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重生后,暴君把我捧上后位》 第1章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噗嗤——” 利剑穿透胸膛的瞬间,沈清歌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 她捂住胸口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执剑之人。 “陛下,你......” 房阁老给一旁的江公公使了个眼色,江公公毕恭毕敬地将木盒呈了上来。 房嘉那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歌,一字一句说道:“妖妃,这是从你棠梨宫后院的梨树下找到的,你下蛊谋害皇上,其罪当诛。” 沈清歌抬头看了一眼木盒里那满是针头的人形木偶,缓缓转头看向萧珩,眼里的泪再也停不下来,“陛下,臣妾没有做过此事,你信我。” 萧珩握着剑的手还在颤抖,泪水无声滑落。 怎么不信,但是母后的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与其让清歌被下狱严刑拷打,不如一起死个痛快。 萧珩拿起剑再次朝着沈清歌的胸口捅了进去,沈清歌颓然倒地,再也直不起身。 房阁老见状高呼,“斩妖妃,肃朝纲!陛下圣明!” 禁军首领裴然此时也跟着骂道:“祸乱朝纲的妖妃,早就该除掉了。” 殿内其他大臣也纷纷跪拜齐呼,“陛下圣明!” 沈清歌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冷,视线也渐渐开始模糊。 萧珩见状丢下剑,踉跄着扑过去将沈清歌搂在怀里,而他的嘴角也开始溢出黑血。 “陛下!“江公公也跟着扑了过去,“您怎么了?“ “爱妃已去,我怎能苟活......“萧珩低头看着怀中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沈清歌,而他服下的剧毒也已经开始发作。 萧珩笑了,轻轻擦去沈清歌嘴角溢出的黑色血液。 “清歌,下辈子......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 萧珩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怀里之人最后一丝温度。 沈清歌微微张开嘴,想回应他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 此刻,一名身披玄甲的男子提刀冲进殿内,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沈清歌。 “哐当”一声,刀柄落地。 半晌,男子才喃喃道:“清歌,我终究是来晚了......” * 沈清歌猛地睁开眼睛,胸口仿佛还残留着利剑穿心的剧痛。 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衣衫。 “小姐,您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清歌一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 这不是她死去多年的贴身丫鬟春桃吗? “春桃?“沈清歌难以置信地伸手触碰春桃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她一阵恍惚。 春桃还活着! “小姐,您可算醒了!“春桃急得直跺脚,“这要是误了选秀的时辰,咱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选秀?“沈清歌猛地愣住。 “是啊小姐,“春桃一边帮她梳妆一边说道,“这可是我们新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小姐可要好好表现。” 沈清歌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五岁的容颜娇艳如花,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 她连忙伸手抚上被刺的左胸口,那里却完好无损,却还残留着剧痛。 原来她重生了,重生到了选秀那日。 沈清歌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前世种种慢慢涌现在脑海中。 那日听闻父亲被污蔑谋反,陛下已经下旨抄家流放,自己哭着去往太极殿恳请陛下看在两人的感情上收回成命,结果迎接她的却是爱人的毒酒和利剑。 他用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却说下辈子做一对平凡夫妻。 临死之前沈清歌没有说出口的是,萧珩,我宁愿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你。 可惜萧珩没有听到。 想到这里,沈清歌发现所有的悲剧都是自己入宫以后发生的,如果不进宫,是不是沈家一众都能逃过此劫?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沈清歌连忙起身,“春桃,我要找爹爹。” “小姐,来不及了......”春桃想拦却拦不住。 堂屋里沈和义坐在主位,座下都是他的同僚或者门生,好不热闹。 而今日沈二姑娘即将入宫飞上枝头,这些人聊完正事便提前恭喜沈相了。 “恭喜沈相,等令千金进宫,不日必登凤位。” “令千金艳冠天下,国色天香,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是啊,说不定陛下一直等的就是令千金。” 沈和义捋了捋胡须,十分受用。 他膝下两女一子,俱是才貌双全。 大女儿沈慕羽已经出嫁,嫁的是兵部侍郎。二女儿沈清歌更是才名在外,哪怕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至少也能位列妃位,小儿子沈星泽在国子监求学,亦是得祭酒先生青睐。 看着父亲春风得意的笑容,沈清歌在门口等人群散去,这才进了屋。 沈清歌开门见山,“爹爹,我不进宫。” 沈父面色一沉,“清儿,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 “爹爹,我......”沈清歌想了想,重生之事太过玄乎,但是为了让父亲早作打算,她用了入梦之说。 “爹爹,我昨日做了一场梦,我入宫之后引人嫉妒,惹来杀身之祸,还牵连母家落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沈父眉头微蹙,“清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清歌摇了摇头,握住父亲的手,“爹爹,你信我。” 沈父稳住身子,“你从小蕙质兰心不会撒谎,我自然信你,但是仅凭这入梦之说......” 沈清歌回忆起前世那咄咄逼人的房嘉,“说我下蛊祸害皇上之人,就是那房嘉房阁老。” “房嘉?阁老?”听到这里沈父有些不相信。 房嘉此时还是自己的门生,国子监祭酒区区六品而已,再怎么平步青云也不可能当上阁老。 沈清歌自然看出了父亲的犹豫,“爹爹,自我进宫之后您的官职一再被贬,最后皇上废除了丞相一职,提拔了姜嘉成为内阁首辅。” 沈和义苦心经营多年,怎会因为区区一个梦便放弃,只好先安抚道:“你且先进宫,你说得我注意便是。” 沈清歌急道:“我不嫁,爹爹,你让郭太医现在过来帮我看诊,就说我身患肺痨没法入宫。” 沈父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什么糊涂话,你莫要害了思远,我的女儿自然是要嫁天下最好的儿郎。” 沈清歌想到前世的利剑和毒酒,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什么最好的儿郎,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沈父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催促道:“你快去准备吧,宫里的轿子就快来了。” 沈清歌当然知道三言两语并不能打动父亲,但是让父亲提前提防着房嘉也够了,至于萧珩...... 她回到房内,透过窗棂看着院里满开的红花,嘴角微勾。 第2章 脸上爬满了暗红色的斑纹 “小姐,您这是......“春桃拿来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刚好看到沈清歌正在往脸上涂抹着什么。 “我自己调制的脂粉。”沈清歌一边说,一边轻轻拍打脸颊,将那汁液揉开涂抹得更加均匀。 最后还在眼角和嘴角点了几颗痣,镜中的美人顿时黯淡了几分。 沈清歌描完之后,瞥了一眼那明亮的襦裙,眉头微蹙,“春桃,换那件素色的。” “小姐!“春桃急得直跺脚,“您这样......“ “这样最好。”沈清歌看着镜中略显老气的妆容,十分满意。 等沈清歌梳妆打扮完毕,宫里的轿子就已经候在外面了。 轿子将沈清歌抬到了储秀宫的宫门口,等沈清歌一下轿,已经有好些秀女围在了宫门口。 沈清歌将自己淹没在一众秀女中,低垂着头。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银铃般的声音,“沈姐姐!“ 沈清歌闻言瞧去,徐傲梅正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徐妹妹还如此明媚动人。 沈清歌是高门贵女常居后宅,平时不见外男,就连交好的女子也不多,徐参将之女徐傲梅算得上一个。 但是前世徐傲梅的结局不算好,她由于性格刚烈不受宠又被困于宫墙,日日寡欢抑郁而终。 自己虽然受宠想帮她,但是姐妹间还是因为男人生出了间隙,徐傲梅后面连自己的面也不见了。 回过心神,沈清歌也朱唇轻启,“妹妹。” 徐傲梅手抓着月牙色裙摆,快步来到了沈清歌的身边,突然神情一愣。 “沈姐姐,你今日这是作何打扮?” 沈清歌将手指放在嘴边,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候尖锐的有些刺耳的声音传来。“哦?这就是沈相的千金么?当真绝色。” 果然姜宁话音未落,其他秀女们就纷纷看了过来。 好几个人的目光移到了沈清歌的脸上,随后脸上出现一抹嘲讽。 沈清歌回头望去,那女子身着石榴红绮罗长裙,头戴玉镶金凤钗,都是极其明艳之物。 但是就算极尽打扮,还是遮不住说话女子那张方圆脸。 沈清歌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前世被皇太后捧上皇后之位的姜宁。 前世她从进宫就处处针对自己,最后还害死了春桃,要不是萧珩维护自己,怕也早就成为她的刀下鬼了。 沈清歌收回自己有些凛冽的目光,既然重生了,避开她就是。 姜宁是武阳侯姜虎的嫡女,而武阳侯姜虎是当今姜太后的亲弟弟。 姜太后膝下无子女,先帝三个公主都是敬妃所出,所以姜太后格外疼爱这个亲侄女,更是亲封姜宁为宁安郡主,可以说现在宁安郡主甚至比先帝的三个公主还要更有权势。 而姜宁自觉出身高贵,自然不把上京城的所有贵女放在眼里。 沈清歌虽然也不满姜宁嚣张跋扈的性格,但是姜宁毕竟是皇亲国戚,沈清歌这一世不愿招惹是非,只是看向掌事的常嬷嬷。 常嬷嬷扫视了一眼两人,知道那宁安郡主自小骄纵,喜欢口头上逞强罢了。 “时辰到了,各位小主随我入宫吧。”常嬷嬷清点了人数就将秀女们引进宫。 明日才是正式的殿选,今日秀女们则是在储秀宫进行初选,验身以后没有大的问题一般来说是不会落选的。 沈清歌叹了叹气,还是跟在了常嬷嬷的身后。 *长明殿 萧珩端坐在案前,认真翻看着今日的奏折,眉毛微蹙,脸色沉重。 自从昨日开始江公公就觉得陛下性子变了,不仅亲自看奏折了,甚至后收回了自己的批红权。 等着萧珩眉间的愁容消散了三分江公公才小心翼翼将名册呈了上去,“陛下,今日是秀女进宫初选之日,这是秀女名册。” 萧珩手里的动作未停,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奏折,“不看。” 江公公眼珠一转,“陛下,太后娘娘体谅陛下政务繁忙,已经提前帮陛下筛选了一遍。” 萧珩听了之后果然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然后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太阳穴,“那就呈上来吧。” 江公公这才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处理政务。 萧珩打开金丝名册,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便是姜宁。 他记得上一世姜太后几次提起选秀一事,当时的陛下都用年纪尚小为由推了去,如今宁安郡主年纪到了,姜太后果然是坐不住了。 萧珩又漫不经心地往后翻了一页,直到看到沈清歌的名字。 男人眼里的本就浓郁得抹不开的墨色蓦地更深了,萧珩用指腹轻轻地婆娑那朝思暮想的名字。 皇弟,上一世我是晚了一步,但是这一世既然是我坐了这个位置,便会好生护着她。 萧珩嘴角噙着笑,将名册置在桌上,“都不错。” 江公公看主子心情甚好,先前一直紧张的眉眼也舒展了几分。 而沈清歌和其他秀女经过验身之后都宿在了储秀宫,常嬷嬷安排沈清歌一个人住在了配殿,而宁安郡主更是被安排到了更为宽敞的主殿内。 果然等到了晚上,沈清歌的脸上终于开始瘙痒了起来。 她一边忍住想挠脸的心,一边又暗自庆幸。 这夹竹桃汁终于有反应了。 翌日卯时不到,常嬷嬷就和掌事公公到了储秀宫,不一会儿几十名秀女都已经在殿内集合了。 沈清歌自然是被瘙痒折磨得彻夜难眠,但是其他秀女寅时就已经起床梳洗打扮了,此刻虽是大清早也是容光焕发。 掌事公公双手抱在胸间,“吉时已到,请各位小主即刻前往延福殿参加殿选,不得有误。“ 秀女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储秀宫的大厅内,沈清歌低着头站在了队列的最后,但是那不自然的模样还是被眼尖的常嬷嬷发现了。 “抬起头来。”常嬷嬷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臣女不敢。”沈清歌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常嬷嬷的眼睛。 “放肆!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前朝想逃避选秀的女子常嬷嬷见得多了,再不情愿她都可以拎到延福殿前。 沈清歌闻言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只见那原本欺霜赛雪的脸上爬满了暗红色的斑纹,密密麻麻,好不可怕! 第3章 不仅是个丑八怪还是病秧子! 常嬷嬷吓得惊呼一声,然后立即以帕掩面,小声问道:“你......你的脸怎么回事?” 其他秀女听见了常嬷嬷的惊呼声也纷纷转头,等看清楚了沈清歌那幅可怖的模样之后,都如避蛇蝎的往后弹开了好几步。 沈清歌满意的再次低下头,“臣女恐是惹上瘾疹,如此参加殿选怕是会染了陛下圣听。” 常嬷嬷依然掩面不敢多看,“废话,你这个样子如何面圣!快回你自己的屋子呆着!” 昨日才讥讽了沈清歌的宁安郡主一下子就得意了起来,她捏着嗓子说道:“哟,当真以为丞相府的二小姐容色倾城,今日一看,不仅是个丑八怪还是个病秧子!” 沈清歌低下头,啜泣了起来,“是臣女没有福分侍奉陛下......” 一时间屋内传来满堂的哄笑声,有些身份低微的秀女则是投来同情的眼光。 好不容易熬到了殿选之日,居然惹上了瘾疹...... 徐傲梅看不下去,走到了沈清歌的身边,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染上这瘾疹,“沈姐姐,你本是国色天香,今日只是运气不佳,你别难过,三年后还有机会参加选秀。“ 姜宁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年后?三年后她就是个老姑娘了,陛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徐傲梅气得捏紧了拳头,“三年后也算不得老,总归是有机会的。” 沈清歌抬眸看向为自己出头的徐傲梅,她这不畏强权的性子还是没有变。 她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多谢妹妹,今日是清歌福薄,怪不得她人。” 在这一阵喧闹中,沈清歌余光瞥见常嬷嬷已经将漆盘里的一个名牒悄悄撤下。 她嘴角满意地微微一勾,然后推开了徐傲梅,“妹妹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等到掌事公公和常嬷嬷带着所有秀女出去了,偌大的储秀宫如今只剩下沈清歌一人,甚至连宫女都不曾给她留下一个。 沈清歌回到偏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这症状和上世在宫中大肆传染的瘾疹病症差不多,宫内人怕死,殿选一结束肯定就早早遣自己出宫,自己只消在家里静养几日等症状消失就好。 “萧珩......“沈清歌指尖抚过铜镜中斑驳的容颜,恍惚间在铜镜中看到了萧珩。 萧珩与寻常男子不同,对于脂粉之物并无偏见,甚至颇有研究,平素最喜为自己描黛。 每次描完黛,萧珩都会对着铜镜欣赏许久,不停地在沈清歌的耳边细语。 “我的清歌还是适合这螺子黛,更衬得你肤色更润白。” 沈清歌不太懂梳妆一事,只知道螺子黛产量稀少,整个后宫只有自己用得上,自己算得上是专宠后宫。 想到前世的盛宠,沈清歌不自觉摇了摇头,再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想到这里,左胸那处被利剑穿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清歌脸色疼得煞白,最后竟然眼前一黑倒在了梳妆桌前。 而各位秀女很快就来到了延福殿门口,掌事太监低声吩咐道:“等下请点到名字的小主向前一步,按顺序拜见陛下和太后娘娘,不得喧哗多言。” 秀女们点了点头依次走进了延福殿,站直了之后大气都不敢出。 而延福殿上,萧珩端坐在了最高处,姜太后与萧珩并肩端坐。 姜太后虽已逾不惑之年,却仍保持着姣好的面容。 而且因为由于大权在握,保养得当,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风韵中更添了几分浸淫权利场多年的沉稳与威严。 大燕国先皇体弱多病,子嗣稀薄,临终之际,竟未留下皇子血脉延续,仅有三位公主。 当时的姜皇后这才选了性情软弱,年幼的瑞安王萧珩登上了皇位。 所以对于子嗣问题,姜太后很是重视,以前皇帝年幼自己摄政监国尚算名正言顺。 现在眼看萧珩已届十八,自己以后也不好控制了,必须马上诞下继承人...... 姜太后想止于此,睥睨众生的眼神淡淡扫过秀女们的身影,然后看向江公公。 “开始吧。” 江公公挺直身板,声音高昂,“姜宁,武阳侯之女,年十七。户部尚书之女尹芳,年十六。翰林大学士之女傅榕,年十四。” 话音未落,三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轻移莲步,上前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悦耳:“陛下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三位秀女礼毕,缓缓抬头,眼神灼灼地看向萧珩。 不过萧珩从一开始神色便没有一丝变化,倒是姜太后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 这三位都是家世不错气质非凡的世家女,原本姜宁的长相不算出众,但是由于另外两人更是姿色平平,倒也衬托的姜宁温婉秀丽。 姜太后看萧珩兴致不高,便主动开口道:“可有才艺?” 姜宁一听,嘴角不由得上扬,轻声细语道:“臣女略通琴艺。” 萧珩鼻尖不自觉冷哼一声,说到琴艺,大燕国谁能比得过沈清歌? 姜太后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那便赐琴吧。” 掌事公公麻溜地带人搬来木桌与古琴。 姜宁坐下后,葱葱玉指便抚上了琴弦,琴声犹如山间清洌的泉水,汩汩流入众人的心间。 姜太后闭着眼已经听入神了,这一曲高山流水也是姜宁弹得最好的一首。 等她缓缓睁开眼,候着的秀女们都面露惊讶之色。 这宁安郡主本就是武阳侯的嫡女,又是当今皇太后的侄女,从家世来讲,是此次秀女中出身最高的。 加上她琴艺卓绝,而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沈清歌连殿选都没参加,想必以后宁安郡主就是登上凤位之人。 姜太后又侧过身子看向萧珩,“皇帝,你的意思呢?“ 本就心不在焉的萧珩听到姜太后的话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留。” 萧珩刚刚就仔细看了一圈下面候着的秀女,但是却没看到沈清歌的身影。 奇怪,昨日呈上的秀女名册上明明有她的名字。 虽然萧珩的心思不在殿内秀女们的身上,但是殿选还在继续。 江公公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第4章 朕尽力了,可还满意? “怀来参将之女徐傲梅,年十四。苏州织造之女贺涟月,年十五。邺城知府之女顾生烟,年十七。” 顾生烟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扶了扶头上的碧玉簪子,她可是肩负着家族荣光进宫,万万不能出错。 徐傲梅神情自若,虽然穿的是藕色襦裙,但是她身姿挺拔,一弯柳叶吊梢眉,眉眼间隐隐有些英气,看起来有些冷冽。 姜太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徐傲梅,直直看着她问道:“参将之女?你父亲是个武将,平日里你都读些什么书?” 徐傲梅挺直了身子,“家父心系卫国,臣女未曾读书。” 徐傲梅按照母亲交代的回话,她平日是爱看书,不过都是兵书而已。 “傲梅?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树路傍溪桥。这诗你会吗?” 徐傲梅愣在原地,坊间传闻姜太后对女子才学向来不以为然,今日怎么问起了诗。 宁安郡主在一旁,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诗算得上艰涩,哪怕是饱读诗书也不一定会,姑姑这样问就是等着她出丑。 徐傲梅迅速收敛心神,微微欠身,谦逊答道:“臣女愚钝,未曾读过。” 姜太后神情看不出喜怒,“你们两个呢?”姜太后眼神移到贺涟月和顾生烟身上。 顾生烟一下子有些慌了,这诗别说背了,她连听都没听过。 相比之下,贺涟月则显得从容许多。 她徐徐上前福了福身,继续接了下去,“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消。” 姜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想不到织造之女,竟有如此才情。” 贺涟月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眼神不自觉看向萧珩。 姜太后也侧身看向萧珩,等他发话。 萧珩的目光轻轻掠过三人,最终定格在徐傲梅身上,“都不错。” 贺涟月闻言面上闪过一丝错愕,而顾生烟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自己还没有表现舞姿,怎么就留牌了。 一旁的江公公立即大声说道:“怀来参将之女徐傲梅,赐牌!苏州织造之女贺涟月,赐牌!邺城知府之女顾生烟,赐牌!” 萧珩此刻心里打的算盘则是早点结束选秀,后面的秀女虽然家世和才艺都比不上前面的,但是这样老实本分一点的更好。 接下来的殿选还在继续,萧珩心思早就不在了,反正皇太后满意谁,他就留谁。 直至最后十余人逐一被挑选完毕,沈清歌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临结束了,萧珩还是忍不住问道:“常嬷嬷,昨日名册上还有沈相的女儿,今日怎不见她的身影?” 常嬷嬷连忙上前禀报:“启禀陛下,沈二姑娘不幸突患瘾疹恐惊圣驾,实在不宜觐见天颜。” 瘾疹? 萧珩一时间眼底闪过一丝慌张,瘾疹治疗拖延甚至有性命之忧。 他稳了稳心神,“即刻传魏太医前往,务必全力救治。” 姜太后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没有多说什么。 这孩子从小虽然优柔寡断,倒是个有情意的。 魏昀应召前往储秀宫,却看见沈清歌已经晕倒在了梳妆桌前不省人事。 他快步上前,又看见沈清歌脸上爬满了红斑,魏昀一时间神大乱,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她移至床上安顿好。 清退了待命在旁的侍女之后,魏昀才将一碗醒神汤灌了下去。 沈清歌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一睁眼竟是前世惨死的魏昀的脸庞,她的眼眶不自觉地红。 “思远哥哥......” 魏昀被她这一声唤得心口被揪得生疼,他深吸一口气,温言问道:“清歌,你的脸怎么了?” 沈清歌无奈地摇摇头,“恐是运气不好得了瘾疹。” 魏昀闻言目光轻扫了她脸颊的红斑,那些红斑是从内而发,应是饮食或者柳絮之类引起的过敏之症。 不过选秀期间各家都格外注意饮食,尤其是沈相府上,以沈相心思缜密,怎会在此事上疏忽? 难道? 魏昀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清歌,你是故意落选的?” 沈清歌自小和魏昀青梅竹马,也知道他医术高明根本瞒不住,于是只好承认了。 “嗯。” 魏昀更加困惑了,“清歌,你不是从小倾慕于当今陛下,如今有了这机会,为什么要逃避?” 沈清歌的眼眶蓦地红了一圈,言辞恳切,“说来话长,如今,我就是不想进宫了,思远哥哥你帮帮我。” 魏昀被这双染了水色的眸子看得心一紧,“你想我怎么帮?” “你帮我拖延治疗即可,等到这批秀女入宫承欢,陛下自然就忘了我。” 魏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明白了,我这就给你开一些调养的药物。” 正当魏昀提笔写方子之时,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沈清歌双瞳睁大,他怎么来了? 萧珩大步走了进来,沈清歌连忙起身,正要下床行礼,萧珩抬了抬手,“免了。” “谢陛下。”沈清歌一边说一边掩面。 萧珩看向一旁的魏昀,“魏太医,她的病怎么样了?当真是瘾疹?” 魏昀沉声道:“沈二姑娘这病臣尚且不清楚是不是瘾疹,但是在找到病因之前,需要先养内避外,开一些调养的药慢慢养。“ 萧珩沉着脸问道:“需要多久?” 魏昀回道:“三个月应该就能好转。” “三个月?废物!”萧珩轻笑,“朕给你三日,不然你给沈二姑娘陪葬!” 魏昀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臣遵旨。” 沈清歌坐在床榻,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萧珩又将目光看向沈清歌,“沈二姑娘,朕尽力了,可还满意?” 沈清歌能感觉到萧珩视线中的凛冽,那是审视着猎物的目光。 以前的萧珩双目含情,温润如水,但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萧珩却暗暗有一股阴沉的戾气。 还是说他对别人都是这样,只有对自己才有那一抹温柔? 想起前世最后那一剑,沈清歌又默默低下了头,“谢陛下关怀,臣女自当养好身体。” 萧珩对着江公公说道:“等沈二姑娘养好了身体,一并送入后宫。” 沈清歌嘴唇微张,却还是忍住了。 重活一世,还是改变不了吗? 第5章 远离那个男人! 待萧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沈清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思远哥哥,对不起。” 魏昀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陛下这样着急,想必也是因为太过珍视你。” 沈清歌轻笑,“珍视吗?那我应该感恩才是了。” 魏昀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不清楚你为何不想入宫,但是看眼下的情形,清歌......”魏昀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小主你还是早作打算吧。” 沈清歌的眸子暗了几分,“多谢魏太医提醒,臣女知道了。” 魏昀开了治疗过敏的方子之后就离开了,沈清歌起身给脸上戴上了面纱。 既然入了宫,那便要找常嬷嬷打探一下殿选的消息,想想怎么安身立命。 谁知道沈清歌方才推开储秀宫的宫门,门外竟已恭候着一列宫女与太监。 为首的掌事姑姑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面庞圆润,眉眼弯成了月牙状,语态温婉:“小主,陛下体恤您身子需调养,又念及您身边暂无贴心之人,特地指派我们来侍奉左右。” 这狗皇帝动作也太快了,生怕自己跑了不是? 沈清歌叹了口气,“有劳姑姑了,请各位里面请。” 她将一行人引进了正殿正中央,大家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一排。 待众人站定,沈清歌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位掌事姑姑,她虽然看起来眼熟,但是沈清歌认得她不是前世中途调过来的折枝姑姑。 那姑姑嘴角含笑,语态恭谨:“小主,奴婢叫拂翠,本是伺候陛下的人,以后都伺候您了,小主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奴婢就是。” 萧珩身边的人?他居然指了自己人过来,明明前世都没有如此在意自己。 沈清歌愈发不安了起来,好像自己越想躲,反而被萧珩逼得越紧。 既然是萧珩身边的人,那自然清楚今日殿选的事,沈清歌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沈清歌微微颔首:““多谢陛下体恤,日后诸位便是自家人了,无需多礼。” “是,小主。”拂翠姑姑福了福身,盈盈说道。 拂翠姑姑想到以后自己可以跟着沈清歌平步青云,脸上更是堆满了笑容。 沈清歌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丫鬟太监退下,只留拂翠姑姑一人单独谈话。 她一坐下,拂翠姑姑便已经掌好了茶,递到了沈清歌面前。 沈清歌吹了吹,然后不紧不慢的问道:“今日殿选结束了,可有消息?” 拂翠姑姑嘴角一弯,心中暗自赞叹这小主也太努力了,殿选刚结束就已经打探上了竞争对手。 她便将那殿选入选的名单一一告知了沈清歌。 听到徐傲梅的名字,沈清歌还是不由得唏嘘一声,“徐妹妹也留牌了?” 拂翠姑姑虽不知两人交情,但是说话倒也是滴水不漏。 “皇太后倒是特意询问了徐小主的诗词造诣,徐小主虽然没有答上,陛下依然留了牌,想来是那英姿飒爽的武将气质,入了陛下的法眼。” 沈清歌闻言,微微颔首:“徐妹妹她有高远志向,没想到以后也要困于这宫墙之中。” 拂翠姑姑看沈清歌失落的模样,以为小主是懊恼没有参加成殿选。 连忙安慰道:“陛下没让内务府统一安排丫鬟太监侍奉小主,而是指了奴婢过来近身伺候,说明陛下心里有您。 沈清歌越听越难受,愈发地思念家人和春桃了。 接下来的两日便是册封后宫,册封以后秀女们还得到恩准可以返回家中和家人最后告别。 选秀一事基本上是姜太后在负责,所以秀女们的位份称号也是姜太后定的,听说陛下没有任何意见。 宁安郡主姜宁是位份最高的,封为宁嫔,赐居丹凤宫昭阳殿。 尹芳封为贵人,赐居启祥宫凝香轩,傅榕封为贵人,赐居万春宫云意阁。 顾生烟封为常在,赐居玉瑶宫琼华阁,徐傲梅封为常在,赐居丹凤宫倚梅阁。 贺涟月封为答应,赐居玉瑶宫冷月轩,沈清歌封为答应,赐居棠梨宫绛雪轩。 其余还有宫女子数名。 封号下来以后,拂翠姑姑第一个不服气,“小主您别往心里去,陛下事务繁忙没有过问册封一事,等到日后正式入住侍寝,有的是机会。” 沈清歌闻言,则是淡然一笑,“那绛雪轩所在何处?” 听主子问起这棠梨宫绛雪轩,拂翠姑姑更是叹了一口气。 “这绛雪轩在宫中最东边,远离陛下所居的紫宸殿,而且许久未住人,有些冷清。” “冷清?”沈清歌心想,冷清点好,见不到萧珩更是好上加好。 不过沈清歌一想到徐傲梅的住处,又隐隐有些担心,宁嫔跋扈,徐妹妹性子又直,怕是会受委屈。 沈清歌没有回家探望父母,拂翠姑姑下午便安排着移居绛雪轩一事。 虽然那里冷清,但是再怎么也比秀女暂住的储秀宫条件好,早些去了,也能安排宫女们洒扫一二。 拂翠姑姑在前面带路,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前方有一处红色宫门。 她一脸愁容地指向前方:“小主,您看,那便是棠梨宫了。” 那棠梨宫被薄雾轻轻缭绕,显得格外清冷孤傲。 推开宫门,里面有许多苍柏,它们挺拔而立,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一行人踏过铺满落叶的小径,便来到了西厢的绛雪轩门前。 拂翠姑姑轻轻推开门扉,但是一股霉湿之气扑面而来,沈清歌忍不住以袖掩住了口鼻。 “小主,您先在外面稍候片刻,容我等打理一番。” 拂翠姑姑几个简单的手势,丫鬟和太监就马上开始行动了起来。 有的忙着提桶打水,准备擦拭除尘,有的则是挥动扫帚,清扫着门前散落的落叶,机敏一点的太监小福子,已经前往内务府领碳了。 在拂翠姑姑和下人的细心打理下,绛雪轩也慢慢整洁了起来。 沈清歌再次推开房门,此刻夕阳刚好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沈清歌看到这一幕,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绛雪轩这地方偏远幽静,又有满园的绿意,更好的是远离那个让她万劫不复的男人。 第6章 谁想要宠爱就要吧,我只想要命! 沈清歌入住新居后,在拂翠姑姑和下人的照料下,脸上的红疹已经全然消散,已经恢复了白皙细腻的皮肤。 原本染的就不是瘾疹,加上萧珩之前下的三日必须治好的命令,沈清歌为了魏昀也乖乖服药。 等到红疹散去,拂翠姑姑这才看清楚了沈清歌的脸。 她忍不住赞叹道:“小主果然花容月貌,令人一见难忘。” 秋梅与冬雪两个小丫鬟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小主天生丽质,将来必定是盛宠加身,享尽荣华。” “盛宠?”前世的那份盛宠,难道还不够吗? 正是因为入宫以后太过高调,招致妒忌,最终竟落得个妖妃的污名被萧珩一剑了结。 这一世,谁想要宠爱就要吧,沈清歌只想要命! 正当沈清歌开始思考今后如何避宠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小福子的声音,“陛下驾到!” 绛雪轩的众人如临大敌,瞬间跪倒一片。 沈清歌微怔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门扉轻启,一道挺拔的身影伴随着阳光步入,黑色描金长靴就落入了沈清歌的眼前。 萧珩轻轻抬手,亲自扶起了沈清歌,“身子可好些了?” 沈清歌低垂着眼帘,“多谢陛下关怀,多亏了魏太医的灵丹妙药,妾身已经好了许多。” 萧珩语气冷淡,“那就好,既如此朕少不了他的赏赐。” 沈清歌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萧珩,既然人来了,那便得讨点便宜。 萧珩看出沈清歌神色的不自然,问道:“怎么?这里住得不舒服?” 沈清歌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里很好,只是妾身此次入宫仓促,还没来得及跟家人告别,心里甚是想念。” 萧珩眼睛微眯回忆了一番,此番重生只顾着先将她迎进了宫,都忘了她还没有回家告别。 “朕知道了,明日你就回家一趟,朕赐沈相一天假,明日不用上朝,刚好你弟弟休旬假,一家人正好说说话。” 沈清歌闻言,连忙欠身行礼,“多谢陛下关怀,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讲。” “妾身边有一贴身丫鬟名唤春桃,自幼随侍左右,情同姐妹,妾身恳请陛下恩准春桃入宫,伴我左右。” 萧珩目光倏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拂翠姑姑和一众宫人,“你们是如何侍奉主子的?” 拂翠姑姑闻言,脸色霎时苍白,慌乱中连连叩首,“陛下开恩!奴婢一直尽心侍奉,实在不知何处有所不周。” 萧珩缓缓踱步,直至拂翠姑姑跟前,“你家主子言下之意,是你们这群人伺候尚不及她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你说,这该不该罚?” 拂翠姑姑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颤抖,“奴婢知罪,还望陛下饶命。” 沈清歌急忙上前,挡在了拂翠姑姑的身前,轻声解释道,“陛下,妾身并非此意。” 萧珩抬眉,“那是什么意思?” 沈清歌咬了咬牙,“春桃不进宫也无妨,拂翠姑姑侍奉得尽心尽力,不该罚。” 萧珩目光缓缓扫过沈清歌那倔强的脸,她果然跟前世一般,处处维护自己人。 也好,那坏人便由他来当吧。 “既然你们主子这么说了,这事就揭过去了,你明日回家将你丫鬟带上便是。” “谢陛下,谢小主。”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丫鬟和太监们齐声回道。 等到萧珩离开,拂翠姑姑还瘫坐在地上,魂不守舍。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小主求情,不然奴婢的小命都要丢了。” 沈清歌将她扶了起来,“姑姑,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会尽力护你们周全。” 拂翠姑姑和丫鬟太监们都感激涕零。 想到前世惨死春桃,沈清歌心中还隐隐作痛。 她和殿前侍卫就只是因为是同乡年纪也相仿,平时多说了几句,结果不知道怎的被抓到了互通书信的小纸条,一下子就被告到了御前,说和侍卫私通! 沈清歌一直让萧珩查明真相,还春桃清白,但是第二天春桃和侍卫的尸体被发现在御花园的水池中,萧珩便以殉情草草结案,沈清歌当时埋怨了他许久。 沈清歌了解春桃,她是受不得冤枉之人,真相大白之前绝不会寻死。 所以此次接春桃进宫,一是春桃是自己人,有她在身边,沈清歌宫中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二是沈清歌想找到当年那害死春桃的凶手! 萧珩眼看沈清歌脸已经好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他坐在长明殿内,开始梳理前几日重生到了萧珩这幅身子上的种种事情。 姜太后远比前世自己了解的更爱插手政务,这身边的江公公怕就是她安排的眼线。 而沈清歌,看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喜欢皇弟? 脸上那红疹,一看就是她故意染上的。 前世自己还是镇北王萧煜的时候,大胜归来,皇弟萧珩给自己安排了接风宴。 他也在在接风宴上第一次看见传说中宠冠后宫的沈清歌。 她明艳大方,一曲《霓裳羽衣曲》弹得行云流水惊艳四座。 一曲弹必,她一双杏仁眼看向萧珩,“镇北王此次铁马金戈挥剑北疆,大败边沙贼寇,真是解了陛下的心头之患,恐怕以后北境也能得以安宁了。” 萧珩听完,脸上笑意更甚,一把将沈清歌搂入怀中,宠溺地道:“清儿言之有理,镇北王萧煜战功卓著,确是当赏!” 萧煜起身谢恩,再一抬头目光竟撞上了沈清歌的眸子,只见她眉眼含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 她,一句话也没说。 他,就此沉沦。 再后来,镇北王萧煜恪守人臣本分,只是在京中留了亲信,密切关注着沈清歌的一举一动。 当时亲信传来飞鸽传书,萧珩居然下旨将沈和义抄家流放,他心急如焚就往上京城赶,后又听闻萧珩居然要当众诛杀沈清歌。 等他几日不眠不休赶到太极殿时,只剩下沈清歌冰凉的尸体。 那个懦弱无能的皇帝萧珩居然连自己的女人护不住,而自己堂堂镇北王,被那姜太后一句安了个提刀上殿意图谋反的罪名,被五百禁军围住,乱箭射死。 早知如此,自己不如前世就反了...... 幸好上天再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而且还灵魂附在了刚登基不久的皇弟萧珩身上。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里的狼毫笔,写下一封密折,唤来江公公。 第7章 后宫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江公公,朕封你为监军,明日将这封朱批密折送到镇北王手里。” 江公公微怔了一下,他虽服侍当今陛下不久,但是也早就知道陛下萧珩和镇北王萧煜虽是兄弟,但是因为镇北王萧煜一直镇守北境,非诏不得回京,而陛下幼年一直偏安一隅在鸟不拉屎的陇西,所以两人交情并不深。 而且这镇北王萧煜和边沙四部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仗,陛下一直不闻不问,今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位久战沙场的镇北王,着实令人费解。 莫非,陛下想要镇北王的铁骑雄师? 江公公觉得此事干系重大,需马上禀报太后娘娘才是。 “奴才明白。”江公公揣好了密折便离开了。 等江公公一离开,萧珩轻轻抬手,指了指一脸稚气的御前侍卫,低声嘱咐道:“跟紧了江公公,去了哪里都要给朕汇报,不得遗漏。” 那年轻侍卫跟在江公公的身后,在宫内绕了好几圈才到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前。 江公公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尾随之后才在灵芝姑姑的引领下进了太后的寝殿。 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端坐在梨花椅前的姜太后脸上。 风华绝代。 江公公一进宫门便毕恭毕敬地跪拜了下去,手里捧着朱批密折。 “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陛下皇恩浩荡封奴才为监军,命奴才明日亲赴北境边沙,将这封密折呈交给镇北王,其内容奴才不敢窥视一二,只是心中替太后娘娘忧虑,万一陛下此举意在北境五万兵权,与镇北王之间......” 江公公小心翼翼禀报此事,后面的话却万万不敢说出口。 姜太后听了放下手里刚刚吹凉的参汤,一旁候着的侍女眼疾手快连忙接了过去。 姜太后直直看着跪着的江公公,眼里居然溢出几分笑意。 “江公公,你的意思是咱们的小皇帝长大了,翅膀硬了,想拥兵自立了?” 江公公闻言吓得额头冷汗涔涔,连连磕头,“奴才万死不敢,太后娘娘明鉴!” 姜太后听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起来吧,既然陛下封你为监军,自有他的打算,你帮我盯着镇北王便是。” 江公公这才诚惶诚恐地起了身,“是,太后娘娘。” 翌日,江公公就带着萧珩安排的一小批人马前往了北境,其中就有那名小侍卫霍云。 而沈清歌被安排归宁,沈和义昨日就得了圣谕,早早地便和夫人还有下人们候在了沈府大门,就连在国子监求学的沈星泽也放了旬假赶了回来。 马车徐徐而至,沈清歌掀帘扶着拂翠姑姑的手下了轿,但是马上就被撞了一个踉跄。 沈清歌稳住身子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他一双小鹿般乌黑的眼睛正巴巴地看着自己。 “二姐!” “星泽,你上个月已经满八岁了,怎么性子还是这般急躁。”沈清歌轻笑着抚摸着沈星泽的头。 “这不是想二姐了嘛。”沈星泽撒娇道。 沈清歌又刮了刮他的鼻尖,这弟弟生性活泼,虽然才学不错,但是总惹国子祭酒生气,要不是祭酒先生房嘉是父亲的门生,沈星泽早就挨无数个戒尺了。 想到房嘉...... 前世父亲被污蔑谋反一事太过突然,沈清歌又久居后宫,她并不清楚房嘉是何时背叛的父亲。 想到这里,沈清歌轻抚过沈星泽的发顶,语带笑意却带着一丝严肃,“星泽,你一定要乖乖听祭酒先生的话,若你再闯下什么祸,我可不会帮你。” 沈星泽毕竟才八岁,还是孩子心性,以为姐姐真的会不管自己,吓得看向父亲,“爹爹!” 沈和义一脸欣慰地看着沈清歌,“以后有你二姐在宫中照拂于你,我自是心安许多。” 沈星泽见状,小嘴一撅又看向母亲,拖长了音调撒娇道:“娘......” 沈母故作愠怒,佯装嗔怪:“你还有脸提,前些时日,可是又欺负了员外郎家的小公子?” 沈星泽自知理亏,小脸一红连忙躲到了沈清歌的身后。 沈清歌笑笑,走到父母跟前,此时沈母已经脸上滑落了几滴眼泪,“我就知道我女儿争气,就是以后咱娘俩能见面的日子就不多了。 春桃本来因为小姐入选很是激动,但是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小姐,又落下了小珍珠,“小姐......呜呜呜。” 沈父见状,轻轻瞪了春桃一眼,“还叫小姐呢?” 春桃闻言,连忙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改口道:“小主!” 沈母领着沈清歌回到了闺房,先是帮她置办了一些首饰和钱财,然后又拉着她的手叮嘱道:“清儿,你一个人入宫,娘放心不下,如果受了什么委屈,记得给你父亲讲。” 沈清歌看了一眼娘亲身后的春桃,“娘,女儿已经恳请陛下恩准,让春桃伴我左右一同入宫,所以您就放心吧。” 春桃的眼睛瞬间一亮,“小主,这样我就可以跟你永远不分开了!” 沈清歌也含着笑拉过春桃的手,“春桃,但是后宫凶险,你跟着我是委屈了。” 春桃脸上早已没了泪痕,“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春桃什么都不怕。” 沈清歌摸了摸春桃的脸,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就算被诬陷通奸,沈清歌求人走投无路之时,她也是如今日这般一双无畏的眼睛望着自己,说她什么都不怕。 她稳了稳心神,“你是我妹妹,我会努力护你周全。” 闻言,春桃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沈清歌告别了娘亲,又单独去找父亲交谈。 她此次归宁,为的并不是简单地看望父母。 既然还是没有躲得掉入宫,那必然要想办法在后宫活下去,还要救沈家全家人的性命。 她轻轻叩了叩房门,“爹。” 沈和义看见沈清歌,还沉浸在女儿入选的喜悦中。 “清儿,看来陛下十分中意清儿你,居然赐假让我与你团聚。” 沈清歌的脸上却没有喜色,“爹爹,你知道的,这后宫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女儿以后可如何是好。” 沈和义拍了拍沈清歌的肩,“清儿别怕,有爹在,爹为人正直,朝中亦不乏门生旧友,定会护你周全,保你一世安稳。” 第8章 说话真是粗鄙不堪 沈清歌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切入正题,“爹爹对了,上次事出紧急,我那梦中之事还没说完,前世我入宫之后经常被宁安郡主刁难,虽无性命之忧,但是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我怀疑宁安郡主和爹爹您被污蔑谋反一事有关。” 沈和义蹙眉想了想,“宁安郡主?那可是武阳侯的嫡女,太后的亲侄女,我可招惹不起。” 沈清歌正色道:“爹爹,正是因为招惹不起,我们沈家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次我们一定要早作打算。” “清儿,你有什么办法?”沈和义还是选择相信了女儿。 沈清歌贴在父亲的耳边,将入宫以后的打算都悉数告诉了父亲。 沈和义听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希望有用吧。” 时至晌午,沈府内一桌家常饭菜,温馨而又带着几分沉重。 饭后,沈清歌便带着春桃和娘亲准备的东西进了宫。 册封后第三日,依照宫中惯例所有后宫嫔妃都要给太后娘娘请安,沈清歌必须早点回去。 回到绛雪轩以后,拂翠姑姑便给大家介绍了春桃,她性格开朗,加上又是沈清歌的贴身丫鬟,大家都还是很欢迎她。 当天晚上小福子还张罗着小厨房多做了几个菜,算是欢迎春桃入宫。 烛光摇曳间,绛雪轩内欢声笑语不断,也算是沈清歌入宫以后最热闹的一晚了。 只是入夜后,沈清歌悄悄地起床,披着单薄的衣衫在棠梨宫的小池边坐了下来。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沈清歌的肩头,她望着斜挂的月亮,一坐就是一夜。 翌日,沈清歌早早起床梳洗打扮,这绛雪轩离陛下和太后的寝殿都远,过去要不少时间。 前两日是秋梅和冬雪服侍沈清歌梳妆,但是自从春桃来了,便是春桃负责了。 春桃看着银盘里面沈夫人给小姐准备的珠钗,“小主,今日面见太后娘娘,这一套翡翠滴珠很合适。” 沈清歌点点头,这翡翠不是顶尖的清透,低调但是又不太寒碜。 春桃将那翡翠滴珠插好之后,忍不住赞叹道:“小主,我就说凭你的容貌,这次入选简直是易如反掌。” 沈清歌自嘲地笑了笑,春桃这丫头哪里知道自己为了落选折腾了多久。 她咳嗽了两声,昨日寒气入体还是很快就有了反应。 “小主,可是身子不爽?”春桃担心地问道。 沈清歌袖中抽出一张绣帕,掩住口鼻。 “不过是些微风寒罢了,待会儿向太后娘娘请安之后,帮我熬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春桃点了点头,便扶着沈清歌朝着太后的寝宫长乐宫出发。 就在迈出棠梨宫的宫门口,沈清歌的脚步微微一顿还是唤了拂翠姑姑,“拂翠姑姑,还是劳烦你陪我去吧。春桃你刚入宫,就让秋梅与冬雪领着你,在这棠梨宫中四处走走,也好尽快熟悉环境。” 这棠梨宫屁大点地方,比不上沈府的十分之一,哪里还用得着熟悉啊。 春桃嘟了嘟嘴,“小主~” 沈清歌叹了口气,看着她柔声说道:“好孩子,听话。” 前世春桃就是太打眼了,才跟着自己被那些妃嫔记恨上。 重生以后,还是得磨一磨她的性子才是。 拂翠姑姑自从前日见识了萧珩的手段,真真觉得自己这脑袋是一天都不安稳。 不过她也觉得奇怪,以前陛下对待他们这些宫中的下人,总是秉持着仁德之心,极少动怒,更不用说像前几日那般严厉地训诫下人了。 她一边想,一边跟着沈清歌,半炷香的脚程却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沈清歌住得远,便起得早了些,不过等到了长乐宫发现还有更早的。 “徐妹妹。”沈清歌远远看见那熟悉的人影,几日来的不愉快便通通消散了。 徐傲梅转过头,一双丹凤眼往上扬了扬,自然是意气风发。 “姐姐,你来这么早?” 徐傲梅倒不是想巴结太后,而是习武之人早就习惯了早起,卯时请安不算什么难事。 “身子不爽,睡不着。”沈清歌扶了扶额头。 “沈姐姐深居闺中,身子是弱了点,不如从今往后,妹妹我每日陪姐姐练练箭术,踢踢蹴鞠,也好强健体魄?” 沈清歌笑了笑,“我这身子哪里比得了你呀,风寒而已,我养些日子就好。” 徐傲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误了姐姐侍寝一事。” 沈清歌脸蓦地红了,还没来及回上一句,一声哈欠就传入了两人耳中。 宁嫔的轿辇恰好停落不远处,刚落了轿,她纤纤玉手扶着身边的大宫女夏荷的手便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沈清歌与徐傲梅连忙转身恭敬行礼,“见过宁嫔娘娘。” “果然是武将出身,说话真是粗鄙不堪。”宁嫔一边说一边斜看了徐傲梅一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这一句声音很大,不仅徐傲梅和沈清歌听到了,后面来的其他嫔妃也听到了。 徐傲梅嘴角微扯,正欲回嘴,还是被沈清歌扯住了衣袖。 宁嫔本就来得晚,大家都等着她,现在宁嫔一到,便都跟在她身后进入了长乐宫。 姜太后眼睛微眯,身旁的香薰炉里传来寥寥檀香,在宁嫔的带领下,各位嫔妃都纷纷跪下行叩拜礼。 “嫔妾向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众小主这刚一抬头,顾生烟那满头的华翠就正好落入了姜太后的眼里。 太后娘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顾常在,你头上这东珠,好生水润。” 顾常在心中暗喜,太后娘娘果然识货,“这是嫔妾娘家给的体己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姜太后闻言,唇边笑意淡去,冷哼一声。 “娘家?入了后宫,所有东西都是天家的。” 顾常在心头一凛,慌忙再次跪拜下去,“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嫔妾知错了。” 宁嫔刚好在她前面,转过头小声骂道:“废物,还不赶紧把你那珠子拆了。” 顾生烟手忙脚乱地将头上的东珠尽数取下,但是她刚刚抬头的瞬间,分明看到宁嫔今日那衣服的料子是流光缎做成的,头上的红翡滴珠步摇也让她整个人顾盼生辉。 父亲告诉过自己,流光缎数量少,制成的外衣在日光下会如同湖水一般波光粼粼,是上好的缎子。 顾生烟气不过,但是宁嫔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她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不服气地捏着裙摆。 第9章 你对自己这么狠? 姜太后自然看见了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她没想到这顾常在居然是如此急功近利的人,看来皇帝也是看走眼了。 她眼神轻扫过跪拜着的众妃嫔,最后眼神落在了沈清歌身上。 她衣着简单,妆容素雅,倒是挑不出毛病,反而更是衬着她肌肤胜雪,清丽脱俗。 仔细一瞧,她脸上的红疹已然不见。 “沈答应,你的脸好了?” 沈清歌摸着自己脸,“承蒙太后娘娘关心,已经好了。” “倒是个有福气的。”姜太后鼻尖轻哼。 沈清歌闻此,再度低垂了头,不敢多言。 “你们都是第一批进宫的妃嫔,希望你们能恪守妃嫔的本分,安心服侍皇上,为皇室开枝散叶。”姜太后例行公事的训诫一番以后又看着宁嫔,“你留下。” 众嫔妃走后,姜太后拉着宁嫔的手娓娓道来:“宁儿,这皇帝第一次选秀,如果你能获得他的芳心诞下子嗣,日后皇后之位姑姑肯定给你,但是你也知道朝野上下那些迂腐的老臣都是沈和义的门生故旧,最是不喜后宫参政,所以你做什么事都悠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 “宁儿明白。”姜宁在姑姑面前永远是乖巧的。 “对了,姑姑,爹爹还没有回来吗?”姜宁抬眸问道。 说起武阳侯,姜太后更是头疼,起初皇帝还小,自己尚可揽下大权,现在皇帝眼看着都大了,这武阳侯还在江南水乡游山玩水,整日不着家,更别说上朝了。 “别担心,我书信给你爹爹就是了。”姜太后说完又摸了摸姜宁的小腹,“肚子争气点。” 徐傲梅是和沈清歌一起离开的,两人现在在宫里是相依为命,今日刚好得闲,徐傲梅便想邀请沈清歌去她的丹凤宫坐坐。 但是一想到宁嫔今日对自己的讽刺,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一路跟着沈清歌到了绛雪轩。 看到熟悉的春桃也在,徐傲梅一扫刚刚的不快,“春桃也来了?” 春桃本还有些难过没有陪同小主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如今看到小主的好友,一下子喜笑颜开。 “徐......”春桃一开口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拂翠姑姑连忙提醒道:“她是新封的梅常在,你该唤她梅小主才是。” “梅小主!”春桃福了福身。 “妹妹,随我来。”沈清歌在前面带路,顺便介绍起了棠梨宫院中的梨树,此刻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落英缤纷。 徐傲梅一进这棠梨宫手臂上就爬起了鸡皮疙瘩,萧瑟的风拂面吹过,再一看沈清歌,脸被那风吹得有些发白。 徐傲梅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虽然过了立春还有些倒春寒,但是宫里怎么还会如此冷?” 小福子连忙躬身答道:“回梅小主的话,前两日奴才前去内务府领取炭火时,内务府说这过了冬就没有黑炭可以领了。” 徐傲梅蹙眉,“黑炭不值几个钱,通融一下都不可以吗?我昨日才看见宁嫔领了三斤红箩碳回去。” 小福子不敢继续答,昨日在内务府听到的话更难听。 沈清歌抬了抬手,“妹妹没事,宁嫔位份高,我一个小小答应自然是比不得的。” 徐傲梅握住沈清歌的手,“来,姐姐陪我踢踢蹴鞠,出一身汗就好了。” 沈清歌不敢应,这风寒她可不想好起来。 于是婉拒道:“我身子不爽,恐扫了妹妹的兴致,还是让春桃陪您乐呵乐呵吧。” 春桃年纪小玩心大,足足陪着陪着梅小主踢了半个时辰。 用过晚膳,徐傲梅才尽兴而归。 送走了徐傲梅以后,沈清歌头又开始晕了起来。 “拂翠姑姑,帮我给敬事房递个消息,就说我偶感风寒,需得休养几日。” 拂翠姑姑抿了抿嘴还是出发了。 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的沈清歌自然也没有闲着,她思考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居然和前世走向差不多。 前世自己和徐傲梅都不怎么受重视,而是宁嫔比较得宠,而自己是在萧珩的生辰宴上,一曲《霓裳羽衣曲》才惊艳了他,此后荣宠不断。 所以只要自己不再弹琴,应该也能避免和萧珩过多的接触。 敬事房总管王公公得了消息,麻溜地就将沈清歌的绿头牌撤了下去。 此刻他站在长明殿外,恭敬地问道:“陛下,是时候翻牌子了。” 萧珩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进来吧。” 王公公手里捧着托盘,低着头,等待萧珩的发话。 萧珩的目光逐一掠过,却发现少了沈清歌的牌子。 奇怪,她不是被册封了吗? 萧珩懒得翻了,手轻轻一抬,“罢了,直接摆驾棠梨宫。” 王公公闻言神色微变,想了一下咬了咬牙回了一句,“启禀陛下,沈小主身体不适,已经给敬事房报备了。” “身体不适?她又怎么了?”萧珩双眸微微一闪。 “好像是染上了风寒。”王公公如实禀报。 萧珩嘴角一扯,好啊,先是红疹缠身,又是风寒。 看不出来啊,沈清歌你对自己这么狠。 “如此,朕更得去探望一番了。” 王公公面露难色,犹豫着开口,“可今日恰是宁嫔娘娘承恩的大好日子,陛下不如......” “掌嘴!”萧珩声音虽低沉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话音未落,一旁的李公公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狠狠甩在王公公脸上。 王公公挨了一巴掌,身形一晃,随即跪伏在地,“陛下饶命!” “李公公,我们走吧。”萧珩只是淡淡说道,并没有看王公公一眼。 李公公闻言,连忙低头,声音里满是谦卑:“遵命。” 自从萧珩将姜太后安插的江公公支走之后,他立马在内务府找了个身家清白,没有世族背景的李公公。 他虽然年轻,倒也机灵,最重要的是不像王公公那般早已跟前朝后宫勾结了个遍。 沈清歌人还在床榻上,脸色煞白,门外却有了响动。 看见圣驾的小福子正准备高呼传话,却被萧珩一掌按住,小福子浑身一颤,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萧珩不再多言,大步流星跨过棠梨宫的宫门,朝着绛雪轩走去。 步入内室后只见躺在床上的沈清歌,她一头青丝披散开来,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依旧动人。 第10章 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贱人! 沈清歌吓得马上撑着自己的身子想起来行礼,但是没有力气,尚未起身便被萧珩那双有力的大手按了下去,“免礼。” 沈清歌呼吸略急,嗓音中还带着几分沙哑,“妾身身子抱恙,竟劳驾陛下亲临,真是罪该万死。” 萧珩心头猛地一颤,前世的她明艳夺目,做事也乖张,而今那一副杏仁般的眸子却带着雾气盈盈望向自己,楚楚可怜。 他叹了口气,全然忘了她是苦肉计,有些不悦地看向拂翠姑姑。 “怎么回事?你们主子好好的怎么染上了风寒?” 拂翠姑姑连忙跪下,“回禀陛下,这几日倒春寒,主子素来体弱畏寒,又讨不到碳火,这才染上了风寒。” 萧珩仔细一想,的确已过了分发碳火的时日,他随即目光一转,落在了身后恭立的李公公身上。 “李公公,你现在就带小福子去内务府领红箩碳,十斤。再去太医院传话,让他们准备些治疗风寒的汤药送过来,不可有误。” 李公公得令,马上就前往内务府了。 沈清歌有些紧张地咬了咬下唇,脸色越发苍白,“谢陛下垂怜。” 安排好了之后萧珩的怒气已经消了几分,转而有些心疼沈清歌的身子。 他拉过沈清歌的手,这双手软嫩无骨,仿佛一捏就会断了。 萧珩不经意摩挲了几下说道:“你只管安心调养,区区风寒,要不了几日就好了,今日陪朕说说话就好了。” 言罢,他轻轻挥手,示意拂翠姑姑与春桃等人退下,整个房间只剩下萧珩和沈清歌,安静的可怕。 短暂的沉默后...... 沈清歌攥紧了衣袖,怯生生地说道:“陛下当以龙体为重,妾身怕过了病气给陛下......” 萧珩轻笑一声:“无妨,朕身体好得很。” 沈清歌闻言,愈发低垂了头害怕地不敢看他。 不对劲,萧珩不对劲。 从入宫开始,这个男人就紧紧地盯着自己,不管是刻意毁容,还是态度冷淡。 他都好像丝毫不在意。 看来要想其他办法了。 沈清歌朱唇轻启,“梅常在跟我是手帕之交,她虽然是武将之后,但是性子极单纯,不如今夜让她陪陛下?” 萧珩的眸光倏地一沉,瞬间将手抽回,“清儿,你将朕推给其他人?” 沈清歌不知萧珩怎么就不高兴了,前世自己虽然也是盛宠,但是萧珩偶尔也会宠幸其他妃嫔,毕竟姜太后经常敲打他子嗣问题,让他多多开枝散叶。 不过也说来奇怪,前世的萧珩也膝下无子,甚至还比不上有三个公主的先皇。 想到这里,沈清歌看向萧珩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爱之意。 “梅常在真的挺好的......”她一双杏仁眼盈盈秋水般看着萧珩,却让他的心更冷了几分。 萧珩不知如何拒绝,既然清儿让他走,走就罢了。 他拂了拂衣摆突然起身离开,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萧珩转身盯着沈清歌惨白的脸,语气冷淡。 “你不愿意朕不勉强,但是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这话一出,沈清歌的脸颊瞬间烧得火辣辣,他知道,原来他都知道。 等到萧珩的身影远去,春桃才好奇地问道:“小主,怎么陛下没待多久就走了?” 沈清歌淡淡回道:“我身子不适,便劝陛下去徐妹妹那里坐坐。” 春桃闻言,急得直跺脚,“小主,你身子再不好也不能将人往外推啊。” 沈清歌柔弱无骨的手抚在了春桃的手上,“无妨,有时候陛下的宠爱也不一定是好事。” 春桃哪里知道里面的内情,只当是自家小姐太过佛系。 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不过幸好是梅小主,要是让宁嫔娘娘抢了去,那她更不把其他人放眼里了。” 原来拂翠姑姑今日回来已经提醒过了大家,少去招惹宁嫔娘娘,见到宁嫔娘娘的大宫女夏荷也要避让三分。 而宁嫔娘娘姜宁此刻正在昭阳殿里撒泼,随手拿起桌上的青瓷杯盏就朝着王公公的脚下砸去。 “王德才!你没告诉陛下今日是我的承恩日吗?” 王德才听了更委屈,自己就是告诉了陛下这事才挨了李川那兔崽子一巴掌。 “宁嫔娘娘,奴才自然是说了的啊,但是陛下还是执意要去见那染了风寒的沈小主,奴才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姜宁听他这般解释,这才稍微消了气注意到了王德才脸上那个还泛着红的巴掌印,“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王德才摸着自己红肿的脸,正愁没地方诉苦,“陛下,陛下赏的,是那李公公动的手。” 姜宁冷哼一声,“好啊,陛下居然为了那个病秧子动怒?这狐狸精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药。” 一旁的大宫女夏荷跟着说道:“娘娘,依奴婢之见,那沈小主是故意装柔弱勾引陛下,要不然让奴才去查一查内情。” 王德才闻言微微抬头,“娘娘,敬事房的人已前去核实过,沈小主确是感染风寒,身子虚弱。” 姜宁听懂了夏荷的意思,“本宫说她故意,那便是故意。夏荷,你派人这几日把那贱人跟紧一点。” 然后她又看向李德才,“陛下昨晚可是在那贱人处歇下了?” 李德才摇摇头,“陛下没待多久就走了,哪儿也没去。” 姜宁一下子笑了起来,“也是,装柔弱只能博得同情,哪里能博得宠爱呢,那贱人还是太蠢了。” 她的眼神又飘向右侧的倚梅阁,“梅常在那边呢?安分吗?” 夏荷恭敬地回道:“回娘娘,梅常在在沈答应那里踢了一下午蹴鞠,吃了晚饭才回来,没有什么异常。” 姜宁闻言,眼眸微微眯起,“蹴鞠?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贱人。” 得到了情报之后的姜宁安心地睡下了,而沈清歌却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本就有些风寒入体,加上萧珩当着她的面拆穿了她的谎言,沈清歌晚上又做梦了,梦到前世萧珩杀死自己那一天。 “别杀我!”身体恐惧的本能迫使她睡梦中都喊出了声。 门外守夜的春桃听见吓得冲进了屋子里,“小主,怎么了?做噩梦了?” 沈清歌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等到平复了一些才回道:“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春桃看她脸色可怖,伸手探了探沈清歌的额头,一股灼烧感烫的春桃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主,你发烧了......” 第11章 她怎么就害怕地哭成这样? 沈清歌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薄薄的衣衫都浸湿了一身的冷汗。 等到稍微平复了一些沈清歌才回道:“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春桃看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伸手探了探沈清歌的额头,一股灼烧感烫的春桃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主,你发热了......” 拂翠姑姑连夜禀报陛下,萧珩马上差了太医院的人过来。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样,今日正好是魏昀当值。 他提着药箱跟在拂翠姑姑的后面,一边朝着棠梨宫赶,一边询问沈清歌的病情。 “拂翠姑姑,先前不是给沈小主开了些治疗风寒的汤药吗,怎么眼下人又发热了?” 拂翠姑姑也着急,“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小主现在满头大汗,浑身发热。” 魏昀心急如焚,额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等赶到棠梨宫绛雪轩的时候,沈清歌已经热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沈清歌整个人蜷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发丝已然被汗水湿透,紧贴在她的双鬓两侧。 魏昀马上施针将热气降了下来,又吩咐秋梅和冬雪去熬煮了一大碗桂汁汤。 不一会儿,沈清歌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魏昀的时候,眼眶一红。 “思远哥哥......” 魏昀用手背贴了贴沈清歌的额头,“启禀小主,微臣刚刚施针热已经退了,身子应该没有大碍。” 沈清歌点点头,以往仗着自己身体好随便折腾,没想到这一次发热发的太快。 魏昀想起刚刚沈清歌喃喃自语的别杀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小主刚刚是做噩梦了?” 沈清歌有些难受,吸了吸鼻子,“嗯,我不想侍寝,一想到此事我就害怕。” 魏昀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故意受凉的,心下又难受了几分。 虽然受凉一次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如果刚刚施针了也高热不退,那便有生命危险。 魏昀忍不住劝道:“小主,你这是拿命在赌。” 沈清歌眼角有些湿润,“但是就算我做到这个地步,他还不是不肯放过我。” 魏昀有些心疼,“沈小主,还是别拿身体开玩笑了。” “陛下驾到。”话音未落,那穿着玄色龙纹大衣的人已经冷着脸站在了绛雪轩的门口。 整个棠梨宫的宫人一天见两次皇帝,简直犹如惊弓之鸟。 沈清歌身子微微一怔,魏昀则是连忙离开了沈清歌的身边,恭敬地跪了下来。 萧珩黑着脸,整个人笼罩在一股阴影当中,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魏昀。 魏昀回道:“沈小主是感了风寒,加上做了噩梦,微臣已经开了桂枝汤,小主喝完再捂好被子出一身汗应该就好了。” “噩梦?”萧珩又看向躺在床榻上,冷汗淋淋的沈清歌。 自己前脚刚走,她就做噩梦? “你们退下吧。”他语气低沉,众人都怕得赶紧退了出去。 如今屋内又只有两人,沈清歌身子往后退了退。 萧珩大步往前来到了她的床榻前,将她的被子往紧里掖了掖。 沈清歌整个人被被子包裹住,一双因为热气还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萧珩,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刚刚的噩梦,小巧玲珑的鼻尖小心翼翼地抽了抽,又不敢发出声音。 萧珩心一软,连带着声音也低了好几分,“清儿,你害怕朕?” 沈清歌的睫羽不停扑闪,咬住舌尖咽回喉间的话。 怎能不怕? 一箭穿心的又不是你...... 沈清歌越想越委屈,又口不能言,一股热意涌上眉间。 一滴,两滴......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在锦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萧珩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沈清歌湿润的脸颊,指腹传来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心头一颤。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萧珩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她怎么就害怕地哭成这样? 前世那温润如玉的皇弟不是将她都宠成了妖妃了吗? 这次自己重生占了皇弟的身体,天时地利人和,她怎么却避自己如蛇蝎? 烛火映着萧珩半边晦暗的脸,沈清歌躺在锦被里,看不清男人眼里其他的情绪。 萧珩缓缓收回手,喉结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句沉哑的:“别怕。“ 这两个字说得极慢,极认真,却裹挟着化不开的寒意。 沈清歌只觉得身上冷,眼前男人的眼睛也冷。 不远处的红箩碳噼啪爆开,暖意渐渐漫上来,恍惚间有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冰凉的眼睑。 沈清歌慢慢进入了梦乡,只是这一次,梦里没有了利剑。 * 江公公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北境边沙的镇北王营地。 边沙的北风卷着黄沙拍打在脸上,江公公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貂裘。 镇北王萧煜掀开营帐门帘,身上的鎏金铠甲还泛着冷光。 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脸上的皮肤却有些粗糙,甚至比不得久居宫中的江公公。 萧煜微蹙的眉头松了几分,恭敬地拱手,“江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 江公公立马躬身回道:“王爷折煞老奴了,”然后从怀中取出明黄色的密折,双手奉上,“陛下命奴才担任监军一职,特来协助王爷处理军务。” 镇北王萧煜接过去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掠过江公公身后那道笔挺如松的身影。 他低眉顺目地站在阴影处,可那绷直的腰背和虎口处的厚茧,分明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才有的痕迹。 “这位是?” 江公公笑着介绍道:“这是陛下跟前新提拔的御前侍卫霍云,这次也奉命跟老奴一同前来监军。” 他又转头对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还不给王爷行礼?“ 霍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而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奴才霍云,参见王爷。” 萧煜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如初。 “北境苦寒物产贫瘠,唯有这牛羊肉还算拿得出手,还望江公公不要嫌弃。”萧煜忽然展颜一笑,引江公公和霍云入席。 营帐里的案几上,烤得金黄的羊腿正滋滋冒着油花,粗陶碗里奶酒飘香。 “公公请用。“萧煜亲自执刀,片下一块肥美的羊腿肉置于江公公面前的陶盘中。 然后他手腕转动,将另一片肥美的羊肉片放到霍云的碗里,“霍侍卫这般年轻俊杰,更该多补补筋骨。“ 羊肉飘香,奶酒醇厚,轻松的氛围弥漫在帐内。 几杯酒下去,萧煜随意的问道:“陛下近来龙体可还安康?“ 第12章 破云将军?就那毛头小子? 江公公慌忙起身谢过,“托王爷的福,陛下龙体安康,近日更是勤于政务,连兵部奏折也亲自批阅,此乃大燕之福。” 萧煜闻言,执刀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他不动声色地将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鎏金铠甲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 前世自己就是对政务太过懒惰,才一步一步失了皇权,亲手葬送了沈清歌的性命。 “是么?“萧煜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陛下突然这般勤政,倒是令人意外。” 江公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镇北王萧煜的神色,只见他虽面带笑意,但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却始终紧盯着密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席间霍云也和江公公一样,从一开始就死死盯着镇北王萧煜的一举一动。 他是当今天子的人,这一点霍云谨记在心。 空气一瞬间有些紧张,“王爷何不先看看陛下的密旨?“江公公试探性地提醒道。 萧煜这才恍然回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火漆上的龙纹,“江公公舟车劳顿,今日便早些歇息吧。” 待江公公退下后,萧煜独自一人站在营帐中央,借着烛火拆开密折。 当看清内容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密折上赫然写着:“朕知北境战事吃紧,但近日南蛮屡屡骚扰南境,擢霍云担任破云将军,即刻调遣北境镇北王麾下两万精锐驰援,不得延误。“ 萧煜将手中的密折“啪“的一声摔在案几上。 “破云将军?就那毛头小子?“萧煜突然轻笑出声,腕间青筋暴起。 帐外北风呜咽,吹得烛火明明灭灭。 皇兄,你害怕了? 翌日,霍云在江公公的见证下,受封破云将军,带着两万大军朝着南蛮的方向移动,江公公则是留了下来。 当最后一队铁骑踏出营门时,江公公长舒一口气,这五万大军一下子就少了两万,也放心了不少,只等给太后娘娘汇报此事了。 江公公正高兴呢,一道寒气刺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江公公,边沙人每年犯我大燕国土,折了我们大燕国多少好儿郎,而如今陛下又调走两万兵马。”萧煜一双透着寒气的眸子看向他,手里的剑尖轻轻挑起江公公的下颌,“公公有什么遗言,现在可以写了。” 江公公的瞳孔骤然收缩,枯瘦的下巴在剑尖下不住颤抖,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萧煜冰冷的面容。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卫统领浑身浴血闯了进来:“报!边沙大军已突破北麓防线!“ 萧煜收回利剑大步走出营帐,玄色大氅在风中翻飞,如展翼的鹰隼。 “传令!全军备战!” * 等在上京城的皇帝萧珩收到江公公的回信时,又过去了半个月。 自从他重生以来,就已经开始着手培养独属于自己的势力,提拔了前世身世干净的霍光,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心思纯净,是个可用之才。 并且他提前知道南蛮不日便要突破南天城,所以马上安排霍云带着两万大军去驰援了。 而同时收到另一封密信的还有姜太后,她神情异常沉重,又扫了一眼站在殿内的弟弟-武阳侯姜虎。 “阿虎,”姜太后的话带着一丝冷意,“舍得从你那江南的温柔乡回来了?” 姜虎流连江南已经一年多了,要不是太后急招,他还真舍得那柳卿卿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尴尬地笑了笑,“臣弟愚钝,原本想着在江南散散心,不敢给姐姐添乱。” “添乱?”姜太后气得将江公公的密信丢在了地上,“你自己看看,皇帝已经开始插手军务了,你还在外面游山玩水,连你那女儿也不争气,入宫都快一个月了,还没侍寝。” 姜虎弯腰将密信捡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斤几两,我本就不擅长统兵打仗,针砭时弊。这姜家.....终究还是得仰仗姐姐您啊。” 一句话说得姜太后愁容少了几许,“靠哀家一个人怎么能行?”她眼珠一转,“明日起你给哀家滚回来上朝,结交一些真正有用朝臣!” 姜虎连忙诺诺应声,郁郁寡欢地回武阳侯府了。 而沈清歌自从养病之后,萧珩当真说话算话,这半个月都没有来打扰她。 不过这每日的汤药却没有断过,红萝碳也每日烧着。沈清歌专心养着病,身子倒是一天天好了起来。 敬事房那边她也一直告着病假,后来那王公公索性将她的绿头牌直接撤了。 起初这样清静的日子倒也过得惬意,可一连半个月过去,萧珩竟然真的没有再来过绛雪轩,拂翠姑姑和春桃渐渐坐不住了。 “小主,你这病已经大好了,怎么还不去给敬事房递牌子呢?”拂翠倒入一杯清茶,蹙着眉问道。 沈清歌倚在窗边嘬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现在的日子不好吗,每日赏花煮茶,倒也自在。” 春桃急得跺脚,“小主!这半个月陛下都是召见的月答应侍寝,旁人连一次都没有轮上,再不这样下去,怕是......” 她咬了咬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清歌听见月答应的名字陷入了深思,这月答应出身低微容貌平平,不过略有才学,在后宫当中着实不起眼。 前世萧珩统共没有召幸过她几次,后来就彻底忘了她这个人,怎么这一世...... “罢了,”她轻抚衣袖,“是我无福消受。” “小主!”春桃还想继续劝,就被沈清歌打住了。 “春桃,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刚走到棠梨宫院中,便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徐傲梅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姐姐,听说你病了,我今日才得空来看你,姐姐不会怪罪于我吧。“ 沈清歌笑着摇头,“什么话,我这风寒还怕传染你呢。“ “其实这半月我是被宁嫔娘娘拘着呢!“徐傲梅凑近低声道。 “她为难你了?”沈清歌有些担心地握住徐傲梅的手。 徐傲梅嘟着嘴,“宁嫔娘娘说我举止粗俗,罚我抄了半个月《女诫》呢,不过幸好她如今忙着对付月答应,这才放了我。“ 沈清歌微微一怔,“月答应怎么了?” 第13章 欺君之罪! “宁嫔日日堵在月答应必经之路上,但凡遇上便以‘不敬上位''这等小借口找茬,辱骂她、罚她跪石子路......虽不伤筋动骨,却尽是些恶心人的手段。“ “陛下没说什么?”沈清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萧珩。 “陛下?“徐傲梅撇撇嘴,“陛下近日忙得很,哪有空管这些。”说完她眼睛一亮,“姐姐既然好了,不如陪我踢蹴鞠?“ 沈清歌这段日子养得身子爽利,心情也好,当真陪她踢了起来。 最后就连春桃也加入其中,三人玩得兴起,一晃便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沈清歌踢得香汗淋漓,正解了外衫,忽听一声通传。 “皇上驾到!” 萧珩冷着脸踏入棠梨宫时,正见沈清歌鬓发散乱满面潮红的模样。 他眸色一沉,还未开口,身后的宁嫔便抢先道:“陛下您看,臣妾没说错吧?这贱人根本就是装病!“ 沈清歌立刻跪伏在地,香汗滴落在地。 “宁嫔,你可有证据?“萧珩声音平静。 “自然有!“宁嫔拽出个小宫女,“这贱婢亲眼看见沈答应踢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蹴鞠,若真有病,怕是都起不了床。“ 沈清歌扫了眼那陌生面孔的小宫女,一下子就明白了那肯定是宁嫔安插的眼线。 她垂眸不语,只听萧珩淡淡道:“沈答应,若你病愈却仍告假......“ “便是欺君之罪!“宁嫔迫不及待接话。 沈清歌吓得浑身发抖。 她有没有病,萧珩最清楚。 如今这般质问,难道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她思索片刻便稳住声线,“回陛下,魏太医说妾身感染的是风寒,需要发热。所以这半月以来妾身便常在院中走动,今日徐妹妹提议蹴鞠发汗,妾身这才......“ 徐傲梅立刻会意,“是啊陛下!沈姐姐因为身子一直未好不能侍奉陛下左右而自责,妾身这才想出蹴鞠这个法子,若陛下要罚,就罚妾身吧!“ 宁嫔一听勃然大怒:“贱人!你可知自己是谁宫里的人?“ “妾身自然知道。”徐傲梅抬起头直视宁嫔,“但后宫姐妹皆是陛下的人,为陛下分忧才是最紧要的事。“ 萧珩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徐常在说得很好。“ 他转头瞥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看来这欺君之人,另有所在。“ 宁嫔吓的帕子都快绞碎了,她急急向前膝行两步,“陛下明鉴!是这贱婢自作主张向臣妾告状,臣妾为了帮陛下解后宫之忧,这才......“ “既如此,“萧珩突然抬手打断她,“往后这些事,宁嫔就不用过问了。“ “宁嫔娘娘救我!“宫女突然扑上前抓住宁嫔裙角,“明明是您让奴婢......” “放肆!“宁嫔一脚踹开她,转头时已是泪眼盈盈,“陛下,这贱婢血口喷人......“ 萧珩背着身去,眉眼没有一丝温度,“拖出去,杖毙。” “诺。”两名侍卫立马上前将宫女架走,嘴里还是凄厉的哭喊声,最后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宫墙之外。 萧珩转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沈清歌,“沈答应安心养病,不必急着侍寝。“ “臣妾......谨记。“她深深拜了下去,额头一片冰凉。 萧珩的仪仗刚走,徐傲梅便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指尖止不住地发颤。 方才那小宫女的哭嚎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沈姐姐......”她声音发飘,“那个小宫女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我看见她和宁嫔的大宫女夏荷在丹凤宫的假山后说话......” 沈清歌扶她到凉亭里坐下,递过热茶。 “我知道宁嫔容不下一个宫的我,”徐傲梅突然笑了一声,眼里却闪着水光,“只是没想到,姐姐都告病不出门了,她还不肯放过姐姐你......“ “她向来如此。”沈清歌望向宫门外,“先前针对月答应,如今又针对你我,往后......” “月答应如今风头无两,宁嫔自然要全力对付她。”说完徐傲梅又轻叹一声,“说起来,月答应倒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 沈清歌心里轻笑一声,这个月答应可不简单。 不过现在不必告诉徐傲梅这些事,她转过头安慰着她。 “妹妹别怕,今日陛下当众落了宁嫔的面子,想来我们以后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姐姐......”徐傲梅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幸好这深宫里还有你在......” 沈清歌一把攥住徐傲梅的手指,“傻丫头,我们是姐妹。”她望着徐傲梅含泪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会永远会抓住你的手。 而宁嫔刚回到丹凤宫昭阳殿,便猛地将手里的鎏金手炉狠狠砸在了地上,炉中炭火纷飞,溅在了满殿的宫人身上。 宫女和太监被吓得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最后还是大宫女夏荷膝行上前跪到了宁嫔的脚下。 “哪个不长眼的惹娘娘生气了?” “你还有脸问!”宁嫔反手一记耳光甩在了夏荷的脸上,护甲在她脸上生生刮出三道血痕。 夏荷顾不上擦血,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宁嫔看着夏荷不停磕头的狼狈模样,心里的气消了三分。 而且此事倒也怪不得夏荷,只是那贱人巧舌如簧,蒙蔽了陛下罢了。 她扶起夏荷,“还不是因为那个贱人沈答应,她明明就是装病,陛下还偏偏信了她。” “娘娘息怒,”夏荷忍着痛奉上一杯凉茶,“她既然爱装病,索性让她装个够。” 她又凑近了压低声音,“一个不侍寝不得宠的答应,连给娘娘提鞋都不配。” 宁嫔接过茶盏,眉眼逐渐舒展开来,“宫原想着她未殿选便入宫,必是个厉害角色......如今看来,倒真是个没福分的病秧子。” “所以依奴婢所见,”夏荷凑近耳语,“沈答应不足为虑,倒是月答应,如今夜夜承宠......“ 说到月答应,宁嫔的眼神一厉,“别提那个贱人了,如今本宫看她是得宠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夏荷点点头,“娘娘是该敲打敲打她了。” 但是宁嫔又想起了萧珩今日提醒自己不要过问后宫之事,想来必须做得更隐蔽点。 夏荷,你去找...... 第14章 过来,跪下 而那众人口中日日承宠圣眷正浓的贺涟月却是苦不堪言。 那日接到侍寝诏书时,贺涟月特意换上红云纹纱裙,发间还簪了蝴蝶步摇,连指甲都用凤仙花汁染得艳若蔻丹。 她,可是新入宫嫔妃里第一个被召见的。 谁知等贺涟月满心欢喜地踏入紫宸殿,陛下连眼皮都未抬,只命她跪在龙案旁磨墨。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朱砂墨换了一砚又一砚,她的手腕酸得几乎磨不动了,却不敢停。 而龙案之上的萧珩,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根本就没看她。 贺涟月白日因手腕红肿还去太医院拿了药,回宫路上,却听见廊下的宫女窃窃私语。 “听说昨儿夜里,紫宸殿叫了三次水......” “看来陛下是很喜欢月答应了。” “你说我还有机会去玉瑶宫月答应那里吗?” “也是,你那主子是个病秧子,以后可没有出头之日了。” 贺涟月死死咬住唇,这荒唐的恩宠,说不得,辩不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毕竟,侍寝不成更是丑闻一件。 今日萧珩又召见了自己。 贺涟月磨磨蹭蹭拖延到最后一刻才踏入紫宸殿,果然看见萧珩斜倚在龙案后,正在批阅奏折。 听见脚步声后,萧珩头也不抬地说道。 “过来。” 青玉镇纸“嗒“的一响,男人继续说道。 “跪下。” 贺涟月的膝盖重重磕在冷硬的青玉砖上,却觉得这疼,远不及心里那委屈烧得灼人。 她忍不住说道:“陛下如果不喜妾身......” “朕许你开口了吗?”萧珩终于抬眼,眸中寒光如刃,惊得她后半句话生生哽在喉间。 贺涟月低下头继续磨墨,纤细的腕子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贺涟月默默地心疼自己白天涂的膏药。 朱砂墨换了三回,又是一夜...... 天快微微亮,萧珩才放贺涟月回去,她出来的时候神色疲惫,不停搓揉着手腕,倒是一副被折腾得够呛的模样。 当她拖着酸疼的身子红着眼回到玉瑶宫的时候,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宫女香兰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小主,您回来了。” 香兰眼尖发现了她发红的眼尾,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她搀到软榻前,又拿了一支药膏过来。 贺涟月刚坐下就忍不住“嘶”了一声,跪了整夜的膝盖早已青紫一片。 “小主忍忍。”香兰放轻力道,掌心贴着肌肤慢慢化开药力,“这淤血散开才好得快。“ 香兰温热的掌心贴着肌肤,竟让贺涟月鼻尖一酸。 “香兰......”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偌大的后宫里......只有你真心待我。” 香兰手上一顿,“小主折煞奴婢了,”她继续揉着伤处,声音却压低几分,“听说下午宁嫔娘娘发了好大的火,又摔了一个鎏金手炉呢。” “哦?你同我细说。” 香兰将下午宁嫔大闹绛雪轩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贺涟月。 她听完后,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对香兰低声道:“明日备些上好的碧螺春,请梅常在和沈答应来御花园凉亭小聚。” “诺。”香兰会意一笑。 翌日,天光正好,宁嫔正倚在软榻上听夏荷回话:“娘娘,月答应今日在御花园凉亭设了茶会,邀了梅常在和沈答应。“ 宁嫔指尖一顿,“哦?”她忽然轻笑,“本宫倒要看看,这狐狸精又要耍什么花样。” 她抚了抚鬓边新簪的赤金步摇,“走,去会会。“ 而御花园的凉亭内,春风掠波,海棠飘香。 香兰执着茶壶的手在空中翻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滚水冲开碧螺春的瞬间,嫩芽在琉璃盏中舒展如兰。 “二位小主请用茶。” 沈清歌自幼锦衣玉食,龙井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倒是徐傲梅喝了两口,眼睛都亮了。 “月姐姐,你这茶汤清亮,香气清雅,比我平日喝的强多了。” 贺涟月拂袖一笑,“妹妹喜欢就好。” 说完又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香兰,“去包两匣碧螺春给二位小主。”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之声。 宁嫔摇着缂丝团扇款款而来,赤金步摇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月答应好雅兴。”宁嫔红唇微勾,“怎么独独漏了本宫?莫非觉得本宫不配?” 贺涟月立即跪伏在地,茶盏高举过眉:“娘娘协理六宫日理万机,妾身不敢叨扰。” “啪!”宁嫔突然挥袖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刚好泼在贺涟月雪白的手背上,瞬间烫出一片绯红。 “贱人!”宁嫔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昨日才让本宫少管后宫之事,你居然当面讥讽本宫?” 贺涟月用左手按住手背,忍着疼继续回道:“妾身近日服侍陛下,确实有所不知。还望娘娘责罚。” “责罚?”宁嫔冷笑,“你以为本宫不敢?” 她猛地抬手,却被徐傲梅稳稳架住手腕。 贺涟月也顺势朝着右边躲了躲,那凛冽的掌风擦着她的脸而过。 “梅常在!”宁嫔挣了挣,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顿时气得声音发颤,“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还请三思而后行。”徐傲梅没有放下手,她本就自小习武,宁嫔力气哪里比得过她。 沈清歌见状连忙上前,指尖轻轻搭在徐傲梅手背上:“娘娘息怒,昨日陛下才为了宫女嚼舌根一事不悦,若是见月答应脸上带伤,怕是不好交代......” 宁嫔在气头上,哪里肯轻易放过她,“她自己讨罚,关本宫什么事。” 沈清歌继续说道:“罚自然是要罚的,月答应专宠后宫,不如就罚她抄《女诫》百遍如何?” 宁嫔觉得没劲,“抄《女诫》?那梅常在抄了八百遍《女诫》也没见陛下多看她一眼!“ 徐傲梅气得耳尖通红,正要反驳,却被沈清歌轻轻扣下了抓住宁嫔的手,刚好将两人分开了来。 沈清歌回身奉上新沏的碧螺春,茶香氤氲间轻声道,“娘娘明鉴,太后娘娘最重宫规,若知道有人专宠半月......” 宁嫔接过茶盏的手一顿,突然笑了。 “沈答应倒是明白人。”她斜睨着始终跪得笔直的贺涟月,“就是不知道那狐狸精,还能得意多久?“ “妾身......谢娘娘教诲。”贺涟月一直捂住自己的右手按着烫伤处,跪得笔直,眼里却没有半点对宁嫔的不满。 等到沈清歌扶着宁嫔去往御花园赏花之时,三人的身影刚转过回廊,贺涟月便缓缓直起腰来,唇边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第15章 起来吧,专心点 贺涟月回去没有敷药膏,而是任由手背上的烫伤红肿溃烂。 果然入夜时分,侍寝的诏书还是传到了玉瑶宫。 她只是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连胭脂都没点。 自从知道晚上侍寝都是磨墨以后,她彻底没了打扮的心思。 贺涟月紫宸殿的宫门,然后熟练地跪到了案前,执起墨锭开始研磨。 墨锭和砚石发出微弱的摩擦声,萧珩头也不抬地批阅奏折,仿佛她只是一件工具。 一个时辰过去了,萧珩还是没有看自己一眼,贺涟月咬了咬牙。 忽然“砰”的一声,墨锭从她手里滑落,在青玉砖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溅起的墨汁也稀稀落落地染黑了地面。 萧珩终于抬眸,看向犯错的贺涟月。 那眼中的寒光仿佛能杀死人,贺涟月连忙将头抵在地上磕头。 “陛下饶命。是妾身手滑没有拿稳墨锭。” 萧珩眸子一冷,“哪只手没拿稳?” 贺涟月颤巍巍伸出右手,那片烫伤已经泛起可怖的水泡。 “妾身今日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和两位妹妹喝茶。谁知宁嫔娘娘突然到访,妾身想给宁嫔娘娘奉茶,却不小心顶撞了娘娘打翻了茶盏烫伤了自己,都是妾身的错。”贺涟月低着头小声抽泣。 萧珩的目光在那烫伤处停留了片刻,“宁嫔?你邀请了她?” 贺涟月摇摇头,“没有。” “那便是她招惹的你,你何错之有。” 贺涟月连忙再次跪了下去,“妾身这点伤不足挂齿,只是没有办法再给陛下磨墨了。”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青玉砖上,和洒落的墨汁混在一起,氤氲出斑驳的痕迹。 “以后不必来了。”萧珩突然道,“你好好养伤吧。” 萧珩难得露出这么温情的一面,贺涟月连忙谢恩,然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其实今日一事,多亏了梅常在出手相救。” “梅常在?”萧珩指尖轻叩案几,忽然想起沈清歌也提过她,“是那参将之女?” “是,梅常在力气大,想必磨墨也十分适合......”贺涟月鼓起勇气说道。 “朕知道了。” 萧珩抬了抬手,便让贺涟月退下了。 贺涟月只磨了半个时辰便被遣回,手背上的烫伤火辣辣地疼,却让她唇角不自觉上扬。 比起往日两个时辰的研墨折磨,这点烫伤算什么?如今她终于能像沈清歌那般,名正言顺地闭门养病了。 至于徐傲梅?就让宁嫔去解决。 贺涟月越想越满意,头一次睡得安稳。 果然,次日侍寝的诏书便传到了丹凤宫。 身为丹凤宫主位的宁嫔以为是陛下召见了自己,一听承恩的居然是昨日一起赏花的梅常在,气得浑身发抖。 宁嫔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当即就带着宫人要往倚梅阁去兴师问罪。 可惜她人刚过去,徐傲梅已经被凤鸾春恩车径直接走了。 微微摇晃的凤鸾春恩车内,徐傲梅端坐其中,心里既惶恐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她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会召幸自己。 他对萧珩这个皇帝并没有男女感情,但是她也不想出错,如果能够讨得陛下的欢心,或许能为父亲寻得晋升的机会。 父亲戎马半生打了无数胜仗,只因为出身平民一直不受提拔,却因出身寒微,年届四十仍是个参将 整个大燕国都看中家世出身,自己入了这深宫,也处处受那出身名门的令嫔压制。 沈姐姐虽然也不受宠,但仗着丞相千金的身世,至少令嫔不敢随意作践。 再看那月答应,仅为苏州织造之女便被宁嫔日日磋磨。 丹凤宫离紫宸殿极近,徐傲梅纷乱的思绪还未理清,马车已在紫宸殿前稳稳停下。 站在宫门前,徐傲梅徐傲梅深吸一口气,只觉这宫门似有千斤重。 她微微稳下心神以后,伸手轻轻推开宫门。 “吱呀——”一声之后,徐傲梅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臣妾叩见陛下。” 萧珩闻声抬首,只见眼前的女子眉宇间却自带一股英气,跪姿不卑不亢,倒是跟其他女子不一般。 “免礼。”萧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掠过她,随手一指御案前的墨砚,“站着磨。磨完这匣墨,便可回去了。” 徐傲梅微微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凤鸾春恩车将自己抬进宫,到头来竟只为让她磨墨? 让她舞刀弄枪、排兵布阵尚可,可是这研墨一事她却一窍不通。 陛下为何偏偏点她来做这事? 徐傲梅心中困惑重重,手上虽依言开始磨墨,但是她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飘向御案后的年轻帝王。 烛影摇晃,刚好映照着萧珩那锋利的五官,在御案上投下浓淡不一的阴影,他本就专心批阅奏折,如今更是平添了几分专注。 徐傲梅就这么偷偷望了几眼,心里似有小溪流过,手里磨墨的劲道也泄了几分。 “啪嗒!”一声,墨锭失手掉入砚石中,一滴墨汁飞溅而出,刚好落在了萧珩面前的宣纸上,洇开一小片污迹。 徐傲梅心下一惊,立刻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妾该死!请陛下恕罪!” 萧珩没有动怒,而是轻声说道:“起来吧,专心点。” 不知是萧珩的沉静安抚了她,还是身为武将之女那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徐傲梅依言起身沉肩敛气,专心地开始磨墨。 研磨看似简单,但是讲究力道均匀,沉稳耐心。 徐傲梅心神稳定之后,磨墨便渐入佳境,研磨声渐渐变得沉浑而规律,墨汁细密淳厚。 萧珩抬眸,目光落在垂首专注于墨砚的徐傲梅身上。 她神色沉凝,眉峰微蹙,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 男人冷峻的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察又稍纵即逝的笑意。 不愧是沈清歌的手帕交。 等到徐傲梅终于磨完那一匣墨,萧珩萧珩放下朱笔,不经意的问。 “朕听闻,你近日经常前往棠梨宫与沈......沈答应踢蹴鞠。” 徐傲梅闻言,眼底骤然一亮。 “回陛下,确是如此。沈姐姐身子不好,练蹴鞠能够活络筋骨,强身健体。” 萧珩深邃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颔首:“朕近日也觉政务繁重,周身困乏。等明日下了早朝,朕也去棠梨宫同你们一起蹴鞠。” 第16章 这一招,高明 徐傲梅受宠若惊,“陛下愿同我们姐妹蹴鞠,乃是臣妾等莫大的荣幸。” “好,那你退下吧。”萧珩抬手示意。 翌日,宁嫔一大早就等在了倚梅阁的前面,等到徐傲梅一出来,宁嫔就马上拦在了她的面前。 “哟,梅妹妹好福气啊,这就得了陛下青眼?“ 徐傲梅规规矩矩福身,“全仰仗娘娘平日教导。” 宁嫔指尖绕着金丝帕子,慢悠悠地问道:“听说妹妹擅蹴鞠?” 然后又迅速地朝身后的夏荷使了个眼色,“正好今日天光正好,不如陪本宫玩玩?“ 那夏荷见状就要去扯徐傲梅的衣袖,“小主,娘娘有请。” 徐傲梅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贴身宫女晚萤立马挡在了主子面前,就在夏荷和晚萤拉扯之际,丹凤宫的宫门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公公捧着明黄圣旨急步而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手捧锦盒的宫人。 宁嫔扶了扶鬓边金丝凤簪,斜睨了他一眼,“什么风把李公公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娘娘金安,奴才是过来宣旨的。”李公公行礼,眉眼低垂浅笑。 听到宣旨,宁嫔和梅常在,还有丹凤宫的宫人马上跪倒了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徐氏傲梅,将门淑媛,性秉贞静,赐号“梅”,晋为梅贵人。” 说完后面跟着的宫人都徐徐上前,将赏赐的东西一茬一茬地往徐傲梅的倚雪轩送。 宁嫔眼睛死死盯着这些宝贝,珠宝珠翠自不必说,最前面那一捧居然是西凉刚进贡的红珊瑚。 宁嫔起身后,两眼猩红地看向跪在地上还不知所措的徐傲梅,拂袖而去。 “臣妾领旨。”徐傲梅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圣旨。 磨一次墨就被赏了? 徐傲梅脑袋都抠破了都没想出来为什么。 宁嫔回到了自己的昭阳殿后,越想越气,“好个徐傲梅!昨日还跟本宫一起赏花,今日就得宠了?” “娘娘消消气,梅常......梅贵人行为粗鄙,言语无状,想必也得意不了多久。”夏荷连忙安抚道。 宁嫔喝了口茶,眼珠子一转,“夏荷,你说陛下怎么会突然召见徐傲梅?这半个月不都是月答应那贱人侍寝吗?” 夏荷想了想,“想必是太后娘娘去敲打了陛下,让陛下雨露均沾,才让梅贵人钻了空子。” 宁嫔心下了然,“也是,姑姑不会坐视不管的。等本宫侍寝了,再来收拾这梅贵人。” 徐傲梅接了圣旨便马上坐着马车往棠梨宫出发。 徐傲梅自然不觉得自己磨一晚上墨就能得到册封,所以这事还得跟沈姐姐商量。 等她抵达棠梨宫的时候,沈清歌正和春桃坐在梨花树下赏花。 她仰头,脖颈白皙,发丝飞转,眼睛看着落英缤纷的梨花。 “沈姐姐。”徐傲梅轻声喊道,生怕惊扰了这一弯清泉。 沈清歌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勾。 “徐妹妹来了,过来坐。”沈清歌拍了拍身边的石阶。 春桃马上识趣地上前拉着晚萤的手去说悄悄话了。 徐傲梅一提裙角坐在了阶前,有些为难地拿出明黄色的圣旨。 沈清歌看完之后,只是淡淡说道:“这是好事。” 徐傲梅却眉头蹙起,“沈姐姐,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何......” “恐怕是敲打宁嫔。毕竟你们现在在一个宫,你现在身为贵人,只差她一个位份,如果宁嫔再不安分,说不定还要给你升位份。” 沈清歌又低下头,“陛下这一招,高明。” 徐傲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陛下肯定不喜欢我。” 沈清歌摸了摸徐傲梅的头,“陛下自然是喜欢你的,不然为什么不用月答应对付宁嫔呢,月答应可是侍寝了整整半个月。” 提到侍寝,徐傲梅脸一下子红了。 沈清歌当她害羞,刮了刮她的鼻子,“侍寝害怕吗?” 沈清歌是真心高兴的,一夜侍寝就晋升的宠爱,这是连当初她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他应该是喜欢徐妹妹的性子吧。 萧珩这一世性子确实也变了,说不定更喜欢徐妹妹这样直爽的性子。 徐傲梅半晌才抬起头红着脸,“其实,昨夜我没侍寝。” “嗯?”沈清歌疑惑地转过头。 “陛下昨夜让我磨了一晚上的墨,我手都磨疼了。”徐傲梅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腕。 “磨墨?”她这才注意到徐傲梅腕间的淤青,眼神一凛。 “嗯,陛下没有碰我。” 沈清歌轻轻揉了揉徐傲梅的手腕,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珩这样做,但是既然没有侍寝就升了徐妹妹的位份,那不更好了吗。 自己虽然不想和那男人有任何牵扯,但是前世徐傲梅不得宠,自己又耽于情爱,最后徐傲梅竟然郁郁而终。 这是她前世憾事之一,重活一次自然想让姐妹往上走。 “我知道了,此事千万不要让宁嫔娘娘知道。”沈清歌坚定地握住徐傲妹的手。 “我明白,现在回想起来,那月答应怕也是这样?” 提到月答应,沈清歌昨日就觉得奇怪了,今日磨墨一事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不清楚,不过妹妹还是提防着点月答应,我们应该是被她利用了。” “怎么会呢,她不是还请我们喝茶吗?”昨日的欢声笑语还在徐傲梅的耳边回荡。 “月答应出身不高,却最先侍寝,不管如何也是陪了陛下半个月,那日茶会上她言语虽有不妥,但更像故意挑宁嫔的痛处说。” 徐傲梅回想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有吗?” “罢了,你以后注意点就是。” “知道了,以后我都跟着姐姐你混。”徐傲梅一把抱住沈清歌撒娇道:“好姐姐,再陪我玩玩蹴鞠?” 沈清歌指尖轻点徐傲梅的鼻尖,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 “好。”她转身入内,不多时便换了身月白色长裤出来。 还将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高高束成一个发髻,正好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 庭院里早已热闹起来,抚翠姑姑虽已年过四十,手里挥着却挥舞着红绸小旗。 第17章 躲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奴婢今日就做裁判!” 其他宫女和太监们则是叽叽喳喳的分好队,站在了木制球门的两侧。 “姐姐看球!”徐傲梅一个漂亮的倒勾,绣着金线的鞠球在空中划出弧线。 她束发的红绸也随风扬起,像团跳动的火焰。 沈清歌足尖轻点,裙裾翻飞间稳稳接住来球。 她灵巧地绕过两个小太监,发梢还沾着几片雪白的梨花瓣。 然后停在球门不远处,用力一记长射,那鞠球擦着小邓子的指尖,“咚“的一声正中对方球门。 “姐姐这准头也太厉害了。”徐傲梅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杏眼里满是钦佩。 沈清歌束发的丝带则刚好松散,贴在鬓角,对着小邓子莞尔一笑。 “小邓子,你要跳高一点才行。” 当两队踢得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宫门处的阴影里,一道玄色身影不知已伫立多久....... 因为病了半个月,沈清歌的腰身比往日更显纤细,束腰的红绸带也随着她轻盈的动作翩翩飞舞。 萧珩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沈清歌,她沾染着汗水和梨花的发丝,在细碎的阳光下明媚耀眼,和前世抚琴温婉的样子截然不同。 萧珩倚在朱漆廊柱上,不自觉地看得入了神。 “啊!”徐傲梅一声尖叫,那蹴球突然偏离了轨迹,朝着萧珩的地方飞去。 “嗒”的一声轻响,萧珩的黑金长靴就稳稳地踩住了滚来的蹴鞠,然后弯腰拾起。 “陛下恕罪,是臣妾准头不好。”徐傲梅连忙跪了下来。 而沈清歌看见萧珩愣在原地,拉着徐傲梅的衣袖小声地问:“陛下怎么来了?” “哎呀!”徐傲梅一拍脑袋,“我忘了告诉姐姐,陛下昨日说过今日要来棠梨宫踢蹴鞠的。” 沈清歌微微蹙眉,想抱怨两句又舍不得。 不过她那窘迫不安的样子自然被萧珩尽收眼底。 她害怕的模样,就像一只受惊小兔子,睫羽不停扑闪。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蹴球,忽然轻笑:“朕来晚了。” 徐傲梅挥了挥手,“不晚不晚,陛下正好。” 萧珩撩起了玄色衣袖,将蹴球踢了回去,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沈清歌的脚下。 沈清歌接过蹴球,抬眸与萧珩四目相对。 萧珩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似深潭下的暗流。 徐傲梅眼见萧珩加入了,突然大着胆子开口说道。 “既然陛下您来了,臣妾和姐姐不如讨个彩头......” 萧珩轻笑,“哦,梅贵人想要什么彩头?” 徐傲梅抬起下巴,“如果臣妾赢了,想在宫中成立一个蹴鞠队。” “准了。”随后,萧珩眉毛一抬,“既如此,那朕也要讨个彩头。” “陛下什么好东西没有啊,怎么还跟我们两姐妹要彩头?”徐傲梅跺脚急道。 “如果朕赢了,沈答应帮朕绣一个香囊如何?”他一边说炽热的眼神不经意落在沈清歌的身上。 沈清歌突然脑子嗡的一响。 前世自己为了获得萧珩的宠爱,一进宫就打探了他的喜好,给他绣了龙纹香囊在他生辰宴上送给了他。 但是前世萧珩对香囊没什么感觉,因为其他女子的绣工比沈清歌好多了,最后还是她一曲《霓裳羽衣曲》才打动了萧珩。 她来不及多想,只好应道:“好。”不过随后嘴角一扯,“那也得陛下赢了臣妾才行。” “那便比试比试。”萧珩勾起唇角,一双长腿追着沈清歌脚下的蹴球,玄色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 沈清歌足尖轻点,鞠球如燕掠水,刚好擦着萧珩身子飞过。 “妹妹接球!” 徐傲梅接过球,一记漂亮的长射,蹴球穿过球门应声落地。 “沈答应好身手。”萧珩唇角微勾,“看来你病是好了?” “陛下谬赞。”沈清歌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清冷如霜。 猎猎风中,萧珩带着蹴球再次来到了沈清歌的面前。 沈清歌下意识后退,却被他虚拦一步,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衣襟间龙涎香的气息。 “躲什么?”他低笑,“朕又不会吃了你。” 沈清歌心猛地一顿,萧珩足尖一挑,鞠球凌空飞起,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朝着木门方向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蹴球稳稳地飘过了木门。 两人你来我往,衣袂翻飞间几番交锋,却再也没有说话。 萧珩似乎全然沉浸在蹴鞠之中,接连又进数球。 等到拂翠高举红绸高唱:“比赛结束!”时,萧珩以一分之差险胜。 徐傲梅抱着蹴球来到两人跟前,脸上难掩失落,小声嘟囔着:“臣妾技不如人......” “无妨。朕允你成立一支蹴鞠队。” 徐傲梅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陛,陛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萧珩微微颔首。 徐傲梅一时情难自禁,欣喜之下竟下意识扯住了萧珩的袖角。她回过神,顺势挽留道:“如今天色也暗了,陛下不如留在棠梨宫用膳?” 徐傲梅想着,陛下好不容易来了趟棠梨宫,多在沈姐姐这里呆一会儿是一会儿。 沈清歌立时接过话头,恭敬回道:“禀陛下,棠梨宫小厨房今日无人当值。” 徐傲梅愣在原地,而萧珩闻言则是轻笑一声,“那就不叨扰沈答应了,那香囊,朕改日来取。” 萧珩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身影消失在渐起的晚风中。 此后数日,萧珩依然召幸徐傲梅伴驾紫宸殿。 徐傲梅倒也机敏,一进紫宸殿便安分守己地侍立磨墨,目不斜视,专心致志。 但是今夜半个时辰不到,萧珩忽地搁下朱笔,“够了,歇着吧。” 徐傲梅依言乖乖坐下,但是这静坐比踢十场蹴鞠还磨人。 不一会儿,她整个人开始别扭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萧珩余光瞥见徐傲梅那如坐针毡的模样,就像一只按不住爪子的小猫,还是会挠人的那种。 “梅贵人,”他忽然开口,“你的蹴鞠队,进展如何?” 提到蹴鞠,徐傲梅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启禀陛下!这几日臣妾和沈姐姐已在后宫各处张贴告示招揽队员,”她声音低了些,带点无奈,“只是姐妹们多觉训练辛劳,至今仍无人报名......” 第18章 蹴鞠队成立 萧珩垂眸思忖片刻,“后宫女子久居深宫,这蹴鞠强身健体是个好事,也罢,朕准你扩招人选,凡有志于此者,无论男女官职,皆可报名。” 徐傲梅眼睛瞪得更大了。 “陛下的意思是,那些前朝官员亦可报名?” 萧珩点点头,“当然,朕现在就报名。”说完便在徐傲梅随身携带的报名册上朱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上了印章。 萧珩虽然欣赏徐傲梅,但是支持她蹴鞠一事也有私心,大燕国祚绵延百年,一直以来重文轻武,百姓体质渐衰。 北境边沙一直战事不断,西凉虽借和亲暂缓兵戈,而南蛮最近也蠢蠢欲动。 自己上一世就是吃尽了边关战事的苦头,那些将士锦衣玉食惯了,和在豺狼虎豹嘴里抢食的部落士兵完全不能比。 自己也是狠狠操练了三年,才勉强与之一战。 徐傲梅捧过御笔亲批的名册,左看右看欢喜的不得了。 “有了陛下的亲笔,想必臣妾的蹴鞠队一定有很多人报名。” 看着眼前欢欣雀跃的女子,萧珩又想起了沈清歌那抹灵动的身影。 “沈答应的病...”萧珩状似无意地开口,“可大好了?” 徐傲梅眼睛倏地亮起来,“回禀陛下,沈姐姐已经大好。而且姐姐心悦陛下已久,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侍奉陛下。” “心悦?”萧珩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带着玩味。 自己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那日踢完蹴鞠她便是留自己用膳也不肯。 不过徐傲梅倒是一片赤诚之心,真心实意的为沈清歌说话。 “罢了,她娇气,让她多养段时间。”萧珩语调平缓无波。 徐傲梅听不出情绪,只是再次感叹姐姐福薄。 翌日,萧珩因为加入蹴鞠队一事,却被言官们狠狠参了一本。 最先出列的是御史大夫王肃,“女子蹴鞠本就有伤风化,更遑论和朝臣一起同场竞技,简直是礼乐崩坏!” 姜太后听完以后更是凤眸含怒,气的手抖,“蹴鞠队?成何体统!皇帝,哀家看你太平日子过久了!” 萧珩端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扫过底下神色各异的朝臣。 接下来礼部尚书又喋喋不休了小半个时辰,无非是什么“有违祖制”“伤风败俗”。 就在言官们吵的萧珩头都疼的时候,兵部侍郎方士诚站了出来,“臣倒觉得此事甚好,臣之前出使西凉,见过西域女子的马球队,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萧珩眉梢微挑,这位方侍郎,正是沈相大女儿沈慕羽的夫君。 萧珩不动声色,看向沈和义,“沈相觉得呢?” 沈和义本是不赞成的,但是沈清歌进宫之时专门嘱咐过自己,尽量不要和陛下和太后起争端。 只好模棱两可的回道:“此事确实不合礼制,若止于强身健体......未尝不可。” 萧珩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母后,不过是个消遣。” 姜太后的目光在萧珩与沈相之间来回逡巡,忽然瞥见武阳侯居然在偷偷比划蹴鞠动作。 她气极反笑:“罢了!就当哀家没瞧见你们胡闹!” 反正此事也不是兵权,就随萧珩去了。 等下了早朝,武阳侯竟哼着小调往梅贵人的丹凤宫去了。 本来外臣是不能见后宫女子的,但是刚好这蹴鞠队破了例,武阳侯想到既能踢蹴鞠,还能见到宝贝女儿,心情就更好了。 “父亲?”宁嫔手中的团扇“啪”地落地。 她慌忙拦住正要往殿内走的武阳侯,“父亲,您怎么来后宫了?” 侯爷笑呵呵地拍了拍腰间的蹴鞠:“自然是来报名的!你姐姐日日拘着老夫上朝,骨头都要僵了。” 宁嫔俏脸涨得通红:“父亲也要玩.....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吗?” “难登大雅之堂?”武阳侯突然板起脸,“为父在江南,什么民间的东西没玩过,就属这蹴鞠最得我心。“ “可是......”宁嫔绞着帕子,声音细如蚊,“女儿不喜欢梅贵人......” “傻丫头,喜不喜欢都有你姑姑撑腰,怕什么?” 宁嫔还是不高兴,小声说道:“但是陛下不喜女儿我,从来都没有召见女儿。” 武阳侯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也要参加蹴鞠队,这陛下今天力排众议搞了这蹴鞠队,还身先士卒的参加了,你报名了不也有更多的机会见到陛下不是?” 姜宁猛的,“还是爹爹想得周到!” 等到武阳侯和宁嫔来到倚梅阁的时候,前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 今日早朝一些见风使舵想讨好新帝的朝臣不在少数,不过都是些年轻官员。 年长的,当权的,要么是姜太后的人,要么就如沈和义一般中立。 只有武阳侯是真心喜欢蹴鞠。 徐傲梅和沈清歌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沈清歌负责抄写报名人员的信息,徐傲梅则负责发放蹴鞠训练用的衣物和腰牌,离开的时候还要发放一本她连夜写好的《蹴鞠手册》。 沈清歌忙的喝不上一口水,等写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宁嫔娘娘和武阳侯立在案前。 她以为宁嫔是来找茬的,立马道歉,“宁嫔娘娘,是不是吵到您了,我们报名已经结束了,妾身马上离开。” 宁嫔扬起下巴嘟着嘴,“本......本宫是来报名的。” “什么?”徐傲梅立马转过头。 宁嫔一直为难自己,也见不惯沈清歌,如今怎么还参加自己的蹴鞠队了? 沈清歌想拒绝,马上说道:“宁嫔娘娘,这蹴鞠不是游戏,训练起来十分艰苦,您何必来受这份罪呢,您想看比赛,随时欢迎,我们给您留最好的位置。” 宁嫔不耐烦的回道:“都说了本宫要报名,哪里来的废话。” 沈清歌提笔,又为难的看向武阳侯,“侯爷......” 武阳侯哈哈大笑两声,将腰间的蹴鞠往案上一放,“给本侯爷也报个名!” 沈清歌吓得张大了嘴巴。 这蹴鞠队里有萧珩,还有武阳侯和姜宁。 要不然,自己退了算了? 她转头看向徐傲梅压低声音,“徐妹妹,明日训练...” “沈姐姐!”徐傲梅猛得抓住她的手腕,“姐姐该不会要告假吧?” ...... 第19章 敷衍至极的香囊 自从萧珩在朝堂上力挺了徐傲梅的蹴鞠队一事,这两日来报名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沈清歌白日在丹凤宫帮忙,连轴转了好几天才想起萧珩提到的香囊彩头。 “春桃,拿针线来。”今晚得空,沈清歌倚在油灯下吩咐着。 春桃连忙捧着内务府新发的银线,忍不住赞道:“亲手缝制,小主对陛下还真是上心。” “不过他随口提到的彩头罢了。”沈清歌随口应着,指尖随意拈起一根银线,突然眼睛一亮。 “对了春桃,这银线是每个宫都有一份吗?还有更好的吗?” 春桃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这银线虽然也色泽明艳,品质上乘,但是当天还有好几批丝线发放。 “有,那金线就被丹凤宫的宁嫔娘娘挑了去。”春桃都想起来了。 “哦?都登记在册了吧。”沈清歌不动声色地问道。 春桃急道:“那是自然,本来奴婢也试着要一份金线,可惜内务府的总管不给奴婢面子。” 沈清歌闻言,唇角缓缓勾起。 前世临死之前,那江公公呈上来的巫蛊娃娃就是金线缝制而成,可惜自己当时反应过来。 甚至还没来得及让萧珩彻查此事,他的利剑就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金线......巫蛊娃娃......宁嫔...... 原来是这样。 沈清歌随意挑起一截银丝,在香囊上潦草地勾了几针,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 入春以后,天气日渐和暖,加上跟着徐傲梅训练了一周的蹴鞠,沈清歌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说来也怪,徐傲梅张罗的蹴鞠队成立以后,萧珩竟再未踏入棠梨宫。 宁嫔来练了三日便告病请假,倒是武阳侯每日下朝必至棠梨宫,练到出身汗才走。 还有一个生面孔也是日日都来,那就是一起入宫的尹芳芳贵人。 徐傲梅正带着大家在棠梨宫进行控蹴鞠训练,日头也晒,练着练着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芳贵人。 休息途中,徐傲梅擦着汗凑到芳贵人身边,“芳姐姐倒是坚持得久。” 尹芳脱下护腕,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臂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然后盈盈一笑,“我从小身子弱,想着来锻炼一下,再来......”她声音低柔了几分,“这后宫寂寥,日子难捱,总要找点乐子才好过下去。” 说到这里,徐傲梅也鼻头一酸,眼眶泛了红。 要不是入了这后宫,她现在正在父亲的军营里策马扬鞭。 父亲驻守在南边的边陲小镇怀来镇,小时候去军营探望父亲的时候,整个怀来镇都是她的跑马场。 她白日打猎,晚上捞鱼,过得自由自在。 她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直到选秀的旨意传到了家中...... 徐傲梅握住尹芳的手,“芳姐姐,以后你没事就常来我和沈姐姐这里走动走动。” 沈清歌一听芳贵人也身子弱,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安慰道:“妹妹我也身子弱,但是只要勤加练习,身子就能好起来,你看我现在......” 沈清歌话还没说完,就被场边的宫人们的高呼声打断。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连忙转过身也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紧张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青砖地上。 竟是萧珩到了。 “起来吧。”帝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徐傲梅大着胆子上前问道:“陛下今日来踢蹴鞠?但是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三人......” “朕来取彩头。”萧珩一边说一边目光落在沈清歌的身上。 徐傲梅立马反应过来,马上拉着芳贵人去旁边加练了。 只剩下沈清歌在原地,她回过神,“陛下,香囊在臣妾闺房中,请随臣妾来。” 她在前面引着萧珩和李公公穿过回廊,迎进了绛雪轩。 萧珩坐下后,沈清歌奉上一杯热茶,有些拘谨地说道:“陛下怎么突然造访,臣妾那香囊还没做好呢。” “一周时间还不够?”萧珩虽然坐着,但是声音却裹挟着帝王的威压。 沈清歌磨蹭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房间,从紫檀木盒里取出香囊。 不过她刚一转身,却差点跌进了萧珩的怀里。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跟了进来。 两人此刻贴得很近,萧珩身上熟悉的气息传入沈清歌的鼻中,让她有些脑袋发胀。 沈清歌提腿想走,萧珩却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触到她耳垂。 沈清歌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萧珩圈住了,动弹不得一分。 萧珩目光灼灼看着沈清歌,“沈答应可知送男子香囊,是何意?” 沈清歌怎会不知,前世她已经赠过一次,此刻被说的脸红了一大片,手里的香囊握的更紧了。 “不是陛下非要讨的彩头么?”语气里还带着她惯有的冷淡。 萧珩眼中墨色一沉,一把将沈清歌手里的香囊夺去,高举过头。 “还给我!”沈清歌踮脚去够,但是萧珩身高臂长,她竟触碰不到香囊半分。 萧珩右手捏着香囊,仔细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沉。 “沈答应,你这香囊绣的......”他一边斟酌着措辞,目光却落在那歪歪扭扭的龙纹和外露的线头上。 “如何?”沈清歌还是仰着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很是别致。”萧珩勉强挑了个好词,但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哪里别致了,分明是敷衍至极! 最后他指向香囊底部一团漆黑纠缠的线团,“这又是什么?” 沈清歌闻言,秀眉微挑,“是陛下的“珩”字啊。”她答得理直气壮。 萧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一下,这乱七八糟的针脚走向认得出才怪。 可记忆中,前世皇弟腰间那个同样出自她手的香囊,上面绣着的蛟龙栩栩如生,金鳞闪耀。 皇弟还好几次将香囊伸到自己面前炫耀过好几次。 看到沈清歌如此敷衍自己,萧珩有些恼。 他忍着未曾发作,只将香囊紧攥在掌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兀自坐着不动声色。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沈清歌立在一旁,只觉如芒在背。 半晌,她才低声道:“陛下,天色已暗,再晚些,怕是膳时已过......” 萧珩鼻子冷哼一声,额角青筋隐现。 好,又是逐客令!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厌恶? 李公公看萧珩脸色不对,眼睛看向萧珩腰间那物,惊道:“奴才看这个香囊也挺别致的,布料华贵,花纹大气。” 萧珩闻声微怔,下意识顺着李公公的目光瞥向自己腰间缀着的另一个香囊,针脚匀称细密,用银线绣的并蒂莲开得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