。” 他一个罪奴哪还有发达的机会? 徐莲女这个人真是单纯,她恐怕都不知道‘罪奴’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吧? 终身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 杨盛欢办事很有效率,当天下午就往镇上去了,这回她学聪明了,去借马车的时候跟徐丰收打听好铁匠的价钱。 徐莲女没去,她嫌天太冷,坐车被风吹得冻脸。 她闲着没事干,在炉子里烧野山栗吃,而徐猛虎在院子里头剥狼皮呢,他一共射杀了五条狼,加上拧断脖子的那只,一共六条,光皮子就能卖不少银子呢。 徐莲女剥着野山栗出去了,一边吃一边说: “阿兄,你分我几张狼皮呗?” 徐猛虎正撕狼皮撕得热火朝天呢,说话一张嘴全是哈气, “你要狼皮干啥?不是……你咋这么舒坦呢?给我一个吃!” 他看不惯徐莲女这么舒坦,自己在这累够呛,这丫头在一旁又吃又喝的,看着真气人。 “哦。” 徐莲女走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我想做个狼皮毯子。” 狼皮毯子可不好得,因为狼皮不算大,要做毯子得用好几张狼皮,狼是多凶狠的畜生啊,还一用就得用好几只狼的皮,这毯子谁能做得起? 县城里一张狼皮毯子要价百两银呢,而且那皮毛成色还一般。 这几张狼皮可就不同了,才入了冬,狼身上刚长出厚密的新毛,这可是上上等的狼皮子,御寒能力很强的,比几张棉花被叠一起都暖和。 徐猛虎低头看了看狼皮,“那全给你呗?毯子要做就得做大一点,你还得长个儿呢,别做小了盖不住脚。” “那行!” 徐莲女喜滋滋地剥着野山栗,又往徐猛虎的嘴里塞了两颗。 六张狼皮够够的了,足够做一张狼皮毯子。 “阿兄,你仔细着剥皮啊,别撕烂了,我去跟阿奶说,让阿奶帮我做。”她还不忘交代徐猛虎。 徐莲女扭头去找徐老太了,没看见徐芳草探头探脚地偷听他们说话呢。 昨天徐莲女他们去帮忙驱赶狼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动静,但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她才不去呢,傻子才去凑热闹。 后来他们回来了,说是杨家遭了狼群,徐芳草差点就笑出了声, 居然是杨盛欢家? 自从上回杨盛欢拒绝教她文化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杨盛欢家里找她玩,人品太差,不值得她继续付出。 只是这几张狼皮…… 徐芳草也动了心思,这么好的狼皮,徐莲女居然打算用来做毯子? 简直是浪费。 应该用来做狼皮袄子啊,这样就能做三件。 她怎么能把六张狼皮都占用了? 太自私了! “阿娘,一共就六张狼皮,她居然全霸占着要做毯子,这也太自私了,我都没有狼皮袄呢……” 徐芳草心里焦火,去找李桂香抱怨。 “真的?” 李桂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 “狼皮这么贵的皮料子,做毯子是有点可惜了。” 在兽皮袄子里头,熊皮、虎皮、狼皮都是属于金贵的上等皮袄子,能有一件这样的兽皮袄子传出去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一般村民即使有块这样的好猛兽皮,也都是掺着鹿皮、羊皮,或者兔皮一块做衣裳,将好皮料缝在胸口的位置就已经很不错了。 像徐丰收身上的熊皮袄子,就是整个村里唯一一件,穿出去威风凛凛,一般人还真穿不起, 包括徐猛虎的虎皮袄更是如此。 谁让徐丰收是村长,徐猛虎又会打猎呢,本来就是挨着大山的人户,徐家的条件不错,日子肯定更阔气一点。 徐老太也有一件兽皮袄子,是貂皮的,貂皮才金贵呢,不过她那件不是全貂皮,掺着其他皮一块做的, 那也很不错了,穿出去即使去县城走亲戚也不寒酸。 李桂香刚想起身去劝徐莲女,但是又顿住了,坐在炕上犹豫不决。 徐芳草心急,“阿娘怎么了?你去跟她要去啊。” 第69章 狼皮惹出来的祸事 李桂香有些为难, “要是搁以前,我说什么她都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莲儿对我总像是隔着一层,忒冷淡,也不知道我怎么惹到那丫头了。别说莲儿,就连你阿爹,对我也不像以往那样了。” “继父对你还是很好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徐芳草说。 李桂香摇了摇头,夫妻间的事儿,她还能感觉不出来了? 如果只是一个徐莲女跟她置气闹性子,她倒还没那么慌,可是徐丰收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桂香是忐忑的。 “芳草,要不算了吧,上回我就怀疑你阿爹是听见我们说话了,才会生气,既然莲儿要狼皮做毯子,我再去要的话……” 她还要在这家里过日子呢,不想再惹徐莲女生气,更不想让徐丰收恼她。 徐芳草失望不已,她一甩手上的小衣撒气,同时心里又很心虚, 她怕徐丰收真听见了她那天说的话,所以这段时间能有多乖巧孝顺就有多乖巧孝顺,她还没嫁人呢,不想让继父恼她, 再说嫁人这事儿,还得需要继父操办,比如嫁妆啥的。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一件狼皮袄子,二姐都快用上狼皮褥子了,我连一件狼皮袄子都没有,穿差了都不好意思出门……” 徐芳草咬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徐莲女有什么好东西都不想着她了,这是一个当姐姐该有的样子吗? 想起上回碎花料子的事情,她确实不能直接跟徐莲女要,因为她肯定不会给的,她也有自尊,低不下这个头。 最好是换个迂回的办法。 如果有人能帮她争一争就好了,徐莲女留两张狼皮做袄子就足够,剩下四张够两个人分。 正苦恼中,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 徐莲女正在徐老太的屋子里讨论狼皮毯子该怎么做呢,徐茂昌就嬉皮笑脸地钻进了徐老太的屋。 “阿奶,堂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昨天晚上我阿兄不是射了几头狼吗,我想做个狼皮毯子,正和阿奶说呢。”徐莲女说。 “狼皮啊……” 徐茂昌挠了挠头,坐下来搂着徐莲女的胳膊撒娇, “堂姐,狼皮做毯子多浪费啊,你分我两张呗,我想做个袄。” “你也想要啊,那……” 徐莲女刚要答应,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你不是有狼皮袄吗?去年才做的呀。” 三叔三婶最宝贝这俩儿子,得把最好的皮料子给俩儿子安排上,而且兽皮袄做的都很大,腰间用绳一系,足够他们穿到成年。 “我……” 徐茂昌一时语塞,眼神飘忽有些心虚。 徐莲女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一个十几岁男孩心里在想什么,她还能看不出来? 这打眼一看就是撒谎了呀,而且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呢。 “我觉得这个皮料子更好,不做袄子,也可以做帽子和靴子嘛,堂姐,你就给我两张呗!”徐茂昌终于找到别的借口。 徐莲女似笑非笑, “那一个狼皮就够,让阿奶给你做个帽子,剩下的做靴子。我均你一块,剩五块狼皮做毯子也行。” 如果徐茂昌真想要狼皮给自己做帽子,那他就会答应。 “呃……不,我觉得还是两块……” 徐茂昌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说辞,索性直说了, “堂姐,你就非得做狼皮毯吗?六块狼皮都能做三件狼皮袄了,大家分分多好啊。阿奶,你说呢?” 徐老太用针背搔了搔头,温声道: “这是你二叔和虎子昨夜猎来的狼,虎子都答应你姐了,这狼皮毯子就是莲儿的了,你要是想要狼皮料,下回猎了给你,要是等不及,明个儿去镇上买去。” 这样的事儿,她是一定得公正说话的。 她有三儿一女,三个兄弟关系和睦,没有别人家那种兄弟闹矛盾反目的事儿。 在这其中,徐老太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不会因为老大是秀才公,就要求他照顾弟弟妹妹们,她也不会因为老二是村长,就命令他拿钱出来给兄弟花, 徐老太一直秉承着一样,那就是自管自家,谁有本事谁过得好,当然了,他们兄弟间要是互相帮扶,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是感情好。 只有拧成一股绳,一家子才能都过上好日子。 徐丰樵虽然不是秀才公,也不是村长,但是他和徐猛虎一样,都是打猎的好手,厉害着呢, 徐老太总说徐猛虎就是随了他了。 所以三房也不缺花销,昨天晚上三叔并没去杨家帮忙,因为他得守家,家里一堆老弱妇孺呢。 徐茂昌被徐老太的话噎了回去,讪讪闭了嘴。 是,这确实是二叔家猎的狼,可是芳草也是二房的,他们怎么也都不想着她? 徐莲女下炕,掀开门帘子看向徐芳草房间的方向,没瞧见人,但是她那屋的门帘子动了一下。 徐莲女又坐回炕上去了, “说吧,谁让你来的?” “啊?没人让我来啊。”徐茂昌还不承认。 这时候,徐老太也抬起了头,“啥意思?” 徐莲女抬手一指,“别人看上狼皮料子了,派他来跟我要呢,一张不够,还得要两张,这是要做狼皮袄子吧?男人的袄子能用三张皮料呢,只有女人的才用两张。” 一听这话,徐老太也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谁让你来要的?你娘?不对……” 老三媳妇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她要是也看上狼皮子了,肯定会直接来跟莲儿开口要,不至于派个孩子来张这个口。 那能是谁? 徐茂昌见瞒不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堂姐这人,就跟那衙门断案似的,啥都能看出来,真厉害。” 他两手一摊,索性就坦白了, “就是那什么,你妹妹芳草想要狼皮袄,但是不敢跟你说,怕你生气,所以就跟我嘀咕了两句,我这一寻思多大点事儿呢,这有啥好生气的,她胆子也太小了,这都不敢跟你说,所以我就来了,堂姐你说是吧?” 徐莲女没好气地瞥他,“是什么是啊。” “咋了?” 徐茂昌一脸懵,他并不知道之前徐莲女和徐芳草闹了一出碎花料子的事情,还以为她们姐妹俩还像以前似的感情多好呢。 徐莲女气乐了,徐芳草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瞧她这段日子本本分分、做小伏低的,还以为真长记性了呢, 按理说,之前先是有一遭碎花料子的事情,后来阿爹又对她娘俩的态度变了,她怎么着也该老实一点,不争不抢跟家里人卖好。 她确实是不敢来跟徐莲女直接要了,但是她怪会指使别人来要? 心眼子真不少。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70章 徐茂昌指责徐莲女自私 狼皮袄的诱惑就这么大? 或许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狼皮袄,她只是不想输给徐莲女而已,所以什么都得跟她争一争。 二房除了徐猛虎之外,就她们这俩闺女,一个亲生,一个养女,徐芳草这是把她当成竞争对象了, 她不服输,她想争,她就是见不得徐莲女比她好。 徐老太没好气地哼了声, “谁想要让她自己来要!你这蠢孩儿,就这么喜欢被人当枪使?” 她不喜欢李桂香母女,就是看不惯她们娘俩使小心眼子的样儿,一点不爽利,可远远不如老三媳妇做人那么敞亮! 虽然徐芳草自幼在徐家长大,但是不是徐家的种就是不一样,他们徐家可没有这样的孩子。 徐老太是打心眼里看不上! 徐茂昌真是搞不明白了, “阿奶,你这话是啥意思?我就是顺嘴一说,再说不就是两张狼皮吗?” 徐茂昌眼神古怪地看向徐莲女, “堂姐,你怎么这样啊,六张狼皮你自己全占了,分芳草两张都不肯?” 不等徐莲女说话,徐老太冷了声, “说的什么混账话,她是你亲妹妹吗你这么护着,莲儿才是你姐!” 徐莲女也不是好脾气的,说: “皮子是阿兄答应给我的,她要是想要可以,来跟阿兄和我说就是,两张狼皮确实不算什么。 可是她不说,偏偏使唤你来给她打抱不平,这我就不明白了,徐芳草到底跟你都抱怨了什么,你就气冲冲来教训我?” “堂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徐茂昌自知说错话。 徐莲女快速看了眼徐老太,目光闪了闪,然后故意说: “别,我没有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堂弟,我可警告你,你和徐芳草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是你名义上的堂妹,你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徐茂昌怔愕不已,眼中划过心虚之色,他的眼神闪闪躲躲的,像是要掩饰什么,突然提高嗓音, “堂姐你胡说什么呢!不就是两张狼皮吗,不给就不给,真够自私的,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他倒是发了一通火,然后气冲冲走了。 徐老太在后面气得直骂,“这孩子,抽的什么风?” “莲儿,你别生气,这狼皮毯子阿奶非给你做,谁都甭想抢走。”徐老太又安慰起徐莲女。 徐莲女眼眸一暗,没有说话。 她有意暗示,果真激怒了徐茂昌。 是他们俩自己送上门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中间这层拉扯不清的烂布撕下来,省得以后麻烦。 虽说她预料到徐茂昌会恼羞成怒,但是她没想到徐茂昌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自私? 呵…… 论起血缘,他们才是亲的堂姐弟,可是徐茂昌却对她翻脸不认人,认女人不认亲人。 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好堂弟啊。 徐莲女突然想起了杨星移,他那个做弟弟的时时刻刻生怕自己长姐被欺负被伤害,护杨盛欢护得厉害, 如果换成杨星移,他一定不会骂杨盛欢自私吧? 见徐莲女这副神情,徐老太还以为她是真伤心了,徐老太气得直拍大腿, “那个搅家精!” 那边,徐茂昌一脸生气地从徐老太屋里出去,徐芳草急着想知道怎么样了,跟过去问, “阿昌哥哥,我二姐是怎么说的?” 徐茂昌看到徐芳草,他的脸色才好转一些,但说话依旧忿忿, “甭提了!堂姐猜出是你想要狼皮,把我呲了一顿,以前堂姐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六张狼皮她全占着,谁要都不给,而且连阿奶也护着她。” 徐芳草傻眼了,徐莲女居然猜到是她了! 她气恼地瞪了徐茂昌一眼,这蠢材,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这都能说漏嘴。 虽然生气,可她还是压着火,耐心问: “阿昌哥哥,你是这么说的?” 徐茂昌贪恋地看着徐芳草的清丽面容,心里的火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放缓了语气,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我就跟她直说了,她有六张狼皮,就算分你两张又怎么了?尤其她还是当姐姐的,不能自私。 芳草妹妹你就别哭了,我帮你说了她一顿,她现在应该在反省了,说不准一知错就把狼皮给你了呢。” 比起刚才对徐莲女的强横态度,他现在真是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看着徐芳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徐茂昌还以为她是伤心了,又连忙安慰: “就算她不给你也没关系,我阿爹也会打猎,等我阿爹打了狼,我就把狼皮给你,你放心好了。” 徐茂昌拍着胸脯打包票。 徐芳草真是欲哭无泪,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之所以让徐茂昌去跟徐莲女要狼皮,就是不想让徐莲女做成狼皮毯子, 四张狼皮哪够做毯子的,到时候她让阿娘再提一嘴,就能分走其中两张狼皮了。 她什么时候让徐茂昌去帮她要狼皮了? 徐芳草现在很后悔找徐茂昌帮忙,他这么一下搅合,徐莲女和那个死老太婆一准来找她麻烦。 而徐茂昌浑然不觉,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还在想自己这番大气承诺,徐芳草一定会很感动。 到时候真弄来两张狼皮,芳草一定会很开心的。 “徐、茂、昌!你给老娘死过来!” 三婶马淑芬嗷得一嗓子,把徐茂昌和徐芳草都吓了一跳,二人循声看去,只见马淑芬掐着腰瞪着眼,脸色冷冷的。 “阿娘……” 徐茂昌马上露出不满表情,心里简直烦躁到了极点, 阿娘在芳草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她总是这样! 见徐茂昌还站着不动,马淑芬三两步走了过来,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芳草,然后拎着徐茂昌的耳朵就将他拽走了, “你个没大没小的,你堂姐从小到大那么疼你,什么好的香的不分给你吃?你就这么跟她犟嘴?道歉去!” 马淑芬把徐茂昌拽走了,徐芳草心里冤死,她可什么都没说,都是徐茂昌! 徐老太的屋里,人都到齐,徐茂昌一脸憋气,李桂香带着徐芳草也来了, “这是咋的了?娘,淑芬,你们气啥呢?” 李桂香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第71章 争执不休 马淑芬是气不打一处, “气啥?你问问你自己闺女,撺掇我儿子干了什么事!” 话音还没刚落,徐芳草的两行眼泪就委屈地掉了下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三婶你误会了,我没让阿昌哥哥跟二姐说那些话,二姐,我真没让他说……” 这回她是真冤枉。 徐茂昌倔强地昂着头, “你们别怪芳草,芳草确实没让我说,是我自己这么觉得的。”徐茂昌倔到底。 由于太过过憋火,他看向徐莲女的眼神里隐隐带着怨气, “一共就六张狼皮子,堂姐谁也不问谁也不管,就自己一个人霸占,狼皮子是二叔和虎子哥猎来的没错,我是没资格分,可是芳草也是你们二房的人,堂姐自己怎么也不想着点妹妹,现在还怪别人说吗?” 他索性就把话说个明白,省得以后堂姐再强横地欺负芳草,有他的话,以后堂姐总该忌惮着些,不会那么过分了。 他是实在看不得徐芳草哭,他心疼。 “你再说一遍?还不改!”马淑芬上手打他。 他刚说完就挨了马淑芬的打,这突然一挨打,徐茂昌更是气得脖子涨红,咆哮道: “打死我算了,打死我我也没说错!你们怎么不说堂姐的性子霸道,该改改了?我就不道歉!” 马淑芬气得没法,对徐莲女愧疚道: “莲儿,他失心疯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徐茂昌别过脸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没错怎么认? 二堂姐居然还告状,她一个不占理的人怎么好意思告状的? 阿奶护着她,阿娘也护着她?她们都这么偏袒徐莲女,就没想过芳草会有多伤心吗? 她们越是护着,徐茂昌就更加怜爱徐芳草! 听到徐茂昌这番话,徐莲女属实有些心寒,她语气平静道: “我相信徐芳草没让你来骂我,可是她一定跟你哭诉了许多话,暗示她在我这受欺负了,所以你才急吼吼地来帮她讨公道。” 徐芳草一听正要否认,徐莲女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说什么不要紧,我也不在乎,而你,徐茂昌,张口就是指责我真自私,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刚才你进来跟我要两张狼皮子,我是不是一点没犹豫就准备答应你了? 我自私?呵呵……我怎么就自私了?徐芳草压根没跟我要过,怎么搞得就像我已经拒绝过她似的?” 徐莲女冷呵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伟大了,就是个英雄救美的汉子?我们都欺负你心尖上的徐芳草了,全家就你一个人懂得她的委屈?” 徐茂昌被说得脸颊臊红,刚才他来要狼皮的时候,徐莲女确实答应了来着, “我……” 他想不到该如何反驳,硬着头皮犟嘴,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分给芳草?” “她问我要了吗?还是问我阿兄要了?哦,就因为我没有主动要分给她,她就能去找别人诉苦告委屈,激你来找我算账是吗?徐茂昌,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莲女的语气很平静,好似冬日结了冰的湖面,表面看着平静,内里早已是一片寒冷彻骨。 徐茂昌愣了愣,眼中多了分不知所措之色,他望着一向疼爱他的堂姐,内心羞愧不已,他是说话直了一些,可是,可是…… 芳草她委屈啊,她不是不想要,她是不敢张口,她连要都不敢。 徐莲女立马去喊徐猛虎,徐猛虎一脸懵逼地进屋,看着一屋子人,问: “咋的了这是?” “阿兄,芳草有没有找你要过狼皮子?”徐莲女直接问。 徐猛虎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徐芳草,“没啊。” “那她现在想要,你给吗?”徐莲女又说。 徐猛虎更懵了,“那你俩分去呗,哭啥呢芳草?” 徐猛虎的话说完,徐芳草和李桂香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狼皮子是徐猛虎的,她们确实该去问徐猛虎的意思, 徐芳草咬着自己唇内的肉,可是徐莲女一向霸道啊。 徐老太也是没好气,这母女俩真是莫名其妙地能生出一场事来,还牵扯上了阿昌,这阿昌也忒不是东西,哪能这么跟自家堂姐说话? 乱七八糟! 徐老太摆摆手,“虎子,你忙去吧。” “哦。”徐猛虎懵懵地来,懵懵地走。 在徐猛虎走后,徐莲女冷冷看向徐芳草, “听见了吗?阿兄没说不给你。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你跟徐茂昌抱怨这些干什么?” “呜呜……” 徐芳草此时已经哭花了脸, “二姐,你别这么说我好不好?我只是跟阿昌哥哥说了一句羡慕你的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来跟你要了,我更没撺掇他骂你,我真没有!” 徐莲女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根本不把徐芳草的小心机放在眼里。 徐芳草见徐莲女不搭理,抽噎着质问徐茂昌, “阿昌哥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二姐自私了,我只是说羡慕,你为什么要骂二姐自私?现在都成我的错了……” 李桂香也一脸无奈地帮腔, “芳草的为人我清楚,阿昌你一定是误会了芳草的意思,再怎么说莲儿也是你堂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莲儿以前多疼你啊,唉……” 她把错处都往徐茂昌的身上扯。 徐茂昌愣住了,说来说去怎么全怪他了? 他可是不管不顾帮着芳草争取利益的,难道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吗? “误会?哪门子的误会,我儿子的为人我还清楚呢!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哪有什么狗屁误会!” 马淑芬也护短。 李桂香当然也不甘退让, “弟妹,这确实是误会啊,芳草这些日子跟她二姐最亲了,骂莲儿的是阿昌没错吧?跟我家芳草可没有关系。 退一万步讲,他要是心里真有莲儿这个堂姐,哪会听了别人说什么就这么说自家姐姐,还是心里没有。” “二嫂这是什么意思!” 马淑芬正要急眼,只听徐老太低呵了声: “够了!这一天天的,断不完的官司,回回都是因为点料子皮货闹起来!” 第72章 不欢而散 徐芳草的哭声立马止住,含恼带气地睨了徐茂昌一眼,徐茂昌心里又愧疚了起来,都是他这张笨嘴才连累了芳草,害她哭了一场。 芳草本来就是继女,在徐家肯定不自在,要是还被误会想抢料子,肯定心里更加难受,说不定心里还会怪罪上他。 一想到这,徐茂昌心慌不已,立马认错: “阿奶我错了,芳草确实只说羡慕堂姐有狼皮料子,她没说想要,也没说让我帮她要,是我心疼她没有,才自己来跟堂姐要的,芳草根本不知道,她刚才还怪我不该跟堂姐提的,她说怕堂姐误会她。” 徐茂昌一口气说完,说完就去看徐芳草的脸色,他这么说,芳草应该不生气了吧? 李桂香的视线快速扫视众人的反应,道: “你们看,我就说吧,芳草才不会那样呢,莲儿,你误会你妹妹了,那话都是阿昌说的,要是芳草真想抱怨什么,她也是跟我说啊,怎么会去找阿昌说呢?她就是顺嘴一提,没想到阿昌想多了。” 李桂香眼珠一转,又嗔怪道: “阿昌你这孩子也真是,她们两姊妹的事儿你一个大小伙子瞎掺和什么,芳草什么时候说过想要了,莲儿又什么时候说过不给了?瞧这事儿弄的!” 徐茂昌羞愧地低下了头, “二伯娘说的是。” 马淑芬眼睛一瞪,“是什么是?” 她心里火燥,阿昌是办做事说错话了,伤了姐弟感情,可是这事情是因为徐芳草引起来的,她倒是干干净净摘出去了,什么错处都成阿昌的了, 阿昌这小窝囊废还道歉,他道哪门子的歉? 马淑芬要是能忍得了这口气,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阿昌这孩子一向实诚,而且和莲儿的关系一直都好,孩子小耳根子软,听两句挑拨就想伸张正义,被人当枪使!你要是什么都没说,你没说阿昌怎么会这么说?” 马淑芬看向徐芳草的目光不善, “阿娘,芳草确实什么都没说,你别为难她!”徐茂昌硬气道。 听见徐茂昌都揽自己身上,徐芳草松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没原谅他,他要是没把事情办这么烂,也不会弄成这样了。 他揽在自己身上难道不应该吗?这就是他该做的。 “你……你这小混账,你脑子被驴踢了你!为了她,你连你亲堂姐都敢撅,到底谁才是你亲姐?往后在这一个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马淑芬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索性就当着李桂香的面把话扯开了讲,谁让她家姑娘是个惹事精! 徐茂昌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瞟了徐莲女一眼,不就是拌几句嘴吗,兄弟姊妹哪有不拌嘴的? 堂姐就是生气,也气不了几天, 再说他就是仗着他跟堂姐关系好,他才敢这样,因为他得让芳草看看自己待他的心思多不一样。 连堂姐都比不上的。 李桂香还要跟她争论,只听徐老太一拍桌子, “都闭嘴!没完了是吧?莲儿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先吵起来了?孩子的事儿让孩子说,你们俩都一边歇着去!” 李桂香和马淑芬都表情讪讪,不说话了。 徐芳草的眼睫毛上全是泪珠,依旧是可怜兮兮的委屈相,而徐茂昌依旧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梗着脖子浑然不觉。 徐莲女敛了敛神色,突然烦了, “多大点事儿。” “芳草,上回那碎花料子我不给你,是因为我买的正好的,被我拒绝一回,所以你不敢开口了,就找徐茂昌抱怨,想利用他帮你争两张狼皮子。你不用说你没这个心思,你要是真没有,就不会跟他说了。 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的狼皮是阿兄猎来的,你想要就开口问他要呗,又不是我猎的狼皮,我还能霸占着不给你?而且他刚才答应给你了。” 徐莲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坦坦荡荡, “狼皮子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你想要也正常,下回直说,别再拐弯抹角。” 她将徐芳草的小心思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众人面前,徐芳草面上有些羞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二姐,我不是……” 她还想解释,但是被徐莲女打断, “不用说了。” “至于你……” 徐莲女看向徐茂昌,眼神难掩失望。 比起徐芳草,这回更让她生气的是徐茂昌,在这件事上徐茂昌对待她的态度超出她的想象。 徐茂昌不以为意,嘀咕道: “我怎么了?我都道歉了还不行吗?” 徐莲女看他这样就来气,于是骂道: “放你的狗屁,你少在这给我甩脸子,你以为你是谁?徐茂昌,你刚才是在对我道歉吗?你明明是对阿奶道歉,因为你怕阿奶骂芳草, 从头到尾你都没对我说一声道歉,今天你要是不跟我道歉,以后一刀两断,我没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以后甭再喊我姐!” 就是当着三婶的面,她也骂了,又能如何? 徐莲女句句都是徐茂昌,再也不会喊他一声弟弟。 然而徐茂昌还没意识到,他觉得丢了面子,恼羞之下发了火, “有完没完啊!不就两张狼皮子的事儿,你给她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哎呦,烦死了!” 他跳下炕就气跑出去,好像别人惹了他一样。 马淑芬一瞧这不成,先是愧疚地安抚一句徐莲女: “莲儿,你别生气,回头我让你三叔狠揍他!” 然后她追了出去,追着徐茂昌骂骂咧咧,徐茂昌觉得更丢脸,把门一甩进屋锁上,谁也不理了。 “这孩子咋这样,弄得莲儿多难过。” 李桂香啧啧摇头,脸上却难掩幸灾乐祸之色,她巴不得徐莲女跟老三家关系不好呢。 徐茂昌那个愣头小子,还挺有种,愣是不认错。 徐老太气得头疼,骂道: “还不是因为你闺女!真是个搅家精,想要说就是了,跟阿昌诉什么苦?阿昌那个熊孩子也是个半吊子货,一个个净不让人省心!” “……” 李桂香憋得说不出话来,不服气地小声说: “娘,你这话就太偏了,芳草是想要狼皮子没错,她也就顺嘴一说,本来以为阿昌会跟莲儿好好商量,谁知道阿昌是那样的呢,这也怪不了芳草啊……” 徐芳草没有说话,同时心里还有些暗暗得意,终于有人能下徐莲女的脸了, 一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是亲的,看这死老太婆偏谁? 她就等着看戏。 她没想到徐茂昌还有这样的用处,这算是个意外之喜。 第73章 徐茂昌喜欢徐芳草?乱套了! 徐老太扶着头脸色难看,因为李桂香这话是没错,徐芳草是耍了小心思,可是最大的错处在阿昌身上,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自家堂姐耍脾气。 这成什么样子? “等老二老三回来了再说,这事没完,莲儿别难过,奶一定让阿昌给你道不是,真是反了他了!”徐老太说。 徐莲女的神色淡淡,反而劝徐老太别生气, “这点事儿不值当,阿奶你别气坏了身子,没事儿,我压根不生气。” 她嘴上这样说,是因为阿奶年纪大了受不了气,她不想让徐老太气坏了身体。 虽然她确实被徐茂昌气着了,但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大家伙都在气头上,等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会发觉出徐茂昌对徐芳草的态度很不一般。 家里长辈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这事儿自然就有说法。 徐茂昌就是个见色忘义的! 她懒得掰扯什么皮料子,但是也不想咽了这口气。 虽然说自家和三叔家一直关系融洽,要是真闹起来,弄得两家大人难做,可是这件事又不是徐莲女的错,徐茂昌都不担心他说话难听惹她伤心,更不怕让两家长辈难做, 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受了委屈,凭什么还要顾全大局? 她没比徐茂昌大几岁,徐茂昌一个男娃子都这么不懂事,她凭什么懂事? 至于三叔三婶,他们要是真明白,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就怪她。 所以,晚上等徐丰收和徐丰樵一回来,徐莲女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她把今天徐茂昌骂她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这本来就是事实。 其实还用不上徐莲女告状,徐老太就已经先说了,包括这件事是徐芳草引起来的。 徐丰樵一听可了不得,提着棍就要去教训徐茂昌,但是却被徐丰收拦住了, “你越打他,他越记恨,反而两姐弟之间的关系更差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不打能管?小王八羔子反了他了,跟个能熊似的,搁这家里还霸道起来了?” 徐丰樵咬牙切齿地说,手上的棍子已经跃跃欲试。 徐丰收嘴角一抽,小王八羔子?那他俩不都成王八了? “行了行了,你和你媳妇回屋等着,我去找阿昌谈谈。” 徐丰收已经打定了主意。 徐丰收去了徐茂昌的屋里,然而徐丰樵两口子哪等得住?他俩去徐老太的屋里瞧徐莲女了, 俩夫妻倒是很明事理,一直安慰徐莲女。 马淑芬恼得不行,话里话外都在怨徐芳草,都是徐芳草戳出来的祸。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徐老太也咂摸出来别的意思了, “奇怪,这阿昌咋那么护着芳草呢?跟谁都呛,连他姐的面子都不给?难道一个外来的丫头,还能比他亲堂姐亲吗?” 被徐老太这么一提醒,马淑芬心中一惊,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的脸瞬间绿了,六神无主地看向徐老太, “不管……这可不管,娘,这咋办啊?” 徐老太神色凝重了些,“慌个啥,等等看老二怎么说。” 马淑芬直拍大腿,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真随了她娘了!” 一个二嫁寡妇带来的丫头,名义上还是堂亲关系,要是阿昌真看上徐芳草了,那传出去不丢死人? 小贱蹄子,就会勾搭男人! 听到徐老太和马淑芬的对话,徐丰樵再迟钝也缓过神来了,他的眉头拧紧,心中发愁。 一旁的徐莲女就只坐着,装成听不懂的样子。 “阿奶,三婶,你们说得是什么意思啊?” 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心想家里人可算是想到这一点了呀。 “没什么,莲儿啊,这件事是阿昌的错,叔替他给你道歉,赶明儿叔再给你买个好看的簪子,你别给你弟弟生气,他现在肯定也后悔了,就是觍不下脸来给你道歉。” 徐丰樵又跟徐莲女赔起罪来。 “没事儿,三叔我真不生气了。我就是觉得真奇怪,阿昌和芳草咋那么亲呢?”徐莲女又添油加醋起来。 一听这话,徐丰樵和马淑芬的脸色更是精彩,马淑芬长叹一口气,压根就坐不住了, “二哥跟他聊啥呢聊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她真等不及了。 徐老太有话要说,但是碍于徐莲女在这不好开口,于是说: “莲儿,太晚了,你去睡觉吧,有啥明天再说。” “哦,那阿奶、三叔三婶,我先睡觉去了。”徐莲女很乖巧。 等徐莲女走后,徐老太正色道: “老三,淑芬,我看你们也都猜出来了,但是你们千万不能说,只能当做不知道。淑芬,尤其你今天做得也不对, 你不该当着芳草她们的面那么训阿昌,怎么能扭他耳朵?还追出去骂他?又打又骂的,半大小子最是好面子的时候,你下他的脸,就算他知道错也不会认了。” 被徐老太这么一说,马淑芬感到意外, “他才多大,还要面子?” 徐老太反问,“多大?再过两年都该说媳妇了,你当他还是穿开裆裤的小孩吗?其实本来没多大事儿,他今天火气那么大,就是被你们话赶话激出来的。” 阿昌年纪小冲动,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下了面子,所以铆足了劲儿想帮她争到狼皮子,但是淑芬对他又嚷又骂的,一点面子不给孩子留。 阿昌是做错了,可是教育孩子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容易啊…… 马淑芬被说得哑口无言, “娘,我知道了。” 她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又抱怨起来, “可是芳草那个丫头忒不安分,娘你得管管啊,二嫂当年来的时候我就说不行不行,二哥非得愿意她,带了个丫头来,你说这弄得叫什么事啊?” “确实,这绝对不成,传出去徐家的脸都丢尽了。”徐丰樵也说。 徐老太是一个头两个大, “让我想想,得想个法儿……” “对了,晚上你们俩先别训他,有话明天再说吧,老二是村长,最会谈话了,这事儿交给他行,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莲儿和阿昌这俩姐弟以后闹了不合啊。” 徐老太不放心又提醒道。 徐丰樵和马淑芬对视一眼,这也是他们最担心的事儿,什么都没有一家和睦更重要。 以前关系多好的两姐弟,唉…… 那边,徐丰收和徐茂昌谈完之后,终于出来了。 徐丰樵两口子本来还打算去找徐茂昌谈谈的,但是被徐老太一拦,他俩就没去,而是和徐丰收说起他们刚才的猜测。 徐丰收也吓得不轻! 阿昌喜欢芳草?天爷啊!!! 这不乱了套了吗这不是? 第74章 徐茂昌道歉 徐老太还特地交代他,回去千万不能跟李桂香说,徐丰收知道事情轻重,而且自从上回之后,他少把什么事儿都分享给李桂香知道了。 已经到了深夜,徐莲女困得厉害,刚要睡觉的时候房门响了。 笃笃笃…… “谁啊?”徐莲女问。 “堂姐,是我,阿才。”徐茂才在门口答话。 “你找我干嘛?”徐莲女又问。 徐茂才在门口冻得打哆嗦,“堂姐你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我快冻死了。” 徐莲女这才开门放徐茂才进来,盯着这张和徐茂昌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她没好气地问: “有话就快说吧,我都要睡觉了。” 徐茂才想起徐茂昌交代的话,清了清嗓子说: “阿兄让我来跟你道歉,他说他错了,他当时在气头上,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徐莲女切了声,“要道歉他自己怎么不来?怎么派你来了?” 徐茂才苦着脸,竟然跟徐莲女诉起苦来, “这么冷的天我才不想来呢,可是我不来他就踹我,硬是让我来,我也说了让他自己来,但是他就是不来, 他不好意思来,就让我来,这大半夜的那么冷,我晚上想上茅房都嫌冷憋着,但是他硬让我来……” “行了行了行了。” 现在徐莲女满脑子都是‘来来来’。 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觉去吧。” 在气头上就是理由吗? 要不是因为徐芳草心术不正,徐茂昌他爱喜欢谁喜欢谁,真当她想管似的! 徐茂才起身,“出来都出来了,我去趟茅房吧。” 他刚出了徐莲女的房间,还没走到茅房呢,就被徐丰樵和马淑芬两口子叫去了, “你去你姐那屋干嘛去?” “还不是阿兄他,他自己不好意思去,硬让我来替他道歉,我说我不来,他硬让我来……” 徐茂才又开始抱怨起来,他平时一个寡言少语就喜欢摆弄木头的人,抱怨起来话都变多了,可见心里怨气有多重。 徐丰樵两口子一听这话,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二哥有本事,真劝好了那小子。 等徐茂才回去后,徐茂昌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怎么才回来?堂姐怎么说的?” “我又去茅房了,堂姐说她知道了,让我回来睡觉。” 徐茂才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把衣服脱了,钻进被窝里, “困死了,我得睡了。” “就光说知道了?没说别的?”徐茂昌拽住他追问。 “没有没有。”徐茂才说。 徐茂昌的神色复杂,其实,经过这一下午的冷静,他已经意识到今天上午说话确实冲动了,火气一上头说话就没遮拦。 他本来就觉得有些愧疚,对堂姐说话太重了,刚才二叔又来找他谈话,不仅一点没怪他,还和他谈心, 把徐茂昌整得更愧疚了,二叔对他那么好,堂姐也对他好,他不该那么急脾气的。 可是他拉不下脸去跟徐莲女道歉,所以派了徐茂才去。 堂姐光说知道了,那她到底原谅他没啊? 还有芳草,她今天一定很伤心, 徐茂昌烦得直抓头发,“这都什么事啊!” …… 那边,徐老太的屋里,徐丰收也在了。 “知道道歉就好,我就说他指定后悔了,阿昌这孩子我还不了解吗?他没有一点坏心思,就是小孩脾气急。”徐丰樵欣慰道。 “这都是芳草那妮子惹出来的事儿,我早就说她是个不安生的,上回因为碎花料子弄了一出,这回又是。”徐老太重重叹气。 马淑芬好奇地问: “上午莲儿也说什么碎花料子,娘,碎花料子到底啥事啊?” 徐老太这才说了出来,“当时……” 通过徐老太的讲述,马淑芬这才知道了碎花料子的来龙去脉, 只听徐老太又说: “莲儿不愿意给,那娘俩就拐着弯告状,当时老二还信了他们话,去嚷了莲儿,把莲儿气得呦!” 马淑芬是惊呆了,“我说呢,那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小丫头,还怪能惹事的,这回都撺掇我家阿昌闹了这一出,二哥,你得管管啊?” 徐老太看了眼徐丰收,欲言又止的,那件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徐芳草在背后抱怨继父不疼她,不让她读书的事儿。 这说出来吧,净让老三家看笑话,老二脸上也无光。 不说吧,他这继父是当上瘾了,看样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徐老太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真是造孽啊,难道他们徐家是上辈子欠她们母女的吗? 徐丰收闷着头,脸色愈发凝重,他沉默许久,终于道: “要不这样吧,送阿昌和阿才俩兄弟去大哥家过冬,反正冬天闲着没事干,让他们跟着阿琛、阿斐读书去,省得在家里惹事。” 老大徐丰年娶的是书院夫子的女儿,生有两儿一女,老大徐徽音,老二徐琛,老三徐斐,一家三姐弟都是饱读诗书的人。 因为徐丰年光顾着读书成亲晚,长女徐徽音目前也只是到说亲的年纪,所以徐茂昌两兄弟和徐琛徐斐两兄弟年纪相仿,能玩得来。 徐老太等人一听,彼此交换了视线,这倒是个法子,一方面能让徐茂昌离开家里不见徐芳草,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 另一方面,他们还能去大伯家里读读书,长长见识。 “这主意好!”马淑芬赞同道。 徐丰樵也点了头,“是可以,半大的小子懂得什么是喜欢?一年半载的不见面,时间长了就忘了。娘,你觉得呢?” “我看行,那就这么办吧。” 徐老太给这事儿拍了板。 徐丰樵的目光闪过犹豫之色,又道:“二哥,这事儿你还得好好安抚莲儿,不能让孩子心里有疙瘩啊。” 徐丰收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同时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那边,李桂香母女等到深夜也没见两房闹起来,家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吵没闹,更没人来找她们俩的麻烦,甚至连马淑芬都没来。 李桂香觉得怪扫兴,按照莲儿那个熊脾气,早该嚷嚷起来了呀,上回因为碎花料子不就闹腾很久吗? 她咋不闹了? 合着是专挑软柿子欺负啊? 真是个贱丫头。 徐芳草熬不住睡觉去了,李桂香又等了会儿徐丰收,见他迟迟不来,就吹熄了灯, 这才刚刚把灯吹灭,徐丰收就回来了, 见徐丰收面无表情还一脸乏累,李桂香忐忑开了口: “相公,三弟和弟妹都是怎么说的?那些话都是阿昌说的,芳草可什么都没说啊,芳草一向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你是知道的。” 徐丰收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我累了一天,回家还得断官司,你们在家就不能安生些?” 第75章 李桂香母女被送回娘家 一听这话,李桂香就知道三房两口子一准把错处都推到芳草身上了。 她顿时急了眼,大呼冤枉: “明明芳草只是跟阿昌说了句羡慕的话,是阿昌他不知道抽什么风,跑去把莲儿一顿臭骂, 老三两口子自己教不好孩子,全推到芳草身上,说都是芳草撺掇的,天老爷,真是冤死个人了!” “行了!”徐丰收不耐烦低呵。 李桂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又憋气又委屈,夫妻这么多年,徐丰收这还是头一回冲她嚷。 听到李桂香还在袒护狡辩,徐丰收的脸色更沉了些,叱道: “阿昌说错话办错事,家里也没有人说他没错,老三两口子对他又打又骂的,谁不想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阿昌做错,但是你闺女也不是清清白白一点错没有,偏你什么都护着,搁这睁着眼说瞎话,当娘的人不教孩子分清是非,哪有这么惯孩子的!” 徐丰收顿了顿,索性摊开了讲: “上回芳草跟莲儿抢碎花料子的事情,你真当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为着这个家我不说!我自问我这个继父做得问心无愧! 这回又是为了狼皮料子,咋?我徐丰收亏待你娘俩了是吗?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弄得一家子鸡飞狗翻的才高兴!” 李桂香喉咙一哽,心里难过的厉害,那眼泪更是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信老三两口子说的,不信我?徐丰收,你说话要讲良心!芳草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你咋能偏心外人?” 徐丰收已经懒得跟她扯了,语气强硬地说: “明天你们娘俩收拾东西,我送你们娘俩回你娘家住去,闹出这档子事儿,再同住一个屋檐底下也别扭,省得再和老三家的吵架,不见面冷冷也好。” 李桂香气得直抹眼泪,往常她只要一哭,徐丰收就心疼坏了,可是他现在竟然毫不在意。 她的心里生出怨气,徐丰收为了让俩三两口子消气,就撵她们走吗? 她不走。 “这大冬天的,住不了几天都快下大雪了,到时候怎么回来?我不去。你也不想想,阿昌一个半大小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谁能撺掇得了他?明明是他根本就没把莲儿这个堂姐放在眼里,话都是他说的,芳草又没逼他……” 李桂香还在喋喋不休地为徐芳草开脱。 徐丰收眼神一暗,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阿昌对芳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住这一个冬天,明年开春了再回来吧。” “而且阿昌今天说话尤其难听……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李桂香这边还在说,突然才反应过来,她的脸色苍白了些,声音颤抖地问: “你说什么?猫冬小半年呢,你让我回娘家?!” 这和撵她走有什么区别? 她完全慌了神,一把抓住徐丰收的手臂, “相公,你不要我了是吗?你想撵我走?我不,我不走!” 她和徐丰收没有共同的孩子,又带这个女儿在这,心里本来就没有底气,徐丰收要是不要她了,她能去哪? “只是住一冬天,开春我去接你们回来,这么多年你往你娘家送了不少东西,现在就只是养你们娘俩一个冬天,他们总不会不愿意吧?” 徐丰收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李桂香彻底傻眼了,徐丰收真要送她回娘家? 她害怕极了,又哭又喊地闹,闹了大半宿,可是徐丰收心意已决,还警告李桂香明天不许闹到徐老太那去。 徐丰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这母女俩一个教训不可,她们俩不是各种怨徐家这不好那不好吗? 那就让她们回李家,看看李家那一窝子人能不能容得下她们娘俩? 这么多年她们在徐家过得日子太好,非得让她们受一受挫,她们才能知道谁真正对她们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才会懂得珍惜! 以后,也就能安生过日子了。 ……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徐丰收就叫起了李桂香,让她去喊徐芳草收拾行李。 李桂香还想用哭闹的法子耍赖,但徐丰收发了火,她就不敢了,老老实实又不情不愿地去喊徐芳草,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是哭着的。 徐芳草更是傻眼,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儿,继父就要把她和阿娘都赶走, 她绝对不能走! 有个村长继父,以后就能说更好的人家,而且家里还有秀才公的亲戚在县城混,她怎么能走? 徐芳草吓得直接给徐丰收跪下了,哭得撕心裂肺的,求徐丰收原谅, “阿爹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去给二姐道歉,去给三婶道歉,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赶走我好不好?” 然而徐丰收的态度十分坚决,怒声道: “我只是送你们娘俩回你姥家住一冬天,如果你们再闹,把全家都吵起来,我就真写休书了。” 只要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 李桂香母女俩吓得目瞪口呆,哭都不敢大声哭了。 李桂香咯嘣一下吓晕过去,徐丰收二话不说,扛着她扔到马车里,摔得李桂香是两眼冒金星, 见装晕也不管用,李桂香明白徐丰收是动真格的了,顿时心如死灰,只剩下哭了。 这个男人是话不多,但是认准的事儿就不会变,看来她们娘俩真得回娘家。 李桂香的脸就跟那苦瓜一样。 就这么,她们娘俩就被徐丰收亲自送走了,任由她们娘俩在路上怎么求情,怎么哭着示弱,徐丰收依旧一言不发,专心赶马车。 李桂香气极之下还扇了徐芳草一巴掌,也无济于事,并没有让徐丰收心软。 徐芳草这一巴掌白挨了。 赶了许久的马车,终于到了李桂香的娘家李家村。 李桂香的爹娘都还活着,生有四女一儿,李桂香排老三,四个闺女都嫁了出去,老两口跟着儿子住。 李老太正在院子里扫地,听见马车的声音就出来看,一看竟然是徐丰收,她瞬间惊喜地扔下扫把迎了上去, “丰收啊,这不年不节的,恁咋来了呢?” 李老太虽然是在对徐丰收说话,但是那闪着精光的眼神一直在往车厢里瞅,她在打量着徐丰收都带了什么礼,粮食还是山货? 这么一车厢,一定不少吧? “娘,我送桂香和芳草娘俩回来,她俩说想恁了,就让她在这过一冬天,娘你看可以吗?” 徐丰收故意这么问。 “啥?你说啥?” 李老太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76章 李桂香母女抱头痛哭 李老太愣住了,她那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心里又开始算计起来。 她当然是不愿意的,这娘俩住这一冬天得吃多少粮食啊,可是徐丰收这个女婿是村长,出手老阔了,他肯定给不少伙食费。 “行,咋不行的,住呗!”李老太装作大方的样子。 李桂香怕被娘家看笑话,在车里整理了好长时间,这才下了车,但是李老太还是看出了不太对劲, “桂香,你娘俩的眼咋那么红?” “外姥……” 徐芳草的嘴一撇,说哭就要哭的样子。 徐丰收将她娘俩的行李都卸了下来,也不多耽搁,直接说: “你们在这好好住,娘,我村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老太还没缓过神来,惊讶地问:“哎?丰收,你不留下吃饭了?” “不留了。” 徐丰收鞭子一挥,这就离开了。 这时候,李桂香的弟媳妇王小莉急忙追了出来, “姐夫!姐夫!怎么刚来就走啊?” 然而徐丰收并没听见,或许也是假装听不见,他赶着马车渐行渐远。 王小莉懊恼地一拍大腿,她就收拾个东西的功夫,徐丰收居然走了, “娘,姐夫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还想跟他说说天赐上书院的事儿呢!” 她又不甘心地往徐丰收的方向望,培养个读书郎的花销可不少,如果有这个姑父帮帮忙,天赐一准能学好,到时候光宗耀祖啊。 李老太才没心思去管徐丰收为什么急着走呢,她看向李桂香,表情古怪地直接问: “你俩咋突然要回来住一冬天了?这一包包的里面都是啥?” 徐芳草刚要哭诉,被李桂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李桂香笑了笑,说: “娘你看你这话问的,咋了,我还不能回来住了?这都是我和芳草的行李呀。” 李老太仔细瞅了一圈,见都是衣裳行李,顿时失望了,她瘪了瘪嘴,哭穷道: “能是能,可是桂香啊,你也知道咱家的日子不如你家好过,冬天的粮食金贵,那都是有数的!你们娘俩这一住就是一冬天……”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是李桂香还能听不出来这暗示吗? 当着弟媳妇的面,李桂香强撑着笑脸, “那当然带了,我们是没带粮食,但是带了伙食费,我回娘家还能空手吗?丰收最疼我了,一听我想娘家了,就立刻送我回来,还塞给我不少伙食费,让我安心在娘家住下。” 她要面子,不能让娘家知道她和徐丰收吵架的事情。 这伙食费她当然是拿了的,都是她的私房钱,徐丰收并不知道。 闻言,李老太这才满意。 王小莉一听这话,笑得那叫一个虚伪又热情,赶紧把人往家里招呼, “三姐,芳草,你们甭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屋呀,外面冷!” 就这么,李桂香母女俩在李家村住下了。 李老太和王莉为了表现,实际是为了那笔伙食费,特地给李桂香娘俩收拾出一间不错的屋,还烧了热炕。 收拾行李的时候,趁着李老太他们不在,李桂香压低了声音,对徐芳草耳提面命地交代, “千万千万不能说实话,让你舅家看笑话!” “知道了阿娘。” 徐芳草鼻头一酸,怨声道: “继父好狠毒的心,阿娘在徐家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他就把我们撂在这不管不问了,这算什么,给我一个教训吗?我做错什么了,那些话明明都是徐茂昌说的……” 怨恨的同时,徐芳草也很害怕, “阿娘,他不会不要我们了吧?我们怎么办?” 想到徐丰收的无情,李桂香的眼里像是淬了毒一样,咬着牙恨恨道: “算我瞎了眼看上他,男人无情无义起来那是真狠,呵呵……” 在她眼里,这根本就不是多大点事儿,芳草就算是眼馋狼皮子说两句又怎么了? 女孩子爱美不是很正常? 难听的话都是徐茂昌说的,芳草又没让他那样说,全家人都上纲上线地针对一个小女孩,真有脸! 还有徐丰收,他没本事去和老三两口子撕破脸,反倒欺负起自家媳妇,以此让老三家两口子解气,只有窝囊废才会这么干。 屁大点事儿,就把媳妇赶回娘家住,去讨好外人,这算什么男人!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李桂香是对徐丰收心灰意冷了,他真以为她想在那个家里待吗? 每天都得应付那一家子,一个死老太婆,一个憨货徐猛虎,一个贱丫头徐莲女,还有那该死不死的老三一家。 她才累得很呢! 她装得都快累死了! 李桂香光是想想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咬着后槽牙说: “好你个徐丰收,你不仁我不义,走着瞧!” 气愤之余,李桂香当然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于是说: “芳草,你以后不要再搭理徐茂昌那个少脑子的蠢货,要不是他戳出来的祸,也不会闹这么大了。 还有,等回去之后,你要老老实实的,装作认错的样子,忍这两年,再怎么也得忍到你出门子的时候啊,毕竟……” 李桂香顿了下,脸色复杂了些,又道: “毕竟我们娘俩还是要靠徐家过日子的,以后你出嫁更得让徐家操办,你放心,娘一定让你比徐莲女嫁得好一百倍!” 徐芳草扑进李桂香的怀里,眼睛里盈满了泪花, “阿娘,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了,可我就是不甘心,继父说把我当亲闺女待,徐猛虎也一口一个妹妹的, 可是六张狼皮子拿回家里,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我,所以我才忍不住想争一争,想让他们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我呢! 我错了,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家人看待,我太天真了,我不该争,我早该听阿娘的,面上哄好他们就行了……” 徐芳草已经泣不成声,她就是也想被徐家人当成家人对待,才这么争的啊…… 徐莲女口口声声把她当成妹妹看待,那为什么买碎花料子的时候不想着她,要六张狼皮子的时候也不想着她? 还有徐猛虎,昨天是说得好听,‘你们姐妹俩分呗’。 可是他要是心里真的有她这个妹妹,当时徐莲女把狼皮子都要走的时候,他怎么不提一嘴,哪怕只是说一句问问芳草要不要呢? 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想起她! 这怪她敏感吗? 分明是他们真的不在意! 她只是也想被爱,找别人嘟囔了一句,却被继父无情地赶出家门!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针对她? 为什么徐家那些人对她这么恶毒? 阿娘说得对,你不仁我不义,走着瞧,如果来日她徐芳草有风光的那一天,一定饶不了徐家那群恶人! 李桂香也哭了, “是娘对不起你,我的孩儿命苦,从小没了爹,跟着我在徐家看人脸色活着,想要什么都不敢说,是娘没本事!” “阿娘……” 徐芳草的眼泪更加汹涌,母女俩抱头痛哭,活像一对苦命人。 第77章 徐莲女出手就是邦邦两拳 徐莲女一觉醒来,发现三叔那边的屋里闹腾腾的,仔细一听动静才知道原来三叔要把徐茂昌两兄弟送去县城大伯家里,正收拾东西呢。 这倒是个好法子。 只是徐茂昌好像不太愿意,正在闹呢,但是三叔将他一通训斥,其中还夹杂着三婶训他的声音,然后徐茂昌就没声音了。 徐莲女耸了耸肩,才不管这闲事儿。 徐茂昌走了也好,离徐芳草远一点,家里也能安生很多。 三房那边光收拾东西就收拾了好久,但是徐丰收一早出门用了马车,他们就用了剩下的那辆驴车,行李一件件搬上去,徐老太不放心地一直叮嘱,徐猛虎也去帮忙搬行李。 只有徐莲女没有出门, 徐莲女不搭理他,徐茂昌反而扭扭捏捏来敲了徐莲女的门,徐莲女假装还在睡觉没有吭声,徐茂昌就在外头磨蹭,鼓起勇气说道: “堂姐,我去大伯家了,过年开了春才能回来。”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徐茂昌懊恼地挠了挠头,刚要离开的时候,徐莲女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堂姐……” 徐茂昌惊喜唤了声,可是还没等他又说什么,徐莲女上来就是邦邦两拳,然后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徐莲女昨天就想揍他了。 徐茂昌一脸懵逼地捂着头,脑子嗡嗡的。 他扭脸去看徐老太他们,徐丰樵和马淑芬也看傻了,徐老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到这了,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徐茂昌临走前,他忘了眼徐芳草房间的方向,她还没起床吗?难道是昨天哭得太晚? 怎么也不来送送他,还是说她生他的气了? 他可真笨,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惹了芳草生气,还惹了堂姐生气。 徐茂昌心里纠结不已,在徐丰樵的催促下,还是跳上了驴车,并且向徐老太和马淑芬她们挥手道别。 比起徐茂昌的不情不愿,徐茂才倒是很喜欢去县城大伯家,因为大伯家那条巷子里住着个木工。 这时候家里人还都不知道,李桂香母女俩已经被徐丰收送回李家村了。 在送别两孙子之后,徐老太来到徐莲女的门前,敲响了门, “莲儿,给奶开门。” 徐莲女打开了门,徐老太进去坐下,悠悠开了口: “你阿爹和三叔一致决定,把你两个弟弟送你大伯家去,过一个冬天,省得在家里闹腾。莲儿,你打完他,现在可还生气呢?” “不生气啊。” 她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也揍了徐茂昌两拳,有什么可生气的? 徐茂昌如果不是她堂弟,如果不姓徐,她才懒得管这茬子事儿。 徐老太欣慰不已,语重心长道: “昨个儿你三叔三婶要打他给你出气,让你阿爹拦住了,你阿爹不是在和稀泥,更不是不护着你,他去打阿昌一顿确实是能给你解气,可是这一家子的心,就散了。所以你阿爹非拦着不可。” 徐老太握住了徐莲女的手,又道: “一家子兄弟姊妹哪有不拌嘴的?他嚷你,你也嚷他呀,你们俩小时候可是隔三岔五地斗嘴摔跤,刚才你做得很对。 他欠揍,你就揍,多揍他两下解气,他也不敢还手,姐姐打弟弟多正常的事儿。只是莲儿,骂完打完,你们还是一家人,是姐弟, 你们和芳草那样的关系不一样,所以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儿就生分了,因为那个丫头,伤了自家姐弟的情分,不值当。” “而且,阿昌也知道错了,昨天就是话赶话激出来的,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姐……” 徐老太苦口婆心地这么说,就是怕家里孩子不合,她最怕这个。 徐莲女点了点头,她明白阿奶的意思。 见徐莲女没再生气,徐老太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她轻叹了声, “其实说来说去,也怪那个丫头,芳草小小年纪,心思不少,还都不放在正道上。” 徐老太眼光毒辣,家里这么多人,徐芳草这么久一准儿找了徐茂昌去帮她争狼皮子? 二房的事情,她找三房的人帮她干什么? 她一定是早有感觉,知道阿昌心里对她不一样,所以利用这份情感。 这妮子,真是一肚子心眼。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其实没多大点儿事儿,弄得她这个老婆子一夜都没睡好。 这其中,还是莲儿受了委屈。 徐老太想起徐芳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娘俩怎么还没起?我不能再让芳草继续在家里搅下去了,她三岁来了这个家,旁人都说养恩大于生恩。 这些年家里供着她吃喝不愁的,满村找不出比她更会穿衣打扮的阔丫头,养来养去,倒是养出来一个仇人!” 徐老太越说越来气,对徐芳草是实在厌烦了, “别看她平时文静话少,其实心里是藏着恨呢!她对咱家有太多太多的不满,她也不想想,她一个继女,这么多年在徐家过得日子还不够好吗?难道非得让全家人都捧着她宠着她、把她一个人当成掌心宝她才能满意?” 其实徐芳草刚来的时候,是个怯懦的小丫头,她躲在李桂香的腿后面,瘦得跟小猫儿一样,一双怯怯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你。 当时徐老太虽然恼李桂香的不择手段,但是对这个小丫头也起了恻隐之心,因为她想起了徐莲女三岁的时候。 一个小小年纪没了娘,一个小小年纪没了爹,都是可怜的女娃娃。 徐老太也疼了她几年,后来才逐渐发现她的另外一面, 徐老太注意到,徐芳草什么都要跟莲儿争,莲儿有的她一定也得要,莲儿没有的,她就穿上戴上故意去炫耀。 亏得莲儿心大,没感觉出来。 甚至,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她先挑,莲儿捡她剩的她才满意,不然就是徐家不疼她了,她又觉得谁谁谁给她委屈受了。 再后来,徐老太对她的心渐渐就淡了,随她咋去,徐老太就只管疼自己的儿孙。 “是啊……” 对于阿奶的话,徐莲女深以为然,往常她对徐芳草一直疼爱,重生回来后,她就对这个继妹再也疼爱不起来了, 所以上回去县城没给她买碎花料子,要是搁以前,她都会想着徐芳草。 可就那一回,徐芳草就记恨上了。 以前的好全都不作数了。 她那样的人,压根就不值得让人付出真心对待,是个货真价实的白眼狼。 难道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第78章 杨盛欢送谢礼 等晌午的时候,李桂香和徐芳草还没起,徐老太心里就嘀咕了, 她让徐莲女去看看是咋回事儿,徐莲女刚要去,就看见徐丰收一个人赶着马车回来了。 “我把桂香母女俩送李家村去了,明年开春再接回来。” 他下车系马绳的时候,一边系一边说。 徐老太惊讶不已,脱口道: “回娘家了?那她俩也愿意?” 徐丰收面无表情,“不愿意也得愿意,由不得她。” 徐老太下意识看向徐莲女,徐莲女也咋舌不已,她没想到阿爹一直心爱于李桂香,这回怎么做事这么利索? 李家村离这不算近,一来一回得用半天的时间呢。 “也好,也好,让她们冷冷脑子,仔细想想这些年徐家到底对她们怎么样。” 徐老太一顿长吁短叹,同时欣慰自己儿子这回事情办得可以。 马淑芬得知此事之后,也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了,心想那母女俩走了好,她看见李桂香那张假脸就烦得慌。 现在家里可清静多了。 家里这一清静,她们娘仨坐在炕上一块做针线活,其乐融融的。 不过徐老太和马淑芬也不敢当着徐莲女的面提徐茂昌喜欢徐芳草的事情。 “依我看,芳草那妮子就是随了李家那些货,尤其是那两个老货,天天二事不干,就一心惦记着怎么从咱家里捞油水,贪得很!” 马淑芬嚼着李桂香娘家人的坏话。 徐老太用口水抿了手里的线,说: “等着看吧,她娘俩在李家过不好,那一家子都是不见钱就没好脸的,真能容得下她娘俩?桂香也是憨啊,真心疼她的她不知道珍惜, 一心趴她身上吃肉喝血的,她偏跟他们亲,老二这事儿办得好,那就等着看,她天天惦记的娘家人到底能多疼她?” 等想明白了,回来说不定就能老老实实过日子了。 生不出孩子就算了,徐老太现在也不惦记李桂香的肚子了。 只要她能安生过日子就行。 “就是个不识好歹的,还有芳草那妮子,以前我真是白疼她了!” 马淑芬嘀咕了句。 以往她给二房家的孩子买东西,少不得也得给徐芳草带一份儿,现在一想,那些东西都白白糟蹋了。 徐莲女没有说话,她总觉得李桂香母女俩不会真乖乖在李家村住一个冬天,因为她们娘俩就不是安分的人。 如果快点下大雪封了路,那就好了。 徐莲女望了眼窗外,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什么时候能下雪呢? …… 几天之后,杨家一家四口来徐家登门致谢了,来感谢徐丰收和徐猛虎对他们家的救命之恩。 他们给徐丰收送来的是一件硕大的虎头挂饰,那是真虎头做的,挂在堂屋正中央的墙上那叫一个威风,家里一来客人就能看到,有面儿。 徐丰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挺喜欢。 至于徐猛虎,他收到一个兽皮箭囊。 杨盛欢不会忘了那天徐猛虎用弓箭射杀野狼的勇猛样子。 因为徐丰收是村长,好面子,所以杨盛欢买了个虎头装饰,因为徐猛虎擅长用弓箭,所以她买了个箭囊。 徐猛虎也很喜欢,正巧他的旧箭囊该换了。 当然了,杨盛欢肯定少不了徐莲女的那一份儿,镇上只有银匠铺,所以她就买了两只银镯子赠给徐莲女。 给徐莲女乐坏了。 徐老太和马淑芬弄了一桌热菜热汤的,留下他们吃饭,吃饭的时候杨二叔和杨二婶一直道谢,兴起的时候徐丰收喝了两杯酒,和杨二叔吹嘘他以前杀猎野兽时候的过往。 杨二叔听得认真,时不时赞他一句,徐丰收揽着他一口一个兄弟,一盏一盏酒接连下肚。 杨二婶惊讶于此地的民风淳朴,原来这样宴饮客人的席面上,也是男女同席的,家里男女老少都一块吃饭。 要是在盛京那边,得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女不能同席吃饭。 杨盛欢疑惑徐芳草怎么不来吃饭,徐莲女带着杨盛欢回自己屋,才说起了狼皮料子的事儿,当然了她没把徐茂昌扯进去, 徐莲女只说徐芳草想跟她争狼皮料子,二人闹了个小矛盾,所以徐芳草气得回外姥家了。 杨盛欢感到不可思议,要是说起来,那些野狼还是去她家的狼呢,没想到竟然会引得徐莲女和徐芳草二人闹了矛盾。 想想之前徐芳草缠着她一口一个盛欢姐,与她十分亲昵,她家里遭了狼群袭击,却没见徐芳草关心一嘴,却为了两张狼皮闹出动静。 杨盛欢心里感慨,看来她看人还是挺准的。 徐莲女懒得多说,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你家的铁刺围墙弄的怎么样了,找到铁匠没?” 杨盛欢点头,“明天铁匠就给送来,到时候你来看看。” “好。” 徐莲女爽快应下,拿着手里的银镯子爱不释手,之前杨盛欢送给她的金镯子还在空间里收着呢,包括她自己换来的金元宝。 说到空间,她有批豆子已经熟了,该收了,晚上得进去忙活忙活。 杨盛欢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件事, “莲儿,我又去豕脚村买猪肉了,王家的男孩调皮捣蛋,害杨峥伤了腿,他见到我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因为原本家里的猪肉被狼群糟蹋了嘛,所以杨盛欢又往豕脚村跑了一趟,意外遇到了受伤的杨峥。 杨峥对她倒是很客气,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让她跟徐莲女传话。 “啊?” 徐莲女的神色莫名,杨峥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我才不去唻!”她脱口而出。 杨盛欢耸了耸肩,“不去才好,对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儿,跟我去家里打木头牌呗?” “好啊!”徐莲女的眼睛亮了。 “不过,你弟弟的手不是受伤了吗?”徐莲女突然想起来。 杨盛欢不以为意,“让他单手玩呗,他老念叨着要赢你呢。” “赢我?这辈子都别想了!” 徐莲女已经在搓手手,跃跃欲试了。 后来,杨盛欢除了给村长家里送礼道谢之外,还感谢了熊岭村的其他村民们,因为那天晚上举着火把去撵狼的村民不少。 这感谢的方法也是极有讲究滴! 第79章 家长闹事,杨峥的学堂开不下去了 杨盛欢煮了两大锅的羊肉汤,挨家挨户地分,一户能分一大罐子羊肉汤,让大家在寒冷的冬天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这人情做得很好,熊岭村的村民们已经逐渐接纳了杨家三房,四周的邻居也和这家罪奴处得不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又过了好些天,徐莲女顶着这寒冷刺骨的天儿去了杨家,去观摩了杨家围墙上的铁刺,一根根铁刺被打磨得极其尖锐,就这么插进围墙的上方,搁一段有一个, 而且那铁刺是三角叉形状的,头部有三个分支,每一根都尖锐无比,而且她送给杨盛欢的铜铃也挂上了,正好挂在铁刺的上面。 至于铁刺和铁刺中间的空白部分,杨盛欢插了很多瓦片碎片在上面,任什么动物的爪子放上去都会被刺伤。 徐莲女看得啧啧称奇,这样别说是狼了,黑熊也爬不进来啊。 “这么快就弄好了,得花多少银子啊?”徐莲女好奇问道。 杨盛欢的双手插在自制的暖手袋里,口气随意: “银子不是问题,你不是说要在大雪封路前弄好吗?我特地加钱赶出来的,这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可太安稳了。”徐莲女忍不住叹了句。 杨盛欢露出笑容来,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进屋说吧,冻死人了,一张口就是哈气。” 徐莲女刚走两步,麂皮手套上突然飘了个雪花,徐莲女抬头一看, “下雪了!” …… 豕脚村。 福婶双手掐腰,气得鼻孔七窍生烟,指着杨峥一家四人骂咧咧道: “一群废物玩意儿!我们王家专门辟了个村屋给你当学堂,又是烧炉子又是买书,还一天两顿地供着你们吃喝,结果呢?教了那么长时间,俺儿还是一个字不认识!” 王家的其他人也纷纷出来说话, “就是,我家毛蛋也说他教得不好,根本听不懂。” “我们家小峰都说了,他们就是骗吃骗喝的,根本不想认真教,一天天混日子,糊弄孩子们!” 几个娘们七嘴八舌的,这王家学堂当时开得声势浩大,当时几家子凑钱弄的这些,买书的钱。烧的柴火,还有杨峥一家的饭食,各家都得平均出的。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几个捣蛋孩子天天叫苦,而且还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王家族人怎么能愿意? 所以,这就来找杨峥的麻烦了。 只见杨峥攥紧了拳头,表情隐忍, “福婶,不是我没好好教,是孩子们不听我的。” 那几个蠢孩子一心捣蛋,根本就没有求学的认知,他们为了不来学堂,撒谎逃课,故意跟他作对, 天天就没有人齐的时候。 即使有王胖丫管着,可是王胖丫总有不在的时候,而且挨了训,那些孩子只会更记恨他。 甚至故意设陷阱绊倒他,让他受伤,这样他们就不用来上学堂了。 人性本恶,恐怖如斯! 福婶板了脸,更生气道:“那还是你不中用!镇上学堂的夫子怎么就能管住学生?” 闻言,杨峥心里叫苦不迭,管?他怎么管?他敢管吗? 他身为罪奴,那些孩子本来就瞧不起他,对他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他端不起夫子的架子,别说体罚,他连训斥都不敢训斥一句,要不然眼前的这些泼妇恨不得能撕了他。 即使每日在学堂里温声教学,好生劝导,那些顽劣孩子依旧满口谎话地编排他,说他打人骂人,隔三岔五就有家长凶神恶煞地来找他。 那些孩子就躲起来幸灾乐祸。 譬如现在,上次呛杨峥的二蛋就躲在外头看笑话呢。 杨峥感觉很累很累,他累极了。 杨峥从来没见过如此差劲的孩童,简直不能用差劲来形容,是恶! 恶毒、歹毒…… 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真如此。 福婶她们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杨峥苦笑一声,辩无可辩,索性闭了嘴。 他很想说,你们的孩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根本就不配读圣贤书的恶种! 他本以为开了学堂,日子能好过一些,至少活得有些尊严,可是现实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他活得更没有尊严了,甚至他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养猪呢,至少猪不会这么又蠢又坏,猪的父母不会频繁来找茬。 不,这也不是他该过的日子。 他受够了。 “学来学去一个字儿都不认识,还学个屁啊学!不学了!以后都甭学了!” “这大冷的天,孩子不够受罪的,而且学那玩意儿有啥用啊,不如学学养猪实在。”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就不同意,都是我家那口子非把孩子送来,白吃了我家那么多粮食,还烧了那老些柴火……” 几人还在抱怨,杨曹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杨邃更是一言不发,他本来也不指望那些蠢材能学出什么门道来,可是如果没有这份活计,他们就又得去养猪了。 不过这几个娘们虽然满嘴抱怨的话,但是让孩子读不读书这样的事儿还得是家里男人做主, 而且这学堂是王家的王老爷子拍板敲定的,要是不学了,也得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 所以,她们几人围着福婶喋喋不休, “嫂子,我们说话不管用,你去劝劝吧,学这东西根本没用,还得供着这几人吃喝,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就是,咱们村儿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养猪就能吃喝不愁,学那干什么啊,识字能有养猪挣钱吗?” “是这个理,而且他又教不好,让罪奴教咱的孩子,咋想的呢?” 福婶目光不善地打量一圈杨峥几人, “走,咱们回去说!不能白养着他们!” ‘哦~哦~以后不用上学堂喽!’ 门口有孩子欢呼。 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来,又气势汹汹地走,连门也不关,寒冷卷着大雪呼呼往屋里吹,冻得人直打哆嗦。 看到雪,杨峥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雪了。” 这是他们来到黑岭的第一场雪,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们住在杨盛欢住的那个村屋中,家中有足足的柴火烧,粮食也是足够吃的。 徐莲女怕他冷,给他做了一件狼皮袄子,特地教他怎么穿,狼皮袄子很暖和,在熊岭村八年,他就穿了八年。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给他做狼皮袄子了。 罪奴哪有兽皮袄子可以穿,都是破袄旧褂,一层套一层,从往年死了的罪奴身上扒下来的衣裳,不知道多少念头了,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徐莲女…… 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想到徐莲女。 第80章 杨峥和杨邃闹矛盾,争执! 杨峥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对徐莲女是什么情感,有时是恨,有时是厌,有时又是怀念,甚至还有带着怨的眷恋。 他知道前世他是恨的,非常非常恨,恨她为什么要在他人生最窘迫最难堪的时候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她以为她是谁? 她以为她是来拯救他的吗?以为这样他就会感恩戴德? 她真自以为是。 徐莲女一个乡下村姑她知道什么?曾经鲜衣怒马的贵公子,身份一落千丈被碾入尘泥,成了人人都能唾上一口的流放罪奴, 没人能懂他心中的伤痛有多刻骨铭心, 可重生回来后,这恨意似乎变得无力起来,变得虚浮缥缈,徐莲女已经完全不理会他了,按理说他不该恨了。 但他依旧恨,只是这恨意似乎变了质,其中夹杂了一丝丝异样的情感。 说不清道不明。 现在而言,更多的是不甘心,是对于被无视的愤懑。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徐莲女怎么办才好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他在后悔什么? 杨峥自嘲,真是命运弄人啊! 杨曹氏艰难爬起身去关门,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冻得面色青紫。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杨邃冷不丁出了声。 见杨峥不说话,杨邃不耐拧眉,“你也知道,这么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杨峥看也不看杨邃一眼,态度冷淡道: “我做不到,大哥既然愿意,自己怎么不这么做?” 听到他话里话外有埋怨他的意思,杨邃面色一僵,不得不软了语气, “可是阿峥,王胖丫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也有个村长的女儿喜欢我,我当然毫不犹豫。” “王村长和福婶都不是善茬,如果我真那么做了,恐怕一条命都要丧在豕脚村,大哥,你为了过上好日子,这是逼我拿命去搏。” 杨峥说话直接,戳穿了杨邃的意图。 杨邃一时语塞,又不甘心道: “怎么会?贞洁对女子比命还重要,等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女婿,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谁知杨峥轻嗤了声,语调嘲讽道: “大哥啊大哥,你根本不懂黑岭的民俗,这里的人大字都不识一个,连孔夫子都不知道是谁,怎么会懂贞洁那一套说辞?这儿,可没有什么贞洁烈女。” 前世他在这生活过八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里的人没有被教化过,礼义廉耻的观念也很淡薄,对于盛京女子来说失了贞洁是要命的事情,可是对黑岭地方的人,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要不然,他刚来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姑娘对他献殷勤? 那些小姑娘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杨峥可是亲眼见识过的,有小村姑和村里小伙处了一段时间的对象,后来分开后还能嫁给别人,跟没事人一样。 而且,他俩还钻过苞米地。 前世徐莲女跟他说得绘声绘色的,当时他听得直皱眉头,痛斥那村姑为什么半点廉耻都不要, 在盛京那女子就是全族的耻辱,必须自尽,才能保住家族的名声。 杨峥犹记得当时徐莲女的反应,她吓愣了,讷讷道: 【就是名声上最多被人笑话两句,不至于死吧?】 所以,杨峥断定王屠子夫妇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儿妥协,而且很大可能是被激怒,到时候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他还要活着等到杨家平反的一天,所以不能作死。 更重要的是,他对王胖丫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绞尽脑汁想出办学堂这一招了。 王胖丫不是徐莲女,徐莲女娇惯任性,徐家人惯着她,还有个继母什么都依着她, 而王胖丫的父母强势,王胖丫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杨峥是绝对不会碰王胖丫的,这段日子大哥杨邃始终这么逼他,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说父亲是他害死的, 起初杨峥是痛苦,是愧疚,后来听得烦了,也生出了逆反的心理。 父亲参与党羽之争牵连全家,流放到黑岭是他自己作死,怎么是被他害死的? 明明责任在他自身。 难道就因为他不去奴颜婢膝地去跟女人献媚,他就成了害死父亲的凶手? 他们是不是忘了,家族被牵连流放是因为谁?而且父亲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大哥也有参与! 大哥说得容易,只出一张嘴,处处却都要他去付出牺牲,包括这回学堂也是, 大哥明明也识字,可是他偏偏不愿意教,带着儿子在背后享受他给他们带去的好处, 偏这侄子,对他还满口怨言之词。 杨峥乏了,烦了,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随便吧。 他也是后知后觉的,慢慢才反应过来这一点,如果不是因为大哥总是念叨父亲的死都是因为他,他还会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杨峥是重活一世的人,即使一开始意识不到,慢慢也意识到了, 大哥不就是想让他愧疚,进而去讨好女人,换取一家的好日子过吗? 所以他有了怨气,所以他语气不好地拒绝杨邃的‘提议’。 见杨峥说话带刺,杨邃的脸色很难看。 杨曹氏轻声劝道: “峥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哥说话?你哥都是为了你好啊。” 杨峥的嘴唇蠕动两下,算了。 他不想戳穿,真扯开了讲,只会伤及兄弟情分,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来豕脚村之前,他们已经和二叔家全都撕破脸,再怎么样,他现在也只有他们这几个家人了。 可不说归不说,杨峥心里还是不太舒坦,于是意有所指道: “王村长有个和离在家的妹妹,一直住在王村长的家里,大哥要是想靠女人过上好日子,不如去试上一试。” 谁知他这不说不要紧,一说直接把杨邃惹恼了, “胡言乱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邃铁青着脸,满面怒容。 杨峥顿觉讽刺,同时心里一片荒凉,胸口闷闷的,有些刺痛。 原来大哥自己也不愿意,他不愿意,却能逼着自己弟弟这么干? “父亲去世的时候,大哥不是说过,脸面算个屁,活下去才是本事吗?原来那只是说教我的话而已,真到自己身上,就没有那些大义凛然的大道理了。 所以以后也别再说父亲是因我而死,反倒正是靠着我,才过了两个月被徐莲女照拂的好日子,包括现在如果没有我在学堂饱受折辱,大哥和佰儿也不会有现在的日子,难道不是吗?” 杨峥语调淡淡,却很是讥讽。 杨邃面露惊愕之色,他没想到一向听他话的弟弟竟然会这么对他说话。 “你……!” 杨曹氏也坐不住了,连忙劝架道: “峥儿,邃儿,你们都别吵了,你们父亲已经走了,我们一家子已经够惨够苦,更要拧成一股绳好好活下去,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内讧吗?” 第81章 杨峥决定搏命,去杨盛欢家里试一试 杨邃的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只好以退为进, “我一番苦口婆心,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不愿意就算了。” 杨峥顿时倍感厌烦,他在这里憋得喘不过气,于是起身道: “我出去透透气。” 前些日子那些恶童设陷阱伤他,他看到了,假装不知道跌了一跤,装成受伤的样子,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些恶童还会继续恶作剧。 上回见到杨盛欢,他原本是不抱期望的,但是还是托她给徐莲女带了话,然后就是杳无音讯,徐莲女没有来。 其实杨峥并没有太多失望,因为原本就不报多大期望,只是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徐莲女,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了吗? 外面的天气寒冷刺骨,雪花大片大片飘落,这鹅毛大雪下的实在大,只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扑了一层雪,仿佛天地间只有白色。 雪势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遮挡视线的地步,杨峥没有走太远。 太冷了,他身上穿了很多很多,可是一出来,还是感觉跟没穿衣服似的。 冷得彻骨,寒气仿佛无孔不入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一道棕色的身影缓缓走来,是王胖丫,王胖丫穿着兽皮袄,从头到脚包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两个眼睛来,看着就很暖和的样子。 王胖丫一见到杨峥就很惊喜, “杨哥哥,你在这等我吗?” 虽然不是,但是杨峥还是嗯了一声,“我猜到你会来找我,学堂的事……是不是办不下去了?” 王胖丫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愧疚, “我阿爷说,现在天太冷了,让你们先去养猪场养猪,等明年天暖和了再重开学堂。” 她怕杨峥难过,紧接着又说: “不过你放心,等明年我也在学堂跟你上课,我一定好好盯着他们,不然他们捣蛋!” 说着,王胖丫就掏出一个羊皮手套出来,塞到杨峥的手里。 “给,这是我亲手做的,可暖和了,还有,这是我烙的饼子,你也拿着!里头我给你偷偷夹了肉呢!” 看着被拼接缝补而成的羊皮手套,杨峥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看就是由不要的边角料拼接而成,前世徐莲女从来不会给他这么次的东西。 就这还是王胖丫偷偷做出来的呢,因为家里管得实在是严, 好的皮料子即使是边角料她也摸不着,那都是要缝到衣服里头去的,所以她只能拿羊皮的边角料做了这么一副手套,这还是偷偷拿的呢。 要是让爹娘知道了,一准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杨峥还是接了过来,戴在手上,“谢谢。” 有总比没有强。 羊皮手套给他冻僵的双手带来了一丝温暖。 还有饼子,厚厚一摞一共十个,虽然已经凉透了,但是这麦香味道勾得杨峥的肚子咕咕直叫,他确实饿了。 饼子倒是不错。 杨峥也顾不上旁的,拿出一个咬上一大口,其中确实夹了一些肉,很香很香。 王胖丫就这么看着杨峥吃饼,心里很满足, “你慢点吃,别噎着,以后我再给你烙。” 她又满怀憧憬地承诺道: “杨哥哥,你在养猪场再委屈半年,我一定想法子赘你当相公,你就等着,我肯定能说服我阿爹阿娘的!” 杨峥吃饼的动作一顿。 他知道猫冬的规矩,大雪封路难以出门,大家都只能待在自己家里,在这个冬天,王胖丫是不会来找他了。 而这双手套,以及这十张饼子,就是临行前给的赠礼。 杨峥拢起的眉间多了几分愁绪,不,他不能就这么回养猪场,冬天太长了,而且明年还有一场地震, 等到来年,这学堂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突然想起了三叔一家,家里能平反还是靠杨盛欢才平反的,党羽之争说到底还不是上头那些人一句话的事情? 三房以后显赫无比,重生回来后他一直想着和三房缓和关系,可是因为麻烦不断缠身,总是找不到这个机会。 虽说家里和三房不和睦,可是父亲已死,三叔真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不闻不问吗? 杨峥捏紧了手里的肉饼,既然要拿命搏一搏,为什么不换个人选? 如果能借此改变三叔一家对他的看法,修复好这段关系,那以后的路就是一片坦途。 是啊,他该抱的大树不是徐莲女,更不是王胖丫,而是三叔一家,是杨盛欢!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的瞳孔轻微缩了缩,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 王胖丫还在叨咕叨、叨咕叨,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大雪封路之前,回到熊岭村! 王胖丫怕被福婶发现长时间不在家,又说了两句就依依不舍地走了,杨峥回头望了一眼家里人的方向, 他的神色挣扎片刻后,还是将十个饼子揣进了怀里,然后一头扎进大雪中,头也不回地朝着熊岭村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不管母亲他们了,如果事成,明年他还会回到豕脚村找他们的。 地上的雪越下越厚,到处都是素白之色,密集的雪花打在脸上,很疼, 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也辨不清方向,浑身冷得彻骨。 身处无尽的白茫茫之中,他的心中升起恐慌之感,回头一看,他来时的脚印已经很快被大雪覆盖,远处小小的豕脚村也是一片素白。 他只能往前走,回不了头了。 于是,杨峥咬着牙,脚步一深一浅地踩在雪里,朝着熊岭村的方向走去。 …… 熊岭村,杨家。 杨三叔和杨三婶正在下地窖,从地窖里拿菜呢,隐隐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这大雪的天,谁在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还在响。 “我去看看。” 杨三叔过去开门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杨峥冻僵在门口厚厚的雪里,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只有手伸出来在敲门。 “三叔,救我,求你救救我……” 杨峥用干裂的嘴唇艰难吐出这一句话,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不知生死。 “哎呦!” 杨三婶被杨峥的凄惨样吓了一跳,“这这这……这下大雪的天,他怎么找来了?这可怎么办?” 杨三叔神色复杂地看着昏厥在雪中的杨峥,想起之前和大房那无法化解的矛盾,想起病死的兄长,大房如今过得凄惨,他应该觉得心里痛快的。 可真当发生之后,他只有唏嘘。 “发生什么事了?” 杨盛欢和杨星移两姐弟闻声赶来,看到了晕在门前的杨峥, “怎么是他?” 第1章 上吊 熊岭村。 今天屯子里发生了件大事! 村长家的二妞为情郎上吊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上午的时间就传遍了附近几个村,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话。 一处瓦房小院中…… “等你爹回来了我去跟他说,帮杨家那个小白脸换个好村屋,你要是死了,奶还怎么活?” 是阿奶的声音,阿奶在哭啥呢? 徐莲女意识回归,等等…… 她十年前确实假装上吊吓唬阿爹来着。 这是重生了? 八年前,她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想逼做村长的爹爹给杨峥换一个好的村屋。 杨家曾经在盛京是做大官的,后来因为犯事被流放到熊岭村这偏远地界儿。 杨峥是公子哥儿,模样清俊,举止气度也好,和熊岭村的那些糙老爷们完全不一样。 徐莲女就瞧上了他那张细皮嫩肉的脸。 徐莲女仗着有个村长爹爹,是屯子里有名的‘母大虫’。 她对杨峥发起了猛追猛打的攻势,每日嘘寒问暖大献殷勤,先是帮杨家换了块好的宅基地,又暗箱操作不让杨峥每天去垦荒伐树。 流放犯人都要去干苦力,只有杨峥家不用去。 外来犯人没资格分田地,只能做苦工换点没油水的杂面汤果腹,而徐莲女总是偷偷接济,粮食、山货、野味等等,有点什么好东西都给杨家送去,把杨峥养得面色红润。 二人成亲几年后,杨家平反,洗脱罪名并且官复原职。 满村的人都夸徐莲女的命好,以后就是官夫人了,然而在回京的前一天,徐莲女意外身亡,一尸两命! 杨峥得知消息时,面上神色是松快的, “那村霸恶女,落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我原本就不想带她回京,如今倒也省事了。” 徐莲女死后飘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杨家一行人欢天喜地回盛京,她孝敬多年的公婆,连多留一天参加她的葬礼都嫌晦气。 杨峥没有带走他们的女儿,只因他是入赘,女儿姓徐。 但是他却带走了徐莲女的继妹,纳为贵妾共享荣华富贵。 徐莲女恨自己,是她犯贱,是她瞎了眼! 恍神的功夫,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响起, “姑娘身为女子,应该端庄矜持、自重自爱,行此荒唐之举,只会给人增添烦扰。” 徐莲女循声看去,只见杨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远远站在门口不愿靠近。 杨峥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色长袍,长身玉立,那张俊朗面容之上,眉眼冷峭,隐隐露出不耐烦之色。 杨峥微抿着唇,掩下心中厌恶,没想到他竟然重生回到八年前,流放在这偏僻蛮荒之地的时候。 在熊岭村的八年,是他心里最不堪回首的耻辱回忆,这里的蛮人粗鲁低俗,如同没被教化过的野人。 以及眼前这个粗鄙泼辣的亡妻,再次见到她,杨峥心里是极无奈又烦躁的。 若不是杨家获罪流放,这样的女子在家里只配做个粗使丫头,连内宅的门都不配进。 他又何至于沦落到赘给这种人的地步? 唉…… 杨峥心中叹息。 罢了,看在她前世操持家务、奉养父母的苦劳上,这回他会好好教化她,教她盛京女子的规矩。 如果她能改过自新,或许他会改变她身亡的结局,在盛京给她挑个男人,像是庄户管家之类,也是她高攀了。 至于别的,她别再妄想。 徐莲女心中一惊,前世的杨峥听到她上吊的消息,震惊之余至少有几分感动,还劝她珍重生命,别做傻事。 绝对不是他现在这样冷漠又厌烦的态度。 杨峥也重生了! 徐莲女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自嘲之色,她恨杨峥的无情,也恨自己,前世种种皆是她咎由自取。 这样也好,只盼今生再无瓜葛。 徐老太连忙附和, “是是是,这小伙是读书人,啥都懂,乖孙啊,你听听人家是咋说的?” 阿奶没文化,听不懂杨峥那些咬文嚼字的嘲讽,可徐莲女前世和他相处许多年,是能听懂的。 徐莲女红了眼, “我错了阿奶,罪奴本来就应该受罚,都是我不懂事瞎胡闹,让阿奶担心了。” ‘罪奴’二字是杨峥心头上的一根刺,前世徐莲女总是小心翼翼避开,现在无所谓了。 闻言,杨峥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枉他刚才还心软,她哪配去盛京? 徐莲女并未抬头看他,只淡声道: “你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走吧。” 杨峥先是短暂愣住,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目露厌烦,语气生硬道: “你又在闹什么?” 他不信。 徐莲女惯会胡搅蛮缠,前世即使成亲了也总是作怪,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招数来吸引他的注意。 “我让你走,听不清吗?” 徐莲女实在厌烦这句话,所以话里忍不住生出刺来。 前世这句话她听过无数遍,婆婆在背后骂她是乡野贱民的时候、公公附和说她上不得台面的时候,她委屈哭了,杨峥也是这么说。 ‘你又在闹什么?他们又没说错。’ 她不想再听。 杨峥的面色僵了僵,心中生出细密的屈辱感,他不走,是在等村长回来。 虽然他知道杨家未来能平反,但那是八年后的事了,现在家里人还住着破败的茅草屋。 熊岭村归属黑岭山脉,而黑岭山脉位于天乾国西北处,最是苦寒之地,好在现在正值秋日,但冬日渐近,村屋是一定要换的。 可是徐莲女居然赶他走? “阿奶,以后他再来,不用开门。”徐莲女低声对徐老太说。 徐老太气不打一处来, “你冲谁嚷嚷呢你?一个罪奴还教训起我孙女来了?要不是为了你,莲儿能上吊?还盛京的大人物呢,分不清好赖!” 徐老太虽然前面没听明白,但是后面杨峥语气这么差,她还能听不出来? “走走走,我们家庙小,装不下你这大人物,以后别来了!” 徐老太作势要撵人。 而徐莲女垂下眸子,没有再像前世一样袒护处处袒护杨峥。 杨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到了极点,前世徐老太总是对他笑脸相迎,什么好的香的都捧给他,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脸。 杨峥的尊严不容许他继续滞留,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莲女,转身拂袖离去。 回去的路上,杨峥的面色愈发阴沉,不对劲! 前世徐莲女看他的眼神永远是迷恋且炙热的,他亲自来徐家关心她,她该惊喜万分才是。 前世的徐莲女更是激动地宰了只鸡,强行留下他吃掉那一锅小鸡炖蘑菇。 现在怎么会赶他走? 而且她的态度似乎很冷淡。 杨峥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难道徐莲女也重生了? 不可能。 他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个荒唐念头。 因为即使徐莲女重生,也只会十分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断不会如此冷漠。 前世他初来乍到,又是罪奴,明哲保身起见,他待人态度和善,即使徐莲女缠得他烦不胜烦,他依旧维持君子之礼。 可是多年夫妻,杨峥早就习惯了这么对徐莲女,刚才骤然见到年轻时候的她,一时没转变过来。 所以,徐莲女这是生气了? 就她?还会生气? 呵…… 第2章 冷她几天! 徐莲女就是在闹小性,所以刚才这么对他。 杨峥的眉心渐渐拢起,上吊是最蠢的法子,她明明可以选择聪明点的做法,盛京里的大家闺秀可做不出来此等荒唐事。 他只是想教她而已,又没说错。 果然,荒野之地的村姑就是愚钝,再教也上不得台面。 算了,过不了一个下午,她还会来找他认错的。 向来如此。 杨峥加快步伐,回到破茅草屋,母亲杨曹氏已经等他等的望眼欲穿。 咕噜噜~ 杨峥的腹中空空,是熟悉的饥饿感,想起前世那一锅软烂鲜香的小鸡炖蘑菇,杨峥的脸色更黑了一个度。 冷她几天也好。 “峥儿,村长答应了吗?” 流放路上走了大半年,路程艰难,杨曹氏从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变成了满头白发的佝偻老妇。 杨峥点点头,回道: “快了。” 母亲这亏损严重的身体需要山参滋补,父亲的旧伤也需要找大夫。 可这个节骨眼上,徐莲女还敢跟他耍性子,杨峥心中更厌了几分,她总是这样不分轻重! 杨曹氏的眼中幽光一闪,又低声道: “徐莲女怎么样了?我就随口一说,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你有没有教她,非得身上有伤,逼真一些,村长才会松口。这茅草屋四面漏风,真不能再住了。” 杨峥心里有气,冷嗤一声道: “蠢钝如猪之人,再教也没用!” 说罢,他就径直进了屋。 “唉……” 杨曹氏抹着眼泪, “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怜我儿要忍受这等屈辱,这要是在盛京,她来家里当洗脚丫鬟也要嫌她手糙的, 可是峥儿,现在只能委屈你了,虽然她出身低贱,但却是村长的女儿,将就将就吧。” 杨峥闭目养神,他等不了八年,该怎么提前平反? …… 徐家。 “臭丫头片子还敢学人上吊,我今天要是不揍改你,我管你叫爹!”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徐莲女的思绪,是阿爹回来了! 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黝黑壮汉走了进来,他身量魁梧,裸露在外的胳膊肌肉发达,此人正是徐丰收,徐莲女的阿爹。 扑通! 徐莲女跪的迅速,“阿爹,我错了。” 徐丰收反应不过来,这还是他的犟驴闺女吗?她还会认错呢? 他还没说什么呢,徐老太就赶忙护着, “行了行了,莲儿也是没法子了,想吓唬吓唬咱们,又不是真要上吊。” 她话音一转,不满道: “不过,那个姓杨的罪奴忒不是东西,咱莲儿这么为了他着想,他刚才还凶咱莲儿,还说莲儿让他心烦了。 莲儿啊,不是阿奶说你,那样的男人咋值得呢,你还要为了他跟你爹犟吗?” 徐丰收一听那还得了,顿时气得眉毛倒竖, “他凶莲儿了?他奶奶个熊,一个罪奴牛气什么?不就是仗着莲儿喜欢他吗!我非得把他扔罪奴营子里去,让他干脏活累活,累不死他……” 徐莲女没忍住弯了下嘴角,被眼尖的徐丰收捕捉到了, “你还有脸笑?现在整个屯子都知道你上吊的事,一天天不干正事,净给我丢人!” 徐莲女臊眉耷眼的,以她八年后的妇人视角来看,确实丢人现眼,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 “我就问你,你还要闹着给那一家子罪奴争村屋吗?”徐丰收问。 徐莲女想起那个女人,点了点头, “是。” 徐丰收和徐老太的脸色同时耷拉了下来,尤其是徐老太,她用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眼神剜了徐莲女一眼,气得用手戳她额头, “你个没出息的,人家都那样瞧不上你了,你还上赶着!” 徐莲女捂着头哎呦哎呦, “不是不是,我是想把村屋分给杨家三房他们。” 杨家流放来的一共三房人,大房和二房是嫡出,杨峥就是大房的, 三房庶出是被连累的,且和其他两房关系不好。 三房的长女名为杨盛欢。 前世徐莲女死后做野鬼飘着的时候,听到杨盛欢说什么空间、女主之类的话,类似话本子里的主角,她是流放文女主,还有能储存东西的空间。 徐莲女的灵魂穿进去看过,是好大一片世外桃源。 未来黑岭会经历地震、干旱、蝗灾、饥荒……等一系列天灾人祸。 怪不得灾荒的时候她能帮乡亲们找到吃食,地震的时候她建造庇护所,拿出吃不完的粮食赈灾,而且还会治病救人。 后来,杨盛欢做了皇子妃。 前世因为两房不睦,徐莲女被公婆当枪使,没少跟三房作对,下场当然是被杨盛欢整得很惨, 现在一想,她应该感谢杨盛欢对她手下留情才对。 那年瘟疫,她高烧不退,是杨盛欢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 就是那颗神药,救了她的性命。 人家是主角,她只是个小配角,配角就配角呗,那就抱紧大腿,这辈子她可不敢再跟杨盛欢作对了。 就当是为了感激杨盛欢的那颗‘神药’,徐莲女必须要把村屋给杨家三房! “三房?为啥又给他们了?” 徐丰收想不通,他这闺女一天一个想法,忒善变。 徐莲女小脸一板, “杨峥又不领情,我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谁稀罕似的?杨盛欢人俏心善,她还帮我说话,我就要把村屋给她!” 闻言,徐丰收和徐老太面面相觑,她不是死皮赖脸的人,那谁是? 半夜翻墙偷窥,差点把人家长辈吓晕的,不正是她吗? “你说给就给,你是村长我是村长?”徐丰收没好气道。 “阿爹,求求你了~” 徐莲女惯会死缠烂打。 徐丰收白楞她一眼,还是心软了,其实他这趟出门,就是为着村屋的事儿。 “你确定要给杨家三房?要是杨峥找你求情,别过几天又变卦。” “确定,死也不改。”徐莲女语气坚定。 “我咋这么不信呢?”徐老太直摇头。 徐莲女:“……” 其实也不怪家里人不信,杨峥不也不信吗? 杨家人来熊岭村两个月了,徐莲女想起前世她在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脑子就嗡嗡地疼。 连村口的狗都知道她疯魔了,被杨峥勾了魂。 其实不止徐莲女,杨峥来乡里的第一天就出了名,盛京美男子的俊颜不是浪得虚名,他们这穷乡僻壤最不缺的就是歪瓜裂枣,哪见过这等货色? 多稀罕啊。 前世徐莲女觉得自己可厉害了,谁都没争过她。 现在想想,还不如让给隔壁村的胖丫呢,这样薄情寡义的小白脸,她消受不起。 再多解释也没用,时间会证明的。 …… 吃了晌午饭,徐莲女午睡的时候又梦到了那片世外桃源,有田,有地,有小溪,还有个小房子。 真好,这是女主能拥有的东西吗? 如果她也有该有多好。 霍然间,梦中的世外桃源极速缩小,缩成一道光钻进徐莲女的脑子里,徐莲女皱了皱眉,翻个身整个人掉进了小溪里。 徐莲女在水中猛地惊醒,呛了几口水狼狈地爬上岸,一看惊呆了,这不是杨盛欢的空间桃源吗? 不对! 这不是杨盛欢的,因为这里并没有杨盛欢的行李,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并且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属于她徐莲女! 她是配角,怎么会有空间? 徐莲女转念想出去,立刻又回到了自己房间,试了几次之后逐渐熟悉,既然是老天的馈赠,她要好好珍惜! 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徐莲女就直奔村尾的破茅草屋去了。 杨峥一看到徐莲女来,俊朗面庞之上露出淡淡讥诮之色, “去帮母亲收拾行李,另外去叫个板车来吧,父亲的腿不方便。” 他的声线冷淡,带着命令的意思。 第3章 把村屋给别人了 杨曹氏看到徐莲女眼睛一亮,热情的笑容底下藏着算计, “莲丫头,你也知道我们家人多,大房二房一共十口人呢,如果能一家一套村屋那就最好了,你说呢?” 徐莲女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还提起要求来了? 她想要两套? 知道的是罪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呢! 杨家人都用期翼的眼神看着她,唯有杨峥一人是理所当然的平淡反应, 而被杨曹氏忽视掉的三房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无视这一切。 杨盛欢巴不得他们都走了才好,更方便她施展开手脚,到时候她把茅草屋修缮一番,照样住! 杨盛欢的视线从徐莲女的脸上扫过,这个女孩浓眉大眼,身材高挑,一举一动直爽坦率,和盛京那边被教条规训过的闺秀完全不一样。 有种未经雕琢的野生美感。 杨盛欢头一次看到徐莲女的时候是有好感的,因为她喜欢性格直爽的人。 可惜,这人眼神不好,看这傻样儿,是个愚蠢的恋爱脑没跑了。 杨盛欢很快收回视线,随便吧,关她毛事! 徐莲女撇开杨曹氏的手,径直走向了杨盛欢,在杨盛欢疑惑又戒备的眼神下,徐莲女停住了脚,绽出热情笑容来, “我把村屋给你,要不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杨盛欢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给我?” 徐莲女嗯了声,“给你。” 杨盛欢的神色莫名,她的视线在徐莲女脸上流转,又瞥向那脸色僵硬的杨峥,心里犯了嘀咕, 徐莲女不会是想故意气杨峥,才拿她开涮的吧? 杨盛欢刚欲说话,只听杨峥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声传来, “你又在作闹什么!” 徐莲女没搭理她,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村屋房契,递到杨盛欢面前, “喏,签上名,东头那个宅子就是你们的了。” 杨盛欢看房契不像假的,一时又犹豫起来,她当然想要建造好的村屋。 西北黑岭这地方冬季严寒,要猫冬几个月呢, 这茅草屋四面漏风,还没有炕能烧,要想指望它抵抗严寒,改造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 可是,这不像是徐莲女的做派啊…… 为什么要给她? “徐莲女,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想讨好谁也是你的事,我们只求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非得以这种方式来戏耍我们三房?好玩吗?” 说话的人是杨盛欢的弟弟——杨星移,三房一共四口人,除了杨三叔杨三婶以外,就是他们姐弟俩。 杨星移的目光冷锐,英气的面庞上满是隐忍。 徐莲女这段时间的做派他都瞧在眼里,为了杨峥,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听说还上吊了,就为了让杨峥有村屋住。 不管她是和杨峥置气也好,帮大房挤兑三房也罢,她千不该万不该,用村屋的事情来戏耍三房! 三房原本就是被大房连累,才祸及流放,父母年迈,凭何还要受这种侮辱? “星移!” 杨三婶吓得喊了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她慌忙看向徐莲女,小心翼翼道: “姑娘别生气,星移是想说把村屋留给他大伯家住,我们住茅草屋就挺好的,姑娘还是给峥哥儿送去吧。” 见母亲如此卑微,杨星移隐忍地别过脸去,袖中拳头微微颤抖。 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他们是流放来的罪奴,不能得罪村长的女儿,不然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他也知道,他不该说,可他们实在欺人太甚! 杨峥眯了眯眸子,冷着脸一言不发,虽说知道徐莲女是故意跟他置气,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悦, 假装把村屋给别人来拿捏他,殊不知他最讨厌这种被威胁的感觉。 给就给的利索点,不给就不给,她非得耍这种自以为是的心眼子,只会让他心烦。 杨曹氏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刚才骤然听说徐莲女要把村屋给三房,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三房那几个烂篓子,也配住村屋? 原来,徐莲女是在和峥哥儿闹脾气呢! 杨曹氏撇了撇嘴,眼底一抹鄙夷厌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这村姑,不怪峥哥儿烦她,确实是刁怪了些,不都说乡下人朴实吗,明明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要不是家里突遭变故,这种货色,她瞧一眼都嫌脏。 可没法子啊…… “好了好了。” 杨曹氏掬起虚假笑容来,热络地挽着徐莲女的胳膊, “莲丫头,你就别跟峥儿生气了,他回来还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抹不下脸给你道歉呢,你来,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快把房契给我吧?” 说话的功夫,她还斜瞥了一眼杨三婶,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杨三婶同时拽住杨盛欢和杨星移姐弟俩的衣袖,示意他们别多嘴,对于大哥大嫂‘卖儿求荣’的做派,她瞧不上,但也不多言。 左右这事与三房无关。 听到杨曹氏的话,杨峥不耐烦地拧了下眉头,谁都能看出来他脸色很臭。 见徐莲女不说话,杨曹氏伸手就拿,但被徐莲女躲开, “干什么?明抢啊?” 杨曹氏讪笑了下,假惺惺道: “这些日子你闹着要给峥儿争个村屋,甚至不惜上吊威胁你父亲,你对峥儿的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莲丫头你放心,以后峥儿要是不对你好,我们全家都饶不了他!” 此话一说出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好像真要给徐莲女撑腰似的。 徐莲女嗤笑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绝世荒唐的笑话。 见徐莲女笑了,杨曹氏以为她心动了,转身就给杨峥使眼色,让杨峥哄哄,赶紧把村屋拿到手。 杨峥不情不愿,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吐出两个字: “拿来。” 他的服软都是高高在上的,好像施舍,前世太多次都是这样,只要杨峥纡尊降贵地施舍两句,她就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杨家这些人,从来就没瞧得起她过。 他们似乎还认不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徐莲女会帮他们认清! 徐莲女甩开杨曹氏的手,冷淡道: “村屋村屋,就知道村屋!知道我为你儿子上吊也没见关心我一句,一边吃我的喝我的,一边嫌弃我是村妞,村妞咋了,总比罪奴强吧?” 徐莲女看了眼杨峥,心底压了两辈子的憋屈,索性一股脑发泄出来, “吃完饭嫌锅脏,那你别吃啊,不仅吃了,还连吃带拿的。拿来什么拿来,我又不欠你的!” 第4章 徐莲女,我真生气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呆了,杨峥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黑得吓人。 杨家人也懵了,以前徐莲女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讨好杨峥,十分殷勤,他们都习惯了,而且也都跟着沾光,吃了不少东西。 所以当徐莲女说没人关心她上吊的时候,他们的脸色很不自然。 可是,她不是假装上吊的吗? 杨曹氏的脸上火辣辣的,很难堪,她甚至想一耳光扇在徐莲女的脸上,这以下犯上的野村姑,连未来婆母都敢骂!? 杨盛欢兴奋地眨了眨眼,看戏看得兴起,好家伙,恋爱脑觉醒了这是? 真支棱还是假支棱啊? 有意思! “徐、莲、女!你再说一遍?” 杨峥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他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可见是气狠了。 徐莲女的视线淡淡掠过杨峥的脸,道: “杨峥,我承认我喜欢你这张面皮子,这段时间又送吃又送喝的,也没亏待你吧?要不是为了你能住上村屋,我至于上吊吓唬我阿爹吗?” 徐莲女的嘴角弯出自嘲般的弧度, “你倒好,来我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摆着一张臭脸骂我不自爱,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以后也别占我的便宜了,我不会再来了。” 杨家人同时看向杨峥,他们只知道杨峥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看,没想到他在徐家竟然是这样说的, 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杨峥恼极,“我是想教你作为一个女子……” “不用你教!” 杨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莲女打断,她深吸一口气,神情冷漠道: “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村妞,用不着你这盛京的大人物教我什么,我说过了,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放心了。” 徐莲女转身看向杨盛欢,“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 杨盛欢答应得很爽快,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 这可是村屋哎,捡漏了! 杨峥脸上愠怒,像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徐莲女一定是疯了!还敢说不缠着他? 那前世那个宁死也要嫁给他的人是谁? 对母亲不敬,又对他出言不逊, 还有,她把三房牵扯进来干什么?三房古怪的很,杨峥是重生的,正打算查查三房藏着什么秘密。 这蠢妇,总是能干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看向那一纸房契,杨峥的眼神复杂无比,他没想到年轻时候的徐莲女也有这么硬脾气的时候,明明前世对他百依百顺的。 可是他拉不下脸说软话,但又不能眼睁睁让三房占了便宜,于是咬牙切齿道: “徐莲女,我再说一遍,过来,给母亲道歉,这事就算了。” 杨曹氏心火焦急,也顾不着生气了,赶紧解释道: “不用道歉!哎呦,什么嫌弃啊!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我们要是嫌弃你,就不会撮合你和峥哥儿的婚事了,莲丫头,你可别多想!” 徐莲女扯了下嘴角,意有所指道: “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还有一件事你们更应该有数,我是乡下人没错,但我好歹是良民,比不上你们,一群罪奴。” “……” 众人憋屈,但不敢反驳。 杨曹氏面上挂不住了,心里更是骂骂咧咧的,但眼前不是争执这个的时候,村屋才是要紧事。 三房这个杨盛欢坏得很,流放路上她收买官兵,一路坐马车来的,而大房二房全靠脚走,脚上的血泡都磨成了厚茧。 她早就恨毒了三房,巴不得他们全家死绝。 如果让三房占了这个便宜,她怄也能怄死! 所以,她必须忍气吞声,将这个野村姑哄好了。 想到这,杨曹氏硬是挤出讨好笑容, “莲丫头啊,你可别信外人挑拨,我最相中你了,整个盛京都挑不出比你更好的丫头……” 徐莲女没理她,直接从怀里掏出印泥,递给了杨盛欢。 “在这按手印儿。” 杨盛欢毫不犹豫接了过去,“不带反悔的啊。” 她刚要把房契递给父亲,就被杨星移握住手腕,杨星移狐疑地看向徐莲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们签了房契之后,如果你后悔,我们就连茅草屋也住不了了,只能去罪奴营,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为了和他怄气?” 杨星移口中的他指的是杨峥。 罪奴营里男女老少睡在一个大通铺里,男人为奴,女人如营妓,几乎每天都会死人,到了那,连个人样都活不成。 家里有女眷,绝对不能去那。 茅草屋虽然破,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家人能在一起。 徐莲女的耐心已经耗尽,咋就这么磨叽呢? 她举起三根手指,“我要是反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莲女幽幽看向杨星移, “这下总可以了吧?” 杨星移怔住,难道她是真的想把村屋给他们? 见徐莲女发毒誓,杨峥神色错愕,前世多年夫妻,他知道徐莲女信奉鬼神,是不会轻易发誓的。 难道她是认真的? “胡闹!” 杨曹氏呵斥一声,她是真急上头了, “我们的儿媳妇要懂事孝顺,你想嫁给峥儿就得听他的!难道你想让我一把年纪留在这挨饿受冻吗?” 她原本因为徐莲女说话难听就心里恼火,碍于村屋才忍着这口气,可是徐莲女这乡下小贱货,摆谱也该有个限度! 这才多大点事,她就借此欺辱他们,逼着他们苦苦哀求,而且还不满意,她到底还想怎么样,难道要逼着峥儿跪她认错才行吗? 而敦厚老实的杨三叔只是默默接过印泥,然后快速按下自己的大拇指手印,抬头冲徐莲女和善地笑了笑, “徐姑娘,我按好了,请问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现在就能,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徐莲女说。 “哦哦。” 杨三叔起身收拾不多的行李,“有劳姑娘了,走吧。” 所有人都傻眼了,杨老三的手怎么这么快?! 谁允许他在房契上按手印了! 杨曹氏惊得眼珠子瞪大,“三弟,你!” 第5章 徐莲女,你最好永远别来求我! “不准走!村屋跟你们三房有什么关系?” “就是!我说三叔,村屋是给你的吗你就按?峥哥他们俩只是闹脾气,你还真当真了?” “村屋是看在峥儿的面子上才分给我们的,你们三房一路上就没管过我们的死活,凭什么跟我们抢村屋!” 众人七嘴八舌的,都急了。 “都闭嘴!” 徐莲女不耐烦地瞪他们, “再叽歪就把你们全送罪奴营里去!” 众人瞬间安静如鸡,一堆话堵在脖子处,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乡下人嗓门大,连站在徐莲女旁边的杨曹氏也吓了一激灵,一张老脸憋得酱紫。 谁不知道徐莲女在本地泼辣村霸的名声? 也就杨峥在她面前得脸,他们仗着是杨峥的家人,在当地人和那些罪奴面前,也能硬气一些。 如果没有杨峥,他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徐莲女看着三房一家拎着的几个破包袱,上面还破着几个大洞。 “就这些啊?” 杨盛欢点头,“就这些,我们是罪奴,没多少行李。” 这都是明面上的,其他东西都被她藏在空间里呢。 徐莲女想到她的特殊,也没多说, 流放路上异常艰难,可是他们一家四口除了穿得脏点,依旧是面色红润,不像是缺吃少喝的。 看来,他们完全能照顾好自己。 徐莲女带着三房一家离开了茅草屋,里头的人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催杨峥快追上去, “峥儿,你是怎么回事!” “阿峥哥,难道你想让全家在这茅草屋冻死吗?” 杨曹氏气得推他一把,“快去啊你!必须把人哄好了,要回房契!” 她悔极了,没想到徐莲女真这么狠。 杨峥的眼皮狠狠一跳,她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他吗? 好得很! 在众人期翼的目光中,杨峥压不住怒火起身追了出去, “徐莲女!” 院门外的土路上,徐莲女正要带着杨盛欢一家去新房呢,杨峥就追了出来,气冲冲拦在前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莲女静静地看着他,内心竟异常的平静,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她深爱一生的男人好差劲,根本并不值得她前世的付出。 又想标榜自己是清风霁月的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又想什么都要,最好别人能苦苦哀求他收下。 又当又立,乞儿乞食还要说两句好话呢,他比乞丐还不如。 好虚伪。 徐莲女冷冷敛眸, “看来这段时间我把你惯得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好狗不挡道。” 杨峥震惊不已,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你说什么?” 她不是徐莲女,徐莲女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她说好狗不挡道。” 杨盛欢在一旁小声提醒。 杨峥的脸色愈加难看,但是碍于知道前世杨盛欢的未来身份,他并没有反唇相讥。 他的胸脯起伏几次,堪堪平静下来,隐忍道: “够了,别闹了行不行!” 杨峥目光不善地看了眼三房几人,突然抓住徐莲女的手腕, “跟我走,我们私下说。” 杨盛欢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村屋住更好,没有就修缮茅草屋呗,反正她有空间在手,怕什么。 她现在倒是很好奇,徐莲女这恋爱脑不是疯了一样痴迷杨峥的吗? 怎么突然转性了? 而徐莲女伸手推开了杨峥,杨峥没有任何准备,狠狠摔了一个屁股墩,弄得一身都是土。 “没人跟你闹,房契已经签了,那村屋就是人家的了,你不是不想要吗?” 徐莲女甩了甩手,她是乡下人,有的是力气。 杨盛欢紧紧抿着唇,死嘴快憋住啊。 杨峥的脸涨成了紫茄子,爬起来时一身狼狈,他气得低低狞笑一声,那低沉的声音里压着骇人怒意,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放狠话道: “你最好永远都别来求我!” 杨峥撂下这句话后,愤而离去。 徐莲女嘴角一抽,谁说要求他了? 她马不停蹄地带着这一家四口去了那户空着的村屋,一共四间平房, “我们这地方大,院子也建得大,院子里的这亩地可以种种菜,足够你们吃的了,不过现在种不了,等来年开了春,我给你们弄些菜种子来。” 熊岭村地处黑岭山脉,远远望去是连绵的深山,村民们也种地,但更多的是打猎和跑山,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 因为地方大,山里东西也多,所以大家伙的日子过得还可以。 杨盛欢一边听着徐莲女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户村屋,心里又惊喜又满意,她还以为是个逼仄的小村屋呢,没想到这么大,不仅有几间房,而且还有很宽敞的一个院子! 不像盛京那边,老百姓住的地方寸土寸金的,都伸展不开手脚。 看来偏远地区也有偏远的好处,这房、这院儿,多敞亮啊! 杨盛欢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菜地利用起来了。 杨三叔和杨三婶对徐莲女是连连道谢,徐莲女知道他们要好好收拾一番,也不打算多留, 杨盛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瓷罐罐,塞到徐莲女的手里, “这是擦脸油,早晚洗完脸之后取一点抹在脸上,能滋润皮肤,这么好的村屋,不管怎么样,我很感谢你。” 她现在不能拿出多好的东西作为谢礼,不然惹人起疑,反正来日方长。 殊不知,她眼里不值钱的小东西,在徐莲女的眼里稀罕着呢,这种东西他们乡下人哪见过,也就只有城里的贵妇千金舍得用吧? 徐莲女好奇地接过来, “油还能擦脸呢?”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跟猪油一样。 徐莲女嗅了嗅,笑了, “怪香唻!” 怪不得杨盛欢的皮肤一直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白又嫩,原来是涂了这东西的缘故, 徐莲女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她的脸就是那被剥下来的壳, 一个字:糙。 杨盛欢轻笑,“用完了就来找我拿。” 徐莲女眼睛亮了,“那好啊,我肯定来。” 徐莲女是欢天喜地地走了,而杨星移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剑眉微微蹙着, “就算她和杨峥闹矛盾,为什么非要把这么好的村屋给我们?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6章 第一美男徐猛虎是也 杨盛欢一手提着扫把,一手掐着腰, “放心好了,房契上已经按了父亲的手印,就算她后悔要赶我们走,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刚才闹这么难看,她连杨峥的娘都骂, 由此可见,她是真被杨峥伤透了心。她一气之下把村屋给我们是在报复杨峥,正好我们捡漏了。” 杨盛欢啧啧摇头, “杨峥是有病吗,人家好好的姑娘为了给他弄个村屋,甚至用上吊威胁村长,他倒好,跑人家家里骂了一通?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杨星移不屑挑唇, “他是想标榜自己清高,不小心玩漏了呗!” 杨星移的眉眼微敛,他还是觉得徐莲女是另有所图。 即使是赌气,她不给杨峥就是,村屋可以闲置,也可以给别人,可是刚才徐莲女像是迫不及待要给三房一样。 不管怎么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 茅草屋那。 杨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胸口憋闷, “蠢妇、蠢妇!” 她居然真敢把村屋给三房?自家和三房的关系几乎决裂,她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峥儿,可不能就这么把村屋白白让给三房啊!那小村姑的性子是刁蛮了些,可是她能为你上吊,可见心里有你,你再耐心哄哄,快去啊峥儿!” 杨曹氏满脸苦色,刚才他们在门口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见杨峥紧绷着面色不言语,杨曹氏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一路流放过来,为娘吃尽苦头,腰不行了,腿也要折了,落下一身毛病,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这样也好,也好!死就死个痛快,总好过活着受罪……” 杨峥握紧了拳头,眸中幽光掠过, “母亲,流放的日子虽苦,可这都是暂时的,等以后杨家平反,我们会风风光光回到盛京。” 他望向三房离开的方向,眼眸幽沉幽沉的, “还有,以后和三房好好修复关系,到底是一家人。” 杨盛欢有大好前程,连带着三房也跟着风光,他既然有这先知的能力,就该将三房的光借来为他所用, 所以,不能再和三房敌对了。 杨曹氏不情不愿,咬牙切齿道: “什么一家人?这一路上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他们看着我们受苦冷眼旁观,一群黑心烂肺的东西,老天爷早晚收了他们!” 杨峥的目光闪了闪,母亲这话也没错, 要说恩怨,他们和三房的恩怨已经许多年了,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复好的。 流放前官兵搜身,大家伙都是两手空空,唯独杨盛欢在身上藏匿了银钱,一路上收买官兵, 她到底藏了多少钱? “峥儿,徐莲女那你得去啊,娘知道这事委屈你,可是我们现在沦为罪奴,在这蛮荒地界儿要是没个依靠,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我们全家就都指望你了。” 杨曹氏根本不信杨家还能平反,所以她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杨峥眉心微皱,敷衍地嗯了一声,他并不往心里放,因为对付徐莲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她来道歉。 不出三天,她一定会来道歉的! …… 徐莲女离开杨盛欢那里就回家了,可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阿兄,徐猛虎是也。 徐猛虎人如其名,长得高又壮,此刻他手里捧着一束不知道从哪摘来的野花,兴冲冲地往村尾的方向走去。 徐莲女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忘了这茬了! 要不说他们是亲兄妹,徐莲女看上小白脸杨峥,徐猛虎更不得了,看上了貌美的杨盛欢, 前世那叫一个死缠烂打,甚至还想强娶豪夺,谁让他们兄妹都是‘村霸’呢! 下场当然也被整得很惨。 等那个人来了之后,阿兄差点折了一条命!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徐猛虎捧着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阵傻乐,抬头就看到了他家妹子, “妹,你在这杵着干啥呢?” 徐莲女赶紧把他拽去一边,很直接地问: “你这花是要送给杨盛欢的是不是?” “是啊,我打算明年开春娶她,你可得好好对你嫂子。” 徐猛虎言语笃定,还不忘嘱咐起自家妹子,像是生怕徐莲女欺负人家似的。 听到徐猛虎的话,徐莲女的脑子一阵发晕,还嫂子,他哪来的自信? 人家可是女主,未来的皇子妃!轮得到他这山嘎达里的村汉? “不行!你做什么梦呢?” 徐莲女一定要阻止阿兄去作死。 徐猛虎急了,无比自信道: “咋不行?我都瞧一遍了,这十里八乡的也就她和我还算般配,我就娶她,除了我,她也看不上别人啊。” “你……!” 徐莲女惊呆了,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脸大的跟洗脚盆子一样,去山里坐个窝趴那,人家还以为野猪成精了呢!把胸割下来,都能炖颗大白菜了。撒泡尿照照自己行不行!” 阿兄这虎背熊腰的大体格子一方面是随阿爹,一方面是常年跑山打猎练出来的,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徐莲女的个头在姑娘里头算高的了,但是站在阿兄身边,被衬托的矮小纤瘦。 徐猛虎瞪大眼睛,一副受伤的表情, “妹!你咋这样说我?我可是咱村里投票投出来的第一美男子啊!” 徐莲女:“……” 她想说你是村长的儿子,谁敢不投你? 徐莲女耐心放缓了语气, “阿兄,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反正你别再去烦杨盛欢,人家是凤凰,自有梧桐枝等着她,咱们是乡下杂草,就别痴心妄想了。” “这关吴同啥事?难道他也看上杨盛欢了?他奶奶个腿!还有,你说吃什么心?” 徐猛虎没听懂。 徐莲女张了张口,算了。 阿兄的文化程度就只是能认识字而已,所以听不懂她这些话, 前世她也不认字,因为杨峥的嫌弃太明显,所以她发愤图强地苦学。 看来,她平时说话也要注意一些。 “我的意思是,杨盛欢配不上你。” 徐猛虎这听明白了,他摆摆手,不在意道: “我不嫌弃,凑合吧!” 徐莲女:“……” 没救了。 “对了,我把村屋给杨盛欢她家了,我不喜欢杨峥了。”徐莲女又道。 徐猛虎一愣, “咋?你改喜欢杨盛欢他弟弟了?这也行,亲上加亲。”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莲女的拳头硬了。 徐猛虎嘿嘿一笑,笃定道: “肯定是,我还不了解你?不然你咋会这么好心?” 徐莲女感到无语,她生怕阿兄做出什么事来,矢口否认道: “就他那瘦鸡样儿,扒光了扔河沟子里我都不带看一眼的!你就别给我捣乱了,走走走!” 她不知道的事,一墙之隔的后,一道身影如泥塑一般僵硬在原地…… 第7章 她和杨峥不是一类人 杨星移刚来就听到徐猛虎说徐莲女喜欢他,还不等他反应,徐莲女后面的话紧跟着传进他的耳朵里。 杨星移先是僵住,然后脸色如同打翻了的色盘一样,憋屈极了。 徐莲女行事反常,他不得不疑心,想了想还是跟了出来,怕徐莲女回到茅草屋和杨峥和好,如果事有变故,他们也好应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刚来就听到了这番对话! 瘦鸡? 杨星移把后槽牙咬紧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是瘦削了些,也不至于干瘦如鸡吧? 她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她呢! 脚步声越来越远,徐莲女和徐猛虎已经走远了。 杨星移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回到家里,徐老太正坐在小马扎上晾晒山货。她用手把簸箕里的山货铺平,大部分是野山菇,还有一些山花椒,晾干了收起来,留着冬天吃。 徐莲女蹲在地上去帮徐老太收拾。 徐老太看了一眼徐莲女,问: “把村屋给杨家三房了?” 徐莲女嗯了一声,“给了。” 徐老太把野山菇尾部不能吃的部分掐下来扔鸡圈里去,又问: “那小白脸没跟你生气?村屋给出去,要回来可难喽。” “是他先不要的,哪有脸跟我生气,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要的。”徐莲女淡淡道。 徐老太一顿,扔下了手里的野山菇, “莲儿,你要是真喜欢他,买家里来干活也行,跟牛马一样,就当养个宠儿。” 徐老太还是娇惯徐莲女的,她以为徐莲女被杨峥伤透心了。 徐莲女笑了。 黑岭这地儿民风彪悍,识字的都少,更没人听说过孔夫子那一套,所以大家伙活得更随性一些。 这里没有贞洁烈女的规矩,也没有盛京那边条条框框的束缚。 杨家人刚来的时候,知道李桂香是寡妇二嫁,还是带着闺女嫁的,他们都惊呆了, 因为在盛京那边,寡妇要为亡夫一生守贞,要是偷找男人,会被沉塘处死。 但是这样的事情,在西北黑岭的地界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前世杨峥嫌她粗鄙,说她是没被教化过的野人。 徐莲女没觉得自己是野人,她反倒觉得盛京那边吃人,为个死人守一辈子,这不是祸害人吗? 凭什么不是处子就是脏女人了?谁规定的没了贞洁就得死? 她前世甚至问过杨峥,孔夫子是不是就爱祸害女人,结果被杨峥骂了个狗血淋头。 现在回头一看,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买他干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活干不了多少还吃得多,亏本。” 罪奴比普通的奴还贵,他们乡下人哪买得起? 徐莲女的神色认真了些, “阿奶,我是真能看清事儿了,就算给徐家当宠儿,我也不要他了,真不要。” 徐老太笑了笑, “你一个小孩能看清什么?” 徐莲女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阿娘和芳草什么时候回来?” 徐莲女口中的阿娘是后娘,叫李桂香,她是阿爹后娶的,寡妇身带着一个闺女嫁进徐家,那个带来的闺女就是徐芳草。 前世杨峥将徐芳草带去盛京纳为贵妾。 听到徐莲女说起李桂香母女俩,徐老太冷了脸,“管她们干什么,不回来才好呢!” 徐老太不喜欢李桂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原本徐老太给儿子徐丰收都挑好了新媳妇人选,可是李桂香用计爬了床,死活闹着非要徐家给个说法, 当时徐丰收刚当上村长,怕人说闲话只好娶了这寡妇进门。 再加上李香云进门八年了,一直怀不上,所以阿奶更不喜欢她。 后来李桂香为表忠心,让自家女儿改了姓,又处处做小伏低。 徐丰收见她疼孩子,渐渐也就接受了。 徐老太之所以会冷脸,是因为李桂香母女俩回娘家‘接济’去了,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是秋收,农民在秋收之前都是缺粮食的。 她们这时候回去,不知道往娘家送了多少东西呢! 她们是昨个儿刚走的,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徐莲女的眸色暗了暗,她这个后娘可不简单啊! 继每徐芳草更是不简单,在徐莲女面前一直文静乖巧的人,竟扭头爬上了姐夫的床,被杨峥带去做了盛京贵妾。 呵呵…… 她很期待徐芳草知道杨峥没有村屋住时候的反应,会心疼? 还是漠不关心? 其实,李桂香这后娘做得是不错,一直都很疼爱徐莲女,准确地说,是装得很好。 这么多年来她依附于阿爹,照顾阿爹的同时,也对徐莲女兄妹关怀备至。小时候给她做衣裳、摔跤时的轻哄、晚上带她睡觉…… 夏天夜晚蚊虫多,李桂香怕她被蚊子咬,在旁边一下一下地用蒲扇给她扇风。 记忆力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徐莲女摸着良心讲,李桂香的出现确实弥补了她缺失的母爱。 可惜那些年母女温情的点滴时刻,通通都是假的, 算算日子,现在的李桂香应该怀孕了,但是她自己还没发现。 前世自从李桂香生下儿子之后,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压抑多年终于能做回自己。 熊岭村这地方偏,规矩和外面不同,村长的位置能传承给子孙, 所以李桂香为了给儿子扫清障碍,害阿兄摔成双腿残废,后来阿兄娶了媳妇生下儿子,李桂香嫉妒那男婴抢了她儿子的宠爱,将其溺死。 多年不孕,李桂香对儿子的执念入魔,她的儿子必须享受徐家人全部的宠爱。 后来杨家平反,和徐莲女一直感情很好的继妹徐芳草突然就爬上了杨峥的床,杨峥带着徐芳草盛京,还纳为贵妾。 那时候的李桂香早已是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熊岭村村长的位置了。 于是,李桂香一把火燎了徐家,带着儿子前往盛京投奔女儿。 原来在徐家数年,她竟这么恨。 可是当年看上村长媳妇位置、设计爬床的人是她,徐家日子阔,隔三岔五能吃顿肉, 阿爹又是村长,当年多的是大姑娘要相看他,何至于娶个带孩子的寡妇? 她一个寡妇无依无靠,娘家还有一堆极品亲戚,刚来徐家的时候一穷二白,身上的褂子都是借别人的, 是阿爹给了她一个家,还帮她养大女儿, 在徐家这么多年,这娘俩吃饱穿暖,每年都能扯块布做新衣裳,还有首饰戴,外头多少人都羡慕她的日子。 阿奶是不喜欢她,可是也没短过她吃喝,即使她多年不孕,阿爹虽然遗憾但是也没说什么。 然而前世的李桂香还是半点情分都不顾,做得太狠了。 徐莲女怎么能不难过呢? 自己悉心疼爱的继妹徐芳草爬了她男人的床,跟着杨峥去了盛京,而自己依赖多年的好后娘,一把火燎了徐家。 她们母女俩在徐家装了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 徐莲女决不能容许她生下儿子,就当是为了阿兄、为了未来侄儿的性命。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第8章 她也有空间,复制杨盛欢的 徐莲女还没忘了一件事,之前她帮杨峥和她的家人销掉了做苦役的活,她趁着天没黑去了一趟罪奴营。 徐莲女把情况说了个清楚,以后杨峥一家必须要做苦役了,不能再免。 所以第二天一清早,罪奴营那边就去了人,把杨峥一家子全部带回罪奴营。 杨峥得知是徐莲女的意思之后,他几乎快气疯,那张脸更是黑的比锅底还黑。 …… 一整天的功夫,徐莲女都在空间里忙活,不就是种地吗? 她最在行了。 空间里的土地很肥沃,只需要稍微翻翻土,就能撒种子了。 趁这灾年还没来,她要屯好多好多粮食,没事儿就往山上跑,能收多少收多少。 虽然空间不算大,但是徐莲女打算把每个地方都利用上,角角落落里可以种点南瓜和薯薯,在山上挖人参的时候,如果人参小,也可以移栽在空间里让它长长。 她和杨盛欢不同,杨盛欢有钱,她只能趁着今年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年景,多去山上挖药材卖钱。 等明年可就大变样了,什么都得准备起来。 忙活一天,徐莲女将空间里的土豆翻了一遍,而且规划好了哪块地种什么粮食,什么都规划的一清二楚,并且小木屋也收拾个干干净净,里面放着她的几样东西。 出空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下午黄昏时刻,烈日带来的热气终于散去,晚霞染红了半个天空。 徐莲女系了个红头绳,挎着小竹篮不紧不慢地出门了,她直奔杨盛欢家里,要带她一块去河沟里抓沼虾。 前世杨盛欢喜欢吃虾,所以徐莲女要亲自带她去抓虾,以此拉进一下距离嘛。 后来徐莲女寻思了,她能有空间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重生,最主要估计是因为她的灵魂钻进杨盛欢空间里一次,所以空间复制给她一份。 她得感谢杨盛欢。 熊岭村外头一里地外有条河叫鸭滩河,鸭滩河不宽但长,溪水从山沟里潺潺而来,绕过几座山朝远方奔去,养活了附近很多村庄。 因为那边河沟里的野鸭子多,所以得了此名。 沼虾这东西没有油水,越吃越饿,还难收拾,所以乡里乡亲都不爱吃这玩意儿,也就小孩喜欢钓,烤着吃当零嘴。 眼下正是初秋之季,河里的沼虾泛滥着呢。 徐莲女记得前世杨盛欢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她似乎能把没滋没味的沼虾做出花样来。 “抓虾?去!” 杨盛欢答应得毫不犹豫,徐莲女笑了笑,她就知道杨盛欢愿意去。 “等等,长姐你不能自己出门,太危险了。” 她们刚要走的时候,杨星移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他快速瞥了一眼徐莲女,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峻的面容浮现异样之色,旋即又很快回复正常。 “什么叫自己出门?我不是人吗?” 徐莲女说话直接。 她怎么觉得,杨星移对她的态度挺不爽呢,难道是错觉? 杨星移似乎没听到一般,又劝杨盛欢道: “长姐不可,难道你忘了上回的事了吗?” 徐莲女心生不快,这个瘦鸡崽,居然敢忽视她?! 上回?什么上回? 徐莲女这才依稀想起来前世的一些事情,他们这些罪奴身份低贱,总是挨当地村民的欺负,尤其是貌美的女罪奴,最受村汉们的喜欢。 准确的说,应该是骚扰。 往年常有村汉强占女罪奴的事情发生,那些家里穷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就指望讨个罪奴回去传宗接代,村里小杏的阿娘就是罪奴出身。 上头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如果被村汉带回家当媳妇都算好的了,好歹只用伺候一个男人,听村上的老人说,很多年前更过分,村汉们将女罪奴当成免费的娼女,后来挡不住那些女人接连上吊,才有人出来管了这事儿。 杨盛欢长得花容月貌,想欺负她的人太多了。 不过杨盛欢拳脚了得,能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可这也挡不住那些小混混没完没了的骚扰。 嗯…… 其实徐莲女的阿兄也是其中一个。 好在徐猛虎人品还行,只献殷勤,算是正经的追求。 杨盛欢的面色犹豫不决,她知道以自己罪奴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出门招摇,除了戳祸没别的, 可是整日闷着也不是个办法,她自己也挺想出去透透气。 “别担心,附近几个村儿的小混子都害怕我阿兄,我跟阿兄说一声,保准以后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 徐莲女拍着胸脯打包票。 “再说了,你是跟我一块出去,有我在呢,没人敢惹你。” 她作为村长的女儿,村霸的名声也不是浪得虚名。 本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他们姐弟俩总该放心了吧,没想到恰恰相反。 杨星移敏锐凝眸,那审视的目光里渗着丝丝冷意, 果然啊,他没猜错。 徐莲女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阿兄? 合着那野熊一样的粗鲁人看上了他家长姐?所以才派徐莲女来博取好感,怪不得徐莲女如此善待,还把村屋给了他们。 真是好心机的兄妹俩。 “莲儿妹妹,我去。” 杨盛欢笑着对徐莲女解释,“我弟弟是太想保护我了,不过有你刚才的话,我放心。” 徐莲女被杨盛欢哄的心情好转一些, “那走吧?!” “长姐……” 杨星移的眉峰拢起,显然他并不同意,徐莲女越对长姐表现的殷勤,他越是不放心。 杨盛欢轻扯了杨星移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没关系,徐姑娘盛情邀请,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们一起去吧。你是男人,下河也更方便一些。” 徐莲女撇撇嘴没说话,男人? 最多算个儿童! 见长姐坚持,杨星移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了头。 徐莲女扭头带路,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她没话找话地聊天, “杨姑娘,你们一家怎么不用去做苦役?” “是这样的,我流放之前在身上藏了些银钱,已经花钱抵了我们要做的那份苦役。” 杨盛欢的声音很好听, “莲儿妹妹,你瞧着应该比我小吧,不用这么见外的。” “我属兔的,你们呢?”徐莲女问。 “原来你们这也知道十二生肖啊。” 杨星移冷不丁来了一句。 杨盛欢:“……” 这瘦鸡崽,真不懂事,不就是想说他们这的人都没文化,连十二生肖都不知道吗? 杨盛欢哼哼两声,怪里怪气道: “我们可不知道那么有文化的东西,我们这都是野人,还在住山洞、穿兽皮呢!” “你……” 杨星移被狠狠噎了回去。 杨盛欢只觉得头大,打岔道:“好了好了,我是属虎的,比莲儿妹妹大一岁,星移属马,比你小三岁。” 说话的时候,她给杨星移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着点儿。 杨星移这回是真冤枉,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意外熊岭村这么偏远的地方,居然也和盛京那边一样,按十二生肖算年龄。 明明是这个徐莲女敏感过了头,长姐为什么要瞪他? 杨星移臭着一张脸不说话了,他和徐莲女半点都不对付,还是少见面为好。 徐莲女哦了一声,原来杨星移这么小,比她还小两岁呢。 算了,她不跟小孩计较! 第9章 杨峥干苦役去了呀 “那我以后就喊你盛欢姐吧,你喊我莲儿就行,或者二妞,大家都是这么喊的。” 徐莲女藏有私心,她想抱紧杨盛欢的大腿,那就肯定得示好。 “好。” 杨盛欢的微笑里仿佛含有什么魅力,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她。 徐莲女更是笑得一脸不值钱,受宠若惊极了。 现在的杨盛欢可真温柔啊,还喊她妹妹呢,和前世那个骂她‘脑子落娘胎里’的强嘴女完全不一样, 这‘强嘴女’是前世徐莲女对杨盛欢的称呼。 别看杨盛欢现在是个温柔大姐姐的样子,其实她对讨厌的人完全就是另一副嘴脸,不止牙尖嘴利,还句句往人家心窝里捅,可不就是‘强嘴女’吗? 而且杨盛欢打人还疼。 徐莲女白白有个村霸的名头,前世她还真弄不过她,现在老实了。 徐莲女喜欢杨盛欢对她温柔,以后杨盛欢再骂杨家那些人,就不会骂她喽! 很快到了地方,杨盛欢看到了这样了景色: 晚霞给河滩披上了彩衣,随风飘荡的芦苇里似乎藏有什么小动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远处还有一群光着脚的孩子在抓河鲜。 她看痴了。 “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真美。” 杨星移忍不住感叹一句。 徐莲女从他身旁默默飘过,“说的什么鸟语?抓虾去吧。” 杨星移气不过刚要说话,就被杨盛欢扯住袖子,杨盛欢把声音压得极低, “星移!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莲儿把村屋给我们,你怎么对她没有好脸色?” 杨星移心里憋屈, “长姐,她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快过来帮忙,快看啊,好多沼虾!” 杨家姐弟说悄悄话的功夫,徐莲女已经卷起裤管踩进了水里,并且动作熟练地用网兜子在河岸边上的水草底下狠狠捞了一把, 瞬间小半兜子的沼虾就被抓了上来,个个活蹦乱跳的,虾钳子从网兜的缝隙中伸出来胡乱攻击。 杨盛欢也管不得别的,只是警告地瞪了一眼杨星移,就过去帮徐莲女去了,虾哎,她馋好久了。 用热油加蒜末爆火热炒,一定香掉牙。 杨星移没法子,也只好卷起裤腿跟过去捞虾,他已经不是从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流放了大半年,他明白食物的重要性。 三个人抓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几个姑娘说说笑笑地来了。她们的身上都挎着一个小竹篓子,顺着河岸的芦苇荡一路走,一路拾野鸭蛋, 为首的叫王胖丫,是隔壁豕脚村村长的女儿,和徐莲女一向不对付。 王胖丫一看见徐莲女,就眯着她那双被挤到肉里去的小眼睛,横鼻竖眼地往他们的竹筐里瞅。 “这破玩意有啥好吃的!” 看到竹筐里一堆活蹦乱跳的沼虾,王胖丫一脸嫌弃,她又紧接着往四下里瞧瞧,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找杨峥啊?他做苦役呢,不在这。” 徐莲女用河水洗了洗手上的河泥,然后直起腰来,她记得前世王胖丫也喜欢杨峥,为了杨峥,她们俩没少扯头花。 王胖丫被说中心事,心虚地提高嗓门, “谁……谁找他了?看看不行啊?” 徐莲女瞪她,“你扯着嗓子嚎什么嚎?虾都被你吓跑了,拾你的蛋去!” 被徐莲女一吼,王胖丫气得鼻孔冒烟,不过她很快发现哪不对劲了, “你咋能让杨哥哥做苦役去呢?他皮娇得很,能干那活吗?” 王胖丫生气,她多想让杨哥哥去豕脚村里住,可偏偏在熊岭村落脚了,全归熊岭村管,白白便宜了徐莲女。 胖丫抢不过,心里苦啊。 徐莲女是真想翻白眼, “他是罪奴,不干苦役干什么?” 在这偏远地界儿,村长的职权蛮大的,徐莲女又是村长的女儿,有法子能帮杨峥请休免了苦役的差事。 前世徐莲女老殷勤了,杨家人做个苦役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享这么大的福,到头来还是嫌弃她是乡下村姑, 那这辈子就让这群罪奴老老实实地干活去吧。 所以昨天晚上徐莲女就去找罪奴营那边说了,今天早上天没亮的时候那边就来了人,把杨家人全带走了。 估计现在该下工了。 徐莲女瞄上了王胖丫竹篓里的野鸭蛋,弄点猪油煎了肯定香, “你把蛋给我,我就保证把杨峥让给你。” 杨盛欢和杨星移交换视线,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徐莲女竟然用杨峥换野鸭蛋? 看来,她是真不喜欢杨峥了。 杨盛欢轻轻弯了一下嘴角,西北黑岭这地方真有意思,这的姑娘喜欢谁都是大胆表达的,她们也不害羞? 王胖丫的小眼睛快速连眨两下,还有这好事儿? “好啊!你要是诓我,我就上你家闹去。” 王胖丫的竹篓里有六颗蛋,全塞给了徐莲女,徐莲女当然是来者不拒, “放心,我今天把话就放这,我徐莲女不喜欢罪奴杨峥了,以后你们谁爱喜欢他谁喜欢他,跟我无关!” 不远处几个赤脚男孩听到后起哄起来,这事儿很快就会传遍熊岭村, 先前徐莲女霸道,只能她自己喜欢杨峥,谁要是敢表露出来一点对杨峥有意思,她都不能饶了对方。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霸气’的虎,前世在杨峥面前就成了乖巧的猫,有句话说得对: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重生后的徐莲女还是决定做回自己。 王胖丫拎着空空的竹篓高高兴兴地走了,徐莲女大手一挥,把野鸭蛋分了一半给杨盛欢, “喏,给你。” 杨盛欢惊讶地张了张口, “你就这么把杨峥卖了?就换六个蛋?” 徐莲女抓住她的手直接塞她手里, “什么叫‘就六个蛋’?你知道这野鸭蛋拿县城去卖能卖多少钱吗?六文!” 她耸了耸肩,又说: “而且我只是不抢杨峥了而已,她有没有本事把杨峥弄到手,那就是她的事了。” 她不要杨峥的消息传出去,熊岭村那些蠢蠢欲动的姑娘们恐怕就坐不住了,王胖丫是豕脚村的,她在她村里多横,跟熊岭村无关,熊岭村的人可不吃她那一套。 所以,不是说徐莲女不要杨峥,杨峥就归王胖丫了,多的是人跟王胖丫抢。 不过嘛,六个蛋,不拿白不拿。 “这……” 杨盛欢还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她确实想要这鸭蛋,不是为了吃,她是想放在空间里孵化,这样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鸭蛋吃了。 “莲儿妹妹,我也不白拿你的,明天我就把这沼虾做了给你送去,让你尝尝新吃法,你一定喜欢吃。” 虾不好收拾,今天天色晚了,得放到明天做了。 徐莲女不能再高兴了,“那好啊,我最喜欢的就是吃。” 杨星移:“……” 给蛋也不行,他是不会卖姐求荣的,黑熊精怎么配得上长姐? 第10章 杨峥发怒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长姐一步步地沦陷到徐莲女这糖衣炮弹的陷阱里, 要知道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杨星移刚要说话,远远看着杨家人正没精打采地往熊岭村的方向走。 他们个个都很疲累,有人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眼神有意无意往杨峥的方向看。 而杨峥他阴沉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只顾着走路。 “看那,是徐莲女!”不知是谁喊了声。 杨峥抬头看去,只见徐莲女正和三房姐弟俩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 看到徐莲女还在笑,杨峥的心里冒出来一股子无名火, 他万万想不到,徐莲女的人品恶劣到如此地步,今早天不亮的时候罪奴营就来了人,连嚷带骂地将他们压去做苦役, 这不是徐莲女的授意还能是谁? 杨峥眯了眯危险的厉眸,就让她作,看她能作闹到什么时候,原本他还念着点前世的情分,可经过这一遭,什么情分都已经荡然无存。 等杨家平反,有她哭的时候! 见杨家人要去示好,杨峥低呵一声: “谁都不许去!”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过就是干了一天的苦役,你们就要去那村姑面前卑躬屈膝吗?你们还有没有杨氏一族的风骨?” 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身累心更累,他们也不想去,可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身为罪奴在当地要是没个靠山,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杨峥并不是没脑子的人,他看得出来,徐莲女故意和三房姐弟俩在一起,也是为了和他置气,因为她明明早就知道家里和三房不和睦。 双管齐下是吧? 杨峥偏偏不入她的圈套,让他低头? 不可能。 明明是她行事不当,他倒要看看,徐莲女到底能犟多久?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不愧是我杨远霆的儿子,有骨气。” 杨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冷冷扫了眼徐莲女的方向,阴沉的面孔上划过憎恶之色, “下贱东西,不用管她。” 一个乡下的粗鄙贱女,浑身的臭毛病,以后必须要让峥儿好好给她立一立规矩不可! 杨曹氏一脸难色,但是丈夫都这么说了,她终究还是将满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大房一共五口人,杨父和杨曹氏这老夫妻俩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杨峥上头还有个兄长杨邃,杨邃还有一个儿子,刚满八岁。 二房也是五口人,除了杨二叔和杨二婶,还有两儿一女,分别叫杨书桓、杨书谨,以及杨芸雪。 杨书桓在路上折了腿,因丧女之痛郁郁寡欢,杨书谨为了保护妹妹被毁了脸,下巴上有一指长的疤。 至于杨家的其他人,都死在路上了。 所以现在整个杨家,能靠脸吃饭的就只有大房兄弟俩,但杨邃二十有六,还有个儿子,所以只有杨峥正当年,还模样俊俏,最受乡下小姑娘的喜欢。 二房的杨书谨搀扶着瘸腿大哥,看向杨峥的目光中隐隐夹杂着不满。 徐莲女很快也看到了杨家人,她还和杨峥对上了视线,但是她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杨峥目光一愣,当即气得脸色铁青,她竟敢无视他? 徐莲女蹚着水正要上岸,余光突然瞄到一条很大的小狗鱼,足有她的胳膊长,她条件反射般地扑过去,掀起一阵浪花。 “抓到了!” 小狗鱼活蹦乱跳,拼了命地挣扎,被徐莲女邦邦两拳,砸晕后丢进竹筐里。 杨盛欢和杨星移都看傻了,反应过来后,杨星移立刻转过身,瘦削的背微微紧绷着。 杨盛欢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徐莲女披上。 “干啥?我不冷。”徐莲女说。 “你浑身都湿透了……” 杨盛欢的视线下移,欲言又止,真没想到这大大咧咧的小村姑这么有料呢。 徐莲女几乎湿透了,薄衫紧紧贴着肌肤,圆又挺的胸脯被湿衣勾勒出了形状。 “哦哦。” 徐莲女不好意思地笑了,忙用衣裳遮了遮,她瞥了眼杨星移,不在意道: “没事儿,小孩懂个毛。” 杨盛欢:“……” 星移现在是还小,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而且男孩长开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过个两年也就长成翩翩少年的模样了。 可能是有亲姐滤镜,她觉得等星移长大,肯定比杨峥还要好看。 杨星移的耳尖微红,即使努力放空自己,可是脑子里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村姑,她怎么能豪放到这个程度? 而且谁说他不懂,他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杨家人离得远没看清,只听见徐莲女说抓到了什么,杨盛欢立马给她披上了一件衣裳。 “这小娼妇趁虚而入,真会献殷勤!” 杨曹氏恨得牙根痒痒。 回村的路只有一条,徐莲女他们走在前头,杨家人隔着老远走在后头,谁也不跟谁搭话,杨家人倒是想搭话,但是杨峥不让。 徐莲女的竹筐里收获不少,杨盛欢他们俩更是收获满满,有鱼有虾还有两条泥鳅,沉甸甸的都是杨星移一个人拎着,还挺有劲儿。 杨曹氏看得口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同时心里咒骂个不停。 他们干了一天的活,罪奴营那边只有杂面汤喝,配半个干硬干硬的窝窝头,吃的半饱不饱的,走路脚步都虚浮了。 他们受苦受累,三房不用干苦役也就罢了,有河鲜吃也不想着给家里人分分,丧天良的玩意儿! 还有徐莲女这烂货也不是个好东西,见到长辈连个招呼也不打,有吃的也不知道孝敬,就这样还想嫁进杨家? 什么东西! 杨曹氏在心里将他们所有人都骂了一遍,她盯着那些竹筐,饿得咽了咽口水,眼睛都在冒绿光。 她想劝劝峥儿,不行就低一低头吧,先前徐莲女还给她们送过炖猪肉呢,想想那滋味,碗里的汤她都舔了个干净。 好饿…… 不止她,杨家人心里头都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家里有头倔驴啊。 杨峥冷哼一声, “不知羞耻!” 哪有女人下河捞鱼的?弄湿了衣裳,还敢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 这要是在盛京,碰上哪个男人务必要嫁给对方,就算是个乞丐也得嫁,否则就只能以死保清白。 幸亏重生了,这辈子他绝不会再娶这种女人。 因为离得远,徐莲女没有听到杨峥在蛐蛐她,她今天最大的惊喜就是逮了一条好大的小狗鱼, “哎呀~这小狗鱼可真大,一半炖鱼汤,一半红烧了,鱼汤泡馍馍可好吃了,盛欢姐,要不你们上我家去吃吧?” “莲儿真有本事,这条鱼确实大,不过我们就不去了,捞了这么多鱼虾得好好处理,明天我再去你家。” 杨盛欢夸起人来毫不吝啬。 杨盛欢盯着那条小狗鱼看,好奇怪的名字,小狗鱼,应该是黑岭这边的土话吧? 她虽然是现代人,可也只是在菜市场见过鱼,而且很少下厨,这到底是什么鱼? 杨盛欢还真认不出来。 她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后方的人听见,杨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起伏的胸脯显示他动了怒。 腹中饥饿的滋味儿他怎会感受不到? 徐莲女,你是真惹我生气了。 第11章 她会来道歉的 回家的路对杨家人来说异常艰难,刚回到破茅草屋,他们迫不及待瘫下休息。 一路上除了被徐莲女他们气之外,还闻到了村里的饭菜香,实在折磨。 有人忍不住了。 “二堂哥,你是有骨气了,难道连家人的死活也不顾了吗?” 说话的人是杨书谨。 “谨儿,你浑说什么?” 杨二叔瞟了杨峥一眼,只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 “我难道说错了吗?二堂哥为了面子擅自得罪村长女儿,她要是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碍于杨峥是哥哥的身份,杨书谨不好言语太过激烈,但是不说出来,他都要憋死了。 所有人沉默,视线齐齐看向杨峥,这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杨峥黑了脸, “短视之辈,眼下只是一时困苦而已,杨家早晚会平反。更何况,她不敢报复,只是闹腾闹腾,想吸引我的注意。” 杨书谨心里憋屈,他凭什么这么笃定? 但是对于‘平反’这件事,杨书谨的心里也有期翼,杨峥说得那么笃定,难道家里真的会平反吗? 杨曹氏最护短, “我说谨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逼你哥去那村姑面前卑躬屈膝地讨好,你这做弟弟的才满意吗?” 杨曹氏碾了碾眼角的泪,心疼道: “家里没出事之前,我儿可是跟侯府说亲的!他原是金尊玉贵的哥儿,怎么拉的下脸去给一个村姑献媚,你要是想去,你自己去就是了。” 杨书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这段时间享受惯了徐莲女带来的照拂,私心里确实想让杨峥和徐莲女成事,这样全家都能沾光。 杨二婶也不愿自己儿子吃亏,说: “大嫂别气,谨儿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说我们要是能和村长家处好了关系,境遇肯定会好一些, 即使峥儿不去讨好徐莲女,也不能动辄呵斥人家啊,这真要是得罪了,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遭罪,大哥你说是不是?” 这话也在理,杨曹氏也无从反驳,因为她心里是希望杨峥能去哄哄徐莲女的,只是哄哄而已,并非卑微献媚。 她当然也想吃好的喝好的,还不用去服苦役。 可是她不敢再贸然提起,怕儿子再生气。 “小小村姑反了天,峥儿是该好好教教她规矩,峥儿他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不必多言。” 杨父只用这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言语争执。 二房两口子对视一眼,也都噤了声。 杨书谨握了握拳又松开了,不甘又能如何? 他要是没伤了脸,不比杨峥差,脸面算什么,能让全家过上好日子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做的事。 如果他能被徐莲女看上,他只会觉得庆幸,只会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可惜…… 而杨峥蜷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他心怀大事,无暇顾及旁的,前世促成杨家平反的是那人,那人身份尊贵,且和三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杨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那人的到来,并且在这段时间里和三房修补关系,若那人使使劲儿,说不定今生杨家就能提前平反了。 流放这样的事情对杨家是灭顶之灾,可在那人的眼里,也就是动动嘴的事儿。 一定可以的。 既然杨家要不了几年就能平反,那他就更不必在意熊岭村的这些粗鄙之人,等回了盛京,一切都好了。 杨峥倏地睁开眼,那双沉眸中多了分志在必得的光芒。 …… 徐莲女在跟杨盛欢姐弟俩告别之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现在的她只管抱住杨盛欢的金大腿,啥事也不往心里搁, 杨峥爱咋滴咋滴! 如果杨峥因为这辈子她没有帮扶杨家而记恨,她就去寻求杨盛欢的庇护,也能躲过杨峥的报复, 因为杨家平反全靠杨盛欢的主角光环。 晚上阿奶炖了小狗鱼,徐莲女就着吃了两个大馍馍,吃饱喝足后就睡觉去了。 梦里杨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来求她原谅,徐莲女嘿嘿笑了,一拳把他揍晕,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 第二天杨盛欢果真带着满满一海碗的沼虾来了徐家,杨星移不放心陪着来的,见徐猛虎不在家,他才稍稍放心。 “快尝尝好不好吃?”杨盛欢贴心地给徐莲女剥虾。 “好吃!太好吃了,真有味儿……” 徐莲女尝了之后,对杨盛欢的厨艺表示高度赞赏,沼虾这东西在乡下喂猪都扎嘴,却被杨盛欢捣鼓成了一盆美食。 前世徐莲女没机会尝,因为杨盛欢骂她还来不及,怎么会给她做好吃的? 徐老太也尝了一个,一双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些, “真不赖,你这俊丫头,手真巧,咋做这么好吃的?” “就是用了点从盛京带来的调料。”杨盛欢早准备好了这类说辞。 杨盛欢观察了一下,徐家的房子是瓦房,建的又阔又大,不愧是村长的家。 “徐村长不在家吗?”她问。 徐莲女摇头,“不在,你找我阿爹有事啊?” 阿爹是村长,老忙了。 家里就只有徐莲女和徐老太,阿兄徐猛虎也一大早就出去了,李桂香母女俩还没回来呢。 想起徐芳草,徐莲女的眼眸微闪,这个继妹自小就文静乖巧,没想到竟也是城府深深, 前世她居然成了杨峥的贵妾,还跟着回了盛京,真是有本事啊。 徐芳草对杨峥一向殷勤,等她回来知道杨峥没有村屋住,她会做出什么事? 徐莲女还真挺好奇的。 “不是,我就问问,那你阿兄也没在家?”杨盛欢没见到徐猛虎的影子。 “没有,他一大早就被人叫走跑山去了。”徐莲女答。 家里就只有徐莲女和徐老太。 算起来徐老太生有三子一女,长子徐丰年是有出息的秀才公,在县城衙门里办事,一家子都在县城里住着。 老二就是徐莲女的阿爹徐丰收了。 老三叫徐丰樵,是个媳妇奴,全家都去媳妇娘家那边走亲戚了,再过半个月就是秋收,他们也都留在那帮忙,所以这阵子见不到他们。 村长家的地不愁收,等正式秋收了,徐丰收自有法子。 还有个小姑早年嫁去镇子上,也常来娘家走动。 至于阿爷,他走得早,大伯是秀才公,才看不上村长的位置,所以才轮得上老二徐丰收当村长。 这就是徐家的大致情况。 徐莲女看向杨盛欢,“盛欢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杨盛欢一怔,如实说: “确实是有,听说黑岭冬日极寒,我想向村长讨教御寒的法子。” 第12章 酬金十两! 其实她早已打听过,但是其中许多事宜需要村长安排,越是这样的小地方,村长的职权就越大, 想在熊岭村立下脚跟,必须跟村长打好交道。 “你问我呗!我什么都知道。猫冬是有很多事要准备,来,你们坐下啊,我慢慢跟你们说。” 徐莲女大咧咧道。 杨星移的眼眸轻颤一下,应了声就坐下了。 杨星移盯着徐莲女那一张一合的唇,此女看似单纯却心机颇深,连长姐都能哄过去, 他得警醒着些,好生与她虚与委蛇。 徐莲女说起熊岭村这边猫冬的规矩,因为冬天时间长,而且特别冷,猫冬时间长达五到六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乡亲们都是非必要不出门的。 所以要囤够足够的木柴和食物,好在熊岭村家家户户的院子都足够大,有地方能囤积东西。 除了囤积物资,封窗也是有讲究的,穷户用草编的帘子挂在窗户上遮挡,还有在窗户上钉木板的,富点的还会用动物皮毛来封窗,都能起到防风保暖的作用。 当然猫冬最少不了的就是烧火炉子和烧炕,烧火炉子能让屋里暖和,烧炕能让床上暖和,都差不多,这就需要大量的木柴。 再有就是粮食,熊岭村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地窖能保护粮食不被严寒冻坏,至于储存什么、储存多少,就看各家各户自己的本事了。 徐莲女说了很久,直到口干,她咕咚咕咚灌下一碗凉水,嗓子才舒服些, “就这么些,还有啥不明白的你们再问吧。” 杨盛欢缓缓点了两下头,“怪不得我看这两天好多人上山砍柴,原来是为了猫冬做准备,那怎么吃水呢?” 徐莲女失笑一声, “到时候那雪厚得都能把人埋了,还能缺水吃啊?” “是哦!”杨盛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又没有地,不用秋收,现在就可以囤柴了,从山上砍回来还得晾干了才能收起来,可费功夫了。”徐莲女又说。 杨盛欢神色微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囤木柴容易啊,她可以利用空间,一次就能囤够数量。 至于食物,她也完全用不上地窖,空间里就能存,而且她的空间里还有土地和家畜,粮食蔬菜长得不错。 但是,明面上还是要囤积一些的。 还有就是,她需要购置一些物品,比如棉被棉服什么的,还有家里的琐碎物件,可是在这古代到哪都需要路引,而且罪奴不能随意走动,她更没有马车赶路。 这件事还得向徐莲女寻求帮助。 思及此,杨盛欢抬眸看向徐莲女,启唇道: “莲儿妹妹,我想去集市上买点东西,不知最近的集市在哪?你放心,我可以付你钱。” “我们这边地方大,离镇上和县城都很远,但是下头也有集市,方便乡亲们买卖,都是山货野味啥的,你想买什么?要是买山货,集市上就有,要是买别的,估计得去镇上或者县里。” “对了,我们这隔一阵儿还有货郎来卖东西,好几车好几车地拉来,等他们下次来了你也去瞅瞅,有没有你想要的。”徐莲女又补充道。 杨盛欢又涨了知识,估计是地远,村民出行不方便,才产生了这种移动的卖货方式吧? 真新奇。 她想了想,她想买的东西太多了,其中有一些恐怕小集市无法满足,集市要去,最好镇上或县里也能去一次。 “镇上有多远?” “赶马车的话,要半天能到。” “这么远?” “是啊,去县城要一天呢。” 黑岭这地儿没别的,就是大,山脉绵延,山路不好走。 徐莲女说着说着,眼珠子一转,她也得去镇上买点东西,李桂香的孩子要是不打掉,徐家就遭殃了。 李桂香心狠,趁着半夜放的火,家里人全都在屋里呢, 那场大火绝对不能再烧一次。 摔跤滑倒这些法子不一定能弄掉孩子,用药才更稳妥,前世她听杨峥说起过滑胎药,那样的好东西,一般老百姓根本不认识。 乡下土医也就会治个头疼脑热,可不认得那名贵药,更没本事诊断出来身体有用药的痕迹。 到时候就趁李桂香来月事的日子把孩子流掉,即使出血也只会被当成癸水,月份越小越好打。 不论如何,药必须准备好。 不过徐莲女还担心一点,小镇上能有滑胎药那么贵的玩意儿吗?那里头可是要用药材的,而且还挺贵。 可是县里实在太远了,阿爹肯定不放心她出这么远的远门。 徐莲女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每年秋收前县里都要开一次大会,阿爹是不是该去县里了? “你们等一下。” 徐莲女起身出去,刚才跟杨盛欢说话的功夫,阿奶出去收拾山货去了,徐莲女在外头和徐老太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赶巧了!我阿爹过两天要去县里开大会,你们要坐我家的马车也行,但是得掏路费……” “可以!我说过的,我可以付你们酬金,只要你能带我去县里。” 县里比镇上的东西更齐全,杨盛欢当然想一步到位,去这一次,再想出了这深山,估计就要等明年春天了。 徐莲女就惦记着她口中的‘酬金’呢,毕竟她可没银子买滑胎药,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滑胎药到底多贵啊, 徐莲女纠结不已,要多少合适? 她咬着唇,犹犹豫豫地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可以,就十两。”杨盛欢很爽快。 徐莲女的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嗷的一嗓子差点破音,“十……!” 不是,她就伸出一根手指,杨盛欢怎么张口就是十两? 好在她机灵,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外头的阿奶听见‘十两’这两个字。 她原本想要一两,但又觉得太多了实在不好意思,这跟打劫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 对上杨盛欢不解的视线,徐莲女干笑了两声, “没……没事,盛京来的就是阔啊,怪不得你们能赎了苦役的活计。” 如果让徐莲女知道,杨盛欢赎苦役的钱,光是她阿爹就抽走了三成,她得惊讶成什么样? 村长虽然没有正式俸禄,但少不了有灰色收入。 杨盛欢只是笑了笑,“那你是同意了?” 第13章 原来徐莲女什么都懂 十两银子她并不在乎,这整个熊岭村也就只有村长家里有马车,能坐马车去当然最好不过。 而且她以后再想去集市,也得借村长家的马车才行。 徐莲女当然同意,她热情似火地非扣着杨盛欢姐弟俩不让走,一定要他们留下吃晌午饭, 并且手起刀落,斩了一只鸡做了一锅小鸡炖蘑菇,又跟杨盛欢说了很多当地的习俗,以及跑山能得到的收获。 两个人聊得正投机,不巧的是,徐猛虎突然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老太听着动静就知道是她孙儿回来了。 一般跑山的人都会带着干粮,在山上待一天的时间,除非猎到了什么大物,才会提前回来。 “逮到一只落单的老狼,不敢在山上多待,就先回来了。” 徐猛虎哐当一声放下背篓,狼是成群结队的动物,少有单只活动的,徐猛虎是怕遇到狼群,这才提前下山。 “趁着还新鲜,我把皮剥……哎?”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屋里的杨盛欢,徐猛虎的眼睛霎时亮了, 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漂亮媳妇吗! 杨星移心头一紧,随即目光复杂地瞥了眼徐莲女,怪不得她刚才死活非拉着他们不让走, 痴心妄想! 徐猛虎在裤子上搓了搓手,笑呵呵地进了屋,那黢黑的一张大脸通红通红的,他还害羞了, “你咋来了?” 难道是来找他表白的?那家里得快扯红布了。 杨星移的脸色倏地黑了,“长姐,我们回去吧?” 杨盛欢的眸底有幽光闪过,她要是看不出来徐猛虎对她的意思,那她就是傻子,星移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听进去,只是现在她确实需要徐莲女的帮助, 当然了,她会付出酬劳。 如果这兄妹俩有别的小心思,她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暂时先见招拆招吧。 杨盛欢那别有深意的视线只是快速扫过徐莲女,徐莲女的心里立马咯噔一下,这不完了吗这不? 她吭哧吭哧费老大劲才刚和杨盛欢处好关系,还指望着以后抱金大腿呢,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想起前世阿兄的惨样,徐莲女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牛劲,一把将徐猛虎拽出了屋,压低声音说: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准打杨盛欢的主意,你笑这么荡干什么!” 徐猛虎正沉浸在娇妻儿女在旁的幸福感里呢,他幻想着以后生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儿子像他一样壮,闺女像盛欢一样美,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 却突然被徐莲女拽回了现实。 徐猛虎一脸不高兴,“我们俩都看对眼了,关你什么事?妹啊,你咋这样呢?” “谁跟你看对眼了?” 徐莲女无语到攥紧了拳头,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她的脑中灵光闪过, 徐莲女故意叹气,说: “阿兄我也不瞒你了,我之所以拦着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这两天摸清楚了杨盛欢的情况,情况挺复杂的,她……” 徐莲女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到徐莲女的话,徐猛虎瞪大眼睛,“啥?你说啥?她真的……?” 徐莲女重重点头,“嗯!” 徐猛虎满脸的不可置信, “盛京那边的人还会这样呢?这不行啊妹,你得帮帮她,好好劝劝,别让她想不开。” 徐莲女又点头,“好!” “所以,你得离她远一点,保持距离,还有村里那些不老实的,他们老想调戏杨盛欢去,这都会刺激她,阿兄你得管管他们。”徐莲女又交待道。 徐猛虎一拍胸脯, “放心,以后我看谁还敢!” 把徐猛虎忽悠的晕头转向后,徐莲女松了口气,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得亏她机灵,解决了个大麻烦。 徐猛虎没再进屋,而是出门转悠去了,他对徐莲女的话深信不疑,而徐莲女这是哼着小调进了屋,一屁股坐下, “瞅我干嘛,吃饭啊?看这饼子多香,我阿奶呼的饼子最好吃了。” 徐莲女给杨盛欢夹了一块饼子,又给杨星移夹了一块,笑得可高兴。 杨盛欢和杨星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摸清这是什么情况。 “你哥呢?”杨盛欢问。 徐莲女嘴里啃着肉,口齿不清道: “我让他出去了,他块头大,我怕他吓着你们。” 杨盛欢一愣,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儿,她把徐猛虎支出去,肯定不是怕他们吓到这么简单。 杨盛欢还以为徐莲女是个大咧咧的小傻妞,原来她都懂啊。 同时,杨盛欢又有些许愧疚之意,他们是不是误会徐莲女了? 杨星移也是面有异色,难道自己误会她了? 他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睛,看着碗里沾满菜汤的饼子,上面还有被筷子夹的痕迹, 杨星移的心里愈发不自在。 “多……多谢。” 他憋出了两个字音出来,声音细弱蚊蝇。 可若不是为了帮徐猛虎,她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 杨星移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难道就只是为了气杨峥吗? 杨星移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徐莲女,你到底图什么? 这顿饭他们吃得各怀心思,徐莲女特地交代了杨盛欢,就说她只给了五两银子的路费,剩下的五两徐莲女要私吞。 而且徐莲女是一本正经说的,杨盛欢听到后差点笑喷,她确实看错徐莲女了,谁说她心眼子少? 明明精着呢。 五两银子也很多了,乡下庄户累死累活一年能攒几个钱?而且这只是路费而已。 杨家姐弟吃完就回家去了,当天徐丰收一回来,徐莲女就跟他说起了杨家姐弟要搭车去县城的事儿,以及路费是五两银子。 徐丰收高兴坏了,直呼杨家小妞出手就是阔气! 他将马车擦了又擦,车里头的软垫都换了个厚实的,那位可是个财主,五两银子收下,得让人家觉得值不是? 徐家的马车是有车厢的,但平时轻易不用,徐丰收是备着载贵人用的,乡下人哪那么娇气,有板车坐就不错了。 这回用上了好的,徐莲女也跟着沾光,有车厢挡着,日头大的时候就晒不着太阳喽。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的卯时,天刚亮的时候走,要是快一点,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县城。 与此同时,徐莲女在河边说的那些话传出去之后,村里人炸开了锅,杨峥那边很快就被骚扰了…… 第14章 杨峥被性骚扰 村里人都很惊讶,前几天不是说徐家二妞为了罪奴杨峥都上吊了吗?这才几天过去,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 众人最好嚼闲话,打听来打听去,这两天还有大胆的来问徐莲女,得到了徐莲女的亲口证实。 这下村里的丫头们坐不住了。 杨峥累了一天刚回来没多久,就有几个高矮胖瘦的小村姑争抢着往他怀里塞东西, “这是自家晒的酱菜,就馍馍吃老香了。” 说话的是龅牙凤,她娇羞地捋着耳边碎发,下一秒就被旁边的笤妹挤去一边, 笤妹是干惯了粗活的,胳膊腿都粗壮,有的是力气。 “你起开!这是我蒸的杂面馍馍。” “还有我的豆腐干子……” “…… 乡下丫头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都是自家平时的吃食,精挑细选地拿来,已经是她们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 可是杨峥却冷着一张脸,愈发火大! 因为有人趁着给东西的时候,偷偷摸了一把他的手,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这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杨峥也辨不出刚才摸他的哪一个。 杨峥微微皱着的眉头显示他内心极其不耐烦,但是他又不好过分表现出来。 别说杨峥,杨曹氏也是嫌弃的,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也好意思拿来献宝似的,比徐莲女拿来的东西差远了! 以前在盛京的时候,家里养的猫儿狗儿都不吃这么差的东西。 可是,这也比杂面汤好,有总比没有强。 杨曹氏通通收了下来,“峥儿,还不快谢谢大伙的好意?” 杨峥说不出口,他连徐莲女都不屑,更不想跟这些乡下丫头有任何牵扯。 杨峥突然想起来,前世她们只会在碰上他的时候故意弄些动静吸引他的注意,比方说夸张大笑、互相推搡什么的,并不会直接找他献殷勤, 怎么不一样了? 还有,这几天过去,徐莲女怎么没弄出半点动静来?她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连他都不管不顾了? 杨峥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不需要,你们拿走吧。”杨峥拒绝道。 他要是收了别的女人的东西,以徐莲女那个醋劲儿,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出来让外人看笑话,他最不喜欢麻烦。 杨曹氏一听急了,偷偷拽杨峥的袖子, “怎么不要啊?要!” 杂面汤根本就吃不饱,这些好歹是粮食,到手的东西哪有退回去的? 杨峥皱眉,徐莲女很快就会来找他,现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但是他拗不过杨曹氏的坚持,还是收下了。 那几个小村妞高兴坏了,又有人趁机还摸了一把杨峥的手,喜不滋滋地走了。 这回杨峥看清了,是龅牙凤! 杨峥的脸色比锅底还黑,混账东西! 杨曹氏见状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摸个手,男人又不吃亏,她赶紧点了点她们送来的东西有多少。 量并不多,杨曹氏私心里不想分给二房他们,要是不分给二房,这些东西够他们一家吃个三四天的。 她的孙儿才八岁,天天光吃杂面汤怎么能行呢? 于是,杨曹氏将大部分东西都藏在了稻草堆底下, “大嫂你在干什么呢?” 杨二婶的声音突然传来,杨曹氏吓得浑身一激灵,心虚极了, “没干什么,就是那什么,刚才有几个村姑来给峥儿送东西吃,我看看里头有什么。” 杨曹氏讪笑着,偷偷又拉了拉稻草,将里头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而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比刚才少很多了。 只有一罐子酱菜,和两个窝窝头。 酱菜齁咸,没有馍馍可吃不下去,所以杨曹氏并没藏这个。 杨二婶狐疑地盯了半天,刚才她明明听见有好几个人的声音,那几个人就送这么点东西? “这么少?” 杨曹氏故作生气的样子,“谁知道呢!这穷山沟里的村姑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扣扣搜搜的,唉……不行,我得去劝劝峥儿,这都好几天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杨曹氏说着就进了屋,杨二婶惦记着她手里的窝窝头,也就没多想,紧跟着也进了屋。 她心里还在嘀咕呢,大嫂这会儿怎么不说什么‘献媚’不‘献媚’的了? 大房二房十口人,就这么点窝窝头,一人只能分一小块,沾上酱菜更打开了食欲,可是一口就吃完了,感觉更饿了。 杨曹氏饿得心慌,惦记着外头稻草底下的吃食,等到半夜大伙都睡着之后,她得拿屋里来。 他们两房虽然一家住一间屋,但是中间的墙烂了个大洞,能看见彼此,所以杨曹氏得把东西藏好了。 同时,杨曹氏心里是五味杂陈,真是不失去不知道,现在想想徐莲女以前送来的东西多好啊。 馒头、包子、炖肉,还有野味吃呢,这里也就只有村长家能出手这么阔了,能拿精粮送人,换成普通村民哪舍得? 突然一断是真不习惯。 “儿啊,你就去找徐莲女服个软吧。”杨曹氏还是憋不住了。 见杨峥脸色不好看,杨曹氏又赶紧补充说: “娘不是叫你去讨好她,只是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就行,那小村姑耳根子软,保准一哄就好,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我们也不能把村长家得罪了呀?” 杨峥的面色变了变,算起来四天过去了,徐莲女竟真沉得住气? 可能是看徐莲女不来找他,那几个人才想趁虚而入,徐莲女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来找他,并且气急败坏地丢掉那几个人给的东西。 他还不知道徐莲女的德行吗? 杨峥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两辈子都是没干过重活的人,上辈子有徐莲女帮他销了苦役的活,这回连着干了几天,身体各处都很疲累。 杨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莫名生出丝丝缕缕的怨气,她明明知道苦役的活计有多累,还任由他一天天地去干活,徐莲女就是有意为之。 她的心肠为什么如此歹毒? “不来才好,清静!” 或许是恼了,杨峥这话带着气。 第15章 王胖丫提亲,杨峥气疯! 见状,杨曹氏也不敢说话了,半夜的时候她趁着解手的功夫出去,悄悄将那一大包吃的带进屋,全都藏进自己的被褥里。 杨曹氏将丈夫、两个儿子,以及孙子全都轻轻推醒,分给他们一人一块豆干,还有半个窝窝头。 酱菜味道大,杨曹氏没敢沾,就这么窸窸窣窣地偷吃着,跟老鼠似的。 二房几个在睡梦中闻到了豆干和窝窝头的香气,还以为是饿到极点产生的错觉呢,翻了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清早一嘀咕,杨曹氏连忙也说她也梦见吃的了,几个人就没多想。 …… 杨峥又等了两天,当然也干了两天的苦役。 龅牙凤那几个人来过之后,大家伙见徐莲女并没有发火,这才真信了她先前的话, 看来徐莲女是真不喜欢杨峥了,真奇怪。 就在这天下午,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了熊岭村,直奔着村尾的茅草屋去,由于阵仗大,而且为首的还是隔壁豕脚村的王胖丫,熊岭村的人也来看热闹。 “让让!让让!我来提亲了!”王胖丫中气十足地嚷嚷着。 在杨峥和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半扇猪肉砰得落了地,王胖丫大手一挥, “杨哥哥,伦家来娶你了,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聘礼,怎么样,够阔气吧?” 周围人一听顿时起哄起来,原来王胖丫是来找罪奴杨峥的,好家伙,聘礼都准备好了! 杨峥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胖丫和那半扇猪肉,周围的哄笑调侃声刺耳无比,他的脑中嗡嗡作响,眼前晕眩。 “滚……” 杨峥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跟着抖,甚至脸颊上的肉也是微微扭曲着,他愤懑到了极点, “给我滚!” 王胖丫吓了一哆嗦,原本满脸掬笑的大胖脸也僵住了,她顿时冒了火, “干啥啊你?徐莲女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杨峥满眼惊诧,“你说什么?” 杨峥怀疑自己听错了,徐莲女把他卖给别人了? 有好事的人问王胖丫多少钱买的,王胖丫骄傲地举起手,比了个六。 “六个野鸭蛋!” 不是六两,也不是六十两,只是六个蛋…… 众人哄笑,杨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堪。 杨峥的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生生又压了下去,他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那天徐莲女冷漠的神态,她说她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他信誓旦旦以为,徐莲女早晚会来找他道歉,一天天过去,她真的没再出现,就连在河边碰见,她也装作没看见他。 前世徐莲女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边,不会这么多天都不来找他的。 杨峥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流失了一样, 他想告诉自己不会的,徐莲女很爱他,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徐莲女明明那么爱他,这些天为什么不来找他呢?她都在忙活什么? 难道说…… 徐莲女是故意让这些人来刺激他的,为了让他主动低头认错? 一定是这样,她总是惹他生气。 杨峥的心绪乱成一团,原本笃定万分的判断竟有了丝丝松动,他暗暗咬牙抑制住那股子莫名冒出来的心慌, 徐莲女,你最好适可而止…… 这场闹剧直到天黑才结束,王胖丫一口咬定杨峥现在是她的人了,村民们本来就瞧不起罪奴,根本不怕他们会不会发火,反倒是杨家人不敢和村民起冲突, 所以闹了许久。 最后,以杨曹氏气晕告终,那些人生怕惹麻烦一哄而散,王胖丫也噤了声,因为她喜欢杨峥,可是杨峥看她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王胖丫抬着半扇猪败兴而归,可给她气得不行。 该死的徐莲女不讲信用,她得找她算账去! 杨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他记得前世村民们明明很尊重他,虽然言行举止粗鲁一些,但也是民风淳朴,待他和善。 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闹腾许久,杨家人个个精疲力尽,他们聚在屋子里,氛围安静且压抑。 “阿峥,你去徐家一趟吧。” 终于有人出了声,说话的人是杨峥的兄长——杨邃,他一向寡言少语,如今也不得不说句话了。 杨邃看向杨峥,面色很疲惫, “我们流放至此,当地的村民都看不起罪奴,或多或少会有敌意,我们想明哲保身、不受欺压,只能寻求庇护。” 杨邃顿了顿,又道: “阿峥,即使你不喜欢村长女儿,面上敷衍着就是,不该对她恶言冷语的,这里可不是盛京了。” 因这一遭,杨邃生出了忌惮之心,虽然那些人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调笑着闹一闹而已,但是保不准以后不会。 男人倒无所谓,家里还有妇人和孩子。 原先支持杨峥的杨父也不出声了,经此一遭,他气得头晕脑胀的,还没缓过来呢。 听到兄长都这么说,杨峥脸上的肌肉绷紧许多,那双浓墨一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冰冷戾气。 “不去。” 杨峥冷冷吐出两个字,他犹记得上回不欢而散,他放话说让徐莲女永远别来求他, 这才几天过去,他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反过来去求她呢? 他无论如何都拉不下这个脸。 徐莲女…… 或许杨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内心深处有多期待门口能出现徐莲女的影子,如果她能来,他或许会考虑以后带她回盛京的事。 “杨峥!我来找你了!” “臭杨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的声音骄蛮又霸道。 杨峥猛地恍神,下意识看向门口,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乱飞的蛾子和嗡嗡的蚊虫。 他幻听了。 那样冷血心狠的女人,他想她干什么? 杨峥冷着脸嗤了一声,像是想用这种显露出来的不屑来掩饰自己内心那股隐隐不安的情绪。 没什么好不安的。 他还不了解徐莲女吗? 见杨峥不愿意去,杨邃的眉头一皱,薄唇不耐抿起。 杨曹氏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天王胖丫弄出的动静让她感到害怕,这种随便谁都能欺负他们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你不去我去!我去求她!” 话音还没落下,杨曹氏就已经冲出门去,她豁出去了,这样的日子她熬不住了! 杨峥的眸光颤了颤,并没有出声阻拦。 可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杨曹氏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见状,杨峥心头一紧,忙问道: “母亲,怎么了?” 杨曹氏神色恹恹,“那老太婆说,徐莲女跟着村长去县城了,要几天才能回来,她还说……” 第16章 芳草一定会心疼他的 “还说什么?”杨峥着急问。 想起徐老太的冷言冷语,杨曹氏咬了咬牙根,“还说以后杨家人不能再去敲徐家的大门!” 她好歹是出身名门的盛京贵妇,父兄还在朝堂为官,竟然……竟然在这蛮荒之地被一个乡下老妇挤兑了一顿! 其实徐老太的原话是:【敲啥的门?恁这些罪奴以后就别来了,我不想听你说这,走吧走吧。】 众人听完,一阵失望,二房也是垂头丧气的。 杨峥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徐莲女她怎么了? 去县城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 甚至连说都没跟他说一声? 山里出行一趟很不方便,前世每回徐莲女有事出去,都会带他一起,他是罪奴没有路引,更没资格乱走,但徐莲女会带他去镇上和县城里散心。 每次去的时候,徐莲女都会给他买书籍,还有笔墨纸砚什么的,她知道他爱读书。 她非但没带他一起去,还将他卖了换六个野鸭蛋? 这么毫不留情的羞辱和无视,难道她真的…… 杨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内心慌乱的情绪极速扩大,他猛地从铺盖上站起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不可能……” 无措之际,他突然想起另一个人,眼中多了几分光彩。 徐姨娘! 他前世纳的妾室姨娘,现在还是徐莲女的继妹——徐芳草! 芳草和徐莲女不一样,或者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徐莲女咋咋呼呼,言行粗鲁,举止豪放,太没规矩。 而徐芳草和别的乡下村姑完全不一样,她温婉可人,说话轻声细语的,见他永远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几句话便可以疏解他所有的烦心和困扰。 徐芳草就像一朵淡蓝色的解语花,柔美,又恬静。 她是懂他的。 懂他的一时困苦,懂他的才华,更懂他的凌云壮志。 最主要的是,徐芳草从始至终都很崇拜他,不曾因为他罪奴的身份就对他有一星半点的轻视, 不像徐莲女,总说她阿爹是村长如何如何。 她提这些,不就是想说他杨峥是靠着老丈人吃软饭的吗? 芳草就从来没仗着有个村长父亲作威作福,同为姐妹,品性却天差地别,前世杨峥是这么觉得,现在依旧这么认为。 芳草说她向往盛京,也羡慕能住在那里的人。 所以前世杨峥就带她去了。 想到徐芳草,杨峥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芳草似乎并不在家, 因为徐莲女上吊是大事,记忆中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并没有芳草的影子。 等芳草回来,看到他现在的处境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她泪窝子浅,恐怕又要哭了。 杨峥渐渐平静下来,又坐了回去,他倚着墙阖上眸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过几天一切都会变好了,放心吧。” 他这话说的笃定。 …… 熊岭村所属的县城叫大岩县,街道上人声鼎沸,一眼过去路两边全是摊贩,卖山里野货的,卖药材的,还有卖野味的。 甚至还有染着血的新鲜鹿茸,像树枝一样,就这么大咧咧地摆在那,十分扎眼,就等着遇见它的有缘人。 徐莲女并不知道熊岭村里发生的一切,她在这吃吃逛逛玩玩的,已经乐不思蜀了,乡下可没有县城里卖的这些好吃食,难得来一趟,她可得多吃一点。 她死皮赖脸多跟徐丰收要了二两银子,用这二两银子买了很多五谷杂粮的种子,还有很多其他琐碎物件,衣裳料子什么的, 因为她现在也是有空间的人,虽然明年才会来灾荒,但是未雨绸缪嘛,粮食先种着,又不嫌多。 而且放在空间携带方便。 当然了,她没忘了要紧事——滑胎药。 医馆的伙计说,滑胎药分三等,一等药最柔和,适合刚刚怀孕的妇人;二等药稍次;三等药是猛药,适合月份大的,会把人疼得死去活来,而且极其伤身。 那伙计还上下打量了两眼徐莲女,看她打扮朴素,像是乡下来的,估计没什么钱,就推荐她买最差的药。 徐莲女摇了摇头,她要最好的一等药。 药性柔和,才会不知不觉,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算算日子,李桂香这胎应该还不到一个月,所以她自己都还没发现呢,正好李桂香每回来癸水都疼, 只要掐算好了日子,这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 徐莲女挣扎了片刻,想想前世阿兄和侄儿的惨状,以及那场熊熊大火,她坚定地付了钱,拿起滑胎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如果这个弟弟的出生会给家里带来灾难,那不要也罢。 一等药一副就要三两银子,徐莲女肉疼了老半天,真贵啊。 至于杨盛欢姐弟俩,徐莲女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们了,估计在忙着买东西吧。 情况确实如徐莲女的猜想,杨盛欢一整天都在买东西,都快买麻木了。 不比徐莲女的悠闲,杨盛欢缺的东西不少,而且猫冬需要的粮食和物件全都得靠她自己买够,所以她买了很多很多。 她空间里有田有灵泉还有木屋,木屋里储存了她从盛京带来的物件,还有很多现代的东西。 因为盛京的冬天远远不及西北黑岭的寒冷,所以杨盛欢带的御寒物资太少了。 她买了十床厚棉被,以及厚厚的冬衣棉鞋,帽子围巾手套也没忘记,这边卖的御寒衣物都是加厚的,拎在手上分量很重。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兽皮、地毯、火炉等等,通通收进空间。 再有就是粮食、蔬菜种子、家畜苗…… 杨盛欢觉得自己快成为农场主了,鸡鸭羊猪们,空间里面请~ 慢慢养着当储备粮呗。 必需品买好之后,杨盛欢又开始采购药材和山货,人参灵芝什么的,她没想到在大岩县里,人参居然摆摊卖? 买买买! 包括那棵硕大带血的新鲜鹿茸,也被杨盛欢收入囊中,触手还热乎着呢,是新鲜割下来的。 杨盛欢打算用它泡酒,强身健体。 客栈里。 正当徐莲女一脚踩着凳子,满嘴油光地啃烤鹿腿的时候,杨盛欢回来了, 杨盛欢敲开了徐莲女的房门,随手把一个首饰盒丢在了桌子上,说: “喏,给你买的,就当谢礼了。” 徐莲女用满是油渍的手指着自己,懵懵地说: “我?” 她连忙用巾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打开首饰盒一看,只见一个金灿灿的金镯子静悄悄地躺在里头。 徐莲女惊得忘记了呼吸,嘴唇子都在颤抖, “给……给我的?” “嗯。” 杨盛欢累得不想说话,她跑了一天累坏了,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个干净,然后去撕扯鹿腿上的肉吃,来补充体力。 徐莲女咕咚一下咽口水,抱金大腿的好处这么快就显现出来了吗? 第17章 继妹现身,帮杨峥夺村屋! 这可是金镯子,金子啊! “多少钱买的啊?” 徐莲女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但理智尚在,她小心翼翼问。 “别问。” 杨盛欢嘴里嚼着肉,依旧惜字如金。 徐莲女此刻变成乖巧小女娃,连着点了两下头,她好喜欢这样的霸道啊。 她把金镯子从首饰盒里小心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在手上,然后举着手腕晃了又晃, 金光闪闪的都快晃瞎了她的眼。 徐莲女满脸的欣喜之色,“真好看!” 她很感动, 是因为杨盛欢是流放文女主才抱她大腿的,所以才对她好。 可是她前世也对杨峥他们好,却从来没见过回报。 原来这才是有来有往的良性关系。 见徐莲女开心成这样,娇俏又灵动,活脱脱像一只欢呼雀跃的小兔子, 杨盛欢情不自禁地挑唇轻笑, “一个金镯子而已,瞧你高兴的,你还送我一座大宅子呢。” “可是你已经给我擦脸油当谢礼了啊。” “那算个什么谢礼。” 杨盛欢累极了,她打了个哈欠,“我回屋睡一会儿,不用喊我吃饭了。” “好,今天再留一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了。” 阿爹徐丰收今天就开完大会了,因为不想走夜路,所以再留一天,等明天一早出发。 明天晚上还有一场大戏等着他们呢…… 杨盛欢走后,徐莲女欣赏着自己的金镯子,就连她阿奶也只是有个银镯子,她现在都戴上金镯子了。 前世嫁给杨峥那么多年,也没戴上过金镯子。 徐莲女出门想去找小二要一盆热水来,迎面碰上了杨星移,她把手腕抬到杨星移的眼前,眼中盛满了笑意, “弟弟,好看吗?” 杨星移看了看她手上的金镯子,又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奇怪, “你哪来的?还有,谁是你弟弟?” 徐莲女心里高兴,所以并不在乎,她拍了拍杨星移的肩膀, “你是盛欢姐的弟弟,就是我亲弟弟,以后、姐疼你。” 徐莲女的手拍下来的那一刻,杨星移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只见徐莲女从怀里掏出花剩下的十个铜板,大方地塞到杨星移的手里, “玩去吧,去买糖葫芦吃吧。” 这是阿爹给的零花钱,用剩下的,她私吞的五两银子除去买滑胎药,剩下的一文都没动。 徐莲女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杨星移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很凌乱。 买什么糖葫芦,当他三岁小孩啊! 杨星移眸中的情绪微妙而复杂,他握起手中铜板, 这个徐莲女! “不花白不花。” 杨星移并没有买糖葫芦,而是买了几幅针线,这是母亲交待的东西。 徐丰收回来的时候,徐莲女跟他说了金镯子的事情,徐丰收很震惊,让徐莲女拿出来他看了又看,还真是金的? “她送你贵重首饰肯定是因为村屋的事儿,是个明白的,既然给你了,那你就收好,平时不能戴出门炫耀,尤其是在村里。”徐丰收嘱咐道。 徐莲女有点心虚,她今天刚跟杨星移炫耀过,不知道算不算? 她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挡住腕上的金镯子, “我知道了阿爹。” 她也有好几样首饰,其中最好的是个银簪子,阿爹找老银匠给她打的,顶头的银花又大又亮,村里的妮子和妇人个个都羡慕坏了。 在那个扎个红头绳都会惹人眼热的村里,金子实在太贵重了,戴出门容易戳祸。 她要把金镯子藏在空间里。 …… 徐莲女为返程买了很多好吃的,这就造成了以下画面: 每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个鸡腿啃着,一边啃鸡腿,一边看沿途的风景。 山峦风景如画,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杨盛欢闲着没事,跟徐莲女讲起灰姑娘的故事,不过她稍微改编了一点点,徐莲女还没听说过这么新奇的故事,听得是津津有味的。 杨星移也跟着听了一耳朵,他只觉得这个故事莫名其妙的,凭布鞋认人?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故事? 这边氛围融洽,熊岭村那边却闹了起来。 因为徐芳草回来了。 她杏眼粉腮,长相清丽,眉尾有一颗小红痣很是显眼。 徐芳草穿着一身素色千褶襦裙,头戴小银簪,两耳的耳坠子一走一晃动,不像是乡下的土丫头,倒像是城里的俏姑娘。 “杨三叔,杨三婶,你们也知道这村屋是我二姐给阿峥哥家里准备的,二姐任性,一闹脾气就这样,希望你们别记恨她,这就搬吧。” 徐芳草的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可说的却是撵人的话。 杨曹氏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终于能出一口恶气, “搬啊!别赖在我家不走,遭天谴的东西!你们也配住村屋?” 杨三婶气不过,刚要跟她争执,就被杨三叔拽住了衣袖,杨三叔冲她摇了摇头,杨三婶忍着火别过脸去。 杨三叔上前一步,镇定自若道: “芳草姑娘有所不知,这房契上已经签上我的名字,轻易改不得了。芳草姑娘来让我们搬走,是莲儿姑娘的意思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搬。” 杨三婶一听这话,面上多了分担忧愁色,难道说,徐莲女那小丫头真的只是拿他们当成和杨峥置气的工具? 现在二人和好,他们也就得搬出村屋了? 要不然,徐莲女的妹妹怎么会来撵人呢? 听到杨三叔的问题,徐芳草脸上的表情短暂凝滞了一下,很快又像是想到什么,从容道: “这就是我二姐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来了。” 闻言,杨曹氏不免更加得意,那下巴都要昂到天上去, “听见了没?” 她就说嘛,徐莲女这人刁怪,只是在跟峥儿使性子而已。她自己作了一通妖,不好来撵人,就让她妹妹来传话。 杨三叔面露难色,盛欢姐弟俩跟着村长一块去县城置办东西去了,徐莲女也去了, 就算是徐莲女善变改了主意,他也想听徐莲女亲口来说,再有就是,他得听听闺女的意思。 “我们家那两个跟着村长和莲儿姑娘去县城了,这样吧,等莲儿姑娘来了,她让我们搬,我们就搬。” “芳草姑娘,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 杨三叔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徐芳草皱了皱眉,她没有直接回应杨三叔的请求,而是看向了杨曹氏和杨家那些人,说话带着深意: “怎么着都行,反正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她这话一出,杨曹氏和杨家人还能坐得住? “我说三弟三妹,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多赖这一会儿又能怎么样?当时我就说了,这村屋跟你们没关系,真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杨父这做大哥的也冷了声,“三弟,搬吧。” 第18章 杨曹氏挨巴掌 “三叔,你们就搬吧,我们还得收拾收拾,别耽误我们时间啊。早晚都是要搬的,你们还不明白吗?” “跟他们客气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不滚是吧?” 他们原本就对三房有怨气,直接就上了手,推搡的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 “干什么你们!” 杨三叔护着杨三婶往后躲,场面乱成一团。 徐芳草不顾那混乱的局面,步态轻盈地走向杨峥,露出甜美笑容来, “阿峥哥哥,你就别跟二姐生气了,她就是那个臭脾气。” 杨峥的面色柔和了些,但想起徐莲女的任性,他的眼眸划过冷色,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你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替她周全,她一个做姐姐的,还不如你这妹妹明白事理。” 徐芳草杏眸一黯,声音细弱道: “二姐从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我……” 她适时止了声,嘴角的弧度带着些苦涩的意味儿。 徐芳草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阿峥哥哥,你多让一让二姐吧,不管怎么样,她还帮你销了罪奴营的苦役呢。”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杨峥又寒了脸, 徐莲女用苦役的事情来拿捏他,就是吃准了他熬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受累受苦而无动于衷,高高在上地等着他去求饶。 呵…… 杨峥不是看不出徐芳草的欲言又止,她身世坎坷,在徐家定然没少受冷待,徐莲女连个小丫头都欺负,品性低劣至此。 “你们干什么呢!” 越闹场面越混乱的时候,一道怒喝声响起…… 杨盛欢一回来,就看到父母被杨家人扫地出门的画面,杨曹氏还把杨三婶推倒在地,狠狠啐了一口。 杨盛欢气红了眼,一脚将杨父踹翻在地后,抬手对着杨曹氏就是一巴掌。 啪! 一个带着掌风的巴掌就这么狠狠扇在了杨曹氏的脸上。 杨曹氏被打蒙了,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是杨盛欢! 她居然敢扇她!? “我好歹是你大伯娘,你敢打我?” 杨曹氏不敢置信地摸着脸,脸颊上麻麻的。 杨盛欢那清冷的面容上带着怒意,“打你怎么了?敢动我娘,打你一巴掌算轻的!”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穿越来到这古代才体会到了有父母疼爱是什么感觉,也体会到了家的滋味儿。 现在这对父母就是她的父亲母亲,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家人。 杨父摔在地上,腿疼得钻心,他在流放的路上伤到了腿,偏偏杨盛欢踹的就是他的伤腿, 她是故意的! “殴打长辈,手段阴狠,三弟,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杨父怒急。 杨峥实在忍无可忍,挡在了父母的前头, “杨盛欢!你太过分了!” 杨邃也阴沉着脸,“你身为小辈,怎么能对长辈动手?你到底还有没有教养?” 杨盛欢纤美一挑,冷哼道: “怎样?打我啊?” 杨峥面上一僵,流放一路,他们谁不知道杨盛欢功夫了得? 也不知道三房为什么会让一个女子学武,她在路上凭借一己之力打退了一群土匪,震惊了众人。 打她? 谁敢? 果不其然,杨家人面面相觑,都熄火了。 “无耻之尤!” 杨曹氏憋屈的都快炸了, “这村屋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现在要搬进来,你们死皮赖脸不愿意搬走,我们不该撵人吗!你们还有没有良知!” “房契上按的是我父亲的手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们搬进来了?”杨盛欢满脸不耐。 “是我。” 徐芳草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解释道: “是这样的杨姐姐,这套村屋是我二姐给阿峥哥哥他们家里准备的,我也听说了,他们俩闹了别扭,我二姐才赌气把村屋给了你们。我这么说,杨姐姐你能听明白吗?” 徐芳草加重了‘赌气’二字。 “不能。” 杨盛欢心里带着气,所以半点不给她面子, “村屋是徐莲女给我的,就算要收回去,也得是徐莲女来亲口跟我说。谁再敢在我门前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徐芳草先是怔了下,眸底划过恼色,她没想到杨盛欢敢对她这么不客气,自己喊她一声‘杨姐姐’是给她个面子, 她一个罪奴,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就是我二姐来也是这个说法,你们赖在这没用的,我只是来传话的,幸好是我来告诉你们,要是我二姐来了,你们还赖着不走,恐怕就要倒霉了。” 徐芳草做出为杨盛欢他们考虑的样子,假惺惺道: “杨姐姐,你就听我一句劝,早点搬走吧,我是为了你们好。” 杨盛欢看向杨峥,见他板着脸一言不发,等着别人帮他争的样子,杨盛欢的眼神掺杂了些许戏谑的意味儿, “怎么,你也觉得徐莲女只是和你赌气,才把村屋给我的吗?徐莲女这才几天没管你,你就找上了她的妹妹,真是杨家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啊!” 被杨盛欢讽刺,杨峥的面色青白交加,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皮颤了下,旋即很快恢复如常, “盛欢妹妹,我并不是不讲理要把你赶出去,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原本就应该相互帮助。你既然喜欢这村屋,大家一起住着就是,何必闹这么难看呢?” 他不忘和三房修复关系的事情,这倒是个好时机。 杨峥像是下了决心,又道: “这样吧,最好的正屋给你们三房,那些陈年旧事就别提了,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可好?” 杨峥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来,想着杨盛欢也该满意了。 “峥儿!” 杨曹氏的声音尖锐刺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凭什么把最大的正屋给他们住?” “等等,说的好像房主是你一样,你凭什么分配?” 杨盛欢笑了,被无语笑的。 杨峥拧了拧眉心,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想响起, “这么热闹啊?发生啥事了,怎么吱哇乱叫的?我离老远都听见了。” 徐莲女姗姗来迟,由于他们买了太多东西,而且马车先路过徐家,就先把徐家的东西卸货了, 杨盛欢是先他们一步来的。 而杨星移等着卸货,再驾着马车来到杨家,所以也晚了一步,现在门外的马车上只剩他们买的东西了。 杨峥好些日子没看见徐莲女了,他气得侧过脸去,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她还知道来? 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她。 去县城也不跟他说一声! 第19章 杨峥慌了 杨曹氏的脸色很难看,徐莲女说谁吱哇乱叫的,是说她吗? “二姐,他们占着阿峥哥哥的房子不愿意搬走,我怎么劝,他们也不听。” 徐芳草来跟徐莲女告状,说话的功夫,那瞥向杨盛欢的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委屈,似乎还想让徐莲女帮她出一出气。 这还是徐莲女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到徐芳草,回到家听阿奶说徐芳草不在家,徐莲女就猜想她来了这。 原来她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心思了, 徐莲女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前世一直真心拿她当妹妹疼。 她知道徐芳草为什么对杨峥殷勤,还一口一个阿峥哥哥,叫的人牙酸。 因为徐芳草不甘心留在山沟里的小乡村, 她想识字读书,想去县城嫁给秀才公,就像大伯家一样做城里人。 想嫁给城里有本事的男人,就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所以前世徐芳草就总缠着杨峥教她识字读书, 她当然看不上一个罪奴,她只是想找个免费的夫子。 如果自己的姐夫是读书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杨峥入赘到徐家,最方便徐芳草去求知问学。 所以她一直极力促成徐莲女和杨峥的婚事。 后来杨家三房和那位尊贵之人关系深了,徐芳草察觉出苗头,这才起了勾搭杨峥的心思, 当时她百般拒绝家里给她说的婚事,拖成老姑娘也不嫁, 她赌对了。 杨家平反,她改了命。 从西北山沟里的小村姑,一跃成为盛京贵妾,真是好本事。 如果徐莲女没有一尸两命的话。 她死的时机真是太巧太巧了,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如果不是意外,杀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杨峥?杨曹氏?杨父?还是他们杨家所有人的一致决定? 亦或者…… 徐芳草? 谁都有可能! “村屋是我给杨家三房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会再改了,谁让你带着这些人来杨家闹事的!” 徐莲女侧目看向徐芳草,视线冷冷。 徐芳草露出惊讶的表情,“二姐……?” 她没想到徐莲女竟然会用这种责备的语气跟她说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为什么要来这一趟? 杨家人有没有村屋住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还不是为了撮合他们吗。 可是徐莲女非但不领情,还这么凶她。 徐芳草委屈咬唇,眼眶渐渐发红,很快盈满了晶莹的泪珠, “二姐你别生气,我是想帮你和阿峥哥哥才这么做的,你最喜欢阿峥哥哥了,我希望你们和好……” “徐莲女!你闹够没有!芳草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杨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气得双眼发红。 从徐莲女进来到现在,一眼都没看他,一个字也没跟他说,就好像完全忽视了他这个人一样。 那股子心慌的感觉又突然冒了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让他愈发不安。 所以他下意识想发火,想惹她来注意他,徐莲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也该结束了吧? 杨家人也完全傻眼了,徐莲女说什么?不是她让徐芳草来的吗? 徐莲女这才看向杨峥,她的眼神薄怒中带着些厌烦,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情意, 杨峥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下一刻,徐莲女终于开了口: “为我好?明明是为你好,村屋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觍着脸来闹什么?真让人看不起。” 她忍不住露出厌烦的表情。 她从来没有这么厌烦过杨峥,他是怎么好意思找上徐芳草,又怎么好意思来杨家闹事的,难道他现在还觉得她只是在跟他闹矛盾吗? 好笑至极。 听到徐莲女这么说,杨峥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她说什么,她看不起他? 不该是这样的! 她明明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杨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轰然塌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声音也跟着颤, “徐莲女,你什么意思?” 徐芳草一边擦泪一边劝着: “二姐,你别生气,今天都是我的错,你和阿峥哥哥好好说,你们别这样了行不行?我害怕。” 徐莲女眼睛一瞪,“闭嘴,回家我再找你算账,给我滚!” 徐芳草吓得僵了脸,连哭都忘了哭,她再也绷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杨峥不愿意相信徐莲女会这么绝情,他上前一把抓住徐莲女的手,急切想寻求一个答案, “说啊,你到底什么意思!想逼我认错?让我求你?你一定要赢是吗?” 她一定是还在生气,她就这么想让他认错是吗? 徐莲女甩开他,眸光冷漠,语气平静,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需要你离我远一点。” 她说这话的样子,像是带着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杨峥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是徐莲女能对他说出来的话。 离她远一点? 这还是那个爱他爱到情愿为他去死的徐莲女吗? 徐莲女的视线又扫向杨家那些人,声音冷硬道: “还有你们,你们做苦役也好,住茅草屋也罢,都是因为你们犯了大罪,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以后习惯就好了。谁要是再来这里闹着要村屋,就别怪我和我阿爹不客气了!” 杨曹氏直接瘫软在地上,杨家人亦是个个绝望,他们满心欢喜地来住新家,徐莲女怎么又变卦了? 什么叫习惯就好了? 习惯什么?这些天的苦日子吗? 徐莲女以后再也不帮他们了吗?? 他们刚才理直气壮的撵人成了笑话,尤其是杨峥,他还故作大度地分配起这座村屋的房屋谁来住, 现在竟成了笑话中的笑话。 听到徐莲女这么说,杨三叔和杨三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本见杨曹氏他们如此笃定,还真以为徐莲女变卦了, 现在可以确定,这村屋是一定归他们所有了。 杨三婶冷冷瞪了眼杨曹氏,自作自受。 此时,杨峥的面色已经煞白到吓人的地步,他已经顾不得在三房面前颜面扫地的事情,而是死死盯着徐莲女,妄图在她脸上找出置气的情绪。 可是没有。 徐莲女的脸上就只有冷漠和厌烦,好像他和他的家人对她而言就只是麻烦。 为什么会这样? 第20章 杨曹氏下跪,杨峥挨扇 不该是这样的! 难道是他重生的原因,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变化? 杨曹氏如梦初醒,她心一横,拉着徐莲女的衣摆直接跪下,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莲丫头!婶子给你跪下了,婶子求你,你就原谅峥儿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杨曹氏声嘶力竭地哀求着,披头散发的样子,瞧着真是可怜极了。 杨峥瞪大眼睛,无法接受母亲下跪这件事, “母亲,你干什么!” 杨峥去拉,可是杨曹氏不愿意起来,她把徐莲女的衣摆抓的更紧了, “你要是不原谅峥儿,我就不起来!” 杨曹氏下了狠心,她受够了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了!昨天那半扇猪给足了她羞辱! 她的儿子,她的孙子,怎么能一日日地去干苦役呢…… 杨曹氏的泪水汹涌,她看向徐莲女的眼神,就好像身临绝境之处,看到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有种不抓住就誓不罢休的执拗疯狂。 杨峥彻底情绪崩溃了,赤红着双眼大喊道: “你满意了吧!!!” 杨盛欢的嘴角抽了一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一把将徐莲女拽了过来, 杨曹氏还抓得死紧,被杨盛欢的大力道直接拽的扑到在前面的砖地上。 “我看你们全家都有病,又不是莲儿让她跪的,你冲她吼个屁啊!瞧你这窝囊废的样子,你娘跪下求她,还不是因为你?好好的时候不懂得珍惜,把人作走了又来闹。杨峥,你也算个男人?” 杨盛欢心中一阵恶寒, “你就不配莲儿从前对你的好,幸亏她现在脑子清醒了,滚滚滚,都滚,别在我家碍眼!” 对于杨盛欢的话,杨三叔和杨三婶夫妻两个也是认同的,之前徐莲女对杨峥一家多好他们有目共睹,是杨峥觉得被女人照顾失了脸面,才将人气走。 徐莲女这小丫头性情直爽至善,做事风风火火的,瞧着就让人喜欢。 不喜欢杨峥对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不然大房二房这两家子人都得趴在她身上喝血了。 村长家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吧? 被杨峥吼的时候徐莲女没什么感觉,但是杨盛欢一替她说话,她怎么觉得眼睛有些热呢? 原来,有人懂她前世的委屈。 前世的杨盛欢也是可怜她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一时心软给她喂了颗神药。 前世的自己那么讨厌,杨盛欢本可以不管她的死活的。 徐莲女吸了吸鼻子,再抬眼时,眼中多了分厉色, “如果你跪了我就得答应你,这和强盗打劫有什么区别?既然你的膝盖怎么有用,你怎么不去陛下面前多跪跪?怎么不去钱庄跪?也不至于成流放罪奴了!” 听到徐莲女的话,杨曹氏止了哭声,那呆滞的眼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下跪都不管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大嫂,你就起来吧,现在原不原谅都不重要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莲丫头已经不喜欢你儿子了,你何必非得跪下这么逼一个女娃娃呢?” 杨三婶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她这话也是带着气的,现在可是解气了。 杨曹氏的原本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她看杨三婶的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 都是他们! 而杨父的眉头紧紧锁着,嘴角下撇,一脸的阴狠相。 徐莲女又看向杨峥,她二话不说,上前抡圆了膀子狠狠闪了他一巴掌, 啪! 很响的一巴掌。 “你一个罪奴敢骂我?你是什么东西,都怪我太给你脸了,你再朝我喊一个试试?” 在杨峥惊骇的目光之中,徐莲女又拍了两下他的脸,傲慢道: “注意你的态度,下次见到我,记得喊我莲姐,知道吗?” 她确实该狠狠治一回杨峥,不然他还以为这是前世呢,还想在她面前做大爷。 虽然她的年龄比杨峥小一些,但是也不妨碍被叫姐。 杨峥被打得侧过脸去,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徐莲女说的什么话都有些听不清。 他看到徐莲女的嘴唇蠕动又说了什么,杨家人露出了忌惮又畏惧的表情,母亲痛苦,父亲颓丧,二房的人也垂头丧气。 不知道是谁拽着他往外走,他被拽得脚步踉跄,差点摔跤,而徐莲女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他不想走,他有个问题必须要问徐莲女,可是又怕问出口之后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会无法接受。 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天色已经暗了一半,蚊虫上来了,杨峥已经分不清耳边嗡嗡的声音是自己脑子里的,还是蚊子发出的声音。 徐莲女,这辈子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难道就只是因为那天他凶了她一句? 可是他又没说错。 杨峥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挖空了一大块,迅速膨胀的心慌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心脏好似绞着痛。 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也在提醒杨峥,徐莲女打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半点不留情。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梦境里总是昏暗没有阳光的,这一定是梦! 杨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杨星移手握缰绳坐在马车上,他没有进去,因为有长姐一人就足够,他得守着马车上的东西,而且他在这也能听到院里的动静。 看到杨星移的那一刻,杨峥的视线清明了些, “是不是你?” 杨星移的眉峰微蹙,只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他被打傻了不成? 杨峥突然冲过来猛地抓住杨星移的衣领, “是你!你勾引她了?难道你也是重……” ‘生’的字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杨峥就被杨星移踹倒在地, “病得不轻!”杨星移的眉宇之间染上了冰霜。 谁勾引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杨峥现在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可能性,要不然徐莲女怎么会对他态度大变,并且对三房这么好? 第21章 真相 他醋意大发,已经失了理智,杨邃将他强行带走了。 杨家人来的时候很嚣张,走的时候几乎是夹着尾巴逃走的,他们走后,杨三叔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杨三叔和杨星移从马车上卸东西的时候,徐莲女一边在屋子里喝茶,一边和杨盛欢以及杨三婶闲话。 “你们一家子,为什么关系会闹成这样?” 徐莲女挺好奇的,三房和另外两房闹得跟仇人一样。 她只知道大房二房是正室一母所出,三房是妾室庶出,按理说嫡子庶子之间即使有不和,也不该闹僵到这个地步吧? 杨三婶轻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杨三婶和杨盛欢才开始讲述他们杨家的家族过往,通过他们的讲述,徐莲女才明白了真相。 杨三叔的亲生母亲瞿氏曾经是杨家的养女,她父兄因为救杨家曾老太公而丧了命,瞿氏成了孤女,这才被杨家收养。 杨家为了博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让瞿氏和当时的嫡子,也就是杨三叔的父亲杨老太爷,订下了娃娃亲。 后来杨老太爷科举中榜,前程一片大好,杨家反了悔,杨老太爷迎娶高门女为妻,瞿氏沦落为妾。 那高门女,就是主母甄氏。 甄氏性格强势,瞿氏在她手下日子艰难,而杨老太爷惧内,对瞿氏的处境不管不问。 瞿氏没熬十年就丧了命,杨三叔自小在嫡母手上活得谨慎,后来考上科举,入朝为官,全靠自己争气。 本以为苦尽甘来,修得个家庭圆满,没想到被大房拖累,全家落罪流放。 其实杨三叔还有一个亲姐姐,好在姐姐早就嫁了,不用被牵连流放。 他们之间的恩怨是在流放路上被激化到最大的。 流放路上给犯人的吃食本来就不多,大房二房仗着男丁多,就争抢三房的东西,美名其曰长兄为父。 杨盛欢本来不打算计较那点东西,可是大房和二房实在卑鄙。 押送的官差不老实,对女眷们起了色心,大房二房一合计,想将杨盛欢献上以此来免灾! 后来,那几个官差的下场惨烈,被打得死的死,残的残, 只那一次,杨盛欢将那两房治了个服服帖帖,大房二房对她是又恨又怕,关系直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说起杨盛欢性格大变的时候,杨三婶很心疼,只有徐莲女知道,杨盛欢并非是受了刺激才性格大变的, 根本原因在于她的芯子换了个异世之魂。 这个秘密,徐莲女打死也不会往外说! 因为恩怨加剧,后来杨盛欢不管是吃还是喝,还是坐马车,都只管自己一家,没有管过那两房的死活。 杨盛欢就是这么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她不会对恶人心软。 任由对方怎么哀求,她也绝不松口,后来大房二房也不求了,同时更是恨三房恨得入骨。 “原来是这样……” 徐莲女讶然,这和前世杨峥他们的说辞完全不一样。 前世杨曹氏说,杨三叔的生母瞿氏是个爬床贱婢,要不是杨三叔,他们一家也不会获罪流放。 现在这么看来,杨父和杨曹氏不愧是两口子,都很会颠倒是非。 别看杨父平时话少,他才是背后主事的人,杨曹氏的言行都是受他影响。 杨峥虽然不像杨父那般城府深沉,但也不是个好鸟。 还有一个人,杨峥的兄长杨邃,他的存在感很低,但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因为刚才徐莲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在杨曹氏下跪之前,是他捅了一下杨曹氏的手臂,示意可以闹了。 这种躲在背后等着享受好处的样子,和杨父简直一脉相承! 徐莲女还记得前世,杨邃是支持杨峥入赘的,一口一个弟妹的祝他们百年好合, 杨家有什么缺的都是杨曹氏来徐家索取,而实际上最多享受到实际好处的人,是杨邃父子! 杨峥入赘给一介村妇才换来在熊岭村八年的好日子,杨邃什么都没做,就一切都有了。 他这个兄长做的,可比杨峥精明多的多。 细想之下,真是毛骨悚然啊。 徐莲女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记得前世杨邃有个姘头,那个女人是个年轻寡妇,她手脚很勤快,将杨邃父子照顾的非常好。 前世虽然徐莲女唤她大嫂,可是杨邃并没有跟她成亲,二人只是住在一起的姘头关系,没有夫妻的名分。 在杨家平反之后,她却奇怪地消失了,杨邃没有带她回京。 徐莲女的瞳孔微缩,她想起了那个女人! 是她…… …… 徐莲女留在杨家闲聊几许,等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了。 徐莲女刚抓着缰绳,想上马车自己赶马车回家,杨星移却拦住了她的动作。 “天色黑了,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走吧。” 徐莲女刚想拒绝,她还想说村里不会有人敢找她麻烦的,可是下一秒杨星移就夺过了她手里的缰绳, 徐莲女只好挪动去另一侧,让杨星移赶马车。 回家的路上是静谧的,只有车轱辘压在土路上的声音,乌云遮住了半个月亮,徐莲女看不太清楚杨星移的表情。 “抱歉,先前是我误会了你。” 杨星移突然出声,他的声音清朗如风,隐在夜色里的侧脸之上多了几分扭捏歉意, 徐莲女不知道他这是道的哪门子歉,“误会什么?” 杨星移先是抿了下唇,有些底气不足道: “我…我还以为……” 徐莲女的脑中闪过什么,“我知道了,你以为我是和杨峥置气才把村屋给你们的?” 她笑了, “放心吧,村屋给你们就是给你们了,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 杨星移的目光闪了闪,直言道: “我是说你阿兄对我长姐的心思,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长姐并没有要嫁人的想法,她也不喜欢你阿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经过这两回的相处,杨星移并没有觉察出徐莲女有另有所图的意思,而且她和长姐的关系愈发好了。 思前想后,杨星移决定还是要敞开来跟她谈一谈,即使有什么,说明白比较好。 徐莲女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呦,你这么小,还懂这个呢?” 怪不得她总觉得杨星移的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原来他是担心杨盛欢的美貌吸引来恶人,在他眼中,徐猛虎就是惦记他姐的恶人。 徐莲女恍然大悟了。 杨星移的眼角一抽,没好气道: “小小小,我到底是有多小?你很大吗?” 他又想起了昨天下午的糖葫芦,真当他是稚童啊? 第22章 杨峥又挨巴掌,真慌了 “你比我矮这么些,还不小啊?” 徐莲女当真用手比划了一下,杨星移比她矮大半个头,又矮又瘦的,在她眼里可不就是小男孩? 其实,杨星移这个身高在他这个年纪是正常的,徐莲女是土生土长的西北黑岭人,这边人的身高普遍都高,她甚至比杨盛欢都要高出不少。 而且乡下人难免要干活,徐莲女还挺结实的,虽然不算胖,但也不是纤瘦那类。 所以这么一对比,杨星移是矮瘦了些。 杨星移的脸一下子黑了,比今晚的夜色还黑,但徐莲女说的是事实,他无从反驳,所以心里更加憋屈。 徐莲女无奈轻笑, “好了好了,你这小孩还挺早慧,别一天天那么多心思了,你怕我阿兄惦记你长姐,我害怕你长姐打死我阿兄呢!我心里有数的。” “吁~” 眼看着快到徐家了,杨星移直接蹦下马车,扭头就走了,他握着拳,紧抿着的唇成了一条泛白的直线,踩在地上的每个步伐都带着火气。 她羞辱他,这是赤裸裸的鄙视! 亏他还内疚来着,亏他是来道歉的来着,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好你个徐莲女! 徐莲女压根没看出来杨星移生气了,还不放心地嘱咐呢, “回去路上小心着点!” “怪不放心的,还送我呢还,半大点孩子,别再让狼叼走了。” 后面的这句是小声嘟囔的,但是杨星移听见了,他脊背一僵,脚步停滞了一瞬,随即走的更快了,简直可以用跑的来形容。 某人的自尊心碎了一地,好胜心被激发出来,并且极速疯涨着…… 徐莲女牵着马还在嘀咕呢,“跑那么快干嘛。” 现在的徐莲女孩并不知道她今天这几句话给杨星移带去了多大的刺激。 杨星移立志加大饭量,势必要在身高上碾压徐莲女。 尤其是今天晚上,杨星移多吃了一倍的饭量,撑的半宿没睡着。 杨星移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徐莲女正要牵着马车回家,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个鬼影挡在徐莲女的身前, 只见杨峥神色痛苦,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徐莲女,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回去之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徐莲女会对他态度大变,难道就仅仅只是因为那天他的一句话吗? 骤然重生,他是自傲的,他是上天选中的天之骄子。 他无法接受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如果徐莲女这段时间根本不是跟他闹别扭,那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言之凿凿就是笑话。 他找上徐芳草,带着家里人去往杨盛欢家中,更是笑话中的笑话。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徐莲女这人就是气性大了点而已,她还是闹脾气,所以才故意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羞辱他。 她就是这样喜欢胡作非为,从来不会顾及他的面子。 杨峥猛地抓住徐莲女的双臂,情绪十分激动,道: “你赢了还不行吗?你不就是想让我道歉吗,好,我跟你道歉,那天是我语气重了些,好了吗,满意了吗,你还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 说出这话的时候,强烈的羞辱感汹涌而来,几乎将杨峥淹没, 他狠狠盯着徐莲女,话虽然是在示弱,可是如果仔细往那眼神的最深处看去的话,示弱的基底下面铺满了愠色。 “呵……” 前世一场夫妻,徐莲女已经看透了杨峥的虚伪和自大, 他一直都是看不起她的,即使他现在沦为罪奴,他依然看不上西北农村的村姑,更惶论入赘给村姑? 这对杨峥而言是奇耻大辱, 可是他又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更好的生活条件,所以他一边嫌弃徐莲女的身份低贱,一边又不得不入赘到徐家。 甚至于他们的女儿欢欢,杨峥也嫌弃她身上有村妇的低贱血脉,在杨家平反之后将其抛弃在此。 包括现在他的道歉,也是被逼到没法子了不得不做,是隐忍里藏着恨的。 徐莲女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两巴掌,杨峥还要反抗,徐莲女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抓住他的衣领又是一巴掌。 徐莲女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杨峥,声音寒冷无比, “叫我莲姐,这么快就忘了吗?现在、你清醒了吗?” 如果不是想起女儿,她还不至于动这么大的气,他根本不配欢欢喊他一声阿爹。 徐莲女觉得她应该像杨盛欢多学习学习,能动手的事情,绝对不说废话。 三巴掌外加一脚下去,杨峥被打蒙了,脸颊上有清晰通红的巴掌印子。 徐莲女猛地一拽,逼着杨峥直视她的眼睛,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被一个村姑看上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吗?既然你这盛京的公子哥这么有骨气,你完全可以拒绝我的爱慕和东西,可你不啊。 你又想吃精粮和肉,又想住大村屋,还想不去做苦役,你怎么什么都想要啊?你父母没教过你吗,吃软饭就要有个吃软饭的态度,没有站着就能把饭讨了的乞丐!” 这些话狠狠扎进了杨峥的心脏,他的面色忽青忽紫,愤怒中不乏恼羞,难看到了极致,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动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他气得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 徐莲女挑眉,浑不在意道: “什么后果?你恨我了?死也不愿意入赘给我了?谢谢啊,刚好我这里也没有你的软饭吃了!” 她的神情认真了许多, “杨峥,之前你连吃带拿的,和你全家享了我不少的福,这几个巴掌就算扯平,我最后再说一遍,以后桥是桥路是路,你,有多远滚多远!” 杨峥浑身一震,“你认真的?” 他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像疯了一样质问: “你在欲擒故纵是吧,你想拿捏我?你不是想嫁给我吗?你不是最爱我吗?” 他害怕了。 他在害怕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不爱了,你不配。” 说完这句话,徐莲女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杨峥红了眼,这句话化作一把尖刀,在他的心脏里搅动着,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他后知后觉想去抓住她,可是只碰到了她的衣角,衣角划过手指尖,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杨峥几乎目眦欲裂,他根本不信这是徐莲女能对他说出的话, 徐莲女说不爱他了? 这不可能! 第23章 芳草委屈哭了,众人齐安慰 “徐莲女,你到底怎么了?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徐莲女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牵着马车回家,喊徐猛虎来撵他走。 杨峥不甘,一心想找徐莲女问个清楚,可是他畏惧徐猛虎的威势,不得不灰溜溜地狼狈离去。 徐家院中,徐莲女拴好了马,抬头望着星空,长长出了一口气。 舒坦多了。 果然心里有气就得撒出来。 徐家的院子很大很大,家里人都在屋里,离得远还有门隔着,而且刚才她和杨峥争执的地方离徐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所以家里人都没有听见。 不过,事情还远远没结束。 因为家里还有个徐芳草,正在屋里哭哭啼啼呢。 徐莲女推开门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徐芳草哭得眼睛红红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委委屈屈地抽泣着。 后娘李桂香也在,她穿着青色棉布衣衫,腰间特地收紧了一些,显出纤细腰身儿,一头黑发盘在脑后,额前两缕碎发尽显风情。 李桂香的长相是不错的,在这乡下难得有这么温婉的妇人,所以才能把徐丰收的心抓得紧紧的。 李桂香陪在徐芳草身边安慰,面上一片心疼之色,看到徐莲女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厌色,很快又消失不见, 李桂香上前抓着徐莲女的手,语气歉疚道: “莲儿,刚才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你妹妹不对,她不知道你是真和那个罪奴断了关系,还以为你们是在闹矛盾,所以好心办了坏事,也怪娘,娘没拦着她,你就别跟你妹妹生气了?” “是,就是误会,芳草是想帮你。” 徐丰收也在一旁打圆场。 他还不忘安抚李桂香的情绪,“别着急,我都跟你说了,她们两姊妹感情一直都好,就只是吵嘴而已,瞧你,怎么也跟着哭?” 李桂香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柔声道:“我就是见不得莲儿生气,我心疼。” 闻言,徐丰收的目光更软了些, “你啊,就是太操心,光想着孩子。” 徐莲女:“……” 李桂香模样不错,尤其长了一张会哄人的嘴,阿爹很喜欢她,也依赖她的好,连带着对继女徐芳草也疼爱。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闺女! 徐老太更是撇了撇嘴,这才几天没见,就想的跟什么似的,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真能现! 徐老太在一旁蜷着腿坐在炕上看着,要搁平时,这个点她早就睡觉去了,可徐芳草刚才是哭着跑回来的,说莲儿给她好一顿痛骂。 这给李桂香心疼的,隔这哄了半天了。 可是徐芳草要是没做错事儿,莲儿能骂她? 所以徐老太不能走,她得在这给莲儿撑腰,别让这母女俩一人一句欺负了莲儿。 这时候,徐芳草也抽泣着走了过来,小心翼翼拉住徐莲女的衣袖, “二姐对不起,都是我惹你生气了,二姐你别骂我了行不行,我真不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杨峥了……”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委屈得眼里啪啪直掉。 徐莲女抽出手,去徐老太旁边坐着,端起碗就喝粥, “我就说了她一句,还都是为了她好,你们这么认真干什么,不至于吧?” 她的反应很平淡,这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在场的人都没想到。 为了芳草好? 可是徐芳草回来的时候可是哭得几乎快晕过去,徐丰收还以为她们姐妹俩大吵了一架,而且刚才还在担心,怕徐莲女回来了还有的吵。 难道是他们小题大做了? 徐丰收无奈笑了,“姊妹俩斗个嘴正常,我是看芳草刚才哭得太厉害,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莲儿这做姐姐的心里有数。” 徐芳草的表情一僵,明明是徐莲女痛骂了她,怎么到继父的嘴里,就成了斗嘴? 反倒显得是她太夸张了一样。 徐芳草咬住下唇,继父怎么会真拿她当女儿对待? 他本来就是偏心的。 徐芳草的眼中划过一丝怨意,细声开了口: “是,二姐是为我好才骂我的,怎么骂我都行,要是还不解气,二姐就打我一顿吧,只要二姐高兴,要我做啥都行……” 李桂香听见女儿说这么卑微的话,心里跟油煎似的难受, 芳草从小就会看人脸色,跟着她在徐家低声下气的,就这样受人欺负。 都是她没本事。 徐莲女喝着粥,徐老太又是给她拿馍馍,又是给她夹菜的,她可知道莲儿坐了一天的车,还没吃饭呢。 徐莲女端着碗看向徐芳草,问: “刚才我在杨峥他们面前凶你一句,你记恨姐不?” 徐芳草摇头,“不不不,我咋会记恨自己的亲姐?” 徐莲女的嘴角扯了下, “那就好。” “你前几天去走亲戚了不知道,我早就不喜欢杨峥了,把村屋给了别人,可是那一家子缠上我了,还忽悠你去帮他们要村屋,他们利用你,你还一直帮他们说话,我能生气吗? 我骂你一句,就是让他们认清现实,村屋的事找谁都没用,你以后也要离那些罪奴远一点,别一口一个阿峥哥哥的叫了,喊那么殷勤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了。” 徐莲女嚼着嘴里的大葱, “我这么说你懂了没?你年纪小,我怕他们缠上你。” 听到徐莲女的话,徐丰收若有所思,李桂香的脸色也变了, “好啊,那几个罪奴是在利用芳草呢!一肚子臭水的人,活该被流放!” 李桂香骂了句,徐莲女想跟罪奴怎么纠缠随便,她可不想让自己闺女和罪奴有什么联系。 那些罪奴坏得很,为了过上好日子哄骗一个小女孩,无耻! 什么臭鱼烂虾的罪奴,别想沾上她闺女,她闺女以后可是要嫁去县城的! 李桂香不放心嘱咐道: “芳草,这事儿你就听你二姐的,离他们远点知道不,别去瞎掺和!” 徐丰收也安慰起徐芳草,“芳草,你听听你二姐说的,她都是为你着想,快别哭了。” 徐芳草茫然了,这是什么意思,徐莲女骂她还是为了她好了? 第24章 母爱真好啊,可惜是假的 “我是见二姐喜欢他,才喊他阿峥哥哥的,二姐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喊了。” 徐芳草的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这一句。 徐丰收露出欣慰的表情, “芳草一向懂事,莲儿能说出这些话,也是真长大了。” 他这几天没管这事儿,就是在观望莲儿对那个罪奴是不是真的死心了,见莲儿是真死心了,他心里也高兴。 讲心里话,徐丰收也不想让自己闺女嫁给一个罪奴。 徐丰收嗤了声,沉厚的声音带着冷色, “这事儿交给爹来,保证让他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们姐俩。” “嗯。” 徐莲女这才露出笑容,徐芳草垂着的眼眸颤了颤,也轻轻应了声,“知道了阿爹。” 原来徐莲女是因为这个才凶的她,她真不喜欢杨峥了? 徐芳草又犯了愁,徐莲女不喜欢杨峥,她上哪找人叫她认字读书去? 在这山里乡下,识字的男人都不多,更别说让女人学识字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继父徐丰收是识字的没错,可是他的文化水平太低,也就只是识字,哪够格给人当夫子? 正当徐芳草发愁的时候,徐莲女冷不丁又出了声: “我听杨峥说,你很想学文化?这就是你对他那么殷勤的原因吧?” 她说话很直接,一下戳破了徐芳草的小心思。 徐老太一顿,视线扫到徐芳草的脸上,其中含着深意。 徐芳草慌了神, “不是的!我是真想帮二姐做点事,才去的杨家。” 徐莲女没有理会她的辩解,接着说: “你有上进心这是好事儿啊,可是跟一个罪奴学认字不合适。杨峥是男的,一男一女的,咋能让他教你学文化啊?万一他转头想勾搭你怎么办?” 徐芳草更是面色焦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了, “二姐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让杨峥教我学文化的意思!” 徐莲女点头, “那就好,杨峥是绝对不行的,现在我可是看清他们一家子了,跟马鳖一样吸着你不放,你还小,必须离他远远的。” “那肯定,我什么都听二姐的。” 这时候徐芳草的脸颊已经通红,因为着急,也因为内心深处的秘密被说中的心虚感。 既然都说到了学文化的事情,李桂香的心里有她自己的小算盘, “嗐,芳草懂个啥?她就是羡慕她大伯家的堂姐姐,说人家一张口就是词啊句啊的,还会念诗呢!上回听大嫂说,她家要和县老爷家的公子说亲了,真是了不得呦!” 她眼珠子一转,走到徐莲女的旁边亲近地坐下,用艳羡的语气说: “要是咱家的丫头也会念诗,以后是不是也能嫁去城里?那该多好啊!” “凭莲儿这长相,这身段,哪像是乡下的土丫头?留在这山窝窝里真屈了。” 李桂香一边说着,一边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徐莲女,还伸手给她整理鬓角的碎发。 这么亲近的举止,要是搁以前,徐莲女会觉得阿娘真疼她,心里不知道有多感动, 可是现在再看,李桂香是想打着她的旗号帮徐芳草找夫子而已。 只是利用。 徐莲女的心里是酸涩的,她从小就没了娘,这么多年早就把李桂香当成亲阿娘一样,她贪恋这样的母爱。 可都是假的。 爱情的背叛固然让人痛苦,亲情的背刺更让人心如刀割。 杨峥和李桂香都伤她伤的很深。 有时候徐莲女真想问问李桂香,那些虚假的感情里是否掺了一丝真心呢? 因为这些年徐莲女也是抱有一颗赤诚的心来待她这个阿娘的啊。 可是想到前世李桂香后来做出的种种狠事,徐莲女又觉得纠结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了, 假的就是假的。 徐莲女掩下心中思绪,摇了摇头, “阿娘,我哪是那块料啊。” 李桂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她不愿意放弃, “不许这么说,在娘眼里,莲儿就是最好最好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嫁去城里了?” 这件事李桂香已经惦记很久了,自从上回老大一家回来炫耀,她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儿。 她的芳草难道就只是嫁给乡下糙汉的命吗? 凭什么老大家的孩子就能读什么四书五经啥的,张口就是听不懂的诗句? 她家相公是村长,村长有权管着那些罪奴,可巧今年来的罪奴里头就有盛京来的文化人, 他们可是盛京来的啊,让他们教教家里的孩子,这算什么难事? 想到这,李桂香更是铆足了劲儿劝: “相公,要是搁以前,家里孩子读书得送去镇上,还得花不少银子当束修,可是现在村里来了几个有文化的罪奴,不用白不用啊。 虎子也能再读读书,现在他长大了也开窍了,要是像他大伯那样出息,咱家就能又多一个秀才公了,而且家里的丫头也能跟着学学,你说呢?” 李桂香又搬出了徐猛虎,这点子确实不错,寻常乡下人是供不起读书郎的,那束修高得很,但村长家里可以。 以前徐猛虎也去过镇上,在书院里学过好几年,可是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天天撺掇同窗和他一起去玩,不是上山逮兔子,就是下河摸鱼虾。 后来,徐猛虎就被书院的夫子劝退了,他还怪高兴呢,终于能天天去跑山打猎了。 徐丰收露出思索的神色,这确实是个好点子,眼前有现成的文化人在村里,还都得听他的使唤,不用白不用。 可是,莲儿和那些人闹了一通,正烦他们呢。 三房倒是不错,可是三房的腰包鼓得很,学文化得等到猫冬的时候才有时间学,寒冬腊月的,谁愿意为了几口粮食,出门受那个罪啊? 要是找那两房的人,少不得安排他们住的地方,还得管饭,都是麻烦儿。 而且万一杨峥又起了心思,继续缠着他家姑娘怎么办? 即使杨峥不,他们家还有不少男人。 徐丰收这会子虽然没说话,但是他想得很周全, “还早呢,先把秋收忙完了再考虑这个也不晚,以后再说。” 他没反对,但也没同意,只用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见徐丰收这么说,李桂香也不敢再劝了,徐芳草失望地低下了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继父并没同意。 难道她的命就只能在这山沟沟里,嫁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吗? 她不想认命…… 徐莲女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也有她的算盘,等着瞧吧。 说完话之后,徐芳草和李桂香各怀心思地走了,一直没发表意见的徐老太终于出了声, “那个丫头心气是高,真随了她娘了!” 第25章 徐莲女明明爱他爱到骨子里的! 旁的不说,就这一点徐老太还能服气的,那母女俩是一门心思想往上走。 徐老太看着光顾着吃的徐莲女, “莲儿,芳草这是想学了文化找个好男人嫁呢,她比你小那么多,都知道想着以后的事儿,那你是咋想的?你要是想学,奶也有办法。” “再说吧。” 徐莲女的回答模棱两可。 她今天说得这些话,就能彻底断了徐芳草想利用杨峥的念头,她倒要看看,没了姓徐的帮忙,杨峥这八年要怎么熬过去? 当然了,徐莲女不会忘记自己前世的死,谁都有可能是杀她的凶手,杨家不配得到她的善待,李桂香母女也不配。 徐老太打着蒲扇,白楞她一眼, “再说啥呀?学就是学,不学就是不学,别人都知道想着以后,你就知道吃!” 徐莲女嘴里的最后一口馍馍,差点噎在嗓子眼里。 她当然是要学的,因为她前世学过,这辈子必须得借个机会遮掩过去,不然容易引人怀疑。 但是她要是主动提出想学,那就和她的好吃懒做的人设不符合了。 而且她想学,却并不想徐芳草能学,这就有点麻烦。 因为徐芳草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李桂香会一直缠着徐丰收的。 如果这事儿真让她们母女俩弄成了,李桂香肯定会捎带上她,因为她才是家里的亲闺女,李桂香不敢不捎带。 所以徐莲女又拿不准主意了。 徐老太嘴上嫌弃,手上却一直都在给她打着蒲扇, “莲儿,你去城里这几天,村里发生不少事呢。” “啥事儿?” 说起了村里的八卦事,徐老太双腿一盘,来了劲, “大盐子家的猪抱窝了,生了十个猪崽子,满村的炫耀唻!还有隔壁村的拿给王胖丫提着半扇子猪,来给那个罪奴提亲唻,闹了好大的笑话,喜死个人……” “啊?” 徐莲女惊讶地筷子都掉了,她对猪崽子不感兴趣,对后半句的王胖丫感兴趣, “阿奶,你说王胖丫来给杨峥提亲了?还带来了半扇子猪?” “可不吗!” “那后来呢?”徐莲女追问。 “后来那个杨峥发了好大的火呢,把人骂走了,吵吵嚷嚷的,闹了老长时间,恁二奶奶还拽我一块去看热闹呢。”徐老太又说。 “哈哈……” 徐莲女乐得直拍大腿。 怪不得今天杨峥看见她明显带着气,他肯定是知道六个野鸭蛋的事情了。 王胖丫啊王胖丫,真没辜负她的期望! 徐莲女心情大好,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个盒子, “阿奶,你看这是什么?” 盒子里是金镯子,徐莲女忍不住拿到徐老太面前炫耀, “阿奶,这是盛欢姐给我买的,说是感谢我给她村屋的事儿,你看好看不?” 这明晃晃的金镯子可把徐老太吓得不轻, “她给你买的?这可太贵重了这……” 徐老太小心翼翼地端着金镯子端详着,对杨盛欢是满口称赞, “那个妮儿真不孬!你说说,你原来还想把村屋给杨峥那一家子,那一家子哪有这么好的良心? 你现在不帮他们,说不得在背后多记恨你呢。那妮儿是个好妮儿,她知道记恩,这就值得帮她。” 徐莲女点了点头,阿奶说得对。 徐老太笑眯眯的,“莲儿戴上好看,以后当嫁妆带着,多风光。” 她又紧接着嘱咐,神情突然凝重很多, “对了,这镯子你藏好,可别漏,要是让你后娘和芳草那丫头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是你爹给你偷偷买的,到时候又得找事儿,非得闹着让你爹给芳草也买一个不可!” 徐莲女又点头, “我知道的阿奶,这一点阿爹也交代我了,不能显摆出去!” 这边,被徐猛虎赶走的杨峥狼狈又颓丧,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为什么重生一世,徐莲女对他又绝情又冷漠,完全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为什么? 前世那个爱他爱到人尽皆知、看到他就满眼爱慕、笨拙地给他做饭、补衣的徐莲女到底去哪了? 杨峥痛苦地抓着头发,到底是哪里不对? 难道就因为他是重生的,就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天爷要以这种方式整他吗? 重生? 他的脑中快速划过什么,如果徐莲女也是重生,那这一切…… 该有多好! 因为前世的徐莲女绝对不舍得这么对他,她是爱他的,恨不得爱他入魔的…… 可这辈子的徐莲女却变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八年,他都要和其他罪奴一样,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只能生生熬到杨家平反的那一天?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只觉得内心涌起一阵巨大的惶然无措之感,还有过于恼羞而生出的恨意。 因为他想起了徐莲女说的那些话。 ‘吃软饭’三个字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她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杨峥猛的抬起头来,可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没变,只有她变了? 原来他还以为是杨星移勾引了他,可是冷静后一想,现在的杨星移只是个毛头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徐莲女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徐莲女,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杨峥紧攥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了很久,杨峥整理好自己之后,才回到茅草屋,本以为已经到了深夜,大家伙都睡觉了,没想到茅草屋里传出了抱怨的声音。 在说他得罪村长女儿,害得全家没村屋住的事情。 杨峥感到窝火又颓丧,他打消了进去的心思,在外头找了个草垛子应付一宿,就这么一夜无眠。 徐莲女,你到底怎么了啊? …… 第二天,罪奴营。 “动作麻利点,都没吃饭啊!” 罪奴营的监工大人手握皮鞭,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只见半座山上全是干活的罪奴,他们都没有带脚铐,因为没必要,黑岭山脉是山与山重重交叠,深山深不见底,根本无处能跑。 待在有人的地方还能保命,赶往山里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干的是伐树的活计,等明年开了春,就要做垦荒的活,还有修房屋,建河道,甚至织布浆洗, 即使是冬天也不会让他们闲着,总会有活给他们干。 杨峥和杨邃一起抬着一段圆木,累得满头大汗,砰的一声闷响,圆木轰然落地。 杨邃看着杨峥,目光幽光闪过…… “阿峥啊,我有话跟你说……” 第26章 杨峥起了疑心 杨邃擦着脸上的汗,语重心长地说: “阿峥,我知道你身有风骨,不愿低头,可是你也该知道过刚易折的道理,能伸能屈方为大丈夫。 韩信都能忍受胯下之辱,史书工笔之下,依旧赞他是骁勇大将,蛰伏是为了以待来日啊。” 杨峥微微拧眉,并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杨邃看了他一眼,继续又道: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真像你所说,以后杨家还能平反,你又何必平白遭这几年罪呢,父母年纪大了,还能折腾几年?你不心疼你自己,也该心疼心疼父亲母亲。” 杨峥敛眉,似若有所思。 见他的神情有所变化,杨邃没再继续劝了,他立马再去干活,要是懒怠一会儿,监工大人的鞭子就要抽下来了。 杨峥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是满头满脑的官司。 他心里有一个疑问,一定要得到证实不可。 “全都放下手里的活,都给老子听好了!” 监工大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朝着空气狠狠挥了一鞭,然后大声道: “再过一阵儿就是秋收,到时候这边的活都得放下,全部下山收粮食去!在村里有落脚地的,就听村长的安排,没有的都来找我们,我们来安排,听清楚了没!” 杨峥的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们一家住在熊岭村,都归徐村长管,上辈子徐莲女不舍得他干活,他也理所当然提出让家里人都不干。 后来是徐村长又调来一波罪奴。 可这辈子经历这段时间的事,杨峥的心里还真没底,想起徐莲女,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憎恶更甚。 正当杨峥走神的时候,其中一个监工点了杨峥的名字, “你们谁叫杨峥啊?” 杨峥脸色一僵,“我是。” 那监工是个刀疤脸,个头又高又大,他走过来,用鞭子挑起杨峥的下巴,鄙夷道: “原来是你啊,老子最烦你这种长得娘们唧唧的男人,油头粉面的样!在我们这儿,能靠钻人被窝吃饭的就只有窑姐儿,咋,你也是啊? 大男人觍着脸跟女人要饭吃,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再敢瞎勾搭,我就把你卖城里去,有的是人好你这口!” 这些监工说话一向粗俗惯了,而刀疤脸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人,好多罪奴都听见了,还有其他监工的讥笑声。 其实杨峥的长相并没属于阴柔那个类型,属于清俊那一类,但是因为西北这边的男人都粗犷豪迈,把杨峥一衬托,就显得清秀了许多。 杨峥的脸上血色尽失,他最重颜面,这样当众的羞辱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是徐莲女! 徐莲女刻意羞辱于他! 能让罪奴营的监工来警告他的人,只有徐丰收,那这就一定是徐莲女的授意! 她好毒的心肠! 杨峥被当众羞辱,杨家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杨曹氏,但是又不敢反驳监工大人,只能生生忍着。 “听见了没?聋了啊?”刀疤脸眼睛一瞪。 杨峥不敢不答话,强忍屈辱道: “知……知道了。” 刀疤脸嗤了声,又骂其他罪奴,“看什么看呢?还不赶紧干活!” 杨峥也立刻去了,干活的速度不敢耽搁。 原本他还怀疑徐莲女也是重生的,可如果她是重生的,明知道杨家未来会平反,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他作对? 她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而且杨峥不相信一个前世爱惨了他的女人在重生后会性情大变。 可是她又为什么对三房如此善待? 疑点太多。 杨峥会搞清楚的。 …… 杨峥一家在山头上累死累活,这边徐莲女在被窝里睡到日上三竿。 直到听见外头有王胖丫的大嗓门,徐莲女才悠悠转醒,她挠了挠屁股蛋,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大清早的,你来干什么?” 王胖丫一看到徐莲女,顿时气得大嘴一撅,满脸的不高兴, “你说我来干什么,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你说话不算话!” 徐老太也不干活了,原来这大胖妮是来找莲儿算账的, “胖妮儿啊,你找莲儿算啥账?来坐下来,有啥话跟大奶奶说。” 虽然不是本姓家的人,但是按照辈分,王胖丫是该喊徐老太一声大奶奶。 王胖丫委屈地嘴里直哼哼,一屁股墩坐在了小凳子上, 徐老太的眼尾下意识眯了一下,这胖妮儿,别把小凳压坏了。 王胖丫抬手一指,控诉道: “大奶奶,徐莲女说我给她六个野鸭蛋,她就把杨哥哥让给我了,现在杨哥哥不愿意跟我,你说,是不是她说话不算话?” “杨哥哥是哪个?” 徐老太觉得自己老糊涂了,她怎么想不起来村里还有这号人。 “就是杨峥,盛京来的罪奴。”王胖丫说。 “哦,是他啊。” 徐老太懵了,原来那天闹那一出,还有自家孙女的事呢。 徐莲女哈哈笑了,前仰后合的, “王胖丫,你也太搞笑了你!哈哈……你还来告状……”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跟你抢杨峥了,我也没说他归你了啊,他是个人,又不是牲畜,想跟谁他自己说了算。” 徐莲女笑完之后一本正经地解释,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笑意。 王胖丫气坏了, “那你还我六个野鸭蛋!” 徐莲女摊摊手,“已经吃喽~” 王胖丫气得直跺脚,委屈地抱着胳膊就要哭,徐老太一看赶紧劝架,拿出一块糕点出来, “好了好了,来,吃块糕甜甜嘴儿。” 这是他们去县城捎回来的糕点,买了两包。 王胖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捧着糕一下塞进嘴里,又甜又香的,“大奶奶,我还要。” 徐老太的眼皮子一抽,还要? 这糕点可不便宜,寻常乡下人见都没见过,精贵着呢。 徐莲女说话毫不客气, “你要个屁,糕点那么精贵的东西,我们家都不舍得吃,给你一块尝尝得了,你还想吃饱啊你?回你自己家吃去!” 王胖丫也不生气,她还不忘舔舔手指头上的甜味儿,这块糕点不比六个蛋值? “我阿爹才不舍得买这个。” 徐莲女也坐了下来,“我才不信,你阿爹不舍得买这个,你倒舍得抬半扇猪去给杨峥下聘?” 第27章 王胖丫来找徐莲女算账 王胖丫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下一刻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板, “我家猪多着呢,就没少过肉吃,半扇子猪算啥?” 徐莲女撇撇嘴,好像也是,豕脚村养猪的多,尤其是王胖丫家里,那可是养猪大户, 她几个叔有养猪的,还有屠夫,集市上的猪肉大部分都是他们村里供的。 确实不缺猪肉吃。 见徐莲女信了,王胖丫略微紧张的表情放轻松了, 其实阿爹知道她抬半扇猪去给罪奴下聘的事儿之后,手握赶猪棒从村头追到她村尾,好在她有一身肉抗揍。 这事儿太丢人了,不能让徐莲女知道,不然她指定嘲笑自己。 徐莲女单手撑着下巴, “我可好心提醒你,你要是真和杨峥好上了,他们全家都靠恁养,还得给他家弄个村屋住,而且杨峥还是罪奴,啥活不能干,只能好好养着,你阿爹能同意不?” “我……” 王胖丫语塞了,她立马反问: “那你阿爹同意不?” “也不同意啊,谁让我犟啊,现在我自己个儿想通了。” 她上辈子就是个犟种。 王胖丫:“……” “可我就喜欢他长得俊,不行吗?” 王胖丫犯了愁,她这是第一次动春心,连梦里都是杨哥哥。 “那你摸两把就行了呗,还非得弄回家吗?”徐莲女说。 王胖丫:!!! 还能这样? 王胖丫是气冲冲来的,闷不作声走的,也不知道她那大脑瓜子里在寻思啥呢。 徐莲女刚目送王胖丫离开,脑门就挨了一下, “哎呦!阿奶,你敲我干啥?” 徐老太眼一瞪,“你说我敲你干啥?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还摸两把?你摸谁两把?跟个女流子似的,你这不把人教坏了吗?” 徐莲女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话没憋住。 “我逗她玩呢!” …… 夜幕降临,忙碌一天的徐丰收驾着马车回家了。 徐猛虎跑山一天并没有太多收获,他没猎到什么活物,但也没空手回家,摘了很多的山货。 活物不是那么好遇见的,空手回来是常事儿。 徐猛虎跑山弄来的东西基本都是徐老太和李桂香负责收拾。 因为家里两个出力的爷们儿回来了,所以晚上饭桌上的菜明显比晌午那一顿要丰盛很多,多了一大盆咸肉烩菜,还有一筐子馒头。 因为徐丰收和徐猛虎这父子俩的饭量忒大。 一家人吃着饭,徐丰收的眼睛盯在徐莲女的脸上,像是有事要说的样子, “莲儿,你明个儿没啥事吧?” 徐莲女摇了摇头,“没有啊。” 徐丰收哦了一声, “那行,你明天也进山吧,都往山里跑跑,不趁现在不趁现在拾山货,好的都被人捡完了。” “行啊。” 徐莲女答应的很爽快。 现在熊岭村的村民们开启了囤积模式,大量的囤积物资还有柴火,开始为冬天做准备。 反正有空间帮忙,她就一边捡着一边往空间里扔,能多捡很多东西呢,还省劲儿。 她得喊杨盛欢一块去。 饭桌上,徐丰收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 “过几天我找几个罪奴来给家里砍柴去,至少得囤两屋子的柴。” 这边的罪奴就是当地人免费的劳动力,城里建房子用得上他们,乡下秋收用得上他们,哪里有活哪就用得上他们。 世世代代都是如此,是惯例。 不止是村长家,普通村民家里的活要是干不完了,也能使唤罪奴,事先找村长说一声就行了。 但找罪奴干活也有一点,就是你得管饭吃。 所以每年秋收的时候,那些罪奴最喜欢来村长家里干活,因为村长家伙食好啊,给的还多,能让他们吃一顿饱饭。 但是拾山货的事情就不能让罪奴干了,因为一方面他们不是当地村民,并不熟悉山里的东西哪些能摘哪些不能摘, 另一方面就是即使他们熟悉了大山,少不得会偷吃偷藏。 徐莲女想起一件事来, “阿爹,按规矩的话,杨家那些罪奴应该干咱们熊岭村的活,你想让他们给咱家砍柴去啊?” 徐丰收看向徐莲女,“咋?你有啥安排啊?” 徐莲女挠了挠脸,“我哪有什么安排?我是想说,要不然甭让他们来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徐丰收就瞪了眼, “我就知道你得反悔!臭妮子,你一天变八百回,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再闹你信不信我……” 徐丰收作势就要脱鞋,徐老太用筷子抽他的手, “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莲儿还没说完呢,你嚎嚎啥?” 徐莲女吓得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让他们去罪奴营那边听安排,他们是新来的手脚不利索,我怕他们干不好活。 去年来咱村儿的那些罪奴就挺好啊,他们干了好几年了,有经验,个个练的身强力壮的,那才是干活的料啊!” 她的语速超级快,生怕还没说完,下一秒阿爹的布鞋就抽到她脸上来了。 徐丰收如老牛嚼草料一般,一边嚼着嘴里的馍馍,一边瞅徐莲女,然后语气突然就平和下来了, “哦,说的也是。” 徐莲女殷勤地给徐丰收夹了一块大咸肉,讨好似的笑着, “阿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徐丰收被哄得终于露出了点笑,“这还差不多。” 李桂香给徐莲女也夹了一块咸肉,温柔道: “莲儿现在懂事多了。” 徐莲女扒拉着碗里的饭,心想着她明天喊杨盛欢一块跑山去的事情, 狩猎是男人的事,她们女人就捡捡野菜山菇什么的就行了,或者挖点药材,也能卖了换钱。 正巧杨盛欢家里也该屯柴了,她不是也有空间吗,一次能屯很多很多柴,而且肯定也会一边捡一边扔空间,还得掩饰着不让他看见。 徐芳草心不在焉的,她还惦记着学文化的事情呢,昨夜里阿娘说继父虽然没答应但是也没反对, 等忙过了这一阵子秋收,阿娘还会再跟继父提起的。 看来在秋收这段日子里,她得多在徐莲女的身边吹吹风,徐莲女性子憨直,肯定都听她的。 想到这,徐芳草也给徐莲女夹了一块咸肉,眼中闪着浅浅笑意, “二姐吃肉。” 饭桌上的人各有心思,而徐猛虎只顾着一心干饭,筷子不停碰到碗壁,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第28章 徐莲女,你这样有意思吗!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徐莲女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穿戴好了,她要和村里的姑娘们一块进山。 徐莲女喊上杨盛欢一起,杨三婶也一道来了,一大伙人又三三两两分散行动,进山各自捡东西去了。 “咱们就捡点菌菇果子就行了,看,这个是树鸡蘑,炖汤可鲜了。” 徐莲女用树枝扒拉着地皮上的烂泥, “越是这样的大树底下的湿泥,长的菇子就越多,山里的药材也老多了,都能挖了卖钱,等碰上我再给你们介绍,好家伙,这有一片羊肚菌,快摘吧。” 地上的菌子都是成片成片的。 徐莲女蹲在地上一掐一个,然后扔到背后背着的箩筐里,她干活还是很利索的。 “那这个呢?这个能吃吗?” 杨盛欢走到一处草丛,里头有一片伞状的白色东西,一簇簇的长了好多。 徐莲女走过去打眼一瞅, “这是白云芝,吃也行,卖钱也行。” 杨盛欢惊讶了,“这也是灵芝?灵芝不都是红棕色的吗?” 她在县城里买的那些晒好的灵芝都是红彤彤的。 “灵芝也分好多种,颜色儿多着呢,还有紫的呢,挖吧。” 徐莲女的语气稀疏平常,在黑岭山脉的山里头碰见灵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有句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果真不假,山下的老百姓靠着大山不愁吃喝。” 杨三婶感慨了句。 “也不一定,菇子得见水才能长呢,今年是运道好雨水多,要是大旱的话,不仅地里长不出粮食,山里也没菇子摘,连野兽都往深山里跑,山上但凡长点能吃的东西都被人抢光了,就看谁手快。” 徐莲女想起了大旱时候的光景。 几人一边走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不知不觉就捡了大半箩筐的东西。 徐莲女还发现了几棵香榧树,上面的香榧果子都已经熟透了,跟枣子差不多大小的香榧果,一颗颗青里泛着黄。 徐莲女打了很多香榧下来,剥了外面的果皮,里头的果仁用大火一炒,是个顶好的零嘴儿呢。 杨盛欢听了徐莲女的介绍,心里寻思这不就和坚果差不多吗? 她也摘了好多。 杨盛欢期间还单独行动了一会儿,放不下的东西就悄悄扔空间里去,只要保证箩筐里有东西不被发觉就行。 她并不知道,其实徐莲女早就知道了,并且手比她还麻利,捡到什么东西就哐哐往空间里扔啊。 几人累了找个树荫,坐在树下吃摘的果子解渴, 杨盛欢神秘兮兮递给徐莲女一个竹筒, “喏~” 杨盛欢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徐莲女好奇地接过竹筒,这么神秘啊,这竹筒里面装着什么? “拔开塞子就能喝。”杨盛欢提醒。 徐莲女很听她的话,打开后抿了一小口,冰凉清甜,很解渴。 “好喝哎!” 徐莲女不舍得一口气喝完,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 “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喝?” “这是我用果子做的果汁,独家秘方哦。”杨盛欢冲徐莲女眨了眨眼。 而且她在里头还放了冰块降温,看冰块化了才给的徐莲女,冰块虽然化了,但是凉意还在,入口冰凉舒爽。 徐莲女又感觉受宠若惊了,她笑得一脸荡漾,杨盛欢连独家秘方的饮子都给她喝,她肯定挺喜欢她了。 嘿嘿~ “盛欢姐你真好~” 徐莲女握着手里的竹筒,里头还剩一半,她不舍得喝了, “对了盛欢姐,你们别忘了囤木柴,最好是砍干柴,如果是湿的还得回家晒,而且背下山也重。” 徐莲女估摸着,杨盛欢囤木柴确实方便,省劲。 她就不帮家里屯木柴了,她家里人多眼睛多,再让李桂香她们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她家里也轮不到她去操这个心。 猫冬的粮食和一应物资家里都会准备妥当的。 她现在不缺吃喝,山里的山货也多,但是唯独缺一样东西: 银子。 一方面她要跟阿爹多要点银子,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得想办法赚点银子才行。 来钱最快的一是药材,二就是野兽皮。 “我记着呢,父亲和星移去那边砍柴去了,我们也过去吧,反正回村也是往那边走。”杨盛欢说。 他们住在熊岭村的东头,好在隔壁的邻居人不错,不仅不排挤他们,还算比较友好, 杨三叔和杨星移就是跟着他们家的人一块去砍柴的。 当然了,为了和周边邻居搞好关系,杨盛欢也付出了些东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然人家凭什么对你有笑脸? 徐莲女也跟着过去了,一路上有不少村民捡山货,也遇到了砍柴的, 山里地方大,她们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找到杨三叔和杨星移, 杨星移一看到徐莲女就下意识地垫了垫脚,这两天他每天都吃得很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徐莲女突然瞥到了一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那是罪奴营的人? 好像还有人? 那似乎是杨峥?他怎么会在这? 因为离得远,徐莲女看不太清楚,她把背篓放下让他们帮忙看着,跟杨盛欢说了一声之后就走向那边。 随着越走越近,徐莲女也看清楚了这边的一伙人。 还真是杨峥! 还有杨家人,人还挺齐,他们不应该在罪奴营干苦役吗,怎么会在这砍柴? 一旁的杂草垛还躺着两个监工,脸上都还盖着两个大树叶子, “好好干啊,谁敢偷懒老子抽谁。” 杨家人一看到徐莲女来了,个个的表情都莫名的复杂,杨家二房倒还好,他们本来和徐莲女就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杨家大房的人可就懊恼坏了,他们现在才知道能被村长家照顾是一种什么样的待遇,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没了的时候后悔莫及啊。 而杨峥见到徐莲女的那一刻,下意识黑了脸,几乎差一点就张口训斥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把他惹恼了。 但是又想到那几个巴掌,以及徐莲女放下的狠话,最重要的是,有两个监工在这里守着呢, 于是,杨峥将腹中的怨气忍了又忍,只是语气生硬道: “你来干什么?” 听到动静,两个监工都拿开了脸上了扇子, “呦,这不是大侄女吗,你进山捡山货呢?” “是啊,根叔、宝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徐莲女没有搭理杨峥,而是直接问了根叔和宝叔,阿爹跟罪奴营那边很熟,他们也都认识徐莲女。 被叫做根叔的那个监工坐了起来, “给你家砍柴啊,喏,这不都是你们村里的罪奴吗?” “砍柴?” 徐莲女心里犯了嘀咕,昨天晚上阿爹不是同意她的提议了吗,不让杨家的人给村里干活了,怎么根叔不知道? 难道还没来得及说? 听到监工的话,杨家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突然被叫到这里来是给徐莲女家砍柴的! 杨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就是徐家的报复吗! “徐莲女,你这样有意思吗!” 第29章 徐莲女,你给我站住! 杨峥已经气到了极点,她到底还有完没完?! 先是让监工敲打他,又让他们给徐家累死累活地卖命,徐村长好歹是一村之长,就因为这点事儿,就要恶意为难他们吗! 一向脾气暴躁的宝叔噌地一下站起来了,恶狠狠道: “你他娘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大侄女这么说话?老子抽死你信不信!” 徐莲女挑眉不语,阿爹是村长,和罪奴营的关系不错,有利益的往来,所以这两个监工也给她几分面子。 杨峥脸上的肌肉一紧,含着怒意的双眸底下闪过怯意,监工大人的手段狠毒凶残,他们有一百个法子能折磨罪奴,即使是他,心里也是有些畏惧的。 杨峥不敢说话了,只是不甘心地瞪了一眼徐莲女,那意思就好像在说: 瞧,都是你惹的祸! “莲丫头……” 杨曹氏讨好似的小声唤了声,那期翼又卑微的样子已经不能再卑微了。 “徐莲女,我想跟你谈谈。” 杨峥极力压制内心戾气,逼着自己心平气和地和徐莲女说话, 徐莲女依旧忽视他,看向棍叔道: “棍叔、宝叔,我阿爹还没跟你们说吗?我们家不用这群姓杨的罪奴干活,还是换去年的那些来吧。他们手脚利索,而且熟悉活该怎么干。等正式秋收的时候让他们来干。” 杨峥一听徐莲女的这话顿时愣住了,杨家人也一愣,她这是不让他们干活的意思了? 杨曹氏心中狂喜,难道徐莲女的气终于消了,终于不再折腾他们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 “莲丫头,你可算不生气了!” 杨曹氏忍不住插嘴。 徐莲女无语,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止杨曹氏误会了,杨峥也误会了,他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和不满也消散了大半去,但还剩了不少, 因为即使徐莲女现在知道错了,他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这些天他遭了那么多罪,说算了就能算了吗? 都这时候了才知道错了,她知道这段时间给他造成了多少麻烦和困扰吗? 两个监工也摸不清情况了, “大侄女,你这是啥意思?” 徐村长不是讲她闺女烦起这群杨家罪奴了吗,她这是来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听你们罪奴营的安排吧,秋收也听你们的安排,干活儿还得熟手来,叔,你们说对吧?” 徐莲女指了下杨家这些人,说出她的真正意思。 这俩监工这才算完全听明白,他们还以为大侄女又要护着这些杨家人呢,原来她是嫌弃这群新来的罪奴干不好活啊。 徐村长确实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这个事儿。 “对,大侄女说的有道理。”其中棍叔说。 他当然觉得对,干这种力气活确实得让熟手来干,这批新来的罪奴都没啥子力气,干不出好活来。 徐莲女大咧咧一笑,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野果子, “我阿爹也是这个意思,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这两个果子给叔吃,那我就先走了啊,您二位忙着。” “我正渴了呢,那行,先让他们干完这一天再说,等明天就换人。”棍叔说话很爽利。 被徐莲女叫宝叔的监工也满口应下。 他们在罪奴营混了好些个年头了,和当地人很熟,罪奴营和当地的村长有利益往来, 徐莲女又是村长的女儿,所以他们说话会和气一些。 客套两句后,徐莲女摆摆手扭头就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往杨峥那看一眼。 “徐莲女!” 杨峥喊了声,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被她忽视的感觉。 还有,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莲女你给我站住!” 杨峥的眉头狠狠拧起,他都主动和她说话了,她这人竟然半句不搭理,她又在耍什么脾气? 不理他还帮他免去秋收的活计? 什么毛病? “哎……她怎么走了?莲丫头!” 杨曹氏也不甘心地喊了声,她想说如果连今天的活一块免了那才好呢。 “你们喊什么喊!莲丫头也是你能喊的?关你屁事,干你们的活!”棍叔骂咧咧道。 他们监工都有规矩,对罪奴不能客气,必须动不动骂两句,才能让罪奴从心底里畏惧他们,进而产生奴性。 只要心里怕了,他们一个眼神过去,这些罪奴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宝叔更是直接站起来要动鞭子了。 监工们也是五大三粗的,个个彪悍强壮,不然怎么治得了下面的人? 果不其然,杨曹氏吓得缩紧了脖子,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不敢不敢,大人饶命!” 他们更加卖力地砍木柴,和刚才不同的是,他们频频往徐莲女离开的方向望着。 棍叔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甚至有点看乐子的意思, “看来徐村长家的大闺女是真烦了你们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是分到哪个村儿的罪奴就干哪个村的活,村长家的活都是抢着干的。” 因为村长家的伙食很好,能吃上荤腥。 但凡是年景好的时候,山脚下的老百姓很少有缺肉吃的,即使买不起猪肉,也能去山里下笼子逮野味儿。 守着大山还能饿着? 可是肉这么金贵的东西,都是留着自己吃,谁会舍得给罪奴吃? 也就只有村长家里‘财大气粗’了。 如果碰到抠门点的,舍一碗面汤配个杂面窝窝,就是罪奴一天的饭食了。 这话一出,杨家人的脸色都变了,合着刚才徐莲女不是来帮他们免去苦役活的? 原来是不想让他们干她家里的活! 而且听监工话里的意思,给村长家干活比罪奴营安排的活更好? 杨曹氏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绝望地跌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着, “真完了,她不是来帮我们的……” 杨峥也彻底傻了眼,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一方面是对刚才误会的恼羞,一方面有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心慌的滋味儿。 她,真不管他了? 杨峥死死咬着下唇,内心极为不甘,他突然扔下手里的斧头狂奔了出去,他要追上徐莲女,验证那个猜测! 杨峥突然狂奔出去,完全不管后方监工的怒骂声,直到终于看到了徐莲女的身影, “徐莲女,你给我站住!” “欢欢!你还记得欢欢吗!” 杨峥像是要印证什么似的,不顾一切大喊道。 欢欢是前世他们女儿的名字,徐欢欢! 第30章 你是我的妻啊 徐莲女的身体陡然僵住,瞳孔骤然紧缩,杨峥终究是起了疑心,他居然用欢欢来测试她! 他怎么敢的?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欢欢! 徐莲女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一点点压了下去。 这时候监工已经很快追来,并且一鞭子抽在了杨峥的背上。 “还敢跑?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杨峥吃痛倒地,但目光依旧倔强地注视着徐莲女,眼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多, “你记得欢欢对不对?” 徐莲女转身看去,原本眼眸中的锐利之色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惊吓,完全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嚯!你想偷袭我啊?欢你个毛,宝叔,狠狠抽他!” 徐莲女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杨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刚才死死盯着徐莲女的脸,可是居然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难道他判断错了? “唔……” 又一鞭子狠狠落下,杨峥疼得痛呼一声,五官扭曲到了一起,此刻他已经来不及想徐莲女到底是不是重生的了,因为好痛。 “我让你跑,让你跑!” 宝叔下手毫不留情,“今天没你的饭吃!” 杨峥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整个人被慌措恐惧的感觉紧紧包裹缠绕,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徐莲女真的、不爱他了…… 杨峥疼得满脸冷汗,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之色。 莲女,你是我的妻啊…… 你该让我怎么办? …… 这边,徐莲女原路返回去找杨盛欢他们,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了杨盛欢的身影。 “盛欢姐去哪了?” “她去那边砍柴去了。”杨三婶指了个方向。 徐莲女神色一紧,大家拾山货和砍柴都在大山的外围,除非狩猎的那些人才往大山深处靠近,但都是成群结队地去,而且也不敢往深山里走太多。 毕竟山里什么野兽都有,每年都有野兽伤人的事情发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山里容易迷路,就算我们当地人也只敢几个人一起进山,去陌生的地方沿路还得做记号,她怎么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徐莲女不放心。 杨星移的反应很淡定,“不必担心,长姐并没走远,她一个人可以。” 徐莲女刚要说话,脑子里突然闪过杨盛欢的特殊性,最后只是哦了一声。 她在心里嘀咕,杨盛欢除了有空间还有多大的神通? 连野兽都不怕啊。 厉害了。 “徐姑娘,你不用担心,来,坐这歇歇吧,一会儿等盛欢回来了,我们一道回去。” 杨三婶热心肠地给徐莲女整理了一下树荫下的枯草。 “好。” 徐莲女一屁股坐下了,杨盛欢一个人肯定是囤柴去了,她还真想一次性囤个够啊,这着什么急? 连秋收的日子都没到呢。 杨星移看了一眼徐莲女,继续砍他的柴,他面前有一棵枯木,要砍断了才能捆起来背下山,树枝已经被他砍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躯干。 “你这么砍是错的,再这么砍下去,明天早上你的胳膊绝对抬不起来了。” 徐莲女冷不丁开口道。 杨星移擦了擦汗,把斧子‘咚’地放下,“那你说怎么砍?” 徐莲女起身走过去,拎起他的斧子掂了掂,木柄上还有杨星移手上的余温。 这斧头是头两天去县城的时候杨盛欢买的,她应该还买了好多农作物工具。 “你砍柴完全用胳膊抡圆了使劲砍,这样用蛮力胳膊能受得了吗?你得用腰和肩发力,带动手臂使劲,而且使劲的时候手腕要稳,不然斧子会飘,容易伤到自己,你看我的……” 徐莲女活动了一下肩部腰给他示范,她微蹲蓄力,斧子尖瞄准了树干开裂的地方,一斧子下去,啪啦! 足有腰粗的树干应声而裂,分成两半。 新斧子就是好用啊。 杨星移原本还半信半疑的,砍柴不都得用胳膊使劲砍吗,能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信了。 看来一行有一行的门道,就连这砍柴都讲究技巧。 看来古语说得真是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徐莲女竟成了他的老师了。 杨星移的唇角牵起小小弧度,有老师在一旁教,他当然要好好学了…… “我以为力气大就足够,没想到原来砍柴这样的力气活还有门道,受教了。” 他接过斧头,学着徐莲女方法试了下,确实省劲很多,胳膊没有被甩着的扯痛感了。 “这样对吧?”杨星移问。 徐莲女点了点头,刚想夸他‘孺子可教’,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个没文化的乡下人啊,于是赶紧改了口: “盛京来的娃儿就是机灵哈,一学就会。” 杨星移的嘴角一抽。 杨三婶笑得温柔,“星移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书院的夫子也老是夸他过目不忘呢,他九岁就考过了童生了,明年应该……” 杨三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一下子落寞了下来, 明年应该考秀才的。 赵夫子说他是书院最出色的孩子,一定能考上,如果考上了,星移就是盛京里最年幼的秀才,前途无量。 可惜…… 大房犯事全家流放,三房也被牵连,星移和盛欢姐弟俩的前程全都毁在他杨远霆的手里了! 杨远霆就是杨父,杨峥的父亲。 想到伤心事,杨三婶的眼里泛起湿热,她别过脸擦去眼尾的泪水,心中百感交集,伤情不已。 她怎么能不恨呢? 她快恨死大房了。 “母亲……” 杨星移知道母亲难过,轻声安慰道:“财富权势只是过眼浮云,我看这山中景色亦有风采,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好。” 杨三婶忙点头,“是,是这个理儿。” 她胡乱擦去眼泪,勉强扯出笑容来,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这么悲观。 她该知足,现在已经很好了,在熊岭村落了脚,有了宅子,还置办了家业,和当地人的关系处得还算融洽。 现在的日子比流放的时候强多了,他们也比罪奴营的人更加幸运。 他们一家四口,要珍惜眼下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才对。 杨星移继续卖力地砍木柴,似乎并没有因为生活前后巨大的悬殊而郁郁寡欢,相反,他很豁达,在路上甚至没抱怨过一句。 既然什么都不能改变,那就随遇而安吧。 现在他这双手不再摸笔墨纸砚,而是用农具,即使是用农具,他也要用得出彩。 第31章 杨家人蹲在徐家门口 学着刚才徐莲女教的法子,杨星移很快上了手,逐渐熟练起来。 他竟还有心思走神想别的呢,如果一日日这么干着活儿,是不是有朝一日他也会又高又壮的,练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来? 就和这里的当地人一样? 那他可要更卖力些才好。 徐莲女捡了片大树叶子给自己扇风,这人和人之间真的是很不一样啊,他们认为无法想象的人生最低谷,却是徐莲女的日常生活。 投胎真是一门技术。 不过徐莲女也很知足,好歹她投胎做了村长的女儿,从来不缺吃穿,比上是不足,但比下有余嘛。 知足常乐呗! 徐莲女靠在大树干上,树影婆娑间,微风浮动,风里带着草香和木香。 耳边有风吹树叶的飒飒声,有木头被劈裂的噼啪声,不远处还有村民们聊天的嘀咕声。 以及,树上鸟儿的叽叽喳喳声。 可就是这样嘈杂的环境,倒让徐莲女生出惬意的感觉,眼皮子越来越重,她打起了盹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莲女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 “莲儿妹妹,莲儿妹妹……” 徐莲女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一看是杨盛欢那张美貌的面孔, 杨盛欢展颜一笑,“别睡了,我们该回村了。” “哦!” 徐莲女猛地坐起来,当她坐起来的时候,感觉后脑勺有个什么东西滑了下去,她扭头一看,是个褂子,叠了好几层,垫在她的后脑勺后面。 她说呢,怎么枕着树干,头却一点不硌得慌,睡得老沉了。 这褂子看着有点眼熟…… 不等她多想,杨盛欢将她拽了起来, “走啊,你不饿吗?回家吃饭。” 说话的功夫,杨盛欢拿起了那件褂子。 徐莲女看了一圈,“杨三婶和你弟弟他们呢?” “他们先回家做饭了,我正好歇歇脚,顺便收拾一下刚才捡的东西,也等你睡醒,但是你一直没醒,所以我就叫你了。” 杨盛欢这一趟可是累的不轻,但也收获很多,想起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她很满意,这趟来的值! …… 在回去的路上,杨盛欢又开始向徐莲女打听了, “莲儿妹妹,附近最近的集市在哪?我想买些鲜猪肉去。” “咱们底下的集市没有卖猪肉的,都是镇上才会卖,而且这个点儿早就下集了。”徐莲女说。 “这样啊……” 杨盛欢有些失望,她还想着加加餐呢,毕竟她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怎么能没有肉吃? 前两天去县里的时候杨盛欢并没有卖肉,因为路程太远,天气又热,太容易坏了。 买肉得当天去买鲜肉才行。 徐莲女话音一转, “不过,隔壁豕脚村里全是养猪的,镇上的猪也是他们送过去的,你直接去他们村里买吧,他们村可是隔三岔五的杀猪,而且卖得比镇上便宜。” 附近几个村子要想买猪肉,都会去豕脚村里买。 “豕(shi)脚村?” 杨盛欢忽地笑了,“你们这地儿的村名真是一个比一个逗。” 豕不就是猪吗,怎么会有村子叫猪脚村? 熊岭村、猪脚村…… 杨盛欢现在很好奇附近其他村庄的名字。 “因为他们庄里养猪呗,镇上的老先生说他们村里的猪脚比人脚都多,就给取了这个名字,没直接叫猪脚村就不错了!” 徐莲女的脑中灵光闪过,又说: “镇子西边还有个村子叫茅厕村呢,因为他们村口有一茅厕!” “噗……哈哈哈哈……” 杨盛欢彻底绷不住了,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难道这就是‘贱名好养活’的村名版?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村,杨盛欢先到的家,杨三婶还要留徐莲女吃饭,徐莲女没留,拉扯了好几个来回她才‘脱身’。 是真热情啊。 徐莲女背着背篓独自回家了,而当她看到家门口站着的人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杨家的人一排排地在那蹲着,杨曹氏的眼睛哭得肿如核桃,可见大大伤心了一场, “莲……” 杨曹氏刚要说话就被人捂了嘴,因为监工就在院里歇着呢, 如果她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惹恼了监工和徐村长,那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苦。 杨父看见徐莲女的目光也再没了往日的挑剔和寒冷。 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徐莲女,凄苦的眼神里夹杂着太多,也都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是给徐家砍的柴,所以肯定要送到这来的,而且徐家得管他们一顿饭,他们这是在等饭呢,包括两个监工的饭。 但其中并没有杨峥。 徐莲女才没心思管杨峥跑哪去了,估计是挨了打在哪受罚呢。 她进了院儿,卸下了背上的背篓,然后走去井边喝水。 屋里传来阿爹和两个监工的说话声。 李桂香和徐芳草正在厨房做饭呢,闻着应该是快好了,饭香味飘到门外,杨家人直吞口水,他们现在饿得甚至想去啃树皮。 “慢点喝,别呛着,怎么才回来?” 徐老太也在井边,正在往木桶里舀水,这是给杨家罪奴喝的。 徐莲女喝饱之后用井水抹了把脸,顿时凉快了很多, “我和盛欢姐一道去的,说着说着就忘了时辰。” 徐老太笑了, “你和那小妮子这么有话说啊?” “昂,有老多话说了。”徐莲女说。 徐老太摇摇头,真不敢相信,她家莲儿还能和盛京来的千金有话说。 徐老太舀好了水, “莲儿啊,把这半桶水提出去给他们喝吧,然后你进奶那屋去,奶都给你留饭了。” 李桂香母女现在做的是给杨家罪奴吃的饭,他们一家子的饭已经吃过了。 “好嘞!” 徐莲女答应得爽快,她手脚麻利地将水桶提到门外,哐当一下落地, “喝水了。” 她扔下这俩字扭头就回了院儿,说话就是这么简洁明了。 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二房的人反应快,冲上去拿起水瓢就大口大口地饮。 一家子争先恐后的,眼神里满是对水的渴望。 第32章 村长家给罪奴提供的伙食非常好 李桂香给杨家罪奴烧的是野蘑南瓜炖兔肉,野蘑是山上摘的,南瓜是家里种的, 野兔是徐猛虎以前打的,皮剥下来已经卖了,肉晾成了野兔干。 因为家里人嫌弃这兔子太瘦,没有肉全是骨头,所以一直就没吃,正好今天用上了。 李桂香只用了半个野兔就炖了这么一大锅,再配上杂面贴的饼子,这就是村长家给罪奴准备的伙食了。 肉汤里炖出来的菜都是香的,也就在村长家能开荤了,别处可吃不到这样的荤腥。 家里给罪奴用的大碗是木头做的,不怕摔,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杨家人一人分到了一大碗,足够他们能吃饱,徐家往年也是这么对待罪奴的,今年并没有因为别的事情苛待杨家人的饮食。 因为杨家人确实是给徐家出了力气,砍回来不少柴火,一码归一码。 杨曹氏吃着吃着就哭了, “峥儿怎么办?他被抽了好几鞭子,现在还没吃饭呢。” 她端着手里的碗不舍得吃了。 而杨父和杨邃都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饭菜了,眼睛都直冒绿光。 如果现在有个人要抢走他们手里的饭碗,他们恐怕真会拼命。 杨父很快将自己的饭吃了个精光,一点汤汁都没剩,他很久没吃得这么满足了,这才是人该吃的饭啊。 “志佰,吃不完给爷爷吧。” 他口中的志佰就是杨邃的儿子——杨志佰。 杨志佰紧紧抱着怀里的碗,默默吃得更快了。 杨父板了脸,“兔崽子。” 这时候杨邃也吃完了,同样一点都没剩,“饿他一天也好,不然他怎么会知错?苦言相劝他却不听,害得父亲母亲也跟着受苦。” 杨邃话里指的是杨峥,语气带着埋怨的意思。 听了这话,杨曹氏又在抹眼泪了,她唉声叹气的, “回头再劝劝他吧。”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上午监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怪不得村长家的活都是抢着干的,原来吃食这么好。 和这饭比起来,罪奴营的伙食跟喂猪的潲水没有区别。 可是上午徐莲女说徐家不要他们干活了,也就是说,这样的饭菜就只有一天! 杨邃端着空碗,看着自家儿子,神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监工在徐村长家里歇着,他们就只能在门外歇着,等监工歇好了再带他们上山。 …… 徐莲女在阿奶的屋里吃着饭,阿奶还给她留了两块糕点, 她细嚼慢咽地吃了,这么贵的东西,当然要慢慢品味。 等监工休息好了之后,就带着杨家罪奴走了,这时候阿奶正好午睡醒来,下午天热,徐莲女就没再出门,而是和阿奶一块收拾山货。 当然了,还有李桂香母女俩。 徐家院子大,山货晒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有快要晒干的,还有刚刚摘来要晒的,每一个菇子都得过了手,把坏的掐掉,平铺到地上,还得记得翻一翻。 而且晒野山菌是不能洗的,菇子见水容易发霉,等晒干之后筛筛土,吃的时候再洗就行了。 几个人坐在小凳上就这么收拾着, 上午李桂香和徐芳草还挖了人参和灵芝,还有其他一些药材,等开了集市就能拿过去卖。 徐莲女则在收拾香榧果,用木板一压,把果肉压烂,只取里面的核,晒干后就能炒了。 这是她最喜欢的零嘴儿。 到黄昏的时候,杨家的罪奴又抗来了一捆捆的柴,徐家有专门屯放柴火的屋。 杨曹氏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找上了徐莲女,满脸讨好地说: “莲丫头,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啊?” 徐莲女打量着眼前的杨曹氏,上辈子自己的婆婆。 在前世的记忆中,徐莲女和杨峥成亲之后,杨曹氏对她总是挑剔的,很少有对她态度这么卑微的时候, 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恳求和无助。 “说吧,到底什么事?” 杨曹氏还没说呢,眼泪就先涌出来了, “就是峥儿……今天上午峥儿去追你,被监工大人生生抽了一顿鞭子,现在还没进一点饭食呢,你就当行行好,能不能多给我一碗饭?我好去给峥儿送去……” 徐莲女颇感无奈,人性可真是一个复杂的东西啊,原来你对一个人太好,她就会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如今的杨曹氏不能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架子,倒是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你不嫌弃我是村姑了?”徐莲女问。 杨曹氏变了脸色,连连摆手, “莲丫头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从来也没说嫌弃啊!你可是村长的女儿,我们罪奴哪有资格嫌弃你呢?这真是说笑了。” 徐莲女双眸微动,看来杨曹氏现在是真清醒了,是村长女儿的时候就小心翼翼讨好着,成了儿媳妇就想法子为难, 看来,她可一直要做村长女儿啊。 “杨峥犯错挨打,你要是求情,也该去找监工求情啊,或者找我阿爹求情也可以,放着他们不找,你为什么找上我呢?”徐莲女问。 杨曹氏还挺聪明,知道挑她来卖惨求情。 杨曹氏无措地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徐莲女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 “不知道怎么说?我来告诉你。你是想试探我吧?试探我对杨峥还会不会心软,看看还有没有和好的可能性?” 杨曹氏的脸上有被说中的心虚之色,她刚要开口辩解,只听徐莲女用笃定的语气说: “不可能了。” 听到徐莲女的话,杨曹氏面色肉眼可见的灰败起来,她苍老的身躯晃了晃,浑浊的眼珠嵌在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看着是挺可怜,可是她的目的是吸食徐莲女的血啊,而且这样的可怜只是暂时的, 等杨家平反之后,她变脸比翻书还快。 徐莲女的脑子很清醒,他们被流放受苦不是她导致的,所以她无需为他人的因果兜底。 而且黑岭这地方被流放来的罪奴太多太多了,有贪官污吏之徒,有鱼肉百姓之辈,大多数都是罪有应得,她可同情不过来! 第33章 徐莲女戳破杨曹氏的小心思 徐莲女的嘴角扯了扯, “而且,我记得今天中午你们的伙食是一人一大碗肉菜啊,你们一家子那么多人,就没想着每个人给他匀一点?你们都不惦记着他,怎么好意思来跟我要呢?” 既然杨曹氏来开这个口,那杨峥肯定被罚今天不能吃饭了,这是罪奴营惯用的手段。 杨曹氏被怼得无话反驳,她原来是想给峥儿留的,那是她的儿,她能不惦记吗? 可是她留的饼子根本就没撑到给峥儿的时候,下午杨父饿了就把饼子要走了,说等到晚上还有呢。 “原来是留的……” 原本杨曹氏还没想到这一点,但是被徐莲女一提醒,是啊,大房二房加起来一共十口子人,难道就凑不出一碗饭给峥儿吗? 可是二房提都没提一句。 在这个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惦记峥儿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还有邃儿,就是邃儿让她来再要一碗饭给峥儿的。 更可恨的还是徐莲女,一碗饭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她为什么就不能舍给峥儿一碗,要不是她,峥儿上午就不会挨打了! 可这些话她不敢说,以前是端着未来婆婆的架子,还能说徐莲女两句,现在她算个什么呢? “二姐,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徐芳草已经偷听很久了,她本来有点犹豫,现在可以确定徐莲女是真不喜欢杨峥了。 这可真糟糕。 杨曹氏见徐芳草来了,顿时双眼冒光,峥儿说了,徐芳草心地善良,她对峥儿和他们家都是温温柔柔的, 芳草姑娘一定会答应! 杨曹氏上前握住徐芳草的手,可怜兮兮道: “芳草姑娘,你可怜可怜峥儿吧,峥儿今天挨了打,一点东西都没吃,能不能多给我一碗?你不是一直崇拜阿峥哥哥的吗?” 徐芳草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微微蹙着的眉心带着嫌弃的意味儿,因为杨曹氏身上很脏,有很久没洗澡的酸臭味, 徐芳草察觉出表露出的嫌弃太明显,不像她的作风,于是又掩饰地扯出假笑,同时身体往后撤去, “这位婶子,以前我都是看在我二姐的份儿上,因为我二姐喜欢你们家里,现在二姐不喜欢了……” 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杨曹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杨曹氏脸上讨好的笑僵住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那个黏着他儿子一口一个阿峥哥哥的人,带他们全家去抢村屋的人,现在竟然连一碗饭都不愿意施舍吗? 徐芳草哪还敢跟杨峥家里有来往? 更何况现在徐莲女还在旁边,她怕挨徐莲女的骂。 这时候一个监工发现杨曹氏溜走,在外头骂了声,杨曹氏吓白了脸,赶紧过去了。 徐莲女看向徐芳草,目光似有深意, “今天杨峥挨鞭子打了,你去看看吗?” 毕竟前世你可是他的贵妾啊。 徐芳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不去,二姐现在讨厌他,那我也讨厌他。” 徐芳草和她阿娘一样,都有一张会哄人的巧嘴,嘴甜的人都招人疼, 而重活一世的徐莲女可不敢再疼她了。 那边杨曹氏挨了一鞭子,疼得龇牙咧嘴的蹲在了门口,刚刚蹲下,杨邃就开口问道: “母亲,她答应了吗?” 杨曹氏叹气,“没有。” 杨邃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是没戏了,他立时冷了脸, “当时阿峥作的时候你们也不劝劝,现在好了,热闹了村长女儿,就是他跪下道歉,也无法挽回了。” 杨曹氏一脸的愁容,“那怎么办啊?” 不仅没多要来一碗饭,她还挨了一鞭子。 杨邃阴沉着一张脸,怎么办?能怎么办? “先前送半扇猪来当聘礼的,那似乎也是个村长的女儿?” “是,说是旁边那个村庄的。” 杨曹氏感觉背上火辣辣的,她只挨了一鞭子就疼得钻心,那峥儿挨了那么多鞭子,一定更疼…… 杨邃闭上眼睛又不说话了,神色郁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的这顿和中午一样,杨曹氏想到了刚才徐莲女说的话,她提议道: “峥儿还没吃饭呢,我们每人匀一点给他,弟妹,你说呢?” 杨二婶一听犹豫了下,看向大房的杨父和杨峥,见他们父子俩只顾着自己吃,像是没听到一样。 杨二婶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这做父亲和大哥的都不匀,让他们二房匀? 砍柴的活计这么辛苦,也就只有村长家里给的伙食能沾点荤腥,而且就只有今天一天,从明天开始村长家就不让他们干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顿好饭菜。 她不想匀。 但是杨二婶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很精明,把问题甩给杨父和杨邃父子俩, “大哥,阿邃,阿峥还没吃饭,要不我们大伙匀一匀吧?” 杨父又狠狠扒了两筷子,碗里的饭菜迅速见了底,但凡是这样的事儿,他惯会装聋作哑的。 杨父的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又两三口将饼子吃了个干干净净后,他抬头瞪了杨曹氏一眼,端着碗看别的地方。 而杨邃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抬头,当成没听见。 杨曹氏的表情僵住,心里苦涩不已,心酸的同时,她的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裂开一道缝隙,里头渗出了丝丝缕缕的怨气。 她曾也是盛京贵女,一朝获罪流放,现在就像个乡下泼妇一样去争去抢,还下跪去求乡下的村姑,半点尊严全无。 曾经都是闺阁里的主子姑娘,家里的姐姐妹妹依旧是盛京的贵妇人,而她却成了罪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嫁错了人! 明明是他犯了大罪害得全家受牵连,现在孩子挨了鞭打,他竟不闻不问,连饭菜都不舍得给孩子留一口…… 杨曹氏苦笑一声,也是,如果他心里真有孩子,也就不会去做那祸及九族的恶事了。 两行泪滑落至唇边,又咸又苦。 见状,杨二婶缄默不言,只示意让家里人快快吃完,生怕杨曹氏又开口要。 杨家人吃饭这一顿就回茅草屋去了,监工和徐丰收侃了一会儿,也回罪奴营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杨峥趴在茅草屋的烂被褥上,吃着母亲给他留的饭食,他背上的衣裳已经破破烂烂,还染着血迹。 “徐莲女她真是这么说的?” 第34章 我不允许你不爱我! “是啊,她就是这么说的!” 杨曹氏自己没吃,将她的那一份儿留给杨峥了,她期期艾艾地哭着诉苦,她快恨毒徐莲女了…… “我去求徐莲女多给一碗饭留给你,可是她不仅不愿意,还羞辱了我一顿,还有那个徐芳草,当着你的面一口一个阿峥哥哥,现在也变了脸,说以前都是看在徐莲女的份上才对咱家好。” 杨曹氏一声声地哭诉着,句句都是怨言。 杨峥的面色苍白,捧着碗的手收紧了力气,徐莲女当真对他这么绝情吗? 芳草也不愿意多给他一碗饭食? 这不可能,芳草心性善良,才不会这么冷血,一定是徐莲女在一旁,她不敢和徐莲女对着干,才故意这么说的。 徐莲女就恨他到这种地步吗?她怎么不愿意也就罢了,还拦着芳草也不给? 杨峥不甘心,他必须要和徐莲女好好谈谈! …… “莲儿,你心里当真没有我了吗?” 杨峥虚弱到唇色泛着白,目光祈求地望着徐莲女,他甚至想求求徐莲女说出否定的答案, 徐莲女属实是吓了一跳,她就出门撵个狗,转头就看见杨峥艰难挪动着脚步,朝着她家走去。 被抽了一顿还有力气走路,他是真倔。 徐莲女摇摇头,眼神里只有漠然。 杨峥大受打击,原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些,“为什么?你原先明明很爱我的,你为什么变了心?” 徐莲女嗤了声,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 杨峥彻底乱了阵脚,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就因为那天我说你一句?可我都是为你好,你明明深爱我的,你爱惨了我,难道你忘了吗?” 徐莲女神色莫名, “深爱?我才认识你不到两个月,谁深爱你了?” 闻言,杨峥的脸上满是惊愕之色,他那受伤的身躯晃了晃,几乎摇摇欲坠。 是啊,这辈子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徐莲女还没来得及深爱他呢。 徐莲女抱着膀子悠悠道: “先前我是对你感兴趣,脑子一热上了头,为了你能住上村屋,还上吊吓唬我阿爹。你那天的话一下子让我清醒了,我还得感谢你呢,给我泼了这么一盆冷水。” 杨峥慢慢闭上眼,拧紧的眉峰显示出他在忍受着某种痛苦,身上的疼远远不及心里的疼。 他无法接受徐莲女不爱他的这件事! 再睁眼时,杨峥已经红了眼眶, “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徐莲女抬手,打断道:“不用说了,我不恨你,我只是不喜欢你了,以后你当你的罪奴,我做我的村姑。” 她耸了耸肩,态度很无所谓, “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看着杨峥满脸受伤的神情,徐莲女的心里生出畅快的感觉,怎么会不恨啊,她恨的。 她再也不要和杨峥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杨峥的眼中满是痛色, “不……你是我的妻!” 他握紧双拳,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背后的伤口,但是他浑然不觉,红着眼偏执道: “莲儿,你是我的妻啊,你怎么能不爱我?快收回那些话好不好,你别气我了,你爱我,你只是还在生气,你明明很爱我,难道你都忘了吗……” “徐莲女,我不允许你不爱我!” 杨峥像疯了一样嘶吼。 拉扯间,徐莲女将其推倒在地,不耐烦道: “你有病啊,再敢胡咧咧,信不信我还抽你!” 她恶狠狠瞪了一眼杨峥,扭头回家去了。 “呃……” 杨峥像虾米一样疼得蜷缩在地上,胸口的沉重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怕了,他慌了,徐莲女竟然真的不爱他了。 她不知道欢欢是谁,并非重生。 她还是前世那个粗鲁的徐莲女,只是还没来得及把他深爱,就这么轻易将他从心里踢出去了…… 就只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 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她就这么无情? 杨峥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急火攻心之下,突然呕出一口血来,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徐莲女,你真是好凉薄的心肠啊! 这是杨峥临晕倒之前最后的念头。 院门内,徐莲女看到杨峥倒地不起的身影,她愣神了许久,并没有出去。 杨曹氏在她不爱杨峥之后终于能好声好气和她说话,杨峥也是得知徐莲女不爱了之后,也不再动辄冷脸呵斥,终于说出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从杨峥的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的罕见啊。 怎么,她徐莲女的爱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 她爱他的时候,一片真心被糟践,不爱的时候,所有人都来跟她道歉? 他到底是后悔说出那句话伤了她的心,还是后悔就因为一句话,导致失去了一个在他流放八年的时间里任劳任怨照顾他的大怨种? “呵……” 徐莲女无声冷笑,径直回了屋。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黑暗里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峥,幽深的黑眸深处涌动着冷意…… ……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晨起的时候空气都带着丝丝凉爽的甜意。 一场夜雨过后,山里的菌菇都争先恐后地钻出来, 都知道雨水过后山里的东西长得好,所以今天的村民更是集体进山,个个都是兴高采烈的,直夸老天爷庇佑,不仅地里粮食长得好,连山里也是硕果累累。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徐莲女也跟着大部队进山,这样的丰收年要好好珍惜才行,到灾年的时候就难熬了…… 她早起还去开门瞄了一眼,原本在那躺尸的杨峥已经消失了,徐莲女撇撇嘴,不会是假装晕倒,故意装可怜博取她同情的吧? 死心吧渣前夫,姐已经重获新生了! 同样的,杨家三房也是全家出动进山。 今天只捡东西不砍柴,因为树木湿滑不好砍。 “你说得真对,我昨天去豕脚村还真有卖肉的肉铺,就是去得有些晚了,买了两斤猪肉和四斤肋骨排,说是早上现杀的猪,我看着挺新鲜的。” 杨盛欢说。 “多少钱买的啊?”徐莲女随口问。 “猪肉八十文,肋骨排七十文。”杨盛欢觉得还蛮便宜的。 徐莲女当即就惊呼出声,“什么???你说多少钱?!” 打劫啊! 第35章 杨盛欢买猪肉被坑 “怎么了?”杨盛欢懵了。 徐莲女的火噌的一下子窜起来, “他们村打劫啊?欺负到我们熊岭村来了!你说,是谁卖你的,我找他去!” “啊?那你们这的价正常是多少?”杨盛欢问。 “镇上的猪肉卖二十五文,他们村里卖二十二,讲讲价二十就能拿,肋骨排二十,讲讲价十五能拿。 也怪我,昨天没跟你说说价钱,豕脚村那些臭卖猪佬,肯定看你是外来罪奴,而且又是盛京来的,所以讹你一笔呢!” 今年的猪肉价格贱,越是丰年,肉价就越低,而且黑岭这地方又特殊,大家在山脚下讨生活,只要人不懒,少不得有野味吃。 当然了,最好的还是猪肉,因为荤油多。 “这么便宜?” 不止是杨盛欢一脸惊讶,连杨三婶也震惊了,她在盛京的时候掌家,对厨房猪肉的价格还是知道一些的, 猪肉九十文,肋骨排比猪肉还贵,要一百文,所以昨天她也觉得杨盛欢买便宜了。 “盛京的猪肉九十文,肋排要一百文。”杨三婶说。 “嚯!” 徐莲女也惊了,真贵啊! 不对啊,肋骨排全是骨头,根本就没有多少肉,而且还不带肥的,盛京的肋骨排凭什么卖得比猪肉还贵? “你们盛京是大地方,物价贵,我们这偏远小乡下就是这个价儿。”徐莲女讪声道。 杨盛欢的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怪不得那个人还送了我一大块猪肝,笑得牙都收不住了,我还谢谢他呢,我谢他个鬼!” 不远处,李桂香和徐芳草母女俩也跟着人流走, “阿娘,你看二姐,她和那几个罪奴的关系好像挺好的,昨天没有跟我们一起,今天又和那个杨盛欢一块进山。” 徐芳草的语气酸酸的,她已经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了,之前杨盛欢下她脸面的事情,她可都记着呢, 可是二姐不仅不给她出气,还和杨盛欢关系那么好。 到底谁才是她妹妹? 李桂香挎着篮子走着,压低声音道: “你二姐长心眼子了,杨家三房有钱得很,你阿爹说,光是前几天去县城那一趟,她就给五两银子的路费,五两!” 李桂香说话的时候用手比了一个五,又冲着徐莲女的背影努努嘴, “喏,别看她平时傻咧咧的,其实势利着呢!” 徐芳草暗暗抽气,五两银子的路费?不愧是盛京来的有钱人。 李桂香拍了拍徐芳草的胳膊,眼睛里闪着精光, “闺女,你也学学你二姐,有空的时候去和那户罪奴套套近乎,这么大个财主落到我们村里,他们又看你阿爹的脸色过日子,少不了你的好处!” 闻言,徐芳草的瞳孔颤了颤,露出思索之色。 杨峥是不会做她姐夫了,如果和三房这一家子处好了关系,是不是能利用他们教自己文化?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命的,她一定要走出大山! “阿娘,那我去找二姐了。” 徐芳草朝着徐莲女的方向小跑过去,抱着徐莲女的胳膊撒娇, “二姐!我和你们一起好不好?” 徐莲女被突然蹿出来的徐芳草吓了一跳,还不等她说话,徐芳草又笑盈盈地望向杨盛欢,有些内疚道: “杨姐姐,前些天那都是误会,都是杨峥他们忽悠我的,二姐已经骂过我了,你还生我的气吗?” 杨盛欢一愣,随即摇头, “不会。” “太好了,我二姐喜欢谁我就喜欢谁,现在我也喜欢杨姐姐了!”徐芳草的笑容很恬美。 杨盛欢的眸色深深,耐人寻味儿。 她不会忘记那天徐芳草在杨家每一句充满暗示性的话语,句句对她的家人都充满敌意,可是现在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跟她套近乎。 这小丫头看着怪天真,实际是个有心机的。 嘶~ 活的绿茶。 只是有一点,杨盛欢想不明白徐芳草那天为什么要帮杨峥一家抢夺村屋? 即使她是真误会了徐莲女的意思,那等徐莲女回来再说也不迟啊,可是她那么急切的样子,像是在有意去讨杨峥的好。 杨峥一个罪奴,还穷得叮当响,她作为村长的女儿,讨好一个罪奴干什么? 杨盛欢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索性就不想了。 有了徐芳草的加入之后,虽然大家也是说说笑笑的在捡山货挖药材,可是气氛总是有一点怪怪的, 说不上来,就是怪。 单和徐莲女在一起的时候,杨盛欢觉得心情很放松,很随性自然。 徐莲女的笑是真诚的,真诚的人说真诚的话,她就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大咧咧女孩,相处起来很舒服。 而和徐芳草相处起来虽然还算融洽吧,但总感觉有一种浮于表面的假,因为你知道对方是假的,而且自己也只是表面上的客套, 也假。 而且,徐芳草几次有意想套她的话,试探她是不是真的还有很多钱,杨盛欢对这种冒犯的试探很敏感,她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说话还得保持戒心,就挺累,也挺没意思。 不真诚,没意思。 杨盛欢还是喜欢徐莲女多一点。 中途徐芳草被李桂香叫走了,杨盛欢甚至有一点松口气的感觉,感觉自然多了。 徐莲女找了个树干叉着腿坐下了,嘴里还在大口啃着果子,一直嚼嚼嚼的,还不忘说: “下午我带你去豕脚村找卖猪佬算账去!” 说话的同时,徐莲女挑了个通红的果子扔给杨盛欢, “吃啊,怪甜的!” 杨盛欢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 “好~” …… “屠子叔,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您看是不是村里忙昏了头把称给看错了?这哪的猪肉能卖这么贵啊?吓死人了都!” 徐莲女带着杨盛欢直奔王胖丫家,王胖丫的阿爹是豕脚村的村长,人称王屠子。 王屠子是宰猪的好手,一刀下去连上称都不用,要几两肉他就能割到几两,打眼一看比称还精准。 别看他膀大身宽,肚子里跟塞了大缸一样,其实他精明得很,一双绿豆眼嘀哩咕噜直转,要不然他能当上村长? 徐莲女是来帮杨盛欢讨个说法的,可是她也不能闹事不是?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而且她阿爹也是村长,和王屠子熟得很。 她不能给阿爹丢人啊,能好好把事情解决了肯定更好。 徐莲女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王屠子,把王屠子看得心里直发毛,这丫头,什么时候心眼子这么多了? 王屠子顺着徐莲女的话说, “那!肯定是哪个瞎了眼的忙昏头给看茬了,昨天是谁家宰的猪?” 他问旁边的人。 “是喜旺家。”那人回答。 “去把人叫来!” 第36章 杨峥高烧 那人跑着去喜旺家了。 王屠子又看向徐莲女,露出憨厚的笑来,“来,大侄女坐下歇着。” 同时他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杨盛欢,心里犯了嘀咕,徐家的丫头怎么会护着一个罪奴? 说起罪奴,王屠子心里泛起了酸水儿,去熊岭村的那批罪奴是盛京来的,听说里头有一户很富,一家子的苦役活计都用钱赎掉了。 又让徐丰收那老小子捞了不少。 其实当时这批盛京罪奴是要来豕脚村的,但是王屠子一听说是盛京来的,就嫌弃他们曾经肯定是养尊处优的主儿,不是能干重活的。 于是,杨家罪奴这才去了熊岭村。 王屠子一想起来就牙根痒痒,痛失金山一座啊! 眼前这长相白净漂亮的小姑娘肯定就是那富户家的了,要不然加价那么多的猪肉,她说买就买?还几斤几斤地买? 说明不差钱! 都不差钱了,怎么还计较这些,转头就给老徐家的丫头告状呢? 王屠子心里又嘀咕了,但是他可没说出来,而是热情地招待, “你们这俩丫头一路来累了吧?来,喝点水儿,吃点东西,,晚上就留下吃饭吧,叔让你们婶儿炖大肘子吃!” 杨盛欢和徐莲女对视一眼,这胖村长怎么这么热情,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王屠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着呢。他有他的小心思。 “王村长,我们就不留下吃晚饭了,既然是算错了账,把多算的钱给我,我们就回去了。”杨盛欢说。 徐莲女点头,“是啊屠子叔,等天黑了就看不清路了,走夜路怪吓人的,我俩不留下吃饭了。” 这时候,那个叫喜旺的来了,到这一瞧,见是昨天那个冤大头,他心虚地移开视线,眼神闪了又闪,讨好似的笑着: “村长,您叫我来有啥事啊?” 王屠子把脸一板,端起了村长的架势,“你还有脸问?卖了这么多年的猪肉了,连称都能看错?连我大侄女都知道了,这要是传出去,外头还以为我豕脚村坑称呢!” “昨天她在你那买了两斤猪肉,四斤猪肋骨,一共付了四百四十文,这多出的钱,还希望喜旺叔退回来。” 徐莲女似笑非笑道。 王屠子眼皮子狠狠一抽,四百四十文,喜旺这贼鬼,到底按多少一斤给她算的? 喜旺面色为难,他看看徐莲女,再看看杨盛欢,最后求救似的看向王屠子, “村长,这……” “这什么这?”王屠子使眼色。 喜旺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对不住姑娘,我眼神不好看错了,那我回去取。” 喜旺飞快跑回家里拿钱去,他还不忘把那块猪肝的价钱算上了,杨盛欢也没计较,对王屠子道了谢。 “大侄女,这事儿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王屠子拿来四根腊肠,给徐莲女两根,给杨盛欢两根,算是封口费。 徐莲女当然懂规矩,提着腊肠高高兴兴回熊岭村了。 在他们走后,喜旺一声一声直叹气, “村长啊,你说那个姓杨的罪奴那么有钱,她咋还计较这点呢?还从您家里顺走两根腊肠,她可真好意思唻!” 王屠子一脚踹过去,骂道: “要不是你个王八犊子坑称,我能折四根腊肠?多要个三五文就得了,要那么高,她不来找你找谁?四百多文,你家猪是金子打的啊?” 喜旺讪讪不说话了。 王屠子眯起了眼睛,“看样儿徐家的丫头是护着这户罪奴了,她的意思就是老徐的意思,老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喜旺这话听明白了,以后不能坑杨罪奴家的称了。 这时候,王胖丫啃着野果子回来了,王屠子看到了自家闺女, “胖丫,刚才徐二妮来了……” 王屠子还没说完,王胖丫就瞪大眼睛,“徐莲女来了?在哪呢?” “人刚走。”王屠子顺着方向一指。 王胖丫扭头就追,“徐、莲、女!” 王屠子的嘴唇蠕动两下,还是没说话,这胖丫,都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还这么咋咋呼呼。 想起徐家人,王屠子突然哼笑了声,反正徐猛虎这女婿他是看上了,两户都是村长,也配得上。 …… 徐莲女和杨盛欢刚出了豕脚村没多久,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徐莲女扭头一看,是王胖丫, “你叫我啊?什么事?” 王胖丫气喘吁吁的,那大圆盘子脸通红通红的,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 “徐莲女,你知不知道杨峥被打了一顿,还发高烧了?” 徐莲女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你管不管他?”王胖丫追问。 徐莲女摇头,“关我什么事。” 王胖丫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人……咋这么冷血呢!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现在他都快病死了,你不管他?” 徐莲女撇嘴,“你怎么不管?” 死了才好呢,说明老天爷看不下去想收了他。 “我……!” 王胖丫气坏了,嚷嚷道:“谁说我不管谁说我不管!我给他请了大夫,就是钱不太够,你能不能……”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胖丫家在村里是挺阔气的,可是她爹娘并没给她太多零花钱,看大夫吃药可不便宜。 徐莲女笑了,“原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和你一块均摊钱的。” “昂,你就救救他呗,就当我借你的。”王胖丫理不直气还壮。 徐莲女摇头, “我不借,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一句没听进去,你要怎么对他是你的事,别扯上我。” 说完她扭头就走,不再搭理王胖丫后面的喊声。 王胖丫喊了好几声徐莲女都不搭理,最后王胖丫急了,追上去拦在徐莲女的面前, “行,你真这么冷血是吧?那你就把杨峥给我们村吧,怎么,你不会不愿意吧?” 徐莲女的双手交叉于胸前,语气轻飘飘道: “你是说你要让杨峥来这养猪啊?我是无所谓,不过罪奴去哪都是罪奴营和村长们的安排,我说了又不算,你让你阿爹去要人,说不定能成。” 第37章 给李桂香打胎! 王胖丫又为难了,她阿爹根本就不能听到她说‘杨峥’这两个字,一提就瞪眼,家里其他人也不同意她喜欢罪奴,弄得王胖丫在家里提也不敢提, 她哪敢去找阿爹说呢? 见王胖丫面色为难,徐莲女就知道她不敢, “我得回家了,别挡道!” 看着徐莲女回去的背影,王胖丫气得直接跺脚,抱着膀子蹲在村口的树下生闷气。 怎么办? 现在钱不够,那杨峥身上的伤怎么办?万一把脑子烧傻了可怎么了得? 王胖丫想想就心疼。 这时候,徐猛虎恰好路过,他的背上还扛着一头麂子,今天运气不错,一场雨把麂子撵到了他提前准备的陷阱里。 “胖丫在这玩呢。”徐猛虎冲她打个招呼。 王胖丫看到徐猛虎眼睛突然亮了,“虎子哥,你身上带钱没有?” “钱?” 徐猛虎摸了摸身上,掏出了两粒碎银子。 这是他随身的备用钱。 “有。” 王胖丫的手快得很,“谢谢虎子哥,回头我还你!” 王胖丫抓着银粒子高高兴兴地走了,徐猛虎挠了挠头,感觉有点想不明白, “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 熊岭村村尾的茅草屋, 杨峥烧得意识不清,感觉有人在给他背后的伤上药,还有人喂了他很苦很苦的药,慢慢的,他感觉身体渐渐没那么疼了。 “平反,快点平反……” 迷迷糊糊中,他说着梦话。 杨曹氏一边给他擦着额头,一边摸眼泪,“平哪门子的反?下辈子吧。” 杨峥整整烧了一夜,第二天才退了烧,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杨家人全部都去罪奴营服苦役了,除了他之外,身旁就只有一个王胖丫。 杨峥拧紧眉头,“你怎么在这?” 王胖丫端着药走上前,扭扭捏捏道: “你醒啦?昨天是我给你请的大夫抓的药,退烧了就好,你快把药喝了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一个男人为什么可以长得这么英俊? 王胖丫表情羞涩,她举着碗,但是却不敢去和杨峥对视。 杨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肉眼可见地失望了,昨夜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徐莲女在照顾他给他喂药, 再不济也该是徐芳草。 可都不是。 想起前天晚上徐莲女说的那些话,她真的不爱他了…… 杨峥的面色更惨白了些,他依旧不能接受徐莲女不再爱他这件事,凭什么? 杨峥看向王胖丫,幽深的眸子里仿佛多了些什么,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大哥说得对,杨家早晚都会平反,也就这几年的功夫,他何必跟自己较劲? 到时候他再找徐莲女算账也不迟。 这一世他偏要娶芳草,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既然徐莲女不识好歹,他就把最好的都给芳草。 他就等着看,看徐莲女后悔到痛哭流涕的样子! 反正不论在熊岭村经历过什么,等他们回到盛京,这里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没有人会知道的。 想到这,杨峥默默接过了碗,将苦药一饮而尽。 “多谢。” 仅仅是这两个字,让王胖丫好一阵儿心花怒放, “没……没事儿……你别给我客气……哎呦……” 王胖丫羞得不行,竟然捂着脸跑出去了。 杨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那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之色。 芳草为什么不来看他?一定是徐莲女不让。 等身体好了,他得去找芳草一趟才行。 …… 这边徐家的屯柴正在进行时,屋里头的柴火一天天越堆越高,秋收的日子也逐渐近了。 徐莲女也在关注着杨峥家的消息,他病了几天歇在茅草屋里,一直是王胖丫在偷偷给他送东西吃, 为了给杨峥补营养,王胖丫还偷了家里的一块肉给杨峥炖了,被杨家人分着吃了个精光。 徐莲女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可不劝,劝了王胖丫再恨上她。 这南墙啊,只有自己撞了才知道疼。 反正杨峥是绝对不会入赘给王胖丫的,别说杨峥不同意,王屠子一家也不同意啊。 而且王屠子精明的很,早晚会发现王胖丫偷偷养着杨峥的事情,杨家人平白吃了他那么多东西,他不会罢休的。 且等着瞧。 徐莲女还有一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李桂香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李桂香终于到了来癸水的时候,她不能再等了。 正巧徐老太到了该吃药材汤的时候了,就是用山里挖下来的药材炖的补身体的汤药,黑岭人管这就叫药材汤。 反正靠着大山,他们一年四季都有这福气能吃补身的药材,要不然怎么能一个个身强体壮的,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 药材汤里会放人参,所以这东西不能经常吃,隔一阵儿吃一次,不然太补了。 徐莲女自告奋勇给阿奶炖药材汤,并且给李桂香端了一碗送去。 李桂香喝下没多久就发作了,她疼得一头冷汗,钻进了茅房里, “怎么这么多血?” 偷听的徐莲女紧张得不行,李桂香不会察觉出来了吧,不应该啊? 不过李桂香喊疼了几声就没再喊了,而是嘟囔着: “这药材汤的药性真热,连癸水都催的比以前更多了。” 李桂香从茅房里出来后躺了一天,或许是心虚,徐莲女贴身照顾着她,也方便观察,见她只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而且还以为是癸水来的疼, 徐莲女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后来她去茅房一看,果然是一滩血,造孽造孽…… 这个孩子叫徐泽天,徐莲女暗暗祈福,你换个人投胎再去‘择天’吧,徐家小门小户,真不够你择的。 这是徐莲女第一次干坏事,她吓得半宿都没睡着,只能不停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阿兄,为了侄儿,更是为了这一家老小的命…… 办完这件大事,徐莲女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秋收的日子渐渐近了,她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所以并不是杨家罪奴来给他们秋收,而是换了另一批干活麻利的罪奴。 对此,杨家人是叫苦不迭的。 因为他们一家被罪奴营带去了镇上远郊的一户地主家里,那地主抠搜,给监工大人准备的是大鱼大肉,但是给罪奴们准备的伙食还不如罪奴营呢。 那汤水的表面上甚至能照见人影儿! 干一天重活累死累活,就吃这一碗清水般的汤,有人饿得头晕直接晕了过去,遭到地主家监工的一顿毒打, 吓得他们只能硬撑着,谁都不敢晕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家二房对大房的不满渐渐积攒起来,他们都压着不表,但早晚有忍不住的时候…… 第38章 徐芳草抢她碎花料子 秋收这段日子,村民们都干得热火朝天。 徐莲女虽然没去干农活,但是她也没闲着,上回去县城的时候她扯了好些布,去年的棉袄今年穿着有些紧了,她要改一改, 而且里头的棉花也要拆出来晒晒,再添点新的进去。 等秋收过了,她再去集市上买几件好皮子,集市上卖的皮子不少,有虎皮、熊皮、鹿皮、兔皮、狐皮、狼皮、貂皮……都能用来做衣裳和帽子。 黑岭地方的老百姓更多穿兽皮做的兽袄子,因为黑岭这边的棉花少,野兽多,物以稀为贵嘛,兽袄子比棉袄还便宜,棉袄忒贵。 但这兽袄子和兽袄子之间也有区别,最御寒的是熊皮和虎皮,越是凶猛的野兽皮子卖得越贵,也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徐丰收就有一件熊皮袄子,还有一顶虎皮帽,穿出去威风的很。 徐芳草看到徐莲女买的那几样棉布,其中有一样的花色她特别喜欢,她眼珠一转起了心思, “二姐,你要做新棉袄吗?”徐芳草凑了过去。 徐莲女嗯了一声,继续拆着手里的旧棉袄,她先把旧棉袄改了,然后再做一件新的,两件换着穿。 “我去年的棉袄也小了。”徐芳草暗示道。 “那你自己做啊。”徐莲女头也没抬。 徐芳草不满咬唇,以前自己这么稍微一暗示,徐莲女这傻二姐就忙不迭地顺着她的话说,恨不得替她全包揽过去,这回是怎么回事? 徐莲女也知道徐芳草是怎么想的,谁让她前世憨呢?也是因为她真心对徐芳草的缘故,没看出她的小心思。 像这种暗示性的话语,说白了就是想占人便宜的意思,把你当傻子愚弄。 你顺着她的话答应了,她也不会记你的好,而是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你假装听不懂吧,她就会生气,看,就是徐芳草现在这副死德行。 徐莲女抬眼看向徐芳草,徐芳草立马眨了眨眼,收敛起心中不满,撒娇道: “二姐,我没买新棉布。” 徐芳草又看了眼那块带花色的棉布,眼热不已。 徐莲女哦了一声,“那你怎么不买呢?” 徐芳草气得暗暗咬牙,她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懂?怪不得阿娘说徐莲女长脑子了,还真不如以前好忽悠。 “二姐不是买了吗?你匀我一块呗!” 见徐莲女听不懂暗示,徐芳草索性直接要了。 她伸手就拿,“我就要这一块吧。” 徐莲女:“……” 她还真会挑,棉布衣裳都是清一色的青色灰色,一点花样都没有,只有这一块是带碎花的,这一块碎花棉布比其他普通棉布贵五倍。 徐莲女也是咬咬牙买的,她说要就要了? 徐莲女一把扯了回来,皱眉道: “这是我自己要用的,你想要你自己买去,你去你外姥家那么久,你外姥就没想着给你扯块布做衣裳?” 这话直接扎了徐芳草的心,也扎了李桂香的心,李桂香刚来就听见徐莲女的这句话,她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娘家有个弟弟,原先穷得揭不开锅,后来她二嫁给徐丰收,弟弟也沾光,娶了个家里做织布营生的媳妇儿,后来阿娘跟着儿媳也学会了织布。 常言道‘临秋收粮仓空’,她前阵子让徐芳草回她娘家,就是悄悄去送粮食的,大包小包带了不少,后来她去接芳草,母女俩空着手回的家。 为此徐老太还摆了脸色。 李桂香的脸上闪过羞愤之色,徐莲女这贱丫头是瞧不起她娘家吗?一定是徐老太那老不死教的! 这小白眼狼,真是白疼她了! “不就是一块布吗?再买就是了,你们姐俩也值当为这个争。” 李桂香走了过来,在徐莲女身边施施然坐下,徐芳草委屈咬唇,心里生着闷气。 李桂香给徐芳草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试探道: “咋了莲儿?今天不高兴啊,怎么跟你妹妹生起气来了,跟阿娘说说。” 徐莲女不耐烦了,冷声道: “我不把我的棉布给她,我就是心情不好闹脾气吗?还一眼就挑中了这块碎花的,我就舍得买这么一块,你就非得跟我抢吗?” 徐芳草被骂得涨红了脸,“二姐,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什么时候跟你抢了?” 她说哭就哭,捂着脸气跑了。 李桂香的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没压住恼色,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勉强说: “别生气了莲儿,都是你妹妹不对,我这就去说她。” 李桂香急着去追徐芳草去了。 徐莲女切了一声,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活,这时候阿奶去二奶奶家里帮忙烙饼去了,要不然阿奶肯定护着她。 徐芳草哭得委屈,李桂香实在憋不住火,晚上跟徐丰收添油加醋说了这件事, “小姑娘都爱美,芳草也喜欢碎花棉布,结果莲儿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芳草要抢她的,发了好大的火, 唉……其实芳草绝对没有要跟莲儿抢的意思,这就是误会,芳草那孩子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是又委屈又伤心,还担心自己惹她二姐生气了,愧疚的不行。” 徐丰收一听就沉了脸,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我去说说她。” 李桂香假模假样地拦着, “别说了,原本还没什么,你一去说,莲儿肯定更生芳草的气,再误会是我让你去的,那就更不知道咋说了。” “不用担心这,你没让我去,是我自己去的。” 徐丰收去找了徐莲女,张口就是: “莲儿,去给你妹妹道歉。” 徐莲女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呢,一听见阿爹说这话,心里的火瞬间就蹿上来了,她们母女俩还告状了? 可真有意思! 阿爹一向疼李桂香,李桂香说什么他都信,连多问她一句都不问,上来就是让她道歉,她凭什么道歉? “我为什么道歉?”徐莲女面无表情问。 徐丰收的眉峰蹙了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连你妹妹都欺负。” “别说她只是喜欢碎花棉布,就是她想要,你也应该让让妹妹,怎么能把人骂哭了呢?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阿娘疼你,你也该多疼疼你妹妹,当姐姐的可不能自私。” 徐丰收苦口婆心教育起徐莲女来。 徐莲女把针线筐往炕上一推,张嘴就哭,“阿奶你快来啊,阿爹帮着徐芳草欺负我啦!” 不就是哭吗,她也会哭。 徐丰收愣住了。 第39章 徐丰收逼徐莲女道歉 因为徐莲女嗓门实在是大,在旁边屋子里的李桂香母女也愣住了,原本徐丰收去教训徐莲女,她们还挺得意的,但是李桂香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徐莲女居然会找徐老太告状?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徐老太本来都睡了,听见自家孙女的声音,激灵一下坐了起来,然后风风火火冲进了徐莲女的屋里, “咋回事儿,莲儿哭啥呢?谁让我莲儿受委屈了?” 徐丰收表情尴尬,“娘,你咋起来了?” 徐莲女委屈撇嘴,眼泪哗哗的,“阿奶……” 徐老太心疼坏了,搂着徐莲女对徐丰收嚷嚷,“你也是当村长的爷们儿,有威风你去外头耍去!冲自家闺女凶什么凶!” 徐丰收更尴尬了,耐着性子说: “娘,是莲儿不懂事,都让你惯坏了。” “我想惯,我就惯!莲儿从小就没了娘,我不疼谁疼?”徐老太脱口而出。 一听这话,徐丰收顿时哑火了,小声说: “娘啊,孩子不是这么教的,莲儿在家里可以霸道,以后嫁了人可怎么了得?” 徐莲女一边抽泣一边说, “阿爹光听阿娘的,今天什么都不问我,就逼着我去给妹妹道歉,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阿爹你有问问我吗?” 徐丰收被问得心虚,他确实没问莲儿事情的具体经过,但是桂香的人品他是信的,桂香不会说瞎话。 “你阿娘又没冤了你。” 外头偷听的李桂香一听这话,彻底是坐不住了,她硬着头皮进了屋, “莲儿怎么哭了?哎呦!跟你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你来嚷莲儿干什么?看孩子哭的。” 她故作埋怨地嗔怪起徐丰收,瞧着还挺心疼徐莲女的。 然而徐老太没搭理她,问: “莲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莲女这才说起事情的真实经过, “下午我拆衣裳的时候,妹妹说她没买棉布让我均她一块,然后她就抢走了我唯一的碎花料子,我这才夺了回来,说她去她外姥家那么长时间,她外姥怎么也不给她料子?然后她就气哭跑了。” “我又没说错,她外姥家就是织布的,她外姥不给,她就能来抢我的吗?要是阿爹因为这句话让我给妹妹道歉, 那她直接上手抢我料子怎么算?在这个家里到底是谁霸道?就因为我是姐姐,她看上我什么,我就都得给她吗?” 徐莲女这一番话把徐丰收说得无言以对, “这这这……” 莲儿是他亲闺女,他怎么能不疼?自家闺女哭成这样,徐丰收心里愧疚了。 难道真是徐芳草上手抢料子了? 平时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竟然这么霸道吗? 徐丰收心里犯了嘀咕。 徐老太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知道莲儿不会跟她撒谎,而且莲儿从前对徐芳草很好,不会因为一件料子诬陷徐芳草。 而且李桂香每次回娘家都带不少东西,但是从娘家回来的时候都是空着手,莲儿又没说错,她娘家外姥就是织布的,怎么连块布都不舍得给她? “她抢料子抢不过就告状,你问都不问,就让莲儿道歉,还有你这样当爹的呢?” 徐老太的话里带着讥讽的意思,徐丰收脸都臊红了。 “娘……” 然而徐莲女的话还没说完呢,“阿娘明明看见妹妹抢我料子了,可你还是朝阿爹告状,让阿爹来骂我,以后阿娘要是想骂,直接骂就是了。” 李桂香彻底傻了眼,这话也太重了! 她下意识去看徐老太的脸色,只见徐老太正冷冷盯着她,她心里咯噔一声,忙解释道: “这是哪的话?莲儿你可冤死阿娘我了!我没让你爹来骂你,一直跟他说是误会,让他别来别来……” 李桂香求助似的看向徐丰收,徐丰收也立马说: “是,你阿娘说是误会,拦着不让我来。” “那你不也来了吗?真想拦,还能拦不住?”徐老太幽幽开口道。 李桂香面上一僵,也跟着红了眼, “娘,你这话就是戳我的心窝子了,这么多年我对莲儿和虎子俩怎么样,您是看在眼里的,莲儿就是我亲闺女一样,我要是有啥话就直接跟莲儿说了,这就是一场误会!” 李桂香抹了把眼泪,又说: “芳草是真喜欢那碎花料子,所以想拿在手里看看,没想抢她二姐的。莲儿,你真误会你妹妹了,她那么乖的妮儿,平时什么都听你的,你让她干啥她就干啥,她哪敢抢你的东西啊?” 这时候徐芳草也哭着进屋了,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二姐,你真误会我了,我没想抢,我就是想看看,真的……” 徐芳草局促地捏着衣角,眼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声音都带着颤抖。 徐莲女也不说别的,“行,那就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全都重说一遍,让大家都听听看你是几个意思,省得阿爹为了给你撑腰来骂我。” 徐丰收脸色又是一变,他装成公道的样子,就就这件事来说,实际上是更偏了徐芳草一点,因为徐芳草不是他亲闺女,不能熊不能嚷,只能先委屈莲儿一下。 徐莲女依依不饶,有理有据道: “我在拆去年的旧棉袄,你过来说你的棉袄也小了,我说那你自己做啊,然后你说你没买棉布,我说那你买啊。 你又说让我匀给你一块,上手就把我的碎花棉布挑走了,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你说‘我就要这块吧’。 你问我愿不愿意给你了吗,你就直接要这块了?现在又说都是误会,你没抢,你没要,那‘我就要这块吧’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是直抢的意思吗?” 屋里人审视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在徐芳草身上,她脸上火辣辣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没有,我没说!二姐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这样我害怕……阿爹阿娘,我真没这样说……” 徐芳草这一哭,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了,李桂香继续浑水摸鱼打算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莲儿,娘替你妹妹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她胆子小害怕,这样吧,等下回赶集,娘给你再买一件碎花棉布,这回娘碰也不让她碰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李桂香也伤心得眼泪一直掉,给徐丰收心疼坏了, “行了行了,都别哭了,不就是碎花料子吗,买,一人买一件,咱家又不是买不起。” 徐芳草躺在李桂香怀里一下一下抽噎着,不满地抿了抿唇,可是徐莲女本来就有一块了,还是不公平! 第40章 徐老太主持公道 徐老太烦了,一拍桌子道: “都甭哭了!” 屋内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只见徐老太的板着一张脸, “莲儿好好跟你掰扯今天你们说过的话,你只管说是还是不是,如果不是,那你到底说了什么,掰扯清楚不就行了吗?扯个嗓子嚎什么!我还没死呢!” 徐老太总算是听明白了,徐芳草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她只管出一张嘴,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莲儿给她干活。 见莲儿不搭腔,她仗着以前莲儿疼她,直接上手抢了碎花料子,莲儿这才生的气。 徐老太知道徐芳草这小丫头心眼子多,可是她没想到莲儿怎么不惯着她了? 莲儿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会使这些小伎俩,以前也从来不会跟徐芳草计较这些的, 莲儿变了。 徐芳草面色一白,心中更恨起了徐老太,徐莲女是她亲孙女,她当然偏心徐莲女了, “阿爹,我真没有……” 徐芳草吓得直往李桂香的身后躲,同时可怜巴巴地看向徐丰收,撇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徐丰收刚要开口圆场,只听徐莲女冷冷出了声, “反正我已经说得很细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如果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阿爹是信我,还是信她?” 一听这话,徐老太的神色骤然变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天打雷劈,呸呸呸!童言无忌……” 徐老太合起双手朝天上拜了拜,祈求神灵别当回事儿。 徐莲女的态度坦然,“阿奶,我又没撒谎,老天爷不会劈死我的,他只会劈说假话还倒打一耙的人。” 徐丰收看了眼李桂香母女俩,立时叱了句: “你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什么死不死的?” 徐莲女不可思议看向徐丰收,她现在是真被阿爹的态度伤了心, 刚才阿爹不知情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她已经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阿爹还是偏心李桂香母女吗? 一颗滚烫的热泪滑落腮边,徐莲女抬手擦了去, “阿爹的心是偏的,我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装可怜扮委屈那一套,我更不有抢了别人的料子、因为别人不给就去告状的妹妹,甚至到现在还死不承认。 我没那么多心眼子,我玩不过你,我认输。从今以后你不要喊我二姐,我不像你有娘护着,我阿娘死的早,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还真是这样。” 说完之后,徐莲女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的脸色。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太重太重了,李桂香和徐芳草都吓得变了脸, 徐莲女这是什么意思?不认她这个妹妹了?也不认她这个阿娘了吗? 就为了这么一件料子? 徐丰收的脸色变了又变,难看到了极点,他也有为难的地方,徐芳草是个继女,他一个继父,还能去凶继女吗? 所以他只能当着她们的面,说莲儿几句,打个哈哈这事儿就过去了,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 莲儿这傻孩子,怎么就不懂他的难处呢?她就非得抓着不放? 同时,徐丰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芳草,眼底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桂香的眼里闪过慌乱之色,看来徐莲女是跟她生气了,她一狠心,抬手扇了徐芳草一巴掌, “让你嘴硬!让你说谎话伤你二姐的心!你要什么料子我不给你买?你就非得抢你二姐的!” 徐芳草捂着脸疼哭了,“阿娘我没有……” 李桂香也哭了,她边哭边骂, “如果没有你阿爹,我们娘俩能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吗?你不好好听你二姐的话,你去跟她抢料子?你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配抢吗你!” 说着,李桂香拧了徐芳草两下,还偷偷瞄了一眼徐老太的脸色,她生怕徐老太说出重话来, 徐莲女是个丫头,说说气话也就罢了,可如果徐老太要管这事儿,那才是真麻烦。 徐芳草疼得直躲,“啊……阿娘我错了,我错了!” 徐丰收看不下去了,将徐芳草护在后面, “行了行了,不就是为了块料子吗,她一小姑娘爱美有什么错?你打孩子干什么?” “我让她长长记性!”李桂香说。 “长什么记性?咱家又不是吃不起喝不起的人,两姐妹值当的为一块料子扯头花?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好了,都别说了,芳草喜欢什么料子,阿爹给你买。” 徐丰收又看向徐莲女,劝道: “莲儿,你就别得理不饶人了,什么有后娘就有后爹,这样的话也能乱说吗?难道你阿娘对你不好吗?阿爹不疼你吗?你要什么阿爹都依着你,谁家后爹能这么疼你?” 听到徐丰收说‘得理不饶人’这五个字,徐芳草的心里乱作一团,脸上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所以继父是相信徐莲女说的那些话了? 都是女儿,徐莲女就有碎花料子,她喜欢想要又有什么错? 可是徐莲女非死咬着不放,还让阿娘对她又打又骂,她现在高兴了是吗? 继父表面上装作护着她,还不是信了徐莲女的话,他如果真疼她,为什么去县里的时候只给徐莲女买碎花料子,不给她买? 虚伪! 徐芳草深深低着头,屈辱地咬着唇,如果她的亲阿爹还在该有多好? 那阿娘也就不会改嫁,她也就不会在徐家看人眼色,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刁难她? 徐老太用手指攮了一下徐莲女, “莲儿,不能这么跟你爹说话。” 徐莲女没有吭声,她不是不明白阿爹的顾忌,阿爹担心伤了李桂香母女的心,和继女也会有隔阂。 可是这件事明明就是徐芳草的错,阿爹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让她道歉,难道就不怕她也会伤心吗? 继女要小心翼翼护着,亲生女儿想怎么指责就可以怎么指责吗? 再说了,他以为他偏袒李桂香母女,这母女俩就会记得他的好? 李桂香的心里还惦记着她那个亡夫,从来就没爱过他,要不然前世也不会一把火燎了徐家了。 徐芳草更是如此,她自以为在徐家是忍辱负重,根本没有半点感恩的心! 第41章 徐老太平息风波 “你就别打她了,你打她只会让她更恨莲儿,更伤了你口中说得姐妹情分。” 徐老太开了口。 徐芳草躲在徐丰收身后,李桂香讪讪收了动作,她原本也没想真把芳草打一顿,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徐老太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慢悠悠道: “我老婆子算是听明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芳草想要莲儿的碎花料子,莲儿不想给,芳草跟莲儿怄气,不知道跟你说了啥,你就把这事儿抱怨给老二听了,我这话说得对吧?” 李桂香头皮一紧,还想狡辩, “娘,我没跟相公抱怨,相公你是知道的……” 徐丰收刚要为李桂香说话,徐老太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行了,我不管你们之间聊了什么,我就问你们说完之后,老二是不是来凶莲儿了?还逼莲儿跟你闺女道歉?” 李桂香被噎了回去,脸上不算好看。 徐老太又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别说是继妹,就是亲姊妹之间,也少不了争东西拌嘴的时候,两个小丫头之间的事儿,大人在里头掺和什么? 你心疼自己闺女,大可以让老二给你闺女再买一件子碎花料子就是了,那是莲儿自己的东西,她不想给别人有什么错? 这也值当的你们母女俩拐着弯给老二告状?这会子在这又哭又打的,你打她干什么?是打给我看的,还是打给老二看的?错就是错,挨打就能占理了吗?” 徐老太虽然语调平静,但字字有力,让人不敢反驳。 李桂香臊得脸颊通红。 徐老太又看向哭哭啼啼的徐芳草, “你二姐一直都疼你,亿澳门你想要什么提一嘴儿,她就送到你手里,我问你是不是?” 徐芳草委屈地看了眼李桂香,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我知道二姐疼我。” 那为什么连快碎花料子都不舍得?还给她好大个难堪,让阿娘扇她巴掌,今天的耻辱,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知道她疼你就好,可别嘴上说着,心里记恨。” 徐老太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徐芳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样,心虚地直摇头, “没有没有,我哪敢记恨二姐……” 徐老太却意有所指道: “不记恨怎么会告状呢?你还是怨上莲儿了,你既然来了徐家,那就是徐家的孩子,徐家待你不薄,可不能只记仇不记恩啊。” 徐老太打着蒲扇,句句都戳心: “莲儿心疼你,你可以撒娇耍赖跟她要东西,可是她这回不想给,你就用告状的法子报复她,这可忒霸道了。” 徐芳草的脸上更加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一块缝隙钻进去,她就好像被扒光了所有的伪装被展露在人前一样。 徐丰收的脸色微微一变,并没说什么。 “芳草心里一直记着……” 李桂香着急帮徐芳草辩解,可不能让她落了忘恩负义的名声。 而徐老太则是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李桂香憋闷不已,但是也不敢跟徐老太犟嘴,带着徐芳草出去了。 徐芳草捂着脸跟着李桂香的脚步,临走前看向徐莲女和徐老太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 有阿奶护着,徐莲女心口憋着的那口气消散了大半,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李桂香母女俩怎么倒打一把泼黑水,让她最伤心的是阿爹的行为。 等李桂香母女俩出去了,徐老太才看向她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她气得一拍大腿, “这事儿你做得最错!你怎么能问也不问一句,就让莲儿去道歉?你这不是故意憋她吗?我看你真是被媳妇迷了心,就算你想护着继女,也不能委屈自己亲闺女啊!” 徐丰收臊眉耷眼的,心里对徐莲女的愧疚之意更甚, “莲儿,你别怪爹偏心,你阿娘带着闺女嫁到咱家来,她们俩心里慌,我要是再护着你,她们哪还能在家里过下去呢? 我是想着让你们赶紧和好,没想到你能生这么大的气,你说这事儿弄的,唉……” 他后悔了,要不是他,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他该和莲儿好好商量的,桂香打了芳草,她心里不知道该多难受呢。 这一哭又是一宿。 徐莲女还是别过脸去, “阿爹现在还是句句为她们着想,我又能说什么呢?该说的阿奶已经说过了,你心里明明也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了,可是你还是没有为我做主的意思啊。 阿爹是做村长的,什么人你没见过,别人的小心思你能看不出来?你只是想委屈我讨好阿娘而已。别说了我困了,阿爹你走吧。” 徐莲女直接戳穿了徐丰收的真实想法,徐丰收很尴尬,他确实想息事宁人, 徐丰收小声哄道: “莲儿,这又不是大事,你阿娘已经打了芳草了,我要是再逼她跟你道歉,那更难收场,以后一家人怎么处下去呢?” 徐丰收也很为难。 徐老太一听就急了, “什么难收场?哪个难收场?她们母女俩告状想让你凶莲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一家人?怎么不想想不好收场?” 徐丰收不知道跟怎么回这话了,他面露疑惑之色,嘀咕道: “芳草一直乖巧懂事,我也没想到她敢抢莲儿的东西。” 要说抢东西,莲儿抢别人的东西他信。 “会咬人的狗不叫,继女再不乖巧懂事一点,阿爹你又怎么会给她买碎花料子和首饰呢?最怕的就是这种人,面上好好的,背后刺你一刀。” 徐莲女冷不丁道。 徐老太心中一惊,猛地看向徐莲女,她本来以为两个丫头只是闹了点矛盾,以后该和好还是会和好的,毕竟莲儿是个忘性大的人。 可是这句话里头包含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徐丰收沉默了,在他眼里告状也不算什么大事,桂香心疼闺女,忍不住诉几句委屈他也能理解, 可是莲儿这些话…… 徐丰收摇了摇头,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芳草才多大,哪能想这么多?她就是小孩心思,抢不到东西就找娘告状,幼稚得很。” 和继女相处没那么容易,他不得不顾及桂香的面子,当面说些好话, 可眼前这才是他亲闺女,他还能不疼吗? “这样吧,莲儿想要什么补偿?爹都给你买。”徐丰收问。 徐莲女现在对碎花料子已经提不起兴趣了,补偿是吧?那她就要最贵的。 “我要金手镯。” “你不是有一个吗?” “我就想一手戴一个。” 徐丰收咬咬牙,“行,今年收成不错,把你阿兄猎的那些玩意儿都卖了,爹给你打个金手镯。” 好在今年搞了一笔银子,不就是只金镯子吗?以他村长家的家底子还是买得起的。 看在金镯子的面上,徐莲女也不生气了, “那、那行吧。” 见状,徐丰收终于露了笑脸,又安抚徐莲女几句就走了, 徐老太无奈叹息,“你爹是村长病犯了,最会和稀泥!不过他还是分得清里外的,肯定更疼你这个亲闺女。” 第42章 她不会感恩徐家的 “在阿爹眼里这就是一点小事,不值一提,他想让一家和气,不想让她们母女俩在徐家难过……” 阿爹啊,你这么真心实意的为李桂香着想,可前世的她却要烧死你,你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难过? 徐莲女黯然垂眸,她对杨峥,阿爹对李桂香,真不愧是父女俩,认定的人怎么也不肯放手。 除非是遇到大事,被伤透了心,才能清醒过来。 “你爹也有难处,继父不好当,他总不能急赤白脸骂芳草一顿,你爹肯定还是最疼你的,只是在她娘俩面前得做做样子,莲儿不伤心,有阿奶护着你呢!” 徐老太生怕徐莲女心里有疙瘩。 “我知道的阿奶。” 徐莲女扯出一个笑来,“徐芳草挨了打,我得到一只金镯子,高兴得很。” 徐老太笑得无奈,她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你以前不是挺疼她的吗?怎么这回……” 要是隔以前,根本用不上徐芳草来抢,莲儿去县城一准就买三件碎花料子了,李桂香一件,徐芳草一件,她以前跟李桂香也可亲可亲了, 可是这回莲儿占着理半句不饶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桂香留,徐芳草哭成那样她都不管,真像变了一个人。 徐老太不得不多想。 “阿奶,我要是说我突然看清了她们母女的真面目,你信吗?”徐莲女说。 徐老太愣了半晌,然后点了下头, “信,莲儿说啥我都信。” 徐莲女亲昵地倚在徐老太的肩膀上,说: “徐芳草心思深,表面看着是乖巧,可是谁知道她心底里想着什么?我估摸着,她不会记徐家的恩情的,所以阿奶,不能让她嫁高了。” 徐芳草只会觉得她们目前在徐家享受的一切都是她母亲做小伏低换来的,徐家给了她们母女俩委屈受。 白眼狼都是这样的,你对她好她觉得是理所应当,你对她但凡有一点不好,她就会立马推翻之前所有的好,然后暗暗记恨,找机会报复你。 谁知道前世那场大火是不是徐芳草的授意呢? 所以徐芳草和杨峥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很般配。 徐老太微微一愣,很快领悟到了这话中的深意,难道徐芳草以后发达了她还想报复徐家吗? 徐家这么多年没少她吃没少她穿,她记恨谁啊她? “莲儿的意思是,不能让她学文化?” 徐老太想起了之前闹出的那档子事,徐芳草确实是有上进心的,只是徐老太现在也摸不准了,徐芳草这上进心对徐家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件事徐莲女也犯难,她当然不想让徐芳草学文化,可是她们母女俩惯会哄阿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而且她自己也得学文化,不然怎么遮掩过去她会文化的事呢? 再说吧。 …… 离开徐莲女屋里之后,李桂香赶紧找了块帕子弄湿,给徐芳草敷脸, “芳草,都是娘没本事,只能委屈你了。” 看着徐芳草哭得两眼红肿,李桂香这心里比针扎还疼。 徐芳草恨声道: “阿娘,他们都偏心,这个家根本没有人疼我!二姐连块料子都不舍得给我,继父就知道和稀泥,还有那个老不死!她……” 李桂香吓得赶紧捂上她的嘴,虽然这是在芳草自己的屋里,可是说话的声音也不能大了,万一被徐丰收听见,后果不堪设想。 “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再忍忍,咱们吃喝都靠着你继父呢,他已经答应给你买碎花料子,芳草,你还是得去给徐莲女道个歉,不能把关系弄僵了。”李桂香小声劝道。 徐芳草一听顿时不愿意了, “我才不要!她做姐姐的那么自私,害我我挨骂又挨打,我为什么还得去给她道歉啊?” 李桂香耐心又劝: “你不去把那贱丫头哄好,你继父难做,娘更难做,咱们现在还得在徐家讨生活呢,等你以后风光高嫁,娘跟你一块走,就再也不用受这窝囊气了,现在先忍忍吧孩子。” 徐芳草憋着气不吭声了。 见状,李桂香问:“你还想不想要碎花料子了?” “那我要两件碎花的料子。”徐芳草咕哝道。 继父只说给她们俩一人买一件,那徐莲女就有两件了,这不行,她也要两件。 “行,两件就两件,我去跟你继父说。” 见徐芳草松了口,李桂香这才放心,想起刚才徐莲女那不饶人的做派,李桂香皱紧了眉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为了块碎花料子,就把芳草欺负成这样,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这些年白对她那么好了! “你学文化的事情,趁着是个机会提一嘴儿,城里的那些文化人眼光高着呢,瞧不上乡下没文化的丫头。” 李桂香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让自己闺女嫁个有出息的秀才公不可。 听到阿娘提起让她学文化的事情,徐芳草的眼睛亮了亮,杨家那些人里,杨盛欢是个顶好的人选。 她是个有文化的姑娘,而且还有钱,阿娘说了,和她处好关系少不了好处,这是个好机会啊。 夜里…… 李桂香刚洗完澡,身上的褂子松松散散地披着,就这么躺在徐丰收的怀里, “相公~今天的事都是芳草的错,我一定让她给莲儿道歉去,都是一家子姊妹,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就闹僵了,你说呢?” 徐丰收搂着她,淡淡道: “道什么歉?莲儿是个粗心眼,再大的事睡一觉就忘了,你瞧好吧,明天她一准儿一口一个妹妹喊得亲,很快就和好了。” “是啊,莲儿是个啥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她只好附和一句。 李桂香神色流转,又道: “其实……芳草只是想跟姐姐撒个娇,但也不知道莲儿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回事,驳了她的面儿,芳草害怕自己说错话惹姐姐生气了,才跟我说的, 不是娘说的那样报复不报复的,她才多大的小丫头,哪有这么多心思?娘的话可真是吓到我了,让旁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娘家故意找莲儿的麻烦呢……” 李桂香一边说一边看着徐丰收的脸色,试探他的意思。 第43章 遇到杨峥,徐芳草非常嫌弃 徐丰收忙了一天也累了,闭上眼睛说: “娘年纪大了惯孩子,她是疼莲儿,你放心,莲儿那么孝顺你,不会记这个仇,多大点事儿。” 李桂香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徐丰收还是疼她的,没有因为这事儿怪罪她和芳草。 “是,就是小事儿而已,不说了不说了。” 李桂香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说起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那……相公啊,之前我说让两个丫头学文化的事,你看该怎么安排才好?” 徐丰收已经困得开始打鼾了, “秋收过再说,快睡吧。” 李桂香的脸色立马耷拉了下来,她张了张口,还是忍住了,只在心里暗骂: 睡睡睡,跟猪似的就知道睡! 那就等秋收过了在说,反正她是非得让芳草学文化的! 深夜,徐家都熄了灯,家里还有一个人,徐猛虎睡得沉沉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的呼噜声可以用震天响来形容。 徐莲女在自己屋里隐隐都能听见,她这没心没肺的好阿兄啊,这都吵不醒他? …… 第二天的时候,徐莲女拿出那件碎花棉布做新衣裳,徐芳草扭扭捏捏地过来了, “二姐,我……我……” 她‘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对不起’那三个字。 徐莲女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缝着衣裳。 徐芳草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只觉得好难堪好难堪,她都来低头认错了,为什么徐莲女还端着架子不搭理她? 她为什么非得这么不饶人?连个台阶也不给她? 想到母亲的教诲,徐莲女一咬牙,闭着眼睛一口气说了出来: “对不起二姐,昨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看上你的碎花料子,二姐你能别跟我生气了吗?” 巨大的屈辱感让她的眼眶湿润了,阿娘说得对,她再忍忍,再忍忍,等以后嫁个好郎君,就再也不用留在徐家受气了。 她一定要比徐莲女嫁得好,徐莲女只能嫁给个泥腿子,一辈子都会被她踩在脚下! 徐莲女这才抬起眼瞅徐芳草,她本来想讥讽她两句,但是看在金镯子的面上,还是不说了, 阿爹想让一家和睦。 “哦。” 她只是哦了一声,当做回应。 她是可以不骂徐芳草,但是她可以冷漠对待,就当家里没有这个人。 可是徐芳草并不满意她这个态度,她想象中的场景是徐莲女也跟她道歉,然后两个人和好,关系恢复成以前那样。 徐芳草的呼吸急促了些,追问道: “二姐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到底怎么才能原谅我?” 徐莲女用牙把线头咬掉,“现在就原谅了。” “真的吗?” 徐芳草不相信,她这么冷淡的态度,哪是原谅她的样子。 徐莲女无力叹息,说: “我说原谅了就是原谅了,你想让我怎么证明呢?还有,你能不能让让,往旁边站点儿,你挡着我的光了。” 徐芳草委屈噘嘴,气不过扭头就跑了。 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再继续求徐莲女! 徐芳草跑出门去,徐莲女耸耸肩没有搭理,秋收忙碌,家里人都出门去了,她走了才好呢,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多清静! …… 徐芳草离开家后,一路跑去了鸭滩河边,气得往河里扔石头。 臭徐莲女,贱徐莲女,等着瞧! “芳草?你怎么在这?” 杨峥惊喜地看着徐芳草,他这阵子正苦恼该怎么去跟徐芳草见面呢,没想到在河边就碰上了。 徐芳草看到杨峥一身的粗布麻衣,卷着裤腿儿在河边捞鱼,脸上还脏兮兮的,她的眼底闪过嫌弃之色, “是你?你不去做苦役,怎么在这捞鱼呢?” 杨峥窘迫地擦了擦手,前世芳草每次见到他,他都是穿着读书人才能穿的长衫,并且身上一尘不染的, 可是自从徐莲女转了性儿,他就得干活,再也穿不了长衫了,所以才这副乡下苦力人的打扮。 “失礼,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请了假。” 原本他是该被罪奴营安排去别的地方干苦役的,可是那地方实在太远,要走上一天一夜的山路, 而且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是王胖丫偷偷送礼帮他求情,才让他留在了熊岭村,但是他也没闲着,一直在帮村民们收粮食,今天运气好闲了一天,他就来河边捞点鱼虾碰碰运气。 其实,他是想看能不能碰到徐莲女,因为之前徐莲女来这里捞过虾。 杨峥好强,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性格,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徐莲女真的不爱他了,重生回来的这段日子就跟做梦一样。 徐芳草微微撇了下嘴, “哦,那你捞吧,我先走了。” 现在的杨峥对她来说已经一点价值都没有,徐莲女又不喜欢他了,那她还搭理杨峥干什么? 而且徐芳草刚刚跟徐莲女又闹了一场别扭,心里正憋着火没处发呢, 所以她现在看杨峥尤其的不顺眼,态度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更别提喊他阿峥哥哥了。 杨峥能看出徐芳草心情不太好,走上前关心道: “等等芳草,你心情不好吗?要不要跟我聊聊?” 徐芳草冷冷瞥他一眼,本来就烦, “跟你聊?我跟你一个罪奴有什么可聊的?我跟你很熟吗你就喊我芳草,你以为你是谁?” 她气得白了杨峥一眼,扭脸走了, 杨峥傻了眼,芳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一场重生,他的女人都转了性子吗? 明明前一阵儿她还喊他阿峥哥哥的啊! 可是眼前这个言语刻薄,并且对他面露厌色的人确实就是徐芳草无疑,是前世那个仰慕崇拜他的徐芳草啊。 杨峥不敢相信,又追了上去,表情受伤地问: “芳草,你怎么也这样了?你……你明明喜欢我啊,你不是还崇拜我学识高吗?” “我喜欢你?”徐芳草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是转瞬她就想明白了,杨峥这是瞧着攀不上徐莲女,所以来讨好她来了! 呵呵…… 他以为她徐芳草是徐莲女那个憨货吗? 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罪奴,以后生下的崽子也是罪奴的种,小罪奴! 她才没徐莲女那么傻! 徐莲女一下子没那么傻了,徐芳草还挺失望的,因为她见不到徐莲女嫁给罪奴了,看不了笑话,可不失望吗? 不过这个杨峥可真够不要脸的,就这还是读书人? 徐芳草越想越气,直接开骂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我喜欢?滚开!” 第44章 徐芳草缠上杨盛欢 这是昨天阿娘在继父和死老太婆面前故意骂她的话,现在她也骂了出来,真是痛快, 她现在是暂时不能和徐莲女撕破脸,但还不能骂他一个没脸没皮的罪奴吗? “你……” 杨峥的双眸瞪大,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阴郁下来,那森寒的眸子里,翻涌着浓郁的屈辱感和愤怒。 他的尊严再一次被践踏,傲气也狠狠被击垮。 在这段时间里,徐芳草一直是杨峥最后的希望,他坚信徐芳草一定会帮他渡过这几年的艰难时光,他还发誓以后一定要善待芳草, 她可是前世那个对他温柔知心的徐姨娘啊! 可是现实将他击垮,徐芳草的骂声响在耳侧,她憎恶的神情近在眼前,杨峥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慌了,他真的怕了,本以为重生占尽先机,可是为什么徐莲女变了,徐芳草也性格大变了? 那以后还有谁会变?那个人会变吗? 想到这,杨峥陷入无尽恐慌,那个人是杨家平反的关键,一定不能变! 杨峥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猛地抓住徐芳草的双臂,低吼着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变了?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说啊!” 徐芳草被杨峥突然的发疯吓到了,眼睛里多了许多惊恐之色,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难道就因为自己骂他一句,他就要打她吗? 可谁让他说话那么不老实的? 砰! 徐芳草还没反应过来,杨峥就突然被人踹倒在地,徐芳草下意识看去,是杨盛欢! 杨盛欢冷冷道: “没想到你居然连女人都打?真有出息。” 杨峥生气又难堪, “我只是在跟芳草说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她了?” 徐芳草躲在杨盛欢身后,楚楚可怜道: “杨姐姐,他一直缠着我,我好害怕……” 杨盛欢的目光复杂,其实她来了好一会儿了,也听见徐芳草刚才是怎么骂杨峥的,她惊讶于杨峥的自恋,也为徐芳草的变脸感到意外。 虽然之前就知道她是个心眼多的女孩,但是亲眼看到她这么刻薄的一面,还是挺唏嘘的。 不过她之前对杨峥那么好,怎么突然变脸了? 杨峥看到连徐芳草也跟徐莲女一样,都对三房好上了,还一口一个杨姐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她们都不再喜欢她,同时还善待起了三房? 杨峥百思不得其解。 杨峥重生回来接连受挫,心里涌出一股子巨大的无力感,他不想跟杨盛欢起冲突,灰头土脸地走了。 见杨峥走了,徐芳草松了一口气,她看向杨盛欢,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杨姐姐,我跟二姐闹别扭了,我能跟你回家吗?” 杨盛欢一怔,“为什么闹别扭?” 徐芳草咬了下唇,柔弱又无辜, “也没什么,就是因为一块料子,谁让我二姐喜欢。” 她这话说得模糊,猛地一听还以为是徐莲女太霸道抢了她的东西。 杨盛欢挑眉,讲心里话她不想带徐芳草回家,但是徐芳草不是个坦荡的人,她要是拒绝了,恐怕徐芳草会记恨。 而且徐芳草好歹是村长的女儿,杨盛欢初来乍到,不想得罪人。 “好啊,别伤心了,姐妹间斗嘴正常,我和我弟弟也经常斗嘴。”杨盛欢只好安慰道。 徐芳草重重点头,露出了十分感激的表情。 一路上,徐芳草‘杨姐姐’长,‘杨姐姐’短,和杨盛欢像是十分亲昵的样子。 来到杨家,杨三婶和杨三叔一见是徐芳草来了,脸上有些尴尬,他们可没忘了上回这小妮子带着大房二房来要村屋的事情,还要把他们赶出去呢。 徐芳草也知道这事儿得解释一下, “杨叔,杨婶儿,你们别生我的气,我都是被杨峥那一家子忽悠的,要不然上回我不会闹那么一出笑话,家里已经骂过我了,你们还生气吗?” 杨三叔夫妻俩哪敢说还生气啊? “不会不会!都是误会,来,芳草丫头坐吧,我给你倒茶喝。” 上门就是客,杨三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徐芳草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杨家的一切,见堂屋的案子上放了一本书,她眼睛一亮,走过去拿在手里端详, “这是书吗?真好,我就羡慕你们识字读书的人。” “那是我弟弟的书,他平时喜欢读来解闷儿。”杨盛欢说。 徐芳草笑盈盈地看向杨盛欢,用艳羡的语气说: “听说城里的千金也会请女夫子读书呢,杨姐姐也会吗?” 杨盛欢嗯了声,算是回答。 闻言,徐芳草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真羡慕你杨姐姐,我们大山里的人就没有几个认字儿的,更别提让家里女娃学了,杨姐姐你说,如果我也能学文化该有多好?” 言罢,徐芳草等着杨盛欢的反应, 只听杨盛欢用安慰的语气说: “芳草你别想太多,其实读书是个辛苦活,大山里的姑娘没必要学,你又不用去科考,用不上的。” 徐芳草的表情凝滞,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继续坚持道: “可是读书人就是比不识字的泥腿子要强啊,学了文化,就能懂更多道理。” 杨盛欢点了点头,“你这么想也对。” “杨姐姐你真好,不愧是盛京来的呢,可惜我们这乡下没人懂,普通村户连男娃读书都供不起,女娃想读书更是不可能,杨姐姐,你说我要是想学识字,该怎么办呢?” 徐芳草托着腮又犯愁了。 杨盛欢:“……” 她现在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她就太缺心眼了。 合着她是这个意思。 杨盛欢可不想无缘无故给自己揽这么个辛苦活,她又不缺钱,也不缺吃喝,犯得着吗? “徐村长是个开明的人,我看着他是个很疼孩子的父亲,你想学他还能不让?” 说话的人是杨三婶,她端来一盘洗好的野果子放在桌上。 徐芳草一时语塞,继父确实也没说不让,他只是说等秋收之后再说。 杨盛欢悄然转移了话题, “芳草妹妹,你怎么再河边碰到杨峥了?你们都聊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发疯?” 第45章 杨星移:徐莲女不会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到鸭滩河边他就对我这大吼大叫的,还拦着我不让我走,我估计是我二姐突然不愿意照顾他了,他就接受不了想报复在我身上。” 徐芳草把自己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杨盛欢顿了顿,也不戳穿她, “那你以后出门得小心了。” 对于杨盛欢的关心,徐芳草欢喜得不行,“杨姐姐你真好!” 杨盛欢的性子就不是个多嘴的性子,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看破不说破嘛,又碍不着她的事。 其实这段时间她对杨家的事情有所耳闻,自从徐莲女不管大房二房之后,那两房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期间两房还来他们家里找过事,但都被她撵走了。 但是杨峥靠着他那一张脸,也没缺过饭吃,好些小姑娘都去给他送吃送喝,隔壁村也有好几个姑娘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见他一眼。 杨盛欢觉得这和现代的追星有点像,原来古代也兴这一套。 王胖丫也是其中之一,帮了杨峥不少,杨峥挨打之后,她不止给杨峥请大夫看病,还托关系让杨峥没跟着罪奴营去别的地方干农活。 可是,如果只是吃点喝点也就算了,连生活里什么事都托付给王胖丫帮忙,这忙越帮越大,花销也越来越多,王胖丫的家里人能同意? 杨盛欢不是没见过王屠子,那胖子虽然乐呵呵的很热情,但眼睛里闪烁着的精明却让人无法忽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盛欢且等着瞧。 徐芳草在杨家赖了一下午的时间,缠着杨盛欢聊着聊那,问东问西,主要问盛京哪里都是什么样子的,她很向往。 徐芳草之所以殷切地想跟杨盛欢处好了关系,也是因为徐莲女和杨盛欢关系不错的缘故,她想把徐莲女排挤出去,自己跟杨盛欢最好。 这是她的小心思。 直到天快黑要吃晚饭的时候,徐芳草才心满意足地从杨家离开,并且约定好了她明天还来。 徐芳草走后,一直避在屋里的杨星移这才出来,他右手里拿着一本书,倚着门框问: “她明天又来干什么?” “说是和莲儿闹矛盾了,不想待在家里。对了,刚才在河边……” 杨盛欢想了想,还是将刚才在河边的见闻都说了出来,以及刚才徐芳草暗示她想学文化的事情。 杨星移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沉默了片刻,说: “她的心思比她姐多多了,徐莲女不会这么做。” 杨盛欢惊讶地看向杨星移,他这话的意思是在夸徐莲女好吗? “你之前不还说徐莲女是别有用心?” “之前是之前。” 杨星移原来最担心的是徐莲女是为了帮徐猛虎得到长姐,才蓄意接近的他们。 可是徐莲女不仅没那么做,还将她阿兄远远支走,果真这段时间徐猛虎都没有出现在长姐的面前。 而且,徐莲女从来没有瞧不起罪奴的意思。 杨盛欢很欣慰弟弟的转变,她也更喜欢性子直爽的徐莲女,有什么就说什么,相处起来不累。 如果换成是徐莲女来,是绝对不会暗示她要她教她读书的。即使徐莲女真有这个想法,也会直接说出来跟她谈条件。 杨盛欢现在很苦恼,徐芳草不会经常来他们家,一待就是一天吧? 徐芳草那丫头说话心眼子太多,她得时刻注意着,时间长了脑子挺累。 “莲儿这两天怎么也不喊我上山了?”杨盛欢嘴里嘟囔着。 杨三婶用围裙擦了擦手,温柔道: “饭好了来吃饭吧,人家来就是客,我们好好招待就是,别管她说什么只管装糊涂,教人读书虽然不算辛苦,可是芳草那丫头要学的话,莲儿丫头能不学?她们姊妹俩瞧着不对付,我们不能掺和进去。” 杨三婶还能看不出一个丫头片子的小心思?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也是杨三叔的意思,刚才的事儿杨三叔虽然避在屋里,但是杨三婶都跟他说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杨盛欢点头。 …… 徐家。 晚饭的时候,徐莲女和徐芳草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氛围中,谁也不跟谁说话,徐莲女跟没事人一样大口大口吃饭, 徐芳草则是略带委屈地啃着馍馍,小口小口吃着,她是绝对不会再跟徐莲女低头了。 徐丰收瞧着氛围不对劲,心里估摸着这两姊妹还没和好呢,他朝徐莲女使眼色,不是答应给她金镯子了吗? “阿爹,你眼睛抽筋了?”徐莲女嚼着饭问。 徐丰收:“……” 他尴尬地笑了声,“最近秋收一家子都忙,你们两姐妹今天在家里都干了什么?” 徐莲女夹了块野菇填进嘴里, “还能干什么?我做衣裳呢。” 徐丰收哦了一声,“那你妹妹呢?” 徐莲女的筷子顿住,“她人不在这呢吗,你直接问她呗!” 徐丰收嘴角一抽,这丫头!她还想不想要金镯子了? 徐莲女三下五除二将一碗饭喝了个干净,肚子吃得溜圆, “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她重生回来之后反正已经不能再对李桂香和徐芳草亲热起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就当有隔阂了吧。 饭桌上,徐芳草的神情更加委屈巴巴,好像谁给她气受了一样。 李桂香坐不住了,徐莲女不仅没有搭理芳草,连她也没理会,甚至连句阿娘都不喊了。 徐老太本来就不喜欢她,如果徐莲女再和她有了隔阂,即使徐丰收向着她,可是那毕竟是徐丰收的亲闺女,徐丰收能永远向着她吗? 她和徐丰收没有共同的孩子,这心里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 而且传出去外头又会怎么说? 李桂香简直不敢想象,她的名声一向很好很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后娘。 她二嫁给村长,日子过得风风光光,在背后嫉妒她的人本来就多,万一有使坏的在背后撺掇徐莲女,那不更让人看她的笑话了吗? 李桂香越想越担心,甚至有些后悔了,昨天要是不跟徐丰收埋怨这件事,事情也就不会闹这么大,现在徐莲女是真恼了她了。 那个贱丫头,她也忒没良心,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说翻脸就翻脸! 第46章 杨星移长肉肉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徐莲女对李桂香母女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 李桂香让徐丰收来找徐莲女谈谈,徐莲女矢口否认还在生气的事情,有话她也正常说,哪就生气了? 就是没有以前那么亲了而已。 徐丰收没辙,也就没在管了,想着再过一阵儿她就好了。 见徐丰收不管,李桂香耐不住找徐莲女谈了两次话,徐莲女也是敷衍着,只说: “阿娘,你别想太多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徐莲女还是该怎么冷淡就怎么冷淡,李桂香也无计可施,心里真担心徐莲女真不那么喜欢她这个后娘了。 而徐芳草也没再跟徐莲女示过弱,她往杨盛欢家里跑得越来越勤了,杨盛欢苦于应付她,也是烦扰不已,但是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更无奈了。 在这期间,徐老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她眼里莲儿是实实在在善良的好丫头,即使她生徐芳草的气,也没有排挤或者为难徐芳草这个继妹一点, 要是心眼没那么好的人,对于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知道要怎么排挤呢。 徐丰收这段时间忙,但他托人在城里买了几块碎花棉布回来,算是安抚这两个闺女了, 至于金镯子那么贵重的物件只有县城才卖,等有空了他去县城再买。 徐莲女也不担心,因为阿爹说话算话,不会食言的。 …… 黑岭这地方很大,家家户户分的地也不少,日子一天天地过,热火朝天的秋收终于接近尾声。 徐家的粮仓里堆得满满当当,因为徐老太有三个儿子,所以这些粮食分属三房,每房都有。 今年收的粮食有小麦、玉米、高粱,还有红豆这些杂粮,徐丰收将自家的粮食收好,又将大哥和三弟的也放好,等着他们来拿。 徐莲女算算时间,秋收完了之后,三叔一家子也该回来了,而且再过段日子大伯一家也会来人,虽然他们没回来收粮食,但是这粮食他们还是要的。 不过这也没费徐莲女他们家什么事,都是罪奴们给收的粮食。 在这些天的时间里,徐莲女把坐衣裳的针线活丢给阿奶做了,她忙着去跑山。 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早出晚归,没叫上任何人,天天去山里找药材,主要是找名贵的药材。 因为有空间,所以不方便和别人同行。 仗着有空间能躲,她往深山里稍微靠近了些,找到了不少好药材,都是品相极好的,能卖上价。 而且她还发现了好多黄连和忍冬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长在那,都是能治疗瘟疫的药材。 徐莲女捡到这两种药材就收割了个干干净净,留着,等瘟疫年的时候用。 她也想过捕猎野兽来着,甚至下了好几个捕兽夹,能抓个小野猪也是幸运,但是就抓到两只野兔子。 再往深山里面她就不敢去了,那里头有老虎和野狼,还有黑熊。 她害怕。 年年都有野兽吃人的事情发生,就算她有空间,也不敢和野兽赤手空拳搏一搏啊,跑了跑了。 反正挖药材就能卖钱,干嘛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徐莲女终于有时间去找杨盛欢玩了,上门没有空手的,所以她带了些自己炒的香榧果仁。 杨盛欢看到徐莲女甚至有些小激动,第一句话就是: “你可来了你!” 徐莲女感到茫然,“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进来再说。” 杨盛欢带着徐莲女进屋,徐莲女拿出篮子里的香榧果仁,“你尝尝好吃不?我自己炒的。” 杨盛欢捧场尝了几颗,“好吃,比我炒的好吃,我炒的都有点糊了。” 徐莲女自己也吃,“得用小火炒,一直翻炒着,不然就会底下的就会糊,炒熟了撒点盐就行,又香又脆。” 杨盛欢这才说起这段时间的事儿, “你妹妹说和你闹别扭了,经常来找我玩,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了?和好没啊?” 当然杨盛欢这可不是再跟徐莲女抱怨,只是暗戳戳地试探徐莲女的意思,先看看徐莲女现在对徐芳草的态度,然后她再决定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徐莲女的脸色变得莫名复杂起来, “她来找你玩?来几回了?” “……几乎每天都来,我跟着邻居一块上山去,她也会跟着我。” 杨盛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徐莲女这才想起来,怪不得徐芳草天天消失呢,原来她都是来找杨盛欢了,她怎么突然想跟杨盛欢走得近了? 徐莲女突然想起那件事来,问道: “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她想读书的事情?” 杨盛欢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有。” 那可太有了! 几乎是天天说啊! 杨盛欢没想到徐莲女自己就开口提了,省得她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你妹妹好像特别想学文化……” 徐莲女眉尾一抽,所以徐芳草来找杨盛欢献殷勤,就是指望杨盛欢教她认字读书的? 看杨盛欢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徐芳草肯定操之过急,没少暗示杨盛欢。 还是年纪小啊,即使一肚子心眼子,依旧藏不住事儿。 “不用理她,即使是家里想让我们学文化,也是阿爹和阿娘该去操心想办法的事情,她着个什么急?” 徐莲女淡淡道。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杨盛欢松了一口气。 听到杨盛欢这么说,徐莲女就明白了杨盛欢并没有想教谁文化的意思,也是,徐莲女挺能理解的, 冬天那么冷,那雪都能把人给埋了,谁想出门啊? 而且杨盛欢又不缺吃不缺喝的,不值当为了点粮食受那个罪。 还有一点就是,徐芳草的要求高啊,她不止是想学认字而已,她还想读得懂诗书,想城里的小姐一样有文采, 而徐芳草现在的文化程度也就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这教起来难度可不小。 她可真会给别人找麻烦。 “其实也没什么矛盾,你别听她瞎说,她一天天净想些七七八八的。” 徐莲女懒得说碎花料子的事情了, “对了,你们家柴火囤够了没有?别看现在天还热着,穿个褂子一点也不冷,等下个月突然一降温,可冻人了,秋收一过,会越来越冷的。” 杨盛欢笑了,“足够了,两个屋的柴火,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对于徐莲女的关心,杨盛欢还是挺感动的。 “检查就不用了,两个屋的柴火够用了。” 徐莲女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果仁碎屑, “正好我今天来,教你怎么烧炕吧,你们头回到黑岭来,肯定不知道烧炕怎么烧,还有火炉子的用法。” “好啊!” 杨盛欢正好也要学习烧炕,即使徐莲女不提,她也会找她帮忙的。 这时候杨星移进了屋,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果子,见长姐神色意外,他解释了一句: “是母亲让我送来的。” 因为男女有别,以前徐芳草来的时候,杨三叔和杨星移都是在屋里避着不出来的,端果子这种事也是杨三婶干的。 而杨星移的神色自然,还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徐莲女也不客气地拿起果子啃了一口,她打量着杨星移, “哎?” “你长肉了呀,没以前那么瘦了。” 只见杨星移原本瘦如刀削的下巴圆润了一些,身量看着也比以前胖一点了。 “真的?” 杨星移心中窃喜。 徐莲女嗯了一声,“真的,盛欢姐,你说是不是?” “他最近的饭量可大了,眼瞧着吃胖了。”杨盛欢说。 徐莲女还盯着杨星移的脸看,然后点了点头,“胖点好看,瘦得跟刀螂一样多难看啊,现在俊多了。” 杨星移心中受用,今天他会一直给徐莲女好脸色。 第47章 王胖丫的家人围攻杨峥,悔! “快来看看啊,这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诓骗了我闺女整整五两银子啊!” “熊岭村的老少爷们,都过来瞧过来看,你们村里来了个油嘴滑舌的小白脸,专门骗小妮儿!” “我们家胖丫被骗五两银子的事儿,你们徐村长到底管不管!” 这天傍晚,熊岭村的村尾就热闹起来了,这道粗声厚嗓的来源是王胖丫的阿娘福婶,福婶嚷嚷的满村都听见了,大家伙都去瞧笑话。 而此时此刻,杨家人被福婶和她带的人堵在了门口。 杨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这是王胖丫的娘,王胖丫不是自愿送来的东西吗? 怎么她娘会来这么闹? 其中杨峥的面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强烈的屈辱感将他淹没,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那些鄙夷和看笑话的眼神如针一般扎在他的身上,将他扎了个千疮百孔。 他好想祈求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那些刺耳的笑容告诉他,他现在就是众人嗤笑的对象,是福婶口中的小白脸。 他已经重生了,为什么日子越来越苦? “你……你这人讲不讲理,有话就好好说,怎么能说别人有爹生没娘养呢,这话也太难听了!” 杨曹氏气不过,但是又不敢骂回去,因为福婶身量壮实,一脸凶相,看着就不好惹。 福婶怒哼一声, “那就让你们熊岭村的大伙评评理,就是这个小白脸在我们全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诓我家胖丫给他花五两银子!” 福婶用手指着杨峥,气得破口大骂: “这天底下哪个正经的男人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熊事来!你们这些罪奴真是要多下贱就有多下贱,敢缠上我闺女,咋?还想让我王家养你们这一窝子下贱罪奴啊?做你娘的大梦!” 杨峥脸色大变,双眼中充满了愤怒,甚至浑身都在颤抖,他握紧了双拳,用极力忍耐的语气说: “我并没有诓骗你女儿,那些吃食是王胖丫自己愿意给的,至于银子,我确实借了她的钱用于请大夫看病,以后会还给她的。” 上回杨峥身上有鞭伤,再加上高烧,请大夫的钱加上药钱一共花了五两银子,这很多了。 福婶压根就不信,而是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我呸!放你娘的屁!我家胖丫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粮食的珍贵,给你你就吃啊?长得是人模狗样的,咋这么没皮没脸呢! 你还?你一个罪奴你拿什么还?小小年纪你不学好,你坑蒙拐骗小妮子,活该你全家被流放!” 福婶说吵架骂街的一把好手,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面捅。 众人哄笑。 “就是,你拿什么还呢?罪奴营的活还不够你干的?”有村民说。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嘴巴给福婶说起徐莲女的事情, “福婶你是不知道,他在我们村儿早出名了,之前我们村长家的莲二妞看上他,也是送吃送喝,他们这一大家子不要熊脸的也都跟着吃, 我们都看不下去,又不能说啥,村长也管不了自己闺女,后来莲二妞还闹了一场上吊呢,这一上吊你说咋滴,莲二妞把脑子给吊清醒了! 然后莲二妞再也不给这一家罪奴送吃送喝了,这小白脸肯定是一看莲二妞不管他了,这才找上你家胖丫的,他还怪会找唻,净找村长家的闺女!” 说话的是村里的黑老汉,因为脸上有块丑黑斑,到三十多才娶了个寡妇,所以最烦杨峥这种细皮嫩肉的俊俏小白脸。 “因为啥?村长家粮食多呗!心眼子是真奸呦!”旁边的婶子横眉竖眼地附和。 “甭说莲二妞,咱村里好几个妮子都偷偷给他送过吃的,光我自己就看见过好几回,赵六家的婶儿,你家小凤来得也勤!那杂面馍馍都是一篮一篮地送,这么多罪奴可不少吃!” 那个赵六婶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凤儿也给他送吃的了?” 她一拍大腿,心疼坏了, “我说缸里的面咋下那么快呢!这不是骗人吗?不行,我非得去罪奴营告状去,上头的大人还管不管了?这是给咱们熊岭村送来几只肥老鼠啊!” “就是就是!” “让他们滚出熊岭村!” “……” 围观的村民七嘴八舌的,大部分都在讨伐杨家人。 杨曹氏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几乎快气昏过去, 杨父的一张老脸阴沉沉的,躲在家人后面避开村民的仇视眼神。 杨邃也抿紧着唇,漆黑的眸中翻涌着冷冽戾气,王胖丫是个蠢的,可是他没想到王胖丫的家里人竟然如此难缠。 早知今日,当时就该硬逼着阿峥抓紧徐家这棵大树,也不会落到全家都被讥讽的田地了…… 杨峥忍无可忍,咆哮道: “我说还就一定会还!” 杨峥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里面隐隐闷痛,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这种被凌辱践踏的滋味儿了,他到极限了。 因为这种痛楚太甚,他的灵魂深处濒临麻木,麻木点好,总比被逼疯了强。 够了没有?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真的受够了…… 在那万千密密麻麻的痛苦情绪中,升起了丝丝的悔意,并且这抹悔意正在逐渐放大、放大…… 杨峥后悔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徐莲女。 福婶被他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嘲弄道: “你还得起吗你?” 赵六婶也不依不饶,“我家的你也得还,谁家里有妮子的回家都审审,我们可不想村长家里财大气粗的,吃多少都得给我们还回来!” 杨二婶却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段时间总有小姑娘来给杨峥送吃食吗? 他们怎么不知道? 二房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疑惑不已。 “我们可没吃你们什么东西。”这话杨二婶说得是理直气壮的。 杨曹氏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迅速爬上心虚之色,除了那头一回给二房分了两口馍馍之外,后面她都让那几个丫头把送来的东西放在屋子后面的,所以二房不知道。 “就……就是,我们没吃你们的东西……” 杨曹氏的声音很小,底气明显不足。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村长家的莲二妞来了!” 原本徐莲女在杨盛欢家里玩呢,听见村里突然响起喧闹声,她们就一块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打听才知道是杨家的一个罪奴惹事了。 徐莲女一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场热闹。 众人纷纷朝徐莲女的方向看去,人群甚至自动分开一条路来,等着徐莲女通过。 徐莲女:“……” 她也只是来看热闹的啊。 怎么搞得跟她是主角出场似的? 第48章 杨峥入赘给王胖丫? 福婶一见徐莲女来了,立马把她拉进中心位置, “二妞,你来给婶子评评理!” 徐莲女只感觉一股子牛劲将她拽得几乎飞起来,然后就被立在了杨峥的前面,下一刻就和杨峥四目相对上了。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杨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徐莲女了,再见到她,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期盼着这回再见的徐莲女能恢复到前世那个正常的徐莲女, 可是眼前这个徐莲女看他的眼神依旧是冷淡的,像是一个陌生人,杨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一把,很痛。 杨峥的双眼之中爬满了红血丝,然后别开脸移开视线,被徐莲女看到如此狼狈又窘迫的一面,他仅剩这点尊严了。 徐莲女作势要走,“福婶,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就是路过,还是不掺和了吧。” 但是福婶怎么会让作为村长女儿的徐莲女就这么离开呢? 她按着徐莲女的肩膀,让徐莲女无法移动一步, “没事儿,二妞你得替你爹来给我说句公道话,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所有村民都在看徐莲女,看热闹嘛,他们都想瞧瞧徐莲女会说啥,毕竟以前徐莲女对杨峥发起过强烈攻势。 徐莲女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她好后悔被杨盛欢拽来看这场热闹,人群外的杨盛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选择沉默继续看。 徐莲女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王胖丫搞出的事,王胖丫怎么不来? “福婶,这件事的关键在胖丫身上,你应该叫胖丫来一块说个清楚啊,杨峥和他们家里人是吃了胖丫的东西,也确实有利用胖丫让生活过好点的想法, 但是我说实话,其实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胖丫就是看上杨峥长得俊了,她愿意啊,就算杨峥不喜欢她,她也愿意,这就是……” 后面的两个字徐莲女硬是憋住了,就是犯贱。 她在说前世的自己。 杨峥这一家子当然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但是前世是她主动对杨峥嘘寒问暖、送吃送喝的,因为是她先看上杨峥了。 谁先动心谁就付出,付出是因为喜欢,觉得不值得了就停止付出,及时止损,代价也该自己承担, 谁让她当时见色起意的? 这个亏,徐莲女认,这辈子改! 这话把福婶说愣了,不甘心道:“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他还一点错都没有了?” 在杨峥意外惊喜的目光之中,徐莲女摇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底下就没有白吃的饭,杨峥,你既然吃了胖丫的东西,享受了胖丫的好,心里也该知道胖丫为什么对你好,她想要的是你这个人。 你要是一开始就想拒绝她,那就别接受她的好,但是你接受了,所以,你愿意入赘给胖丫吗?” 杨峥惊愕地瞪大眼睛,他刚才听到徐莲女说的那些话,还以为徐莲女终于愿意帮她了,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他死心! 她再说什么?入赘给王胖丫? 她怎么能撮合他和那个王胖丫! 还不等杨峥说话,福婶就先嚷嚷起来了,声音尖锐道: “说啥呢?他一个罪奴,哪配得上我闺女啊!莲二妞,你这是在害我家胖丫啊你!” 听到福婶坚决反对,杨峥竟僵住了,难道他连一个乡下的胖丫头都配不上了吗! 然而徐莲女却不慌不忙,看向杨峥问道: “福婶你先别生气啊,我问杨峥呢,杨峥,你愿不愿意?” 她认真看着杨峥的眼睛,等着他的答复。 杨峥面色痛苦地摇着头,“徐莲女,你确定要这么问我吗?” 她怎么可以…… “你只管说愿不愿意就行了。”徐莲女坚持。 “愿不愿意啊?说呗!”有好事者逼问。 杨曹氏无助地看向杨父,哀求道:“相公,你帮峥儿说说话啊?峥儿可不能真娶那个胖丫啊……” 杨父依旧是默不作声,并不理会。 “如果真能入赘给王家,也是不错。”一旁的杨邃突然来了这一句。 杨曹氏震惊地看向他,“邃儿?” 杨邃紧绷着脸,等着看徐莲女到底想这么搅和? 杨峥死死盯着徐莲女的眼睛,狠狠吐出四个字来: “我不、愿、意。” 徐莲女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既然你不愿意,又怎么好意思接受胖丫给你的那些好处的?你不是说你是个有骨气的人吗?” 杨峥苦笑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莲女的目光冷冷, “我想说,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别人送的粮食你吃了,别人给的好处你享受了,是她们主动给你的没错,但是你的心里是不是也该感激感激别人呢? 可是你吃饱喝足之后,不仅没有一点点感激,又想起来端清高的架子了,想起自己以前是盛京的公子哥,开始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了, 吃相这么难看,这和无赖骗子有什么区别?福婶骂你的这些话难道不应该吗?她说错了吗?” “就是!”福婶附和了句。 杨峥的嘴巴张张合合,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这是在帮王胖丫说话吗? 她明明是想借着此事朝他泄愤而已! 他忍了又忍,咬着牙说:“我说了我会还,就一定会还,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知道。”徐莲女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嘴角冷冷勾了一下,戏谑道: “先不说你现在一个罪奴根本就还不起,就算你以后还得起,你真会还吗?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又怎么报答王胖丫和其他丫头?” 想起前世他给的那些‘报答’,徐莲女心里又泛起恨意, 她一尸两命,欢欢被亲生父亲抛弃,他们一家子欢欢喜喜回盛京,路费还是徐家给准备的,他们报答什么了? 徐莲女想起来了一件,杨峥把徐芳草纳为贵妾带回盛京,这算报答他们徐家吗? 呵…… 杨峥的表情凝固一瞬,他前世是怎么报答徐莲女的? 他娶了徐莲女还不够吗? 至于杨家平反之后,是她自己没有福气,突然就一尸两命,连孩子也跟着夭折了。 他入赘给徐家那么多年,遭受了多少白眼,那可是入赘啊,他的牺牲还不够吗! 他已经想好了,这辈子他可以改变徐莲女意外身亡的结局,甚至也可以带她回盛京, 可是她这些天都做什么? 她还配去盛京吗? 不配! 第49章 不还银子就去死! 见杨峥不说话,徐莲女心中了然,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报答熊岭村的人,他觉得自己被流放到这来是耻辱, 这些耻辱是朝廷给他的,也是黑岭山脉给他的。 这里的每个人甚至每棵树都在提醒他,他现在是个被流放的罪奴,比村民还要低一等。 他不敢恨朝廷,但是却敢迁怒于黑岭这地方,因为黑岭是流放地。 他憎恶黑岭,还有这里的人。 “没想过是吧?因为你根本不会记得任何人的恩情,就觉得别人对你好都是应该的,你吃了喝了你还委屈了。 承认吧,你就是一个既要又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并且自私、忘恩的白眼狼。 你说你不愿意入赘给王胖丫,那我告诉你,是你配不上胖丫,你这种小人,根本配不上胖丫的一片真心!” 徐莲女面无表情地直接戳破杨峥的所有伪装,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狼心狗肺的人,杨峥是一个,徐芳草是一个,杨家人和李桂香也都是。 杨峥的面色灰败,徐莲女已经厌恶他至此了吗? 她误会他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他的神情很受伤。 徐莲女没有说话,沉默就是她的回答。 杨盛欢颇为惊讶,没想到徐莲女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她完全把杨峥人品的恶劣性全都说出来了。 福婶的情绪比较激动, “二妞,你说得太对了!你说你这么明白,之前为什么还给他送吃送喝?听说还差点上吊呢!” 徐莲女一时尴尬起来,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这不是想通了吗。” 福婶握住徐莲女的手,“妞儿,你帮帮婶子,也帮我劝劝胖丫啊,她还没想通呢!” 福婶一看杨峥那娘不唧唧的样儿,她心里就咬牙切齿的,这小白脸到底好看在哪? 黑岭地方的男人都是高大威猛的,一个比一个强壮,那才是真男人,那才俊! 胖丫到底是什么眼神,眼睛瘸了吗是? “老娘我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五两银子你必须还,不然我就给罪奴营告一状,看罪奴营砍不砍你们的头!” 福婶双手一掐腰,放了狠话。 此话一出,杨家人个个脸色煞白,杨曹氏更是腿软地直接瘫在地上,杨峥大惊,喉头猛地一阵腥甜。 砍头? 杨父也害怕地瞪大眼睛,他终于慌了, “别……别告给罪奴营……” 凡是流放的罪奴犯事,罪奴营那边有权处置砍头,连上报都不用上报。 要是让罪奴营那边知道他们吃了村民们那么多东西,还花了五两银子,那这可是死罪啊! 而且王胖丫还是隔壁村村长的闺女,他们难逃一劫! 杨二婶吓得大哭,涕泗横流道: “我们没花你家的银子啊,都是他们家花的,我们也没见着你们谁给送吃食了,真没见着啊!” 杨二叔也是连声求饶,恨不得给福婶跪下了, “银子是杨峥他自己花的,跟我们无关,我们以前是吃了徐家姑娘给送来的粮食,真没吃着你家的,大哥大嫂你们快说话啊!” 福婶语气不善,“你们不是一家子吗?怎么还他家你家的?” “他家是大房,我家是二房,确实是两家子人。”杨二叔急忙解释。 徐莲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话里的不对劲之处, “你的意思是,王胖丫和其他村里的姑娘送来的东西,你们根本没吃上?可是她们确实送了……” 徐莲女的脑中有灵光闪过,得出了结论: “我明白了,大房偷偷藏着,压根没分给你们!” 杨曹氏猛地抬头,没想到徐莲女竟然猜出来了,她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神慌忙闪躲,不敢去看二房的反应。 二房众人也回过味来了,原来如此! 他们个个怒从心中来,好个自私自利的大房! 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不是跟大房算账的时候,也多亏了大房这回自私了,不然他们也要被连累砍头! 杨二叔和杨二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事到如今,是大房不仁在先,杨二叔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分了,大呼道: “粮食是他们大房吃的,银子也是他们大房花的,还请大家伙做个见证,这件事跟我们二房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他家要债啊!” 杨二叔看向徐莲女,又急切道: “先前吃了姑娘的不少东西,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徐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杨二叔这些刻意的话让杨峥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故意的! 杨父不可思议地看向杨二叔,怒声呵道: “二弟,你!” 杨二叔现在急着要跟大房撇开关系, “大哥,我们可没吃到胖丫给的一点东西,总不能跟着你们一块被砍头吧?毕竟你们吃的时候可没管过我们二房的死活。” 他这话说得怨气十足。 杨二婶冷笑一声,“也多亏了大哥大嫂没想到我们,黄泉路上,我们就不陪了。” “既然不是一家子,那就不包括你们。”福婶恩怨分明。 听到福婶的话,杨家二房人人都松了一这口气。 杨父神色愤怒,而杨曹氏已经来不及生气了,她更多的是惊恐,因为福婶说要砍她家的头, 杨曹氏吓得两股战战,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砍头? 就只是吃了王胖丫的一点粮食,他们就要被砍头吗? 杨峥不可置信地摇头,连连后退, “不,我不能死……” 八年后杨家就会平反,他怎么能死呢? 这太荒诞了,他重生明明应该是占尽先机的,为什么现在竟然因为五两银子就要丧了性命? 老天爷是在愚弄他吗! 濒临绝望之下,杨峥猛然看向徐莲女,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 “莲儿,我错了,我发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忘了我们以前了吗?你救救我,我答应娶你,我带你回盛京,我不能死!” 他瞪着眼睛,头发散乱,神色如疯癫了一般。 杨邃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把将发了疯的杨峥拽回去,不让他在胡说八道,并且大声喊道: “即使你向罪奴营告状,五两银子你也拿不回了!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福婶看向他。 杨邃的面色镇静,一字一句道: “我说,只有我们活着,才能还了你这笔账。” 福婶陷入了思考,这家人要是死了,她家亏的钱和东西确实是一点都收不回来了, 福婶看向杨邃,反问道: “你们活着就能还得起吗?你有钱吗你?” 第50章 杨峥要去养猪了 杨邃的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暗色, “是还不起,但是我们能干活抵账,直到你认为这笔钱已经还清的时候,不过我们归罪奴营管,如果要给你家做工,还得劳烦你去跟罪奴营和徐村长那边说一声。” 外面看热闹的杨盛欢眉尖轻轻蹙起,这个杨邃,他是大房最精明似鬼的人。 给豕脚村王村长家里做工,那不就是去养猪吗? 一来他们能脱离熊岭村徐家的针对,转头投靠豕脚村,虽然福婶泼辣凶悍,可是王胖丫那妮子心里是惦记杨峥的,肯定会偷偷照拂。 二来近水楼台先得月,杨峥要是去了豕脚村,那可就离王胖丫更近。 杨邃这是见徐莲女对杨峥已经十分无情,要彻底放弃徐莲女这棵大树了, 只有离得近,才能发生故事,虽然王胖丫的父母不同意,但是事在人为嘛。 杨盛欢纤眉一挑,看来,杨邃是要将他弟弟献祭出去,换来全家的好日子过,或者准确来说,是他们父子的好日子。 好心机,好手段,这么邪门的一步棋都能被他想到。 福婶陷入了沉默,显然她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能性。 这时候徐丰收收到信紧赶慢赶过来了, “嫂子,你这是?” 徐丰收明知故问。 福婶看到徐丰收的那一刻眼睛亮了亮,“徐老弟你可来了。”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徐丰收冷眼看向杨峥,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他迷惑了莲儿还不算,竟然还勾搭了屠子家的闺女胖丫,这是个祸害,看来是不能再继续留在村里了。 “你放心,这事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赶明儿我就把他们送回罪奴营去,保准让你家胖丫再也见不到他。” 福婶并不满意这个处置的办法,慢悠悠道: “徐老弟啊,可是我家的银子和粮食可都花了出去,不能白瞎了啊。” 徐丰收一听这话,瞧着她这是还有别的意思, “那嫂子是怎么想的?” 福婶看了杨邃一眼,高高抬起下巴道: “让他们去我家里伺候两年的猪,抵了这五两银子才行!” 徐丰收左思右想,这样也不是不行,福婶这个人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的霸道性子,杨峥一家反正还不起,不如就用工抵债, 省得福婶再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来,说他没管教好罪奴。 而且正好能让这一家子姓杨的离开熊岭村。 “这是个法子,嫂子放心,这件事交在我身上吧,回头我跟罪奴营那边说一声就是!” 徐丰收敢打这个包票,豕脚村里也有罪奴在给村民养猪,专干累活脏活,反正罪奴被流放到这来就是来干活的,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三言两语的,这件事就敲定了, 福婶终于满意,露出了笑脸,说: “还是徐老弟说话办事痛快,我家那口子前两天还说呢,等秋收一过闲下来的时候,割上两斤猪头肉,喊你去家里喝酒呢!到时候嫂子给你做几个拿手好菜!” 二人又寒暄一会儿。 徐莲女在一边听着,觉得还挺突然的,杨峥这是要去豕脚村了? 那她以后是不是就几乎看不到杨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徐莲女略一迟疑,又有些担心,那王胖丫会不会成为前世的那个自己? 但她转念又一想,应该是不会的,王屠子和福婶这俩夫妻是不会惯着王胖丫到这个地步的,一定不会让杨峥入赘给王胖丫。 虽然说入赘是不会入赘,但是这不代表王胖丫就享受不上杨峥的身体了,就当个宠儿养着呗,在豕脚村还能缺了猪肉吃? 想到这,徐莲女抿了抿唇掩饰掉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 瘫坐在地上的杨曹氏用破了洞的麻布衣裳擦了擦汗,牙齿都还在打颤颤,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去豕脚村喂猪?还五两银子的债?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五口子喂两年的猪,也就只能换来五两银子,杨曹氏欲哭无泪,一家人干两年的活,才值五两银子啊? 黑岭这地方的银子这么金贵吗? 想当年在盛京的时候,五两银子连她的一只耳坠子都买不起。 她好后悔没有学杨盛欢那个小贱蹄子,在身上藏匿一些银钱。 不过好在是保住性命了,这是他们唯一一个能活下去的法子。 养猪就养猪吧,她以前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这会儿也能见见了。 杨峥仿佛被抽出了灵魂一样,面容惨白泛着灰,他犹不死心地看向徐莲女,问: “你真的让我去豕脚村养猪吗?你真的如此绝情?” 徐丰收眼神一厉, “给你条活路你不走,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杨父吓得连忙说:“走走走,我们去养猪,混账东西你再敢胡说八道惹村长生气?!” 他狠狠一巴掌打在杨峥的脸上,好似泄愤一般,还犹如老牛一般重重地喘着粗气。 杨峥被打得偏过脸去,铁锈味儿充斥在整个嘴里,他竟苦笑了一声,连连摇头,一声笑过一声,像是精神失常了一样。 杨父没搭理他在发什么疯,而是讨好着看向福婶,道: “我们现在就能跟你走吗?” 养猪好啊,养猪肯定就不缺猪肉吃,伙食比罪奴营强!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福婶撇了撇嘴,“着什么急?老娘不得回去安排一下,现在哪有地方给你们住啊?而且罪奴营那边还没打招呼呢,过两天再说吧。” “哎哎!”杨父不敢多说话了。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以杨家大房去豕脚村养猪为结局,吃瓜的村民们也都看了个够。 可是有人不愿意了, “村长,这个叫杨峥的罪奴不止吃了福婶家的粮食,还吃了我们家的呢。我们家凤儿那个傻妮子也给这罪奴送过粮食,村长,你家二妞也送过啊,这事儿咋算呢?” 说话的人是赵家婶子,也就是龅牙凤的阿娘。 “就是就是,咱村里的丫头们也送过粮食,咋算呢村长?”有人附和。 徐丰收感到头疼,烦躁道: “咋办咋办,回家管好自家的妮儿,以后甭送了!再不行就把腿打折!” 好不容易安抚好王屠子的媳妇,自己村里的人还没完没了了,又没人逼那些丫头送,既然自愿的有什么好说的。 一群小妮子,怎么个个都是大色迷呢? 见村长有些生气了,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讪讪闭了嘴。 徐莲女突然感觉双腿凉飕飕的,阿爹不是在点她吧? 她真的已经改邪归正了啊! 第51章 两房决裂,相互怨怼 事情结束,福婶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从头至尾王胖丫都没出现过,估计是被关在家里出不来。 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徐丰收把徐莲女拎回家了,杨盛欢看戏看得满意,也心情不错地回家去了。 经历刚才的惊魂一刻,杨家众人大汗淋漓的,尤其是杨家大房,要不是杨邃反应快,他们大房就要人头落地了。 愣神许久,杨曹氏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她早就没了主见, “邃儿,养猪是好还是不好啊?” “总好过没了性命强。”杨邃说。 杨父眯起眼睛,“我倒觉得这是因祸得福了,养猪好啊,伙食一定比罪奴营强,而且……” 他睨了角落里的杨峥一眼,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 杨父又望向冷眼旁观的二房,从鼻孔里喷出一道怒哼,讥讽道: “真是患难见人心啊……” 杨二叔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二房几人都感觉被从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寒到脚, 这就是他们一直敬重的大哥、敬重的大伯? “大哥真是无耻之尤!你们藏匿粮食,我们没沾一点儿,更没用上银子,难道也得跟你们一块去死吗? 人言道长兄如父,大哥此等作为,永远都是自私自利,从不为弟弟考虑半分,实在让人心寒,如今又来责怪于我,更是十分无耻! 从今以后,我二房与你一刀两断!我杨远山再也没有你这薄情寡义的大哥,桓儿,谨儿,雪儿,你们以后不用再喊他大伯,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杨二叔气得浑身发抖,态度决绝。 杨父阴沉着脸,“你这不孝不悌的东西,你要跟我一刀两断?” 杨曹氏缓过神来,突然就理直气壮了起来,争执道: “就因为我们不给你分粮食,你就要断绝关系?你也薄情寡义的很!之前徐莲女送来的那些粮食,你们也没少吃,这叫没沾一点儿吗?杨远山啊杨远山,人不能光记仇不记好啊!” 外人一走,这两房的恩怨已经到了爆发的时候,个个跟乌眼鸡似的。 杨二婶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屋后的稻草垛里一通翻找,以前杨曹氏经常在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她猜出来了。 杨曹氏脸色大变,赶紧去阻止她, “你干什么你,你瞎翻什么?” 杨二婶使劲一推,“滚开!” “哎呦!”杨曹氏摔了个狗吃屎。 杨曹氏经历刚才那么一场惊吓,早就腿软的不成样子了,所以被杨二婶一推就倒。 杨二婶从草垛里翻出满满一包裹的粮食,有窝窝头、豆干、酱菜、野菇干,还有一堆野菜野果之类。 甚至里面还有一小块没舍得吃完的肉干。 杨曹氏一把抢回去抱在怀里, “这是我们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杨曹氏也不在意了,紧紧抱着怀里的粮食不撒手。 眼下是证据确凿,大房真的藏匿了粮食。 杨二婶气笑了,双眼通红道: “大哥大嫂,不管在盛京,还是在流放路上,我们一家人一直相依为命到现在,,你们却背着我们吃独食,你们对得起我们吗?!” 原来大房背着他们吃得这么好,她的三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这做大伯和大伯娘的却视而不见, 欺人太甚了! 杨曹氏皮笑肉不笑,道: “二弟妹,你这么说我可就得跟你们掰扯掰扯了,我们对不起你们?呵……这话可真是没天理!” “以前峥儿从村长家捞的那些东西,你们一家子五口人啊,得吃多少粮食,我说什么了吗?还有苦役的事儿,要不是峥儿心疼他二叔家,你们刚流放来这的时候就去干苦役了!” 杨曹氏一笔笔的跟他们算账,情绪激动到唾沫横飞, “是,这回我是藏了粮食,可你们也得体谅我啊,我孙儿才八岁,一天天饿下去他撑得住吗? 以前是有福同享,现在我们没饭吃了啊,我们一家人的口粮都不知道在哪呢,哪有多余的分给你们! 以前照顾你们那么多回,现在就这一次没照顾,你们两口子又吵又闹的,就要断绝关系,刚才眼看着我们差点被砍头还不管,到底是谁家自私薄情? 好好好,记恨可以,断绝关系也可以,那就把你们以前吃的喝的全都还回来!我们两家就一刀两断!” 一听这话,杨二婶气得几乎快晕厥过去,哭着说: “姓曹的!要不是因为大哥冒进,我们一家子至于被拖累流放吗!如果要这么算,我们一家都是被你们连累的!” “二弟妹,别忘了,那件事你们家也有参与,谁也不无辜!”杨父的眸色阴沉。 杨二婶浑身发抖, “可那事确实是大哥主导,拉着我们家做的,大哥难道不承认了?现在全家因此获及流放,你们这时候要算明账是吧?” 二房的杨书桓和杨书谨两兄弟也坐不住了,义愤填膺道: “大伯,大伯娘,既然说恩情,就别光说你们大房对二房的恩情,大伯您路上伤了腿,是大伙用担架轮流抬来的,我们兄弟俩的双手磨出了多少血泡,我父亲还为此闪了腰,这些你又算过吗!” 这些话一出,杨父的脸色僵了下,板着脸不说话,杨曹氏一时也被噎住了, 杨二叔连连摇头,心已经伤透了,失望至极道: “谨儿说的没错,两房一直是相互扶持的,我们可从来没有计较过自己付出了多少,哪怕被大哥你连累,我们也一起承担没有怨言。可是大哥你现在如此行为,让我觉得不值。 以后你们去养猪的日子是好也好,孬也罢,都跟我们二房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和你们大房有任何牵扯,以后在这黑岭地界儿活不活得下去,全靠自家的命吧。” 杨父恼羞过甚,气得面上铁青。 “好,断就断,你别后悔!” 杨曹氏像是为了气二房一样,故意拿出东西吃,就是不给二房的吃,嘴里还阴阳着, “我儿长得英俊,就是有本事能哄小姑娘送吃送喝,徐莲女不来又咋了,还有别人来呢!那个胖丫头也出手阔气,我们一家子去豕脚村只有好日子过!” 杨二婶被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可她心有傲气,就是憋着眼泪不掉。 杨远霆和杨远山这对亲兄弟,就这么彻底决裂了。 杨邃冷漠地闭上眼睛,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他对这些争执完全不感兴趣,撕破脸就撕破脸,没了二房这些拖油瓶也好。 至于杨峥,痛苦地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刚才徐莲女的那些话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的心里,连脸上挨的那一巴掌的痛都感觉不到了。 原来她竟然这么误会自己。 她以为他就想要村姑给的那些东西吗? 他根本就不想要! 第52章 杨峥的痛苦谁能理解? 第一次他是拒绝的,可是母亲坚持收下,家里还有侄儿饿着肚子,他不愿意要,但是不得不要。 他承认他不甘就这么被命运践踏,从原来的盛京贵公子一夜沦为流放罪奴,他是恨,是怨,他的内心始终愤懑不平,郁郁难言。 难道这也是他的错吗? 回望前世在熊岭村的八年,他承认自己受到徐家不少照拂,也承认徐莲女十分珍爱他这个丈夫, 可是他依旧痛苦,痛苦到根本没有能力去感知这些东西。 一想到要被困在这小山村里度过余生,他就痛苦得一宿宿睡不着,但是他却无力改变,这种无力感更加让他煎熬、暴躁。 他当然知道徐莲女是爱他的,可是这种来自村姑的爱也让他痛苦,所以他烦躁、他排斥,他不喜欢徐莲女的靠近。 可自从前世杨家平反之后,一切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好像长久处于黑夜之中终于得见了天光。 他狂喜,他庆幸,那股萦绕在他心口八年的浓厚郁气被一扫而光,他就知道他的命不该如此! 人生大梦一场,他从大山里的罪奴赘婿摇身一变,又变回了盛京贵公子。 八年,好长。 可是他又担心,又恐惧,他害怕他在熊岭村经历的一切会被盛京的人知道,他不想被盛京的旧识耻笑。 赘婿,还是村姑的赘婿,足以让他沦为盛京的笑柄。 所以当时,他内心不愿意把徐莲女带回盛京,大哥也说当然不能带她们母女回去,可是徐莲女肯定会闹,他很苦恼。 当他得知徐莲女一尸两命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像是一个棘手的麻烦被解决了一样。 但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却空空的,徐莲女竟然死了,这个痴恋他八年、每天缠着他的人,居然死了? 欢欢哭得很伤心,她是被徐家人带大的,和杨家并不亲近,和他也不亲。 欢欢不想走,他也没坚持。 盛京的人如果问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欢欢大了,她会说漏嘴。 徐莲女说他没有感恩的心? 她指的是漫漫苦水里那一点点的甜吗?可是泡在苦水里的甜也是苦的,前世的他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 如果杨家再不平反,他真的会抑郁而终。 所以,他承认在这八年里他对徐莲女的好并没有什么知觉,因为他无暇顾及。 回到盛京之后,他沉浸在欢喜的情绪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忙着迎接新的生活,他的未来从此崭新,他的前程一片锦绣。 他没时间想起熊岭村的人,或者说是下意识不愿意去想那段人生至暗经历。 现在重生一场,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变化。 或许是因为知道杨家迟早会平反,所以内心平和许多,对于前世徐莲女和徐家待他的种种,也有了新的感知。 这段时间又经历了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那种感知也越来越清晰,他承认前世自己有些亏欠了徐莲女。 他后悔了。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 换成是谁获罪流放,也不可能坦坦荡荡地接受前后悬殊这么大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徐莲女却背叛了他,背叛了前世他们之间的感情,这辈子的她太不可理喻了。 杨峥无法接受。 她根本不知道她即将失去的是什么。 徐莲女不再像前世那般照拂他,连罪奴营那边的活儿也不再帮他销掉, 说实话,刚开始他的心里是有怨的,他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未来的一切,已经打算以后弥补她,为什么她竟然开始作妖了? 难道她以为自己没有她,就熬不过这八年的流放时光? 前世都经历过一遍了,这辈子当然也能。 将一切都想通之后,杨峥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和果决。 …… 那边,徐莲女跟着徐丰收回家的路上。 徐莲女还挺期待杨峥去养猪的生活的,养猪可不是个轻松的活,那是又脏又累,整天和猪尿猪屎打交道,身上一股子猪臭味, 还不如罪奴营的活好干呢! 显然,杨峥他们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以为去养猪就能吃上猪肉吗? 想得美! 徐丰收絮絮叨叨着,说他早就看出来杨峥不是什么好人,杨家人也只是想占他家的便宜,偏偏以前的徐莲女不信,倔的跟驴一样。 “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已经改了。”徐莲女无奈道。 徐丰收哼了声, “那是因为杨峥不给你好脸瞧,要是以后再来一个李峥、王峥的,花言巧语哄你高兴,你还得这样!看人光看脸,也不知道随谁了。” 徐莲女撇撇嘴,“随你呗!” 他还不是看李桂香长得漂亮,嘴巴又会哄人,所以天天被哄得晕头转向的,一点都不嫌弃人家是二婚带娃。 “长得好看的花都带刺,我小心,阿爹你也得小心。” 徐莲女拍了拍徐丰收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嘿……你个丫头片子!” 等徐丰收反应过来的时候,徐莲女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徐丰收气笑了声, “别跑那么快,小心摔了。” 热闹是看完了,家里还有一件正事要处理呢,徐莲女歇了玩笑的心思,问道: “之前阿娘想让徐芳草读书的事,阿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秋收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李桂香母女的心里肯定最惦记的就是这件事,徐莲女得提前打听打听,也好有个准备才行。 这件事徐丰收确实仔细想过,但是思来想去,并不赞同让徐芳草学文化这件事, “女娃子读什么书?不够瞎折腾的。只有猫冬的时候才有闲工夫读书,家里还得收拾出一间屋来养着罪奴,又是吃又是喝的,光是柴火就得多烧很多,费那个劲!” 徐丰收顿了顿,又道: “再说了,她一个女娃子,选哪个罪奴来教她?” 徐莲女也不瞒着, “我瞧着她想让盛欢姐教她,但是我看盛欢姐没那个想法。” 徐丰收惊讶地看向徐莲女, “你说芳草去杨家说这件事了?” 徐芳草嗯了一声,“去好多次了,天天暗示人家。” 徐丰收脸色微变,之前碎花料子那件事情过后,徐老太又找他谈过,说徐芳草是个心思深的丫头,他并没相信。 但是现在…… 徐丰收先前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可行不可行,所以就拖着,没想到徐芳草当着他的面不说什么,背地里自己找人去了。 这个丫头,确实精着呢。 “她一个丫头都想学文化,难道你就不想?” 第53章 徐丰收拒绝,徐芳草口吐怨言 徐莲女笑得没心没肺的,“我?我也得是那块料啊!” 前世她本来是低嫁,但是后来莫名其妙成了高嫁,两种嫁人的苦她都受了,低嫁不行,高嫁那更是要了命, 所以她就总结了,可以稍微高嫁,但也别嫁的太高。 所以这辈子徐莲女的目标也是嫁去县城,找个寻常的读书人就行,只有人品好家风正,公婆好相处,夫妻两个互相惦记着对方,平平凡凡的就是幸福一辈子。 这就足够了。 一来她有个做村长的父亲做依仗,村长高低是个官啊,夫家也不会看轻了她。 二来她还有个在县里衙门做事的大伯呢,而且还有个即将嫁去县令老爷家的堂姐,以及两个堂兄, 她在县城里是有亲戚的,这都是她的依靠。 “你啊……” 徐丰收摇头叹息,“咱家里就没一个随你大伯的。” 他是指大哥徐丰年,徐家唯一的一个秀才公。 “你也不随啊。阿奶说你以前学认字可费劲了,给你买一沓好纸你用来叠宝壳儿,被阿爷揍得满村跑。” 徐莲女幽幽道。 徐丰收一个眼神甩过去,徐莲女拔腿就跑,但凡跑慢点,她也要被揍得满村跑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熊岭村被夜色整个笼罩在暗蒙蒙的夜色里, 远处的连绵的大山更显巍峨神秘,隐隐透着危险。 夜里的大山野兽横行,危险重重,根本没有人敢往山脚下凑。 晚上这顿饭异常丰盛,也就比过节的时候差点了,桌上竟炖着两道肉菜,一道是烧田鸡,一道是猪肉炖大白菜,碗里是杂粮粥,还有一筐子馍馍。 徐猛虎看得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拿起筷子, “阿娘,今天家里有啥好事,怎么吃这么好?” 李桂香体贴地给桌上的人盛了粥,拿了馍,还亲自给徐丰收递了筷子, “嗐,有啥好事?秋收这段日子大家伙都累坏了,吃点好的补补呗。” 说着,她亲自给徐丰收夹了一块带肥肉的猪肉, “相公,你快尝尝,这是我今天在隔壁村里割的肉,七分肥三分瘦,你最喜欢吃。” 徐丰收将一块肥瘦相间、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猪肉填进嘴里,然后点了点头,夸道: “不错,你们也吃。” 被徐丰收这一夸,李桂香的脸上笑容更盛,徐芳草急不可耐地给李桂香使眼色,李桂香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对了相公,之前我跟你说过想让家里的两个丫头学文化的事儿,你说等秋收的时候再说,现在已经忙过秋收了,你考虑得咋样了?” 徐莲女吃饭的动作一顿,看向徐丰收, 徐猛虎也停下了狼吞虎咽的扒饭行为,抬头疑惑道: “咋?妹妹你要学文化?” “咋想不开啊?受谁刺激了?你知道那多苦不,根本不是人能受的,忒折磨人了!” 徐猛虎说起来就咬牙切齿,他说话的动作太夸张,喷了徐莲女一脸饭渣子。 徐莲女:“……” “你喷我一脸!” 她擦去脸上的饭渣子和口水,“再说了,我才不想学,是芳草自己想学。” 徐芳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恼于徐莲女直接戳穿这一点,求助似的看向李桂香, 李桂香脸上的笑有些僵,这贱丫头,之前不是已经劝过她这件事吗? 徐莲女明明答应了,现在怎么突然变卦? 李桂香是让徐芳草去跟徐莲女串通一下的,因为如果是两个丫头想学,那这件事成的概率就大了,而且徐老太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徐芳草根本就没去跟徐莲女说,她还没来得及说呢,就出了碎花料子那档子事情,徐芳草有自己的骄傲,她拉不下这个脸皮再去讨好徐莲女了。 徐猛虎又看向徐芳草, “芳草你为啥想学文化啊,你是不知道夫子有多可怕,你这小身子骨才受不了那罪呢,哥劝你一句,甭学了,受罪!” “我……” 徐芳草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桂香凑到徐莲女旁边,温声道: “傻孩子,学文化多好啊,等学好了文化,以后嫁去城里,有你大伯家里照应着,就能找个读书人嫁了,那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不必留在山里强?” 不等徐莲女说话,徐丰收就放下了碗,说: “谁说非得学了文化才能嫁去城里?只要孩子想,我照样有本事能把两个孩子送县城去嫁人,费那个事儿!” 李桂香眉心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是不同意了? 于是李桂香更加卖力劝道: “相公,女娃娃学文化只有好处!县城的男人也分好孬,咱家女娃娃要是能认字读书,肯定就能嫁得更好嘛。你是做村长的人,肯定想得比乡下庄稼汉要长远,难道你不想让两个孩子更好吗?” 她知道徐莲女无论读不读书,徐老太都会想尽办法让老大一家在县城给徐莲女找个能托付的好男人,可是她的芳草不一样。 芳草并不是徐家的种儿,徐老太哪会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老大一家更不会在意了。 所以芳草一定要读书不可,这样才能和读书人搭得上话,会读书的女子,一定能让人高看一眼。 就和老大家的徐徽音一样,人家可都要嫁给县令大人家的公子了,羡慕死个人! 徐丰收把筷子放下了,态度认真了些, “桂香,这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妥。既然是给丫头找女夫子,那能找谁呢?到时候寒冬腊月的,外头一下大雪封了路,那人就能住在咱家里, 家里是不是得专门给她腾个屋?一天两顿饭不说,屋里还得烧炉子,上茅子也是个麻烦,一想哪哪都不方便。” 徐丰收直摇头,“太费事了!” 李桂香傻了眼,脱口道:“就找那个杨盛欢不就行了,管个饭费什么事儿啊?” “人家可不愿意!她一家子那么有钱,为了点粮食愿意受这个罪?”徐丰收说。 李桂香不甘心,“你问过了?” 徐丰收懒得再纠缠这个话题,“问过了!” 李桂香张了张口,心情渐渐沉了下去,她不愿意?她一个罪奴,受到徐家这么多照顾,她凭什么不愿意? 徐芳草的眼睛微微泛着红,早已没了吃饭的心情。 徐老太冷哼一声, “你想让你闺女学文化,就别拉着莲儿说事。再过几天老三家的就该回来了,他家可有两个儿,你闺女要是学,他家的儿还能不学?” 李桂香的脸色难看了些,她差点忘了老三徐丰樵一家,还有她那个妯娌马淑芬,是个最难缠的货。 马淑芬仗着给徐家生了两个儿,下巴恨不得撅到天上去,明里暗里没少看不起她, 李桂香想起来就牙根痒痒,所以她才更想让芳草给她争这一口气! 第54章 隔墙有耳,徐丰收全都听见了! 徐莲女的三叔叫徐丰樵,三婶马淑芬,她和李桂香一向不对付。 三婶生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徐茂才和徐茂昌,这一对双胞胎男孩直接让三婶在徐家的地位咻地一下窜得老高, 就算她带着一家四口都回娘家帮忙秋收去,徐老太也都是笑着相送,还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山货让他们带着去给亲家。 三婶的娘家不比徐家有罪奴帮家里干活,地里的活都要靠自家人去干,而且那一对老夫妻都是本分人,娘家兄弟也和睦, 徐老太和这亲家相处的不错,所以并不计较。 这也更让李桂香恨上徐老太,明明都是帮衬娘家,每回她带着东西回娘家的时候,徐老太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给她甩脸色瞧。 从双胞胎兄弟俩小的时候,三婶就没少折腾让他们上学堂的事情,钱是花了不少,把孩子逼得也不轻,就愣是没一个顶用的。 去年的时候,三婶也折腾累了,渐渐放弃了让他们兄弟俩读书科考的事情。 如果现在李桂香跳起来让徐芳草学文化的事情,三婶肯定也死灰复燃了,她家儿子也必须学。 男娃子肯定得需要男夫子,这男男女女的罪奴都住在家里,可真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徐老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徐茂才和徐茂昌只比徐芳草小三个月,所以徐芳草喊他们俩一声堂哥。 徐茂才的性格寡言少语,喜欢捯饬木头,后来做了木工,而徐茂昌恰恰相反,能言善道的,前世去镇上做了账房先生。 徐莲女还记得一件事,徐茂昌暗恋徐芳草很多年。 徐芳草虽然姓徐,但是和徐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徐老太千防万防李桂香母女俩,但是却没防住自家孙子动了心。 这可有好戏看了。 “那学就是了,正好一起,一家孩子都学,莲儿,虎子,一块跟着学呗!” 李桂香还不死心。 “我可不学!”徐猛虎直摇头。 李桂香暗暗瞪他一眼,这傻大个子光知道吃,也不知道帮她说两句。 徐莲女懒洋洋地啃着苞米,说: “阿娘啊,阿才和阿昌折腾多少年了,他俩肯定也不想学,家里就只有芳草一个人想学,至于为了这口醋包一盘饺子吗?还非得拉上我们大家一块?我们真不想学嘛。” 徐芳草眼瞧着就要哭了,李桂香也气得不行,这一窝子没志气的玩意儿,全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徐莲女反正是一点都不着急,就算她现在不学也没关系,等以后嫁了人再装作苦学的样子也行啊。 徐莲女后来深思熟虑过了,反正她是不能让徐芳草学的,想踩着徐家朝上爬,想都别想。 当然,徐莲女更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发生,她会在这八年内让徐芳草嫁出去。 这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只有徐猛虎一个没心没肺,哐哐干饭。 徐芳草没了胃口,回到屋里就抱着被子哭了, “阿娘,怎么办?杨盛欢她为什么不愿意教我?她一个罪奴,咋敢跟继父摆这样的谱?” 徐芳草的心里怨起了杨盛欢,她原本是自信满满的,想着她和杨盛欢的关系那么好,杨盛欢一定是高高兴兴同意。 没想到她竟然拒绝了? 杨盛欢表面上跟她装得关系好,却连教她读书都不愿意,真是个虚伪的贱人! 李桂香也唉声叹气的, “你不是说杨盛欢很喜欢你,一定会同意的吗?” 徐芳草咬着唇,“那个贱货最会装,跟徐莲女一样讨厌!” 她太不甘心,不甘心就待在山里,哭着抱怨道: “继父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儿!他是村长,要真想命令那些罪奴,他们敢不听吗?他就是不上心!要是徐莲女想学,他肯定有的是办法!” 徐芳草哭得稀里哗啦的。 “都是娘没本事,娘的芳草有志气,娘肯定想法子让你读书。”李桂香安慰道。 一墙之隔外,徐丰收听到屋内的说话声,沉默了许久许久。 徐莲女就是特地拉着阿爹来听墙角的,她得让阿爹知道这母女俩的真面目,看着阿爹伤心失神的样子,徐莲女有点心疼。 但是必须得让他听。 徐丰收的心沉沉的坠着,胸口很闷。 他没想到继女在背后是这么看待他的,满口都是怨言,这还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吗?还是那个甜甜地喊他阿爹的芳草吗? 他是乡下人没错,眼界也确实有限,他是觉得女娃娃读书没有必要,这年头女子又不能科考,别说莲儿了,虎子也没再读书啊。 山沟子里能有几个人识字的? 但是这就能说明他不疼孩子吗? 莲儿是他亲生的是没错,但是他也为徐芳草计划了未来,同样会给她说个好婆家,并且在婆家给她撑腰。 刚才他明明已经承诺,会在县城给她说婆家了啊! 徐丰收自认自己这个继父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甚至有时候刻意偏袒徐芳草,还让莲儿受了气,以前是莲儿不在乎,这回她在乎了,他只好赔只金镯子, 因为碎花料子的事情确实不是莲儿的错,他真怕闺女跟他记仇生分了。。 要知道在以前,她们姊妹俩的首饰都是一样多的,莲儿有的,芳草也有。 还有,什么叫和徐莲女一样讨厌? 芳草讨厌莲儿? 徐丰收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裹,震惊之余,失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这种感觉很难受。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继父’了。 他已经做得足够小心翼翼,可是徐芳草这孩子竟然这么怨他,这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样子,竟然存在于一个孩子身上。 想想真是让人后背发寒。 记得上回碎花料子那事儿,徐莲女说什么‘会咬人的狗不叫’,还有其他一堆话,徐丰收根本没往心里去, 现在回想起来,唉…… 原来自己闺女个早就看得清,比他这个当爹的脑子还利索。 屋内的人还在说着,李桂香只在安抚徐芳草的情绪,从头到尾都没有为徐丰收这个继父说一句话。 徐丰收感到失望,桂香私下就是这么教芳草的吗,连帮他说句话都没有? 李桂香甚至还说了句: “他们这一家子烂泥扶不起,只有娘的芳草最有志气,你放心,娘一定想法子劝你继父。” 这烂泥指的是徐莲女和徐猛虎这对兄妹。 徐丰收惊愕得瞪大眼睛, 烂泥? 她在说谁? 第55章 徐莲女,你会后悔的 她怎么能用这两个字说虎子和莲儿? 虎子虽然不是读书的料,但却是跑山捕猎的好手,他光是打猎就没少给家里挣钱,卖的钱还都交给他这个阿爹,一点不私藏,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莲儿一个丫头,她又不上科考场,她要读书的志气干什么? 在这闷热躁气的黑夜,徐丰收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 徐莲女不放心追了出去,“阿爹,你要去哪?” “我去你坎子叔家里睡。”徐丰收头也没回,闷声道。 坎子是他的发小。 徐丰收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徐家。 徐莲女张了张口,没再说话,阿爹的心很乱,让他自己静下来想想吧。 反正对于眼下这场景,徐莲女是喜闻乐见的。 原本李桂香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再劝徐丰收,可是从徐莲女那得知,徐丰收去了坎子家里, 李桂香气得把门关起,他躲也没用,芳草一定得读书,才能有底气嫁得更好。 徐莲女并没瞒着徐老太,夜里去徐老太的屋里将刚才的情况说了出来, 徐老太的反应倒是很平淡, “我早看出来她娘俩都没有感恩的心,可是你阿爹对她宝贝着呢,这样也好,看他醒不醒?” …… 豕脚村,王家。 原本王胖丫被关在家里,受到了家里人轮番的指责教育,她扒着门扯着嗓子嚎,眼睁睁看着自己阿娘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找杨峥的麻烦。 她一直哭到嗓子哑,直到福婶回来宣告了这件事的结果: 杨家人来豕脚村给她家养一年的猪。 王胖丫嘎嘣一下不哭了,下一秒就笑出了鼻涕泡来, “我就知道阿娘疼我。” 福婶气得拧她,“你想得美!让那些罪奴在猪圈那边住着,你要是敢过去找他,看我抽不抽你!” 豕脚村大部分的村民都养猪,而且养的猪很多,肯定不能在自家院子里养,那得多臭啊。 所以猪圈都建在村尾,谁家的猪圈一清二楚。 福婶越想越气,又把她数落一顿, “你说说,人家莲二妞都能想明白那个罪奴是个坏人,你咋还想不明白呢?光知道吃也不长长脑子,他吃你的用你的,可一点没想着报答你!” 王胖丫叹气,小声说: “阿娘,难道对一个人好,就是指望着人家报答吗?” 福婶一噎,又说: “可是那也不能光占便宜不记一点恩吧?杨峥可说了,他才不愿意入赘给你!” 王胖丫噘着嘴,“不入赘就不入赘呗,我光看着他的脸,就觉得下饭。” 之前徐莲女的话她不是没听心里去,杨峥长得那么俊,摸两把也占便宜啊。 福婶气得差点撅过去, “这是大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吗?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你?!” 王胖丫低着头不说话了。 王屠子有些魂不守舍的,“养着就养着呗,养个罪奴咱家还养不起?胖丫也就是一时新鲜。媳妇儿,你这招妙啊,把杨家罪奴全都要来了?老徐就没说啥?” “哪的啊,就只是杨峥他们一家子。”福婶说。 王屠子失望了,“有钱的那户不来?” 福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那户又没吃胖丫的东西,他们来咱村里干什么?” 王屠子一拍大腿,喊道: “那你再闹大一点啊,把杨姓的罪奴都要来啊!你是不知道那家多有钱……” 他凑到福婶的耳朵边,说杨盛欢给了罪奴营多少银子的事,福婶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么多?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什么及?白瞎了!” 王屠子连连叹气,觉得自己又亏了一座金山。 一旁王胖丫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等杨峥来了豕脚村,就归她管喽~ …… 三天之后,杨家大房的人就离开了熊岭村,村尾的茅草屋全归二房所有。 在他们走的前一天,杨峥不死心又去找了徐莲女一趟,这回的他很冷静,没有发疯,也没有情绪激动。 “徐莲女,你之前不是说你对我好,但是我不知感恩吗?你完全可以要求我给你家做工,抵了之前的粮食债。” 徐莲女没想到他会来说这些,但是她可不要杨峥, “我家没有活给你干,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养猪吧。” 杨峥抿了唇,并不死心,“你别对我这么绝情好不好?明明之前你那么喜欢我,难道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吗?” 徐莲女笑了, “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咋了,你不想去养猪啊?” 杨峥的脸色变了变,他像是在隐忍, “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是来跟你商量的,我们之间……” 徐莲女抬手打断他的话, “谁跟你‘我们’?” 杨峥沉了脸,压着火说: “徐莲女,我是来给你机会的,实话告诉你吧,以后杨家早晚会平反,我承诺可以带你回盛京,这样你总能满意了吧?” 徐莲女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惊讶之余,她更加生气了。 前世她付出多年,都没换来这一句话,现在只是一段时间不管他,他竟然巴巴地来给她承诺,呵…… 人性真是贱,非得遭了罪,才知道旁人的好。 带她回盛京?谁信! 徐莲女目光一冷,犀利反问道: “你凭什么觉得你家能平反?而且就算杨家未来能平反,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谁稀罕跟你回盛京?滚!” 杨峥惊讶地看着一脸愤怒的徐莲女,表情受伤道: “为什么你现在厌恶我成这样?难道就因为那天我指责了你一句?你就这么记仇?难道你一点都不站在我的角度考虑吗,我为什么情绪很差,因为我经历了太多痛苦!你体谅体谅我可不可以?” 徐莲女嗤笑了声, “我为什么要为你考虑?你痛苦,所以你有理,你的痛苦是我造成的吗?你凭什么要求你身边的人都要无限包容你、惯着你? 杨峥,你好自私,而且你总能为你的自私找理由,就好像全天下只有你一个最可怜一样。” 杨峥摇了摇头,“你对我的敌意太重了,你就这么恨我?不惜堆出这么多恶毒的词汇到我身上,把我形容的一文不值?这算什么,因爱生恨?” 徐莲女压下胸中翻涌的恨意,语气平静道: “是因为你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让我很烦,离我远点。” 她知道杨峥早晚会发现她重生的事情,可不能是现在。 说完,她转身离开,后面传来杨峥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 徐莲女的脚步顿了下,随即加快步伐离开,重蹈覆辙才会后悔。 八年的时间里,很多事情都会随着他们的重生而发生改变,杨家人能不能成撑过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第56章 杨峥看到养猪场傻眼了 杨家大房的五人被福婶带走了,福婶直接带他们去了豕脚村后面的猪圈地区,那一排排的全是养猪场,十分壮观,老远就闻见让人作呕的臭味儿。 杨曹氏皱着脸掩住口鼻,嘟囔了一句: “好臭!” 福婶斜楞她一眼,“养猪哪有不臭的?吃肉的时候怪香。” 杨曹氏不敢说话了,跟在福婶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进了养猪场的大门,臭味更加难闻,而且到处都是苍蝇虫子在飞,杨峥也用袖子捂住口鼻,福婶淡定地说: “以后习惯就好了。” 养猪场里还有人管着,为首的人叫李肥,是个膘肥体壮的光头壮汉。 “肥子,这些罪奴是来给我家养猪的,以后就住养猪场里了,你带他们进去吧,教好他们。” 李肥爽快应下,打量了几眼杨峥几人,语气冷飕飕道: “都跟我来吧,以后叫我肥叔就行。” 走了一段路后,李肥定下脚步,粗声道: “这边五个屋都是村长家的猪圈,以后就归你们养,过会儿我带你们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养猪喂料的,都好好的学,要是养不好猪,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站在猪圈门口,杨曹氏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呼吸,鼻腔一接触空气中的臭味,臭得恨不得想呕吐。 可是这个叫李肥的神色如常,连嘴巴都不捂着,可见是习惯了。 杨曹氏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臭,太臭! 她不能再憋了,必须得呼吸,可是刚刚松开鼻子,那股混杂着各种骚臭味的恶心气味儿就前扑后拥地挤进她的鼻腔。 “呕!我受不了!” 杨曹氏的脸色惨白如纸,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肥一脸凶相说:这点臭味都受不了,怎么养猪啊?” 杨曹氏哭都没有眼泪能哭了,她以为养猪就只是喂点草,完全没想到猪圈里这么臭啊! 杨邃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他强忍了下来,好声好气问: “肥叔,那我们住哪啊?我们想先把东西放下再学养猪。” 李肥指向不远处的屋子,“那。” 过去一看,屋里只有一个大炕,十分简陋,而且紧挨着猪圈,里面也是满屋子苍蝇嗡嗡飞。 “这能住人吗?”杨父的脸也扭成了麻花。 李肥眼睛一瞪,“你们是来享福的,还是来养猪的?能住住,不能住就去猪圈和猪一块住,惯得你!” 杨父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李肥冷哼了一声,这才介绍起养猪的具体事宜, “猪一天吃两顿,早上起来你们就要打扫猪圈,把猪屎铲出去堆在一块运外边出去,这些都是地肥,然后就给猪喂食,喂水……” 听到李肥的话,杨曹氏哭丧着脸,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猪一天吃两顿,他们一天就只有一顿? 这还不如罪奴营的活呢,罪奴营的活虽然是累,但是不这么脏啊,猪圈也太脏了,为什么还要给猪铲屎呢? 李肥带他们去猪圈里看了,猪圈里全是猪屎,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一踩一泡屎。 杨曹氏当时就哭了。 杨峥也白着一张脸,显然他也低估了养猪的辛苦, 更傻眼的是杨邃和杨父,他们还以为来养猪是好事,没想到养猪场离村长家里远着呢,根本就见不到王胖丫。 他们从村尾的茅草屋,换成了村尾的养猪场。 杨邃的面色青白交加,可是当时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来养猪,那就只有死。 他们一家五口人就在养猪场里住下了,而留在熊岭村的杨家二房却很忐忑,他们很害怕徐莲女会因为之前杨峥的事情也迁怒了他们,所以想去求求情,同时卖个好。 杨二叔找上了徐莲女,态度非常的卑微, “我们家和大房已经闹掰,只希望徐姑娘以后不要因为杨峥的事情迁怒到我们一家,求求姑娘了,姑娘如果想要我们干什么活,尽管说就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一家妻儿,他不得不弯下腰来。 “……” 徐莲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在填不饱肚子的时候就是自私的,到了这样的境地,什么兄友弟恭,什么血脉亲情,通通都是狗屁。 好歹是多年的亲兄弟,就这样决裂了, 前世徐莲女和杨家二房的交集并不深,而且也不住一起,每回遇到二房对她还算客气吧。 她和二房无仇无怨,并不想为难对方。 “可以,我答应你,而且……” 徐莲女耸了耸肩,“我也没有为难杨峥他家啊,只是不再照顾,让他们回到罪奴本来就该有的‘待遇’而已。” “是是是……” 杨二叔连连称是,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说了, “徐姑娘,我的身体还算可以,我两个儿子也正值壮年,干活都很卖力,我们……都可以给村里干活的。” 秋收的时候他们跟着罪奴营走了很远的山路,那地主家实在抠搜,在那干了那么久的活,每天饿得两眼发昏,还是村里的伙食好一些。 他不想以后再被徐莲女针对了。 “好。” 徐莲女答应的很爽快,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时候,徐芳草走了过来,她在一旁偷偷听了一会儿了, “你是杨家二房的?” 杨二叔点头哈腰的,“是。” 徐芳草打量杨二叔的眼神带着深意,她记得杨家二房有两儿一女,也是五口人来着。 徐莲女知道徐芳草又在打什么心思。 上回之后,阿爹并没有去和李桂香母女当面对峙,也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什么的,反正他没说,而是选择了沉默到底。 徐老太在背后骂徐丰收胆怂。 但是这件事切切实实伤害到了徐丰收的弱小心灵,这些日子以来,徐丰收在家对李桂香母女俩都很冷淡。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关心。 李桂香慌了,对徐丰收殷勤了很多,可是都不见成效, 徐丰收每天都早出晚归的,晚上没说两句就是困了要睡觉,李桂香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分苦恼。 弄得她也不敢轻易提起让徐芳草学文化的事情了。 但是徐芳草的心不死,她又打起了杨家二房的主意, 徐莲女找了个借口把杨二叔支走了,刚要回去,徐芳草就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二姐,难道你真不想学文化吗?就像堂姊那样懂诗书,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羡慕吗?” 第57章 三叔一家回来了 徐莲女停住了脚步,其实她挺佩服徐芳草这股子向上爬的劲儿的,阿奶也说了,她有志气。 可是再有志气,也不能泯灭了良心。 徐芳草的亲阿爹虽然死了,但是她的阿爷阿奶还活着呢,只是那一家子容不下她们母女,将她们撵出家门。 徐家给了她娘俩一个家,还是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可是,她们娘俩咋就能做出那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呢? 她真想问问徐芳草,徐家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徐家人好?你才会感激? 人性的阴暗面触目惊心,徐莲女不敢去看,她嫌脏。 徐莲女没有理会徐芳草的问题,径直离开了。 后面,徐芳草气得直跺脚,她是不会放弃的! …… 这天下午是个阴天,三叔一家终于回来了,他们的车上驼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三叔徐丰樵和徐茂才徐茂昌两兄弟忙着卸东西收拾,三婶马淑芬这闲不住嘴的已经吆喝起来了, “娘,这是我娘晒的鱼干和腊肉,瞧这腊肉多肥,她说让我带回来给你吃,你好这口肥的。还有,这袋子是干枣,这袋子里是核桃……” 马淑芬拍了拍装得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比半个人都高,她的笑容十分爽利,叫徐老太来看, 徐老太笑眯了眼睛, “亲家真是!给这么多东西,真是有心了。” 马淑芬瞥了一旁有些尴尬的李桂香,意有所指道: “我们夫妻俩还带着俩大小伙子去给娘家干活,天天累得给孙子似的,我娘还能让我空着手回来啊? 这还不止呢,你看阿才和阿昌弟兄俩的鞋,是我娘家嫂子给他俩做的,那可是千层底的布鞋!” 一听这话,李桂香几乎都快挂不住脸了,同时心里还委屈,她娘家人靠不住难道就怪她吗?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马淑芬回回都从娘家拿这么多东西回来,这不是故意下她的脸吗? 李桂香委屈地看向徐丰收,往常的徐丰收都会维护一嘴,可是徐丰收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帮忙抬东西。 李桂香难堪地绷紧了唇线,扭身回了屋。 马淑芬得意地挑了眉,冲徐莲女招手, “莲儿,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呀三婶?”徐莲女小跑过去。 马淑芬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只珠花簪子,上头是一簇粉红色的花,用丝线缠的,又串了珠子,在这乡下可是罕见物件儿。 徐莲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谢谢三婶,三婶你真好~” 马淑芬摸了摸徐莲女的小脸,“瞧咱莲儿嘴甜的,那个罪奴怎么样了,从了你没啊?” 徐莲女的嘴角一抽, “三婶,你还不知道呢,我早就不喜欢杨峥了,现在他去豕脚村给王胖丫家里喂猪去了。” 马淑芬顿时乐了, “啥?那白净的小伙子去喂猪了?他受得了吗?” 徐莲女才不在意,“管他受得了受不了,反正我是不想看见他了。” “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村里发生不少事呢,先收拾东西,等歇了再慢慢聊。”徐老太在一旁说。 马淑芬应了声,又赶忙收拾东西去了。 徐茂才专心收拾自己屋里的东西,徐茂昌心不在焉的,在院子里不知道在瞅什么, 徐老太还以为他在找什么东西,“乖孙儿,你找啥呢?” 徐茂昌挠了挠头,咧嘴一笑, “阿奶,我没找啥。” 他朝徐莲女靠近过来,小声打听道:“姐,芳草那丫头呢,这会儿怎么没见着她?” “我不知道啊,好像出去玩了吧。”徐莲女说。 “哦,这样啊。” 徐茂昌瞄了眼徐莲女头上的簪子,夸赞道:“姐你戴这簪子真好看,我阿娘也给芳草买了一个黄色样式的……” 她戴上肯定更好看。 这句话徐茂昌并没有说出来。 马淑芬嘴上不饶人,但是买簪子这件事不得不顾及家里二哥,也就是徐丰收的面子,为了不让徐丰收难做,她还是给两个丫头都买了簪子。 一个粉,一个黄。 徐莲女扯了下嘴角,“就你嘴甜。” 她习惯了,徐茂昌这个人就是嘴甜,会哄人高兴,和他那个闷葫芦哥哥徐茂才完全不一样。 徐莲女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溜达到徐茂才的屋里, “阿才,帮姐一个忙呗?” 徐茂才正在铺床,“什么忙?” 徐莲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说: “帮我做个首饰盒,最好是有暗格的那种,会做不?” 徐茂才一本正经地点头,“能做的姐,但是你得给我工钱。” “帮你洗三天衣裳?” “十天。” “五天。”徐莲女讨价还价。 徐茂才摇头,“八天,最低了。” 徐莲女咬咬牙,“成交,那你得给我做好看点,有花纹的那种,还能用锁锁上。” “嗯嗯。” “……” 这就算交易成功了。 徐莲女心满意足地离开,去找三婶说话去了,她也不帮忙干活,就在马淑芬身边叽叽喳、叽叽喳, 说村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引得马淑芬时不时哈哈大笑。 李桂香在自己屋里听着,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火,徐莲女也不知道来看看她,居然去找马淑芬说话去了? “没良心的贱丫头,疼来疼去疼出个白眼狼来!” 徐丰收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蠢汉,别人明摆了在挤兑他媳妇,他居然一点都不护着,嫁给他有什么用! 李桂香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出了屋,还是被徐老太喊过去帮忙打下手的, 今天三叔一家回来,晚饭要多做很多,而且要丰盛一些,徐老太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也是这个点,徐芳草也慢悠悠地回家来了,她还不知道三叔一家回来的事情,听到屋里的动静才知道的。 “三叔,三婶,阿才哥,阿昌哥,你们回来啦?” 徐芳草笑得很甜,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徐莲女心里犯了嘀咕,自从上回徐芳草知道杨盛欢不愿意教她读书的事情后,她就不去杨盛欢家里了, 那她是从哪回来的,看着心情这么好? “嗯,坐下吃饭吧芳草。”徐丰樵答应道。 马淑芬作为长辈当然也应了声,“阿昌,你去把娘给芳草买的簪子拿来,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第58章 李桂香哄好徐丰收? “好嘞!” 徐茂昌很快将簪子带回来了,像献宝似的捧到徐芳草面前,他看徐芳草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芳草,哥帮你戴吧?” 徐莲女嘴角一抽,忍不住学他说话: “哥~帮~你~戴~吧?你今天怎么不帮我戴?” 饭桌上的大伙都被徐莲女的这句话逗笑了,徐茂昌感觉不好意思,但他脸皮很厚,和徐莲女又玩笑了几句, 李桂香看了眼徐茂昌手里的簪子,又看了看徐莲女头上的,见是同一个款式,就只是样色不一样而已, 她的脸色这才好转一些, “芳草,还不快谢谢你三叔三婶?” 徐莲女乖巧答谢。 大家只当这是几个兄弟姐妹之间的玩笑打闹,没往心里去,继续吃饭了。 饭桌上,李桂香看了眼徐丰收的神色,见他碗里的饭快我没有了,伸手就去拿, “我给你盛饭去。” 徐丰收躲开,冷淡道:“不用了,我自己盛。” 说罢,他就站起来盛了一碗,又若无其事地跟三弟徐丰樵聊着今年的收成如何如何。 李桂香的手僵在空中,又无力地放下,面色古怪不算好看。 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徐丰收一定是跟她生气了,而且在老三两口子面前都不给她留面子,那一定是生了不小的气。 到底是为什么? 想来想去,徐丰收是从那天才变得古怪的,那天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他去坎子家住,第二天就跟变了性子一样。 李桂香心里恼火的同时也实在疑惑,难道就因为她想让芳草学文化,徐丰收至于生这么大气? 不至于。 之前他也没这样,肯定是因为别的事儿。 李桂香仔细回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一个个筛选过去,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脸上突然一紧, 她忐忑地看向徐丰收,不会吧…… 记得她从芳草的屋里出来之后,徐丰收就已经出门了。 这个想法在李桂香的心里不断放大,她眼中的慌乱之色越积越多,她那天和芳草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可是如果徐丰收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一定会暴怒啊。 但是并没有。 所以一定是她想多了。 虽然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是李桂香还是越来越不安,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 啪嗒,李桂香手里的筷子掉了,沾了泥。 徐猛虎伸手,语气很自然道:“阿娘,我去给你洗洗去。” 徐丰收吃饭的动作顿住,心里更是酸涩,虎子是个好孩子,他是真心实意待李桂香的。 而他不也是吗? 李桂香回过神来,“不……不用,你们吃吧,我吃饱了,针线活还没弄完。” 她无心继续吃饭,起身离开了。 徐丰收也没了胃口,抬眸和徐莲女对上了视线, 徐莲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这件事是个死结疙瘩,只能是阿爹自己去解决,她无法插手。 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且看他能不能想开。 能想开,就跨过了这个坎儿,想不开,以后再遭几次伤害,伤害多了自然就想开了。 他那天知道后没有直接发作出来,就是对李桂香用情太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怯了。 晚上的时候,徐丰收还是得回屋睡觉去。 李桂香穿着轻薄的红肚兜,眼睛红红的, “相公,你这段日子到底咋了,要是我哪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直不理我,我的心都伤透了。” 她柔弱地靠了过去,抱着徐丰收粗壮的胳膊不撒手。 “松开我。”徐丰收冷着脸推开她。 李桂香说掉泪就掉泪,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声音哽咽道: “我知道山里就没有让女孩读书的,传出去外人都觉得荒唐,可是芳草那孩子太倔了,她从小就没了亲爹,跟着我来到徐家,除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她是太自卑,也敏感! 别看她平时不说话,其实心里很脆弱,总是胡思乱想,我跟她说话都会注意着点,就怕惹她难过,所以有时候总顺着她说,哄哄她,我要是不顺着她,她都能哭死过去。 她想学读书,也是因为太自卑的缘故,她羡慕老大家的徽音丫头,觉得人家就是因为有文化才能嫁给县令家的公子,所以芳草也想学,她想让家里人高看她一眼,也给我争一口气……” 说到这,李桂香已经泣不成声了, “都怪我,总在她面前抱怨自己不能给徐家生个儿子出来,所以她的才会越来越自卑敏感,觉得拖累我了,像个受惊的猫儿一样,很多时候都会想太多,经常自己哭一宿还不告诉我。 她一心想嫁得高高的,就是想争气,以后孝敬我们俩,让外人看看她这个继女也有出息,也能给继父争光。我也劝过她没必要学,可是她哭着说阿娘不疼她,吓得我也不敢再说了。” 徐丰收木然不动,但也没有再推开她,李桂香趁这机会挪到徐丰收的前面,从前面紧紧抱着他,哽咽道: “丰收,我不提让芳草读书的事情了好不好?我再哄哄她,就算她闹,也是跟我闹,我顺着她哄几句就没事了,你别生气我的气了好不好?” 李桂香泪眼婆娑地望着徐丰收,瞧着我见犹怜,无人注意到,她的眼底有一抹幽光闪过。 李桂香很精明,她并没有直接捅破窗户纸,但是句句都在给她们母女俩那天的对话找理由。 因为她也拿捏不准徐丰收到底听没听见,只是猜测而已,不管他听没听见,这番话说出来都没差错。 她庆幸自己那天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芳草在一味的抱怨而已, 如果是亲生女儿抱怨阿爹不疼了,那就是撒娇,就是闹小性,因为大家伙都知道,哪有阿爹不疼闺女的? 但是继女就不一样了,继女要是说这样的话,那就是没良心。 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隔着一层。 徐丰收长叹了一口气, “先睡觉吧,我明天还有事儿。” 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语气不自觉已经软了一些。 “好,那我伺候你睡,你也能睡得舒坦些。” 李桂香吹熄了灯,伸手勾住了徐丰收的裤腰带…… 第59章 杨父得了热猪病,危在旦夕 又几天过去,一场大雨倾盆而下,黑岭的天气骤然降温,昨天还在穿单褂,今天就穿上了小袄子。 “阿嚏!” 冷空气刺进鼻腔,徐莲女打了个喷嚏。 徐莲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廊下,簸箕里装着满满一筐混着叶子茎秆的豆子,徐莲女就帮着徐老太一块捡豆子。 徐老太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捡豆子一边说: “瞧这雨下的,跟天烂个洞一样,好在粮食都收回来了,粮食柴火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今年收成好,这个冬天能过个好冬呦!” 徐莲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心想也就剩今年这一年的好光景了,从明年开始就是天灾人祸不断。 杨盛欢是流放文女主,男主却是身份尊贵的皇子,怎么才能让两个身份悬殊这么大的人相遇呢? 答案是赈灾。 皇子来到黑岭赈灾,才能和女主相遇,从而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这只是个促进男女主感情发展的情节而已。 可是这对于黑岭当地的老百姓来说,这是劫难。 地震,干旱,蝗灾,饥荒,瘟疫…… 男女主的感情越来越深,黑岭百姓死的也越来越多,哭丧声一天天的就没停过。 或许这都是命吧。 徐莲女甚至想过,今天这般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是不是为了给杨盛欢一个囤积粮食的时间? 等她囤好了,剧情就该继续往下走了。 或许等熬到男女主终成眷属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好了。 徐莲女也得囤,她得再去一趟县城,把这段时间捡的药材卖了之后,用换来的银子屯东西。 徐老太叹了口气, “昨个儿你大伯家送信来了,说他们不回来了,让你三叔把粮食给他们送去。” 黑岭的冬天极其寒冷,大伯他们肯定不会回来过年的,就指望秋收之后的这段日子能一家子聚一聚,可是大伯一家不来了。 徐莲女察觉到徐老太的失望,安慰道: “阿奶,下雨山路不好走,而且大伯忙着给堂姊说亲的事,不来就不来呗,咱们去给他送就是了。”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徐莲女也要再去县城。 这时候,徐芳草打着伞从茅子里出来了,徐老太瞥了一眼,嘀咕道: “昨天老二生辰,这妮子煮了一锅面条子就把你阿爹哄好了,他夫妻俩也和好喽,真是不知道咋想的,给别人养闺女都能养这么高兴!” 徐莲女的脸色微微变了下,昨晚晚上徐芳草确实给阿爹煮了一碗长寿面,又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无非就是感恩、以后会报答那样的好话。 看来,李桂香是猜出来阿爹为什么生气了。 “也不一定。” 如果阿爹和李桂香大吵了一架,然后和好,那才是真和好。 可是阿爹的反应平静,一句多余的质问都没有,风平浪静之下,心里的疤已经印上了, 把一个深爱多年的人从心里剜出来,那是需要时间的,爱得越深,时间越慢,可是早晚有一天会挖干净。 …… 这一场暴雨,也冲刷了猪圈的臭味儿,杨邃的儿子杨志佰无法忍受猪圈的臭味,哭闹起来, “我要回茅草屋,我不要睡在猪圈旁边了,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曹氏这段时间也累得不轻,孙子哭,她也哭。 他们每天早起就要进到猪圈里面去铲猪屎,猪圈里的猪屎一踩一大泡,猪还在里面乱跑, 第一次扫猪屎的时候,杨曹氏根本不敢下脚,好不容易壮着胆子进去了,还被猪撞的东倒西歪,摔在猪槽子里,吃了一嘴的猪食。 杨曹氏被管事的李肥痛骂了一顿,让她跟别人好好学学。 后来他们跟着别的罪奴学养猪,逐渐熟练了起来,早起铲猪屎,然后喂猪食,猪食就是山上割下来的不知名藤蔓、农作物秸秆之类,还有野菜野草啥的,倒在食槽里。 然后,他们就可以去吃饭了, 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饭菜比罪奴营没强多少,也是杂面馍馍和一大碗汤。 他们还以为来了豕脚村就能有猪肉吃,其实村里的好猪肉都是要拿去卖钱的,这是豕脚村村民们的营生,怎么舍得给罪奴吃? 就算哪天有卖剩下的边角料,那也是村民们自己吃了,卖肉的很少吃精肉,都是吃剩下的边角料。 再次的就是下水了,虽然下水又脏又臭,但好歹也是肉啊,这可不是没人要的东西,也能卖上价,就只是收拾起来比较麻烦而已。 所以都是穷人买得多,想沾点荤腥嘛。 他们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就吃到过一次肉,而且汤里就那么一丁点的猪下水肉腥,那滋味儿腥臭的无比。 而王胖丫,她一次都没来过! 王屠子不是吃素的,他给这边管事的和养猪的都打了招呼,不让王胖丫上养猪场来,任凭王胖丫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无用。 总而言之,杨家大房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比以前住在茅草屋的时候还要艰难。 别说他们,杨峥这个知道未来杨家会平反的人甚至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杨志佰指着杨峥,愤怒道: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花了别人的银子,我们就不会来养猪了!你一个人在这养猪,我要回去……” “佰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二叔说话?你二叔要是没那些银子救命,他就死了。” 杨邃训斥了句。 死? 杨峥的瞳孔紧缩一下,是啊,上回要是王胖丫没有给他请大夫,鞭伤加上高烧,他不一定熬得过去。 杨峥刚要说话,杨父突然倒地,他神色痛苦,嘴里还在呻吟着。 杨曹氏吓了一跳,“远霆你怎么了!” 几个人慌里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杨峥去叫的人,喊了半天,李肥才慢悠悠地来了,且一脸的不耐烦。 “下个大雨喊什么喊,耽误老子睡觉!” 杨峥的态度卑微,“肥叔,我父亲病了,浑身滚烫,身上全是红点,能不能给请个大夫?” 李肥像是听到了是笑话一样, “大夫?你们也配?我都不舍得请大夫,自己嚼点草药得了呗!” 杨峥的表情难看。 李肥走过去一看,“呦,这是得热猪病了。” “什么是热猪病啊?”杨曹氏忐忑问道。 “猪圈里又热又脏的,不注意就会生病,从猪圈出来得洗手,别沾着一手的猪屎就吃饭,严重会死人的。” 杨曹氏害怕了,“那怎么办啊?会传染吗?” 第60章 杨父病亡,杨峥受刺激后性格大变 “我哪知道怎么办,熬过去就过去了,熬不过去就散熊了。传染倒不会,要是会传染,老子还来这?” 撂下这句话,李肥骂骂咧咧地走了。 杨父的身体在路上本来就伤了根基,原本就有腿疾,最近又在闷热的猪圈里劳累,人这就病倒了。 几个人没辙,只好接了雨水来给杨父擦身子,可是杨父的身上滚烫无比,刚才还能说话,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几个人轮流照顾,都累得精疲力尽, 然而杨父的身上依旧滚烫。 杨峥端着水要给杨父喂下去,可是杨父的面色灰败,已经无法吞咽,所以怎么都喂不下去。 “父亲,你喝点水。”杨峥扶起他的头。 此时,杨父突然从昏迷中醒来,死死瞪着眼睛,眼球几乎凸出来,嘶哑着嗓音说: “殿下,你害我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心。 下一秒又像是被抽了力气,倒在床上,再次陷入死寂,胸口连细微的起伏都没有了。 杨峥的脑子嗡地一声,试探唤道:“父亲,父亲?” 他目露惊恐,颤抖着手伸向杨父的鼻子,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后退去,重重跌坐在地上。 杨曹氏熬一夜早就熬红了眼睛,刚刚打个盹,就被杨峥吵醒了, “怎么了峥儿?” 杨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会没有呼吸了?父亲死了?因为一场发烧就死了? 不可能! 父亲一定是睡着了! 这时候杨邃察觉出异常,赶紧过去一探,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良久才道: “父亲去世了。” 杨曹氏惊愕地张着嘴,“去……去世了?” 她感觉脑子里嗡嗡的,跟做梦一样,不可能吧? 就发个烧而已啊! 杨峥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疼得厉害,下一刻便猩红了双眼,泪如泉涌。 怎么会这样? 前世父亲明明活到了杨家平反的那一天,明明全家人都荣耀回京了,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 杨峥无法面对内心的崩溃,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都怪他,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重生,所有事情都变了,全都变了,徐莲女不再爱他,徐芳草也嫌弃他,什么都变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看到杨峥还是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杨邃怒从心中来,他走过去一拳打向杨峥,又拽住杨峥的衣领,怒不可遏道: “都是因为你!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清高,你有骨气,当初在熊岭村有徐家照拂的时候,你偏去惹恼了徐莲女,害得我们全家吃尽苦头! 如果你当时能放下你那一文不值的骨气,父亲也不会因为一场高烧就丧了命,我们不像你有人给请大夫,下一个死的是谁? 母亲?我?佰儿?沦落到这个下场,我们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了,当时还不如让福婶跟罪奴营告状去,也好死个痛快!” 愤怒至极的声音传进杨峥的耳朵中,恍如一道晴天霹雳, 杨峥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得煞白无比,都是因为他,是他害死了父亲,是他害得全家受罪? 他早该想到的! 在熊岭村流放的八年里并不太平,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上辈子有徐家的关照,徐家是村长,家里物资比较多,所以他和全家人才活到了杨家平反的时候。 可是这辈子他知道杨家会平反的事情,一直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掌握了未来的一切,只盼着尽快回到盛京去大展宏图。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无人庇护的罪奴在黑岭的死亡几率不低,现在父亲因为养猪就丧了命,那以后呢? 等天灾来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能不能活到杨家平反的时候还是未知数! 杨远霆的死给杨峥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罪奴太弱,没有人照拂的话,他很有可能会死于一场疾病,或者是其他灾难, 甚至饿死! 就像上回的高烧,如果没有王胖丫给他找的大夫,他恐怕会比父亲死得更早! 还有,如果他当时并没有惹恼了徐莲女,那徐莲女现在还爱着他,父亲也就不会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彻彻底底地慌了阵脚,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慌畏惧过,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不能!!! 杨曹氏绝望地张了张口,想哭,却哭不出来。 比起杨父的死,她更伤心自己现在的处境,绝望又无助。 这不管妻儿的自私男人死了就死了,他是撒手去地府享福去了,不用留在人间受罪,可是他们该怎么办? 炕上的尸体还笔挺地躺着,杨曹氏不敢去看,她满脸惊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喃喃自语着什么听不清的话。 杨志佰也早已吓白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杨峥不说话,杨邃更生气道: “你怕被人说吃软饭,现在好了,你应该不怕了吧?高兴了吗?我好说歹说你根本不听,难道你就不怕全家死绝吗!” 全家死绝四个字深深刺中了杨峥。 杨峥突然掩面痛哭,将心中憋屈很久的情绪通通释放出来,他哭得厉害,是哭父亲的死,也哭这段日子的苦,更是哭对未来的茫然害怕。 他摇着头,“不是的大哥,我不是怕被人说吃软饭,我……” 他只是没想到徐莲女会转性,他以为徐莲女依旧会对他死缠烂打的,怎么都会缠着他不放。 他太自信徐莲女对他的爱,刚开始重生回来的时候,他最担心的是徐莲女缠他缠得厉害,这样他会很烦躁, 所以当时他才凶她两句,想让她收敛一些,自己也能松口气。 但是他死都没想到徐莲女的性格会变成这样。 徐莲女不缠着他了,甚至厌恶他。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杨邃满脸戾气,内心烦躁无比,导致一向情绪从不外放的他发了大火,并且直言道: “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抱紧了王胖丫这棵大树,能不能抱得住,全靠你自己的能耐!脸面算个屁,活下去才是本事!” 杨峥猛地看向兄长杨邃,内心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后来,杨远霆的尸体被抬走了,李肥骂了句晦气。 随便在山上挖个坑一埋,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杨远霆的死没有激起半点波澜,甚至罪奴营的人来都没来,旁人只说了句:“又死了个罪奴”,就被轻飘飘带过。 杨峥他们还得继续干活,一天都不能耽搁,只是杨父这一死,分到他们身上的活就更重了些。 杨父的死到底是刺激到杨峥了,他连续三天都一字未说,只是闷着头干活,吃饭比以往吃得更多了,再难吃的饭也大口大口扒进嘴里。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第61章 杨峥在豕脚村开学堂? 徐莲女再次见到杨峥的时候,是在去县城的路上。 因为大伯一家不回熊岭村来了,所以三叔要将粮食驮着送县城去,这是大伯一家子过冬的粮食。 因为驮了两车的粮食,光是三叔徐丰樵一个赶车不太安全,所以徐猛虎也跟着坐镇,正好他积攒了不少皮料要拿到县城去卖。 在县城能卖得价格更高一点。 徐莲女自然也来凑这个热闹啦,来之前她死缠烂打跟阿爹要了三十两银子,这是她买金镯子的钱, 徐丰收肉疼不已,但是这是他答应的,也不好不讲信用,只是一味地交代徐莲女要把钱藏好了,可别掉了或者让人抢了。 不过嘛,徐莲女并不打算买金镯子,而是直接买金子。 乱世金更贵,尤其是灾年,从明年开始金价就该飞涨了,金首饰有手工费,不如金锭子实惠。 而且她都有一只金镯子了,买那么多干嘛? 再有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跑山捡了三大框的药材,在县城也能稍稍卖得更贵一点,卖的钱一部分买金子,一部分买物资,剩下的就攒起来。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刚一进了山路,就碰上了杨峥? 准确地说,是王屠子用驴车驮着杨峥,杨峥坐在板车后面,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当看到徐莲女的时候,他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平淡下去, 如果徐莲女没有转性,父亲也就不会死了。 他想。 徐莲女的心里犯了嘀咕,他们这是干什么去? “樵子,你这是给秀才公家里送粮食去啊?” 王屠子打眼一看就知道徐丰樵是去县城给徐丰年送粮食去的,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徐家出了个秀才公? 所以大伙都用‘秀才公’三个字代替徐丰年的名字。 徐丰樵笑了声,“是啊,王哥这是去哪啊?” “我去镇上买书去!” 王屠子的嗓门很大。 “好好的买书干什么?”徐丰樵问。 王屠子的语气骄傲,“给家里孩子读书呗,我们家以后也有秀才公了……” 通过王屠子的讲述,徐莲女大致拼出来了事情的经过。 王胖丫找到机会溜进了养猪场,也不知道杨峥给她说了什么,王胖丫回去就劝王屠子夫妇俩让弟弟读书。 要知道王屠子是不供儿子读书的,他就只想把儿子培养成他的接班人,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以后就养猪,当村长。 别说是家里有条件的王屠子,就是整个豕脚村也没有供读书郎的,大山里的村民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原本王屠子夫妇俩并不同意,因为上学堂太贵,家里损失个劳动力不说,而且花那么多钱不一定能供出个读书人,就是镇上的学堂,几年能出一个秀才已经很了不得了。 这是一个投入本钱太多,还不一定有收获的生意,所以王屠子才不干。 但是王胖丫又劝了,谁让今年运气好,家里来了几个从盛京来的罪奴呢,一个个全是文化人,只要给口饭吃,让他们怎么教就能怎么教。 王屠子这才动了心思,反正就只需要给饭吃就行,可福婶起先并没同意,后来还是王家老头子听说了这件事,拍板定下了。 王家老头子最羡慕的就是徐家出了徐丰年那个秀才公。 王屠子还有兄弟姊妹,他们王家光男娃子就有七个,这需要管饭就能教家里七个男娃子读书的买卖也忒值了! 福婶见老公公同意了,也无话可说,但她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把学堂设置在家里,杨峥一家人当然也不能住在他们家里。 于是,杨峥一家就在豕脚村的一套空村屋就这么落脚了。 读书得先有书吧,所以王屠子这就带着杨峥去镇上买书。 听完之后,徐莲女说不惊讶是假的,她原本以为杨峥一家子去养猪是过苦日子去的,等杨峥熬不住的时候,最多讨好讨好王胖丫, 没想到他这又过上好日子了? 不过徐莲女到底是没说什么,杨峥过得好过得差,都和她没有关系。 也就今年有这个闲工夫读书,等以后食不果腹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能不能熬过这八年,全靠杨峥自己的命了。 杨峥看向同样无视他的徐莲女,眼里笼罩了一层暗色,她怎么能这么无视他? 罢了,潜龙终有翱翔之日,待他度过这八年, 徐莲女,走着瞧。 一道岔路,徐莲女家的车往县城的方向走去,杨峥的车去往镇上,从此分道扬镳。 赶了一天的山路,徐莲女于傍晚到了大伯的家中,大伯一家自然是热情招待。 那些药材一共卖了六十六两银。 这些年份久的好药材要是送去遥远的盛京那肯定卖得价格能翻很多倍,几百两一根好参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在黑岭这盛产山货的地方就卖不到那么高的价格了。 不过徐莲女已经很满意了,县城收药材的价格要比底下的集市贵一些,底下集市上的药材商要价那才叫一个黑,把价格能压多低就压多低。 算起来,徐莲女的身上一共有九十多两雪花银,是笔巨款。 她花掉八十两换成黄金,放进空间储存,等着升值。 徐莲女的空间是复制杨盛欢的,她发现这空间没有温度变化,一直温度适宜,而且土地很肥沃,粮食的长势也似乎更快。 徐莲女把地分成了八份儿,分别种了粮食和蔬菜,角落点了南瓜和薯薯,边边角角还有年份小的人参在生长。 徐莲女之所以发现这里头粮食的长势很快,是因为她前段时间种的苞米已经快出穗了。 就是因为空间里面能种菜,所以徐莲女没必要存储太多的粮食。 加上她家里什么都不缺,剩下的十几两银子她就随便买了点以后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最后剩下了九两银子,就是她的私房钱了。 徐猛虎积攒下来的兽皮卖了三十两银子,因为里头有一张稀有貂皮就值二十两,剩下杂七杂八的卖不上价, 狼皮是老狼的皮,只值五百文,其他兔皮、麂皮就更不用说了,但胜在量多,也卖了小十两银子。 徐猛虎出手大方地给了徐莲女一两银子零花,但是她没乱花,而是攒着了,正好十两。 第62章 顽童闹学堂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既是寒冬,北风呼啸,吹在人脸上生疼。 家里开始订窗户防风了,热炕和火炉子也都烧了起来。 徐莲女在屋里就穿自己做的棉花袄子,出去就套个兽皮袄在外面,戴上虎皮帽和鹿皮靴,从上到下捂得密不透风才能出门。 现在只是初冬,是冷,但是还没到能冻死人的地步,现在的人还能出门走走,等再过一阵儿下起了大雪,就连门都不能出了。 前些日子李桂香母女听说杨峥他们在豕脚村开起了王家学堂,想学文化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他们甚至还撺掇三婶,打着让徐茂才兄弟俩学文化的旗子,加上又徐芳草哄着徐茂昌一起,三婶还真动了心思。 但是被徐老太给堵了回去,家里有女娃子不能让罪奴来住,而且村里也没别的空村屋了, 所以在天冷的时候,杨家二房早就搬去罪奴营过冬了,那边每天都有活给他们干。 徐莲女是偶然听说杨父死亡的消息的,还是听阿爹提了一嘴,说是得了热猪病死的,就在杨峥开王家学堂的前几天。 怪不得那天在路上遇到杨峥的时候,他似乎很古怪。 前世杨远霆那老不死的可是活到了杨家人平反的时候,比她命还长呢,真没想到这辈子死得这么仓促。 徐莲女甚至觉得有点点痛快,毕竟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那老不死的连多留下一天参加她的葬礼都觉得晦气。 这件事对杨峥的打击一定很大,现在徐莲女才算想明白,怪不得他绞尽脑汁地要教王家的男娃子读书,因为杨峥不想死。 徐莲女甚至猜想过,杨峥会不会后悔呢? 不过他即使是后悔,也只是后悔没有哄好她这个傻子而已,绝对不会后悔其他的。 至于王胖丫的动向,徐莲女就没留意过了。 总而言之,与她无关。 外面寒风凌冽,徐莲女穿戴好了之后,和阿爹准备出门,徐猛虎悄悄拦住她的去路。 “妹,杨盛欢是不是跟你们一块去买猪肉?” 徐莲女应了声,“昂,我们约好了。” 这时候正适合一次性买很多猪肉存着,以前天热怕肉坏了,现在天冷正合适,再不买等下了雪就出不了门了,所以他们要赶马车去。 今年徐家运道好,挣得多,所以阿爹大方一回,要买两扇猪,家里人多,猫冬要猫五个月呢,必须多买点。 杨盛欢听说了也要多买点,顺路就接她一块呗。 徐猛虎神秘兮兮的,“妹啊,你之前跟我说杨盛欢是那个啥,你说你帮她,现在她咋样了?她还烦男人吗?我现在能跟她说话了吧?” 徐莲女一愣,哎呦,她忘了这茬了。 那是之前忽悠阿兄的话。 “呃……” 徐莲女想了想该怎么说,“已经好转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明年估计差不多了。” “哦哦,那行吧。” 徐猛虎嘀嘀咕咕地走了。 徐莲女看着自家阿兄的背影,内心还挺愧疚的,她这傻阿兄啊。 这时候,徐丰收已经套好马车了,“莲儿,上来。” 徐丰收穿上了熊皮袄子,戴着虎皮帽子,远远看着跟大熊似的,非常威风。 他们一道去了杨盛欢家,因为一辆马车坐不了太多人,而且还得驮猪肉呢,所以就只有杨盛欢跟他们去。 但是杨盛欢出门的时候,是杨星移送她出来的。 徐莲女看到杨星移那白净的小脸儿,她怎么觉得杨星移又好看了一点呢,似乎更壮实了,估计也是穿得多的原因。 到了豕脚村,他们直奔卖猪肉的地方,今天买猪肉的人很多,但凡家里有点条件想过个好冬的,都会趁这个时候来买猪肉屯着, 附近几个村儿都来这买猪肉,所以今天的豕脚村很热闹,要杀不少猪呢。 不过旁人没有像徐丰收一样买这么多的。 买猪肉的人很多,她就不往里头凑了,她看到了那间学堂。 “我不要学了,天天练写字一点意思都没有,写个屁!” 有个孩子发起了抗议,其他孩子跟着起哄, 杨峥耐心地讲道理,“写字是乏味,可是读书能明礼,难道你们不想考秀才走出大山吗?” 然而那几个皮孩子根本不接他的茬,其中最大的徐莲女认识,好像是王胖丫二叔家的二蛋,是个捣蛋鬼。 二蛋吊儿郎当的,一点都不怕杨峥, “你叽里咕噜说的啥啊,我听不懂!我们在山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出大山?” “你不能这么跟夫子说话,还有,从桌子上下去。”杨峥耐心道。 二蛋哼了声,直接大咧咧地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 “啥夫子啊还夫子,你就是个罪奴,还管我们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是喂猪的,你不想喂猪你来祸害我们,老子不学了!” “你骗得了大人骗不了我们,你就是不想喂猪才来祸害我们,学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就是,我们才不要学了跟你一样当罪奴呢,回去喂猪吧你略略略……” 男孩最调皮,因为杨峥是罪奴的缘故,他们对杨峥并没有敬重的心,课堂上这就闹起来了,几个男孩打闹成一团,根本没把杨峥放在眼里。 杨峥拍桌子也无济于事,因为身份,他打不得骂不得,身份比这些村民还低,当然比不上书院里的夫子有威慑力。 杨峥的脸色阴沉难看,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真如此,山里的蛮猴子,连读书的重要性都不知道, 他们以为他就想教这些顽劣孩童吗! 他曾经也是盛京的四公子之一,却沦落至此…… 这时候,王胖丫来了,她一脚踹开门,冷风嗖嗖窜进屋子里,冻得几个顽童直打哆嗦。 “王二蛋你给我从桌子上下来!” 要说能威慑住王家这群顽童的,也就只有王胖丫了,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姐,天天写这玩意儿干啥嘛,跟画打符一样……” 二蛋还很委屈,完全不觉得自己错了。 王胖丫眼睛一瞪,“我抽你信不信?村里好不容易来了个文化人教你们认字,大人还能害你们啊?” 杨峥眼神复杂地看向王胖丫,薄唇动了动,并没说什么。 这样的场景,隔三岔五都要上演一遍。 王胖丫这么维护杨峥的样子,让徐莲女一阵恍然,这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爱的也是这般赤诚,这般飞蛾扑火。 徐莲女意兴阑珊地离开了,戏已经结束,没什么可看的。 不过她没走远,她在等王胖丫出来, “王胖丫,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63章 血腥味引来野狼 徐莲女在枯树下的石墩子坐了坐,果真等到了王胖丫。 王胖丫一扭头看到是徐莲女,惊讶地问: “你咋在这?” 徐莲女也不跟她拐弯抹角, “你确定要和杨峥这么继续纠缠下去?你忘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听进去了啊,你说摸两下也是占便宜啊。”王胖丫有些心虚说。 徐莲女:“……” “我那是玩笑话,你别拿我的话当幌子,我问你,你天天和杨峥这么纠缠,以后不嫁人了?” 王胖丫的脸一板,恼了, “你这人你!你管天管地,还管起我来了?我就喜欢他咋了嘛?” 徐莲女就知道她不会只是想摸两把占便宜那么简单,于是提醒道: “他可说了不会入赘给你。” “那他是不了解我,时间长了他就喜欢上我了,你不知道我们现在相处的多好,他现在都喊我胖丫呢,跟我说很多话!” 王胖丫喜滋滋的,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防备地看向徐莲女, “你嫉妒我吗是?你后悔了?想把杨哥哥要回去?你想得美,杨峥已经是我们村的了!” 王胖丫气哼哼地走了,没再给徐莲女好脸色看。 徐莲女无语,飞蛾想扑火,她拦不住,就像前世没人能拦住她一样。 随便她吧。 …… 买完了猪肉,徐丰收和王屠子寒暄了几句,他们就回去了。 车上驮了三扇猪,两扇是徐家的,一扇是杨家的,这是相当的阔气了。 “怎么样,炕能烧热吧?”徐莲女问杨盛欢。 杨盛欢颔首,“能啊,屋里可热乎了。我知道黑岭的冬天冷,我没想到这么冷。” 她都穿成这样了,一层层裹得跟熊一样,手还冻得冰凉。 她挺佩服古人的智慧,原来古代人都会烧炕和烧火炉子了, “这才哪到哪?炉子里勤添着点柴火,不能让火苗歇了。”徐丰收也说。 几人随便闲聊着,徐丰收看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仔细一看,是狗是狼? 是狼! 只见一头硕大的灰毛野狼正冷冷地盯着徐莲女一伙人,那绿色的狼眼之中闪着贪婪幽光。 徐丰收低喝了声, “看那,一头落单的狼,应该是豕脚村里杀猪的血腥味引来的,这畜生不敢去村里,跟上咱们了。” 徐丰收回头看了眼车上的三扇猪肉,确实惹眼了些,狼就是被这猪肉吸引来的。 杨盛欢瞳孔骤然紧缩,还真是狼。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看到狼,不是动物园里饲养的那种,是真的野狼,会吃人的! “那……那怎么办?”她一时间慌了阵脚。 徐莲女按着她的手以作安慰, “没事儿,大白天的,咱们又坐着马车,它不敢过来,阿爹,你快把它撵走吧。” 徐徐丰收应了声,弯腰捞起地上的一个石块,用力朝着野狼的方向砸去,同时怒喝一声, 因为徐丰收的熊皮袄子远远看着很像熊,野狼被吓住,果真夹着尾巴逃跑了,它一步三回头,似乎很不甘心。 杨盛欢看徐莲女这习以为常的样子,心有余悸地问: “野兽经常会下山吗?” “昂!” 徐莲女点头,“今年很少,因为今年是丰年,山里的食物够吃它们就很少下山,以往年景不好的时候,山里的野兽也饿肚子, 就总是会下山吃家禽,还会伤人,豕脚村里遭了好几拨了,有野熊,老虎,还有狼群、野猪群什么的。所以他们都用石头盖养猪场,就是为了防野兽。” 像他们山下的老百姓,看见野兽是经常的事情,不像杨盛欢这么一惊一乍的。 杨盛欢大惊失色,“啊?那……那岂不是很危险?” “没关系的,野兽怕火,而且我们这的屋子和院墙都盖的很结实,有门挡着,不用怕。”徐莲女安慰道。 杨盛欢哦了一声,“这样啊。” 徐丰收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些, “我们尽快回去吧,这头狼只是来探路的,它在这,说明群狼离这不远。杨姑娘不用太害怕,平时野兽不轻易下山的,也就今天豕脚村里杀的猪太多,血腥气太重了,才将那些个东西招下山。” “那豕脚村那边岂不是会去更多的狼?”杨盛欢又问了。 “你看见他们村外面燃火把了没?村外面隔一段儿放个火把,就是为了防野兽,我们世世代代住在山底下,还能没有对付野兽的法子?” 徐丰收的语气稀疏平常。 杨盛欢想起来了,是有火把来着,原来豕脚村早有防备。 “我第一次见识,真是开了眼了,多谢村长解惑。” 回到熊岭村里,先送杨盛欢和她的猪肉回家,杨盛欢挽留徐莲女和徐丰收, “莲儿,徐村长,你们晌午在我家吃吧,我给你炖红烧肉吃。” “不了,回去还有事儿。”徐丰收婉拒。 “什么是红烧肉啊?” 徐莲女没听说过。 “反正是很好吃的东西。”杨盛欢笑盈盈道。 徐莲女也不假客气,“那好啊。” 徐莲女是高高兴兴地留下了,徐丰收笑着交代了句早点回家,就驾着马车走了。 徐莲女的到来自然是受到了杨二叔杨二婶的热情招待,现在没有野果子了,只有干果。 徐莲女磕着干果,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堆木头块,她好奇地问: “那是什么?你们家把木头砍这么小烧啊?” 这时候杨盛欢做饭去了,杨二婶打下手,屋里只有一个给她端茶送水的杨星移, 杨星移看了眼,说: “那不是柴火,是一种消遣时间的牌。” 徐莲女放下手里的干果走过去一看,一个个被削的四四方方的木头块,略微有点长,摸在手里不剌手,可见是用砂纸打磨过小刺。 每个木头块上都有很奇怪的符号。 徐莲女拿起一个问杨星移,“牌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杨星移看向徐莲女那充满求知的眼神,接过木头块,说: “这是幺鸡,反正就是……怎么说呢?” 杨星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是玩的,消遣时间的木头牌。” 徐莲女听到‘玩’这个字,就有兴趣了,“那你教教我呗,这堆木头块是怎么玩的?堆高高啊?” 杨星移突然都逗笑了,“不是堆高高,算了我教你。” 第64章 徐莲女学会了木头牌 于是,杨盛欢在另外一间厨房里做着饭,杨星移在这边教起徐莲女怎么打牌, “你看这个条形的,从一条到九条,这样的是饼,也是从一饼到九饼……” “哦哦,饼是吧?” 徐莲女跟着杨星移学得专注,她有自己专门的记忆办法, “那我可以这样记,这是饼子,这是面条子,这是银子,一块饼两块饼,一条面条子,两条面条子,小鸡是一条面条子……”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新奇的东西,可真是开了眼了。 杨星移讶然挑眉,“……这么记也行。” “行,我记住了,那你教我怎么玩吧。”徐莲女说。 “真记住了?” “真记住了。”徐莲女说得笃定。 杨星移有些不信,带着徐莲女试着玩了两把,徐莲女第一回还云里雾里,第二回就懂了。 她还真的记住了。 杨星移惊讶于徐莲女的学习能力竟然这么快,本来以为要教她一个不识字的乡下小村姑,光是认牌都很费劲, 没想到徐莲女很快认识了不说,两回就弄清楚了其中规则。 “我会了。”徐莲女学会了这个东西。 “谁研究的啊?好有意思哎!” 徐莲女的笑眼弯成月牙,眼睛里亮亮的,满是新奇之色。 杨星移瞧着她的神态,微微抿了下唇,“别说你,我也觉得新奇,这是我姐研究出来的。” “这不是你们盛京那边的东西啊?” 她还以为这是盛京的贵人们用来消遣的东西呢。 “不是。”杨星移说。 徐莲女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这东西一定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杨盛欢的那个世界。 半个时辰的功夫,桌上的菜就上齐了,除了红烧肉之外,杨盛欢还炖了个鲜菇鸡汤,还有两道清炒野菜,然后一人一碗米饭。 “你们家吃饭就这么吃?”徐莲女问。 杨二婶被问得有些忐忑,“怎么了莲儿姑娘?是菜色太简陋了吗?” 现在桌上能有两道肉菜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伙食了,这还是看在徐莲女来的份上。 一听杨二婶误会了,徐莲女赶紧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们黑岭和你们盛京吃饭的习惯不一样,你们喜欢吃米饭,我们这是馍馍配稀饭,突然这么吃,感觉也挺新鲜的哈,我好久没吃过米饭了。” 没有稀饭的话,徐莲女就感觉一顿饭缺点什么,不完整。 但她不说。 而且这全是精米,不用来煮稀饭,却用来蒸米饭,一般人家可舍不得这么吃米。 不过杨盛欢家里不一样,她的空间里不知道囤了多少袋米呢。 “黑岭和盛京相差十万八千里,风土人情什么都不一样,连饮食都不一样啊。”杨二叔感慨了句。 杨盛欢给徐莲女夹了块红烧肉吃,“快尝尝,拌着米饭很好吃的。” 徐莲女一尝果真惊艳,瞳孔都放大了许多, “我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她口齿不清地说。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嚼嚼嚼。 杨盛欢笑了,“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杨星移的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姐,我刚才教会她打牌了。” “啊?真的啊?莲儿你能学会?”杨盛欢同样感到惊讶。 “我又不是憨子,他教我,我肯定能学会啊,盛欢姐,我想玩。”徐莲女幽幽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盛欢只是觉得她一个不识字的姑娘能这么快学会,很让人惊讶而已,而且徐莲女不识字啊。 “莲儿真聪明,那吃完饭我带你玩。”杨盛欢说。 杨二叔可松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省得你们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他对那一堆木头块压根不感兴趣,耐不住这是四个人的玩意儿,盛欢总是喊他凑数。 “就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陪孩子玩玩怎么了,猫冬时间那么长,天天在家里发愣有什么意思?你不玩拉倒,莲儿姑娘,你下午可不许走了啊。” 比起杨二叔的排斥,杨二婶还挺喜欢那一堆木头块的。 “好啊!” 徐莲女很高兴,乡下人哪有什么消遣的东西,能娱乐的东西匮乏到几乎没有,村子里的小孩围着蚂蚁窝都能看半天。 难得有这个新奇的物件儿,徐莲女当然感兴趣。 一整个下午,徐莲女都在杨家玩这种新奇的牌,刚开始还有些生,逐渐上了手之后,愈发觉得有乐趣,甚至,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哈哈,杨星移你怎么每次都能出我需要的牌?我又赢你了。” 徐莲女赢了很开心,而且三次里有两回都是杨星移给她那张牌。 “我……” 杨星移也觉得奇了怪了,怎么他出什么,徐莲女就要什么。 想不通。 “巧合而已,再来一次。”杨星移不信邪。 杨盛欢和杨二婶乐得开心,反正这四个人玩得很融洽。 直到徐家来人叫了,是徐猛虎。 天黑的时候更冷,他也是穿着兽皮袄子来的,徐猛虎的兽皮袄子是虎皮,两张虎皮才能给他做这一身袄子。 “莲儿,该回家吃饭了!” 徐莲女这才发现,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有点黑了,今天情况特殊,黑天尤其不能出门,她得赶紧回家去。 “我得走了,改天再来找你们玩,对了盛欢姐,晚上关好门窗,不要出门。”她还不忘好心提醒。 “好。”杨盛欢说。 徐莲女跟着徐猛虎走着回家,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后方墙后有一道灰影一闪而过。 等徐莲女走后,杨星移将那一堆木头块收拾起来,嘴里还嘀咕着呢, “我今天怎么一直输给徐莲女?她才刚学会啊。” 依旧想不通。 杨盛欢噗嗤笑了,“说明她今天运势比你强呗,下回你俩换个位置试试。” “盛欢,这些猪肉就挂在这吧?一晚上就冻硬了。” 屋外,杨二叔和杨二婶正在把分好的猪肉挂在墙上,墙上楔了钉子,正适合把肉挂上去。 半扇猪肉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麻绳吊起,冻硬了就收起来,等想吃哪块的时候再用热水化开。 这是黑岭地区惯用的法子。 “行,等冻上了就收起来。” 杨盛欢答应了一声,估摸着明天早上就能冻得硬邦邦了。 然而她不知道,就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差点给全家招来了杀人之祸! 第65章 野狼群袭击杨家,杨星移危在旦夕! 天很快就全黑了下来,外面寒风呼啸,一个鬼影儿都没有。 杨盛欢收拾了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本来以为是风刮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听着又不像。 几番犹豫,杨盛欢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刚走出了自己屋,就看到父亲母亲都披着衣裳从屋里出来。 他们聚在了堂屋中间。 “你们也听见外头的动静了?”杨盛欢问。 “可别是小偷啊,我们今天买了不少肉呢。”杨二婶压低了声音,担心说。 为了挡风保暖,窗户已经暂时被封上了,所以他们只有开门才能看到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先看看。” 杨盛欢提起油灯,先掀开厚重的门帘,然后轻轻推开一点门,当看到外面场景的时候,她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升起直冲天灵盖! 只见院子里四处全是野狼,一只只长得健壮又矫健,正在凶狠撕扯地上散落一地的猪肉吃,如饕鬄一般的狼吞虎咽, 因为猪肉已经被冻得有些硬了,所以咀嚼起来有点费力,而那咯吱咯吱咀嚼猪肉的声音,就是杨盛欢他们在屋里听到的异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那一双双狼瞳里闪着冷幽的绿光,听到异响之后,齐刷刷地往杨盛欢的方向看去,杨盛欢正和它们对上了视线。 这一幕,真是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杨盛欢立刻将门死死关上,用门栓杠住,根本不敢有一刻的耽搁! 厚重的门帘也放了下来,将门堵得死死的,杨盛欢这才多了些安全感。 “怎么了盛欢?”杨二叔察觉到自家闺女的反应不对劲。 杨盛欢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狼,我们院子里全是狼!是那些猪肉引来的!” 她懊悔不已,今天出村的时候就遇到了一头狼,狼就是冲着猪肉来的,她不该把猪肉晾在外面, 是她大意了。 “什么?!狼!”杨二婶吓白了脸。 杨二叔也是一脸的凝重,他们自从来了熊岭村,只听说过这边的山里有野兽,还没见过呢。 这是头一回。 “别慌,狼群是冲着猪肉来的,只要把猪肉吃完,它们就会离开,我们在屋里很安全的。” 杨盛欢安抚他们道。 然而,院子里的群狼刚才已经看到了杨盛欢,比起冻肉,它们更喜欢新鲜温热的。 “嗬……” 为首的灰狼呲着牙,发出嗬嗬的声音,猩红的狼舌舔过獠牙,它闲庭信步地在堂屋外的廊前走着,像是在观察。 忽然,它弓起脊背,发出一声足以刺破夜空的尖锐狼啸,如一声令下般,群狼同时朝着堂屋的门冲去, “砰!” 撞击声骤然响起,屋内的杨二婶尖叫连连,吓得花容失色, 随之,接二连三的撞击声不断,还有尖锐狼爪划过木门的刺耳声音。 杨盛欢的呼吸沉重了些,“没事,门板很厚,它们进不来的。” 刚开始她来到此处村屋的时候,就惊讶于门板为什么这么厚,足足比盛京那边的屋门厚了好几倍,而且门上还没有开窗,完完全全就是两扇厚重的木板门,并且还楔了加固的木条, 不止如此,在门的里面还有一根粗木棍当门栓,防御力十足。 当时徐莲女说,山里的野兽偶尔会下山来觅食,这是防备野兽用的,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后来杨盛欢一观察果然,每家每户的门都是这样的。 可即使知道门的坚固,听到外面野狼的嘶吼声和爪刨声,心里还是会发毛。 杨二婶还没来得及把心放回肚子里,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发生巨变, “星移那屋的窗户还没修呢!星移怎么办啊!?” 杨二叔瞬间白了脸,杨星移住在堂屋外面的一间房,他那屋的窗户上有两根木条松了,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木条替换掉,加上窗户里面用草毡和兽皮已经封了窗不会漏风,所以就没着急弄。 野狼的爪子尖锐,刨开木条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野狼刚才只是看到我了,只要星移戴在屋里不发出动静,估计野狼也不会去刨他那屋的门。” 杨盛欢抱有侥幸心理,殊不知狼性生来狡猾,他们屋前屋后的窗户都已经被狼找到,欲从中找出破绽。 很快,杨星移就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她和父母那屋的窗户外面几乎都同时发出的动静! 杨盛欢的心瞬间沉了下来,她刚想说话,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一声惨叫! 是杨星移! “星移?是星移的声音?” 杨二婶当即情绪大崩,“快去救星移啊!” 他们夫妻二人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却被杨盛欢拦住,杨盛欢没有跟他们废话的机会,只呵了一声: “把门关好!” 下一秒,她就打开门栓闪身出去,并且将门死死抵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刃,一双双幽绿狼眸向她看来,还有无处不在的嗜血低吼声, “嗬……” 一只灰狼迅速朝她扑来。 杨盛欢握紧了手中短刃,借住空间优势,一个闪身遁入空间,再出现时,她的匕首已经狠狠插入野狼的脖颈, 几次来回,杨盛欢的手上已经沾满了狼血,她终于来到了杨星移的房门前。 “星移,你怎么样了?” 屋内,杨星移的声音像是在隐忍,“我没事。” 只见窗户上破开一个洞,一只硕大的灰狼赫然卡在其中,它的右眼被狠狠扎进去一只铁锥,正在痛苦地哀嚎。 杨星移脸上的冷汗大如豆粒,只见他的左手哗哗流血,是被野狼抓伤所致。 听到杨星移报平安的声音,杨盛欢这才放心,而此时的她正在被前后狼夹击,后屋的那些狼听到动静也在迅速赶来, 她怕吓着屋内的杨星移,所以没有说话,同时也不能暴露自己空间的秘密。 正当她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个火把正在朝着她家的方向赶来,是村里的人听到狼嚎声来帮忙了! 第66章 心有余悸! “救命啊!是狼群!!!” 杨盛欢扯开嗓子呼喊救命,同时闪身进出空间躲开狼的攻击,并且将地上的几条死狼也捡回了空间,只留下一只好方便解释。 噌! 只听一声利箭发出的闷响,下一秒一只灰狼就被死死钉在门框上。 噌!噌!噌! 数箭齐发,一只只灰狼死在弓箭下,剩下的灰狼见大事不妙,夹着尾巴四散逃跑。 杨盛欢一身狼狈地看向那射箭之人,只见徐猛虎如铁塔一般赫然站于院墙之上,面容冷漠凶戾,一双厉眸如鹰隼一般锐利。 徐猛虎几乎百发百中,一只腾跃于空中准备逃跑的灰狼再次被他一箭射穿,掉在院外。 杨盛欢大吃一惊,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记忆里的徐猛虎憨厚敦直,看到她就傻笑,杨盛欢一只以为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傻个,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骁勇的时候…… “盛欢姐,你没事吧?”徐莲女将杨盛欢扶起来。 杨盛欢的脑子里一阵恍惚,“莲儿妹妹?” “是我,我们听到了狼嚎的声音,知道村里进狼了,所以大家伙都来帮忙赶狼。”徐莲女说。 当时她在家里刚要睡觉,就听到一声狼嚎,还以为是幻听了,可是想到今天在村外遇到的那只灰狼,立刻就警觉起来,赶紧起来叫人。 杨家的院里院外都是举着火把的村民,但凡是村里来的野兽,村民们都是齐心协力互相帮忙的,所以男人们都拿着家伙什儿,举着火把前来帮忙。 这时候,徐猛虎确认没有狼了之后,跳下院墙走了过来, “杨……” 他刚想关心一句‘杨姑娘你没事吧?’,但是突然想起妹妹的嘱咐,即使止住了声音, 徐猛虎挠了挠头傻笑了声,“狼都跑了,别怕。” “我阿兄是狩猎的一把好手,有他在放心吧。”徐莲女说。 杨盛欢猛地想起,“我弟弟!我弟弟那屋还有一只狼!” 顺着杨盛欢手指的方向,徐猛虎大步走了过去,一只大手掐住狼的后背,将其拖拽出来,灰狼即使受了伤也很凶,甚至还龇牙咧嘴的,想转头给徐猛虎一口。 徐猛虎面无表情地握着狼头手腕一拧,嘎嘣一声,喉咙断了。 “死了。” 徐猛虎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他拧死的是只小鸡仔,而非硕大灰狼。 危机解除,杨盛欢后知后觉感到后怕,她咽了咽口水,自己在前世也只是个互联网打工人,刚才情急之下莽出来利用空间杀狼,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候杨二叔和杨二婶也出来了,劫后余生,他们道谢之余,更加急切关注两个孩子的情况。 “盛欢,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怎么这么多血?”杨二叔面色紧张。 “我没事,这是狼血,你们快去看看星移吧。”杨盛欢说。 见到杨盛欢身上完好如初,一点油皮都没破,杨二叔的眼神在她身上的血迹停留片刻,心中满是疑惑。 可是他来不及多想,只好先去看杨星移的情况如何。 徐莲女留意到地上的死狼,惊讶道: “盛欢姐,那是你杀的狼吗?” 那是刀伤,并非利箭所伤,杨盛欢的手上有一把匕首。 “嗯,是我,星移那屋差点进狼,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杨盛欢解释说。 有火把照明,徐莲女看到了地上骇人的血迹,那根本不止是一只狼的血,但是徐莲女没有戳穿,都是有空间的人嘛,她懂。 村里进狼,徐丰收这个村长当然也来了,他捡起地上的猪肉碎末,又看了眼墙上被撕扯的痕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徐丰收神情凝重道: “今天刚遇到狼,你们怎么能把猪肉晾晒在外面?晚上是绝对不能晾肉的!” 晚上在屋外晾肉,这不是明摆着吸引野兽来吃吗? 徐莲女看向被野狼抓得乱七八糟的墙面,还真是这一个,她就少叮嘱这么一句。 杨盛欢也懊恼极了, “徐村长,是我大意了,连累大家伙这么冷的天来帮忙,是我对不住大家伙,我也没想到。” 她只是想着屋外冷,能尽快将肉冻住,没想到野兽真的会来。 野狼是被他们家招惹来的,要是伤到了哪户的村民,他们可就是熊岭村的罪人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在熊岭村立住脚跟的。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莲女也表情认真地说:“狼群倒也罢了,将门窗封死他们很难进屋,但如果来的是熊群,那才是真的危险,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干了。” 杨盛欢心中一惊,“不会了。” 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了。 “星移!” 杨星移的屋中突然想起杨二婶的惊慌喊声,“徐村长,你快来帮忙看看星移的伤吧!他的状态很不好!” 众人急忙进屋去看。 杨星移的左手鲜血淋漓的,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徐丰收上前一摸额头,掰开眼睛看了看,凝重道: “狼爪子脏得很,这是要发烧了,猛虎,你回家拿药去。” “好。”徐猛虎应声离开。 杨二叔慌得手都在抖,强撑着问:“村长,星移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徐丰收仔细看了看杨星移手上的伤,只见伤口已经有些红肿, “手指完好,还好没伤到筋脉,及时用药就没事,就是伤口有点深,你们家有酒吗?” 他们这些常年住在山脚下的人,有法子能治猛兽抓伤,抓伤倒是不要紧,就是野兽爪子伤太脏,容易害病。 杨盛欢一听明白了,这不就是伤口感染吗? “有。” 杨二婶赶紧去拿酒。 “唔……” 烈酒浇在左手上,杨星移疼得闷哼,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一堆人站在他面前,还有一脸担心的徐莲女。 她是来打木块牌的吗? 下次他不能再输给她了。 这是杨星移最后的意识,之后又陷入了昏迷。 徐猛虎很快赶了回来,他们这的药都是土医特制的,用的也都是黑岭山上自个儿挖的药材,因为要对付的是猛兽抓伤,所以药效很猛,止血功效强。 除了外用的,还有内服的,徐猛虎用水化开后就捏着杨星移的下巴灌了进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忙了许久…… 第67章 杨星移退烧,虚惊一场 徐莲女虽然凑不进去,但是光是看着也紧张得不行,往年被野兽抓伤、伤口脓化死亡的人不在少数, 幸好现在是冬天,也发现得及时。 她又看向那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冷风嗖嗖往屋里灌,野狼一定是咬烂了窗户要从那里钻进来,然后被杨星移一铁锥扎中了眼睛, 同时,杨星移一时不慎也被野狼的爪子抓伤。 光是看着那糟乱的窗户,徐莲女就觉得触目惊心! 没想到杨星移这看着瘦瘦小小的小男孩,还挺有本事的,真是难以想象他当时是怎么跟那野狼对峙的? 他并非黑岭的当地人,这是第一次见到狼啊。 这要是换成别的小孩,早就吓尿裤子了。 “这娃子,行得很!” 连徐丰收都忍不住发自内心夸了一句。 “村长,吃了药,星移就没事了吧?”杨二叔担心得不行。 “多给他喝点热水,明天要是烧退下去了,那就说明没事了。”徐丰收说。 “我的药管用得很,放心吧。”徐猛虎也敢打包票。 闻言,杨二叔两口子终于放下心来,杨二叔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颤着声说: “我们给大伙添麻烦了,谢谢大家,谢谢村长,星移前哥儿就说他窗户上的木条不稳,都怪我,我怎么就没及时给他修修好呢!” 杨二婶也早已是泪流满面的,后怕极了, “幸好没出事。” “长点记性,夜里不能把肉放在外面,不过……” 徐丰收话音一转, “狼是最记仇的畜生,今天有这么一遭,估计那些畜生还得回来寻仇。” 杨盛欢他们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狼还会回来寻仇? “那……那怎么办啊村长?”杨二婶急着问。 “把狼皮剥了,狼头挂在门上,如果有虎皮熊皮那就更好,狼群看了害怕,就会忌惮一些,还有,你们院的院墙还要加高加固一些,像是窗户破了这种错误以后千万不能再犯, 再有就是,那些畜生都怕火,院里可以点个火把或者火堆让它烧着,院墙四周也可以挂几个铜铃,风一吹就响,它们听见动静也不敢靠近。” 这都是徐丰收作为黑岭人的经验之言。 “我们知道了村长,这么晚了,天又冷,大伙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等星移好了之后,我们会好好报答诸位的。” 杨盛欢道谢道。 杨二婶和杨二叔也是一直道谢,寒冷深夜他们也不想多待,于是这就告辞离开了,徐莲女将她自己的火把留下,插在了堂屋廊下。 然后她跟杨盛欢说了两句,就跟着阿爹和阿兄离开了。 徐猛虎临走前还不忘将他射死的那几头灰狼都拎走,冬天的狼皮厚实,能卖得更贵。 杨二叔和杨二婶将杨星移带去堂屋,放在他们房间的床上,因为杨星移那屋的窗户烂了,风一直灌入,太冷不能再住,等明天修好了再说。 杨二婶在屋里照看着杨星移,杨二叔收拾院子里的一片狼藉,杨盛欢帮着忙。 “盛欢,你刚才那样实在是危险,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二叔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刚才那竟然是他女儿盛欢能做出来的。 一个姑娘不仅自己面对野狼群,而且身上没伤到一点,并且杀死一只野狼,这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 杨盛欢短暂愣住,随即很后怕地说, “别说了,我都快吓死了,幸好穿得厚,狼只能咬着我的棉裤,咬不到肉里,我吓得乱挥刀,碰巧还杀了只狼呢, 这要是在夏天的时候,我早就被狼撕成碎片了。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勇气,要是再来一回,借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幸亏徐村长他们来得快!” “是吗?” 杨二叔的眼神在杨盛欢的脸上游移。 杨盛欢嗯了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说: “刚才我腿软得厉害,要不是莲儿扶住我,我根本站不住。别说父亲你了,我都不敢想相信,我居然那么猛,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闻言,杨二叔也不再多想,严肃道: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太危险。” 见状,杨盛欢悄悄松了口气。 …… 第二天杨星移就退了烧,他们全都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徐丰收的话尚在耳畔,杨二叔不敢耽搁,立马就把死狼剥了皮,狼头煮了汤,把肉煮得烂烂的之后,将肉剔下来,狼头悬挂于大门正中央。 狼皮也悬挂起来了。 并且,他找来工具把杨星移那屋的窗户修缮好,用了好几根木条加固,如果还有野狼来,爪子刨烂也刨不开了。 有此一遭,杨盛欢心中忌惮不已,如果无法保证自身安全,她晚上根本就难以安枕, 所以,她准备加固一下院墙,增加防御力, 她打算在院墙上加装一圈铁刺,但是这铁刺就得找专门的铁匠打造,找铁匠这事儿,杨盛欢得求助于徐莲女帮忙,问问她哪个地方有铁匠。 而且昨天晚上得到了村民们尤其是村长家的帮助,她也得想想该怎么感谢才是,不然也太不懂规矩了。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徐莲女拎着几串铜铃,晃晃悠悠地走进杨家,铜铃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杨盛欢循声看去,只见徐莲女带着一个大大的熊皮帽子,冲她展颜一笑, “盛欢姐,我来给你送铜铃来了!” 杨盛欢赶紧迎了上去, “莲儿妹妹,昨天多亏了你们,这是……?” “这是铜铃啊,挂在院墙四周风一吹就响,野兽害怕这动静。正好我家闲着几个铜铃用不上,我就拿来给你家用。” 徐莲女将铜铃递过去,目光诚挚。 杨盛欢心里感激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的柔软被触动, “谢谢你,莲儿。” 杨盛欢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子里, “快进屋吧,外面冷,正好你来了,我有件事还想找你帮忙呢。” 她一边给徐莲女倒热茶,一边说: “你知道哪里有铁匠吗?” “你找铁匠干什么?”徐莲女问。 “是这样的,我想铸一些铁刺在院墙上面,这样可以抵御野兽翻墙进来。”杨盛欢说。 第68章 真是个小猛男(竖大拇指) 徐莲女捧着茶杯想了想, “那你只能去镇上找铁匠了,下头村里是没铁匠的,而且打铁不便宜,你这院墙这么大,可得需要不少铁刺呢。” 杨盛欢点了点头,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钱是不问题,那……” “好。” 徐莲女答应得很爽快。 杨盛欢笑了,“我还没说呢你就好?” 徐莲女也笑了,“我猜到你想说什么了,借马车呗!镇上那么远还能跑着去啊?不过你得尽快了,打铁也得要一段时间,必须在大雪来之前弄好,要是大雪封了路,就出不了山了。” 杨盛欢重重嗯了一声,心情好转许多。 徐莲女晃悠到了杨星移的屋子里,“呦,退烧啦?” 杨星移虚弱地笑了笑,他刚才就听见徐莲女的声音了, “昨天晚上,多谢徐姑娘了,现在我还不方便,改日一定去你家道谢。” “好别扭啊,不行你喊我莲儿姐姐吧,还有,昨天是阿爹和阿兄救的你。” 又不是城里人,姑娘听着多别扭。 杨星移的目光闪了闪,“莲儿……姑娘。” 徐莲女:“……” “姐姐这两个字烫嘴啊?”她问。 杨星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喊不出来。” “得得得。”徐莲女也不强人所难。 徐莲女看向杨星移那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感慨道: “你可真厉害,不仅没被狼咬死,还能给狼来那一下子,我阿爹都直夸你呢,说要是换成别的小孩,早就吓尿裤子了!” 徐莲女竖起大拇指,“真是个小猛男!” 杨星移嘴角一抽,徐莲女是在夸他吗,怎么他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别扭呢? “是那只狼卡在窗户上了,幸好屋里有只铁锥。” 他的嗓音清淡,但细细听着有些难为情。 小猛男,这是什么破词? 这时候杨盛欢也走来了,说:“没伤到筋骨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影响以后写字可怎么办?那……”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星移只是勉强道:“影不影响的,也不重要了。” 徐莲女一听这话不对,“咋不重要?你以后写字的时候多着呢!” 其实前世杨盛欢和他们家人在熊岭村并没有待八年,他们后来被盛京来的那位贵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未来又是是样,这个徐莲女就不清楚了。 反正她死前只看到了身穿华服的杨盛欢,当时她已经是皇子妃,徐莲女还钻进她的空间里瞅了一眼, 这一举动让她重生回来意外复制了杨盛欢的空间。 至于杨星移,徐莲女没见着他,但是他可是皇子妃的弟弟,混得还能差了? “是吗?” 杨星移并不相信。 徐莲女一脸认真,“是啊,发达了之后别忘了我啊。” 杨星移愣了下,嘴角轻轻弯起,虽然心里并没当真,但是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借你吉言了,不会的。” 他一个罪奴哪还有发达的机会? 徐莲女这个人真是单纯,她恐怕都不知道‘罪奴’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吧? 终身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 杨盛欢办事很有效率,当天下午就往镇上去了,这回她学聪明了,去借马车的时候跟徐丰收打听好铁匠的价钱。 徐莲女没去,她嫌天太冷,坐车被风吹得冻脸。 她闲着没事干,在炉子里烧野山栗吃,而徐猛虎在院子里头剥狼皮呢,他一共射杀了五条狼,加上拧断脖子的那只,一共六条,光皮子就能卖不少银子呢。 徐莲女剥着野山栗出去了,一边吃一边说: “阿兄,你分我几张狼皮呗?” 徐猛虎正撕狼皮撕得热火朝天呢,说话一张嘴全是哈气, “你要狼皮干啥?不是……你咋这么舒坦呢?给我一个吃!” 他看不惯徐莲女这么舒坦,自己在这累够呛,这丫头在一旁又吃又喝的,看着真气人。 “哦。” 徐莲女走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我想做个狼皮毯子。” 狼皮毯子可不好得,因为狼皮不算大,要做毯子得用好几张狼皮,狼是多凶狠的畜生啊,还一用就得用好几只狼的皮,这毯子谁能做得起? 县城里一张狼皮毯子要价百两银呢,而且那皮毛成色还一般。 这几张狼皮可就不同了,才入了冬,狼身上刚长出厚密的新毛,这可是上上等的狼皮子,御寒能力很强的,比几张棉花被叠一起都暖和。 徐猛虎低头看了看狼皮,“那全给你呗?毯子要做就得做大一点,你还得长个儿呢,别做小了盖不住脚。” “那行!” 徐莲女喜滋滋地剥着野山栗,又往徐猛虎的嘴里塞了两颗。 六张狼皮够够的了,足够做一张狼皮毯子。 “阿兄,你仔细着剥皮啊,别撕烂了,我去跟阿奶说,让阿奶帮我做。”她还不忘交代徐猛虎。 徐莲女扭头去找徐老太了,没看见徐芳草探头探脚地偷听他们说话呢。 昨天徐莲女他们去帮忙驱赶狼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动静,但是那么危险的事情她才不去呢,傻子才去凑热闹。 后来他们回来了,说是杨家遭了狼群,徐芳草差点就笑出了声, 居然是杨盛欢家? 自从上回杨盛欢拒绝教她文化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杨盛欢家里找她玩,人品太差,不值得她继续付出。 只是这几张狼皮…… 徐芳草也动了心思,这么好的狼皮,徐莲女居然打算用来做毯子? 简直是浪费。 应该用来做狼皮袄子啊,这样就能做三件。 她怎么能把六张狼皮都占用了? 太自私了! “阿娘,一共就六张狼皮,她居然全霸占着要做毯子,这也太自私了,我都没有狼皮袄呢……” 徐芳草心里焦火,去找李桂香抱怨。 “真的?” 李桂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 “狼皮这么贵的皮料子,做毯子是有点可惜了。” 在兽皮袄子里头,熊皮、虎皮、狼皮都是属于金贵的上等皮袄子,能有一件这样的兽皮袄子传出去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一般村民即使有块这样的好猛兽皮,也都是掺着鹿皮、羊皮,或者兔皮一块做衣裳,将好皮料缝在胸口的位置就已经很不错了。 像徐丰收身上的熊皮袄子,就是整个村里唯一一件,穿出去威风凛凛,一般人还真穿不起, 包括徐猛虎的虎皮袄更是如此。 谁让徐丰收是村长,徐猛虎又会打猎呢,本来就是挨着大山的人户,徐家的条件不错,日子肯定更阔气一点。 徐老太也有一件兽皮袄子,是貂皮的,貂皮才金贵呢,不过她那件不是全貂皮,掺着其他皮一块做的, 那也很不错了,穿出去即使去县城走亲戚也不寒酸。 李桂香刚想起身去劝徐莲女,但是又顿住了,坐在炕上犹豫不决。 徐芳草心急,“阿娘怎么了?你去跟她要去啊。” 第69章 狼皮惹出来的祸事 李桂香有些为难, “要是搁以前,我说什么她都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莲儿对我总像是隔着一层,忒冷淡,也不知道我怎么惹到那丫头了。别说莲儿,就连你阿爹,对我也不像以往那样了。” “继父对你还是很好啊,我怎么没看出来?”徐芳草说。 李桂香摇了摇头,夫妻间的事儿,她还能感觉不出来了? 如果只是一个徐莲女跟她置气闹性子,她倒还没那么慌,可是徐丰收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桂香是忐忑的。 “芳草,要不算了吧,上回我就怀疑你阿爹是听见我们说话了,才会生气,既然莲儿要狼皮做毯子,我再去要的话……” 她还要在这家里过日子呢,不想再惹徐莲女生气,更不想让徐丰收恼她。 徐芳草失望不已,她一甩手上的小衣撒气,同时心里又很心虚, 她怕徐丰收真听见了她那天说的话,所以这段时间能有多乖巧孝顺就有多乖巧孝顺,她还没嫁人呢,不想让继父恼她, 再说嫁人这事儿,还得需要继父操办,比如嫁妆啥的。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一件狼皮袄子,二姐都快用上狼皮褥子了,我连一件狼皮袄子都没有,穿差了都不好意思出门……” 徐芳草咬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徐莲女有什么好东西都不想着她了,这是一个当姐姐该有的样子吗? 想起上回碎花料子的事情,她确实不能直接跟徐莲女要,因为她肯定不会给的,她也有自尊,低不下这个头。 最好是换个迂回的办法。 如果有人能帮她争一争就好了,徐莲女留两张狼皮做袄子就足够,剩下四张够两个人分。 正苦恼中,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 徐莲女正在徐老太的屋子里讨论狼皮毯子该怎么做呢,徐茂昌就嬉皮笑脸地钻进了徐老太的屋。 “阿奶,堂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昨天晚上我阿兄不是射了几头狼吗,我想做个狼皮毯子,正和阿奶说呢。”徐莲女说。 “狼皮啊……” 徐茂昌挠了挠头,坐下来搂着徐莲女的胳膊撒娇, “堂姐,狼皮做毯子多浪费啊,你分我两张呗,我想做个袄。” “你也想要啊,那……” 徐莲女刚要答应,突然想起来,“不对啊,你不是有狼皮袄吗?去年才做的呀。” 三叔三婶最宝贝这俩儿子,得把最好的皮料子给俩儿子安排上,而且兽皮袄做的都很大,腰间用绳一系,足够他们穿到成年。 “我……” 徐茂昌一时语塞,眼神飘忽有些心虚。 徐莲女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一个十几岁男孩心里在想什么,她还能看不出来? 这打眼一看就是撒谎了呀,而且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呢。 “我觉得这个皮料子更好,不做袄子,也可以做帽子和靴子嘛,堂姐,你就给我两张呗!”徐茂昌终于找到别的借口。 徐莲女似笑非笑, “那一个狼皮就够,让阿奶给你做个帽子,剩下的做靴子。我均你一块,剩五块狼皮做毯子也行。” 如果徐茂昌真想要狼皮给自己做帽子,那他就会答应。 “呃……不,我觉得还是两块……” 徐茂昌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说辞,索性直说了, “堂姐,你就非得做狼皮毯吗?六块狼皮都能做三件狼皮袄了,大家分分多好啊。阿奶,你说呢?” 徐老太用针背搔了搔头,温声道: “这是你二叔和虎子昨夜猎来的狼,虎子都答应你姐了,这狼皮毯子就是莲儿的了,你要是想要狼皮料,下回猎了给你,要是等不及,明个儿去镇上买去。” 这样的事儿,她是一定得公正说话的。 她有三儿一女,三个兄弟关系和睦,没有别人家那种兄弟闹矛盾反目的事儿。 在这其中,徐老太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不会因为老大是秀才公,就要求他照顾弟弟妹妹们,她也不会因为老二是村长,就命令他拿钱出来给兄弟花, 徐老太一直秉承着一样,那就是自管自家,谁有本事谁过得好,当然了,他们兄弟间要是互相帮扶,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是感情好。 只有拧成一股绳,一家子才能都过上好日子。 徐丰樵虽然不是秀才公,也不是村长,但是他和徐猛虎一样,都是打猎的好手,厉害着呢, 徐老太总说徐猛虎就是随了他了。 所以三房也不缺花销,昨天晚上三叔并没去杨家帮忙,因为他得守家,家里一堆老弱妇孺呢。 徐茂昌被徐老太的话噎了回去,讪讪闭了嘴。 是,这确实是二叔家猎的狼,可是芳草也是二房的,他们怎么也都不想着她? 徐莲女下炕,掀开门帘子看向徐芳草房间的方向,没瞧见人,但是她那屋的门帘子动了一下。 徐莲女又坐回炕上去了, “说吧,谁让你来的?” “啊?没人让我来啊。”徐茂昌还不承认。 这时候,徐老太也抬起了头,“啥意思?” 徐莲女抬手一指,“别人看上狼皮料子了,派他来跟我要呢,一张不够,还得要两张,这是要做狼皮袄子吧?男人的袄子能用三张皮料呢,只有女人的才用两张。” 一听这话,徐老太也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谁让你来要的?你娘?不对……” 老三媳妇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她要是也看上狼皮子了,肯定会直接来跟莲儿开口要,不至于派个孩子来张这个口。 那能是谁? 徐茂昌见瞒不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堂姐这人,就跟那衙门断案似的,啥都能看出来,真厉害。” 他两手一摊,索性就坦白了, “就是那什么,你妹妹芳草想要狼皮袄,但是不敢跟你说,怕你生气,所以就跟我嘀咕了两句,我这一寻思多大点事儿呢,这有啥好生气的,她胆子也太小了,这都不敢跟你说,所以我就来了,堂姐你说是吧?” 徐莲女没好气地瞥他,“是什么是啊。” “咋了?” 徐茂昌一脸懵,他并不知道之前徐莲女和徐芳草闹了一出碎花料子的事情,还以为她们姐妹俩还像以前似的感情多好呢。 徐莲女气乐了,徐芳草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瞧她这段日子本本分分、做小伏低的,还以为真长记性了呢, 按理说,之前先是有一遭碎花料子的事情,后来阿爹又对她娘俩的态度变了,她怎么着也该老实一点,不争不抢跟家里人卖好。 她确实是不敢来跟徐莲女直接要了,但是她怪会指使别人来要? 心眼子真不少。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70章 徐茂昌指责徐莲女自私 狼皮袄的诱惑就这么大? 或许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狼皮袄,她只是不想输给徐莲女而已,所以什么都得跟她争一争。 二房除了徐猛虎之外,就她们这俩闺女,一个亲生,一个养女,徐芳草这是把她当成竞争对象了, 她不服输,她想争,她就是见不得徐莲女比她好。 徐老太没好气地哼了声, “谁想要让她自己来要!你这蠢孩儿,就这么喜欢被人当枪使?” 她不喜欢李桂香母女,就是看不惯她们娘俩使小心眼子的样儿,一点不爽利,可远远不如老三媳妇做人那么敞亮! 虽然徐芳草自幼在徐家长大,但是不是徐家的种就是不一样,他们徐家可没有这样的孩子。 徐老太是打心眼里看不上! 徐茂昌真是搞不明白了, “阿奶,你这话是啥意思?我就是顺嘴一说,再说不就是两张狼皮吗?” 徐茂昌眼神古怪地看向徐莲女, “堂姐,你怎么这样啊,六张狼皮你自己全占了,分芳草两张都不肯?” 不等徐莲女说话,徐老太冷了声, “说的什么混账话,她是你亲妹妹吗你这么护着,莲儿才是你姐!” 徐莲女也不是好脾气的,说: “皮子是阿兄答应给我的,她要是想要可以,来跟阿兄和我说就是,两张狼皮确实不算什么。 可是她不说,偏偏使唤你来给她打抱不平,这我就不明白了,徐芳草到底跟你都抱怨了什么,你就气冲冲来教训我?” “堂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徐茂昌自知说错话。 徐莲女快速看了眼徐老太,目光闪了闪,然后故意说: “别,我没有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堂弟,我可警告你,你和徐芳草是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是你名义上的堂妹,你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徐茂昌怔愕不已,眼中划过心虚之色,他的眼神闪闪躲躲的,像是要掩饰什么,突然提高嗓音, “堂姐你胡说什么呢!不就是两张狼皮吗,不给就不给,真够自私的,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他倒是发了一通火,然后气冲冲走了。 徐老太在后面气得直骂,“这孩子,抽的什么风?” “莲儿,你别生气,这狼皮毯子阿奶非给你做,谁都甭想抢走。”徐老太又安慰起徐莲女。 徐莲女眼眸一暗,没有说话。 她有意暗示,果真激怒了徐茂昌。 是他们俩自己送上门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中间这层拉扯不清的烂布撕下来,省得以后麻烦。 虽说她预料到徐茂昌会恼羞成怒,但是她没想到徐茂昌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自私? 呵…… 论起血缘,他们才是亲的堂姐弟,可是徐茂昌却对她翻脸不认人,认女人不认亲人。 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好堂弟啊。 徐莲女突然想起了杨星移,他那个做弟弟的时时刻刻生怕自己长姐被欺负被伤害,护杨盛欢护得厉害, 如果换成杨星移,他一定不会骂杨盛欢自私吧? 见徐莲女这副神情,徐老太还以为她是真伤心了,徐老太气得直拍大腿, “那个搅家精!” 那边,徐茂昌一脸生气地从徐老太屋里出去,徐芳草急着想知道怎么样了,跟过去问, “阿昌哥哥,我二姐是怎么说的?” 徐茂昌看到徐芳草,他的脸色才好转一些,但说话依旧忿忿, “甭提了!堂姐猜出是你想要狼皮,把我呲了一顿,以前堂姐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六张狼皮她全占着,谁要都不给,而且连阿奶也护着她。” 徐芳草傻眼了,徐莲女居然猜到是她了! 她气恼地瞪了徐茂昌一眼,这蠢材,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这都能说漏嘴。 虽然生气,可她还是压着火,耐心问: “阿昌哥哥,你是这么说的?” 徐茂昌贪恋地看着徐芳草的清丽面容,心里的火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下意识放缓了语气,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我就跟她直说了,她有六张狼皮,就算分你两张又怎么了?尤其她还是当姐姐的,不能自私。 芳草妹妹你就别哭了,我帮你说了她一顿,她现在应该在反省了,说不准一知错就把狼皮给你了呢。” 比起刚才对徐莲女的强横态度,他现在真是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看着徐芳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徐茂昌还以为她是伤心了,又连忙安慰: “就算她不给你也没关系,我阿爹也会打猎,等我阿爹打了狼,我就把狼皮给你,你放心好了。” 徐茂昌拍着胸脯打包票。 徐芳草真是欲哭无泪,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之所以让徐茂昌去跟徐莲女要狼皮,就是不想让徐莲女做成狼皮毯子, 四张狼皮哪够做毯子的,到时候她让阿娘再提一嘴,就能分走其中两张狼皮了。 她什么时候让徐茂昌去帮她要狼皮了? 徐芳草现在很后悔找徐茂昌帮忙,他这么一下搅合,徐莲女和那个死老太婆一准来找她麻烦。 而徐茂昌浑然不觉,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还在想自己这番大气承诺,徐芳草一定会很感动。 到时候真弄来两张狼皮,芳草一定会很开心的。 “徐、茂、昌!你给老娘死过来!” 三婶马淑芬嗷得一嗓子,把徐茂昌和徐芳草都吓了一跳,二人循声看去,只见马淑芬掐着腰瞪着眼,脸色冷冷的。 “阿娘……” 徐茂昌马上露出不满表情,心里简直烦躁到了极点, 阿娘在芳草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她总是这样! 见徐茂昌还站着不动,马淑芬三两步走了过来,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芳草,然后拎着徐茂昌的耳朵就将他拽走了, “你个没大没小的,你堂姐从小到大那么疼你,什么好的香的不分给你吃?你就这么跟她犟嘴?道歉去!” 马淑芬把徐茂昌拽走了,徐芳草心里冤死,她可什么都没说,都是徐茂昌! 徐老太的屋里,人都到齐,徐茂昌一脸憋气,李桂香带着徐芳草也来了, “这是咋的了?娘,淑芬,你们气啥呢?” 李桂香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第71章 争执不休 马淑芬是气不打一处, “气啥?你问问你自己闺女,撺掇我儿子干了什么事!” 话音还没刚落,徐芳草的两行眼泪就委屈地掉了下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三婶你误会了,我没让阿昌哥哥跟二姐说那些话,二姐,我真没让他说……” 这回她是真冤枉。 徐茂昌倔强地昂着头, “你们别怪芳草,芳草确实没让我说,是我自己这么觉得的。”徐茂昌倔到底。 由于太过过憋火,他看向徐莲女的眼神里隐隐带着怨气, “一共就六张狼皮子,堂姐谁也不问谁也不管,就自己一个人霸占,狼皮子是二叔和虎子哥猎来的没错,我是没资格分,可是芳草也是你们二房的人,堂姐自己怎么也不想着点妹妹,现在还怪别人说吗?” 他索性就把话说个明白,省得以后堂姐再强横地欺负芳草,有他的话,以后堂姐总该忌惮着些,不会那么过分了。 他是实在看不得徐芳草哭,他心疼。 “你再说一遍?还不改!”马淑芬上手打他。 他刚说完就挨了马淑芬的打,这突然一挨打,徐茂昌更是气得脖子涨红,咆哮道: “打死我算了,打死我我也没说错!你们怎么不说堂姐的性子霸道,该改改了?我就不道歉!” 马淑芬气得没法,对徐莲女愧疚道: “莲儿,他失心疯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徐茂昌别过脸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没错怎么认? 二堂姐居然还告状,她一个不占理的人怎么好意思告状的? 阿奶护着她,阿娘也护着她?她们都这么偏袒徐莲女,就没想过芳草会有多伤心吗? 她们越是护着,徐茂昌就更加怜爱徐芳草! 听到徐茂昌这番话,徐莲女属实有些心寒,她语气平静道: “我相信徐芳草没让你来骂我,可是她一定跟你哭诉了许多话,暗示她在我这受欺负了,所以你才急吼吼地来帮她讨公道。” 徐芳草一听正要否认,徐莲女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说什么不要紧,我也不在乎,而你,徐茂昌,张口就是指责我真自私,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刚才你进来跟我要两张狼皮子,我是不是一点没犹豫就准备答应你了? 我自私?呵呵……我怎么就自私了?徐芳草压根没跟我要过,怎么搞得就像我已经拒绝过她似的?” 徐莲女冷呵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伟大了,就是个英雄救美的汉子?我们都欺负你心尖上的徐芳草了,全家就你一个人懂得她的委屈?” 徐茂昌被说得脸颊臊红,刚才他来要狼皮的时候,徐莲女确实答应了来着, “我……” 他想不到该如何反驳,硬着头皮犟嘴,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分给芳草?” “她问我要了吗?还是问我阿兄要了?哦,就因为我没有主动要分给她,她就能去找别人诉苦告委屈,激你来找我算账是吗?徐茂昌,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莲女的语气很平静,好似冬日结了冰的湖面,表面看着平静,内里早已是一片寒冷彻骨。 徐茂昌愣了愣,眼中多了分不知所措之色,他望着一向疼爱他的堂姐,内心羞愧不已,他是说话直了一些,可是,可是…… 芳草她委屈啊,她不是不想要,她是不敢张口,她连要都不敢。 徐莲女立马去喊徐猛虎,徐猛虎一脸懵逼地进屋,看着一屋子人,问: “咋的了这是?” “阿兄,芳草有没有找你要过狼皮子?”徐莲女直接问。 徐猛虎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徐芳草,“没啊。” “那她现在想要,你给吗?”徐莲女又说。 徐猛虎更懵了,“那你俩分去呗,哭啥呢芳草?” 徐猛虎的话说完,徐芳草和李桂香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狼皮子是徐猛虎的,她们确实该去问徐猛虎的意思, 徐芳草咬着自己唇内的肉,可是徐莲女一向霸道啊。 徐老太也是没好气,这母女俩真是莫名其妙地能生出一场事来,还牵扯上了阿昌,这阿昌也忒不是东西,哪能这么跟自家堂姐说话? 乱七八糟! 徐老太摆摆手,“虎子,你忙去吧。” “哦。”徐猛虎懵懵地来,懵懵地走。 在徐猛虎走后,徐莲女冷冷看向徐芳草, “听见了吗?阿兄没说不给你。人长嘴是用来说话的,你跟徐茂昌抱怨这些干什么?” “呜呜……” 徐芳草此时已经哭花了脸, “二姐,你别这么说我好不好?我只是跟阿昌哥哥说了一句羡慕你的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来跟你要了,我更没撺掇他骂你,我真没有!” 徐莲女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根本不把徐芳草的小心机放在眼里。 徐芳草见徐莲女不搭理,抽噎着质问徐茂昌, “阿昌哥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二姐自私了,我只是说羡慕,你为什么要骂二姐自私?现在都成我的错了……” 李桂香也一脸无奈地帮腔, “芳草的为人我清楚,阿昌你一定是误会了芳草的意思,再怎么说莲儿也是你堂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莲儿以前多疼你啊,唉……” 她把错处都往徐茂昌的身上扯。 徐茂昌愣住了,说来说去怎么全怪他了? 他可是不管不顾帮着芳草争取利益的,难道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吗? “误会?哪门子的误会,我儿子的为人我还清楚呢!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哪有什么狗屁误会!” 马淑芬也护短。 李桂香当然也不甘退让, “弟妹,这确实是误会啊,芳草这些日子跟她二姐最亲了,骂莲儿的是阿昌没错吧?跟我家芳草可没有关系。 退一万步讲,他要是心里真有莲儿这个堂姐,哪会听了别人说什么就这么说自家姐姐,还是心里没有。” “二嫂这是什么意思!” 马淑芬正要急眼,只听徐老太低呵了声: “够了!这一天天的,断不完的官司,回回都是因为点料子皮货闹起来!” 第72章 不欢而散 徐芳草的哭声立马止住,含恼带气地睨了徐茂昌一眼,徐茂昌心里又愧疚了起来,都是他这张笨嘴才连累了芳草,害她哭了一场。 芳草本来就是继女,在徐家肯定不自在,要是还被误会想抢料子,肯定心里更加难受,说不定心里还会怪罪上他。 一想到这,徐茂昌心慌不已,立马认错: “阿奶我错了,芳草确实只说羡慕堂姐有狼皮料子,她没说想要,也没说让我帮她要,是我心疼她没有,才自己来跟堂姐要的,芳草根本不知道,她刚才还怪我不该跟堂姐提的,她说怕堂姐误会她。” 徐茂昌一口气说完,说完就去看徐芳草的脸色,他这么说,芳草应该不生气了吧? 李桂香的视线快速扫视众人的反应,道: “你们看,我就说吧,芳草才不会那样呢,莲儿,你误会你妹妹了,那话都是阿昌说的,要是芳草真想抱怨什么,她也是跟我说啊,怎么会去找阿昌说呢?她就是顺嘴一提,没想到阿昌想多了。” 李桂香眼珠一转,又嗔怪道: “阿昌你这孩子也真是,她们两姊妹的事儿你一个大小伙子瞎掺和什么,芳草什么时候说过想要了,莲儿又什么时候说过不给了?瞧这事儿弄的!” 徐茂昌羞愧地低下了头, “二伯娘说的是。” 马淑芬眼睛一瞪,“是什么是?” 她心里火燥,阿昌是办做事说错话了,伤了姐弟感情,可是这事情是因为徐芳草引起来的,她倒是干干净净摘出去了,什么错处都成阿昌的了, 阿昌这小窝囊废还道歉,他道哪门子的歉? 马淑芬要是能忍得了这口气,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阿昌这孩子一向实诚,而且和莲儿的关系一直都好,孩子小耳根子软,听两句挑拨就想伸张正义,被人当枪使!你要是什么都没说,你没说阿昌怎么会这么说?” 马淑芬看向徐芳草的目光不善, “阿娘,芳草确实什么都没说,你别为难她!”徐茂昌硬气道。 听见徐茂昌都揽自己身上,徐芳草松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没原谅他,他要是没把事情办这么烂,也不会弄成这样了。 他揽在自己身上难道不应该吗?这就是他该做的。 “你……你这小混账,你脑子被驴踢了你!为了她,你连你亲堂姐都敢撅,到底谁才是你亲姐?往后在这一个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马淑芬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索性就当着李桂香的面把话扯开了讲,谁让她家姑娘是个惹事精! 徐茂昌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瞟了徐莲女一眼,不就是拌几句嘴吗,兄弟姊妹哪有不拌嘴的? 堂姐就是生气,也气不了几天, 再说他就是仗着他跟堂姐关系好,他才敢这样,因为他得让芳草看看自己待他的心思多不一样。 连堂姐都比不上的。 李桂香还要跟她争论,只听徐老太一拍桌子, “都闭嘴!没完了是吧?莲儿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先吵起来了?孩子的事儿让孩子说,你们俩都一边歇着去!” 李桂香和马淑芬都表情讪讪,不说话了。 徐芳草的眼睫毛上全是泪珠,依旧是可怜兮兮的委屈相,而徐茂昌依旧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梗着脖子浑然不觉。 徐莲女敛了敛神色,突然烦了, “多大点事儿。” “芳草,上回那碎花料子我不给你,是因为我买的正好的,被我拒绝一回,所以你不敢开口了,就找徐茂昌抱怨,想利用他帮你争两张狼皮子。你不用说你没这个心思,你要是真没有,就不会跟他说了。 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的狼皮是阿兄猎来的,你想要就开口问他要呗,又不是我猎的狼皮,我还能霸占着不给你?而且他刚才答应给你了。” 徐莲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坦坦荡荡, “狼皮子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你想要也正常,下回直说,别再拐弯抹角。” 她将徐芳草的小心思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众人面前,徐芳草面上有些羞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二姐,我不是……” 她还想解释,但是被徐莲女打断, “不用说了。” “至于你……” 徐莲女看向徐茂昌,眼神难掩失望。 比起徐芳草,这回更让她生气的是徐茂昌,在这件事上徐茂昌对待她的态度超出她的想象。 徐茂昌不以为意,嘀咕道: “我怎么了?我都道歉了还不行吗?” 徐莲女看他这样就来气,于是骂道: “放你的狗屁,你少在这给我甩脸子,你以为你是谁?徐茂昌,你刚才是在对我道歉吗?你明明是对阿奶道歉,因为你怕阿奶骂芳草, 从头到尾你都没对我说一声道歉,今天你要是不跟我道歉,以后一刀两断,我没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以后甭再喊我姐!” 就是当着三婶的面,她也骂了,又能如何? 徐莲女句句都是徐茂昌,再也不会喊他一声弟弟。 然而徐茂昌还没意识到,他觉得丢了面子,恼羞之下发了火, “有完没完啊!不就两张狼皮子的事儿,你给她不就完了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哎呦,烦死了!” 他跳下炕就气跑出去,好像别人惹了他一样。 马淑芬一瞧这不成,先是愧疚地安抚一句徐莲女: “莲儿,你别生气,回头我让你三叔狠揍他!” 然后她追了出去,追着徐茂昌骂骂咧咧,徐茂昌觉得更丢脸,把门一甩进屋锁上,谁也不理了。 “这孩子咋这样,弄得莲儿多难过。” 李桂香啧啧摇头,脸上却难掩幸灾乐祸之色,她巴不得徐莲女跟老三家关系不好呢。 徐茂昌那个愣头小子,还挺有种,愣是不认错。 徐老太气得头疼,骂道: “还不是因为你闺女!真是个搅家精,想要说就是了,跟阿昌诉什么苦?阿昌那个熊孩子也是个半吊子货,一个个净不让人省心!” “……” 李桂香憋得说不出话来,不服气地小声说: “娘,你这话就太偏了,芳草是想要狼皮子没错,她也就顺嘴一说,本来以为阿昌会跟莲儿好好商量,谁知道阿昌是那样的呢,这也怪不了芳草啊……” 徐芳草没有说话,同时心里还有些暗暗得意,终于有人能下徐莲女的脸了, 一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是亲的,看这死老太婆偏谁? 她就等着看戏。 她没想到徐茂昌还有这样的用处,这算是个意外之喜。 第73章 徐茂昌喜欢徐芳草?乱套了! 徐老太扶着头脸色难看,因为李桂香这话是没错,徐芳草是耍了小心思,可是最大的错处在阿昌身上,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自家堂姐耍脾气。 这成什么样子? “等老二老三回来了再说,这事没完,莲儿别难过,奶一定让阿昌给你道不是,真是反了他了!”徐老太说。 徐莲女的神色淡淡,反而劝徐老太别生气, “这点事儿不值当,阿奶你别气坏了身子,没事儿,我压根不生气。” 她嘴上这样说,是因为阿奶年纪大了受不了气,她不想让徐老太气坏了身体。 虽然她确实被徐茂昌气着了,但是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大家伙都在气头上,等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会发觉出徐茂昌对徐芳草的态度很不一般。 家里长辈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这事儿自然就有说法。 徐茂昌就是个见色忘义的! 她懒得掰扯什么皮料子,但是也不想咽了这口气。 虽然说自家和三叔家一直关系融洽,要是真闹起来,弄得两家大人难做,可是这件事又不是徐莲女的错,徐茂昌都不担心他说话难听惹她伤心,更不怕让两家长辈难做, 她有什么可怕的? 她受了委屈,凭什么还要顾全大局? 她没比徐茂昌大几岁,徐茂昌一个男娃子都这么不懂事,她凭什么懂事? 至于三叔三婶,他们要是真明白,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就怪她。 所以,晚上等徐丰收和徐丰樵一回来,徐莲女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她把今天徐茂昌骂她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这本来就是事实。 其实还用不上徐莲女告状,徐老太就已经先说了,包括这件事是徐芳草引起来的。 徐丰樵一听可了不得,提着棍就要去教训徐茂昌,但是却被徐丰收拦住了, “你越打他,他越记恨,反而两姐弟之间的关系更差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不打能管?小王八羔子反了他了,跟个能熊似的,搁这家里还霸道起来了?” 徐丰樵咬牙切齿地说,手上的棍子已经跃跃欲试。 徐丰收嘴角一抽,小王八羔子?那他俩不都成王八了? “行了行了,你和你媳妇回屋等着,我去找阿昌谈谈。” 徐丰收已经打定了主意。 徐丰收去了徐茂昌的屋里,然而徐丰樵两口子哪等得住?他俩去徐老太的屋里瞧徐莲女了, 俩夫妻倒是很明事理,一直安慰徐莲女。 马淑芬恼得不行,话里话外都在怨徐芳草,都是徐芳草戳出来的祸。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徐老太也咂摸出来别的意思了, “奇怪,这阿昌咋那么护着芳草呢?跟谁都呛,连他姐的面子都不给?难道一个外来的丫头,还能比他亲堂姐亲吗?” 被徐老太这么一提醒,马淑芬心中一惊,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的脸瞬间绿了,六神无主地看向徐老太, “不管……这可不管,娘,这咋办啊?” 徐老太神色凝重了些,“慌个啥,等等看老二怎么说。” 马淑芬直拍大腿,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真随了她娘了!” 一个二嫁寡妇带来的丫头,名义上还是堂亲关系,要是阿昌真看上徐芳草了,那传出去不丢死人? 小贱蹄子,就会勾搭男人! 听到徐老太和马淑芬的对话,徐丰樵再迟钝也缓过神来了,他的眉头拧紧,心中发愁。 一旁的徐莲女就只坐着,装成听不懂的样子。 “阿奶,三婶,你们说得是什么意思啊?” 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心想家里人可算是想到这一点了呀。 “没什么,莲儿啊,这件事是阿昌的错,叔替他给你道歉,赶明儿叔再给你买个好看的簪子,你别给你弟弟生气,他现在肯定也后悔了,就是觍不下脸来给你道歉。” 徐丰樵又跟徐莲女赔起罪来。 “没事儿,三叔我真不生气了。我就是觉得真奇怪,阿昌和芳草咋那么亲呢?”徐莲女又添油加醋起来。 一听这话,徐丰樵和马淑芬的脸色更是精彩,马淑芬长叹一口气,压根就坐不住了, “二哥跟他聊啥呢聊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她真等不及了。 徐老太有话要说,但是碍于徐莲女在这不好开口,于是说: “莲儿,太晚了,你去睡觉吧,有啥明天再说。” “哦,那阿奶、三叔三婶,我先睡觉去了。”徐莲女很乖巧。 等徐莲女走后,徐老太正色道: “老三,淑芬,我看你们也都猜出来了,但是你们千万不能说,只能当做不知道。淑芬,尤其你今天做得也不对, 你不该当着芳草她们的面那么训阿昌,怎么能扭他耳朵?还追出去骂他?又打又骂的,半大小子最是好面子的时候,你下他的脸,就算他知道错也不会认了。” 被徐老太这么一说,马淑芬感到意外, “他才多大,还要面子?” 徐老太反问,“多大?再过两年都该说媳妇了,你当他还是穿开裆裤的小孩吗?其实本来没多大事儿,他今天火气那么大,就是被你们话赶话激出来的。” 阿昌年纪小冲动,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下了面子,所以铆足了劲儿想帮她争到狼皮子,但是淑芬对他又嚷又骂的,一点面子不给孩子留。 阿昌是做错了,可是教育孩子也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容易啊…… 马淑芬被说得哑口无言, “娘,我知道了。” 她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又抱怨起来, “可是芳草那个丫头忒不安分,娘你得管管啊,二嫂当年来的时候我就说不行不行,二哥非得愿意她,带了个丫头来,你说这弄得叫什么事啊?” “确实,这绝对不成,传出去徐家的脸都丢尽了。”徐丰樵也说。 徐老太是一个头两个大, “让我想想,得想个法儿……” “对了,晚上你们俩先别训他,有话明天再说吧,老二是村长,最会谈话了,这事儿交给他行,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莲儿和阿昌这俩姐弟以后闹了不合啊。” 徐老太不放心又提醒道。 徐丰樵和马淑芬对视一眼,这也是他们最担心的事儿,什么都没有一家和睦更重要。 以前关系多好的两姐弟,唉…… 那边,徐丰收和徐茂昌谈完之后,终于出来了。 徐丰樵两口子本来还打算去找徐茂昌谈谈的,但是被徐老太一拦,他俩就没去,而是和徐丰收说起他们刚才的猜测。 徐丰收也吓得不轻! 阿昌喜欢芳草?天爷啊!!! 这不乱了套了吗这不是? 第74章 徐茂昌道歉 徐老太还特地交代他,回去千万不能跟李桂香说,徐丰收知道事情轻重,而且自从上回之后,他少把什么事儿都分享给李桂香知道了。 已经到了深夜,徐莲女困得厉害,刚要睡觉的时候房门响了。 笃笃笃…… “谁啊?”徐莲女问。 “堂姐,是我,阿才。”徐茂才在门口答话。 “你找我干嘛?”徐莲女又问。 徐茂才在门口冻得打哆嗦,“堂姐你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我快冻死了。” 徐莲女这才开门放徐茂才进来,盯着这张和徐茂昌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她没好气地问: “有话就快说吧,我都要睡觉了。” 徐茂才想起徐茂昌交代的话,清了清嗓子说: “阿兄让我来跟你道歉,他说他错了,他当时在气头上,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徐莲女切了声,“要道歉他自己怎么不来?怎么派你来了?” 徐茂才苦着脸,竟然跟徐莲女诉起苦来, “这么冷的天我才不想来呢,可是我不来他就踹我,硬是让我来,我也说了让他自己来,但是他就是不来, 他不好意思来,就让我来,这大半夜的那么冷,我晚上想上茅房都嫌冷憋着,但是他硬让我来……” “行了行了行了。” 现在徐莲女满脑子都是‘来来来’。 她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觉去吧。” 在气头上就是理由吗? 要不是因为徐芳草心术不正,徐茂昌他爱喜欢谁喜欢谁,真当她想管似的! 徐茂才起身,“出来都出来了,我去趟茅房吧。” 他刚出了徐莲女的房间,还没走到茅房呢,就被徐丰樵和马淑芬两口子叫去了, “你去你姐那屋干嘛去?” “还不是阿兄他,他自己不好意思去,硬让我来替他道歉,我说我不来,他硬让我来……” 徐茂才又开始抱怨起来,他平时一个寡言少语就喜欢摆弄木头的人,抱怨起来话都变多了,可见心里怨气有多重。 徐丰樵两口子一听这话,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二哥有本事,真劝好了那小子。 等徐茂才回去后,徐茂昌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怎么才回来?堂姐怎么说的?” “我又去茅房了,堂姐说她知道了,让我回来睡觉。” 徐茂才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把衣服脱了,钻进被窝里, “困死了,我得睡了。” “就光说知道了?没说别的?”徐茂昌拽住他追问。 “没有没有。”徐茂才说。 徐茂昌的神色复杂,其实,经过这一下午的冷静,他已经意识到今天上午说话确实冲动了,火气一上头说话就没遮拦。 他本来就觉得有些愧疚,对堂姐说话太重了,刚才二叔又来找他谈话,不仅一点没怪他,还和他谈心, 把徐茂昌整得更愧疚了,二叔对他那么好,堂姐也对他好,他不该那么急脾气的。 可是他拉不下脸去跟徐莲女道歉,所以派了徐茂才去。 堂姐光说知道了,那她到底原谅他没啊? 还有芳草,她今天一定很伤心, 徐茂昌烦得直抓头发,“这都什么事啊!” …… 那边,徐老太的屋里,徐丰收也在了。 “知道道歉就好,我就说他指定后悔了,阿昌这孩子我还不了解吗?他没有一点坏心思,就是小孩脾气急。”徐丰樵欣慰道。 “这都是芳草那妮子惹出来的事儿,我早就说她是个不安生的,上回因为碎花料子弄了一出,这回又是。”徐老太重重叹气。 马淑芬好奇地问: “上午莲儿也说什么碎花料子,娘,碎花料子到底啥事啊?” 徐老太这才说了出来,“当时……” 通过徐老太的讲述,马淑芬这才知道了碎花料子的来龙去脉, 只听徐老太又说: “莲儿不愿意给,那娘俩就拐着弯告状,当时老二还信了他们话,去嚷了莲儿,把莲儿气得呦!” 马淑芬是惊呆了,“我说呢,那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小丫头,还怪能惹事的,这回都撺掇我家阿昌闹了这一出,二哥,你得管管啊?” 徐老太看了眼徐丰收,欲言又止的,那件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徐芳草在背后抱怨继父不疼她,不让她读书的事儿。 这说出来吧,净让老三家看笑话,老二脸上也无光。 不说吧,他这继父是当上瘾了,看样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徐老太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真是造孽啊,难道他们徐家是上辈子欠她们母女的吗? 徐丰收闷着头,脸色愈发凝重,他沉默许久,终于道: “要不这样吧,送阿昌和阿才俩兄弟去大哥家过冬,反正冬天闲着没事干,让他们跟着阿琛、阿斐读书去,省得在家里惹事。” 老大徐丰年娶的是书院夫子的女儿,生有两儿一女,老大徐徽音,老二徐琛,老三徐斐,一家三姐弟都是饱读诗书的人。 因为徐丰年光顾着读书成亲晚,长女徐徽音目前也只是到说亲的年纪,所以徐茂昌两兄弟和徐琛徐斐两兄弟年纪相仿,能玩得来。 徐老太等人一听,彼此交换了视线,这倒是个法子,一方面能让徐茂昌离开家里不见徐芳草,时间长了自然就忘了; 另一方面,他们还能去大伯家里读读书,长长见识。 “这主意好!”马淑芬赞同道。 徐丰樵也点了头,“是可以,半大的小子懂得什么是喜欢?一年半载的不见面,时间长了就忘了。娘,你觉得呢?” “我看行,那就这么办吧。” 徐老太给这事儿拍了板。 徐丰樵的目光闪过犹豫之色,又道:“二哥,这事儿你还得好好安抚莲儿,不能让孩子心里有疙瘩啊。” 徐丰收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同时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那边,李桂香母女等到深夜也没见两房闹起来,家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没吵没闹,更没人来找她们俩的麻烦,甚至连马淑芬都没来。 李桂香觉得怪扫兴,按照莲儿那个熊脾气,早该嚷嚷起来了呀,上回因为碎花料子不就闹腾很久吗? 她咋不闹了? 合着是专挑软柿子欺负啊? 真是个贱丫头。 徐芳草熬不住睡觉去了,李桂香又等了会儿徐丰收,见他迟迟不来,就吹熄了灯, 这才刚刚把灯吹灭,徐丰收就回来了, 见徐丰收面无表情还一脸乏累,李桂香忐忑开了口: “相公,三弟和弟妹都是怎么说的?那些话都是阿昌说的,芳草可什么都没说啊,芳草一向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你是知道的。” 徐丰收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我累了一天,回家还得断官司,你们在家就不能安生些?” 第75章 李桂香母女被送回娘家 一听这话,李桂香就知道三房两口子一准把错处都推到芳草身上了。 她顿时急了眼,大呼冤枉: “明明芳草只是跟阿昌说了句羡慕的话,是阿昌他不知道抽什么风,跑去把莲儿一顿臭骂, 老三两口子自己教不好孩子,全推到芳草身上,说都是芳草撺掇的,天老爷,真是冤死个人了!” “行了!”徐丰收不耐烦低呵。 李桂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又憋气又委屈,夫妻这么多年,徐丰收这还是头一回冲她嚷。 听到李桂香还在袒护狡辩,徐丰收的脸色更沉了些,叱道: “阿昌说错话办错事,家里也没有人说他没错,老三两口子对他又打又骂的,谁不想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阿昌做错,但是你闺女也不是清清白白一点错没有,偏你什么都护着,搁这睁着眼说瞎话,当娘的人不教孩子分清是非,哪有这么惯孩子的!” 徐丰收顿了顿,索性摊开了讲: “上回芳草跟莲儿抢碎花料子的事情,你真当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为着这个家我不说!我自问我这个继父做得问心无愧! 这回又是为了狼皮料子,咋?我徐丰收亏待你娘俩了是吗?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弄得一家子鸡飞狗翻的才高兴!” 李桂香喉咙一哽,心里难过的厉害,那眼泪更是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信老三两口子说的,不信我?徐丰收,你说话要讲良心!芳草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你咋能偏心外人?” 徐丰收已经懒得跟她扯了,语气强硬地说: “明天你们娘俩收拾东西,我送你们娘俩回你娘家住去,闹出这档子事儿,再同住一个屋檐底下也别扭,省得再和老三家的吵架,不见面冷冷也好。” 李桂香气得直抹眼泪,往常她只要一哭,徐丰收就心疼坏了,可是他现在竟然毫不在意。 她的心里生出怨气,徐丰收为了让俩三两口子消气,就撵她们走吗? 她不走。 “这大冬天的,住不了几天都快下大雪了,到时候怎么回来?我不去。你也不想想,阿昌一个半大小子,又不是三岁小孩,谁能撺掇得了他?明明是他根本就没把莲儿这个堂姐放在眼里,话都是他说的,芳草又没逼他……” 李桂香还在喋喋不休地为徐芳草开脱。 徐丰收眼神一暗,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阿昌对芳草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住这一个冬天,明年开春了再回来吧。” “而且阿昌今天说话尤其难听……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李桂香这边还在说,突然才反应过来,她的脸色苍白了些,声音颤抖地问: “你说什么?猫冬小半年呢,你让我回娘家?!” 这和撵她走有什么区别? 她完全慌了神,一把抓住徐丰收的手臂, “相公,你不要我了是吗?你想撵我走?我不,我不走!” 她和徐丰收没有共同的孩子,又带这个女儿在这,心里本来就没有底气,徐丰收要是不要她了,她能去哪? “只是住一冬天,开春我去接你们回来,这么多年你往你娘家送了不少东西,现在就只是养你们娘俩一个冬天,他们总不会不愿意吧?” 徐丰收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李桂香彻底傻眼了,徐丰收真要送她回娘家? 她害怕极了,又哭又喊地闹,闹了大半宿,可是徐丰收心意已决,还警告李桂香明天不许闹到徐老太那去。 徐丰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这母女俩一个教训不可,她们俩不是各种怨徐家这不好那不好吗? 那就让她们回李家,看看李家那一窝子人能不能容得下她们娘俩? 这么多年她们在徐家过得日子太好,非得让她们受一受挫,她们才能知道谁真正对她们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才会懂得珍惜! 以后,也就能安生过日子了。 ……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徐丰收就叫起了李桂香,让她去喊徐芳草收拾行李。 李桂香还想用哭闹的法子耍赖,但徐丰收发了火,她就不敢了,老老实实又不情不愿地去喊徐芳草,收拾行李的时候都是哭着的。 徐芳草更是傻眼,她没想到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儿,继父就要把她和阿娘都赶走, 她绝对不能走! 有个村长继父,以后就能说更好的人家,而且家里还有秀才公的亲戚在县城混,她怎么能走? 徐芳草吓得直接给徐丰收跪下了,哭得撕心裂肺的,求徐丰收原谅, “阿爹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去给二姐道歉,去给三婶道歉,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赶走我好不好?” 然而徐丰收的态度十分坚决,怒声道: “我只是送你们娘俩回你姥家住一冬天,如果你们再闹,把全家都吵起来,我就真写休书了。” 只要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 李桂香母女俩吓得目瞪口呆,哭都不敢大声哭了。 李桂香咯嘣一下吓晕过去,徐丰收二话不说,扛着她扔到马车里,摔得李桂香是两眼冒金星, 见装晕也不管用,李桂香明白徐丰收是动真格的了,顿时心如死灰,只剩下哭了。 这个男人是话不多,但是认准的事儿就不会变,看来她们娘俩真得回娘家。 李桂香的脸就跟那苦瓜一样。 就这么,她们娘俩就被徐丰收亲自送走了,任由她们娘俩在路上怎么求情,怎么哭着示弱,徐丰收依旧一言不发,专心赶马车。 李桂香气极之下还扇了徐芳草一巴掌,也无济于事,并没有让徐丰收心软。 徐芳草这一巴掌白挨了。 赶了许久的马车,终于到了李桂香的娘家李家村。 李桂香的爹娘都还活着,生有四女一儿,李桂香排老三,四个闺女都嫁了出去,老两口跟着儿子住。 李老太正在院子里扫地,听见马车的声音就出来看,一看竟然是徐丰收,她瞬间惊喜地扔下扫把迎了上去, “丰收啊,这不年不节的,恁咋来了呢?” 李老太虽然是在对徐丰收说话,但是那闪着精光的眼神一直在往车厢里瞅,她在打量着徐丰收都带了什么礼,粮食还是山货? 这么一车厢,一定不少吧? “娘,我送桂香和芳草娘俩回来,她俩说想恁了,就让她在这过一冬天,娘你看可以吗?” 徐丰收故意这么问。 “啥?你说啥?” 李老太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76章 李桂香母女抱头痛哭 李老太愣住了,她那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心里又开始算计起来。 她当然是不愿意的,这娘俩住这一冬天得吃多少粮食啊,可是徐丰收这个女婿是村长,出手老阔了,他肯定给不少伙食费。 “行,咋不行的,住呗!”李老太装作大方的样子。 李桂香怕被娘家看笑话,在车里整理了好长时间,这才下了车,但是李老太还是看出了不太对劲, “桂香,你娘俩的眼咋那么红?” “外姥……” 徐芳草的嘴一撇,说哭就要哭的样子。 徐丰收将她娘俩的行李都卸了下来,也不多耽搁,直接说: “你们在这好好住,娘,我村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老太还没缓过神来,惊讶地问:“哎?丰收,你不留下吃饭了?” “不留了。” 徐丰收鞭子一挥,这就离开了。 这时候,李桂香的弟媳妇王小莉急忙追了出来, “姐夫!姐夫!怎么刚来就走啊?” 然而徐丰收并没听见,或许也是假装听不见,他赶着马车渐行渐远。 王小莉懊恼地一拍大腿,她就收拾个东西的功夫,徐丰收居然走了, “娘,姐夫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还想跟他说说天赐上书院的事儿呢!” 她又不甘心地往徐丰收的方向望,培养个读书郎的花销可不少,如果有这个姑父帮帮忙,天赐一准能学好,到时候光宗耀祖啊。 李老太才没心思去管徐丰收为什么急着走呢,她看向李桂香,表情古怪地直接问: “你俩咋突然要回来住一冬天了?这一包包的里面都是啥?” 徐芳草刚要哭诉,被李桂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李桂香笑了笑,说: “娘你看你这话问的,咋了,我还不能回来住了?这都是我和芳草的行李呀。” 李老太仔细瞅了一圈,见都是衣裳行李,顿时失望了,她瘪了瘪嘴,哭穷道: “能是能,可是桂香啊,你也知道咱家的日子不如你家好过,冬天的粮食金贵,那都是有数的!你们娘俩这一住就是一冬天……”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是李桂香还能听不出来这暗示吗? 当着弟媳妇的面,李桂香强撑着笑脸, “那当然带了,我们是没带粮食,但是带了伙食费,我回娘家还能空手吗?丰收最疼我了,一听我想娘家了,就立刻送我回来,还塞给我不少伙食费,让我安心在娘家住下。” 她要面子,不能让娘家知道她和徐丰收吵架的事情。 这伙食费她当然是拿了的,都是她的私房钱,徐丰收并不知道。 闻言,李老太这才满意。 王小莉一听这话,笑得那叫一个虚伪又热情,赶紧把人往家里招呼, “三姐,芳草,你们甭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屋呀,外面冷!” 就这么,李桂香母女俩在李家村住下了。 李老太和王莉为了表现,实际是为了那笔伙食费,特地给李桂香娘俩收拾出一间不错的屋,还烧了热炕。 收拾行李的时候,趁着李老太他们不在,李桂香压低了声音,对徐芳草耳提面命地交代, “千万千万不能说实话,让你舅家看笑话!” “知道了阿娘。” 徐芳草鼻头一酸,怨声道: “继父好狠毒的心,阿娘在徐家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他就把我们撂在这不管不问了,这算什么,给我一个教训吗?我做错什么了,那些话明明都是徐茂昌说的……” 怨恨的同时,徐芳草也很害怕, “阿娘,他不会不要我们了吧?我们怎么办?” 想到徐丰收的无情,李桂香的眼里像是淬了毒一样,咬着牙恨恨道: “算我瞎了眼看上他,男人无情无义起来那是真狠,呵呵……” 在她眼里,这根本就不是多大点事儿,芳草就算是眼馋狼皮子说两句又怎么了? 女孩子爱美不是很正常? 难听的话都是徐茂昌说的,芳草又没让他那样说,全家人都上纲上线地针对一个小女孩,真有脸! 还有徐丰收,他没本事去和老三两口子撕破脸,反倒欺负起自家媳妇,以此让老三家两口子解气,只有窝囊废才会这么干。 屁大点事儿,就把媳妇赶回娘家住,去讨好外人,这算什么男人!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李桂香是对徐丰收心灰意冷了,他真以为她想在那个家里待吗? 每天都得应付那一家子,一个死老太婆,一个憨货徐猛虎,一个贱丫头徐莲女,还有那该死不死的老三一家。 她才累得很呢! 她装得都快累死了! 李桂香光是想想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咬着后槽牙说: “好你个徐丰收,你不仁我不义,走着瞧!” 气愤之余,李桂香当然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于是说: “芳草,你以后不要再搭理徐茂昌那个少脑子的蠢货,要不是他戳出来的祸,也不会闹这么大了。 还有,等回去之后,你要老老实实的,装作认错的样子,忍这两年,再怎么也得忍到你出门子的时候啊,毕竟……” 李桂香顿了下,脸色复杂了些,又道: “毕竟我们娘俩还是要靠徐家过日子的,以后你出嫁更得让徐家操办,你放心,娘一定让你比徐莲女嫁得好一百倍!” 徐芳草扑进李桂香的怀里,眼睛里盈满了泪花, “阿娘,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了,可我就是不甘心,继父说把我当亲闺女待,徐猛虎也一口一个妹妹的, 可是六张狼皮子拿回家里,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我,所以我才忍不住想争一争,想让他们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我呢! 我错了,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一家人看待,我太天真了,我不该争,我早该听阿娘的,面上哄好他们就行了……” 徐芳草已经泣不成声,她就是也想被徐家人当成家人对待,才这么争的啊…… 徐莲女口口声声把她当成妹妹看待,那为什么买碎花料子的时候不想着她,要六张狼皮子的时候也不想着她? 还有徐猛虎,昨天是说得好听,‘你们姐妹俩分呗’。 可是他要是心里真的有她这个妹妹,当时徐莲女把狼皮子都要走的时候,他怎么不提一嘴,哪怕只是说一句问问芳草要不要呢? 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想起她! 这怪她敏感吗? 分明是他们真的不在意! 她只是也想被爱,找别人嘟囔了一句,却被继父无情地赶出家门!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么针对她? 为什么徐家那些人对她这么恶毒? 阿娘说得对,你不仁我不义,走着瞧,如果来日她徐芳草有风光的那一天,一定饶不了徐家那群恶人! 李桂香也哭了, “是娘对不起你,我的孩儿命苦,从小没了爹,跟着我在徐家看人脸色活着,想要什么都不敢说,是娘没本事!” “阿娘……” 徐芳草的眼泪更加汹涌,母女俩抱头痛哭,活像一对苦命人。 第77章 徐莲女出手就是邦邦两拳 徐莲女一觉醒来,发现三叔那边的屋里闹腾腾的,仔细一听动静才知道原来三叔要把徐茂昌两兄弟送去县城大伯家里,正收拾东西呢。 这倒是个好法子。 只是徐茂昌好像不太愿意,正在闹呢,但是三叔将他一通训斥,其中还夹杂着三婶训他的声音,然后徐茂昌就没声音了。 徐莲女耸了耸肩,才不管这闲事儿。 徐茂昌走了也好,离徐芳草远一点,家里也能安生很多。 三房那边光收拾东西就收拾了好久,但是徐丰收一早出门用了马车,他们就用了剩下的那辆驴车,行李一件件搬上去,徐老太不放心地一直叮嘱,徐猛虎也去帮忙搬行李。 只有徐莲女没有出门, 徐莲女不搭理他,徐茂昌反而扭扭捏捏来敲了徐莲女的门,徐莲女假装还在睡觉没有吭声,徐茂昌就在外头磨蹭,鼓起勇气说道: “堂姐,我去大伯家了,过年开了春才能回来。”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徐茂昌懊恼地挠了挠头,刚要离开的时候,徐莲女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堂姐……” 徐茂昌惊喜唤了声,可是还没等他又说什么,徐莲女上来就是邦邦两拳,然后砰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徐莲女昨天就想揍他了。 徐茂昌一脸懵逼地捂着头,脑子嗡嗡的。 他扭脸去看徐老太他们,徐丰樵和马淑芬也看傻了,徐老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到这了,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徐茂昌临走前,他忘了眼徐芳草房间的方向,她还没起床吗?难道是昨天哭得太晚? 怎么也不来送送他,还是说她生他的气了? 他可真笨,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惹了芳草生气,还惹了堂姐生气。 徐茂昌心里纠结不已,在徐丰樵的催促下,还是跳上了驴车,并且向徐老太和马淑芬她们挥手道别。 比起徐茂昌的不情不愿,徐茂才倒是很喜欢去县城大伯家,因为大伯家那条巷子里住着个木工。 这时候家里人还都不知道,李桂香母女俩已经被徐丰收送回李家村了。 在送别两孙子之后,徐老太来到徐莲女的门前,敲响了门, “莲儿,给奶开门。” 徐莲女打开了门,徐老太进去坐下,悠悠开了口: “你阿爹和三叔一致决定,把你两个弟弟送你大伯家去,过一个冬天,省得在家里闹腾。莲儿,你打完他,现在可还生气呢?” “不生气啊。” 她的目的达到了,而且也揍了徐茂昌两拳,有什么可生气的? 徐茂昌如果不是她堂弟,如果不姓徐,她才懒得管这茬子事儿。 徐老太欣慰不已,语重心长道: “昨个儿你三叔三婶要打他给你出气,让你阿爹拦住了,你阿爹不是在和稀泥,更不是不护着你,他去打阿昌一顿确实是能给你解气,可是这一家子的心,就散了。所以你阿爹非拦着不可。” 徐老太握住了徐莲女的手,又道: “一家子兄弟姊妹哪有不拌嘴的?他嚷你,你也嚷他呀,你们俩小时候可是隔三岔五地斗嘴摔跤,刚才你做得很对。 他欠揍,你就揍,多揍他两下解气,他也不敢还手,姐姐打弟弟多正常的事儿。只是莲儿,骂完打完,你们还是一家人,是姐弟, 你们和芳草那样的关系不一样,所以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儿就生分了,因为那个丫头,伤了自家姐弟的情分,不值当。” “而且,阿昌也知道错了,昨天就是话赶话激出来的,他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姐……” 徐老太苦口婆心地这么说,就是怕家里孩子不合,她最怕这个。 徐莲女点了点头,她明白阿奶的意思。 见徐莲女没再生气,徐老太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她轻叹了声, “其实说来说去,也怪那个丫头,芳草小小年纪,心思不少,还都不放在正道上。” 徐老太眼光毒辣,家里这么多人,徐芳草这么久一准儿找了徐茂昌去帮她争狼皮子? 二房的事情,她找三房的人帮她干什么? 她一定是早有感觉,知道阿昌心里对她不一样,所以利用这份情感。 这妮子,真是一肚子心眼。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其实没多大点儿事儿,弄得她这个老婆子一夜都没睡好。 这其中,还是莲儿受了委屈。 徐老太想起徐芳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娘俩怎么还没起?我不能再让芳草继续在家里搅下去了,她三岁来了这个家,旁人都说养恩大于生恩。 这些年家里供着她吃喝不愁的,满村找不出比她更会穿衣打扮的阔丫头,养来养去,倒是养出来一个仇人!” 徐老太越说越来气,对徐芳草是实在厌烦了, “别看她平时文静话少,其实心里是藏着恨呢!她对咱家有太多太多的不满,她也不想想,她一个继女,这么多年在徐家过得日子还不够好吗?难道非得让全家人都捧着她宠着她、把她一个人当成掌心宝她才能满意?” 其实徐芳草刚来的时候,是个怯懦的小丫头,她躲在李桂香的腿后面,瘦得跟小猫儿一样,一双怯怯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你。 当时徐老太虽然恼李桂香的不择手段,但是对这个小丫头也起了恻隐之心,因为她想起了徐莲女三岁的时候。 一个小小年纪没了娘,一个小小年纪没了爹,都是可怜的女娃娃。 徐老太也疼了她几年,后来才逐渐发现她的另外一面, 徐老太注意到,徐芳草什么都要跟莲儿争,莲儿有的她一定也得要,莲儿没有的,她就穿上戴上故意去炫耀。 亏得莲儿心大,没感觉出来。 甚至,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她先挑,莲儿捡她剩的她才满意,不然就是徐家不疼她了,她又觉得谁谁谁给她委屈受了。 再后来,徐老太对她的心渐渐就淡了,随她咋去,徐老太就只管疼自己的儿孙。 “是啊……” 对于阿奶的话,徐莲女深以为然,往常她对徐芳草一直疼爱,重生回来后,她就对这个继妹再也疼爱不起来了, 所以上回去县城没给她买碎花料子,要是搁以前,她都会想着徐芳草。 可就那一回,徐芳草就记恨上了。 以前的好全都不作数了。 她那样的人,压根就不值得让人付出真心对待,是个货真价实的白眼狼。 难道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第78章 杨盛欢送谢礼 等晌午的时候,李桂香和徐芳草还没起,徐老太心里就嘀咕了, 她让徐莲女去看看是咋回事儿,徐莲女刚要去,就看见徐丰收一个人赶着马车回来了。 “我把桂香母女俩送李家村去了,明年开春再接回来。” 他下车系马绳的时候,一边系一边说。 徐老太惊讶不已,脱口道: “回娘家了?那她俩也愿意?” 徐丰收面无表情,“不愿意也得愿意,由不得她。” 徐老太下意识看向徐莲女,徐莲女也咋舌不已,她没想到阿爹一直心爱于李桂香,这回怎么做事这么利索? 李家村离这不算近,一来一回得用半天的时间呢。 “也好,也好,让她们冷冷脑子,仔细想想这些年徐家到底对她们怎么样。” 徐老太一顿长吁短叹,同时欣慰自己儿子这回事情办得可以。 马淑芬得知此事之后,也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了,心想那母女俩走了好,她看见李桂香那张假脸就烦得慌。 现在家里可清静多了。 家里这一清静,她们娘仨坐在炕上一块做针线活,其乐融融的。 不过徐老太和马淑芬也不敢当着徐莲女的面提徐茂昌喜欢徐芳草的事情。 “依我看,芳草那妮子就是随了李家那些货,尤其是那两个老货,天天二事不干,就一心惦记着怎么从咱家里捞油水,贪得很!” 马淑芬嚼着李桂香娘家人的坏话。 徐老太用口水抿了手里的线,说: “等着看吧,她娘俩在李家过不好,那一家子都是不见钱就没好脸的,真能容得下她娘俩?桂香也是憨啊,真心疼她的她不知道珍惜, 一心趴她身上吃肉喝血的,她偏跟他们亲,老二这事儿办得好,那就等着看,她天天惦记的娘家人到底能多疼她?” 等想明白了,回来说不定就能老老实实过日子了。 生不出孩子就算了,徐老太现在也不惦记李桂香的肚子了。 只要她能安生过日子就行。 “就是个不识好歹的,还有芳草那妮子,以前我真是白疼她了!” 马淑芬嘀咕了句。 以往她给二房家的孩子买东西,少不得也得给徐芳草带一份儿,现在一想,那些东西都白白糟蹋了。 徐莲女没有说话,她总觉得李桂香母女俩不会真乖乖在李家村住一个冬天,因为她们娘俩就不是安分的人。 如果快点下大雪封了路,那就好了。 徐莲女望了眼窗外,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什么时候能下雪呢? …… 几天之后,杨家一家四口来徐家登门致谢了,来感谢徐丰收和徐猛虎对他们家的救命之恩。 他们给徐丰收送来的是一件硕大的虎头挂饰,那是真虎头做的,挂在堂屋正中央的墙上那叫一个威风,家里一来客人就能看到,有面儿。 徐丰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挺喜欢。 至于徐猛虎,他收到一个兽皮箭囊。 杨盛欢不会忘了那天徐猛虎用弓箭射杀野狼的勇猛样子。 因为徐丰收是村长,好面子,所以杨盛欢买了个虎头装饰,因为徐猛虎擅长用弓箭,所以她买了个箭囊。 徐猛虎也很喜欢,正巧他的旧箭囊该换了。 当然了,杨盛欢肯定少不了徐莲女的那一份儿,镇上只有银匠铺,所以她就买了两只银镯子赠给徐莲女。 给徐莲女乐坏了。 徐老太和马淑芬弄了一桌热菜热汤的,留下他们吃饭,吃饭的时候杨二叔和杨二婶一直道谢,兴起的时候徐丰收喝了两杯酒,和杨二叔吹嘘他以前杀猎野兽时候的过往。 杨二叔听得认真,时不时赞他一句,徐丰收揽着他一口一个兄弟,一盏一盏酒接连下肚。 杨二婶惊讶于此地的民风淳朴,原来这样宴饮客人的席面上,也是男女同席的,家里男女老少都一块吃饭。 要是在盛京那边,得男人一桌,女人一桌,男女不能同席吃饭。 杨盛欢疑惑徐芳草怎么不来吃饭,徐莲女带着杨盛欢回自己屋,才说起了狼皮料子的事儿,当然了她没把徐茂昌扯进去, 徐莲女只说徐芳草想跟她争狼皮料子,二人闹了个小矛盾,所以徐芳草气得回外姥家了。 杨盛欢感到不可思议,要是说起来,那些野狼还是去她家的狼呢,没想到竟然会引得徐莲女和徐芳草二人闹了矛盾。 想想之前徐芳草缠着她一口一个盛欢姐,与她十分亲昵,她家里遭了狼群袭击,却没见徐芳草关心一嘴,却为了两张狼皮闹出动静。 杨盛欢心里感慨,看来她看人还是挺准的。 徐莲女懒得多说,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你家的铁刺围墙弄的怎么样了,找到铁匠没?” 杨盛欢点头,“明天铁匠就给送来,到时候你来看看。” “好。” 徐莲女爽快应下,拿着手里的银镯子爱不释手,之前杨盛欢送给她的金镯子还在空间里收着呢,包括她自己换来的金元宝。 说到空间,她有批豆子已经熟了,该收了,晚上得进去忙活忙活。 杨盛欢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件事, “莲儿,我又去豕脚村买猪肉了,王家的男孩调皮捣蛋,害杨峥伤了腿,他见到我让我给你传个话,他说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因为原本家里的猪肉被狼群糟蹋了嘛,所以杨盛欢又往豕脚村跑了一趟,意外遇到了受伤的杨峥。 杨峥对她倒是很客气,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让她跟徐莲女传话。 “啊?” 徐莲女的神色莫名,杨峥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我才不去唻!”她脱口而出。 杨盛欢耸了耸肩,“不去才好,对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儿,跟我去家里打木头牌呗?” “好啊!”徐莲女的眼睛亮了。 “不过,你弟弟的手不是受伤了吗?”徐莲女突然想起来。 杨盛欢不以为意,“让他单手玩呗,他老念叨着要赢你呢。” “赢我?这辈子都别想了!” 徐莲女已经在搓手手,跃跃欲试了。 后来,杨盛欢除了给村长家里送礼道谢之外,还感谢了熊岭村的其他村民们,因为那天晚上举着火把去撵狼的村民不少。 这感谢的方法也是极有讲究滴! 第79章 家长闹事,杨峥的学堂开不下去了 杨盛欢煮了两大锅的羊肉汤,挨家挨户地分,一户能分一大罐子羊肉汤,让大家在寒冷的冬天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这人情做得很好,熊岭村的村民们已经逐渐接纳了杨家三房,四周的邻居也和这家罪奴处得不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又过了好些天,徐莲女顶着这寒冷刺骨的天儿去了杨家,去观摩了杨家围墙上的铁刺,一根根铁刺被打磨得极其尖锐,就这么插进围墙的上方,搁一段有一个, 而且那铁刺是三角叉形状的,头部有三个分支,每一根都尖锐无比,而且她送给杨盛欢的铜铃也挂上了,正好挂在铁刺的上面。 至于铁刺和铁刺中间的空白部分,杨盛欢插了很多瓦片碎片在上面,任什么动物的爪子放上去都会被刺伤。 徐莲女看得啧啧称奇,这样别说是狼了,黑熊也爬不进来啊。 “这么快就弄好了,得花多少银子啊?”徐莲女好奇问道。 杨盛欢的双手插在自制的暖手袋里,口气随意: “银子不是问题,你不是说要在大雪封路前弄好吗?我特地加钱赶出来的,这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可太安稳了。”徐莲女忍不住叹了句。 杨盛欢露出笑容来,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进屋说吧,冻死人了,一张口就是哈气。” 徐莲女刚走两步,麂皮手套上突然飘了个雪花,徐莲女抬头一看, “下雪了!” …… 豕脚村。 福婶双手掐腰,气得鼻孔七窍生烟,指着杨峥一家四人骂咧咧道: “一群废物玩意儿!我们王家专门辟了个村屋给你当学堂,又是烧炉子又是买书,还一天两顿地供着你们吃喝,结果呢?教了那么长时间,俺儿还是一个字不认识!” 王家的其他人也纷纷出来说话, “就是,我家毛蛋也说他教得不好,根本听不懂。” “我们家小峰都说了,他们就是骗吃骗喝的,根本不想认真教,一天天混日子,糊弄孩子们!” 几个娘们七嘴八舌的,这王家学堂当时开得声势浩大,当时几家子凑钱弄的这些,买书的钱。烧的柴火,还有杨峥一家的饭食,各家都得平均出的。 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几个捣蛋孩子天天叫苦,而且还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王家族人怎么能愿意? 所以,这就来找杨峥的麻烦了。 只见杨峥攥紧了拳头,表情隐忍, “福婶,不是我没好好教,是孩子们不听我的。” 那几个蠢孩子一心捣蛋,根本就没有求学的认知,他们为了不来学堂,撒谎逃课,故意跟他作对, 天天就没有人齐的时候。 即使有王胖丫管着,可是王胖丫总有不在的时候,而且挨了训,那些孩子只会更记恨他。 甚至故意设陷阱绊倒他,让他受伤,这样他们就不用来上学堂了。 人性本恶,恐怖如斯! 福婶板了脸,更生气道:“那还是你不中用!镇上学堂的夫子怎么就能管住学生?” 闻言,杨峥心里叫苦不迭,管?他怎么管?他敢管吗? 他身为罪奴,那些孩子本来就瞧不起他,对他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他端不起夫子的架子,别说体罚,他连训斥都不敢训斥一句,要不然眼前的这些泼妇恨不得能撕了他。 即使每日在学堂里温声教学,好生劝导,那些顽劣孩子依旧满口谎话地编排他,说他打人骂人,隔三岔五就有家长凶神恶煞地来找他。 那些孩子就躲起来幸灾乐祸。 譬如现在,上次呛杨峥的二蛋就躲在外头看笑话呢。 杨峥感觉很累很累,他累极了。 杨峥从来没见过如此差劲的孩童,简直不能用差劲来形容,是恶! 恶毒、歹毒…… 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真如此。 福婶她们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杨峥苦笑一声,辩无可辩,索性闭了嘴。 他很想说,你们的孩子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根本就不配读圣贤书的恶种! 他本以为开了学堂,日子能好过一些,至少活得有些尊严,可是现实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他活得更没有尊严了,甚至他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养猪呢,至少猪不会这么又蠢又坏,猪的父母不会频繁来找茬。 不,这也不是他该过的日子。 他受够了。 “学来学去一个字儿都不认识,还学个屁啊学!不学了!以后都甭学了!” “这大冷的天,孩子不够受罪的,而且学那玩意儿有啥用啊,不如学学养猪实在。” “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就不同意,都是我家那口子非把孩子送来,白吃了我家那么多粮食,还烧了那老些柴火……” 几人还在抱怨,杨曹氏一个字都不敢反驳,杨邃更是一言不发,他本来也不指望那些蠢材能学出什么门道来,可是如果没有这份活计,他们就又得去养猪了。 不过这几个娘们虽然满嘴抱怨的话,但是让孩子读不读书这样的事儿还得是家里男人做主, 而且这学堂是王家的王老爷子拍板敲定的,要是不学了,也得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 所以,她们几人围着福婶喋喋不休, “嫂子,我们说话不管用,你去劝劝吧,学这东西根本没用,还得供着这几人吃喝,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就是,咱们村儿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养猪就能吃喝不愁,学那干什么啊,识字能有养猪挣钱吗?” “是这个理,而且他又教不好,让罪奴教咱的孩子,咋想的呢?” 福婶目光不善地打量一圈杨峥几人, “走,咱们回去说!不能白养着他们!” ‘哦~哦~以后不用上学堂喽!’ 门口有孩子欢呼。 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来,又气势汹汹地走,连门也不关,寒冷卷着大雪呼呼往屋里吹,冻得人直打哆嗦。 看到雪,杨峥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雪了。” 这是他们来到黑岭的第一场雪,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们住在杨盛欢住的那个村屋中,家中有足足的柴火烧,粮食也是足够吃的。 徐莲女怕他冷,给他做了一件狼皮袄子,特地教他怎么穿,狼皮袄子很暖和,在熊岭村八年,他就穿了八年。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给他做狼皮袄子了。 罪奴哪有兽皮袄子可以穿,都是破袄旧褂,一层套一层,从往年死了的罪奴身上扒下来的衣裳,不知道多少念头了,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徐莲女…… 这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想到徐莲女。 第80章 杨峥和杨邃闹矛盾,争执! 杨峥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对徐莲女是什么情感,有时是恨,有时是厌,有时又是怀念,甚至还有带着怨的眷恋。 他知道前世他是恨的,非常非常恨,恨她为什么要在他人生最窘迫最难堪的时候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她以为她是谁? 她以为她是来拯救他的吗?以为这样他就会感恩戴德? 她真自以为是。 徐莲女一个乡下村姑她知道什么?曾经鲜衣怒马的贵公子,身份一落千丈被碾入尘泥,成了人人都能唾上一口的流放罪奴, 没人能懂他心中的伤痛有多刻骨铭心, 可重生回来后,这恨意似乎变得无力起来,变得虚浮缥缈,徐莲女已经完全不理会他了,按理说他不该恨了。 但他依旧恨,只是这恨意似乎变了质,其中夹杂了一丝丝异样的情感。 说不清道不明。 现在而言,更多的是不甘心,是对于被无视的愤懑。 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徐莲女怎么办才好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他在后悔什么? 杨峥自嘲,真是命运弄人啊! 杨曹氏艰难爬起身去关门,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冻得面色青紫。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杨邃冷不丁出了声。 见杨峥不说话,杨邃不耐拧眉,“你也知道,这么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杨峥看也不看杨邃一眼,态度冷淡道: “我做不到,大哥既然愿意,自己怎么不这么做?” 听到他话里话外有埋怨他的意思,杨邃面色一僵,不得不软了语气, “可是阿峥,王胖丫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也有个村长的女儿喜欢我,我当然毫不犹豫。” “王村长和福婶都不是善茬,如果我真那么做了,恐怕一条命都要丧在豕脚村,大哥,你为了过上好日子,这是逼我拿命去搏。” 杨峥说话直接,戳穿了杨邃的意图。 杨邃一时语塞,又不甘心道: “怎么会?贞洁对女子比命还重要,等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女婿,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你好!” 谁知杨峥轻嗤了声,语调嘲讽道: “大哥啊大哥,你根本不懂黑岭的民俗,这里的人大字都不识一个,连孔夫子都不知道是谁,怎么会懂贞洁那一套说辞?这儿,可没有什么贞洁烈女。” 前世他在这生活过八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里的人没有被教化过,礼义廉耻的观念也很淡薄,对于盛京女子来说失了贞洁是要命的事情,可是对黑岭地方的人,却并没有那么的重要。 要不然,他刚来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姑娘对他献殷勤? 那些小姑娘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杨峥可是亲眼见识过的,有小村姑和村里小伙处了一段时间的对象,后来分开后还能嫁给别人,跟没事人一样。 而且,他俩还钻过苞米地。 前世徐莲女跟他说得绘声绘色的,当时他听得直皱眉头,痛斥那村姑为什么半点廉耻都不要, 在盛京那女子就是全族的耻辱,必须自尽,才能保住家族的名声。 杨峥犹记得当时徐莲女的反应,她吓愣了,讷讷道: 【就是名声上最多被人笑话两句,不至于死吧?】 所以,杨峥断定王屠子夫妇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儿妥协,而且很大可能是被激怒,到时候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他还要活着等到杨家平反的一天,所以不能作死。 更重要的是,他对王胖丫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绞尽脑汁想出办学堂这一招了。 王胖丫不是徐莲女,徐莲女娇惯任性,徐家人惯着她,还有个继母什么都依着她, 而王胖丫的父母强势,王胖丫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杨峥是绝对不会碰王胖丫的,这段日子大哥杨邃始终这么逼他,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说父亲是他害死的, 起初杨峥是痛苦,是愧疚,后来听得烦了,也生出了逆反的心理。 父亲参与党羽之争牵连全家,流放到黑岭是他自己作死,怎么是被他害死的? 明明责任在他自身。 难道就因为他不去奴颜婢膝地去跟女人献媚,他就成了害死父亲的凶手? 他们是不是忘了,家族被牵连流放是因为谁?而且父亲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大哥也有参与! 大哥说得容易,只出一张嘴,处处却都要他去付出牺牲,包括这回学堂也是, 大哥明明也识字,可是他偏偏不愿意教,带着儿子在背后享受他给他们带去的好处, 偏这侄子,对他还满口怨言之词。 杨峥乏了,烦了,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随便吧。 他也是后知后觉的,慢慢才反应过来这一点,如果不是因为大哥总是念叨父亲的死都是因为他,他还会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杨峥是重活一世的人,即使一开始意识不到,慢慢也意识到了, 大哥不就是想让他愧疚,进而去讨好女人,换取一家的好日子过吗? 所以他有了怨气,所以他语气不好地拒绝杨邃的‘提议’。 见杨峥说话带刺,杨邃的脸色很难看。 杨曹氏轻声劝道: “峥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哥说话?你哥都是为了你好啊。” 杨峥的嘴唇蠕动两下,算了。 他不想戳穿,真扯开了讲,只会伤及兄弟情分,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来豕脚村之前,他们已经和二叔家全都撕破脸,再怎么样,他现在也只有他们这几个家人了。 可不说归不说,杨峥心里还是不太舒坦,于是意有所指道: “王村长有个和离在家的妹妹,一直住在王村长的家里,大哥要是想靠女人过上好日子,不如去试上一试。” 谁知他这不说不要紧,一说直接把杨邃惹恼了, “胡言乱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邃铁青着脸,满面怒容。 杨峥顿觉讽刺,同时心里一片荒凉,胸口闷闷的,有些刺痛。 原来大哥自己也不愿意,他不愿意,却能逼着自己弟弟这么干? “父亲去世的时候,大哥不是说过,脸面算个屁,活下去才是本事吗?原来那只是说教我的话而已,真到自己身上,就没有那些大义凛然的大道理了。 所以以后也别再说父亲是因我而死,反倒正是靠着我,才过了两个月被徐莲女照拂的好日子,包括现在如果没有我在学堂饱受折辱,大哥和佰儿也不会有现在的日子,难道不是吗?” 杨峥语调淡淡,却很是讥讽。 杨邃面露惊愕之色,他没想到一向听他话的弟弟竟然会这么对他说话。 “你……!” 杨曹氏也坐不住了,连忙劝架道: “峥儿,邃儿,你们都别吵了,你们父亲已经走了,我们一家子已经够惨够苦,更要拧成一股绳好好活下去,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内讧吗?” 第81章 杨峥决定搏命,去杨盛欢家里试一试 杨邃的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只好以退为进, “我一番苦口婆心,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不愿意就算了。” 杨峥顿时倍感厌烦,他在这里憋得喘不过气,于是起身道: “我出去透透气。” 前些日子那些恶童设陷阱伤他,他看到了,假装不知道跌了一跤,装成受伤的样子,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些恶童还会继续恶作剧。 上回见到杨盛欢,他原本是不抱期望的,但是还是托她给徐莲女带了话,然后就是杳无音讯,徐莲女没有来。 其实杨峥并没有太多失望,因为原本就不报多大期望,只是还有些不甘心而已。 徐莲女,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了吗? 外面的天气寒冷刺骨,雪花大片大片飘落,这鹅毛大雪下的实在大,只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扑了一层雪,仿佛天地间只有白色。 雪势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遮挡视线的地步,杨峥没有走太远。 太冷了,他身上穿了很多很多,可是一出来,还是感觉跟没穿衣服似的。 冷得彻骨,寒气仿佛无孔不入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 一道棕色的身影缓缓走来,是王胖丫,王胖丫穿着兽皮袄,从头到脚包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两个眼睛来,看着就很暖和的样子。 王胖丫一见到杨峥就很惊喜, “杨哥哥,你在这等我吗?” 虽然不是,但是杨峥还是嗯了一声,“我猜到你会来找我,学堂的事……是不是办不下去了?” 王胖丫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愧疚, “我阿爷说,现在天太冷了,让你们先去养猪场养猪,等明年天暖和了再重开学堂。” 她怕杨峥难过,紧接着又说: “不过你放心,等明年我也在学堂跟你上课,我一定好好盯着他们,不然他们捣蛋!” 说着,王胖丫就掏出一个羊皮手套出来,塞到杨峥的手里。 “给,这是我亲手做的,可暖和了,还有,这是我烙的饼子,你也拿着!里头我给你偷偷夹了肉呢!” 看着被拼接缝补而成的羊皮手套,杨峥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看就是由不要的边角料拼接而成,前世徐莲女从来不会给他这么次的东西。 就这还是王胖丫偷偷做出来的呢,因为家里管得实在是严, 好的皮料子即使是边角料她也摸不着,那都是要缝到衣服里头去的,所以她只能拿羊皮的边角料做了这么一副手套,这还是偷偷拿的呢。 要是让爹娘知道了,一准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杨峥还是接了过来,戴在手上,“谢谢。” 有总比没有强。 羊皮手套给他冻僵的双手带来了一丝温暖。 还有饼子,厚厚一摞一共十个,虽然已经凉透了,但是这麦香味道勾得杨峥的肚子咕咕直叫,他确实饿了。 饼子倒是不错。 杨峥也顾不上旁的,拿出一个咬上一大口,其中确实夹了一些肉,很香很香。 王胖丫就这么看着杨峥吃饼,心里很满足, “你慢点吃,别噎着,以后我再给你烙。” 她又满怀憧憬地承诺道: “杨哥哥,你在养猪场再委屈半年,我一定想法子赘你当相公,你就等着,我肯定能说服我阿爹阿娘的!” 杨峥吃饼的动作一顿。 他知道猫冬的规矩,大雪封路难以出门,大家都只能待在自己家里,在这个冬天,王胖丫是不会来找他了。 而这双手套,以及这十张饼子,就是临行前给的赠礼。 杨峥拢起的眉间多了几分愁绪,不,他不能就这么回养猪场,冬天太长了,而且明年还有一场地震, 等到来年,这学堂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突然想起了三叔一家,家里能平反还是靠杨盛欢才平反的,党羽之争说到底还不是上头那些人一句话的事情? 三房以后显赫无比,重生回来后他一直想着和三房缓和关系,可是因为麻烦不断缠身,总是找不到这个机会。 虽说家里和三房不和睦,可是父亲已死,三叔真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不闻不问吗? 杨峥捏紧了手里的肉饼,既然要拿命搏一搏,为什么不换个人选? 如果能借此改变三叔一家对他的看法,修复好这段关系,那以后的路就是一片坦途。 是啊,他该抱的大树不是徐莲女,更不是王胖丫,而是三叔一家,是杨盛欢! 意识到这一点,杨峥的瞳孔轻微缩了缩,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样。 王胖丫还在叨咕叨、叨咕叨,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大雪封路之前,回到熊岭村! 王胖丫怕被福婶发现长时间不在家,又说了两句就依依不舍地走了,杨峥回头望了一眼家里人的方向, 他的神色挣扎片刻后,还是将十个饼子揣进了怀里,然后一头扎进大雪中,头也不回地朝着熊岭村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不管母亲他们了,如果事成,明年他还会回到豕脚村找他们的。 地上的雪越下越厚,到处都是素白之色,密集的雪花打在脸上,很疼, 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也辨不清方向,浑身冷得彻骨。 身处无尽的白茫茫之中,他的心中升起恐慌之感,回头一看,他来时的脚印已经很快被大雪覆盖,远处小小的豕脚村也是一片素白。 他只能往前走,回不了头了。 于是,杨峥咬着牙,脚步一深一浅地踩在雪里,朝着熊岭村的方向走去。 …… 熊岭村,杨家。 杨三叔和杨三婶正在下地窖,从地窖里拿菜呢,隐隐听到有敲门的声音。 “这大雪的天,谁在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还在响。 “我去看看。” 杨三叔过去开门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杨峥冻僵在门口厚厚的雪里,已经冻得神志不清,只有手伸出来在敲门。 “三叔,救我,求你救救我……” 杨峥用干裂的嘴唇艰难吐出这一句话,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不知生死。 “哎呦!” 杨三婶被杨峥的凄惨样吓了一跳,“这这这……这下大雪的天,他怎么找来了?这可怎么办?” 杨三叔神色复杂地看着昏厥在雪中的杨峥,想起之前和大房那无法化解的矛盾,想起病死的兄长,大房如今过得凄惨,他应该觉得心里痛快的。 可真当发生之后,他只有唏嘘。 “发生什么事了?” 杨盛欢和杨星移两姐弟闻声赶来,看到了晕在门前的杨峥, “怎么是他?” 第82章 徐芳草在李家挨骂 “怎么是他?”杨星移拧了眉。 “你们大伯去世,想来他们一家子在豕脚村也不好过,所以来求我救他。”杨三叔道。 杨星移的语气冷冷的, “难道父亲忘了大伯当初是怎么拉我们下水的了吗?要不是他,我们会被流放?那些年在杨家,处处受排挤,处处被掣肘,如今大伯病死,也是他罪有应得。” 杨三叔抿唇不语。 杨盛欢觉得疑惑,“他不是在豕脚村给王家人开着学堂呢吗?而且有王胖丫照顾他,怎么突然来我们家求救?” “定是那学堂开不下去了呗,要是过得好,他还能来这?”杨二婶摇摇头。 杨三叔张了张口,满口的话化作一声叹息, “终究是一条人命,那些恩怨都是上一辈的,与小辈无关,我一个当叔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子在雪里冻死。罢了,把他搬进屋吧。” 闻言,杨星移和杨盛欢互换视线,杨星移立时就冷了脸, “父亲,你管他干什么?如今大雪初降,徐莲女说了会厚雪封路,很长一段时间都出不了门,他这是算准了故意来的,这般无赖行径,难道我们要养他一个冬天吗?” “星移说得对,我也不同意。” 杨盛欢也不同意,她虽然和杨峥没有恩怨,但是父辈的恩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虽然大伯已死,但是他们被大伯连累至流放的这笔仇还在。 杨曹氏也总是对他们恶言恶语,多年来总是端着大嫂的架子欺负母亲。 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对杨峥心软。 要怪,就怪他有一对不做人的父母吧。 “雪下得这么大,把他送回去也不可能,如果我们不管他,他只能在这冻死。” 杨三叔内心挣扎。 见杨三叔如此犹豫,杨三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知道丈夫是心慈之人,他不忍心。 毕竟杨峥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果真放在这任由杨峥冻死,他的良心也过不去,下半辈子心里总是扎着一根刺。 “星移,帮你父亲把他搬进去吧。”杨三婶说。 杨星移恼了, “母亲?你们这是妇人之仁,如果地位转换,是我躺在大伯门前,大伯和大伯娘会心软救我吗?他们不会!” 杨三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星移……” “随便你们!” 杨星移内心气恼,转身就走。 “哎……星移?” 杨三婶立刻去看杨三叔的神情,这样的事她是不想做主的,全看他是怎么想。 杨三叔也是左右为难。 杨盛欢默默看着昏厥的杨峥,眸光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这场鹅毛大雪下得尤其大,只用了一个天的时间,雪的厚度就到了徐莲女的大腿中间位置。 傍晚视线昏暗,这场大雪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所以家家户户都出来铲雪了,就怕一晚上过去,大雪把家给埋了。 徐猛虎直接爬上了屋顶铲雪,如果屋顶的雪越积越厚不及时清理,房屋会被压塌的。 “妹,你往后躲!” 徐莲女也正在院子里帮忙铲雪呢,只听屋顶的徐猛虎大喝一声,徐莲女赶紧往后躲, 见徐莲女躲远了,徐猛虎一铲子下去,屋顶上一层厚厚的雪哗啦啦往下滚, 窸窸窣窣地掉了一院子雪。 徐莲女的身上也崩了很多雪,“嚯!今年的雪真大,这要是下个几天几夜可了不得。” 徐丰收的手里拿着铲子正在铲雪, “真要是下几天几夜,那就是雪灾了,房屋要是被雪砸毁,那得冻死多少人?” 徐莲女打了个寒颤,她就是说说而已,今年的雪是大,但是并没发展成雪灾的地步, 不过,倒是真听说有的房子被雪砸塌的。 要么是房子建得不结实,要么是太懒,没有及时清理屋顶上的雪。 他们一直忙活到天黑才能歇上一会儿,可是今天晚上注定不能睡,要隔一会儿就去屋顶上扫雪才行。 屋里,烛火昏黄,一家人围着暖洋洋的炉子吃晚饭,锅里的菜热气腾腾,和窗外大雪纷飞的冷冽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莲女捧着馍馍就是啊呜一大口,真香! 前两天她还在求雪呢,雪下得这么大,李桂香母女俩肯定不能回来了,这个冬天她可以清清静静地猫冬喽~ 与此同时的李家村,李桂香和徐芳草两个人还在外面扫雪,一口热汤饭都没吃上呢。 而弟弟李伟一家子已经在屋里头吃上饭了。 李伟和王小莉一共生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叫李慧慧,男孩叫李天赐。 李慧慧八岁,李天赐六岁,都比徐芳草年纪小。 “芳草,愣着干啥呢,还不快扫?” 李老太不停催促道。 徐芳草看着窗户上漏出来的昏黄灯光,抱怨道: “小舅和小妗子都没扫雪,慧慧他们也没出来,我也不想扫了。” 一听这话,李老太当即不满训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当姐姐的还跟弟弟妹妹比,你多大,他们多大?我说桂香,你看这孩子都让你惯的,娇气成啥了,一身懒肉!” 徐芳草感到不可置信,表情是又委屈又生气,外姥居然这么说她? 她在徐家的时候,可是从来没干过活的! 都说来的是客,小舅舅一家在屋里吃饭,她们客人却在外头累死累活地扫雪干活,这对吗? 李桂香累得直喘气, “娘,芳草在家里没干过活,你就别说她了,芳草,累了就别干了,进屋吃饭去吧。” 李老头斜着瞅了一眼,冷着脸说: “一个女娃娃这么懒,以后出了门子,不得让婆家打死?” 徐芳草一听受不了了,把扫把一扔跑回屋,生闷气去了。 她这一生气,外姥和外公要是不拿点什么好好哄她,她是不会吃饭的。 李老头一看这还得了,顿时就瞪了眼,一个丫头片子敢给他这个长辈甩脸子看? 他哪受得了? “熊妮子反了你了还,惯得你一身娇皮,欠揍的玩意儿,给我拿棍来!” 李老太不仅不拦着,还立马给李老头递了根棍子,帮腔道: “这不像话的妮子,确实该揍,你娘和你几个姨在你外公跟前大声说话都不敢,你给谁甩脸子呢你?” 她还拦着李桂香呢, “桂香,让你爹好好帮你管管孩子,你就看好吧,一次就能揍改她。” 第83章 徐芳草抱怨不公平! 徐芳草吓白了脸,她只是不想扫雪了,闹个小性而已,外姥和外公不仅不哄她,还要揍她? 她做错什么了? 以前外姥和外公明明很疼她的啊! 见李老头真要动手,李桂香变了脸,连忙护着, “爹你这是干什么!芳草怎么了你就打她?” 徐芳草躲在李桂香的后面,看着李老头凶神恶煞的脸,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李老头怒哼一声,理直气壮道: “凭我是恁爹!我想打就打!一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啥活不干,腆着一张脸就知道吃,让她扫点雪就抱怨上了,还敢说她小舅?反了她了!” 被李老太这么一凶,李桂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是骨子里的怯,小时候她干活慢了晚了,也总是要挨打的。 所以她自小就特别害怕阿爹,导致现在也怕。 “爹!芳草从小娇惯,她没干过活,让她进屋歇着,我干还不行吗?再说了,我又不是没交伙食费,芳草她一个丫头能吃多少?爹,你把棍放下吧!” 李桂香的语气近乎哀求。 她知道李老头打起人来下手很重,芳草柔弱,哪能受得了? 听到伙食费三个字,李老太才来假模假样地拦着,李老头脸上的老肉一抽,也没了刚才的凶狠, 但是碍于面子,他还是骂骂咧咧了半天,才慢慢放下棍子, “一个丫头片子娇惯的啥,不让她干活还能白养着她?惯得她养出一身懒肉,说话还没点教养,你养的这是啥孩子!” 李老头心里的火气没撒完,又习惯性地骂起李桂香。 李桂香讷讷不敢顶嘴,她现在要是敢顶嘴一声,李老头手上的棍子一定会砸到她头上来。 李老太怕李桂香心里有怨气,故作为她好的样子,说: “桂香,你别怪你爹生气,你看看芳草像什么样子?难道她还想让她舅舅家出来干活不成?简直是不像话! 你不能再这么惯了,你这是害她,以后出了门子人家不嫌弃吗?你再惯,你就等着被她以后的婆家人指着鼻子骂你吧。” 徐芳草说小舅一家没出来干活这句话,在李老太两口子眼里是极其大逆不道的话,因为她姓徐,一个外姓的丫头,还管起他李家的事儿来了? 她哪有资格和慧慧两姐弟比?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不就欠揍吗? 在李老太的眼里,李桂香母女给娘家干活这是应该的,但是平时只有李桂香干,徐芳草却不干,所以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娘你这说的又是啥话。” 李桂香心里憋得难受,红着眼说:“我又出钱又出力的,芳草闲着又怎么了?” 李老太那干瘪的嘴唇动了动,沉着脸没有说话。 从始至终,屋里的李伟两口子都没出来劝一句。 最后,徐芳草没有吃饭,躲屋里哭去了,李桂香还在外面扫雪,雪没扫完就不能吃饭, 李伟一家吃饱喝足睡觉去了,也没人来喊徐芳草吃饭。 直到夜里,李桂香才拿了个冷掉的馍馍回了屋,徐芳草嘴巴一撇,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喷涌出来, “阿娘……” 徐芳草想不明白,她们刚来的时候外姥和舅舅他们都是十分热情的欢迎,当天还炖了道肉菜, 可是几天之后,过了那个热乎劲儿,他们的态度就慢慢变了,而且越来越不好。 徐芳草最是敏感,她能感觉出来,外姥就是看不得她闲着,起晚了会唠叨她两句,夹菜夹多了也会唠叨她,没事儿还总喜欢给她指使她干活, 可是妗子和慧慧他们都闲着呢,她却不让他们干, 徐芳草觉得不公平,但是还不能说,一说了外姥准要骂人,说她是丫头就该干活, 有次她说慧慧也是丫头,妗子就瞪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给她好脸色看。 外姥见妗子生气了,收拾东西的时候一边摔打一边骂,吓得她也不敢再说了。 今天外公还要打她。 徐芳草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外姥他们这么看她不顺眼? 甚至,她现在觉得外姥比徐家那个死老太婆还要凶恶,那个死老太婆是对她不亲热,但是也没这么凶神恶煞地骂过她。 “阿娘,为什么外姥和外公不喜欢我?明明以前咱们回来的时候,他们不是这样的。” 李桂香心中有苦难言,她该怎么解释,是因为以前待的时间短,而且每次都是拿着大包小包地来, 这回要住一个冬天,当然不一样。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有好几天没再给钱了,她带的私房钱也不多,肯定不能一次性全给了出去,得省着点用。 她后悔刚来的时候为了面子扮阔气,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二两银子, 爹娘是高兴了,弟弟弟媳也满脸喜色,当时她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觉得在娘家人面前长脸了。 可是爹娘的胃口大,隔三岔五找借口跟她要钱,她四天前又给了一两,昨天阿娘又来要,她不高兴,所以没给。 这一不给,就惹恼了全家人,今天一整天家里人都没给她好脸色瞧。 所以爹娘找了个机会骂芳草来发邪火,这是给她脸色看呢。 芳草只是累了不想扫雪了而已,值当的又是骂又要打?还不是因为她没给钱的原因吗。 可是这还没住多长时间,就已经给出去三两银子了,如果照这么个给法,她身上的钱撑不了多久,所以她没给。 几天前她就犹豫要不要回去,可是徐丰收放了话,让她在这住一个冬天,那个男人最认死理儿, 她要是带着芳草私自回去了,徐丰收肯定还得把她娘俩送回来。 加上前几天的时候,家里人对她娘俩的态度也还可以,她还天真地觉得能在娘家住一个冬天,徐丰收那么气她,她就是在娘家住一个冬天又能咋? 这一犹豫,就错过了回家的好时候,外头雪下这么大,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殊不知娘家的路是用钱铺出来的,能回来,但是得带钱回来,而且不能长住。 这才刚下大雪,冬天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李桂香叹了口气, “芳草,这不是在咱自己家里,你眼皮子活一些,早上起早一些,帮你姥和你妗子干干活,勤快点,嘴甜一点。” 徐芳草的眉心紧蹙,生气道: “阿娘,难道我们来外姥家就是给他们干活的吗?我们可是客人啊!天赐就算了,那慧慧不也闲着什么都不干吗?为什么外姥总是指挥我干活呢?这不公平!” 李桂香动了动嘴唇,无奈开口道: “慧慧姓李,你舅和你妗子都宝贝着呢,你外姥当然不敢指挥她干活了。” 她顿了顿,心中生出怨气来,忍不住埋怨道; “说到底,这都怪你继父!他明明知道我在娘家的处境,还是硬把我送来受这个委屈,他就是故意的……” 第84章 李桂香心生恨意 李桂香一想到徐丰收的绝情,心里就别提多委屈了,别人能这么对她,可是他徐丰收不能,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啊。 作为她的丈夫,不但不护着她,还有意让她为难,那个王八蛋,他怎么能这样?! 李桂香光是想着这样的委屈就又想哭了。 徐芳草心里愤然,义愤填膺道: “可是阿娘,你也姓李啊,我虽然不姓李,可也是他们的外孙女啊,他们这是偏心,他们以前就偏心小舅, 他们眼里没有阿娘,也没有我这个外孙女,要是阿娘不交银子,他们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他们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徐芳草受不了了,一想到刚才外公举起棍子的凶恶样子,她就害怕,她讨厌他们了,也讨厌明明听见却冷眼旁观的小舅和小妗子。 她就想离开这里,并且再也不回来, 就算他们老死办葬礼,她都不会回来看一眼的! “阿娘,他们欺负你,也欺负我,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想回家了。” 说到这,徐芳草的眼底里已经藏着恨。 虽然徐芳草说的话是对的,可是李桂香却很不想听见这样的话, “行了,大雪封路,我们回不去了,只能等明年开春。”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娘家不疼,夫家不爱,为什么所有人都刁难她针对她? 这肚子也不争气,如果她能给徐家怀上儿子,徐老太和徐丰收肯定会捧着她敬着她,就像马淑芬在家的地位。 “那怎么办?” 徐芳草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一想到还要在这过一个冬天,她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徐芳草想起了在徐家的日子,这一对比才能感觉出不一样,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声抱怨道: “阿娘,我觉得我们还是在自己家过得好,那天我多夹了一块肉,外公就打我的筷子,把我筷子上的肉打掉,夹给天赐吃。要是在家的时候,根本没人拦着我吃肉,也没人使唤我干活……” 李桂香一听这话表情更加难看,下意识皱了皱眉, “那是因为徐家日子阔气,不缺肉吃,要是徐家也穷,肯定也不舍得给你吃肉。 你记住了,徐家那些人才没有一个好东西呢,他们就是能装,面上装的人模狗样,最喜欢在背地里使坏,那才是真正的坏种。” 说罢,李桂香像是怕徐芳草再抱怨似的,立马做出保证,以此来堵上徐芳草的抱怨之词。 “闺女你放心,明天就什么都好了,阿娘保证你外姥他们不会再指挥你干活。” “真的吗?”徐芳草将信将疑。 李桂香点头,“真的。” 看来,她又得用银子了,不能光用银子,她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徐芳草这才拿起那个冷掉的馍馍吃了起来,馍馍很硬,她咬得腮帮子疼。 拿钱消灾不是长久之计,后来李桂香许诺等明年开春,她一准让李天赐上学堂,因为李桂香是拍着胸脯打的保证,所以李家人深信不疑,惊喜极了。 这上学堂的开支可不小啊,打底几十两银子洒出去,而且还没有上限,寻常乡下人家哪有能供得起读书郎的? 可是李桂香答应供天赐上学堂了。 家里有这么一个好姑姑,他们哪还能继续给人家脸色瞧? 于是,徐芳草不需要早起干活了,也不用出去扫雪了,李家人也给她们娘俩好脸色瞧了。 甚至李伟这个躲在背后的受益者对李桂香这个三姐也有笑脸了。 见到家里人对自己又和善起来,李桂香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管能成不能成,好歹这个冬天能好好过了,一切等明年再说! …… 杨曹氏和杨邃他们是当天晚上才知道杨峥逃跑的消息的,刚开始见杨峥迟迟不来,杨邃以为他是甩脸子还为此生了气, 杨曹氏说要去找找,杨邃还不让,笃定他一定是自己先去养猪场了。 直到养猪场的人来叫,一问说没见着杨峥,杨邃和杨曹氏才慌了神,莫名少了个罪奴,必须得告诉村长王屠子, 四处一打听,有个村民说他看见杨峥朝着熊岭村的方向去了。 得知后,王屠子骂咧咧了两句,就没再管,反正人跑不了,要么冻死在路上,要么就去了熊岭村,明年再去熊岭村要人就是了。 王胖丫还以为杨峥是嫌弃她照顾的不好,偷偷去投奔徐莲女去了,所以伤心哭了好大一场,气得跟家里发脾气,说都是因为他们这不让那不让,杨峥才偷偷跑的。 后来福婶又将她好一顿训。 而杨邃和杨曹氏则是傻了眼,他们见识过徐莲女的无情,杨峥如果是去投奔徐莲女,那一定会被拒之门外的, 外面那么冷,还下着大雪,他如果不及时回来,只有被冻死的份儿! 可是一天天过去,杨峥始终没有回来,外面的大雪已经完全封了路,即使他还活着,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前提是,他还活着吗? 没有人知道。 杨曹氏哭了好些天,杨邃也心情不好,一直郁郁寡欢,杨峥是他唯一的弟弟,他自然是担心的, 当然他更担心的是,没有杨峥撑着这个家,他未来又该怎么办? 杨邃迷茫了。 难道,非要那样不可吗? …… 就这个冬天来说,徐莲女的日子可谓是好不惬意,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时候和徐老太以及三婶聊聊天,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放眼望去,窗外依旧是一片白茫茫,徐莲女钻进了空间里。 现在她的空间已经和起初的样子大不一样了,地里的蔬果粮食长得硕果满满,她苦恼于无法消耗。 空间温度宜人,放时间长了就坏掉了。 所以,她总是悄悄搬一些粮食放到地窖里去,地窖里温度低,还能让家里人慢慢吃。 看这空间粮食的长势,她是不缺粮食吃了,等天灾来的时候就不用担心喽。 后来,徐莲女实在是太无聊了,十里八乡能聊的八卦都嚼吧完了,她想起了杨盛欢的木头牌, 于是,她大张旗鼓地准备自己做,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弄废了一堆木料,才只做成了两个,还一个大一个小, 拉倒吧。 她毫不犹豫地去找阿兄徐猛虎帮忙了,然后拍拍屁股在一边等着,徐猛虎用了两天的时间做出一副木头牌,徐莲女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教会了家里人。 于是,徐老太也玩上了来自异世界的新鲜玩意儿了。 有这副木头牌,这个冬天过得比以往都精彩! 然而,有一件事徐莲女还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