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第1章 哪有老爹坑儿子的 大齐嘉德一十九年秋。 幽州,长乐侯府。 朱门瓦肆,长亭深院之中,一名老者手持藤杖,正追赶着一名年轻男子。 老者年逾花甲,却身形矫健,跑起路来虎虎生风,面不红气不喘。 手中藤杖时不时落在年轻男子的腿部,臀部,直打得后者嗷嗷惨叫。 “你个兔崽子,不成器的家伙,平常跟着那群王八蛋游手好闲,胡作非为也就罢了!” “这次你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种话,看我不打死你个龟孙子……” “你知不知道,为了那件事,当初你老爹我费了多大劲,连这张老脸也不要了。” 年轻男子上蹿下跳,他自幼习武,速度比起自家老爹只快不慢。 眼看得前者终于是累得停驻在原地,他就止住身形,揉了揉屁股,朗声道: “爹呀,你也真是老糊涂了,咱老陆家的男儿,哪个不长得英俊潇洒,仪表堂堂?” “就说你儿陆玄这模样,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凭着小侯爷的身份,想讨个媳妇儿还不简单?干嘛非得去当那劳什子驸马?” “你说那安华公主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整个大齐,谁不知道她是天煞孤星?” “前三个宫中钦定的驸马,一个个宣布不到半年,不是战死边疆,就是突发恶疾,要不就是失足落水,你让我去当驸马,不是成心害我吗?” 陆玄疼得龇牙咧嘴,但仍是据理力争。 长乐侯比他更气,举起藤杖叱喝着。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满朝文武谁见了我陆天霸敢不竖大拇指,当年你爹我抗击戎狄,千骑连破十二城,中原塞外传美名,护得上主归离京,如此英雄好汉,竟生出你这不成器的玩意儿!” “文不成,武不就,叫你读书比赶母猪上树还难,叫你上阵杀敌,你又贪生怕死,整天只知道遛鸟看花,若非如此,当皇帝女婿这种好事,轮得到你这臭小子?” 陆玄怒极反笑,他倒是看出来了,自己这老爹把自恋这一块儿拿捏得死死的。 “好事?好事你怎么不去做?要当驸马你去当,我才不做那短命鬼,明日我就去离京,去宫中跟陛下推了这婚事!” 陆天霸哂笑着。 “你以为你是谁?陛下日理万机,每天要批阅的折子跟雪花似的,哪有功夫见你?” “擅闯御书房,可以谋逆罪论处,你想死得快点儿,不妨去试试!” 陆玄张口结舌,好半晌过去,方才垂头丧气的说道: “再怎么说,你可是我亲爹啊,为啥这样坑我?” “安华公主成人礼之后,两年以来,定了三位驸马爷,全都罹难,我真不想当那第四个,而且纵观历史上的驸马,尤其是唐朝的,不是被斩就是流放客死,哪有一个好下场……” “你说什么?什么唐朝?” 陆天霸瞪着虎眸,气势汹汹。 陆玄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嘴。 “没,野史杂记上乱编的东西。” “你这小子,打小就喜欢胡言乱语,叫你少看点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偏不信。” “尤其是那些个不堪入目,带插画的册子,统统给我烧了。” 陆玄挠了挠头。 “爹,你怎么知道我看……” 陆天霸老脸一红,咳嗽了一下。 “爹是过来人,那些风月读物,年少之时也曾接触过,不过你最好少看点儿,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还有一年便满二十二,那仙人说过,在此之前,你绝不可破了童子之身,否则的话,咱陆家会招来祸患。” 陆玄哭丧着脸。 “最大的祸患,不就是您亲自招惹来的吗?” “你懂个屁!” 陆天霸骂了一声,扔下手中藤杖,负手离开。 在临近踏出院子之时,不忘了提醒陆玄。 “白天当街那番话闹得满城风雨,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离京,我得赶紧修书一封,上奏圣前,迟则生变。” “你就待在府里,不许出门,否则的话,我打断你的狗腿。” “爹……” 陆玄喊了一句,陆天霸头也不回。 “没得商量!” 待那威武雄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陆玄这才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是狗,你不也是狗?嘶……” “老东西真下得去手啊!” 捡起藤杖挥了挥,陆玄一屁股坐在了凉亭木椅上。 静心片刻,他方才喃喃自语。 “您用心良苦,我如何不知道?但是……” 陆玄叹了口气。 大齐一统九州,朝中各国遗老众多,门阀林立,早年间陆家八面树敌。 而大齐如今国力强盛,四海升平,陛下早有武治转文治的想法,一直在极力推行削弱武将兵权。 陆天霸觉得陆玄没什么本事,为了他,也为了陆家今后能够安定,自行告老还乡,辞去大将军一职,换了个长乐侯当当。 只是离开离京之前,厚着脸皮向陛下提了一件事。 陆家与皇家结为姻亲,让陆玄做安华公主赵灵懿的驸马。 当朝陛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也正为安华公主的婚事头疼,两只老狐狸一拍即合,把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等到陆玄得知,朝中下发的公文已经张贴到了全国各地。 作为一个脑子里装有现代思想的大齐新青年,陆玄对克夫一说自然是不信的。 之所以如此抗拒,事实上并非是他不愿,而是另有别情。 深吸了一口气,身前半尺空中,平白显现出一道道古体文字来。 【终极任务:黄袍加身,当前进度,百分之零】 【任务简介:战事将起,外敌入侵,亲王反叛,宿主需于内忧外患之中力挽狂澜,建不世之功绩,创万古之伟业。】 【当前任务:势起幽州】 【任务简介:积累钱财,成为幽州首富,为将来之事打下基础,任务时限六个月,当前进度,百分之零点零一,任务失败,宿主将被立即抹杀】 心念一动,空中文字消失不见。 陆玄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一年了,在十六岁前,他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让他能够成为富家公子,安逸的过完新的一生。 然而这一切幻想,都被十六岁那年莫名绑定的一个系统给破灭了。 系统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千古一帝! 一开始,陆玄还有些疑惑,系统绑定之后,没有给自己任何金手指,也没有任何任务提示。 直到去年,满二十岁之后,任务面板刷新了。 终极任务,黄袍加身。 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陆玄整个人都麻了。 这狗比系统,竟然让他当皇帝? 而且这还不是最草的,毕竟这终极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也许他可以混到老死呢? 就算不成功,也无可厚非吧! 可第二个任务看完之后,陆玄直呼好家伙。 成为幽州首富,时限六个月,完不成便要被抹杀。 这系统当他人形印钞机不成? 就算可以刷钱,但在大齐,私铸钱币,宝钞皆是重罪,且不被承认,无法流通。 六个月,他只有六个月的时间。 陆玄每天出门放风,勾结一群狐朋狗友到处玩耍,事实上并非是在享乐。 他在寻找商机,可找着找着,突如其来的消息,却瞬间令得他脑子一片浆糊,思绪全无。 自己即将成为驸马,于半年之后,和安华公主成婚? 这哪能行? 接到通告,按照规矩,最迟三月之后,他就得动身,前往离京,学习一应礼制。 可现在的陆玄,哪有时间去做那种事? 更何况,一旦成为了驸马,除了谋反之外,他没有任何途径起势。 因为驸马都尉,严格来说,算是公主府的家臣,更是虚职,没有丁点儿实权。 两相权衡之下,陆玄干脆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悔婚! 谁爱当驸马谁当去,他可不受那鸟罪。 这六个月的时间,比什么都珍贵,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挡不了他要在幽州发家致富的决心。 想到这里,陆玄猛的一锤石桌,碎碎念道: “都怪我那愚蠢的老爹,看不清盛世太平下的暗流涌动也就罢了!” “你说你好端端,交什么兵权?那皇帝老儿一开口,你连脑袋和屁股是谁的都分不清了?” “最蠢的就是,还让我去当什么勾八驸马,大齐都他么的要亡了!” 陆玄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他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 “按我老爹的执拗性格,这件事从他那里肯定没办法解决。” “皇帝老儿我又见不着面,真要硬闯金銮殿,凭我这三脚猫功夫,还没靠近估计就被拿下了。” “解铃还需系铃人,唯一的突破口,还得是那安华公主。” 思索之间,陆玄计上心来。 “既然我这边退不了婚,那就让安华公主主动悔掉婚约不就成了?” 陆玄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得足够垃圾,像个人渣似的,安华公主一定会特别讨厌自己。 而她作为整个大夏唯二的两个公主之一,还是最小的天家子嗣,深得太后以及娘娘们的喜爱。 只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要悔婚,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看来,这离京之行,很有必要……” 第2章 妖怪怎能与人谈情说爱 院中,陆玄正定下了前往离京的计划,还未想好具体如何实施,便望见府中家丁陆安急匆匆朝自己奔来。 “少爷,不好啦!” “陆安,我不是告诉过你,每逢大事需静气吗?” “发生何事,慢慢道来!” 陆安摇了摇头,急道: “静不了,前几日少爷不是让天来酒楼的老倌儿说您那故事吗?” “怎么了?”,陆玄疑惑不解。 “他被打啦,此刻奄奄一息躺在街上,您再不过去,那出手的人说……” “说要割了那老倌儿的舌头!” “什么?” 陆玄面色一变,迈开步子,边走边问。 “究竟怎么回事儿?” 老倌儿本名张思贾,本地人氏,早年间是个穷酸秀才,屡试不中。 后来心灰意冷,回了幽州,膝下无儿无女,借了天来酒楼的地界说书,挣钱糊口。 陆玄偶而也去听他说些坊间怪谈,一来二去熟了,见他可怜,便将记忆中的聊斋故事编了几个范本,让张思贾给大伙换换口味。 后来效果立竿见影,为此张思贾还特意登门感谢,送了些乡下亲戚摘的新鲜瓜果。 陆玄本打算借着这股东风,找家印刷坊版刻聊斋,学那些个文抄公,赚点儿轻快银子。 没想到在这节骨眼儿上,张思贾被人打了。 他也觉得奇怪得很,一个老实巴交的说书人,给大家伙说说故事,还能惹上这等麻烦? 而且打人者还放出话来,要割了张思贾的舌头,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 陆安回忆片刻,忙不迭答道: “那张老头儿原本不是说侠客志的吗?时间一长,大家都听腻了,后来开始说山海怪物经,结果仍是反响平平,只有几个人捧场。” “后来改说您那聊斋志异,没想到天来酒楼因此人满为患,想找个好点儿位置听书都得提前预约!”? “结果就因为这事儿,开罪一个姓刘的少爷,这刘少爷也是天来酒楼的常客,今日本来是款待好友,结果没有位置,急了!” “仔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因为听书的人太多,这才弄得天来酒楼腾不开桌儿。” “原本这种小事,让那酒楼掌柜出面,给挪个雅间就成了。” “没成想,那刘少爷竟然爱听那山海怪物经,听了两句聊斋志异后,勃然大怒。” “说张老头妖言惑众,哪有狐仙变成人,还跟人谈情说爱的?” “然后呢?”,陆玄问了一句。 “然后刘少爷便让张老头儿说山海怪物经,结果张老头也是头老倔驴,非是不肯。” “到最后惹得那刘少爷怒而出手,将老头儿打得半死不活,酒楼掌柜怕出人命,便赶紧派人通知了咱们!” 陆玄点了点头,开口道: “不管怎么样,打人肯定是不对的,这刘少爷什么来头?” 陆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陆玄的眼神也有些古怪,似乎在极力憋笑。 “不知道,不过他身边的随从倒挺厉害,应该是练家子!” “嗯,你笑什么?” 陆玄皱了皱眉。 “我总觉得,打人不对这种话,从少爷嘴里说出来,总有些不对味儿!” “老子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人败坏的。” 陆玄神色颇为不忿。 这下陆安彻底绷不住了。 “说得那玩意儿好像您有似的?” “坏名声也是名声,敢阴阳怪气少爷,掌嘴!” 啪啪啪啪! 陆安装模作样的打了自己几巴掌,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自家这少爷,说话做事颇为怪诞,在外面也是蛮横霸道,但实际上,是个心软得要死的主儿。 这么多年以来,谁曾见过陆玄在家里和谁急头白脸? 从未有过。 所以陆安坚信,少爷,是世界上最好的少爷! 两人一路穿过后院,长廊,到了门口,正准备出去,却被两名护院拦住。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长得五大三粗的虬髯壮汉瓮声瓮气道: “少爷,老爷此前交待过,您不能出去!” 陆玄面色一垮,叹了口气。 “世道险恶,人心不古,梁勇梁老三,还记得去年,你老母亲重病,若非本少去三石庐求药,你老母亲恐怕早已驾鹤西去。” “当时你哭着喊着要当牛做马报答我,如今却……” 虬髯壮汉哑口无言,面色羞的低下了头,退后两步,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少爷,您不能出去,老爷……” 另外一个瘦子也拦了上来。 “滚,马双全,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话,上个月你去逛窑子,被你家婆娘抓住,居然说是替本少去给坊间姑娘送礼物。” “要不是老子硬着头皮承认,你婆娘早杀到侯府来了,怎么?要不咱俩把这账算算?” 马双全灰溜溜的退后,再不敢看陆玄一眼。 后者带着陆安,登上了天来酒楼的马车。 长乐侯府坐落于城北,天来酒楼位于州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马车一路疾驰,也用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 此刻的天来酒楼,依旧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颗颗攒动的人头。 下了马车,陆安扯着嗓子吼道: “长乐侯府,陆少爷到,闲杂人员,统统给我起开。” 听到这一声唱喏,众人面色一变,仿佛遇到瘟神一般,尽皆朝着两边退去。 现场围观者众,一时间弄得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见此一幕,陆玄嘴角微微抽动,一巴掌打在了陆安的肩膀上。 “叫你低调低调,你是不是听不懂?” 陆安委屈极了。 “奴才以为,您喜欢这种出场方式呢?” 陆玄转过身来,冲着众人笑道: “大家不必惊慌,本少也是来凑个热闹,那位大婶,你怕什么,别跑啊!” 众人战战兢兢,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见过陆公子!” “陆少爷又长俊了……” 然而实际上,他们心中却隐隐有些发毛。 听说这陆玄生冷不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竟连那种年岁的妇人都看得上。 而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酒楼大厅中人的注意。 一名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趾高气扬的喝道: “吵吵什么?打扰了我家公子用膳,当心没你们好果子吃!” 陆玄瞥了他一眼,并未搭理,转身走向一旁的墙角。 那里,躺着一道浑身带血的削瘦身影,真是说书的张思贾。 陆玄蹲下身来,探了探对方鼻息,有些微弱,但也算绵长稳定,想来性命无虞,只是一时晕了过去。 “你做甚么?” 先前那小厮厉声喝道,陆安走过去便是一个大嘴巴子。 “我家少爷做事,轮得到你来话多?” 那小厮被这一巴掌打得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竟有些六神无主。 陆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挥了挥手。 “陆安,让人取些温水来。” 片刻之后,酒楼小二端来一碗热水,陆玄打开瓷瓶,倒入一些药粉,化开之后,捏住了张思贾的鼻子,给他灌下了肚。 此时那名小厮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尖叫。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救人,还敢打我,等着,我这就上去通知我家少爷,有胆就别走。” 陆玄恍若未闻,陆安则双手抱怀,一脸冷笑。 不多时,张思贾悠悠转醒,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面颊。 陆玄将他手掌扒开,指了指自己的脸。 “张老倌,你看清楚,是我,陆玄!” 张思贾一愣,怔怔的说道。 “是陆少爷,您,您怎么来了?老侯爷不是说要关您禁闭么,这,这……” 陆玄将碗一递。 “再喝一口,我以内劲助你,将药力完全化开。” “事情我都听说了,人家让你说山海怪物经,你说不就得了,为何那般执拗?” 张思贾喃喃道: “我曾答应陆少推广聊斋志异,此番交待,张老儿就是丢了性命,也绝不辜负!” “瓜兮兮的,这种事情,哪有性命重要?对方还说,要割了你的舌头?” 张思贾点了点头,低声道: “得亏掌柜的仗义执言,我才保住了吃饭的家伙事,我没事了,陆少还是赶紧回府吧!” 陆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你五脏六腑受损,肋骨断了两根,险些伤到肺部,最少要修养三月,怎么叫没事了?” “杀人偿命,打人赔钱,此乃天经地义,别人我陆玄管不着,张老倌与我,也算是忘年之交,你若认我陆玄是朋友,今日……” “这公道我替你讨!” 张思贾披头散发,半坐在地,他仰头望着面前的身影,有些出神。 早年间他也算才华横溢,只是得罪了人,乡试屡考不中,漂浮半生,命运多舛,什么人间苦难也都经历过了。 最落魄之时,甚至与野狗抢过剩饭。 他本以为世间再无任何事情能让他心境产生波动。 然而这一刻,张思贾削瘦的面庞上,却有两道清泪滑下。 “好!” 声音低若蚊蝇,但陆玄听到了。 与此同时,二楼上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杯碟碎裂之声。 有厉喝声传遍整座天来酒楼。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幽州找本少的麻烦?” 第3章 公子是个爽快人儿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动眼珠,面面相觑。 幽州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整个大齐共有上百州府,一州之地,下辖数县,各州人口数万至数十万不等。 幽州除却州府之外,共有三县之地,人口逾二十万之众。 而这些人,大多聚集在了幽州城。 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来头不小,绝对是幽州最顶级的那一批人之一! 可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陆玄身上,他们脸上的神色又变得更加精彩了。 整个幽州,陆玄之名谁不知道? 长乐侯府家的顽皮公子,整日纠结一帮不良子弟在城中乱逛,时不时还鼓捣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天怒人怨。 而且据传闻所说,这陆玄好面子,爱出风头,曾在诸多百姓眼前,穿着怪异服装从城楼上一跃而下,就为了博美人一笑。 这样一个浪荡贵公子,被楼上之人这般一吼,双方之间,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当下,便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刘姓公子什么来头?居然不认识陆玄这货!” “恐怕并非是不认识,而是故意的,那刘少敢这般说话,自然也是有所凭仗,这下子陆玄那家伙,可能真要栽了!” “谁栽都一样,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 “嘿嘿,想不到有朝一日,咱们还能见到陆玄吃瘪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大快人心。”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玄扭了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此刻的他,面沉如水,心情很差。 张思贾是他的朋友,对方打伤前者,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张思贾受伤,还断了自己的财路。 断他陆玄的财路,就等于阻止他成为幽州首富。 当不了首富,就会被系统抹杀。 被系统抹杀,自己就会死。 所以对方的举动,等同于要害自己的性命。 这是陆玄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幽州城中,哪个姓刘的比我还嚣张?而且听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口音,倒像是北地来的。” 陆玄心细如发,第一时间并未发作,思忖片刻之后方才朗声道: “阁下既然有胆子当街伤人,为何还待在楼上作那缩头乌龟,有本事的,就出来露露庐山真面目!” 话一说出口,陆玄便是有些无奈。 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明明想着要谨慎一些,嘴上却是丁点儿不饶人。 “哼!” 一道冷冽喝声传来,紧接着,内堂大厅拐角处,沉重脚步声响起。 众人争先恐后的朝前挤着,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下一刻,只见一名身着浅绿色华服,面白无须,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走了下来。 陆玄上下扫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对方所穿华服,乃锦衣坊手工定制,腰间玉坠,是上好的青田籽料,而手中折扇,样式更是有些熟悉。 陆玄在脑海中搜索着,蓦然之间灵光一现。 “是了,那折扇乃离京寒江寺归元主持亲笔题词,限量赠送给每年最为“虔诚”的十名香客,价格不菲!” “这家伙,京城来的,非富即贵……” 不等他说话,那刘少爷便是冷笑着,嘶啦一声打开了折扇,以鼻孔观人,慢悠悠说道: “我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家伙,原来也不过是个肉眼凡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的人?” 话到最后,刘姓公子的面色陡然变得冷冽起来。 陆玄朝着陆安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踏前一步,朗声道: “人是我打的,可不能脏了我家少爷的手,我家老爷乃是长乐侯,你又是啥来头?” 陆安气势汹汹,然而身后的陆玄却伸手捂了捂脸。 “蠢货,老子是让你说点儿好话,谁他妈让你自报家门啊?” 可惜的是,陆安并不能听到他的心意,反而是转过头来,一脸邀功之色。 “怎么样?少爷,我表现还行吧?” “勉强可以,不要骄傲,再接再厉,那样很快你就可以去陪阿黄了!” 阿黄是陆玄十岁时养的田园犬,前年才死,算是寿终正寝。 陆玄吐槽了一句,而另外一边,那刘公子脸上已经露出了不屑之色。 “什么长乐侯,没听说过,不过就算你真是长乐侯之子又如何?你可知道我是谁?” 听得此话,围观众人的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至极。 敢情这位刘公子还真不知道陆玄的身份,而且看这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长乐侯放在眼中。 陆玄这次,恐怕真的踢到铁板了! 一时之间,大家看向陆玄的目光中,有幸灾乐祸,有大快人心,就是没有哪怕一丝丝同情。 如果陆玄知道,恐怕会觉得自己十分悲哀。 但除此之外,众人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这位天不怕地不怕,比起陆玄更加嚣张的刘公子,究竟有什么来头? 然而这一次,陆玄并未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与刘公子对视片刻,忽然之间暴起发难,一拳轰向对方面颊。 “我特么管你是谁?幽州你说了算是吧?” “看不起我爹可以,但看不起我陆玄,不行!” “打人还有理了?人家一个说书的,年纪那么大你也下得去手,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 “什么他妈的叫,尊老爱幼!” 砰砰砰…… 陆玄身材纤长,自幼习武,臂膀强劲有力,刘公子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胡乱招架一通便是被前者打翻在地。 紧接着,拳头碰撞肉体的沉闷撞击声不断传出,夹杂着刘公子杀猪一般的惨叫。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是傻眼了! “这陆玄,也太不讲武德了,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所有人当中,只有陆安毫不例外,他笑呵呵的说道: “咱公子是个爽快人……” 说完,他面露期待之色,望着陆玄喊道: “少爷,陆安请求出战!” 陆玄忙里偷闲,转过头来。 “准了,给我狠狠的打!” 陆安嗷的一声,扑向了刘公子身旁的小厮。 他可不傻,要打也只能打对方的跟班儿,否则出了什么篓子,那就不妙了。 “陆安,本少真鄙视你!” 陆玄没好气的说道,前者只是呵呵傻笑。 言罢,他又继续对着刘公子重拳出击,直打得后者鼻青脸肿,满面鲜血,惨叫连天。 人群当中,张思贾看到这一幕,仰头望天,大袖拂面,将老泪偷偷抹去。 片刻之后,他挣扎着站起,走向前去,一手捂住肋下,一手抓住了陆玄的手臂。 “公子,够了,老头子何德何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完全说出口。 陆玄眉头一皱,淡淡道: “行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少来劝本少,我是见不得有人比我更嚣张,你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众人一看,皆是交头接耳。 “那说书人和姓陆的什么关系?敢这样去拦人?” “不是早就说过吗?那老头儿是陆玄的狗腿子,专门替他说书呢?不过有一说一,那聊斋志异真是不错……” 有人撇了撇嘴。 “不像啊,陆玄跟张老头儿看起来关系不怎么样?” 又有人眨了眨眼睛,猜测道: “谁说老张头是陆玄的狗腿子,他也许也是被陆玄那家伙逼的……” 众人的话落入张思贾耳中,他面色一怔,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去,面色复杂,他心中暗道: “此生若能为公子鞍前马后,亦是人生一大幸事也……” 世人眼拙,不识蒙尘美玉,亦随波逐流,将之摒弃如顽石,然几经碰撞,磨砺雕琢之后。 美玉仍是美玉,它终将为世人展示,什么叫绝代风华! 被张思贾这样一打岔,刘公子反倒得了喘息的机会,一骨碌翻身而起,双手颤抖着指着陆玄。 “你,你竟敢对本少动手,好……好,今日你若不跪下来给本少道歉,这事儿绝对没完……” 此刻的刘大少,面庞肿得像猪头一样,眼眶之处尽是淤青,好不凄惨。 但事实上,陆玄根本没有用力,否则的话,以他的能耐,这家伙哪里扛得住? 他下手有分寸,没有真正伤到刘公子的身体,也就看起来狼狈不堪罢了,然而这恰巧令得刘大少彻底暴走,愤怒得像只小鸟一般。 “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有什么来头?” 陆玄拍了拍手,一脸无谓。 刘公子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说道: “老子姓刘名显,家父乃是吏部侍郎,正四品上官,位高权重,我舅父是幽州刺史刘炳,执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你爹长乐侯不过一清散勋爵,拿什么跟我斗?” “我表哥带着人马,立刻就会赶到,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本少心情好,也许会放你一马。” “否则的话,你便让你爹去州府大狱捞人吧!” 听完他的话,陆玄愣了片刻,方才好奇问道: “你是,刘产的表弟?” 刘显眼中精芒闪烁。 “不错,刺史府公子,正是我表哥!” 陆玄心中恍然,难怪这货先前如此嚣张,原来是有幽州头号公子哥在背后给他撑腰。 就在陆玄准备开口之时,又一道令得他头疼至极的朗喝声自人群中传了过来。 “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幽州地界欺负我刘产的表弟?活腻了不成?” 众人抓耳挠腮。 “这话,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第4章 我们的目标是四海三洲 人群中,一个憨厚胖子喃喃道。 在其身旁,一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老子我这般聪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蛋?上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可不就是上次吗?” “对哦,爹,呵呵呵呵……” 胖子扭头憨笑。 便在这时,数名身着短打劲装的护院拨开人群,拱卫着一个人形肉球走了过来。 那人身穿一身大红色袍服,咪咪小眼,脸上满是横肉,腰间玉饰碰撞,叮当作响。 此人正是幽州刺史刘炳之子。 据说他降生之日,幽州数县传来丰年瑞兆,农民粮食产量大增。 刺史大人喜上心头,特意请了民间大师,合了生辰八字,最终为自家儿子取名——刘产! 那一年,陆玄也才刚刚一岁。 见到自家表哥来了,刘显强自挤出两滴眼泪,朝着刘产奔了过去。 “表哥,你再来晚些,显弟便要被人打死了?” “那家伙实在厉害,又飞扬跋扈,根本不把咱刘家,还有叔父放在眼里,还说幽州他说了才算!” 不得不说,这刘显的确是个演员胚子,这一番痛哭流涕配合他凄惨的形象,以及拱火的言语。 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倒真以为他被恶人所欺。 而刘产在幽州也是飞扬跋扈惯了,在自己的地盘,表弟被人给欺负成这样! 那还得了? “到底是谁?今天我不弄死他,我便七天,不……三天不吃肉!” 刘产怒不可遏,瞪着眯眯眼到处找人。 而陆玄早在之前,就已经坐在了内堂中,正让小二端着热水清洗手上的血迹。 “就是他,表哥,你可一定要为显弟做主。” 刘显伸手一指,刘产顿时看了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后者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那人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刘产心中想到,他不着痕迹的瞥了刘显一眼,问道: “打你的人,到底是谁?” 刘显怨毒道: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听他那随从说,好像是什么长乐侯的儿子,区区一个从三品千户侯,居然敢如此嚣张,一点儿不把咱刘家放在眼里!” “今日一定要将这家伙抓入大牢中,狠狠折磨一番,让那千户侯哭着求咱放人……”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整个场中。 一瞬之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显嘴角渗血,右手捂着脸,瞳孔当中满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 他的问题,也是在场之人都想问的。 刘产面色铁青,指了指身前地板。 “跪下!” “表哥?” 刘显的情绪彻底失控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家表哥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明明该跪下的,是身后的家伙才对! “我叫你跪下,你聋啦?” 刘产面容狰狞,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见前者依旧呆愣在原地,他干脆一脚踢在对方的腿弯之处,将其弄得跪倒在地,双膝与木制地板接触,发出砰的声响。 刘显还待挣扎,肩膀却被刘产死死按住。 “拿鞭来!” 片刻之后,一名护院拿着鞭子,递到了刘产的手中。 “表哥,你要做什么?”,刘显惊恐不已。 啪…… 抽打声清晰入耳,刘显的后背有血痕浮现,发出惊天哀嚎。 众人眼皮颤抖,俱是没想到,刘产下手如此之狠。 “第一鞭,打你口无遮拦。” “长乐侯食邑千户不假,从三品也非虚,但侯爷乃是当朝开国将军,陆上柱国,为我大齐立下汗马功劳,没有他饮血沙场,便没有我等的今天。” “这一鞭,你得认!” 刘显有些蒙了,陆上柱国陆天霸,乃是开国老将之一,官至辅国大将军,距离骠骑大将军仅有一步之遥。 按照陛下的宽厚性格,再怎么,也应封个二品开国公。 怎会封了个从三品开国侯,还是长乐的封号? 还未等他细想,第二鞭又下来了。 “咝儿……” 又是一阵倒抽凉气之声。 “第二鞭,打你不知天高地厚!” “你可知道,我刘家与陆家是何关系?” “当年若非陆伯伯,我父亲刘炳,与你娘刘欣兰,早已死在山贼刀下,后来亦是陆伯伯诸多帮衬,才有了我刘家的今天!” “即便是我之父母,你之爹娘,也不敢对长乐侯有半分不敬,你哪来的勇气找陆家麻烦?” “这一鞭,你还是得认。” 刘产气喘吁吁,而刘显,早已经是面如死灰。 这段往事,他父亲,那位吏部侍郎,从未提及。 他也只是隐隐得知,自家母亲与叔父二人当年被山贼拦截,为人所救。 却不知那恩公正是当年的陆天霸,如今的长乐侯。 如果他知道的话,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胡言乱语。 刘显一声不吭,前胸后背皆是渗出细汗。 “第三鞭,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一鞭,便让我玄哥亲自来打……” 刘产这般说着,目光却落到了桌前背影上。 放眼整个幽州,能让他刘产害怕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陆天霸,一个便是陆玄,连他爹都算不上。 可以说,他刘产是陆家两爷子从小打到大的,十九年来,没有哪天不挨这爷俩儿的揍。 但实际上,他和其他同龄人,是朋友。 与陆玄,却是真正的哥们儿! 听到这一声玄哥,刘显彻底萎顿了下去,他认命了。 第三鞭,若是让陆玄来打,恐怕他真的会丢掉半条命。 可哪又怪得了谁?谁叫他自己犯蠢? 一股名为懊恼的情绪在刘显的心中滋长,填满了整个心间。 然而就在他等待着陆玄最后的审判之时,却听到陆玄叹了口气。 “差不多得了啊,死胖子,别演了!” “你知道我不喜欢打人的,有这两鞭够了,不过我想知道,万一真是我欺负了他,那这小子不就白挨了你两鞭子?” 陆玄转过身来,一脸无奈的望着刘产。 后者将手中鞭子一扔,笑呵呵的走了上来。 “不可能,以玄哥的境界,不至于这么无聊。” “装纨绔子弟,与人好勇斗狠,不是咱小时候才玩儿的把戏吗?” “吁……”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嘘声。 刘产扭头一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看看看,整天就知道看热闹,都不用做工是吧?赶紧散咯……” 不得不说,刘胖子发起狠来,还是相当唬人的。 诸多百姓被他一喝,全都转身,作鸟兽散,只留下张思贾以及几名护院站在外间。 听到刘产拍的低级马屁,陆玄微微摇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刘产听得生气,便劈头盖脸的骂道。 “不成器的玩意儿,你说要学我当浪荡公子,不去对付那些恶霸混蛋,或者自命清高的愣头青,居然去欺负一个说书老头儿,活该你挨这一顿揍!” 事实上,刘显想说,陆玄那一番拳脚相加,还真没您那两鞭子痛。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他是你表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为难他了……” “不过张老倌儿的汤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得一并由你负责。” 陆玄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刘产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哭丧着脸。 “玄哥,你是知道的,我哪来的银子?我那点儿私房钱,不是都按照你的吩咐,投到那什么计划里了吗?” 陆玄板着脸说道: “我也没钱,也全部投那什么计划里了,反正人是你表弟打伤的,我不管,另外你想想办法,从通汇再借些银两出来,这次不多,只要二百两,给我就行。” 一说到钱,刘产两眼放光。 “玄哥,你又拿钱做甚?难道有新的叉叉计划?求你,真别浪费钱了,要不然到时候还不上通汇的银子,闹出去,你爹能打死我……” 陆天霸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每次哥俩闹出什么幺蛾子,挨揍的一准儿是刘产。 谁叫他人皮实,陆玄又是对方老来得子的宝贝,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 “暂时没有新的计划,就二百两,我得去离京一趟,总不能一分钱不带吧?” 刘产眼珠子一转,贼兮兮的说道: “这么快?通告才出多久,就算去离京,你找府上拿钱便是,陆伯伯不至于这钱也不给,你找我要钱做什么?” 看到刘产防自己跟防贼似的,陆玄翻了翻白眼,无奈道: “不是朝廷宣召,是我偷偷去离京,没打算告诉我爹!” “什么?” 刘产捂着嘴巴,神色极为震惊。 “你偷偷去离京做甚?” 陆玄看了一眼众人,指了指楼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楼上,你表弟的伤,找人处理一下吧!” “让他再跪一会儿,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刘显:“……” 片刻之后,二楼雅间当中,刘产瞪大眼睛,一脸的崇拜之色。 “牛的,玄哥,私去离京,逼公主殿下退婚,你怎么敢的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既不想英年早婚,也不想英年早逝,而且,不是说好了一起打造一个大大旳金钱帝国,咱怎能半途而废呢?” “当了驸马,整日服侍公主,不然就烧香祭祖,虽说衣食无忧,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刘产竖起了大拇指。 “没错,咱们的目标,是赚钱,打造航海巨轮,征服大齐之外的四海三洲!” 第5章 我进自家门,谁敢拦我 离京城外,府河。 一辆乌篷船随波逐流,沿河而下,最终停在了府河东岸渡口。 两名男子从船中钻了出来,迈步上岸。 当前一人身穿白衣,体态匀称,四肢纤长,面容俊朗,尤其一双黑色眼眸,充满着睿智神采。 相较而言,白衣男子身后之人的长相却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 辣眼睛! 两人便是私逃出幽州,自水路一路东进,来到离京的陆玄与陆安。 离京又称御天府,府河即是京畿之地的母亲河,也是护城河。 京师繁华,南来北往的客商,游侠,官人络绎不绝。 东岸渡口为朝廷设立,专用于粮食货物运输。 经由漕运司差人检查之后,方可卸货入城。 陆玄选择乘货船,走水路,一是因为这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 二,则是为了顺道前往府河南岸的兰庭水榭。 烟花十月,兰庭水榭即将评选一年一度的京城四大花魁,有名艺伎的花船会在这里停留长达一月的时间。 与想象中不同,兰庭水榭的花魁评选,是真正意义上文曲盛会。 才子佳人,朝歌暮舞,无数即将参加第二年春闱的考生们,都会聚集在这里。 或是知己之间,抒发情怀,或是呼朋唤友,饮酒作乐。 当然,也并不缺少想要与漂亮小姐姐一亲芳泽的浪荡公子。 陆玄不是来享乐的,他另有目的,因为眼下才九月下旬,距离十月,还有些时日。 “少爷,天快黑了,我们要去何处落脚?” 陆安开口问道。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府河之上,只觉如金箔染血。 “由东门大道入城,直接去安华公主府!”,陆玄伸手一指。 “啊?” 听到陆安的惊叫声,陆玄并未解释,头也不回的朝前行去。 大齐安华公主赵灵懿,年满二十,搬入城南公主府邸三年有余。 除此之外,安华公主封地在渭南,因深受宫中喜爱,食邑万户,品秩规格与亲王相同,但一直未离开京城。 可惜,这等尊荣,前面三位预备驸马皆是无福享受。 而在路程之中,陆玄也想明白了。 正如自家老爹所说,他若直截了当的闹着要退婚,不说公主会不会同意,首先陛下那关就过不了。 陆家再受皇帝恩宠,如此行径,损失了天家颜面,他陆玄也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若惹得龙颜震怒,自己被一旨流放,那找谁说理去? 这一次,他打算来个曲线救国。 先假意对公主表现出痴情猪哥模样,而后三心二意,流连花坊,再不经意将消息传到公主殿下耳中。 一来一去,对方势必对自己厌恶至深。 若再有礼部官员谏言,群情激愤之下,这婚事想不黄都难。 进了城,一路打听之下,陆玄二人出现在了公主府门口。 整理了一下衣着,陆玄大大咧咧的朝着府门行去。 毫无疑问,他被拦下了。 两名护卫将手中长刀一架,冷声呵斥道: “天家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速速离去!” 一旁的陆安没出息得很,被吓得瑟瑟发抖,陆玄瞥了他一眼,朗声道: “放肆,你们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两名护卫见陆玄神态嚣张,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离京权贵极多,拉个屎都能碰上皇亲国戚,大街上随便找个人,说不定就是大内总管的干儿子。 若真是不开眼得罪了贵人,就是有十条小命儿也不敢丢的。 一名护卫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 “敢问公子乃是何人?” 陆玄一脸倨傲。 “本少便是长乐侯之子陆玄,安华公主将来的夫君,大齐的驸马,这公主府,将来也就是我的家,我进自家的门,你们两也敢拦我?” 两名护卫一听,顿时傻了眼。 大齐的驸马虽然没有实权,也不需要有什么能力,甚至被公主戴绿帽都得忍气吞声。 可一般来说,驸马皆是出身权贵,相较公主肯定是地位低下,可同样是他们这些家奴的主人。 若眼前男子真是那长乐侯之子陆玄,他们将其拦下,会否因此招致怨恨。 可要放行,那更是荒唐,安华公主与驸马尚未结亲,后者便登门造访,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这,恐怕与礼不合吧?” 护卫犹豫着。 陆玄面色一变,冷声道。 “我幼年之时,与公主殿下两小无猜,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我说合就合,给本少滚开!” 陆玄出身也算尊贵,久居人上那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一番呵斥,两名护卫皆是吓得倒退一步。 正当他们进退为难之时,众人身后却传来清脆之声。 “何人在此喧哗?” 两名护卫一听,立刻半跪在地。 “拜见公主!” 陆玄转过身,却愣在了原地。 公主府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车架,声音正是从车厢内传来。 其中一名护卫起身,跑步上前。 “禀公主殿下,府外来了两人,其中一个自称长乐侯之子,要入府中,卑职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嗯?” 车厢之中,传来惊疑声。 沉寂片刻之后,车内人似乎又低语了几句,只见那护卫连连点头,复又跑了回来。 “殿下命小的告知公子,离京人多眼杂,公子真要入府,便跟我来,从后门而入,连扣三下门上铜环,自有人开门,不过需小意一些,切莫被人看到。” “……” 陆玄有些无语。 “这安华公主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搞这些幺蛾子?” 就在他心中暗暗想到之时,又是一道冷喝声传来。 “大胆!” 两名护卫登时跪了下去,连带着拉了拉陆玄的裤脚。 “刚才何人说话?” 众人面色茫然。 “回殿下的话,刚才无人说话……” 护卫战战兢兢,公主喜怒无常,整个离京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便肆意捉弄他人,管你是王公贵族也好,天潢贵胄也罢,都逃不过她的毒手。 长久以来,公主府中的下人,都有些风声鹤唳了。 车厢之中,安华公主口中喃喃。 “奇怪了……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胆大包天,暗骂本公主。” “走!” 待得公主车架离去,两名护卫方才起身,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陆公子适才为何不跪?若是触怒了公主,恐怕……” 陆玄撇了撇嘴: “大齐男子,跪天地父母,君王尊师,哪有跪自己媳妇儿的道理?走,带本少入府……” 第6章 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公主府,侧厅。 赵灵懿俏脸之上,满是疲累。 她刚从国子监回来。 心思还停留在诸多监生的高谈阔论之中。 今年三月,番邦南越爆发山洪,饥民成群,局势混乱。 南越王数次发书请求大齐驰援,但只要求提供粮草物资,弓甲刀具。 大齐自立国以来,连年天降祥瑞,百姓安居乐业,施政方略趋于平和。 面对南越王的请求,陛下想也不想,不顾朝中大臣的劝谏,大手一挥,便准了对方的要求。 可谁料,南越政局早已崩溃,连印绶也被义军掌控,盖在了假国书之上。 不但齐使被捉,足以供应十万兵马的钱粮器物也被截去。 最可恶的是,南越义军首领竟修书一封,对陛下感恩戴德,大赞齐国仁政千古。 没人看不出这是虚与委蛇,可很快,真正的南越王又传来消息,恳请大齐不要发兵干涉南越内乱。 而这,正是当初南越王奉大齐皇帝为主,连年进贡称臣的唯一条件。 天朝上国,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更何况,小小的南越,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朝中大臣,恐有一大半作如是想。 赵灵懿担心的正是这个,如今的南越政权岌岌可危,义军借着灾情煽动人心,势不可挡。 一旦发生政权更替,南越还会是过去的南越么? 老臣们缄默不言,陛下也不闻不问。 唯一对南越局势关切无比的,便只有国子监的学生。 可赵灵懿躲在幽阁之中,一连听了数日,皆是失望而归。 都说盛世之下出能臣,这句话看来也并非完全如此。 至少当前的离京,除了那位有着“东曦”名号的青年天才之外,偌大国子监中,竟无一人能入她的眼。 想了想,赵灵懿又自嘲一笑。 “安华啊安华,你着什么急呢?父皇身强体壮,立储君之意,恐怕十年难有。” “就算皇兄不争气,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为他挑选人才,何必急于一时?” 目光流转,恍惚间,赵灵懿看到了院中长廊的三道身影。 “那是……长乐侯之子,名叫什么来着?陆……好像是陆风吧?” 父皇挑选驸马,从来不问她的意见,这几年来,无论她如何反抗,仍旧无济于事。 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但也许是上天垂怜,前三个预备驸马,皆是不幸罹难。 那些个风言流语,赵灵懿自然是有所耳闻,可谁又知道,她心中反而高兴到了极点。 背着那天煞孤星的名号,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这位大齐的国之千金,宫中的掌上明珠,安华公主赵灵懿,根本就不想成亲。 甚至她只恨自己为何是女儿身? 否则的话,她定要和皇兄们争一争大统,精励图志,将大齐打造成为一个超级帝国。 “长乐侯真是可怜,也许不久的将来,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赵灵懿痴痴的想到,同时也有些好奇,好奇那家伙为何要在此时造访公主府。 “啊欠……” 长廊之中,陆玄打了个喷嚏,引得前方女官侧目。 “公子可是受凉了?若身体抱恙,按照规矩,是不能觐见公主殿下的。” 陆玄摆了摆手。 “无妨,只是廊中冷风吹过,府中金桂花太香,我这鼻子作怪罢了。” 女官点了点头,三人行至厅外,她示意陆玄二人停下。 “两位稍候片刻,容我向殿下通报。” 说完,女官转身朝厅内走去。 陆玄站着无所事事,低声道: “陆安,你说这公主殿下,到底长什么样子?天煞孤星,一定不怎么好看!” 陆安犹豫道: “寻常人哪敢往妄议天姿?泄露出去,可是重罪,要发配充军的。” “可少爷不是说,您和公主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会不知道公主殿下的长相?” 陆玄白了他一眼。 “我随口胡诌的,骗骗别人也就得了,连你也相信?傻不傻?” 事实上,陆玄倒是见过公主一面,可那是在十年之前,太后寿宴上。 也仅仅是惊鸿一瞥罢了,连句话都没说过。 那时候看着倒是秀气,可女大十八变,十年过去,谁知道对方会长成什么鬼样子? 陆安正欲说话,那女官去而复返,吓得他赶紧低头。 “二位请跟我来!” 踏进内厅,陆玄神色一亮。 公主府的装潢,材料内饰都是极好的,但这大厅当中,布置却是相当简洁。 正门对墙一处案台,上挂水墨风景,周遭装饰也以书画字帖为主,两侧摆放椅子,左手处乃是侧厅,以屏风珠帘遮挡。 隐隐间可见一道曼妙身影盘坐于窗前。 “草民陆玄(小人陆安),拜见公主(叩见公主)!” 陆玄身体微躬,作为公侯子弟,按照大齐礼制,觐见皇子皇女嫔妃,是不需要下跪的。 赵灵懿手指轻扣面前案台, “你叫陆玄?” “回公主殿下,是的!” “我还以为你叫陆风呢?” 她哑然失笑,自己的确太忙了,连宫中下发至公主府的文书都未看过。 就在她感叹之时,一道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这公主莫非真是有病?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嗯?” 赵灵懿黛眉紧蹙,眼眸中杀机毕现。 这一次,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的确是有人在说话。 与先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隐隐间还有些熟悉,似乎正是这陆玄的声音。 “你说什么?” “啊?” 陆玄抬起头,看着珠帘后方那道倩影。 “我说,是的,陆玄便是草民的姓名。” 赵灵懿摇头:“不对,后面一句!” 陆玄愣住了。 “后面,陆玄并未说话!” “你没说话?那是本宫听错了?” 赵灵懿语气森寒。 那女官觉得奇怪,低声道: “殿下,方才室内,无人开口。” 【看来这公主不光神经兮兮的,耳朵也有问题,真是可怜】 【我若再欺骗她一回,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但当驸马,我就得死,还是我小命儿要紧】 珠帘之后,赵灵懿目瞪口呆,美眸当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能听到那家伙的心声?天下间,竟有这等离奇之事?” 厅堂中,陆玄早已换了一副面孔,关切道: “公主殿下……” “您,没事吧?” 第7章 咱就突出一个油腻 陆玄瞪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赵灵懿的长相。 可惜,那珠帘实在太过细密,又有些反光,盯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球发涨,他只好放弃。 而另外一边,赵灵懿好不容易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赶紧端起手边的杯子,品了一口热茶。 “凝霜,奉茶!” “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那女官掺了茶,便钻进了侧厅,候在了赵灵懿身旁。 【这公主几个意思?怎么还不问我来干什么?】 【她要是不问,我的计划还怎么开展下去,要不我主动开口?】 听着脑海中传来的声音,赵灵懿眼里满是冷冽。 这姓陆的当真胆大包天,在心中私自编排自己不说,竟然还打算欺骗自己,开展什么计划? 她倒要听听,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若真是想对公主府不利,她便令人将这家伙直接拿下,拖到外面咔嚓了! “对了,长乐侯的食邑在幽州,你不在幽州府待着,跑到京城来作甚?” 【嗯,终于问了!】 陆玄放下茶杯,深吸了一口气。 “回公主殿下,陆玄之所以来离京,实在是因为……” “太高兴了!” 赵灵懿冷笑着点头。 “这话从何说起?” 【让我想想,该怎么编呢?越油腻越好,油腻到她想吐才行!】 陆玄眼珠转动,站起身来,向前踏了一步。 “呼……虽然这些话有些大逆不道,有些难以启齿,但陆玄实在难以自抑,今日我便将心中所思所想,和盘托出。” “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因为我陆玄,毕生的愿望,终于就要达成了?” 赵灵懿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你的愿望是什么?” 一旁的女官和厅中的陆安也浮现出好奇之色。 陆玄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 “我的愿望,便是迎娶公主,成为驸马!” “十年之前,养心殿中惊鸿一瞥,那时候我便对公主殿下一见倾心,发誓要成为殿下的男人。” “三语不及爱意,三秋不及思念,纵然世间千般好,也不足公主殿下珍贵。” “殿下的出现,温柔了我的时光,惊艳了我的岁月!” “殿下踩着漫长星辰的光而来,而我在你到来的刹那便失了心智,从此山河过往,凛冬天明,梦中有你!” “实不相瞒,刚才在厅中望见公主的身影,陆玄甚至将咱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陆玄含情脉脉的望着侧厅,将脑海当中的土味情话一股脑儿的掏了出来。 大齐民风,虽不似前朝那般保守,但男女之事,也算不上有多么开放。 就算表明心意,往往也以书信方式表达,而且极为含蓄婉转,似他这般直白了当,甚至有些孟浪的做法,不说后无来者,也绝对是前无古人。 于是乎,陆安傻眼了,公主身旁的女官凝霜也傻眼了。 就连早知道陆玄谎话连篇的赵灵懿也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甚至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 直到脑海中再次传来陆玄的心声。 【这女人怎么没反应?难不成已经沦陷了?还在回味那些土味情话】 【不过想来也是,我陆玄生得如此帅气,哪个女人听了这种话,恐怕都会目眩神迷,不过她是公主,赞美的话肯定没少听,要不再加大力度?】 【算了,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公主殿下是不是被陆玄吓到了?我确实有些心急,想要见公主一面。” “不过刚才那些话,句句肺腑,公主若还想听,将来等完婚之后,陆玄一定每日冥思苦想,让公主听个够!” 陆玄摆出一副极度深情的样子。 不知为何,赵灵懿看了有些想作呕。 只是她有些弄不明白,既然陆玄不想当驸马,又为何要说这种甜言蜜语来欺骗自己? 要不是她能听到对方的心声,恐怕真会以为对方是个痴情种! 还得继续套话。 只不过是套出陆玄心里的话,而非嘴上说的话。 赵灵懿强忍着不适,也装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抬手指了指珠帘。 “本宫确实没有想到,世间竟有人将本宫视为毕生夙愿,他之星光,既如此,我便满足你的愿望,凝霜,掀起珠帘,让陆公子一瞻本宫容颜。” “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自诩帅气,究竟是不是王婆卖瓜。” 赵灵懿心中如是想到,另外,这也有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倒不如满足了这个家伙。 既然你嘴上说得那般痴情,那临死之前让你看一眼本宫,也算对得起你了。 陆玄根本没有想到,他心中的想法已被赵灵懿尽数洞悉。 而正是因此,后者已经将他列上了必杀名单。 凝霜依言照做,掀起了珠帘。 陆玄抬头望来,赵灵懿低眼看去,两者四目相对,恍惚间,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 【明眸皓齿,冰肌玉骨,肤若凝脂,尤其是那双眼睛,太漂亮了】 【极品,绝对是极品,那三个家伙也太倒霉了吧!这等美人竟无福消受】 【不对,你不也一样吗?陆玄,快他娘的清醒过来,你是当不了驸马的】 【不行,再看一眼,真是绝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眼睛,仿佛能够摄人心魄一般】 【咦?公主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哦,这时候我应该疯狂赞美她才对】 陆玄从失神中摆脱出来,退后两步,喃喃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公主美貌,倾城绝世,当真如谪仙降世一般……” 这一次,陆玄说的是真心话。 然而赵灵懿和凝霜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望向陆玄。 “你将刚才那首诗,再念一遍,凝霜,取来纸笔……” 【嗯?公主没看上俺的容貌,却看上了俺的才华吗?但这诗,是人李白为杨贵妃写的】 【但用来赞美公主殿下的美貌,也尤为适合,真是仙女儿一般的人物啊】 赵灵懿面色蓦地一红,白嫩脖颈上一抹绯色直直攀上了耳根。 “这家伙心里想的东西,倒是比他嘴上说的谎话听起来舒服多了,不过李白是谁?杨贵妃又是谁?”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可惜,她要不是公主就好了,有这样的媳妇儿,老子当个屁的皇帝】 轰隆,脑海当中,仿若有惊雷乍响,赵灵懿手中笔杆,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第8章 鬼门关前走一遭 “这家伙……想做皇帝?世间竟有这等胆大包天之人!” 赵灵懿惊呆了,一股冰冷杀意自其身上散发出来。 一旁的凝霜捡起地上健毫,轻声问道:“公主为何惊异?” 赵灵懿很想吩咐身旁女官,叫人将陆玄此人直接抓去斩首,但她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就算她贵为公主,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诛杀他人。 更何况,陆玄还是功臣之后。 若仅凭她一面之词,说陆玄有篡谋夺位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实在有些苍白无力。 她总不能说,自己能够听到陆玄的心声吧? 那样的话,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是她赵灵懿有病。 就连父皇母后也会觉得,是她不愿结亲,所以才构陷忠臣之子。 正当赵灵懿心中进退维谷之时,脑海中响起的话语,却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呸,陆玄,你真是蠢啊,当什么皇帝,你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赚钱,赚钱,眼下得尽快搞定这安华公主,赶紧回幽州去】 陆玄根本不知道,他对自身好高骛远的自省行为,却将他从鬼门关处拉了回来。 “公主,那诗,还念吗?” 赵灵懿点了点头,吐气如兰。 “念!” 后者提笔探入宝砚之中,浸染了墨汁,便开始挥毫。 陆玄也开始念诗,只是一边念,目光却一边打量起珠帘之后的公主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赵灵懿笔走龙蛇,笔锋刚劲有力,妍美生动,一看便是行书大家。 【字写得真好,不过人更美,而且发育真好,我看公主应该改名叫赵有容才对,啧啧】 赵灵懿胸膛起伏,气息不稳,连带得手指都是一抖,上好的宣纸上留下了漆黑墨点儿。 她抬起头,目光像要杀人一般盯着陆玄,但对方的眼神正好落在了一旁的女官身上。 【嗯,相比之下,这位凝霜姑娘就要逊色许多了,看来得多吃木瓜,也不知道大齐有没有木瓜】 “无耻!” 赵灵懿忍不住骂出声来。 吓得陆玄一激灵。 “殿下?” 凝霜望着纸上的乌黑墨渍,面庞上满是不解。 她总觉得,今日的公主殿下有些怪怪的,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而陆玄也露出一副狐疑的神色。 为了防止陆玄察觉到异常,赵灵懿赶紧解释道: “我突然想起,国子监的监生们自视甚高,互相吹捧才华,结果还不如陆玄随口吟出一首诗精妙,便觉得他们实在是无耻,结果不曾想,脱口而出了!” 陆玄也松了口气。 【吓死爷了,我还以为方才偷看她雄伟之处被发现了呢】 【嗯,不对啊,我本来就该表现出一副馋她身子的猪哥相,要不然还怎么让她讨厌我】 回过神来,陆玄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了。 赵灵懿也直勾勾的看着他,两人就这般对视着,足足有十息的时间。 “凝霜,你来写……” “是,殿下。” 被公主这般盯着,陆玄也不敢随意乱瞥了,只不过他倒是不卑不亢,用镇定无比的目光看着她。 【嗯?她这是在做什么?方才字也写不好,这会儿又直勾勾的望着本少,该不会真犯了花痴吧】 【唉!陆玄啊陆玄,你何时才能停止散发你这该死的魅力】 【可惜,对不住了公主殿下,就算你真的爱上本少,我也不可能与你结亲,俺是你永远得不到滴男人】 “噗嗤……” 听着听着,赵灵懿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真的有些看不懂陆玄此人。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 狗胆包天也就罢了,偏偏还如此自恋! 她承认,陆玄的长相即便放眼整个离京,也算是极为出色。 这家伙五官端正,面容俊朗,英姿勃发,就连身形也极为匀称修长,光论外在条件,的确很优越。 可她赵灵懿是什么人? 她乃堂堂大齐公主,从小接受天下间最优秀的教育,何等场面没有见识过? 哪会和普通女子一般犯花痴? 她总算明白了,有病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这个叫陆玄的家伙。 而对方专程上公主府一趟,做出这等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了,他好像在心中说过,不想死来着? 赵灵懿绝顶聪明,稍一合计,便明白了陆玄的真正想法。 “呵,这家伙怕死也是怕到一定境界了!” 笑过之后,赵灵懿又有些惆怅地想到。 “可惜你来错了地方,父皇的决断,即使是我,也无力更改,你会不会被我克死,就看你命格是否够硬,运气够不够好了?” 【这女人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就算不是天煞孤星,也绝对沾点毛病,哪怕不被克死,成亲之后,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吧】 【算了,把东西送出去之后,我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赵灵懿眉头微皱。 她没想到,陆玄竟还准备了礼物? 不过她并不想要,这家伙满脑子低俗的想法,他的东西,自己只觉得恶心。 眼见那女官写完了诗,陆玄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对了,陆玄还有一物送于公主殿下,此物名为……” “天色已晚,本宫有些乏累,礼物什么的,就不必了。” 陆玄一愣,心中顿时有些为难。 【也是,公主何等尊贵,平日里各种奇珍异宝见得多了,怕是看不上我的东西,不过我这可不是普通玩意儿,而是致富计划的产品,嗯,让我想想】 忽然之间,陆玄的目光落在了一旁。 【公主不要,送给凝霜姑娘也是一样,只是估摸着效果要差一些】 想到这里,陆玄不再犹豫,躬身道: “既然如此,陆玄便改日再来拜访,殿下一定得好好休息,否则陆玄也会寝食难安的。” “另外,天色昏暗,陆玄能否请凝霜姑娘送我出去,不然的话,我二人乱走一通,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就遭了!” 赵灵懿点了点头,没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陆玄到访公主府,本就不合礼制,真被人看到,难免引起闲言碎语。 临走之前,陆玄还上演了一场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戏码,引得赵灵懿白眼连连。 不过没过多久,赵灵懿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因为凝霜回来之后,一脸的喜气,甚至还说起了陆玄的好话。 第9章 无我之丑,何以衬托少爷之美 “殿下,那陆玄公子虽然言行孟浪,倒也不失为一个有心之人,而且光论长相。” “他确实要比京中那些个貌比周安之流好上太多了,今日一见,我方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有这么大?” 赵灵懿皱了皱眉。 “以貌取人,可非善事!” 凝霜回答道: “他至少坦率,整个离京,不知有多少青年俊彦对公主暗自倾心,可又有哪个具备陆玄公子那样的勇气?” 赵灵懿眼睑微垂。 “坦率?或许吧!可直觉告诉我,这陆玄绝不是什么老实人,而他也并非像你看到那样,真正对我心生眷恋,去,查一下他,我小憩片刻,你不要打扰……” “对了,他送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凝霜吃了一惊。 “殿下这也能猜到么?” 赵灵懿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能听到陆玄的心声。 “要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怎会帮那家伙说好话?”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喏,这便是他送我的东西。” 凝霜摸出盒子,将盖子打开,里面竟是数个圆形的透明瓶子。 瓶子里装着颜色不一的液体,瓶口,则俱是用软木塞堵住。 “这是何物?酒么?” 凝霜摇了摇头。 “陆公子说,此物叫做香水,是他苦心孤诣炼制而成,与龙脑,香檀等物配制的香囊不同,香水的味道有浓有淡,存香绵久,且具有各种香型。” “比如这淡黄色的,乃是桂花香型,浅红色的,则是玫瑰香型,还有这淡蓝色的百合香型,以及无色的兰花香型……” “我方才试了试,这香水气味甚佳,淡雅中兼具淳厚,幽宁中又带着些许跳脱。” “他还说香水经过他的改良,安神助眠的效果比熏香更好,能够大大舒缓人的疲惫感!” 凝霜是自己的贴身女官,自幼在宫中长大,两人感情极好。 赵灵懿知道她不会说谎,心中却仍是有些将信将疑。 “此物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凝霜浅浅笑道:“公主一试便知。” 她托着盒子,赵灵懿想了想,拿出一瓶无色的兰花香水来。 她凝视着手中瓶子,皱眉道: “这是水晶瓶?工艺如此精良,光这瓶子,恐怕就价格不菲!” “陆公子说,这叫玻璃。” “玻璃……闻所未闻,想必意思和琉璃差不多。” “这东西要怎么用?” 凝霜回答道:“可抹于手腕关节,腋下,脖颈,胸腹,自然也可滴于衣物之上,对人体没有半点儿损害!” 赵灵懿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放下瓶子。 “此物是他赠与你,本宫又岂会夺人所爱,你自己留着用吧!” 凝霜摇了摇头,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古灵精怪的笑容。 “凝霜的命都是殿下的,何况这些身外之物,不过其实陆公子早有交代,这一盒,才是他为公主准备的,里面足足有七八种不同类型的香水,每一种都另有小盒子包装,个头也比我这些要大些!” “他说,我这是试用版,殿下那个,是正式版,不但可以自己使用,拿来送人,也再合适不过……” 凝霜拍了拍手,一名奴才捧着盒子走了进来。 赵灵懿嘴角微扬,心情莫名变得好了一些。 “那家伙看似莽撞,实则心细如发,这下该知道,真正坦率的,便只有你这傻丫头罢了!” 赵灵懿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你先去吧,晚膳之前,将情况禀来。” “是,殿下!” …… 公主府外,陆玄看着陆安背上瘪了一半的包裹,有些心疼。 刚来离京,好不容易让作坊提炼出来的一点儿香水,就送出了一半。 不过想想也值得。 只要能在离京上层之间,将那香水推广开来,将来何愁捞不到钱? 不管怎么说,之前严格让人保密的香水有毒计划,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事实上,这趟离京之行,陆玄要做的事情很多,他必须绷紧神经,不能出任何一点儿岔子,否则的话,无论哪一边失败,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自己现在就像是执行任务的冒险者,第一个任务,就是曲线救国,让公主退婚。 第二个任务,利用公主府,以及十月的兰庭水榭花魁选举,将自己研制的香水推广开来。 一旦在离京造起势头,便可以立即反哺幽州,这是真正一本万利的买卖。 至于第三个任务,便是找出那个与自己作对的家伙。 还未离开幽州之时,刘产刘显兄弟二人曾找上门来,对他坦白了隐情。 原来那日刘显之所以会找说书人的麻烦,都是被一个叫丁屑的人故意引导,而那丁屑,其实是离京一位国公家的豢养的门客。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阴暗诡谲之事,便无从得知了,但陆玄觉得,自己仍是有必要查探一番。 心中正思索着,陆玄的眼前却泛起了涟漪。 半空当中,一道道文字浮现。 【解锁成就:灵犀极意,奖励定身符x1】 【开启奇遇任务:帝国之星】 【出版“聊斋志异”获利三百二十七两(该提示可关闭)】 【任务“幽州首富”进度增加至百分之一,获得奖励:幸运值加五】 陆玄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 “成就?灵犀极意,这是什么意思?还给了奖励,看起来不错,定身符也太变态了,我他妈直接为所欲为!” “帝国之星又是什么鬼?” 细看之下,陆玄才知道,奇遇任务竟然是随机触发,无论完成失败,都对当下的自己没有任何影响。 既然如此,那便随缘了! 不过最让他意外的,便是最后一条提示。 “随着进度的增加,我还能得到奖励,幸运值加五,隐藏属性呢?永久还是暂时的,加五是什么概念?应该作用不大!” “不过积少成多嘛,这系统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定身符……嘿嘿。” “少爷,醒醒,口水快流出来了……” 陆玄的胳膊被人晃了晃了,扭头一看,他顿时吓了一跳。 “陆安,本少不是跟你说过,别靠老子这么近吗?你这副尊容,会吓死人的!” 陆安委屈到了极点。 “没有咱的衬托,哪能体现出少爷的帅气来?等等我啊……少爷!” 第10章 桥上可怜人,世间唏嘘事 明月当空,丝竹悦耳。 虽夜色渐浓,府河两岸却是华灯初上,相比白日之时,这一刻的兰庭水榭,才真正鲜活起来。 划船声,叫卖声,嬉戏声,揽客声不绝于耳。 商贩走卒,船夫伶人,卖花卖艺者,小吃摊儿,皮影楼…… 只要是人能想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兰庭水榭不是一间房子,而是指整个府河南段这一大片区域,它的主体,甚至囊括了不少南城区的建筑。 只是相比那些个高楼瓦肆,人们更愿意沿河而走,于繁华京师当中寻找这一分雅致。 当然,更多的人,是来这里索求心灵与肉体上的慰藉。 兰庭水榭正中央,有一座桥,名为虹桥,连接两岸,于嘉德三年落成,至今已有十六年光景。 整座虹桥长约一百米,宽七米多,造型为多孔拱桥,拱顶距水面最高处有两米多。 此桥隶属御天府路政司管辖,桥面被分割成行道与商道,仅边缘围栏一米之处隔出,作为商用。 因此注定,这桥面上只能被些小摊小贩租去。 而此时的陆玄,正坐在桥头角落,手捧着纸盒,饶有兴致的看人斗促织。 促织,又称秋兴,实际上就是蛐蛐,每年十月份盛行。 这是民间少有的娱乐方式之一,与投壶射箭那等高端运动相比,斗促织显然更受老百姓的欢迎。 当然,上层也玩,甚至更加疯狂。 “少爷,你说“黑大帅”与“瘦金刚”谁能赢?” 陆安口齿不清的问道,他也在忙着对付手中的炒膳面,这是虹桥最有名的小吃。 陆安花了好长时间才买到两份。 “有什么好处?猜对了,这炒膳面的钱,从你的月饷里扣么?” 陆玄每日惦记着自己的首富任务,不知不觉间变得功利了起来。 不过他也就随口一说,陆安笑呵呵的点头。 “也行,反正跟在少爷身边,又饿不死。” 陆玄瞥了他一眼。 “我那驸马当不得,这侯爵之位也非世袭罔替,你就不怕我将来有一日败光了家产,害得你们流落街头?” “怎么可能?就靠这玩意儿,少爷肯定能大赚一笔,您是没瞧见那凝霜姑娘的表情,简直对咱这香水爱不释手到了极点。” 陆安拍了拍身后的行囊,隐约间能够看到硬物的轮廓。 “你倒是识货!” 陆玄不置可否,香水的配方和制造工艺,来源于系统,那是他通过斗鸡赚到第一笔银子时的奖励。 虽说有了配方和工艺,但培养技术人才,收集原料,调配等等,都投入了极高的成本。 这也导致,陆玄的前期战略方针,有过一次较大的调整。 那就是走精品路线,结果最终如何,就看这玩意儿能否在离京掀起波澜了! 两盒正式版,四盒试用版,如今已送出去一大一小。 剩下的一大三小,则要在三日之内,全部送出去。 但怎样送,送给何人? 是陆玄如今最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赌“瘦金刚”获胜!” 没头没脑的,陆玄开口说道,而后将手中的纸盒扔进木桶之中,站起身来,朝着桥上行去。 陆安赶紧跟上,目光却有些恋恋不舍。 “可是那“黑大帅”明明占了上风,少爷会不会看走眼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叫骂。 ““瘦金刚”赢了!” ““黑大帅”关键时刻竟然怂了,真是气死人……” “这也能翻盘?不可思议!” 啪! 陆安给了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 “我就不该质疑少爷的眼光,我们少爷真是太厉害了,料事如神,别具慧眼,手眼通天……” “小人对少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听着陆安的彩虹屁,陆玄心生怨念。 绝你妈个头,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无情的打断了陆安的吹捧。 “其实我就是瞎猜的……” 陆安面色一滞,忽然皱起了眉头,身形一闪,挡在了陆玄的侧方。 一个身着长衫,通体散发酒气的书生脚步踉跄的撞了上来,几近跌倒。 陆玄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伸手扶住了对方的手臂。 “老兄,走稳一些,这是在桥上。” 言下之意,提醒对方不要一不小心,跌入了水里。 那书生似乎心情极差,猛的推开陆玄,嘟囔道: “你是何人?管我作甚?起开……” 话音落下,书生又是步履蹒跚的朝着前方行去。 “怎么跟我家少爷说话呢?” 陆安气焰嚣张到了极点,若是在幽州,他肯定已经动手了。 “行了,一个醉鬼而已,腿似乎还瘸了……也是个可怜人!” 陆玄摇了摇头,恰逢那炒膳面的摊子有一老者正在吃面,笑呵呵说道: “公子宅心仁厚,那瘸书生日日烂醉,在这虹桥不知冲撞了多少人,三五天便要挨上一顿打,换做平常,恐怕他又被打得如同死狗一般了!” 陆玄扭头看去,只见吃面老者须发皆白,身穿普通素色长袍,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只是细嗅之下,却能闻到夹杂在面香中浓浓脂粉味。 陆玄神色一亮,此人绝对是个资深老顽童,说不定他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就算问不出花魁选举的内幕,至少也能够了解一下兰庭水榭出名的清倌。 “老先生教我,这书生是什么人,又因何瘸腿?” 陆玄坐了下来,叫摊主端来一盘煮花生,又买了两碗酒。 “教谈不上,公子愿闻其详,便听老夫细细道来……” 陆安抓了一把花生,站到一旁静候。 老头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有些奇怪,似乎没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下人。 不过他也没作多想,抿了一口薄酒之后,便开始讲起了书生的故事。 “前朝天合年间,鲁地有一门阀世家,姓陈,陈家家主陈长风,官至瀛州刺史……” “天合二十九年,陈家随瀛州王起事,后为时任通阳右武卫总兵的骆远山率军镇压,瀛州王兵败如山,连带陈家一并衰落。” “陈家满门上下,被前朝旧帝贬为贱籍,发配充军,恰逢疫病骤发,陈氏一族,除却一年幼孩童被乡民所救之外,全部客死他乡。” 老者又抿了一口酒,面庞之上,满是唏嘘。 第11章 奇遇任务,天权星现世 “后来呢?” “急什么,容老夫品完这口酒先,这盐水花生也见底儿咯!” “店家,再来一斤煮花生。” 这玩意值不了几个钱,一两银子能吃到三人打屁都是花生味儿。 老者神色欣慰,酒水下肚,咂摸下嘴,又继续讲起了故事。 “后来永平先帝荣登大宝,定国号为大齐,大赦天下,那孩童脱去罪身贱籍,逐渐长大,改名陈不忆。” “永平十年,到当今陛下继位,贞德元年,陈不忆参与乡试,以解元之身脱颖而出,但他还未来得及参与第二年的春闱会试,老家传来消息,养父重病!” “陈不忆只好放弃春闱,回家照顾养父,一年下来,家中钱财早已消耗一空,人也没能救了,这位举子,甚至连赴京赶考的盘缠也无。” “他的义妹只好借钱供他念书,怎奈陈不忆时运不济,嘉德四年,押题不中,落榜。” “嘉德七年,释义与主考官相左,再次落榜!” “直到嘉德十年,他终于高居榜首,以会元名次成功考入贡士。” “依照本朝惯例,贡士参与殿试之后,最低五甲,即赐同进士出身,原本以陈不忆的才能,进士及第亦非难事。” “但就在他与同行考生前来兰庭水榭摆酒庆贺之时,却看到自家义妹被一富家子弟挟入房中的场面!” “原来这些年,为了支持他读书,义妹曾阿梅无力偿还债务,又不忍看他十年寒窗一朝放弃,竟被人逼得委身青楼,赚钱还债兼具供他考试!” “陈不忆与曾阿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次考取了功名,本就打算返乡迎娶后者,没想到晴天霹雳……” “可怜那曾阿梅,被心上人撞见这等事情,本就千疮百孔的魂灵更是一朝破碎,羞怨之下,竟投河自杀了。” “数日后,陈不忆当街伤人,刺瞎了那逼得曾阿梅无奈为娼之人的一只右眼,因此获罪入狱,关押六年,放出不足一月,他因在醉春楼喝酒闹事,被人打断了右腿,扔到了桥上。” “如今嘉德一十九年,又是一年春闱,陈不忆当了瘸子,已有三年。” “这便是陈不忆的一生,有人说,他这一辈子,死了三次,这次终于死透了……” 故事说完,老者面色平静,陆玄亦是如此。 只有身后的陆安,目眶微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少爷,那家伙好苦!” “我若是他,大抵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陆玄没有理会陆安的伤感,只是好奇的问道: “个中细节,老先生为何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老者抚须,眼中浮现几许回忆之色。 “嘉德十年,我曾任春闱主考,陈不忆的考卷,便是由我审阅,最终核定名次。” 陆玄吃了一惊。 大齐科举,主考官一般由翰林院学士担任,而翰林院,向来是培养阁老重臣的地方。 如今九年过去,如无意外,面前这位老者至少也是三品大员起步,甚至还不止。 “晚辈眼拙,竟未识得老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失敬失敬……” 老者摇了摇头。 “浊酒一碗,旧事几篇,你我萍水相逢,切莫落了俗套才是!” “有理,那晚辈便问些雅的,老先生以为,这兰亭水榭十大清倌,哪四位应得花魁之名?” “应得还是可得?” “应得!” “琴中圣手,妙音伶人,才女天得,雪间……尤物。” 老者双手拍膝,站起身来,仰天大笑。 就在陆玄还在回味之时,已经走出数步的老者又转过身来,叮嘱道: “那书生陈不忆的事,你别管,当初他弄瞎那人曾放话,谁若帮他,便是引火上身,至于那醉春楼的主人,也非好相与之辈。” “切记,年轻人……” 陆玄下意识点头,片刻之后,方才喃喃道: “老先生,我也不想管,天底下的苦难事,在信息爆炸的年代我早就看得多了……”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可他的事,我必须要管!” “谁让他,是那颗帝国之星呢……” 半空当中,系统面板浮现。 原本的帝国之星奇遇任务,悄然生变。 【奇遇:初见天权】 【时也,命也,天权陷落,星光暗沉,于三日之内收服天权星陈不忆,超过时限视为奇遇任务失败】 字幕消失,陆玄站起身来,付过银钱之后,他便朝着对岸走去。 陆安亦步亦趋,似乎还沉浸在老者的故事当中,无法自拔。 “少爷,我们真不管那书生?” 陆玄停下脚步,没好气的望着他。 “你说呢?” 陆安心领神会,将身上的行囊取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中。 “少爷去找美人,我去找那瘸子,另外,您准备什么时候见他?” 陆玄接过行囊,又摸出一张银票,递到陆安手中。 “看好他,别让他到处乱跑,也不能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这二十两银子,你拿着,省着点用,等我办完事情,三日之后,你将他带到这桥上来!” “没有我在,少爷一定要多加小心,还有,千万记得,您的童子之身可不能破……否则的话,容易出带事。” 陆安千叮咛万嘱咐,仿佛他才是陆玄的主子一样。 “赶紧消失!” 陆玄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一般。 做完这一切,他来回踱步,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琴中圣手,十大头牌中,当得此名的清倌唯有一人,楼婉清。” “根据此前消息,楼婉清出身于江南百花坊,而百花坊的花船,似乎就在前面不远。” “不管怎么说,先去尝试一番。” 打定主意之后,陆玄便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行去。 然而陆玄并未发现的是,虹桥之上,一道周身笼罩在黑袍兜帽中的人影,亦是尾随着他的行迹,不急不缓的追来。 那黑袍人影步履轻盈,行动之间未发出半点声息。 在江湖中,这样的人,已经算是二流高手,面对普通壮汉,有以一当十之能。 除此之外,黑袍人影不时望向陆玄的目光,也显得极为怨毒。 “陆家之人,一个都别想活!” 夜色之下,有寒光闪烁。 一截明晃晃的剑尖,自黑袍人的袖中探了出来。 第12章 世道何其不公 公主府内室。 赵灵懿脱去了鞋袜,提起裤脚,将白嫩如藕般的小腿放在热水中浸泡着。 与此同时,她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手中的一页白纸之上。 上面详细的记载了陆玄了姓名籍贯,生辰八字,乃至事迹风评。 看着看着,赵灵懿哑然失笑。 “凝霜,你觉得这些资料,有几分可信之处?” “殿下此言何意?” 凝霜按揉着她光滑的足背,有些不太明白赵灵懿的想法。 “这上面说,陆玄自幼聪慧,三岁识字,六岁习武,十二岁通读经书典籍,到得成年之后,却变成了一个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 “而且他所做的那些事情,用离经叛道来形容都远远不足。” “你看这一处……” 赵灵懿指着一段文字念道。 “嘉德十七年春,此子以重金收购鸟羽,将其粘合之后,插于双臂,自幽州城门碉楼之上一跃而下,所幸身强体健,并无大碍。” “同年九月,幽州大风,陆玄赐银百两,命铁匠木匠打造一物,曰神风机,令人架乘,扶风直上青天,十息后坠落,机毁人亡,长乐侯大怒,将其幽闭。” “呵呵……” 凝霜忍俊不禁,开口道: “此番作为,倒和那些个执迷方物的术士,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赵灵懿微微颔首。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不少,比如以各种奇淫巧技提炼草木本中成分,起炉锻矿,研究农家作物,甚至……” 说到这里,赵灵懿忽然止住不言。 凝霜好奇抬头。 “殿下看到什么了?” 前者翻了翻白眼,接着说道: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身为一个男子,竟然去研究女子月事,还堂而皇之的售卖什么基础生理知识手册。” “你说他不学无术吧,偏偏此人饱读经书,脑子也格外清奇,可就是不用在正道之上,后来连书也不读。” “种种行迹,将自己名声弄得臭不可闻,最后落了个不堪大用的评价!” 这纸上后一部分,取自幽州民志,由时任幽州长史,现任幽州府学院长的宋励民撰写。 “确实有些荒唐,可他对公主一片赤诚,又是功臣之后,凝霜倒是觉得,此人来当驸马,也不算太差。” 凝霜也略显无奈的说道。 赵灵懿撇了撇嘴。 “他的出身条件,当然是够格的,而且又是父皇的安排,我即便不喜,也没得选择,只要成亲之后,他能安分守己,我也是无所谓,反正都是有名无实。” “但实话告诉你,这家伙的本意,是来退婚的!” “啊?” 凝霜大吃了一惊。 “何以见得?” 赵灵懿冷冷一笑,葱白手指捏住了自己圆润的下巴,美眸中流露出一丝笃定。 “很简单,他是个胸无大志,只想着赚钱之人,而且怕死得很,我一眼就能看穿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家伙冒着风险跑来离京,又私闯公主府,说对我仰慕已久,还说自己生平心愿,便是当驸马,你相信么?” “他的心思再简单不过,利用此等行径,想博取本宫好感,之后便于京中闹出丑闻,比如流连风月之地,无法自拔,为某某清倌豪掷千金等等……” “到时候宫中震怒,我也因他两面三刀而不喜,这桩婚事,便搅浑了大半,这才他真正的目的。” “凝霜没太听懂,但心中甚是惊撼,若真是如此,那他的心思也太过于复杂缜密了一些!” 赵灵懿自嘲一笑。 “本宫乃天煞孤星,前后克死三位预备驸马,朝野上下,只要不傻之人,哪个愿意与父皇结为亲家?” “也就长乐侯这等出身沙场,又耿直率性之人肯如此了。” 凝霜扯过搭在自己膝上的柔软丝绒,仔细的擦拭着赵灵懿的双足,柔声道: “公主可千万别这般想,只是那些人无福消受天恩,若那陆公子真个表里不一,闹出丑闻,按照律法,陆家上下也要因此遭难,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赵灵懿眉头紧蹙。 “具体条例如何?” 凝霜思忖片刻,回答道: “按照大齐律法,驸马正式册封之前,需要循制,前往离京接受一应礼教。” “若在三月之中,闹出任何风波,导致婚礼无法正常进行,轻则入狱获刑,重则全家受累,于众目睽睽之下,脱去衣物,接受杖刑!” 赵灵懿目光复杂,叹了口气。 “若真是如此,也是他咎由自取,公主不必介怀,只是可怜那长乐侯,一把年纪,还要被自家儿子的任性所累!” 凝霜见自家殿下叹气,便安慰道。 然而赵灵懿却摇了摇头,俏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惘来。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本宫,他害怕被我克死,不肯做驸马也实属人之常情。” “试问,一个人只是想活下去,又何错之有呢?” “可是他不该骗您?一面说自己对殿下情根深种,一面又去风月场所,花天酒地,这是伤害殿下的感情,说起错,殿下又何错之有?” 赵灵懿苦笑一声,瞥了凝霜一眼。 “你这妮子,就会安慰人,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是公主,若只是平民家的女儿,他也就用不着费尽心机去这般折腾了!” 蓦然之间,赵灵懿想起了此前从陆玄心中听到的一句话。 “若我真不是帝王家的女儿,该有多好……” 世事便是这般,命运常常弄人。 有的人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有的人却生来孤苦无依,家破人亡,满腔热血,尽被复仇怒火吞噬。 比如此刻被反绑在木椅之上动弹不得,口中还塞着布巾的黑袍女子。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武功明明比那家伙强了太多,而且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是失手了。 眼见她一脚踢翻了对方,手中长剑即将刺穿那人心脏之际,她却莫名其妙的被定住,然后便被那可恶的家伙打晕过去。 再度醒来之时,便是陷入眼下这等境地了。 她不明白,莫非是自己练功出了岔子,还是说,那家伙有神灵庇佑? 这老天爷,只会帮助恶人么? 就在女子心中不甘之际,一道身影推门而入,那张可恶的面庞,映入她的视线当中。 “哟!你醒了啊?” 第13章 放长线,钓大鱼 陆玄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大齐国都,天下脚下,竟敢有人行刺自己。 而且对方还是个武林高手。 若非自己及时用出那枚定身符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死在那幽深小巷中了。 那定身符确实厉害,不愧是系统奖励,在使用的一瞬间,便是根据判定,产生了相应的效果。 透明光幕之上,倒计时足足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不过陆玄还是担心出现岔子,已经趁对方昏迷之时,给她喂下了软筋散。 听到他的话,黑衣女子怒目而视,并未出声。 咔嚓! 陆玄咬下一口苹果,拉出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望着面前的刺客。 “为啥……要杀我?” 他又含糊不清的问了一句。 女刺客依旧不理不睬,只是一味的沉默着。 陆玄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前梁忠武大将军于归樘,于萧山战役中兵败,退守延州,破城之后,自觉愧对梁王,以于家上下两百余族人性命陪葬梁国。” “于归樘育有二子一女,前两者皆战死沙场,城破那年,他的三女儿才数月大,尚处于襁褓之中,哺育她的奶娘不忍见其罹难,遂带她逃回乡下。” “于将军视死如归,以血报国,是真正的英雄,但在我看来,赔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却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至于你于心兰,苦心孤诣学武十多年来,期盼着能够手刃仇人,却来行刺于我,更是愚不可及!” 说到这里,陆玄又是咔嚓一声咬下一口苹果。 细细咀嚼吞下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萧山一战,于归樘的确败在了我爹手下,延州亦是被我爹率军攻破,但别忘了,他是自杀的,他的族人,也是被他以毒鸩杀,而我爹,甚至还给他全家收尸入殓。” “你不记恩也就罢了,连仇人都不知道是谁,于家的仇人,是腐朽的后梁,是尸位素餐的后梁官员,是那位荒淫无度的梁王……” “退一万步说,就算换成别人,那一战,于家军必败,而我爹陆天霸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后梁的人死光了,你要报仇,也应该去找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赵家人!” “欺负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好青年,算什么本事?” 黑衣女子面容微动,口中也发出呓语之声。 陆玄伸出手,扯掉布团儿,一团唾沫顿时吐在了他的脸上。 “呸,无耻!” 陆玄面色一沉,拉起对方的黑袍,擦去脸上水渍。 “看来你不仅愚蠢,心境也很稚嫩,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刺客。” “激怒我,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儿好处!”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说说是谁派你来的,你出手之间,虽然极力掩盖路数,但我仍然能够看出那剑法的影子,那种秘传招式,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学来的。” “究竟是谁,培养了你这么个愚蠢的杀手?” 黑衣女子面带悲怆,冷声道: “没错,我就是于心兰,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但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一句话!”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的行动,的确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么?” 陆玄心有所悟,重新坐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不断叩击。 “我爹这么多年退居二线,但手下也不尽是些闲人,除你之外,这些年我们发现的刺客眼线,足有数十人,当然……” “在被发现的人里,你是最沉得住气的,这么多年没有出手,我一离开幽州,你便跟了过来,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的路线的?” 这一次,于心兰学乖了,紧紧闭上双唇,不肯再吐出半个字儿。 陆玄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抖开纸条,上面是一段段文字。 “八月十三,你离开院子,去隔壁街的粥铺买了一屉小笼包。” “十六日,去王记药铺抓了一副褪风寒的中药。” “十七日,又买了一屉小笼包。” “十八日,同上。” “二十一日,你出入城东铁匠铺,打了一柄铁剑,同天,去布庄扯了一匹黑布。” “二十四日,你一次性买了两袋米面,又扯了几匹布,让刘裁缝做了七八身衣服,小至三四岁孩童,大至十几岁少年的,都有……” “九月十六日夜晚,你抱着一名孩童,在大雨之中冲进了医馆。” “那孩童,名叫小黑,还有叫阿菊的,猴子的……” “够了!” 陆玄还未念完,便是被眼前女子的叱喝声打断。 他放下字条,视线之中,于心兰面色苍白,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 而那双狭长双目之中,尽是一片血色。 “你若是敢对他们怎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陆玄摇了摇头,十指交叉,置于膝上。 “这取决于你,老老实实说出你身后之人,我保证不会有人动那些孩子一根汗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你放过那些孩子……” 于心兰摇着头,情绪极为低落。 “看来你并不愿意配合。” 陆玄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 “我下去弄点儿吃的,你先考虑考虑清楚,希望待会儿我能得到一些不同的回答。” 望着陆玄的背影,于心兰内心当中,涌出一阵无力感。 她太小看陆家的能力了,也低估了陆玄自身的实力。 “我自以为一切都毫无破绽,事实上却早已暴露在陆家的眼线之中,无所遁形,那家伙早就知道我会来行刺他……” 于心兰目光失神,口中满是苦涩之意。 “原来我们所有人,都被这家伙的伪装骗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逃走,否则的话,将来会有更多兄弟姐妹被这家伙所害,可是,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索之际,陆玄去而复返,端着几盘点心走了进来。 还未等她开口,前者说出的话,却令得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刚才想过了,像你这样白痴的杀手,根本威胁不了我的安危,反正从你的嘴里,我也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而且要处理你,也是一桩麻烦事,还不如把你放了……” “对,你没听错,别用那种目光看我,我真的要放你走,用老话说,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第14章 百花坊初演,三头牌压轴 于心兰本想开口,但一想到这可能是陆玄的奸计,便硬生生将嘴里的字儿吞了下去。 后者也懒得计较,自顾自的吃起了点心。 “你为啥那么喜欢吃小笼包?一个月要吃十几回……” “其实我也喜欢吃,尤其是灌汤包和生煎包,可惜我刚来离京,还未找到哪里有卖的……” “跟你说这些,可不是套你的话,随便聊聊而已,我都说过了,我不是你的仇人,要杀你杀皇帝去。” “陆家之人,皆是赵家忠犬,先杀你们,再杀姓赵的。” 于心兰语气冰寒。 陆玄不置可否。 “这个问题不再讨论了,你若聪明,日后自然能够想明白,我这次放你,也算是投名状,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告诉你的同伙,或者背后之人,不要再来打我的主意。”? “包括整个陆家,惹恼了我,后果很严重的。” 说到这里,他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唰的一声抽出。 凛冽寒光晃花了于心兰的眼眸。 “你要杀我?我可不怕!” 于心兰心中一颤,闭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心。 陆玄冷笑一声,将缚住于心兰的绳子割断,然后收起了小刀。 “你若当真不怕,就不会说这种话了,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 “你回幽州打听打听,我陆玄向来一诺千金,言出必行,说放人就会放人。” “不过你体内的软筋散,起码得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失去效力,到时候你自己走吧!” 于心兰睁开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你真要放我?你可别后悔?” “话本上,似你们这种混蛋,抓住了仇家,不是严刑逼供,便是用各种下作手段毁人清白,你这般轻易便放了我,不怕放虎归山么?” 陆玄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你在我眼中,充其量算只小猫,至于你说的那种手段,可以用,但没有必要,行了,就这样吧,本少时间宝贵,就不陪你玩儿了,记住,我不是你的仇人……” 说完,陆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外,并关上了房门。 直到脚步远离,于心兰方才听到了一句压抑得极低的话音。 “听说那于将军乃大梁美男子,怎的生个女儿出来,竟是这副尊容,简直和陆安有得一拼……” 于心兰眉宇一皱,这才想起,自己此行出门,是乔装打扮过的。 当下,她心中生出一丝侥幸来。 “那家伙并未见过我的真面目,不管这是不是一场阴谋,只要能混到人群中,脱去伪装,我便有真正逃离的机会。”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非是打算派人跟踪,然后一举抓住她的同伙? “可惜你想错了,隐楼的人,从来都是单独行动。” 不过有一点她没撒谎,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背后站着什么人,她只知道教她的剑术的男子,是她的恩人,她绝对不会出卖对方。 时间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待得她终于恢复行动力,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盘子里剩下的点心。 藏身于船上的货箱,一路跟随而来,从公主府外到虹桥,她已经有三四天滴米未进了。 吱呀!木门被推开。 陆玄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解释道: “走了好远才想起来,我东西落下了,你继续吃,我什么都没看见……” 于心兰慌乱的抹了抹嘴上的膏屑,伸手握住了桌上的剑鞘,却没敢拔剑。 她害怕陆玄又耍什么阴招。 后者麻溜的拿起遗留在椅子上的行囊,转身关上门,再度离开。 陆玄背上行囊,脚下生风,走得越来越快。 直到彻底远离那家客栈,他才心有余悸的抹了抹手上的冷汗。 软筋散效果的持续时间,比他想象中短了不少。 陆玄狠狠的给了自己一掌,念道: “你这丢三落四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刚才那女人若是发疯,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方可是实打实的二流武者,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要不了几回合就得败下阵来,又没了定身符,唯一的下场,便是一个死字! “好在那于心兰似乎饿昏了头,并未急着找我麻烦,这才让老子捡了一条命回来,真悬啊都……” 【解锁成就——大步流星:你健步如飞,仓惶出逃,背对敌人之时,行动速度将会大大增加,背影魅力值加三】 脑海中涌入信息的同时,眼前文字一闪而逝。 陆玄不禁露出苦笑。 “这也能解锁成就是吗?那我蹲坑十年,怎么没有获得坑神的称号,加快如厕的速度,至少就不用担心便秘了!” 吐槽一句,陆玄默默前行。 正好,前方传来悠扬琴声。 陆玄举目一望,数条颇为巨大的花船正停靠在岸边。 船上木楼,有横匾高挂。 上书“百花坊”三个大字。 此刻的岸边,正有小厮女倌儿卖力揽客。 “百花坊离京初演,各位听曲儿,看戏,打牌的贵客们,速速登船,客位十两纹银起,赠小吃两样,糕点一盘儿,上好的江南美酒一壶。” “百花坊的姑娘们多才多艺,人美歌甜,更有坊间三大头牌压轴演出,绝对物超所值……” 江南之地,百花坊名气极大,有不少人是冲着百花坊三大头牌来的,甚至还有从南方特地追赶而来,专门捧场的客人。 一听到百花坊三大头牌将会压轴演出,当即便是掏了腰包,登上了花船。 当然,也有听了价格望船兴叹的破落公子,十两纹银对他们这种人而言,也许是一年的积蓄。 对此,陆玄倒不觉得意外。 青楼与妓院不同,前者乃是高级场所。 皮肉生意不是主业,更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那些丽人们各个身怀绝技,身材气质俱是出类拔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够带给客人们精神上的极大享受。 通俗来讲,是搞艺术的,兼具卖弄声色,价格相对窑子而言,自然一个天一个地。 而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每每发生在青楼之中,却非妓院。 “十两纹银,换算成购买力,相当于前世六七千块钱,这门票确实贵,但没办法,谁叫人家乃是百花坊顶流,没有黄牛赚差价,倒也值了!” 陆玄感叹了一句,挤进了人潮之中。 第15章 打烂他们的狗脸 交钱上船,踏入木楼之中,陆玄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肩膀。 “哪来的蠢货?带着丁等手牌,往甲等座次跑?” 陆玄扭头一看,一个身穿华贵长袍的公子哥手持折扇,正一脸不屑的望着自己。 “什么甲等丁等?放开你的脏手!” 陆玄皱眉说道。 那白袍公子缩回手,上下扫视了陆玄一番,见他一身黑衣,又背着行囊,顿时讥讽道: “真是个乡巴佬,想必是第一次来兰庭水榭?连座次都弄不明白,丢人现眼,滚开,今日本公子心情好,懒得与你计较。” 周围传来哄笑之声,一名小厮走了上来,先是给白袍公子赔礼道歉,接下来又冲着陆玄拱了拱手。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怪小的没跟你讲清楚,这坊中座次,依照牌子分为四等。” “十两银子入场费,座次为丁等,那木牌上写着号数。” “二十两为丙等,三十两为乙等,至于甲等座次,需得花五十两纹银购置,您这号数为丁二十三,位置在那里!” 小厮伸手一指,陆玄扭头望去,自己的座位原来在最后方右下角,紧挨着木楼边缘。 “听见没,乡巴佬,你要是出不起那钱,就老老实实坐到后面去,你想坐我这位置,也成,十倍价钱,五百两银子,给你了!” 白袍公子咄咄逼人,众人纷纷朝着陆玄投来同情目光。 后者伸出手指掸了掸肩膀处的衣物,转身朝着角落行去。 白袍公子盯着陆玄的背影,嗤笑一声,坐了下来,目光火热的望着正中央高台。 百花坊初演,所有的姑娘正式开始营业,连三大头牌也是一样。 而他对琴中圣手楼婉清楼大家倾慕已久,今日特意从家中拿了一笔银子,誓要拿下对方今晚的面授权。 清倌们与客人见面,说是面授技艺,实则就是近距离接触,也可谓促膝长谈,短则一两时辰,长则彻夜达旦,不一而足。 至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便看各自本事了。 不说能抱得美人归,哪怕只是与佳人待上一晚,传出去也是一笔谈资。 当然,今晚抱着同样目的的不止白袍公子一人,谁能拔得头筹,就看谁的财力更加丰厚了。 很快,宾客满至,座无虚席,船工们将木板收起,不再上客。 木楼上的轻纱也俱是放下,与彩饰一同,将偌大花船半遮半掩,也隔绝了两岸看客的目光。 那些无力支付船票,或是来晚了的客人,只能够捶胸顿首,遗憾而去。 至于上了船的,自然心满意足,吃起了点心零食,喝起了小酒,静待节目开场。 不多时,乐声响起,一群身着各色清凉纱衣,面容姣好,体态婀娜多姿的女子踏着曼妙舞步走了出来。 伴随着鼓点与歌声,翩然起舞。 相比正规的戏曲班子,这些姑娘们的表演丝毫不差。 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风情万种,再加上衣着大胆,眼神挑逗,直看台下众人目不转睛。 更有甚者,已经是面色潮红,喘着粗气,喉结滚动如珠了。 一曲结束,盏茶功夫过去,姑娘们赤足下台,穿插在人群之中,将手中篮子里的瓜果肉脯送至客人面前。 就连陆玄这角落里,也是香风阵阵,不少姑娘们见他长相俊美,手指不断朝他面庞拂来。 再大胆一些的姑娘,便故意将那瓜果扔在地上,俯身去捡,将盈盈一握的腰身与丰盈之处暴露在方云眼前。 还有的贴过身来,轻言细语,吐气如兰,就差与陆玄耳鬓厮磨了。 “公子姓甚名谁,如何称呼呀?”? “公子可有看对眼的姐妹,春宵一度,也不是不可哦!” “公子觉得奴家怎样?一会儿可否同饮?” “咝儿……”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把持不住。 他保守童子之身已有二十载,心境早就坚如磐石,此刻也是心痒难耐,更别提其他客人了,有性子急的,早已摸出了全部家当,被美人牵着,奔去了后间。 “陆玄,稳住,别误了正事儿……” 心中反复念了几遍,他终于镇定下来。 姑娘们见他不为所动,纷纷失去兴致,奔向别处。 只不过这边的动静,仍是引起了不少客人的注意。 一时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几乎将陆玄淹没。 “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过啊!” 后者心中感叹着,无意间与一道目光正好对上。 恰是之前那白袍公子。 对方冷哼一声,左顾右盼,哂笑道。 “依我看,没钱的土包子就不该来这种地方,白白耽误人家姑娘的时间,自己也只能过过眼瘾。” “十两银子,恐怕有的人一年才存得下这钱,就这般当门票花了,合算么?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公子说得极是,极是……” “是这么个理儿,咱们在等后面的人,你又在等谁呢?依我看,既然无钱,还是趁早下船吧,省得到最后丢人现眼!” 这花船之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船最低消费是十两,可以看完整场表演。 但事实上,若有谁上了船后一分钱不花,那么这条花船便不会再接待他,同时也会将其姓名长相,一并告知其余花船。 等同于整个兰庭水榭都会知道这么一号抠门人物。 花船,本就是富贵子弟才能来的地方,这又不是评选当天,人人都可以为候选花魁们打榜! 陆玄是何等人,哪能受得了这气?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反击之时,面前的木几之上,却歪歪斜斜,浮现出一大段文字来。 【《聊斋志异》于幽州空前火爆,短短三日,获利千金,折合白银一万一千余两】 【任务“幽州首富”当前进度为:百分之三】 【解锁成就:小有所成,获得奖励,主动技能——财不露白】 【财不露白:心随意动,不限时间地点,可生成钱庄通用兑银票根,面额不得超过真实资产】 陆玄长出一气,心中畅快无比。 “呼……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 “从今以后,陆天霸是我爹,系统你就是我娘!” “先前老子不跟你换位子,是因为兜里只有一百来两银子,现在爷可以打白条了,待会儿就扇烂你们的狗脸!” 陆玄的眼眸中,满是阴冷笑意。 第16章 琴中圣手,名不虚传 以直报怨! 陆玄行事,向来如此。 别人惹到了他,那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立马干回来。 隐而不发,不是他的性格。 自己身为权贵子弟,又有系统这等外挂傍身,若还是一味当缩头乌龟,那才当真憋屈。 他连他老子的气都不受,莫非还会忍这些毫不相干之人? 扫视了周遭一眼,陆玄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百花坊这条花船,容客约莫有五十人。 其中,丁等座次二十四客,丙等十三客,乙等八客,甲等五客,算下来,光是这船费便可以赚九百九十两。 除此之外,三十名清红倌儿,加上三大头牌的收入,才是真正的大头。 普通姑娘们一宿费用二十两至五十两不等,至于头牌,起价便是一百两纹银,甚至价高者得。 这部分的收入,加上酒菜吃耍,约莫有两千多两白银。 等于说百花坊一夜,除去成本赋税之外,净赚差不多三千两白银。 嘉德年间,大齐国富民强,下层老百姓每天的生活成本,大概在五十文左右。 《地方志·民说》里曾提到过,“绥地有吴姓男子,以牛羊血做羹售卖,日所得不过二百钱。” 一个月仅有半数日子逢场,算下来收入三千文,正好三两银子。 而一家三口,除去生活开支,添置家具,衣裳,时不时打打牙祭等等,一个月也就能存下一两银子。 可百花坊一晚上的收入,却抵得上一户下层百姓人家,一百二十五年的劳动所得。 实在是令人惊叹! 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身上的钱,足够和这些家伙掰一掰手腕了。 先前没有被选中的姑娘们,继续唱跳着,曲子小令换了一首又一首。 陆玄看得乏味,便自顾的饮起酒来。 好不容易捱了一个时辰,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一道尖利声音传入耳中。 “婉清,思思,月红三位姑娘,出来见客啦……” 听到这三个名字,众人的精神俱是一振,有人面露激动之色。 “百花坊三大头牌终于出来了,琴中圣手楼婉清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已经是第二次来离京,其他两位,似乎还从未见过。” “思思和月红两位姑娘,自然也是极好的,但我只喜欢婉清姑娘,今日若能见她一面,便不枉我特地赶来离京了。” “我就喜欢思思,你们谁都不许跟我抢,今夜我一定要与她把酒言欢,抱得美人归……嘿嘿……” “龌龊!” 前方座次上,白袍男子低骂了一声,脸上净是厌恶之色。 “你们这种人,看一眼婉清姑娘,都是对她的玷污,只有我章伯延,才配得上她!” 很快,高台之上,一道纱帘被拉了起来,三道曼妙身影出现在纱帘之后。 众人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一切,自然是徒劳无功。 铛! 琴音骤起,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悠扬乐声便是传入众人耳中。 一曲平沙落雁,琴瑟琵琶共响,却不喧宾夺主,乐声起伏不定,静中带动,空阔撩人。 一闭上眼,仿佛能够感受到秋高气爽,山际之中,鸿鹄与大雁齐飞。 即便是陆玄这等不通音律之人,一时间也忘却了凡尘俗世,整个人只觉得空灵无比。 这楼婉清,不负琴中圣手之名,确实厉害,另外两人同样不差,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一曲结束,众人还未从清闲逸致中脱离出来,又是一阵急促琴声传来。 “从军征,好!” 有行家拍手称妙,这首曲子依旧以琴声为主体,辅佐却换成了鼓点与箫声。 金铁铮鸣,刀光剑影,战场肃杀之感扑面而来。 而最后一曲,却是一首叫不出名字的小曲儿,只有琴声独鸣。 平和之中,带着一些愁绪,让人听了,不禁有种孤苦无依之感。 “这恐怕是她自己写的曲子……” 陆玄心中暗道。 一曲罢,前排众人,早已经心生怜悯,恨不得将所有身家变卖,去替楼婉清赎身。 然而就在大家意犹未尽之时,三道曼妙身影却相继消失在轻纱之后,一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台上。 “各位老爷公子,百花坊初演,圆满结束,接下来便是三位头牌姑娘的面谈会,按照规矩,每位姑娘今夜只接待一位客人。” “起价一百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两银子,价高者得,切莫失了良机,悔之晚矣。” “首先是思思姑娘,想要与思思姑娘会面的客人,可以出价了。” 女子话音落下,顿时有人举手示意。 “乙等三号贵客,出价一百一十两。” “丙等十一号,出价一百二十两……” “乙等六号,一百三十两!” 众人相继叫价,最终,思思姑娘的面授机会被乙等座次一位客人,以三百二十两的价格拿下,比往年高了不少。 之后的月红姑娘也是一样,价格同样超过了三百两。 这是因为二人都是初来离京,不曾在此地露过面,有人为了那份儿新鲜感多出一部分价格也是无可厚非。 拍下资格的两位客人,站起身来,整理了着装,一脸期待的被人领着,朝后间行去。 很快,众人便是看到,两条更小些的花船,被小厮解开了绳子,由坊中丫头划船,朝远处荡去。 不少人心生艳羡,能与那等佳人于船中幽会,饮酒作乐,岂非人间一大快事? 当然,也有人全然不顾,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高台上。 那中年女子环顾一眼,笑道: “甲等座次的几位贵客,先前都未出手,莫非都在等着与婉清姑娘会面谈心?” “知道就行,别磨蹭了,赶紧叫价……” 一名肥胖老者颇为不耐的喊道。 章伯延瞥了对方一眼,唰一声打开折扇。 甲等座次上,除了这肥胖老者,其他人他都认识。 那些家伙,要么比他穷,要么没他有背景,一定是争不过自己的。 “看来今晚最大的对手,就是这老头了……” 至于身后其他人,则是被章伯延自动忽略,连座位都买不起的人,会拿得出几百两银子,就为了与婉清姑娘见上一面么? 怎么可能? 第17章 什么叫财大气粗啊 “各位不要慌,先听奴家一言……” 高台之上,中年妇人缓声说到。 “咱们婉清姑娘,是最后一次参加兰庭水榭的花魁评选,今后她便不再来离京,而且过了今晚,亦不再于花船之中接客,所以今年,起价略有浮动,三百两纹银起,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三十两。”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离京本地青楼头牌,价格最高者,也不过二百两银子,这楼婉清起价便要三百,这个价格,几乎已经是很多清倌的顶价了。 “这也太贵了,不过是听听小曲儿,兴许连手都摸不着,也要三百两?” “莫非那楼婉清姑娘,从清倌变红倌了?” 甲等座次上,一名男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中年妇人略带歉意的说道: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您若是觉着无甚趣味,可以改日再来,或是去别家看看,有无称心意的姑娘。” “行了,直接叫价吧,既然心疼钱,就闭上嘴巴,我出三百六十两!” 先前那肥胖老者直接是朗声喝道。 第一次出价,便是超越了思思和月红姑娘的最终成交价。 “三百九十两!” 章延伯有些不快,这起拍价,比他预计中的价格高了不少。 去年婉清姑娘的面授价格,大多在四百两左右,比起其他江南头牌,行情已是高了不少。 没想到今年一上来便是快要突破原来的顶价,不过想了想,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五百多两,倒也值得了。 “五百五十两!” 那肥胖老者摩挲着手中扳指,面色笃定。 “五百八十两。” 章伯延将折扇一合,敲打起了自己的掌心。 “六百……一十两,小子,我倾慕婉清姑娘已久,不日就将离开京城,你还有其他选择,何必跟我来抢?” 肥胖老者瞥了他一眼,沉声劝诫。 章伯延皱了皱眉,事实上,六百多两的价格,的确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 可就在章伯延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之时,恍惚之间,他却看到那纱帘后面,一道曼妙身影去而复返,手中似乎还抱着一台长琴。 “是……婉清姑娘?” 难不成对方也想知道,她自己究竟有多大的号召力,于是特意在后面偷偷观察? 若自己眼下退却,还怎么博美人欢心? 想了想,章伯延咬牙道: “少跟我来这套,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罢了,为了婉清姑娘,你舍得,我章伯延莫非就舍不得?” “六百八十两……” 肥胖老者吃了一惊。 “哼,那就看谁能出得起价了,七百一十两。” 章伯延双手紧握。 “七百四十两,本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家父乃是户部侍郎,似你这般经商之士,少不得要求我章家办事,敢与本少争抢,就不怕将来诸事缠身么?” 那肥胖老者一听,花白眉毛果然拧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哈哈笑道。 “章公子这般以势欺人,实在是令人不齿,也罢!” “若你能出得起价钱,这等机会便让与你,又如何?我出……八百两!” 台下传来哗然之声,众人皆是面露惊色。 这价格,属实有些恐怖了,就连高台之上那妇人也有些没想到。 章伯延面色涨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父亲身为四品京官,每年的俸禄为四百石,加上土地田租,以及各种赏赐,算下来一年收入不过二三百两。 这一次,他从家中偷拿了八百两银钱,本来想着办完事还有富余,若是谈得好,剩下的钱尚能给婉清姑娘买些礼物。 谁成想,这肥胖老者竟然一气将价格抬到了他的底线? 这不是纯纯的恶心人么? “该死的,怎么办?” 章伯延进退两难,对方已然被自己身份吓退,在场也没有其他人竞争,难不成自己要放弃?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而就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之时,一道戏谑笑声却从身后传来。 “呵……章公子怎么了?” “人家出价八百,说只要你再喊一次,那面授权就是你的了,你到底接是不接?” “就是,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似乎看出他有些为难,纷纷落井下石起哄道。 “急什么急?” 章伯延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 “哎哟,堂堂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不会是没钱了吧?据我所知,本朝大人们的俸禄并不如何优渥,这八百两银子,怕不是章侍郎家中三四年的存余?” 章伯延被说中尴尬境地,当即恼羞成怒的指着角落,叱喝道: “小子,不想死就闭上嘴巴,刚才那事本公子还没跟你计较呢!” 说完,他又瞥了那轻纱之后的身影一眼,咬牙道: “我出八百三十两……” 那肥胖老者拍手笑道: “章公子果然阔气,老夫认输,婉清姑娘的面授权,归您了。” 章伯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虽然肉痛,但一想到,自己能够与梦中女神一船同游,把酒言欢到天亮。 甚至有机会同床共枕,一亲芳泽,他便觉得整个人都快沸腾起来,一颗心咚咚咚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叫那中年妇人宣布之时,一道声音却从天而降,直接令得他懵在了原地。 “我出,八百六十两!” 众人齐齐转头,章伯延的目光更是欲择人而噬一般。 “你是什么东西?敢胡乱叫价,活腻了不成?” 陆玄冷冷一笑。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儿,本少陆玄,家父乃是长乐侯陆天霸,连户部尚书见了我爹也要喊一声老侯爷,你说我算什么东西?” “八百六十两,有钱你继续喊,无钱你赶紧滚蛋!” 章伯延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人居然是长乐侯的儿子。 据说那长乐侯长得五大三粗,络腮胡,国字脸,他的儿子怎会长得这般俊俏? 绝无此种可能! “你若是陆玄,我便是长乐侯本人!” 章伯延恶狠狠的说道,而后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玉佩。 “我这古玉,价值百两,我出价,九百九十两,谁敢与我争抢?” 陆玄望着他,神色有些愕然,其余人也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这章公子,看来是真的喜欢那婉清姑娘……” “是啊,这也太拼了,千两白银,已经可以在京中购置一处房产了!” 然而片刻之后,陆玄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这点儿钱,也好意思急头白脸,算了,我也没心思跟你玩了!” “我出,一千五百两,只为见琴中圣手,楼婉清姑娘一面。” 陆玄拱手抬头,朗声说道。 一时间,花船木楼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18章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千……五百两!” 众人口中喃喃,目中失神。 至于那章伯延,早已经浑身脱力,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未等高台之上传来唱喏,他又猛的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陆玄,面露疯狂之色。 “小子,你可知道,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何等含义?你拿得出那么多钱么?” 陆玄哂笑道: “我没有,但我爹有啊?当了十几年的辅国大将军,又颇得陛下看重,逢年过节均是厚赐。” “又当了一年的长乐侯,食邑三千户,光是税钱,便是一千余石,斗米八十钱,折合白银八百两,这还未算我爹身为外官的食禄,区区一千五百两,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怪就怪,你自己生错了人家,若投胎到哪个王公贵族膝下,今日黯然退场的,便该是我陆玄了。” 章伯延气得浑身颤抖,又被这一番话激得失去了理智,竟直接朗喝道: “我还不是不信,就算你真是长乐侯之子,恐怕也不敢拿这么多钱出来消遣,除非你现在就将现银拿出,否则我决计不会死心……” “真是冥顽不灵,也罢,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话毕,陆玄从怀中摸出一物,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而后便又收了起来。 章伯延先是痴愣了片刻,而后嘲讽道: “我以为你有多大手笔,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可是厚厚一沓,你拿张破纸算怎么回事儿?欺负我等眼瞎不成?” 大齐流通银票,最大面值为一百两银子,一千五百两,绝不会是一张薄纸,因此章伯延笃定,陆玄肯定是在装犊子。 然而下一刻,他又是被陆玄狠狠地打脸。 “啧啧,姓章,你妄为京中子弟,本少真是替你臊得慌,有没有哪位有见识的,告诉他,方才我手中之物,究竟是什么?” 一名中年男子起身,捻了捻胡须,开口道: “若在下没有看错的话,陆公子手中之物,乃是通汇钱庄的兑银票证,只有千两银子以上,方才用得到此物,且适用期仅有七日,时限一到,立刻换版作废。” “什么?我大齐还有这种东西?” “这是何时弄出来的名堂,我怎么不知?” 众人议论纷纷,章伯延面色难看至极,仿佛吞了苍蝇一般。 “这是各大钱庄三月之前想出来的新鲜法子,据说是一位天才少年提出的构想,才推行不久,我也是偶然所知,想不到今日竟有缘见到。” 那中年男子补充了一句,侧方有人认出了他。 “原来是天合商行的马掌柜,幸会幸会,既然是马掌柜所言,那此物定然不假,陆公子当真财大气粗!” 马掌柜拱手回礼,朝着陆玄叹道: “陆公子今日为了婉清姑娘,豪掷千金,恐怕不出一日,便会传遍整个离京,到时又是美事一桩,我等远不及矣!” “马掌柜哪里的话,我不过借着家中余蕴,父辈荫庇,方才能这般意气挥财,不过也不像有的人,没那实力,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甚至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没实力……” “这不是笑话吗?” “说的就是你,姓章的,方才你抓我那事,本少还没跟你计较,识相的,赶紧给我滚,本少看着你便是来气!” 这一下,众人同情的目光,又转落到章伯延身上。 后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丢人丢到了家,扭过头看了高台之上一眼,头也不回的朝着花船外行去。 临近上岸之时,脚步踉跄,差点被船绳绊倒,又是引得众人发笑连连。 “活该,谁那家伙先前那般嚣张,竟然以家中背景压人,陆公子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此前那肥胖老者堆砌着笑容,冲着陆玄奉承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我陆玄本就是个小肚鸡肠,谁要惹到了我的头上,定叫他下不了场!” 陆玄心测测的笑道。 众人连称不敢。 眼见得闹剧终于结束,高台之上的妇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又是侍郎之子,又是公侯子弟的,也只有在离京能碰上了。 “恭喜陆公子,婉清姑娘已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登上私船,与婉清姑娘同游府河。” 闻言,场中之人皆是面露艳羡之色,同时又心生无力之感。 毕竟,花一千五百两银子,就为了与青楼头牌清倌见上一面,这等事情,一般人还真个做不出来? 用四个字形容,那便是人傻钱多! 看着陆玄离去的背影,先前那天合商行的马掌柜摇了摇头,心中暗叹。 “也不知那位长乐侯爷,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这么一个……败家子儿来。”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事实上,陆玄明白,自己这番举动,一定会在兰庭水榭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传入宫中,或是幽州,自己的风评定会变得更加恶劣。 可谁又知道,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呢? 府河两岸,灯火阑珊。 一条四周笼着轻纱,空间颇为宽阔的船舫划向河心。 佳人于舫中盘坐,美眸之中满是好奇。 怎样看,陆玄都不像是一位公侯子弟,身着素色长衣,没有随从,自己还背着行囊。 说是位赴京赶考的学子,恐怕还更贴切些。 “冬梅,还不替公子斟酒?” 楼婉清轻声说道。 紧接着,那俏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询问之意。 “不知公子今日,是想听曲儿,还是与婉清一诉衷肠?” 陆玄摇了摇头,将身上行囊取下,开门见山的说道: “既不听曲儿,也非谈心,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问姑娘一句话。” “你想当花魁么?” 楼婉清神色一怔,颇有些茫然,但表情中,已是露出一丝不喜。 “公子这是何意?” 陆玄又接着说道。 “兰庭水榭四大花魁的名号,是南北两地清倌人的毕生所求,代表着章台人的最高技艺。” “楼姑娘素有琴中圣手之名,来离京参加评选,已有数次,却每一年都未评上花魁之名,我想姑娘心中,定会不甘?” “那又如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楼婉清幽幽一叹。 陆玄倏然一笑,端起案几上的酒樽,将酒水一饮而尽。 “我可以让你当上花魁……” 第19章 陆玄之举,震惊朝野 翌日清晨,那条楼婉清专用的舫船靠近岸边。 人们看到,一名黑衣男子背着行囊,踏岸离去,楼大家以琴声相送。 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但有心的,早已想了各种法子,去打探黑衣男子的来历姓名,以及昨夜舫船中的细节。 结果自然令人震惊。 长乐侯之子陆玄,豪掷一千五百两,获得了楼婉清的面授权。 这等手笔,大齐立国近三十年来,闻所未闻。 然而未等众人从震惊之中摆脱出来,又一爆炸性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兰庭水榭。 一月之前,朝廷曾发公告,长乐侯之子陆玄,被陛下赐婚,将于年后成为安华公主的驸马。 各州府早已接到公文,正在为公主大婚准备相关事宜。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位将来的驸马爷,竟在此时此刻,流连于京都风月之所,实在令人惊诧不已。 一时间众说纷纭,朝中群臣纷纷上谏,就连后宫,也极为隐晦的表达了对陆玄的不满。 然而未等陛下的决断出来,兰庭水榭中,又是接连爆出数道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消息。 长乐侯之子陆玄,花银一千二百两,与江东第一歌姬楚青青彻夜长谈。 次日,再花一千三百两,与雅筑才女范冬儿吟诗作对,其中不乏流出一些千古绝句,连国子监的贡生都竞相传唱! 九月三十那天,京城梨园的花船中,陆玄再花一千五百两,登上了京都第一清倌人,冷寒冰的船舫,并亲自摇桨划船。 至此,参与花魁评选的十大头牌,陆玄竟与其中四位有过短暂的亲密接触。 一时之间,引得无数风流才子羡慕嫉妒,心生怨怼,但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毕竟这家伙,实在太豪横了! 当然,众人嫉妒的同时,心中也是在猜测着陆玄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陆玄的一举一动之时,身处京都舆论漩涡中心的后者,却销声匿迹了。 他不是不想现身,真正的原因,是太累了。 此刻的陆玄,正躺在一家客栈的后院中晒太阳,整个人连动弹一下都不愿意。 无论是幽州还是离京,入秋以来,总是阴雨绵绵,这样的晴朗天气甚是少见。 四天的时间,见了三名清倌头牌,其间还抽空与陈不忆那瘸子聊了半天,好说歹说,终于将人骗回了幽州。 系统认定陈不忆乃是天权星降世,有着治世之才,但就匆匆一见的半晌功夫,除了觉得对方是个酒鬼之外。 陆玄还真没看出这家伙有半点儿才华。 倒是收服天权星的任务奖励,着实是让他有些吃惊。 陆玄把玩着手中的红白色之物,眼中流露出些许思念来。 【神奇胶囊:和水吞服,有一定几率可根除体内病症,一定几率让人立刻死亡,慎用之】 造型和前世药店里随处可见的胶囊一模一样,但效果却大相径庭。 看病讲究一个对症下药,无论是何种病因,大抵是不能胡乱吃药的。 然而这颗神奇胶囊的描述,却十足让人意外。 有几率根除病症,也有几率让人暴毙身亡,确实挺神奇的。 不过陆玄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哪天得了绝症,也绝对不会吃这玩意儿,赌运气,实在是不靠谱。 “而且我运气似乎一向不怎么好……” 幼时那些坎坷遭遇就不说了,他的奇思妙想,没有一次能成功,反而每每闹出笑话,让刘产那小子被老爹打得屁股开花。 就连这一次,也是被逼得想出这种办法,来解除婚约。 若有一方出了篓子,影响了之后的计划,自己都性命堪忧。 六个月的时间,想要成为幽州首富,谈何容易? 正当陆玄感叹之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陆安那家伙。 “启禀少爷,陈不忆已于昨夜离开京城,您的手书,我也一并投到驿站,发往幽州了。” 陆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这两日,那刺客还有没有再跟着我?” “没有,有我跟在少爷身边,那些宵小之辈,自然不敢出没!” 陆安得意洋洋的说道,就差双手叉腰了。 “看把你能的,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回幽州了,看来是真害怕我对那些流浪儿出手。” 陆安摇了摇头,低声道: “少爷就是太善良了,不仅给那些小混蛋出钱看病,还供他们念私塾,图个啥?难道图那刺客对您感激涕零?真是太天真了!” “嘶……我说你这狗奴才,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质疑本少?” 陆玄猛的直起身来,作势欲打,陆安赶紧躲闪。 “那您说说,究竟是为了啥?你看书上那些个武林枭雄,就是没有斩草除根,方才后患无穷,难不成少爷也想重蹈覆辙?” 陆玄瞥了他一眼,解释道: “你懂什么?小孩子是最没有心机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信谁,我这招叫内部瓦解,只要控制了他们,就等于控制了于心兰,到时候那女人还不乖乖听话?” “只要她对本少言听计从,到时候,我便将她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彻底清除,也省得老头子整日提心吊胆。” “真是贱……妙啊!” 陆安伸出大拇指,一脸的阿谀之色。 陆玄将神奇胶囊放入瓷瓶中,小意收好,站起身来。 “行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本少这些小手段,其实你正好想错了。” “一个人的武力再高。终归是有极限的,你能一打十,还能以一敌百不成?” “杀了一个刺客,还有十个,百个,你想着干净利落,可你杀得完吗?” “若摸清了你的底细,来个更厉害的怎么办?” “我爹的想法,一开始跟你一样,可袁伯就是那样死的,我不想让你重蹈他的覆辙,你明白么?” “就算死,你也得跟在本少身边,老死……而不是成为我的人肉盾牌,替死鬼!” 陆玄拍了拍陆安的肩膀,神色极为认真。 后者低下头来,难得的没有反驳,眼眸中隐隐有些感动。 待得陆玄离开半晌之后,他方才一拍脑袋,悔之晚矣的说道: “坏了,不知不觉间,又被少爷收买了人心!” 第20章 那家伙要遭殃了 十月初一,皇城之中,百官无论品秩,按例参与朝会。 大齐嘉德皇帝赵永叡,身穿九爪金龙黄袍,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 待得百官山呼万岁之后,他方才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众卿家平身。” 后面的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也懒得说了。 今日乃是十月初一,不止御天府,整个大齐数十州之地,必定是堆满了各种事宜需要上奏,甚至一些十万火急的军机要务必须得皇帝本人亲自处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殿内左下角之处,便有声音传来。 “臣有事启奏。” 嘉德帝抬眼望去,发现说话之人乃是工部侍郎宗栗,心中略感意外。 此人在朝中一向是寡言少语,今日竟第一个开口,想必一定是有急事。 “讲!” 宗栗双手一拱,朗声道: “南州之地暴雨频发,珠河决堤,冲毁良田万顷,贡并二县,主城区陷落。” “南州刺史苏定方,持尚书右仆射高大人手令,请求我工部调集人手参与南州防汛事务,但需陛下亲自颁布调令。” 嘉德帝点了点头,防汛之事的确紧急,拖延不得。 “朕知道了,调令诏书待得门下审议之后即刻下发。” 宗栗收起奏表,退入人群之中。 “臣,有事启奏。” “讲。” “漠北戎狄部首领送来质子两名,不日将抵达离京,并携牛两千头,羊一万只,不知如何安置?” 嘉德帝微微皱眉,疑惑道: “为何比既定时间晚了半年?” “据戎狄来使称,他们一路南下,多次遇到匪患截道,沿途人马损伤甚重,又遇大雪封山,这才延误。” “暂且安置于鸿胪客馆,择日引其朝见。” ……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十几名朝中大人相继奏报。 其中不乏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令得赵永叡好不生气,将那位大臣痛骂了一番。 此后又是一些地方上的紧急事务,引发了众臣商讨,一直到日上三竿,方才停歇下来。 嘉德帝说得口干舌燥,腹中饥饿,便让身旁的太监总管宣布退朝,百官递交奏折。 另留下了三省以及翰林院中几人,前往御书房待议朝政。 然而众位大臣,包括嘉德帝都并未料到,此时的御书房中,除了他们之外,竟然还另有其人。 而那位躲藏在御书房小阁之中的人,正是当今的大齐安华公主,赵灵懿。 她并非是有意偷听,只是今日正好入宫探望,一时兴起,便来到这御书房中观摩自家父皇收藏的名家字帖。 没想到正看得入神之际,一群大臣在内务副总管的带领下,走进了御书房。 “坏了,今天初一,正好是每月大朝会的日子,父皇来御书房的时间,正好是中午。” 赵灵懿透过屏风,看着外间的几道身影,暗自生急。 陛下曾明确说过,不喜欢宫中的皇子,公主到御书房玩耍,自己若被发现,免不了一顿责骂。 而且当着这么多阁老们的面,被父皇训斥,那也太丢人了些了。 当即她便是决定,偷偷藏在内间,绝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开始尚还好,外面正讨论着军机要务,众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口沫横飞,引得赵灵懿偷偷发笑。 若非有皇帝居中调停,恐怕那些个位高权重,年纪颇大的老臣们会大打出手。 然而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对味儿了。 因为有一位老学士,说起了自己的婚事。 并将这两日京中百官弹劾长乐侯陆天霸的折子,一一念给嘉德帝听。 其中既有御史台大夫提议惩治预备驸马陆玄,引责长乐侯陆天霸的谏言。 也有户部侍郎建议彻查长乐侯府中财务的上奏。 更多的,则是斥责陆玄家风不正,枉视朝纲,坚决反对此人成为驸马的奏言。 赵灵懿冷笑,她就知道,陆玄此举一定会惹火上身,只是没想到他做得那般过分。 “你说你为了引发本宫怨气,去那风月之地做做样子便罢!” “结果竟真的花了五六千两银子,与几名青楼女子彻夜长谈,简直傻到家了。” “只是不知道父皇究竟会怎样解决?若能解除婚约,便再好不过……” 赵灵懿这般想着,然而尚未听到陛下说话,一名老者的发言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陛下,依老臣看,此事万万不可草率而动。” “其一,长乐侯虽教子无方,但其子陆玄之举,非长乐侯之罪也,若轻易问责,恐寒了忠臣之心。” “其二,按照礼制,婚事于半年之后举行,预备驸马提前三月进行礼教,陆玄现在所为,其实并不算枉顾朝纲,说要责罚,甚至解除婚约,有失偏颇,丢的是天家颜面。” “其三嘛,咳咳……那兰庭水榭虽是风月场所,但他所接触的那些女子,俱是各地出名的清倌头牌,花费巨额银两,有铺张浪费之嫌,却并无伤风败俗之实,还望陛下明鉴!” 这番话一出,顿时引来众臣反对。 “元公所言,才是真正的有失偏颇!” “若不治罪,恐有失天家颜面……” “未曾听说元公与陆家有旧,但这番话,长乐侯听了都会拜谢元公。” “元谌老儿,你整日混迹青楼,看到那陆玄,是否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因此才诸多包庇?” “放你的屁,老夫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眼见众臣又是闹得鸡犬不宁,嘉德帝终于烦了,手掌猛的一拍,帝王威严散发,冷喝道: “够了!” “此间乃是御书房,不是各位府外的菜市场,尔等身为大齐肱骨之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朕认为,元卿家之言,确有几分道理,长乐侯为我大齐立下汗马功劳,草率治罪,未免太过委屈。” “眼下你们想想,到底要如何处理……” 众大臣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嘉德帝面带冷笑,目光忽然落在了一旁的掌印太监身上。 “施德善,你来说说!” 那施公公面露难色,额间见汗,好不容易才硬着头皮说道: “奴才以为,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那陆玄此刻身在离京,不如将此人拿来宫中,盘问一番,倒时候陛下再依实情做出决断?” 内间屏风之后,赵灵懿心中陡然一惊。 真要进宫面圣,让那陆玄说出心中想法,按照她父皇的脾气,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斩了陆玄。 莫非要因为自己的关系,让一个无辜之人丢掉性命? 不行,绝对不行! 第21章 看透了,但又没完全看透 “公主殿下找我?” 醉春楼中,陆玄神色疑惑的望着面前作男子打扮的女官凝霜。 “是的,还请陆公子速速随我走一趟。” “可是,我点了这么大一桌子菜,还没来得及享用呢!” 凝霜面色肃穆。 “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惦记这些吃食,早间殿下去了宫中一趟,听到一些对公子极为不利的消息,若不及时想出对策,公子……” “公子恐有性命之危!” 啪嗒! 陆玄吓得面无人色,手中木筷落到了桌面上。 “我跟你走,陆安,你把这些东西吃完,不许浪费。” 说完,他站起身来,夺门而出,凝霜赶紧追了出去,无奈的喊道: “陆公子,你走错方向了!” 陆玄赶紧折返回来,随着凝霜钻进了马车之中。 车内,他面色紧张的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我为啥会有性命之危?” 凝霜摇了摇头,语气些微不满。 “公子以为离京是什么地方?这里可不是幽州,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宫中的耳目,你做的那些事情,早已被人写成折子,呈到了陛下手中。” “那日陆公子在殿下面前深情款款,连我也以为您对殿下情根深种,怎料……” “怎料一转眼,公子便在那兰庭水榭闹出那等动静,就被谣言所累,不愿做驸马,也用不着以此等手段来伤害公主。” 陆玄听出来了,这凝霜姑娘,是在给自家小主子打抱不平呢! 他叹了口气,假装委屈道: “就算如此,陆某也罪不至死啊!” “这凝霜便不知道了,到了府中,一切自见分晓。” 凝霜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不多时,公主府到了,下了马车,两人一路风风火火的走进正厅,赵灵懿已坐在那珠帘之后。 未等对方说话,陆玄赶紧躬身一拜。 “陆玄知错了,殿下救我!” 赵灵懿冷眸一笑。 “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陆玄脸上浮现出诚惶诚恐之色,急道: “陆玄不该贪恋美色,不该奢靡无度,不该置天家颜面于不顾,我不想死啊,殿下!” 【我错个锤子错,不就是花钱听了听曲,看看美人儿养眼么?就要砍我头,这赵家人行事,也太霸道了些!】 “咳咳……” 赵灵懿捂着小嘴,下意识想要怒斥,但强自忍住了。 “这家伙,还真是冥顽不灵……” 她小声嘀咕着,眼珠子一转,决心好好捉弄陆玄一番。 “哼,你还知道你这些举动犯了大错?” “你欺瞒本宫也就罢了,但竟敢在离京做出那等风流韵事,不要忘了,你是父皇钦点的驸马,这可是欺君之罪!” 陆玄心中一咯噔。 自古以来,欺君都是杀头的大罪,但这个罪名,实际上可大可小,全凭一己私心去量度。 若宫中一口咬定他有辱君王颜面,被砍了脑袋,还真是不足为奇。 【这可如何是好?虽然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推广我的香水,将来好大赚一笔而已,可说出去,陛下会相信么?】 【而且老子连那几个美人儿的手都没摸到,若因她们而死,那也太憋屈了些!】 【不行,得想想办法,让公主殿下替我开脱开脱……】 陆玄低着头,计上心来。 “冤枉啊,殿下,陆玄去兰庭水榭,根本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那些庸脂俗粉,论美貌才华,哪比得上殿下千万之一?” “我去那里,其实是为了……” “为了验证一下我对公主的爱慕,沧桑不改,日月可鉴,当然,结果也的确如此,那四大头牌,根本无法让我动心,唯有殿下,才是我命中注定的良人!” 一旁之处,凝霜目瞪口呆,她终于见识到,一个男人的脸皮究竟能厚到各种程度了。 公主不会连这等谎言也看不穿吧? 然而下一刻,赵灵懿说出的话,更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本宫相信你,但你觉得,陛下会相信你么?” 陆玄根本不知道,赵灵懿从一开始就能听到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还以为自己的伎俩产生了效果。 【这殿下真是单纯得,有些可爱,简直就是个傻白甜,若不是我想活命,就算当了驸马又如何,可惜,实在是可惜!】 遗憾的同时,他又添油加醋的说道: “既然殿下信我,陛下又对您如此疼爱,只要殿下肯替陆玄稍加辩解,我定然性命无虞!” 赵灵懿柳叶儿眉毛紧紧一蹙。 “你才单纯呢!傻白甜又是什么?反正这人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 心中念头落下,她深吸了一口气,高耸的峰峦搭在案几上,两手托着下巴,语气不咸不淡。 “本宫倒是想替你辩解,但爱莫能助,我父皇向来独断专行,怎肯听我的话,这事儿终归只能靠你自己!” “不过你也别急着失望,本宫有一计,你倒是可以试试。” “还请公主殿下不吝赐教。” 陆玄又行了一礼。 赵灵懿回答道: “很简单,若父皇问及你为何做出那等行径,你只需对他坦诚交待即可!” “民间传言,本宫乃是天煞孤星,接连克死三位预备驸马,你身为长乐侯之子,本该享受荣华富贵,但突逢此变,想在临死之前尽情享乐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距离你接受礼教,还有三月之久,此时流连风月场所,也算不得扰乱朝纲,于情于理,只要陛下听了这番话,都不会治你重罪,不过吃些苦头,定是难免的!” 说完,赵灵懿心中一叹。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愿成亲,更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让无辜之人枉送性命,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其实很同情陆玄。 然而陆玄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无稽之谈,古人就爱弄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幸存者偏差,小概率事件,那三个倒霉蛋自己运气不好,哪能怪得了别人?】 【我真用这番说辞,岂不是坐实了公主殿下煞星的名头,人家将来还要嫁人的】 【坏了,这女人不会真喜欢上老子了吧?要不然怎么宁愿自污名头也要救我?要真是如此,我就更不能那样做了!】 【算了,大不了豁出去,把实际情况跟皇帝老儿一说,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谁跟银子过不去的,听说这几年为了发展民生经济,国库甚是空虚,连大人们的俸禄都快发不起了……】 “公主殿下大恩,陆玄无以为报,但这种办法,我是不会用的,多谢殿下提醒!” 大厅当中,陆玄挺直了身躯,面色平静,目光深沉。 赵灵懿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看透了这个男人,但又没完全看透。 第22章 赵灵懿果真是个坏女人 “既如此,你便随本宫入宫面圣,也省得父皇命密探满京城找人,反而造成诸多不良影响。” 赵灵懿也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能不能说服龙椅上那个执拗的陛下。 就算不行,有她跟在一旁,也可以事后补救,不至于让龙颜震怒,真个将陆玄治了重罪,甚至祸及无辜的长乐侯与整个陆家。 陆玄心中忐忑,但仍是点了点头。 “一切但凭公主殿下吩咐。” 不多时,公主府备了车架,整备侍卫随从约六七十人,浩浩荡荡从正门出发,朝着皇城方向行去。 到了午门,通报身份之后,赵灵懿便下了马车,带了寥寥数人包括陆玄,从右侧门入宫。 下午这个时间点,嘉德帝一般在养心殿休息,捎带处理政务,偶尔会有翰林学士伴君左右,以供陛下随时问策。 到了殿门之外,赵灵懿让凝霜与侍卫说明来意,后者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入殿,经过层层奏报,消息最终才会传入陛下耳中。 没等多久,一位身着红袍的亲随太监急急忙忙跑出来,朗声喊道: “皇上有旨,宣安华公主,长乐侯之子陆玄觐见!” 声音拖得老长,像一只引吭高歌的大鹅一般。 二人随着太监行至殿中,远远的,陆玄便是看到殿堂深处,几道人影攒动,似乎正围着什么东西展开议论。 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楚,原来在殿首正中案台之下,竟摆放着一个沙盘。 人群之中,一位身穿明黄色袍服的老者负手而立,气度威严。 面容之中隐隐和赵灵懿有两三分相似之处。 对方目光掠来,陆玄心生感应,忙不迭低头。 这时代规矩颇多,就连直视天家,也是一种罪过。 垂首间,只听到一道洪亮声音说道。 “安华,到朕身边来,今早听你入宫,竟然不来寻朕,真是可恶!” 语气当中,竟隐隐有些故作生气之状。 身旁女子提着裙角,俏脸上浮现出娇憨之色。 “父皇,儿臣三五天便是入宫,今早又是大朝会,想着父皇一定事务繁忙,哪敢过来叨扰?” “那些事情再重要,哪有我儿重要?快过来,让父皇看看……” 陆玄目光偷瞄着殿中,只见那位嘉德皇帝溺爱的拍了拍赵灵懿的脑袋,顺手从身后端起一副点心,开口道: “这是闽地的御厨新试作的点心,凤梨糖心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若是喜欢,我便将那厨子调至公主府,为你所用!” 赵灵懿伸手捏起一颗,目光好奇的望着场中沙盘。 “这是在做什么?” 陆玄打眼一瞧,只见那沙盘里横布着两条水流,于下游之处汇聚一处。 而河道两岸,却遍布着良田民宅,以及高楼瓦邸,当下便是了然。 【这是在模拟洪水决堤吧?公主也太笨了,这都看不明白?】 殿上,赵灵懿咬了咬牙,恨不得将陆玄的嘴巴缝上,但是仔细一想,对方又没有开口,只是心声被她听到而已,便又无可奈何的翻了翻白眼,将手中糕点一口吞下。 她如何不知这是在模拟洪水灾情,还需要陆玄多嘴? 这般问到,只是想知道陛下和大臣们商议的内容罢了! 果不其然,嘉德帝知道自家孩儿聪颖,天资比起几位皇子来,甚至更加出色,许多事情一点就通,当即便是回答道: “此乃南州地界的地貌,年中暴雨倾天,河道不堪重负,冲垮河堤,这二县被淹,灾情颇重。” “下游南州府郡,已然受到威胁,朕正与几位学士,讨论加固防汛工事的最佳位置!” “安华,依你来看,应当在何处筑提,才能抵挡明年年初的春汛?” “这,儿臣才疏学浅,哪里懂得防汛之事,还是让父皇和几位学士继续讨论吧!” 赵灵懿吐了吐舌头,嘉德帝摇着头,忍俊不禁。 “我看你是馋那糕点,不肯用脑多想才是,行了,你先待着吧,朕一会儿再与你分说。” 赵灵懿乖乖退到一旁,毫无顾忌的坐在了嘉德帝的软塌之上。 养心殿虽然并非正殿,也不设高位,但此举仍旧略显逾越,换做一般的皇子,乃至妃嫔,也绝对不敢去做。 敢如此任性妄为的,整个宫中,恐怕也只有赵灵懿一人了。 大臣们见怪不怪,继续与嘉德帝讨论着灾情,倒是将陆玄晾在了一旁。 此情此景,个中滋味,恐怕也就陆玄才知道了,不……准确的说,赵灵懿也知道。 因为在她的脑海当中,陆玄的怨念已经累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罚站。】 【背好痒,有没人来帮爷挠一挠?】 【这公主也真是的,把我领来宫中罚站,自己却坐在上享用美食,可怜本公子还没吃饭呢,好饿啊……】 【崩溃,我受不了了!】 【可恶的皇帝老儿,等你百年之后,老子一定要疯狂偷吃你的贡品,谁也拦不住。】 【要杀要剐好歹给个痛快话,把老子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比你妈坐牢还难受。】 【好困,又累又饿,日子难过……】 其实陆玄真的想多了,堂堂一国之君,哪会刻意针对他,只不过相比正事而言,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罢了! 当然,全程听着陆玄心中吐槽的赵灵懿,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嗤……” 众位大臣与嘉德帝都在认真议事,俱是没有注意到赵灵懿的神态,偏偏陆玄迷迷糊糊之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微微抬眼,看到赵灵懿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脸上还带着笑容,当下便是火起。 【这女人,一定是看我样子狼狈,所以才忍不住发笑?】 【可恶,她一定是故意作弄我,赵灵懿,你这个坏女人,我咒你以后生不出儿子,就算能生出儿子,你儿子也没有屁眼儿!】 殿首之处,赵灵懿豁然起身,目光冰寒的望着陆玄。 “放肆!” 这一喝,将众人吓了个激灵,几位老学士忙不迭的躬身下跪,浑身发颤! 嘉德帝疑惑转身。 “安华因何在殿中发怒,惊扰了各位大臣?” 赵灵懿这才知道自己失言,眼珠一转,指着陆玄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长乐侯之子,竟敢在殿中假寐,我无意看到,方才出声斥责!” 嘉德帝杀人一般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陆玄的身上。 第23章 太后娘娘突发心疾 “殿下何人?给朕抬起头来!” 一声朗喝,众臣又是兢兢战战低头,面带同情之色的望向大殿内独自站着,显得有些形单影只的陆玄。 “陛下如此说话,还不赶紧叩头请罪,这小子莫非当真继承了长乐侯那耿直的性子?” 一位老者心中这般想着,赶紧给陆玄使了个眼色。 后者实际上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那老学士挤眉弄眼的样子,这才慌忙下跪。 “草民陆玄,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德帝面色一垮,冷声道: “陆玄,你可知罪?” 陆玄点了点头。 “草民知罪,草民不该在大殿之上打盹儿,请陛下息怒!” “哼,少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朕说的是这件事吗?你就在那跪着,不许起来,给我好好看看这幅将军百战图!” 嘉德帝冷哼一声,令几位老学士起身,众人继续商讨起防汛之事来。 陆玄转过头去,盯着殿中墙壁上的《大齐开国将军百战图》发呆。 居中一人,身穿铁铠,手持利剑,胯御神骏,颇有睥睨天下之姿,此人正是大齐开国皇帝,齐太祖,赵烈。 在其身旁,又有一年轻男子丰神俊朗,长袍飘扬,随后簇拥着或老或少,或文或武 每一位,都在一旁注解着姓名,年龄。 而在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位置,陆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姓名。 那人身着小将战袍,无盔,手中牵马,腰挎长刀,但那张看起来颇为忠厚的面庞上,却有着一双明亮至极,如鹰隼一般的眼眸。 “先齐游击将军,陆天霸,时年二十四。” “老爹当年确实挺帅的,难怪给了我这样一副好皮囊!”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我娘的功劳大一些……” 看着看着,陆玄发现,这百战图之上的人,除了那么两三位硕果仅存之外。 其他的,好像不是战死沙场,便是老死于家中,追随先帝而去。 就连自家老头子,也是花甲之年了。 正思索间,嘉德帝的声音传来过来。 “陆玄,你可知道,朕为何要让你看这百战图?” “草民不知。” “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父亲有多不容易!” “他追随先帝与朕,从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一路做到一方统帅,九死一生,最危险的一次,一支长箭,将他的胸腹射了个对穿。” “后来你爹滚落山崖,被一村姑所救,大难不死。” “那村姑名唤谢春兰,便是你娘,后来战事又起,朕被敌军围困,你娘病重,但仍是让你爹带兵驰援,那场仗,我大齐获胜,但你娘,却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朕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你爹不容易,朕也很感激他,多年来,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我大齐的国之栋梁。” “正因如此,朕才答应他,将安华许配于你,赐你陆家世代荣华富贵!” “朕不顾皇后的反对,不顾大臣们的反对,甚至连安华自己的意愿都不顾,将朕视若珍宝的女儿托付给你,可你……” “又是如何回报朕的?于幽州大闹,口称宁死不做驸马,来离京,在那兰庭水榭,三番五次豪掷千金,与青楼女子寻欢作乐!” “你将安华的颜面,朕的颜面,皇家的颜面,乃至整个大齐的颜面,置于何处?” 嘉德帝越说越气,最后竟猛的一挥手,怒道: “来人,将此人拉出午门斩首示众!” 话音未落,几名大臣陡然起身,就连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赵灵懿也吓得一激灵。 “陛下,万万不可……” “陛下,三思!” “父皇,这家伙不能杀!” 嘉德帝瞥了一眼众人,伸手指着地上的陆玄,沉声道: “看看,人家自己都不急,你们倒急了!” “陆玄,抬起头来,告诉朕,朕要斩你,你怕不怕,对之前所作所为,是否后悔?” 陆玄依言抬头,面色颇为平静,甚至还露出一丝笑容来。 “陛下真要杀我,我自然害怕,但我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做。” “另外,先前做的那些事,我不后悔,本就不是错误,我为何要后悔?”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测圣意?” 嘉德帝眼中精芒绽放,手指遥遥的指着陆玄。 后者摇了摇头,苦笑道: “陛下,我能站起来说话么?腿都跪麻了。” “不行!” 嘉德帝冷声道。 陆玄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那我还是跪着说吧!” “首先,陛下真要杀我,就不会允许我进宫面圣了。” “其次,您让我来,想必只是要让我给个交待,小小惩治一番罢了,因为按照大齐礼制,我现在出入勾栏瓦肆之地,根本没有任何不妥,顶多算有失德行而已。” “但实际上,陆玄出入那等场所,只不过是为了生意,为了推销产品,若这件事能够成功,我一人一月交的税,便可抵国库半年的收入。” “此外,我还能够顺手解决那春汛的问题,甚至向陛下保证。” “待得将来,我可以令得大齐,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即便是再大的灾难,也无法动摇大齐的根基。” 几名老学士听得目瞪口呆,然而嘉德帝却一脸的不以为意。 “没错,朕的确不会杀你,但你是什么德行,朕难道不清楚?” “满口说些虚无缥缈的大话,你若真有那等本事?还用得着你爹苦苦哀求朕,将安华许配给你?” 陆玄摇了摇头,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恰恰相反,想让我做到这些,陛下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若真有本事,朕答应你十件事又如何?” “一件就好……” 陆玄看了殿首之处的赵灵懿一眼,一句一顿的说道: “我若能填充国库空虚,防治南州水患,请陛下金口玉言……” “解除我与安华公主的婚约!” 这一刻,殿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大胆陆玄,你可知道,配不上吾儿的是你,竟敢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来人呀,将此人拖出去,给我斩了……” 陆玄欲哭无泪,说假话不行,说真话也不让,这皇帝老儿究竟想怎么样? 然而就在此时,带刀侍卫没有进来,却迎来了一个面带急色的宫女。 “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她……她心疾发作,呼吸困难,说要见您。” “什么?” 嘉德帝目眦欲裂,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儿向后倒去。 第24章 权贵子弟,如何与帝王相谋 太后娘娘,突发心疾? 恍惚之间,陆玄只听到这几个字眼,还未反应过来,嘉德帝便跟着那宫女匆忙走出了养心殿。 就连赵灵懿也跟着跑了,陆玄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名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还跪着呢?赶紧起来吧!” 陆玄抬头一看,对方正是先前给他递眼神的那位,便起身拱了拱手。 “老先生,方才多谢了!” 老者微微摇头,以手抚须,苍老得如同菊花一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元谌那老不修说你有些意思,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齐建国近三十年,老夫从未见过有谁,敢当着陛下的面,说要取消婚约,你小子是头一个!” 陆玄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公主殿下国色天香,无论身材容貌,皆是上上之选,若非被那任务所累,鬼才愿意退婚。 今日当着皇帝的面提出,实际上也是迫不而已罢了。 “老先生可别再调笑晚辈了,陆玄也只不过想多活几年罢了!” 老者瞥了他一眼,开口道: “怎么,你也信那些个民间谣传,怕被公主殿下克死?” “那倒不是!” 陆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天生喜动不喜静,就喜欢折腾,真做了那驸马都尉,整日不是烧香祭祖,就是在宗庙里摆弄牌位。” “恐怕要不了几个月,就得闷死,这驸马,我真做不得。” 老者叹了口气,指了指前头。 “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想如何就能如何。” “长乐侯付出了那等代价,求天喊地,才从陛下口中求来一纸婚约,你可知陛下想了多久,才做下决定?” “有道是,事不过三,安华公主这是第四次择婿,陛下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更改,公文通报下去那一刻,这件事就由不得你了。” “若你真想解除婚约,陛下也可以遂了你的心愿,将你斩了便是,人头落地,那婚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你呀,还是太年轻,看不明白,也不了解陛下,嘿嘿……” 听着他的干笑声,陆玄的心情,陡然坠落到谷底。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直升到天灵盖上。 是啊! 皇帝为公主择婿,出身品行,样貌才华,哪一项不得仔细考量,精挑细选? 诚如嘉德帝所说,自己除了出身尚可,长相还行之外,怎么看,其他地方都与安华公主相去甚远。 虽然自己不这么认为,可在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妃嫔的眼中,他陆玄就是比不上前面三位,更远远配不上大齐的掌上明珠。 然而陛下却念及与长乐侯的君臣旧情,顶着压力将安华公主许配给了自己。 然而自己却天真至极,想要以钱财,以万民福祉去打动陛下,换取解除婚约的机会。 这是在做什么?这不就是在打陛下的脸么? 那些事情再重要,还能有陛下自己的面子重要? 陆玄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凡帝王者,即便再从谏如流,心中亦存傲气,我只不过是个尚无官身的权贵弟子,有什么资格与皇上谈条件?” “更何况,这皇帝老儿话里行间,只怕根本不相信我有填充国库,治理水患的能耐,还以为我在随口胡诌呢!” 想想也是,自己那点儿斤两,皇帝还不清楚吗? 一个早年间,只知道鼓捣些稀奇古怪东西的纨绔公子,非说自己有拯救一方百姓的能力,那不是扯淡么? “在我眼里,我幼年那些经历,是勇于尝试,探索真理,在别人眼中,那就是玩物尚志!” 眼界与见识注定会让这个时代的人与自己产生壁垒,想要打破固有观念,何其困难? 陆玄只觉得心中郁气难消,但片刻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亮! “当初我做不成事,是因为我没有倚仗,行事全凭一腔热血与空想,如今却不一样了!” “我有系统,不管它要我做什么,最起码那些奖励是实打实有效的。” “香水配方,属性点,定身符,系统给的东西,切实的影响到了现世,它便是我的资本,亦是扭转我命运的关键所在!” “也许有办法,能够让皇帝陛下不敢再轻视于我,最差,也能够放下成见,好好听我掰扯一下我的计划。” 陆玄伸手入怀,将那装有神奇胶囊的瓷瓶握在掌中,朝着众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要赌一把!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长宁宫之中,一名叫孙一邈的太医也在赌。 他手中长短不一的银针,刺入了太后虎口,肘窝,后颈数处地方,小意点扎揉搓,想要以刺激穴位的方式唤醒太后的意识。 可惜,也许因为针灸之处太过保守,也许因为方法根本不对,总之,孙一邈赌错了。 无论他怎样刺激老太后的穴位,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滴滴汗水自其额头上滑落,片刻之后,孙一邈猛的跪下,朝着一位宫装妇人叩头请罪。 “皇后娘娘恕罪,太后之心疾,乃骤然突发,不知所起,微臣想尽办法,仍旧无力回天,而太后之气息,愈渐微弱,只怕……” “只怕什么?”,皇后娘娘厉声问道。 孙一邈咬了咬牙,沉声道: “只怕将不久于人世!” “啊……”,皇后娘娘失声惊叫,还未说话,便听得门口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 “岂有此理,身为宫中首席御医,面对病情,竟然一筹莫展,朕留你何用?” “陛下!” “陛下来了……” 嘉德帝没有心情回应众人,径直走到太后的床榻之前,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掌,轻声唤道: “母后,永叡到了……” 可惜的是,太后依旧如睡死一般,没有半点回应。 嘉德帝扭过头来,目光落在众妃嫔身上,叱喝道: “太后早晨还好好的,怎会突发心疾?有没有人能够,给朕一个解释?” 众妃嫔低头不语,屋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忽然之间,一名妃子欲言又止的神色被嘉德帝捕捉到,后者当即开口。 “和妃,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和贵妃大惊失色,嗫嚅道: “臣……臣妾不敢说……” 第25章 这口黑锅,本少可不背 “你尽管畅所欲言,只要说出实情,朕不怪你,但若有半分隐瞒,哼!” 嘉德帝面沉如水,和贵妃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 “都怪臣妾,不该多嘴多舌,今日我来长宁宫向太后请安。” “她老人家留我宫中用膳,午后闲聊之时,无意间提到宫外趣事,聊着聊着,忽然就聊到了安华的婚事之上。” “我又听了一些奴才的流言蜚语,便将那预备驸马陆玄所行之事统统说给了太后听。” “没曾想……没曾想她老人家一时气上心头,竟觉得呼吸困难,心口绞痛,然后便晕了过去。” “陛下,臣妾,臣妾绝不是故意的……” 和贵妃泪如雨下,连妆发都哭花了。 嘉德帝握手成拳,重重的击打在桌面上。 “和妃,糊涂啊!” “太后一向视安华为心肝儿宝贝,朕早就说过,不许任何人在她跟前提起预备驸马的事情,前几次都想法子瞒过去了,你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太后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下半辈子,就在太庙里,为她老人家诵经念佛吧!” 和贵妃吓面无血色,六神无主,心中悔恨交加。 而另外一边,皇后娘娘与赵灵懿皆是目光复杂,神色哀伤至极。 “父皇,皇祖母肯定会没事的,孙御医,你快想想法子……” 孙一邈面露难色,摇头道: “公主殿下,非是微臣不肯想办法,该用的法子,微臣皆已经试过了,太后娘娘急火攻心,能否醒来,只能够听天由,陛下就算是砍了微臣的脑袋,也是无济于事呀!” 门外,一众学士互相对视着,但见皇帝如此着急,他们也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可谁也不敢开口,说自己有办法。 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躺在床榻上的,更是太后娘娘,就算有什么土法子,若没有把握,谁又敢轻易尝试? “废物,一群废物,朕养你们来,又有何用?” “传令下去,给朕召集整个京城的名医入宫,医不好太后,统统砍头!” 嘉德帝气得面色扭曲,甚至有些失去了理智。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顾着低头,担心自己被殃及池鱼。 就连屋外一众老臣,也缄默不语,不再讨论。 见此一幕,嘉德帝生气的同时,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他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若连宫中的首席御医都没有办法,就算召来再多医者,又有何用? 只是他并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 然而就在众人手足无措之时,一道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来不及了!” “太后这种情况,是典型的高血压,气急攻心,令得心跳速率过快,负荷太大,心血供应不足,导致胸闷气短,心脏绞痛,严重时引起头晕眼花,甚至猝死。” “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若不及时抢救,就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更别说这京城里的普通医者。” “何人说话?” 皇后娘娘疑惑问道。 嘉德帝却眉头一拧,因为他听得出来,说话之人,正是方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长乐侯陆天霸之子,陆玄! “陆玄,你给朕出来,方才你所说之言,究竟是何用意?为什么说来不及了?”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还是诛你!要不是因为你荒唐之举,也不会将太后她老人家气成这样……” 陆玄从门外走了出来,面露苦笑。 皇后与几位贵妃的目光更是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夹杂着好奇与敌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玄根本不想在这种问题上与陛下牵扯,因为那实在是浪费精神,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太后这种情况,我曾在书中看到过,相信孙御医也遇到过不少相同病例,按照陛下的办法,定然是来不及的。” 孙一邈虽然不清楚陆玄的来历,但对后者所说的话,却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所言非虚。” 嘉德帝板着脸,怒视着陆玄。 “那你倒是想个更好的法子来?” “你若能救得了太后,朕可以饶恕你此前种种罪过。” 陆玄点了点头。 “陆玄但求一试,若能成功,还请陛下将我先前的请求,认真考虑一下。” 说完,他上前一步,翻手取出瓷瓶,将里面的红白色胶囊倒出,便朝着太后床榻行去。 “等等,你要作甚?” 嘉德帝眉头依旧紧蹙。 陆玄捏起手中胶囊,解释道: “此药丸,乃是一游方术士所赠于我,据他所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当然,陆玄也不敢保证,这药物一定有用。” “只不过,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嘉德帝面露冷笑: “若是不成,朕便通知长乐侯,为你收尸!” 陆玄手掌一颤,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上前,走到安华公主身旁,轻声道: “来,帮我将太后扶起来,将她老人家的嘴巴张开。” 赵灵懿望着陆玄,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红白药丸,被他脑子里的想法震慑得无以言表。 她怎么也想不到,陆玄所说的办法,竟然是赌运气? 吃下他手中那枚叫做“神奇胶囊”的东西,皇祖母有一半的概率醒来,也有一半的概率魂归天外? 这家伙的胆子,简直大得没边儿了! 当然,眼下的情况正如陆玄所说,孙御医已经是无计可施,再去寻医亦是为时已晚。 陆玄的做法虽然确实有很大的风险,但这却是唯一的办法了! 试一试,皇祖母还有可能醒来,不试,那就当真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希望,你的运气够好,不然不止父皇饶不了你,本宫也不会原谅你!” 赵灵懿低声喝道。 陆玄瞪了她一眼,心中彻底来气了。 【这狗女人,要不是你老子昏了头,乱点鸳鸯,哪来这些破事?】 【如今倒好,一个个全都把锅甩到老子身上,他娘的,瞪什么瞪?你这个扫把星!】 心中这般想着,陆玄把胶囊塞进了太后口中,又让人端了温水灌下,这才转身对着赵灵懿说道: “放心吧,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 陆玄一脸的恳切之色,殊不知,赵灵懿的肺都快气炸了,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真想把陆玄那张可恶的脸扇成猪头! 第26章 你也叫陆玄 陆玄望着赵灵懿,后者也在瞪着他。 只不过不同的是,两人一个带着虚伪笑容,一个则是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意。 当然,真要赵灵懿杀人,她自然是做不到的。 从小到大,她没受过半点儿委屈,吃穿用度,比皇兄们高了几个档次,成年之后,食邑的品秩也与亲王相当。 可以说,赵灵懿就是个被过分溺爱的顽皮公主,性子或许是有些自我,但绝对谈不上狠厉,甚至待人待物,都极为宽厚,这才是她为人喜爱的真正原因。 但自从与陆玄接触之后,一切都变了。 赵灵懿发现,自己这几日皱眉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整个人也多了几分戾气,只要一听到陆玄心中的碎碎念,她便恨不能亲自上手,将这家伙狠狠的揍一顿。 这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对方竟敢在心中骂她狗女人,还说她是扫把星! “哼,有本事就当面说出来,看本宫不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在心里偷偷骂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赵灵懿心中想着,一双美眸都快喷出火焰来了。 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在太后的寝宫之中,她又不好动手,只能用杀人般的锐利目光死死的瞪着陆玄。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目光,尤其是皇后娘娘。 她的目光,从陆玄进门之后,便一直落在后者身上。 此刻她是第一个发现赵灵懿情绪不大对劲的人。 “我儿难得生气,这陆玄身为预备驸马,不安分守己也就罢了,竟堂而皇之的出入京城烟花柳巷,待得事情过后,本宫少不得要敲打敲打此人!” 而一旁的皇帝陛下,则是有些着急的问道: “陆玄,太后情况如何了?” 陆玄扭过头去,伸手探了了探太后的鼻息,神色陡然剧变。 太后娘娘那微弱的鼻息,此刻竟然完全消失了! “完了,全完了,难不成我赌错了?” 陆玄口中喃喃着,嘉德帝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太后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啊!” 陆玄双眼无神的摇着头。 “草民,草民也不知道,那药丸,又不是太上老君炉子里的仙丹,能否救活太后,全凭运气罢了。” “我也是壮着胆子一赌,罢了,看来我真是时运不济,遇到了你们这一家子奇葩!” “你要砍我的头,便砍吧,十八年后,我陆玄又是一条好汉。” 心死之下,陆玄连敬称也懒得用了。 “好你个陆玄……看来朕今日是饶不……” 嘉德帝面庞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煮熟的龙虾一般,浑身冒着热气儿,然而他话未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赵灵懿惊喜的声音。 “醒了,醒了,皇祖母醒了……” “父皇,母后,皇祖母真的醒过来了!” “什么?” 一时之间,众人俱是吃了一惊。 嘉德帝一把松开陆玄的衣襟,冲到了太后的床边,皇后娘娘也快步走来,神色焦灼的往里瞧着。 赵灵懿的话的确不错,太后先是眼皮抖动数下,喉间发出一道嗝声,最后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哀家的房中,为何如此吵闹啊?” 言罢,老人偏过头来,首先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赵灵懿,那昏黄老眼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哟,这不是小灵懿吗?你来看哀家啦?” 赵灵懿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后这情况,哪里像得了重病奄奄一息的样子? “母后,永叡在这里!” 嘉德帝身子微躬,轻声呼唤了一句。 “皇儿也来啦?哀家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快,小灵懿,快扶哀家起来……” “母后别担心,您老人家洪福齐天,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皇后娘娘宽慰道。 嘉德帝耐着性子又多问了一句。 “母后觉得身体如何了?” 太后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这才开口道: “奇怪,方才我心口绞痛,浑身乏力,一口气儿都吸不上来,怎生这会儿竟好像全然无事一般,连身子骨都轻松了许多?” 倏然间,太后的目光落在了孙一邈的身上。 “哀家知道了,一定是孙御医妙手丹心,将哀家从鬼门关处拉了回来,皇儿可要好好儿赏赐才行啊!” 一听此话,屋内众人神色俱是有些古怪。 嘉德帝挥了挥手,沉声道: “孙御医自己向太后解释罢!” 孙一邈闻言,吓得再度跪拜下去,颤声道: “太后恕罪,微臣不敢贪此天功,救醒太后,并非是微臣,而是另有其人!” 太后也吃了一惊,环顾了一下屋内,好奇问道: “哦?莫非这宫内还有比孙御医医术更加高明之人?不管是谁,哀家与皇儿,必定重重有赏!” 孙一邈点了点头,指着陆玄说道: “回禀太后,救醒您的,便是这位陆玄,陆公子!” 太后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跌坐在地上,低头不语,也看不清模样。 “他救了哀家?是太医院新来的医官么?” “等等,陆玄这个名字,哀家听着,怎生有些耳熟?” 嘉德帝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的陆玄,开口道: “太后问你话呢,给朕抬起头来!” 事实上,陆玄整个人正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之中。 这半日以来的经历,仿佛像做梦一般,生死两茫,忽高忽低,相比之下,他才更像是那个被吓出心疾的人。 只不过听到嘉德帝的声音,陆玄明白,不论如何,自己这条小命儿,总算是保住了。 见他还在发愣,赵灵懿忍不住站起身来,用脚踢了踢陆玄。 “皇祖母问你话呢?”? 陆玄赶紧抬头,双掌交叠。 “草民陆玄,叩见太后,回太后的话,草民并非是宫中御医,只不过恰好见过此种病例,误打误撞之下,救了太后而已,实在算不上有什么医术!” 太后点了点头,和蔼道: “好俊的小子,原来不是御医,不过,你也叫陆玄?和长乐侯家的小兔崽子同名同姓?” 陆玄面色尴尬。 “回太后的话,我就是长乐侯家那个兔崽……不,那个陆玄!” 第27章 长宁宫中,推销产品 听得陆玄的回答,太后重重的咳了两下,埋怨道: “还真是同一个人?” “就算你救了哀家,今日哀家也要与说道说道,你既为预备驸马,为何来了离京,不安安分分待着,反倒是往那花街柳巷里钻?” “况且我听人说,你豪掷千金,还亲自为某位花魁撑船,就为了博红颜一笑,这些情况可否属实?” 陆玄死命的摇头。 “太后娘娘,陆玄冤枉啊!”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冤枉在何处?” 老太后一脸的怀疑之色。 陆玄解释道。 “首先,兰庭水榭虽是风月场所,但陆玄此去,却并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 “我花费重金与四位清倌会面,更非为了讨取美人欢心。” “那你此去,究竟是为了做甚?” 太后还没急着问话,嘉德帝倒是不满的叱问着。 就连几名翰林院学士的面皮上,也浮现出冷笑之色。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身携重金,畅游花街柳巷,还说自己无意风尘,这不是信口雌黄又是什么? “回陛下的话,陆玄此去,是为了……是为了做生意!” 陆玄无奈之下,只能够如实交代。 “做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 “你一个公侯子弟,放着你好好的公子哥不当,去那等风月场所做生意?你将朕当作稚子顽童不成?” 嘉德帝面色阴冷,语气中皆是质疑。 “更何况,哪有生意没做成,先赔了一大笔银子的?接近六千两白银,你可知道京中的文武百官怎么说?”? “御史台的那些个谏臣,都在让朕彻查长乐侯府的家产呢!” 嘉德帝猛的一拍桌子,陆玄眼皮一跳。 “陛下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 “陆玄所用的银钱,皆是自己赚得,与侯府并无半点儿关系,我爹抠门儿得紧,给我的月例,不过二两银子罢了!” “更何况,既然是做生意,而且是正经生意,哪有无本的买卖,前期投入是必不可少的。” 嘉德帝正待说话,忽然间听得老太后咳了一声。 “行了,你让这孩子继续说,哀家倒是好奇,他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 殿中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俱是一脸期待的望着陆玄。 “回太后的话,陆玄做的生意,实际上乃是女子用的贴身物品,叫做香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神色茫然,唯有赵灵懿并不意外,因为她早就见过那东西了,只是没想到,陆玄竟然将其当成货物售卖。 “香水,是何物?哀家活了一辈子,还从未听到过这种东西呢?” 一提到自己的产品,陆玄脸上顿时浮现出自信神采来。 “那是小子呕心沥血,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研发出来的一种新型香薰物。” “相比起用传统香草香料制作而成的香包香囊,我所研制的香水,不仅不用携带,而且更加方便,具有多种复合香型。” “原料萃取自各种天然植物花卉,留香持久,气味馥郁诱人,令人身心愉悦,一经推广,陆玄相信,绝对可以颠覆整个行业。” “这香水,当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 人群中,一名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的宫装丽人夺声问道。 陆玄扭过头去,点了点头。 “回贵妃娘娘的话,陆玄所言,千真万确!” “口说无凭,既然你说你是去做生意的,又言之凿凿的说这香水如何如何,那你倒是将东西拿出来,也让朕开开眼界,否则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凭空捏造的?” 陆玄有些无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狗皇帝还是不信,莫非帝王者,生性多疑乃是通病? 可他身上的余货,早已送了个干净,现在哪去找现货拿给对方看? 正当陆玄不知如何回答之时,他忽然抬起头,正好与安华公主赵灵懿四目相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看到那张白皙圆润的绝美面庞,陆玄笑了。 【不管了,反正公主也看不上我送的东西,还不如拿来救一救急。】 想到这里,他朗声说道: “回陛下的话,东西还真有,陆玄刚来离京之时,曾送了一套给公主殿下,她可以证明,陆玄所言非虚!” “哦?还有此事?” 嘉德帝目光落在了赵灵懿身上。 后者皱了皱眉,那香水她也喜欢得紧,那日闻了一下,便收藏起来,准备择良机而用,没想到陆玄竟将这事说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撒谎的习惯,自然也无意陷害陆玄,便实事求是的点了点头。 “回父皇,确有此事,若是需要,儿臣现在便叫人取来。” 嘉德帝点了点头,招了一名奴才过来,赵灵懿说了几句,那太监便急匆匆的跑出了殿外。 陆玄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拱手道: “殿下仁德温谦,陆玄此次若能洗清污名,必鞍前马后报答殿下。” 然而赵灵懿却冷冷的瞪着陆玄,并不想理他。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我都这般好言相待了,居然还是看咱不顺眼?真是可恶啊,好歹也假惺惺的说句话呗,这样晾着我,也太尴尬了吧!】 “活该!” 赵灵懿偷偷骂了一句,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我儿在说什么呢?” 一旁,皇后娘娘轻声问道。 “没……” 赵灵懿摇了摇头,皇后娘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陆玄,又思忖了片刻,沉声道: “我儿可是对那陆玄不满?真想对付他,母后给你想想法子,管教他被关进天牢,好生吃吃苦头!” 赵灵懿吃了一惊,赶紧摇头。 “母后误会了,我虽不喜此人,但仔细想来,他也无甚错误,莫名责罚,恐怕有失公允。” 皇后娘娘笑着点了点赵灵懿的琼鼻,溺爱道: “我儿真是长大了,换做从前的你,哪管这些?” 赵灵懿撇了撇嘴。 “母后尽知道拿从前说事,安华封邑,都这么些年了,早就长大啦!” 殿中,陆玄倒也没闲着,开始为各位妃嫔与太后介绍起香水的好处来。 那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个推销大力丸的江湖骗子。 而就在嘉德帝看得心中烦闷之时,殿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先前那太监去而复返,手中还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木盒。 “香……水……到!” 第28章 朕并非厚颜无耻之人 “这瓶子里装着的,就是香水?” 太后望着桌上列成一排的玻璃瓶子,好奇问道。 “是的,这瓶中之物,便是香水,只需数滴,便能够留香数日,这其中都加了龙脑的成分,不仅馨香扑鼻,还能够祛除蚊虫。” 陆玄一脸骄傲的说道。 这香水的配方,是系统给的,效果比起后世那些顶级香水丝毫不差,可惜由于工艺限制,没法做出雾化喷嘴,只能够以手涂抹。 “呈上来,给哀家看看!” 陆玄拿起其中那瓶金黄色的桂花香水,走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这一瓶,取名为十月金秋,主要成分萃取自桂花花瓣,请您伸出手来,手背朝上。” 太后依言照做。 啵儿! 陆玄拔起软木塞,一股诱人至极的清甜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嗯……好香!” “果真是桂花香味,与外面的桂花香还不一样,相比起来,这桂花香水的味道,似乎更加浓烈深沉!” 太后双目中划过一道异彩,神色颇为惊喜。 陆玄滴了一滴在太后的手背上,后者只觉得一股冰凉之感传来,那香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空气中只余下花香,经久不散。 “太后再仔细闻闻……” 陆玄故弄玄虚的说道。 后者将手背凑到鼻尖,闭上了双眼,深深一嗅。 “不错,香气馥郁,入鼻有清凉之感,的确要比檀香那等香料闻起来更加舒服。” “提神醒脑,沁人心脾……” 一旁的嘉德帝也满脸好奇,至于几位宫中贵人,更是竟相挤了过来,目光火热的盯着陆玄手中的小瓶儿,恨不得直接抢了过去。 “给本宫看看!” 皇后娘娘伸出了手,陆玄赶紧又滴了一滴。 “本宫也来试试……” “陆公子,此物真有安神补脑之功效?”,孙一邈也伸着脖子问道。 陆玄给每位娘娘都用上了一滴,包括一众大臣,最后则是将香水瓶子塞到了赵灵懿手中,而后继续说道: “相比起传统的香囊,香包,香水的味型更加复杂多变,且功效更优,一次使用,可留香三日,这样一瓶香水,差不多有……嗯,二两左右,足以使用大半年光景。” “据我所知,大齐市面上的优质香料,价格昂贵,普通人家女子,根本用不起,而劣质香料,除了味道容易质变之外,效果也相对较差,但即便如此,许多年轻男女,仍旧趋之若鹜,花费重金购置!” “而我的香水,这样的一瓶,却仅仅只需要二十两银子一瓶,未来,只会更加便宜。” “太后觉得,以此物的质量和价格,能不能取代香囊等物?” “二十两?” 众人面面相觑,看起来甚是惊异。 见无人回答,陆玄皱眉道: “莫非是在下定价太高了?” “早期的确是没有办法,一是产量低,二是制作成本高,不过就算如此,也比花重金购置香料划算,而且二者之间,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然而下一刻,先前那位和贵妃却摇了摇头,朗声道: “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了,这样的好东西,竟只卖二十两,你真的能赚钱么?” “光是这透明的水晶瓶子,怕是就造价不菲,加上这香水,别说二十两,就算是五十两,本宫看,一样有大把的人购置。” “你可知道,本宫最是喜欢香香的东西,每年采买鲜花香料,都得用去不少银钱,有了这香水,能节省好大一笔开支。” “是啊,姐姐说得对,有了这香水,谁还买那些香料。” 另外一边,嘉德帝却看到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陆玄,你这香水,一月能有多少产出?” 陆玄合计了一下,点着手指头。 “目前仅在幽州有一处香水作坊,一套香水合共八种,也即是八条产线,如果不限材料的话,按照正常的产出,一条产线从提炼,调配,至封装,一日大概能产出三十瓶!” “八种加起来,一日合共生产两百四十瓶。” 嘉德帝点了点头,喃喃道: “一瓶二十两,两百四十瓶,便是白银四千八百两,运作一月,则为一十四万四千两,咝……” 整间屋子中,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陛下,账可不能这么算,这香水也是有成本的,而且,光是幽州与京城两地,哪能将货量全部吃下?” “成本多少?” 嘉德帝心急的问道。 “扣去原材料,人工,渠道环节,以及宣发费用,大概在……五两银子左右!” “你小子,果然是个奸商,这等利润,已经不是暴利可言了。” 嘉德帝愤慨万分,但陆玄却分明瞧出前者的眼睛,似乎正散发着红光。 至于几位阁老,更是气喘如牛,交头接耳。 其中一名老者说道: “陛下,此香水若是投产,在大齐推广开来,每年的进账,绝不逊于盐铁。” “多出的这笔钱,既可以填补国库,也可赈济灾情,乃至扩充军备……” “甚至连清寒之地外官的补贴,也有着落了……” 嘉德帝扭过头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桌上的几瓶香水,忽然之间仰天大笑。 “真是天佑我大齐,这哪是香水,简直就是国运之水!”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有此国运之水,可保我大齐当前盛况,三十年无忧!” “臣妾也恭喜陛下。” 长宁宫中,随着嘉德帝的笑声,一派其乐融融。 当然,有一个人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糟糕。 “陛下……” “陛下!” 陆玄连着呼唤了两句,嘉德帝终于回过神来,一脸嫌弃的望着陆玄。 “叫朕何事?” 陆玄指了指桌上的香水,开口道: “这香水,是我发明的……” “胡说八道!” 嘉德帝冷笑了一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香水,朕向你要,你敢不给?” “当然,朕也并非是那等厚颜无耻之人,退一步说,你是何人?” “你乃长乐侯之子,安华的预备驸马,既是驸马,便是公主府家臣,你的东西,便是安华的东西。” “既然是安华吾儿的东西,那与朕的东西,有何分别?” “父皇……这?” 赵灵懿张着嘴巴,小小的脑袋上有着大大的疑惑。 第29章 到底是谁赚了 陆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没有时间浪费在离京,更不想做什么驸马! 所以,他再一次,郑重的提出了自己请求。 “陛下,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以及各位贵妃娘娘,诸位大臣在此,陆玄有一番肺腑之言,不得不说。” “陆玄自幼于军帐之中长大,足迹遍布大齐河山,我父亲来离京,我也跟着来离京,弱冠之年,又去了幽州。” “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对很多事情有着浓烈的好奇心,而我的志向,除了研制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之外,便是赚钱。” “我要赚钱,当一名游遍天下的富家翁。” “看了这香水,我相信陛下应该不会再质疑我赚钱的能力。” “您说想要这香水,工艺,乃至配方,我都可以交给您,国库的空虚,我也一并帮大齐填补。” “至于南州之地的水患,我当然也能够想办法解决,可还是那句话,我想请您……” “解除我与安华公主的婚约!” 陆玄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寝宫之中。 一众贵妃,包括皇后娘娘与太后二人,皆是惊呆了。 嘉德帝面色阴沉,他不明白,陆玄的胆子为何这么大? 事实上解除婚约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一旦真的那样做了,丢的是安华公主的脸,丢的是他这个大齐皇帝的脸。 古往今来,还从未有过驸马退婚公主的先例,若传出去了,岂非是举国哗然? “就算你此前的罪过洗清,可就凭这件事,朕就能治你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难道做驸马,还委屈了你不成?” 陆玄摇了摇头,解释道: “公主殿下倾国倾城,貌美无双,谁当驸马,都是九世修来的福分?陆玄只是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些太过遗憾了。” “而且,我相信陛下在见识到我的价值之后,不会杀我,除此之外,您可以给我安一个罪名,将我打入大理寺候审,然后剥夺我成为驸马都尉的资格。” “这样对天下人,便有了交待,也不会有损公主的颜面。” “你……岂有此理!” 嘉德帝猛的一拍桌子,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他虽刚愎自用,但也并非昏君,恰恰相反,嘉德帝赵永叡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 陆玄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甚至连保全天家颜面的法子都给他想好了。 而且,正如对方所说,陆玄这个家伙,对自己,或者说对眼下的大齐很有用。 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陆玄宁愿坐牢,竟也不愿做公主的驸马! 到头来,对方在幽州说的话是发自真心,而长乐侯,也并未如同折子上所说,劝服了自己的儿子。 当然,除了嘉德帝之外,太后娘娘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的心情,甚至有些复杂。 原来自己将来的孙女婿根本不是传言中那种纨绔子弟,恰恰相反。 陆玄很聪明,很有想法,更拥有很多人不曾拥有的气魄! 除此之外,他的长相也和那位长乐侯完全不同,那般容貌,与赵灵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而且他还救了自己,可偏偏,这小子看起来真的不是很乐意做驸马。 “皇儿,这孩子也不容易,你莫要治他的罪,至于婚事,再好好琢磨琢磨,听听小灵懿的意见!” 一旁的皇后也点了点头,开口道: “我儿若是不喜欢,这亲不结也罢,陛下何必勉强?” 嘉德帝扭头望向赵灵懿,苦笑道: “安华自然是不想结亲的,从始至终她都在跟朕抗议,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此刻悔婚,岂不是让朕失信于长乐侯,失信于天下人?” “半年,我给你半年的时间考虑,在这期间,你与安华两个,好生相处相处。” “若半年之后,你二人关系依旧泛泛,朕便答应你,解除你二人的婚约。” 陆玄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嘉德帝便挥了挥袖袍,冷声道: “不必多言,朕并非是在与你商量,你只需接受即可。” “过几日,我会给你一个录香司的职务,你那香水作坊需要的一切原料,皆可自库房中审计调取,若需要采买,便奏疏上呈,朕自会处理。” “至于南州水患,这件事情干系重大,涉及方方面面,不是朕看不起你,赈灾与治水,非大才所不能及,你还是老老实实鼓捣那香水得了。” 陆玄心中无奈,但也明白,这已经是皇帝老儿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至于后面那段话,则被他自动忽略。 【这皇帝老儿还以为我真想建功立业,若不是为了退婚,我吃饱了撑得慌么?】 【不过结果差强人意,半年之后,我陆玄便可以海阔天空,再无任何事情能够束缚于我,只可怜家里的老头子,希望不要被我气得吐血才好。】 【还有安华公主,怎么看她都是这件事情里最大的受害者,她相信我此前的告白,进宫之时还一心想要帮我脱罪,如今我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想当驸马。】 【唉,想必她此刻应该生气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剥了我陆玄的皮,得想个办法打消她的怒火才是,而且还得尽力补偿她!】 陆玄心中想法,落入了赵灵懿的脑海之中,却令得后者有些啼笑皆非。 “这家伙恐怕还不知道,从一开始,我便对他的计划了如指掌,演技那般拙劣浮夸,还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表白,呕……” “简直笑话,本宫只是觉得长乐侯可怜罢了,解除婚约,我可求之不得。” 事实上,为了促成这个结果,她还在暗中推波助澜,刻意命人将陆玄在兰庭水榭中的风流韵事,传入那些御史言官的耳中。 只是她没有想到,陛下勃然大怒之下,竟要将陆玄捉来宫中,所幸阴差阳错之下,后者不但救了皇祖母,还将事情推向了这等地步。 “那家伙以为自己赚了,实际上真正占了便宜的,是本宫才对。” “香水产业,解除婚约,某个冤大头的内疚,哈哈哈……” “赵灵懿啊赵灵懿,你果然是史上最厉害的公主!” 第30章 虚伪的长乐侯之子 陆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总之踏出午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是被汗水打湿了。 这一次入宫面圣,局势看起来尽在掌握,但实际上也是惊险连连。 自己屡次触碰到皇帝的禁忌,万一对方真个发疯,将自己砍了脑袋,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好在结果也算是圆满,至少接下来,无论他要做什么,都算得上是名正言顺了。 “不过就这样把香水的利润交了出去,是不是太便宜那皇帝老儿了?” 但想了想,这钱皇帝拿去填充国库,赈济灾民,也算是花在了正道上,反正都是给将来的自己作嫁衣,这波并不是很亏! 正思索着,身后传来一道呼唤声。 “陆玄小友,且慢点,老夫这老腰老腿,实在是跟不上你……” 陆玄转过身,眼中浮现异色,是刚才那名花白胡子,眼睛小得快要看不见翰林院老学士。 大齐翰林院设立于内廷之中,翰林院学士的地位堪比三省首官,乃陛下最为得力的策臣之众,此刻老者应该在院中处理事务才对,没想到竟然出来了。 而且听口气,似乎还是专门来寻自己的。 “老先生别急。” 陆玄笑了笑,在原地站定,然后又拱了拱手。 “今日多谢提点,晚辈还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请教?” 老者咂了咂嘴,开口道: “我叫涂庸。” 陆玄眼皮一跳。 涂庸这个名字,在大齐可谓是如雷贯耳了。 在大齐文人之中,乃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例子。 天合年间,涂庸时年四十二岁,才考中举人。 此后一鸣惊人,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被先帝委以重任,刚一出仕,便调任延州别架,佐助一州长官。 后来在仕途上节节攀升,先后在六部之中反复横跳。 到得如今,嘉德帝大改官制,涂庸便不再兼任他职,以翰林院学士之身,行辅国之务。 陆玄并不清楚涂庸的官场经历,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对方的另一个名头。 大齐的诗坛大家,文学巨匠,真正的超级大儒,当今朝中唯一一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肱骨之臣。 “原来是涂老,今日得见大齐巨子之颜,晚辈当真是幸甚至哉。” 陆玄一个彩虹屁便拍了过去,涂庸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别在这儿跟老夫惺惺作态,老夫且问你一句,你与那才女范冬儿会晤之时,所吟诗句,乃谁人所着?” “哪首?” 那日自己随口乱抄的名家绝句多了去了,也幸亏这个世界和记忆中的古代完全不同,否则的话,只怕是要被人拆穿。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此诗,甚好,老夫当年亦曾在巴州为官,念句思情……” “你可知,国子监中的监生们,都快吵翻天了,说以你的阅历,根本不可能做出此等佳句!” 陆玄点了点头。 “没错,这首诗的确不是我写的,写诗的人,叫李义山。” 涂庸皱了皱眉。 “小子,诗会之上,若要吟他人之诗,需得特意表明,否则的话,一般默认只能念自己的诗,否则的话,那便不是吟诗作对,而叫瞻读!” 陆玄讶异道: “还有这等规矩,晚辈不是文人,还真不知道,多谢涂老指教。” 涂庸瞥了他一眼,兴致乏乏的问道: “如今大齐文人,多为附庸风雅之辈,写诗多为歌咏河山家国,不然便是花好月圆,亦或者抒发壮志难酬之郁。” “像你念那一首,写思念之情的,少之又少,乍然一听,颇有些清新脱俗的美意,老夫问你,那李义山何许人也,现在何处?” 陆玄顿时呆住了。 李商隐,字义山,着名唐代诗人,这位大佬死了那么久了,就算活着,也是在另一个时空,这让陆玄怎么回答? “呃……这李义山,乃是我在杂记野史上看到的,死了很多年了,是否为真人,也无从考证。” 听到他的回答,涂庸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奇怪,老夫昔年沉沦书海,翻阅过的书本典籍不知几何,竟对此人毫无印象,奇怪……” “罢了,想不起来便不想了,你小子记住,以后再要念诗,勿要拿他人之诗来顶,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懂么?” “晚辈晓得了!” 陆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置可否。 说完了正事儿,涂庸忽然话锋一转,双只手拢进大袖之中,低笑道: “你小子那香水的确是不错,我家中有一胡姬,每年至夏,体味甚重,苦不堪言,你那香水能否起到遮盖体味的效果?” 陆玄看着涂庸,眼中神色意味深长。 “当然可以,不过此来离京,我带的那些,都送光了,方才涂老也不是没看到,连娘娘们都对那东西极为渴求,幽州的存货,也不过百八十套,除了展售之外,恐怕还得先供应宫中……” “这么说?老夫是求不来一套咯?” 涂庸撇了撇嘴,干瘦的面庞上尽是不满。 然而下一刻,自陆玄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令得涂庸乐开了怀。 “这怎么可能?” “满朝文武之中,我爹最敬佩的,便是涂老,他常说您是有大智慧之人。” “昔年我还念书之时,涂老更是我的偶像,今日若是别人也就算了。” “既然是涂老开了尊口,就算产线再紧张,小子也一定弄上两套,给您送到府中,不过时间嘛,估计要过几天去了。” “最早也得等到花魁评选之后!” 涂庸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子,行啊,难怪元谌那老儿看你顺眼,说你性子洒脱,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就凭这股子机灵劲儿,你在离京也能吃得开,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玄连称不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涂庸还要回翰林院当值,便目送着陆玄离开了皇城。 望了后者背影片刻,老者叹道: “长乐侯之子,绝非常人。” “不过就是太虚伪了一些,嘿……” “主张文治大齐,削弱兵权的正是老夫,陆天霸那老家伙,能敬佩我涂庸才怪了!” 第31章 爹劝你谨言慎行 夜幕降临,与兰庭水榭仅有一街之隔的醉春楼天字号上房之中,陆玄垂手而立,面色平静的望着远处的璀璨灯火。 一年一度的南北四大花魁评选,将在今夜正式拉开序幕。 府河之上,一座座巨大船舫用铁索相连,于正中拉起巨大平台。 四周立有铁柱,以铜锅灯油升起火炬,周遭数百米内,亮如白昼。 沿河两岸,锣鼓喧天,人潮涌动。 今夜,来自大江南北的诸多青楼女子,头牌清倌将悉数登场,为各自的楼坊打响名头。 当然,无论新人旧人怎样交替,十大头牌的地位依旧固若磐石。 她们正值丰茂年华,乃是四大花魁的有力竞争者。 评选花魁,有四条基准线,分为,品,韵,才,色! 能够成为头牌的清倌人,四样俱佳,但各自又有强项。 而既是评选,自然也有评委人,其中多为风流才子,富绅骚客,甚至不乏文学大家。 最终的结果,在出来之前,还得递上名榜,交由教坊司核定。 初一当晚,百花争艳,参与评选的清倌们露了面,由教坊司派出的主持者宣布花魁评选正式开始。 而后便是通宵达旦的亮相展示,由于人数众多,这一项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这便是品! 过程中,将逐渐收集有分量之人的第一印象评价,给每位参与评选的艺伎打出基础分,不过标准者,将会直接刷掉。 当然,这些个有分量之人,其中甚至包含一些王公贵族,乃至上品重臣。 他们如陆玄一般,都躲在亭台阁楼之中,远远观望,只待画师将每位美人儿的描摹递来。 “少爷是在担心么?” 陆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陆玄头也不回,答道: “那位门下侍中,元谌元大人,久居风尘中,乃是畅游花街的个中高手,他老人家的眼光,我怎会质疑。” “品韵才色,只不过是评选花魁的基础标准,我挑选的四位美人,要过这一关,应该没有压力。” 陆安叹了口气。 “是啊,少爷财大气粗,连找的画师,都是最贵的,我就怕那些女子功成名就之后翻脸不认人,让少爷亏得血本无归。” “闭嘴吧你,成天不想着我好是不是?” 陆玄气急败坏的呵斥道。 同时表情亦是有些无奈。 为了推广香水,他又是豪掷千金,说服四位头牌清倌,又是找顶级画师,还买通了不少有名的文人墨客,这些事情,样样都得花钱。 当然,最大的一笔支出,还是花钱买通了教坊司的佐官,一千两白银,想想都肉痛。 但事实上,短短数日,他已经快花了一万两银子,城南通汇钱庄的现银库存,几乎被他搬去了三分之一。 “我安排的那些事儿,你都办妥没有?人数够不够?” 陆安倚在梁柱上,双手抱怀。 “放心吧,只投投票,便有银钱可拿,这等美事,多少人抢破头也要做啊!” “此外,幽州传来消息,陈不忆已经到了,此刻被刘产少爷安排在书局做校对。” “至于那于心兰,一直有人盯着,她尚未与那些孩童接触。” “嗯……” 陆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来,因为到了离京,他便一直觉得心中不安。 “丁屑此人,有消息了吗?” 陆安抬眼,脸上神色略显无奈。 “少爷,咱们初至离京,老爷又从未在此地经营,势单力薄之下,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对方,哪有这般简单,除非小人开了天眼!” 陆玄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急,若真是有人成心对付我,就算我不动,对方也会找上来门来的。” “如今我在离京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你近日小心一些,注意观察即可。” 陆安挠了挠头,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 “这是刘少发来的书信,下午刚收到的,差点忘了。” 陆玄伸手接过,撕开蜡封,将信纸一抖,便看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要翻天不成?” 刚看到第一行字,陆玄便忍不住冷笑。 看来家里的老头子,还真是担心他得很,急得都去找刘产了。 “老子好容易给你求来一门婚事,你若真搅黄了,爹就死给你看,信不信?” “离京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的么?算爹求你啦,赶紧回幽州,你想怎么闹,爹都不管你,行不行?” “你打小就说长大了要找几个漂亮婆娘当媳妇儿,安华公主可是俊得很,爹看过了,跟仙女儿似的,知书达理,品德贤良,虽然小时候有些调皮,但现在听闻已经变好了。” “虽然数量不够,达不到你的要求,但质量绝对顶顶的,你就知足吧!闹下去,吃亏的你,是咱们陆家,你想想清楚,咱们陆家上下几十口人,还有你妹妹,一遭行错了路,这侯府可真就塌了,到时候全都得玩完儿……” “慎言慎行,知道么?爹求你啦……” 话锋到此,戛然而止。 陆玄接着往下看,毫无意外,是刘产的哭诉与彩虹屁。 略过了一大段之后,方才谈到正事。 玄谈书局正式成立,头版聊斋志异之人狐恋大卖特卖,短短数日,净赚白银四万余两。 幽州每一家酒楼客栈,都在说聊斋,包括下辖县镇。 当然,需求也随之而来,听客们已经在催第二版了,可张思贾实在没有头绪,又编不出来,只能请陆玄拿出后续的范本。 香水作坊的生产也步入正轨,只是原材料实在不够,仅仅拉满火力生产了三天,产线便是熄火。 之后的计划,仍需要他这个正主指出道来。 看完了信,陆玄伸手将信纸递给了陆安。 “拿去烧了,顺便取纸笔来。” 深夜,隔壁声势浩大,沸反盈天。 屋中,陆玄盘榻而坐,奋笔疾书。 时间流逝,等到他停下书写之时,窗外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啊……” 打了个阿欠,陆玄将笔一扔,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明日你将这几页书信拿去驿站,顺便买些肉包子回来。” “知道了,少爷,那我回去睡觉了?” “去吧!” 第32章 香水司的老大,不是我 【获得大齐香水司督办职务(从四品),地位极大提高,奖励功法《踏雪无痕》x1】 【谋而后动,处事不惊,乃成大事者必备素质,获得奖励:魅力值+10】 十月初二,上午。 刚睁开眼睛,半空中便是浮现出这样的信息提示。 然而陆玄却有些疑惑。 这个职务,名称和品秩并不匹配,一看就是皇帝特别委任,小小督办那里可能有从四品这么高的官阶。 看来这香水司在陛下的心中果然是无比重要。 “这系统的奖励出来,圣旨估摸着也快到了。” 陆玄心中猜测着,果不其然,洗漱完毕,吃过早饭之后,数名大内侍卫簇拥着宣旨太监莅临醉春楼。 大厅当中,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陆玄接旨!” 陆玄半跪在地,说道: “草民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乐侯之子陆玄,德兴品俭,敦厚优良,献香水以振国祚,特赐五等开国县男,食禄五百石,并设香水司,任督办一职,佐安华公主之助,钦此!” “臣接旨,谢主隆恩!” 陆玄伸出双手,将圣旨拿在手中,那宣旨太监满面堆着笑容,拱手道: “恭喜陆大人,自嘉德十年以来,还未有过本朝新臣获赐爵位的先例,皇上对那香水司很是看重呐!” 陆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递过一张银票,笑道: “辛苦公公跑了一趟,这点儿银子权当茶钱,敢问公公名讳?陆玄今后往来宫中,少不得要麻烦您!” 那宣旨太监眉开眼笑。 “陆大人客气,咱家名叫施德善。” “原来是施公公,久仰!”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施德善便以事务繁忙为托请辞。 待得走出客栈之后,他偷偷一瞥藏在袖袍中的银票,一颗心顿时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这未来的驸马爷,长乐侯家的小公子,出手真是阔绰,没白跑这一趟,嘿!” 施德善心中激动,一张老脸也顺带着乐开了花。 往常宣旨,一般大臣也就给个一二两的幸苦费,多的五六两,少的甚至还有几钱碎银子的。 可陆玄刚刚给了他多少? 五十两一张的银票,一共两张,加起来便是一百两!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就算他施德善不吃不喝,也得两三年才能攒下来。 这个“朋友”,他施德善交定了。 “回宫!” 酒楼客房之中,陆玄心情有些复杂。 “这皇帝到底啥意思?我还以为这督办就是香水司的老大,没想到居然只是佐官,就算如此,你好歹派个正常人来吧,让安华公主来当这香水司的一把手,能行么?” 陆玄发着牢骚。 且不说公主殿下究竟能不能胜任香水司提司一职,若对方真对自己指手画脚,整天让做这做那,打报告,参议事什么的,那不是纯恶心人么? “少爷跟我说,我也不懂啊!” 陆安摊了摊手,一张丑到极致的面庞上满是无奈。 “我也没指着你能发表什么金玉良言。” “不过仔细想想,皇帝老儿的行为也算正常,眼下这个节点,香水司无比重要,容不得半点儿纰漏,他信不过我,让安华公主来主持大局也无可厚非!” 其实陆玄并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嘉德帝的用意。 大齐皇帝赵永叡,是个极度自负之人,他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陆玄肯将自己研发的香水贡献出来,为朝廷分忧解难,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 他身为皇帝,如果还使用这等小手段来掣肘陆玄,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家子气,事实上。 去香水司执掌大权,是赵灵懿提出来的要求。 而对于她的要求,宫中哪个贵人不是有求必应? 不管是为了玩儿也好,想找找事情做也罢,赵灵懿一提,嘉德帝自然应允。 更何况,他还有另一层想法。 两人共事之时,朝夕相处,这时间一长,说不定还真能培养出感情来。 总之不论如何,圣旨由中书省拟定,门下省核发,代表一众大臣阁老也无异议,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陆安,走吧,去坊间逛逛,本少心情郁闷,想喝喝酒,听听曲儿,顺便打探一下昨夜清倌们亮相的情况。” “少爷,咱还去吗?最近周围可多了不少宫廷密探,全都在盯着您呢!” 陆安忧心忡忡的说道。 “早前我都不怕,这会儿更不怕了,有人盯着更好,爱监视就监视,实际上倒不如说是保护,我要是在离京出了事,皇帝老儿比我着急,嘿……” 陆玄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房门。 他去兰庭水榭,可是有正经事儿要做的。 推广香水嘛,生意,不寒碜! 谁说咱是为了喝花酒? 然而就在陆玄的身影刚刚出现在虹桥之上时。 宫中便接到了消息。 华清宫中,一名侍卫半跪在地,将纸条呈上。 有宫女拿了纸条,毕恭毕敬的递给了珠帘后,软榻上侧卧的雍容妇人。 她正是这座宫殿的女主人,亦是大皇子与安华公主的生母,皇后赵姜氏。 看完字条之后,皇后神色有些不满,浅声道: “安华,那小子又去兰庭水榭了,虽说如今有了理由,他这样频繁出现在风月场所,外面少不了风言风语,用不用为娘找人警告他一番?” 一旁的赵灵懿正缩在软榻上看书,听到这话,立刻摇了摇头。 “反正我与他迟早会解除婚约,他爱去哪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母后,用不着对他抱有什么恶意,此人虽然不堪大用,但这么多年来,还真给他鼓捣出了一些东西。” “如果我能将那香水司完全掌控,将来也许能够为皇兄创造许多优势。” 皇后娘娘欣慰的笑了笑。 “我儿的确是长大了,不过你皇兄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担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搞的那些小动作。” “你想想看,你父皇那样的人,一旦知道你的心思,肯定会很不高兴,他不高兴,连带得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所以啊,母后只喜欢你们兄妹俩能够健康快乐的活着就好,至于那种心思,未来五年,不……未来十年都不要有。” “儿臣知道了!” 第33章 好一出大戏 白日的兰庭水榭,相比夜晚,似乎要冷清许多。 但实际上,似百花坊,雅楼小筑,潇湘阁这等头牌云集的船舫,依旧是人满为患。 诸多才子墨客,风流人士不惜花重金踏上楼船,只为与佳人同乐。 当然,自古穷文富武,不少赴京赶考的书生秀才,俱是囊中羞涩,给不起登船的票钱。 便只能呼朋唤友,沿河而游,花钱买上些青豆花生,辅以劣酒,时不时引吭高歌,倒也乐在其中。 若能吸引得船上佳人目光,那他们的兴致就更高了。 百花坊中,陆玄的事迹传得整个坊间的姑娘都知道了。 人帅多金,还有才华,这样的人,实际上比那些个满口长篇大论,酸腐不堪的书生更受她们欢迎。 只可惜,那位将来的驸马爷,长乐侯府的小陆公子,品味奇高,庸脂俗粉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大部分女子只能够私下议论议论,根本不敢奢望对方会为自己一掷千金。 而陆玄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不是冲着姑娘们的美色而来,而是一位真正的雅人志士。 陆玄现身兰庭水榭的消息,不胫而走。 他再一次登上了百花坊的楼船。 只是这一次,那小厮学乖了,没敢问陆玄要钱。 百花坊的老妈子,不知道姓名,但姑娘们都叫她蓉姨。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说叫妈妈,是窑子里的规矩,而且显得老气。 一见着陆玄,蓉姨便两眼放光的贴了上来,丰腴之处不断地蹭着陆玄的手臂。 “陆公子又来了?今天怎么着?要不赏赏舞,跟姑娘们打打牌?” 陆玄下意识问道。 “楼姑娘在忙?” 蓉姨吞吞吐吐,神色有些为难。 “不巧得很,婉清确实不得空,今日坊间来了几位贵客,指明要婉清与思思作陪,没想到陆公子也来了……” 陆玄撇了撇嘴,无奈道: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 正说着,二楼上忽然传来杯碟破碎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叱骂。 “一个妓女罢了,少跟老子装清高,本世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明不明白?” 骂声之后,便有着哭声传来。 陆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他正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自顾自离开。 但半空之中,却忽然有着数道文字浮现。 【佳人有难,恐香消玉殒,是否搭救?皆在你一念之间。】 “这……” 陆玄心中顿时有些纠结。 系统绝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出难题。 两种选择,势必会对他的未来造成微妙影响。 这样的临时任务,类似之前与陈不忆相遇时的情况。 只不过并没有给出时限。 放弃,自然是失败,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未知。 选择出手,也不一定成功,但招惹麻烦,是肯定的。 麻烦的源头是那个自称世子的家伙,对方来头不小,而光是听那句话,陆玄便是能够大概猜出楼上发生的事情。 无非是哪位王爷的儿子,来百花坊听曲,喝了二两黄酒便开始撒酒疯,暴露了色狼本性,对人家姑娘毛手毛脚。 只是不知道那姑娘究竟是楼婉清,还是思思? 这边陆玄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楼上的情势似乎越发混乱起来。 桌椅被推翻的沉闷撞击声,瓷器碎裂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一并传来。 蓉姨大惊失色,告罪之后赶忙往上跑。 陆玄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不管要不要搭救,看看情况总是可以的! 上了阁楼,情况果然如同陆玄所料。 一个身穿华贵白袍,发髻用玉带束起的年轻男子正在阁楼上撒泼,外间有两名壮汉拦住去路,不让惊惶失措的姑娘们下楼。 而在角落之中,思思姑娘双手死死的护在胸前,肩膀处的布料已被撕碎,哭得梨花带雨。 而挡在她身前的,正是楼婉清。 “楼大家,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世子三番五次忍让于她,花了这么多钱,摸摸小手又如何了?忍得本世子不快,当心连你们这百花坊也开不下去!” 楼婉清黛眉紧蹙,并不开口,只是倔强的挡在思思身前。 白袍男子见她执拗至此,一脚将拦路的矮凳踢飞,狞笑道: “看来本世子真是给你脸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此倨傲,不就是仗着有三皇子殿下撑腰么?” “可你实在愚蠢至极,对那位的仰慕之意无动于衷,宁肯留在这青楼里当什么头牌?弄得三皇子心灰意冷,你若早顺了他的心意,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你若再敢阻拦于我,信不信本世子连你一块儿办了?三皇子的心思,早就在那位如烟姑娘身上了,哪会管你的死活?” “给本世子起开!” 楼婉清贝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沉声道: “思思与奴家一样,俱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世子殿下若想寻欢作乐,尽可另寻他处,这兰庭水榭,比我姐妹二人姿色更佳的女子遍地都是,世子何苦为难?” 白袍男子摇了摇头。 “本世子看得上谁,还需要你来管教?我数三声,你若不让开,今日这百花坊我真给你们拆了!” “等到那时,就算你们跪着来求本世子,也无济于事……一句话,让是不让?” 楼婉清绝望的闭上双眼,伸手捡起地上的瓷片,放在了自己的脖间,沉声道: “世子若不肯退去,便从奴家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白袍男子面容阴鸷,眼眸里浮现出一丝暴戾来。 “哈哈哈……” “好一个姐妹情深的场面,真是教人感动呢!” “想不到这青楼女子,竟也有如此情义,今日本世子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要让本世子退去,也绝不可能,你要死便死,反正不是我逼的……” 话音落下,他径直朝着二女栖身的角落行去。 楼婉清摇了摇头,手上正要发力,却听得一道朗笑声从楼梯口处传来。 “妙哉,妙哉!” “想不到我陆玄,今日竟能在这百花坊中看到这样一出好戏,世子殿下,在下佩服,佩服!” “与世子殿下相比,我陆玄的手段,还是太稚嫩了啊……” 白袍男子猛的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陆玄身上。 “你又是谁?” 第34章 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听得白袍男子发问,陆玄笑呵呵的推开两名守卫,挤进了阁楼里,拱手道: “方才在下不是已经通报过名讳了吗?” “既然世子殿下没有听清楚,那我便重新介绍一下好了。” “在下姓陆,名玄,乃长乐侯之子。” 白袍男子吃了一惊,皱眉道: “你便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陆玄?” “正是在下,陆玄先前听得世子一番言语,简直醍醐灌顶,亏我还花费心思想将这楼婉清弄上床榻,没成想她居然是个如此不知好歹的女人,如今被世子拆穿,也省得我白费许多功夫。” “同为花中老手,我之魄力,远不如世子殿下多矣,陆玄斗胆请教,世子殿下究竟出身哪座王府,陆玄改日定当携礼拜访。” 白袍男子笑了笑,趾高气昂的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之后,方才不疾不徐的答道。? “本世子名叫吴赐,乃是夏留王吴郢之子。” 陆玄神色有些茫然。 “敢问夏留王,封地何处?” 前朝分崩离析之时,各地军阀割地为王,后来先帝将之一一降服剿灭,建立大齐之后。 除了亲王之外,各种藩王,异姓王的封号给出了上百位。 但实际上,真正有封地,有食邑的并不多,寥寥数人而已,其余的,大多只是挂个勋称爵位,由朝廷供养着罢了。 这些王爷既无实权,又无私兵,论地位,还不如一些大臣,更甭说与皇亲国戚相比了。 而这位夏留王吴郢,陆玄确实没什么印象。 吴赐瞥了陆玄一眼,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父王没有封地……” 陆玄神色变得奇怪了一些。 “那敢问夏留王在朝中身兼何职?” 吴赐摇了摇头。 “不曾兼职,你问这许多作甚?” 吴赐望着陆玄那张脸,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快。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事?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尽问些让人如鲠在喉的问题。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扭了望了望站在角落楚楚可怜的二女,忽然之间面色变得极为冰冷。 他伸出手,猛的一巴掌扇在吴赐的面庞上,同时怒骂出声: “我当是什么亲王之子也就罢了,区区一个闲散王爷,连郡王之子都算不上的狗东西,也敢在百花坊如此造次?”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阁楼,吴赐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肿胀起来。 他的眼里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 “你,竟然打本世子,你活腻了不成?” 陆玄眼疾手快,手臂自左下向右上又是一挥,吴赐再次挨了他反手一耳光。 这一次,吴赐的鼻血都被陆玄打了出来。 “你他娘的,疯啦?来人,给我抓住这混蛋,本世子要将他大卸八块儿!” 陆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吴赐发觉有些不对劲,扭头望去,只见自己的两名侍卫已经被人绑在了一块儿,面朝着面,像一坨死狗般被扔在地上。 一个身穿蓝色仆从服装,长得奇丑无比的男子正坐在他们身上,冲这边笑着。 “造反了,造反了……” 吴赐踉踉跄跄往后退着,惊声喊道: “陆玄,你敢动本世子一根毫毛,我父王绝不会放过你!” 陆玄望着他,伸手拉起地上的椅子,好整以暇的坐上去,这才冷笑道: “你以为你是谁?” “似你爹这种闲散王爷,整个离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既无封地,也无实权,知道老百姓怎么叫吗?” “狗皮王爷,扒了那身狗皮,啥也不是,连我爹这个千户侯都不如。” “还有,你既然认识本少?难道不知道,半年之后,我就是当朝驸马?” “驸马都尉在大齐虽然同样是虚衔,但归属宗正寺,且实际品秩,与郡王相当,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算你爹夏留王来了,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当然,他真要闹到陛下面前,我也请我爹来便是,当初我爹陆天霸马踏山河之时,最喜欢打的就是那些个割地为王的乌合之众,被他亲手斩去头颅的这样王,那样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希望到时候殿中对峙之时,你爹夏留王可不要被我爹长乐侯吓得尿了裤子!” 陆玄越说越觉得轻松,吴赐越听心中越是发毛。 他为人张狂,但却不傻,听陆玄这么一说,自己这夏留王世子的身份的确不值一提,就算世袭罔替一千年又如何? 平日间,就连那些个阁老重臣的公子小姐们,也不大看得起他。 但被陆玄这么打了两巴掌,连鼻血都打出来了,他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你现在还不是驸马,而且你可知道,我是三皇子的人,你陆玄地位再高,有皇帝的儿子地位高么?你敢得罪三皇子?” 吴赐声色俱厉的吼道。 陆玄摇了摇头,颇有些悲观的望着他。 “你真可怜,在三皇子眼中,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你真觉得,他会为了你,跟未来的驸马爷交恶,至于我爹和陆家,在武官之中,在大齐有什么样的地位,回去问问你爹就知道了!” 吴赐身形如遭雷击,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大齐战神陆天霸,少年成名,以一人之力打穿九州半数江山,为大齐建国立下不世之功的传说,即便是他,也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即便对方如今退位,不再手揽重权,但那种影响力,却非短短几年就能消退的。 除非兵部和全国上下的老兵老将死了个干净,否则陆家的地位依旧固若金汤! 三皇子会为了他得罪陆家? 笑话! 吴赐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揉了揉有些发麻的面颊之后,他直接朝着阁楼之外走去。 临行前,还不忘恶狠狠的说道: “今日算你厉害,不过你别忘了,你可是驸马,你方才说,想将那楼婉清弄上床,这等话若是传入宫中,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辩解?” “站住!” 陆玄冷冷一喝。 吴赐面色一变。 “怎的?被我切中要害,你要强行留人不成?若你怕了,给本世子磕头道歉,那句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过!” 陆玄不屑的笑笑。 “那种事情,你尽管去说,我让你站住,是让你赔钱,这里被你搞得乱七八糟,不留下赔偿费用,哪有那么轻易就想溜?” “你……” 吴赐伸手探入怀中,扔下一叠银票,灰溜溜的走了。 第35章 俱是一丘之貉 阁楼之中,满目疮痍。 陆安捡起地上的银票,数了数,脸上浮现出鄙夷之色。 “少爷,这世子也太抠了吧,出门就带这几十两银子?” 陆玄看向一旁的蓉姨。 “钱收着吧,另外让人将此处收拾一下,弄些酒菜上来!” 蓉姨面色复杂,担忧道: “陆公子,婉清和思思,真是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即便有了相好,也得是她们自愿,当初三皇子都未用强,便是知道,朝中有不少大人都欣赏婉清的琴艺。” “比如说那位元谌元老大人……” 陆玄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 “行啦,蓉姨,我先前说的话,只不过为了试探那家伙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再说了,凭本公子的相貌,还愁找不着女人?更何况,我乃是预备驸马,不敢有逾越之举的,你就放心吧!” 蓉姨半信半疑的从陆安手中接过银票,转身下了楼,片刻之后,便有几人上来收拾屋子。 待得酒菜上好,陆玄方才冲着楼婉清与思思招了招手。 “两位姑娘,还搁那待着呢?那家伙都跑了!” 思思神色恍然,似乎还未从先前的遭遇中挣脱出来。 而楼婉清则是厌恶的望着陆玄,冷声道: “我以为公子真是欣赏奴家的琴艺,这才不惜花费重金以求一见,方才听你那一番话,我才知道。” “这世上男子,皆不过负心人而已,三皇子,吴世子,还有你陆公子,俱是一丘之貉。” 她才不信陆玄先前之言仅仅是为了试探吴赐,也许那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送那香水,还说帮她当上花魁,都只不过是为了将她……将她弄上床罢了! 一想到那种事情,她便觉得陆玄与吴赐一样的恶心,甚至手段来得更加下作阴险。 而这一边,陆玄则是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 “难怪我说人都救了下来,却没提示我任务完成,就连奖励也没有,原来是在这卡着呢?” 楼婉清根本就不认为陆玄救了她,反而觉得自己刚出了狼洞,又入了虎穴,处境与之前相比,毫无变化。 见陆玄并不作答,楼婉清冷笑道: “怎么?被我戳穿,无言以对了么?既然你心中有顾忌,不敢明着来,那我也直说好了,想让我委身于你,绝无可能,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至于你的东西,还给你,那花魁之名,我楼婉清也不稀罕……” 听到这番话,陆玄大感头疼。 自己这番救人,奖励没到手不说,还坏了事情,不过刚才那般情况,若真不露面,以楼婉清的性子,恐怕还真会以死相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够这样安慰自己了。 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得和楼婉清说清楚。 “不管你怎么想我,那晚咱们的约定已经作下,就不可更改,本少银子都花出去了,打通关节,请人打榜,哪能你说算了就算了?” “我帮你成为花魁,你替本少宣传香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笔交易,就这么简单,你现在说不干,当然也行,将本少花的钱退回便是,而且是双倍,因为有些结果,已经不可逆了!” “当然,你心情不好,本少可以理解,我也没啥兴致在此跟你纠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要不要继续履行约定,明日给我答复,陆安,我们走……” 说完,陆玄站起身来,朝楼下走去。 阁楼中只剩下楼婉清和思思二人,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蓉姨噔噔噔上楼,看到桌上一口没动的酒菜,神色间有些疑惑。 “这是怎么了?陆公子为何一言不发地离开?” “婉清,你倒是说句话呀?” 楼婉清啪嗒一声扔掉手中的瓷片,喃喃道: “走就走了,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蓉姨皱着眉头。 “你这痴儿,莫非真以为那陆公子是色中饿鬼不成?” “蓉姨先前问那些话,就是为了让他解释给你们听的,我在百花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 “这陆公子来咱们百花坊两次,连姑娘们的手都没摸过,他看人的眼光,也不似一般男子直勾勾地,若不是单纯的为了欣赏琴艺,哪里肯一掷千金?” “那些银子,都够买一百个胡姬了!” “再说了,就凭他的相貌,蓉姨要是年轻二十岁,倒贴给他都愿意,人家可是将来的驸马爷,宫中那位安华公主,听说长得跟仙女儿似的,你不会真觉得他馋你的身子吧?” “还说不可惜,可惜了咱的酒菜,方才陆公子的仆从说,酒菜一口没动,曲儿也没听着,所以一分钱不给,你呀你,又让坊里损失了一笔银子。” 蓉姨心疼得直跺脚。 而楼婉清听了她这番话,心中也变得茫然起来。 “莫非,当真是我误会了他?” 她轻声呢喃道。 “这还用说?肯定误会啦,你快想想怎么补救吧,我的钱,我的银子啊!” “还能如何补救?人都走了,大不了下次他再来,我亲自给他赔礼道歉便是。” 楼婉清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目光望向船舫之外,却正好看到陆玄的身影,踏上了不远处的一座楼船。 “那是,雅筑的船舫,他是去找那范冬儿了?” 楼婉清手指下意识的捏住了衣角,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蓉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两人的背影,当即又是鬼哭狼嚎起来。 “你看看,今天本该咱们赚银子的,到嘴的肥肉飞跑了。” “下次陆公子来,你若是不给人哄开心了,今天的损失,全算在你头上。” 蓉姨气呼呼的下了楼,末了转身指了指桌上的酒菜。 “这些东西,你与思思吃完,不许浪费。” 楼婉清点了点头,雅筑之中,传来喧闹之声,她瞥了一眼之后,再不相望,只不断夹起桌上的肉食往嘴里塞。 “下次便跟他赔礼道歉又如何,反正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然而楼婉清这一等,便等了足足三日。 三日里,陆玄去了雅筑,去了潇湘阁,又去了雪苑的船舫,就是再没来过百花坊的花船。 直到十月初五的晚上,花魁评选最终的打榜之日,她终于看到了陆玄的身影。 第36章 打榜就是烧银子 何为打榜之日? 花魁评选,品韵才色,从初一到初四,经由多方评委联合评定,最终筛选出本年度的十大头牌清倌。 这中间,既有蝉联的老头牌,也有脱颖而出的新头牌。 到了初五晚上,由教坊司的主事人宣布十大头牌的名单之后,重头戏才真正开始。 作为四大花魁的候选人,十大头牌将使出浑身解数,拿出她们的老家本领,进行最后一次的拉票。 而这票,也是大有说法的,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够投票。 首先,参与投票之人,得有正式的,朝廷认可的身份,流民,乞丐,贱籍,家奴一概拒之。 其次,每人只限一票,那票证,也需得前往教坊司购置,每票二两银子。 而先前邀请的达官贵人,知名才子,乃至曲艺界泰斗等人组成的评委团成员,每人至多可以投出三票。 在十位头牌表演结束之后,所有人有序参与投票,时候一到,便封箱,而后由专人进行唱票,依据票数来看,排名前四者,即为本届兰庭水榭之四大花魁。 对于清倌儿们来说,这是无上的殊荣。 而投票的过程,即称之为打榜。 事实上,除了一些个信仰坚定的“铁粉”之外,大多数投票结果,都是烧钱得来的。 一些刚成立不久,尚没有名气的青楼,甚至会不惜重金打榜,只求让自家姑娘成为四大花魁之一。 因为一旦成为花魁,就意味着名气,意味着天下人皆知,连带得楼坊,也会名气大增。 从长远来看,这样的投资是值得的,毕竟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成为花魁,便意味着会有数之不尽的文人墨客专门为其着诗。 若有涂庸这样的一代文豪提笔,甚至会引起整个大齐文坛的轰动! 所以,毫无疑问,打榜是肯定不亏的。 陆玄挑选的四人,是之前虹桥上讲故事的老者所推荐的。 对方当时问他,是应得还是可得? 他选了应得,也就是说,是应该得到花魁之名,但却并不一定能得到花魁之名的四人。 琴中圣手楼婉清,十六岁便成为头牌,到如今第四个年头,依旧未得花魁之名,或是时运,或是百花坊不需要打榜,总之,她应该得,却未得。 才女范冬儿,年仅十七,乃离京本地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据说是罪臣之后,出身于掖庭宫,成年后发放教坊司。 后来因宫中贵人欣赏其才华,为其脱去了罪身,又机缘巧合下投身雅筑。 此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才情更是出类拔萃,在离京学子当中,拥有极高人气,甚至不少权贵子弟,都对其十分仰慕,属于是男女通杀的类型。 这花魁之名,范冬儿也应得。 其三,江南潇湘阁的伶人歌姬楚青青,人美声靓,嗓音清凡脱俗,婉转多变,每每唱歌,必定引得无数人驻足静听,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美誉,这一位,去年第一次参加评选,差了点儿运气,排在第五,与花魁之名失之交臂。 至于这最后一位,也是名气最大的一位。 雪苑的冷寒冰,人如其名,的确是个极为冰冷的女子,她被离京之人,奉为舞仙。 曾在太后大寿之上献舞,被封了官身,也是四人当中,唯一一个获得过两届花魁之名的头牌清倌。 冷寒冰已有两年不曾为人起舞,当然,也没人敢逼她,但饶是如此,她依旧获得了花魁之名,可见她的拥趸们是多么的忠诚与阔气! 陆玄一开始并没有指望她会帮自己,只是花钱见面,然后单纯的将香水送给对方,顺带提了一嘴,让对方帮自己宣传香水的事情。 没曾想,冷寒冰竟然答应了! 所以,这一次打榜,陆玄的重心,是在其他三人身上。 他与楼婉清,范冬儿,楚青青,分别做下约定,自己会在暗中助她们一臂之力,尽可能的夺得花魁之名。 如若上榜,作为回报,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他需要对方配合自己,不遗余力的宣传他的香水。 人群之中,陆玄的心情有些忐忑。 身旁的陆安看出了他的紧张,哂笑道: “少爷在害怕什么?咱们做了那么多准备,配合她们各自身后的东家,想要夺得花魁之名,应该不算太困难吧?” 陆玄摇了摇头,低声道: “别想得这般轻易,这就和选秀差不多,除了请托,塞钱之外,还有种东西叫暗箱操作,方才我见不少人鬼鬼祟祟,互相使着眼色,就该知道……” “今日除了咱们,动歪心思的家伙,还有不少,所以我觉得,三人之中,若能有两人上榜,都算是完成目标了。” 陆安瞥了远处的高台一眼,好奇问道: “那少爷觉得,三位姑娘中,哪两位机会大一些?” 陆玄想了想,回答道: “百花坊成名已久,打榜又抠,根本不肯出全力,每次只装装样子,全凭楼婉清的真实人气硬撑,否则的话,她三年前就该上榜了,所以三人之中,若没有咱们的帮助,她机会最是渺茫!” “至于楚青青,潇湘阁财力雄厚,打榜毫不含糊,她人气也不差,去年就是第五,今年有咱们的帮助,锦上添花,问题应该不大。” “倒是范冬儿,是我最不担心的一个,以她在离京的势头和名气,她那些狂热的公子小姐粉丝,恐怕打榜比我还积极。” “这样对比下来,你觉得哪两个容易上榜?” 分析一通之后,陆玄将问题丢给了陆安,让他自己去猜测答案。 “如此说来,倒真是可惜了,其实这几位姑娘当中,我最欣赏的便是婉清姑娘,她挺讲义气的,咱们习武之人,最看重的便是义气二字……” “达咩,不,打住!” “老子最讨厌你说这个了,你若真讲义气,为何大前天将买来的肉包子全给吃光了?” 陆玄一脸不忿的踢了陆安一脚。 后者猛的弹了起来,模样委屈无比。 “谁让少爷睡到日上三竿,那包子放冷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容易闹肚子,咱这不是为您着想么?” “死去吧你……” 第37章 很合理也很合逻辑(为书友打赏加更) 水榭正北,隆盛坊三层阁楼中。 数名身穿锦衣玉袍的年轻男子席地而坐,后方有小奴侯着,不时掺茶倒水。 其中两人,面相依稀有一分相似,那狭长眼眸与当今嘉德帝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相对而言,他们的坐姿要更加随意一些,之后两三人,则俱是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不敢露出一丝懈态。 如果陆玄在这里,他肯定一眼就能够认出,坐在东面地两人,就是女扮男装的公主赵灵懿与女官凝霜。 虽然是着男儿服饰,但赵灵懿的妆容仪态,依旧显得精致无比。 用现在的话来形容,那便是又纯又欲,那张俏脸,任谁人看了,连魂魄都会被勾去三分。 看到赵灵懿不断地捻起案台上的糕点往嘴里送,居北处的男子轻笑着指了指她。 “安华,你瞧瞧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吃,一坐下你那手就没停过!” 赵灵懿瞥了男子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 “三皇兄自己不吃,也不让人家吃?再说了,小猪儿,你觉得本宫胖么?” 赵灵懿问着对面的清秀少年,那少年看起来才十五六岁,鼻尖还长着痘斑。 赵灵懿口中的三皇兄,不消说,自然是当今大齐的三皇子殿下,赵明煦。 至于那小猪儿,则是外戚安国公朱昌的嫡孙,名叫朱煊。 听到赵灵懿发问,朱煊挠挠头,眼眸眨巴眨巴的说道: “安华皇姐身材不胖不瘦,正好合适,脸蛋比珠圆玉润浅一分,又比尖尖瓜子儿满几许,书上说,此乃大福之相,仙人之姿!” 赵灵懿高兴的点点头,扔出一枚杏仁,被朱煊一把抓住。 “三皇兄,说话的技巧,连小猪儿都比你懂,赏你个果仁儿吃。” 赵明煦无奈摇头。 “小猪儿,你看你皇姐多抠门儿,好话说了一堆,竟一个杏仁儿便打发了,小气!” 三皇子与安华公主,虽不是亲生兄妹,但毕竟是天家贵胄,相互之间开开玩笑也就罢了,旁人关系再亲密,也不能将此话当真。 朱煊年纪虽小,但并不是心思单纯之人,只能够微笑不语,露出一副天真憨态。 三人正说着,赵灵懿忽然打了个哈欠,埋怨道: “这花魁的表演,怎的还不开始,本宫都等得乏了。” 三皇子摇了摇头,无奈道: “耐着性子等等罢,这等盛会,若是错过,未免有些可惜了,本宫也就是囊中羞涩,不然也定为那冬儿姑娘打一打榜……” 说话间,三皇子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陆玄。 “说起那范冬儿,我倒是想起一事来,那长乐侯家的小子,之前为了见范冬儿,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还特地与范冬儿吟诗作对,我那将来的妹婿,真是有钱!” 一旁的朱煊深以为然的补充了一句。 “不止有钱,还嚣张跋扈得很,听说夏留王世子吴赐……” “闭嘴!” 刚说到这里,三皇子面色顿时垮了下来。 朱煊吓得身子一颤,赶紧告罪。 “皇兄恕罪,我多言了!” 赵灵懿一头雾水的望着两人,皱眉道: “三皇兄为何发怒,夏留王世子吴赐又怎么了?和陆玄有什么关系?小猪儿,你说,本宫给你撑腰,三皇兄不会责罚于你。” 朱煊小心翼翼的望了三皇子一眼,这才开口道: “前几日,那世子吴赐哭天喊地的来找三皇兄,说自己在百花坊,被那陆玄又骂又打,只是因为他点了那楼大家唱曲儿……” “陆玄还……” “还如何?” 赵灵懿手上不停,又捻起了一块儿糕点。 朱煊怯生生答道: “还以陆家权柄相挟,自恃驸马身份,说似夏留王那等王爷,都是狗皮王,根本不放在眼里。” 赵灵懿哑然失笑,神色略微变得僵硬起来。 三皇子不动声色,淡淡道: “如今大齐,父皇最怕的就是那些个开国元勋恃宠而骄,长乐侯是个聪明人,但在教子一道上,却落了下乘。” “陆玄还未当上驸马,便如此飞扬跋扈,将来还得了,不管怎么说,驸马都尉乃是公主府家臣,安华还得敲打敲打才是。” “你若不好出面,三皇兄倒是不介意帮帮忙,让那家伙收敛一些!” 赵灵懿点了点头,微笑道: “如此便多谢皇兄了,嗯,安华腹中不适,要去后间一趟,皇兄和小猪儿稍待片刻。” “凝霜……” 说完,她便起身,与自己的女官一同朝楼下走去。 到了院中,四下无人,凝霜这才开口道: “夏留王世子吴赐,风流成性,在京中闹出的丑闻不少,公主莫非真相信朱小公爷的一面之词?” 赵灵懿眼眸一转,乐道: “争风吃醋的,该是我那三哥才对,离京谁人不知他和楼大家的事情,当初为了俘获美人芳心,还偷偷跑出宫去,可惜佳人无意,直到被华贵妃责骂,他这才收了性子。” “那公主为何由着三皇子敲打陆玄,于情于理,这是殿下的家事才对?” 凝霜有些不解。 赵灵懿笑道: “什么家事,我和那家伙肯定不成,他还不是驸马呢?陆玄乃是陆家独子,他不做驸马,将来便是陆家之主,三哥得罪陆家,就等于将偌大的兵部势力推向我大哥这边,我高兴还来不及,阻拦他作甚?” “不过这事儿一旦闹回宫中,可怜我三哥,又要被华贵妃骂得狗血淋头。” “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听完她的话,凝霜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自己小主子当真越来越腹黑心冷,简直和当今陛下一模一样。 两人逛了一圈,赵灵懿平复了心情,再度登上阁楼,正准备坐下,那府河看台之处,便传来一道金锣之声。 锵! 有人高声唱喏。 “兰庭水榭十大头牌才艺表演,正式开始……” 一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喧闹声骤然爆发,府河两岸,烟花砰砰砰乱射,与夜幕半空之中绽放出璀璨火光。 “真漂亮啊……少爷!” 陆安望着看台,一脸痴状。 “你说烟花还是台上女子?” 陆玄打趣问道。 “都漂亮,都漂亮,哎哟……少爷你怎么流鼻血了?” 陆玄捂着鼻尖,悲愤道: “老子二十一年的童子之身,火气大了点,是很合理也很合逻辑的!” 第38章 出带事了 光华落幕,台下如寒蝉仗马一般,寂静下来。 十大花魁悉数出场,你方唱罢我登台,每个人都施展出浑身解数,将自己最高的技艺展示于众人眼前。 这个时代的听曲儿人,远不及上一世的追星粉丝那般孟浪,但狂热的心情不减分毫。 每一位头牌出场,都会引得无数道欢呼声层层迭起,如浪潮一般,震撼人心。 第一位出场的,乃是离京之地琼玉楼头牌清倌儿,名唤冉月玲,也是个颇有才气姿色上等的妙人,而且听闻背后的金主来头极大,所以开场排在了第一位。 这表演位次,乃是教坊司官人排的,以首尾最佳,当然,自身实力也需得强劲,否则很容易被后来人压过风头。 一看到首位出场的人是冉月玲,一些人便是心中有数。 今年四大花魁之位,这位冉姑娘,有八成的概率夺得其一。 “奴家冉月玲,为各位看官奉上一曲《归去来兮》。” 台下一片呼声。 很快,一台云筝便是摆了上来。 冉月玲矮身坐于软凳上,缓缓拨弄起筝弦。 筝这种乐器,与琴相比,曲调更加婉转动人,后者更加深沉,但不同的是,琴的表现力往往更加强大,只能说各有优劣。 而《归去来兮》这首曲子,恰恰婉转轻快,正适合用古筝表演。 筝弦一动,整个府河之上,顿时响起悠扬乐声。 陆玄起初还有些好奇,听到后来,也不禁沉醉了进去。 “这《归去来兮》的曲调,不就和《渔舟唱晚》差不多吗?冉姑娘的确厉害,有那味了。” 一曲弹罢,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好……” “冉大家!” “意犹未尽,再来一曲……” “此生若能为冉姑娘梳发点妆,小生死而无憾!” “冉月玲,额喜欢你……” 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挥舞着自己的袖袍。 台上不少姑娘掩嘴轻笑,冉月玲也只能微微一笑,欠身作礼,退了下去。 “少爷,这十大头牌跟幽州那些庸脂俗粉是不一样哈,这比大户人家的小姐更像小姐!” 陆安叹为观止的拍着手。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陆玄站得累了,摆了摆手。 “走,去后边儿找个位置坐下。” 排在第二位的,分量自然也不低,赫然便是如今风头正劲的才女范冬儿。 她乃是全能型人才,唱曲跳舞不在话下,但那种东西,台上的人大多数都会。 而她早年出身掖庭宫,后来到教坊司,早就跳够了舞,唱够了曲儿,所以这一次,范冬儿选择了书画。 她行至台上,报了名头之后,便不再言语,自顾自研墨。 而后便是有两人将上等宣纸拉开,范冬儿提着大毫,便开始龙飞凤舞。 阁楼之中,赵灵懿目光一亮。 “好字,这行书笔锋,与当初那位范大人,何其相似,看来范冬儿还是难以释怀。” 凝霜点了点头,开口道: “冬儿姑娘的遭遇,确实惹人生怜,殿下,要不咱们的票,便投给她吧!” “嗯……” 台下诸多书生学子,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范冬儿。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不仅人好看,字也这般好看,范先生行书之神,冬儿姑娘已尽得十之七八。” “是啊,真是厉害……” “这两字立马阴干裱装,怕都能卖个二百两银子!” 角落中,陆安描描画画,疑惑问道: “少爷,冬儿姑娘,为何要写这么奇怪的两个字?” “荡妇!” 噗! 人群之中,有人差点儿喷饭,无数道鄙夷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 陆玄赶紧遮住了自己的面庞,低声叱喝道: “看不懂就闭嘴,别丢人好吗?那两字念“坦荡”。” “人家这是替范府一家冤魂诉诸于公呢!” 一时间,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唏嘘之色,一些个多愁善感的小姐姐们,几乎快要掉下眼泪,恨不得立刻将手中的票投给范冬儿。 接下来数人,便是离京与江南之地的三名头牌,各自唱曲起舞,也是风情万种,赚足了眼球。 排在第六位的,是楚青青。 她以一首《阳关三叠》将气氛再次推入了高潮。 陆玄暗自点头。 范冬儿和楚青青两人发挥得都不错,看客反响极好,只要自己稍微推一把,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能够夺得花魁,具体是谁,就要看运气了。 第七位是一个初登头牌的生面孔,反响尚可,但基本上失去了争夺花魁之名的机会。 最后,只剩下怡春院的兰素心,百花坊楼婉清,以及雪苑的冷寒冰三人。 很明显,舞仙要压轴了。 第八位,轮到了兰素心。 说来也巧,这兰素心也是个弹琴的,对楼婉清琴中圣手的名头一向不服。 因为她每一次花魁评选的票数,都远远多于楼婉清,但却始终得不到众人的认可。 评价都是,兰素心此女,琴艺超群,但她的琴声,并不鲜活,不具神韵。 所以哪怕她在单纯的技艺上更胜一筹,却无法做到像楼婉清一样,以琴声感染人心。 “婉清,有信心么?就算夺不了花魁,也不能输给那兰素心,知不知道?” 蓉姨捏了捏楼婉清的手腕。 “放心吧,蓉姨,我不会输给她!” 后者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然而下一刻,兰素心的声音从台上传来,楼婉清的面色直接凝固了! “小女子兰素心,今日为大家奉上一曲《广陵散》。” 话音落下,兰素心扭过头来,眼神若有似无的瞥了楼婉清一眼。 看到后者面色微白之后,她嘴角竟然掀起一抹诡异弧度来。 身旁蓉姨见楼婉清神色不对,顿时问道: “婉清,婉清,你怎么了?” 楼婉清素手紧握,摇头道: “她怎么也弹《广陵散》,而且还排在我的前头,按照评选规定,两名清倌是不能弹奏同一首曲子的,这也……” “太巧了!” 楼婉清俏脸之上,满是苦涩。 蓉姨也大惊失色,开口道: “莫非你也准备弹《广陵散》?” 楼婉清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心乱如麻。 “完了,马上就轮到你出演,就算临时换曲儿,也来不及调弦了,一旦硬上,效果恐会大打折扣?” “这可如何是好?” 第39章 楼大家要放弃花魁评选 “是广陵散啊……” 阁楼之中,赵灵懿发出呢喃。 朱煊这个年纪,不喜音律,酷爱弓刀斗马,清秀面庞上顿生疑惑。 “广陵散是什么曲子?很有名么?” “何止有名,琴师若不会此曲,几可就地掩埋,这首曲子相传脱胎于《聂平刺唐王曲》,后世流传,多为残谱。” “经由前汉时期一位着名乐师之手而名满天下,此曲琴声低吭,萧瑟肃杀,中段亦慷慨激昂,实则要表达的,是人心中的洒脱意气。” 三皇子微笑着,目光落在了远处水台之上。 “好好听吧,这位兰素心姑娘,琴艺也是无比高超,单论技巧,可称一绝。” 话音落下,弦动音起。 霎时间,声乐袅袅入耳。 一副画面仿佛伴随着琴声映入众人的脑海之中。 天真少年,亲身得见父亲惨死,经历家破人亡。 从此隐姓埋名,磨炼技艺,誓要替父报仇。 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然而天公并不作美,敌人势力越发庞大。 少年长大成人,韶华流逝,担心无法实现夙愿,终下定决心,踏上了一往无前的道路。 他伪装成一名琴师,于宴会之上骤然发难,以三尺剑锋与血肉之躯,想要亲手毁灭仇人。 他知道自己会失败,他亦想好了,如何面对失败……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便用这一缕幽魂,永证决心。 在琴音中,人们听到了同情,听到了杀伐,听到了悲壮,听到了激昂,亦听到了那位传下残谱乐师的心声。 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总是令人无法忘怀。 “好……” “好一曲广陵散,好一个复仇人……” 兰素心一曲奏毕,美丽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她今日的状态好到了极点,并不单单只是因为琴声。 而是她知道,自己表演得越好,看客们的兴致越高,后台中的楼婉清便会越加着急。 恐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抢了她的曲子。 “楼婉清啊楼婉清,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有一个那样的……“好姐妹”呢!” 兰素心越想越是觉得快意,她倒要看看,面对眼下这种情况,楼婉清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挽回颓势? 大概,没可能了吧! 那琴中圣手之名,也该让她兰素心来当一当了。 欠身致礼之后,这位怡春院的头牌清倌,心满意足的下了台。 教坊司的官员报了幕,所有人都知道,第九位要出场表演的,正是素有琴中圣手之称的楼婉清,楼大家! 于是乎,不论是台下,亦或者船舫楼阁之中,所有人的期待感再次被拉升起来。 更有楼婉清的狂热拥趸,专程从其他地界赶来离京支持她,早就翘首以盼,口中呼喊着楼婉清的名字了。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依旧是没见楼婉清出场。 不少人面露疑惑之色,左右顾盼的问道: “发生何事了?那楼大家怎么还不出来?” “不是论到她表演了么?磨磨蹭蹭的干啥呢?” “就是,一个青楼卖艺的女子罢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耽误了大家伙儿的功夫,百花坊担待得起么?” 台下哗然之声四起。 教坊司的主官也急了,挥手招来身后的小吏。 “你去后边儿问问,百花坊的楼婉清发生何事?为何迟迟不出场?” 另外一边,陆玄也满脸疑惑,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亲自去后台看看。 “走!” 他和陆安悄悄的从花船登上了中央的浮台,到了后间,正好撞见教坊司小吏训斥蓉姨的场面。 “大人说了,你们若再不出场,便取消打榜资格,之后的票证也不再作数。” “这位官爷,规矩我们是懂的,方才我家婉清姑娘身体不适,我们这便上场,这便上场……” 蓉姨低声下气的哀求着,顺手塞过一张银票。 那小吏不着痕迹的收了钱,冷声道: “再给你们片刻时间,否则的话,大人怪罪下来,我也帮不了你们!” “是是是……劳烦官爷。” 那小吏转身走了出来,于门口处瞥了一眼陆玄二人,没当回事儿,自顾自离开了。 陆玄走进去,只见蓉姨急得团团转,而化好了妆容,身着一身艳装的楼婉清,却如同失了魂儿一般坐在木凳上。 “蓉姨,这是怎么了?” 蓉姨抬头一看,惊声道: “陆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玄并不解释,只是将目光望向楼婉清。 “时间到了,为何不出场?” 面对陆玄的质问,楼婉清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委屈。 “我出不出场,干你何事?蓉姨,告诉教坊司的人,我放弃评选了!” “什么?” 蓉姨目瞪口呆,陆玄则是眉头紧蹙。 “放弃评选?能告诉我原因么?” 陆玄尽量压抑着心中的不满,沉声问道。 楼婉清扭过头去,声线有些沙哑。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比了。” “胡闹!” 陆玄厉声呵斥,吓得楼婉清与蓉姨身形一颤。 “本少为你花了那么多钱,你说不比就不比了?你若早说也便罢了,到了这个节骨眼,我请托儿的钱,买通评审的钱都花出去了,你告诉我你不比了?” “我知道那日你对我不满,可我没想到,你楼婉清竟是这样一个任性妄为之人,你可别忘了,我们之前可是有约定的?你不想比了,可以,我陆玄不会强迫任何人,但我白白损失的银两,得由你来赔……” 一旁的蓉姨人都傻了。 “等等,陆公子,婉清,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约定,什么托的?还要赔钱?” 楼婉清并不作答,只是眼角忽然滑出泪水。 “你要钱,我赔你便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赔不起,我楼婉清将这条命赔给你又如何?” 陆玄以手扶额。 “本公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你这种女人?” “我拿你的命来有什么用?” 一旁的陆安将二人之间的约定告诉了蓉姨。 后者面色铁青,根本没有想到,楼婉清为了争夺花魁之名,竟然是与陆玄达成了那等交易。 此刻她想骂,也不知道从何骂起,毕竟是百花坊的原因,才导致楼婉清一直无缘花魁之名。 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替自家姑娘解围。 “陆公子,你误会我家婉清了,她并非是故意与你作对,也根本没有想过放弃评比。” 陆玄冷冷一笑。 “那是为何?” 第40章 陆玄要上台表演 蓉姨是百花坊的管事,又不是幕后老板,她并不把姑娘们当成赚钱的工具。 更何况和楼婉清相识多年,早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干女儿一样对待。 眼下见后者碰到这种事情,又被陆玄逼得落泪,自然是有些心疼的。 不待陆玄问话音落下,她便忙不迭说道: “不是婉清不想比,是她精心准备的曲子,被那怡春院的兰素心抢先弹奏了!” “按理说,不会有那么巧的,这么多年来,两人没一次撞上,今回实在是运气太差。” 听到蓉姨的解释,楼婉清更觉烦闷。 “这……” 陆玄也面露难色,花魁评选的规矩,他也曾粗略了解,知道不能弹奏相同的曲目,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换一首曲子不行?” “你懂什么?” 楼婉清忽然转过头来,美眸瞪着陆玄。 蓉姨便将调弦和演出效果的事情解释了一通。 陆玄想了想,终于是明白了楼婉清眼下的处境。 琴道之上多年的死对头,不知为何与她准备的曲目相同,偏偏由于规则,她还不能以同一支曲子一较高下。 若临时换曲,不仅来不及调弦,连带得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对于楼婉清来说,她宁愿不弹,直接放弃评选,也不愿意给远道而来的听客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本就是个极为要强,又好面子的人,否则也不会对那花魁之名耿耿于怀了。 于是乎,便落到了眼下的处境。 但论起来,真正吃亏的人,还是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你若弃赛,我花的那些银子,不就全打水漂了?” “你能不能当上花魁是一回事,本少不允许自己那么糟践银子,你让我想想办法。” 楼婉清双唇紧抿,心中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这样的话,她也没心情说出口了。 陆玄在原地踏了几步,听得台上的喧闹声越来越激烈,他猛然抬起头,冲着陆安喊道: “你现在去找教司坊的人,告诉他,将楼婉清与冷寒冰的演出顺序对调,他若质疑,你便搬出我香水司督办与驸马的身份压他,并告诉他不要过问。” “知道了,少爷!” 听得陆玄语气认真,陆安也收起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态度,点了点头,出门办事去了。 “陆公子这是?” 蓉姨不明所以。 陆玄直勾勾的瞪着楼婉清,开口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摆架子也好,有偶像包袱也罢,总之今天你必须得上场表演。” “冷姑娘和你换了顺序,这会儿时间,够你调弦了吧?” 楼婉清憋着一口气。 “就算如此,我也想不到用什么曲子来对抗《广陵散》,这是名曲当中,唯一算得上有些杀伐之气,慷慨激昂风格的曲子。” “换首曲子,不一定能压住前者,若我要演出,就必须胜过那兰素心,否则的话,我宁可不演。” 陆玄目瞪口呆,这女人倔脾气上来,他还真没啥办法,总不能揍这楼婉清一顿吧? 他倒是想,不过真让他下手,肯定是于心不忍的。 “你……” 陆玄抬起手掌,楼婉清恶狠狠的盯着他,美眸中又是涌出湿意。 “有本事你就打我?想让我上场,那就给我找一首曲子出来?或者你也跟那世子吴赐一样,逼死我好了!” 楼婉清已经豁出去了,自己作为琴师的名誉,是绝不能毁掉的,她更无法容忍自己输给兰素心。 陆玄怒极反笑。 “行,你真以为本少不通音律,就写不出曲子来了?” “真正的乐器高手,不需要谱子,听人哼一遍,便能够奏出旋律,两遍可加入和弦,三遍甚至能形成自己的风格,你行不行?” 楼婉清撇了撇嘴,柳眉轻挑。 “对常年与乐器相伴的人来说,这只是基本功罢了,你是在小看我么?” “我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接下来,我哼两遍曲子,你试着将之弹出来,顺便调弦!” 陆玄正色道。 岂知楼婉清竟然不屑的摇了摇头。 “你把谱曲想得太简单了,你随意哼出来的曲子,哪怕曲调再好听,空有旋律而无真意,也是立不住的,更遑论与广陵散这等名曲相比!” “你听好就行!” 陆玄难得的认真说道,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哼起曲儿来。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开始,楼婉清还有些不以为意,听了片刻之后,她眼眸中忽然绽放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不知不觉间,连陆玄交待的事情都忘记了,整个人已经沉醉在了曲调之中。 陆玄哼完,见楼婉清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我说的话?” 楼婉清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美眸眨也不眨的望着陆玄,仿佛一切事情都抛诸脑后了。 “你再哼一边……” “好!” 陆玄握着拳头,耐着性子又哼了起来。 这一次,楼婉清坐直了身体,双手虚按在身前,手指在空气中拨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陆玄在哼,她也在哼,两人的声音,奇妙的融为了一体,一旁的蓉姨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觉得,陆玄公子哼的这首曲子,确实好听,不比当今任何一首曲子差。 第二遍哼完,楼婉清看向陆玄的目光已经变了。 那其中,有不解,有惊异,甚至还有一丝丝名为崇拜的意味。 当然,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陆玄最后说出的一番话。 “这首歌,本来是打算让你们四人过些日子筹备使用的,现在没办法,只能提前拿出来了,你一人弹奏,稍微有些干燥。” “这样,待会儿上台表演,我来唱词,你来奏曲!” “咱也让这世上的家伙知道知道,什么叫经典咏流传!” 楼婉清和蓉姨对视一眼,二者同时惊叫出声。 “陆公子要上台唱曲?” ps:求推荐票,求月票,感激不尽 第41章 原来是为了讨佳人欢心 “他要上台唱曲儿?这不是胡闹么?” 砰! 兰庭水榭某处幽阁之中,一道重重的拍案声传来。 这里是离京城南飞鹤台的顶端。 飞鹤台四面环水,周围被密植覆盖,中间高台约有十丈,原为前朝皇家祭天请雨之用。 到了大齐,这里便被封了起来,专用于存放各类典籍经书,是除了国子监之外,最重要的书库。 而最有趣的是,飞鹤台与兰庭水榭正中段,恰好只有一墙之隔。 登上顶部幽阁,虹桥,看台,那一长串由铁链锁起来的花船美景,便可尽收眼底。 而此时,幽阁上首最佳的观景之处,一名身穿浅黄色袍服的威严老者,面色愠怒,左右两边的更老一些的白头老翁,则是面面相觑,尽显无奈。 “陛下息怒,此间难得出宫一游,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最后,还是长着一脸黑色老斑,眼袋快耷拉到嘴角的门下侍中,元谌元老大人开口劝慰了一句。 至于其他人,则是唯唯诺诺,接连称是。 飞鹤台隔得再近,距离那河面中央的看台也有数百米远,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 坐在这幽阁中,想要知道下面的消息,还得令教坊司的小吏传达。 等到此间的诸位大佬及当今圣上知道陆玄即将登台的消息,再想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 更何况,嘉德帝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出面。 “那小东西究竟在想些什么?堂堂勋贵子弟,竟去做戏子伶人才做的事情,也不怕有辱陆家门风?” 元谌笑了笑,以手抚须。 “陛下,世间男子,也有不少去做那戏子伶人的,虽说陆玄出身不同,但以他那般离经叛道的行事风格,倒也并不教人奇怪。”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嘉德帝冷冷道: “哗众取宠罢了,此子行事孟浪,早有端倪,他当初在幽州城插上鸟羽,一跃而下,所做所为,与今日又有何不同?” “可怜长乐侯,一世英名,到老了,竟被这小子弄得一塌糊涂!” 众位老臣憋着笑意,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长乐侯陆天霸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陆玄要与楼婉清联袂登台的消息,宛如风暴一般传遍了整个兰庭水榭。 一开始有些人还不明就里,到得后来陆陆续续知道陆玄的身份来历之后,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立在原地。 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陆玄的存在,几乎是他们一辈子难以企及的。 开国功臣之子,侯府的少爷郎,安华公主的预备驸马。 这样的人,只能够从说书人的嘴里听到。 然而就在片刻之后,对方竟然要站在那看台之上,为所有前来此处的看客们表演才艺? 到底是他们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看是这家伙疯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灵懿的柳眉直接拧到了一起,俏脸之上寒霜密布。 不论如何,陆玄现在还挂着预备驸马的名头。 对方打着驸马的旗号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毕竟她算计了陆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可是陆玄现在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登台演出?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她还不了解陆玄么? 这家伙十一二岁就不曾读书,更未学习过声乐,想必对音律是一窍不通,此番登台,定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在作祟,想要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可想都不用想,陆玄今天一定会十分丢脸,就像他当初在幽州做的那些事情一般。 最让赵灵懿觉得不爽的是,明面上,陆玄姑且还是预备驸马。 这家伙顶着这样一层身份,还堂而皇之的与青楼女子同台演出,根本就是没有将她这公主当一回事儿。 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堆闲言碎语。 她倒不至于去和普通百姓计较,只是一想到那种事或多或少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她便觉得陆玄的行为实在是不可饶恕。 “也许真如三皇兄所说,该敲打敲打那小子了,本公主再如何待人宽厚,也不是一点儿脾气没有……” 赵灵懿心中这般想着,一旁的三皇子赵明煦和朱煊二人也是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前者方才冷笑道: “这小子也太……乱来了一些,安华,看来我说要敲打他,仍是有些晚了!” “刻意找了借口,将楼婉清与舞仙的演出顺序对换,此番还亲自出场,目的恐怕根本不是为了唱曲儿……” “而是告诉所有人,楼婉清的身后,是他这位权贵子弟在撑腰,两人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 赵灵懿心中咯噔一下,她虽然对陆玄没什么感觉,也不在乎对方感情上的事。 但听到三皇子的推测,她不知为何,还是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最重要的是,隔得如此之远,她根本听不见陆玄的心声,也就无法得知后者真正的想法。 “三皇兄的意思是,那家伙登台演出,完全是为了讨取楼婉清的欢心?” “十之八九!” “岂有此理,虽说他还未与安华皇姐成婚,但这样的行为,早已经触犯了礼法,我看不如直接让大理寺的差人来,将他抓去论罪好了。” 朱煊为赵灵懿打抱不平。 一旁的凝霜却摇了摇头。 “小公爷有所不知,按照大齐律法,预备驸马在与公主完婚之前,是可以自由选择女眷的,只要不发生实际关系,并不算违反礼制!” “为何有这等规定?” 朱煊大吃一惊。 凝霜看了赵灵懿一眼,面色晕红。 “实际上是沿前朝旧制,因为前朝诸多公主,皆豢养面首,男宠,最夸张者,甚至多达百人,后来便有了这款条例,驸马在与公主完婚之前,有中意的红颜知己,不以罪名论处!” “原来是这样……” 朱煊口中喃喃,只觉得大开眼界。 “这样说起来,前朝那些当驸马的家伙,还真是可怜……” 正说话间,他忽然伸手一指前方。 “快看,有人出来了,是楼大家,还有一个男子,他就是……陆玄?” “这家伙……好生俊朗啊,剑眉星目,龙章凤姿,幽北之氏,却生得一副南人相貌!” 朱煊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到,三皇子和公主两人的面色,俱是有些难看。 第42章 炸裂全场,公主心情不妙 陆玄确实需要感谢自己的老爹老妈,给了他这样一副好皮囊。 登台亮相的一瞬间,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下来。 一下刻,陆玄便是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尽皆落在自己身上。 吃惊有之,疑惑有之,嫉妒有之,倾慕有之,反正各种各样的情绪似乎都能够从下面那一张张脸上看到。 “他就是陆玄么?长得真好看啊!” 一名女子顶着陆玄,目光游离,眸子已经变成了星星状。 “好俊的后生,一看到他,便想起老夫当年也是如此……” “太过分了,出身勋贵,有钱有势,长得还这般好看,咱们这些普通人是不配活在这世上了吗?” 有人愤世嫉俗的说道。 当然,也不乏一些心理扭曲的书生,酸溜溜的批判着。 “哼,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还是位预备驸马,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做些女人家做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只是这样的话刚一说出口,便顿时遭到了周围之人的斥骂。 那书生不堪重压,只能够狼狈逃离风暴中心。 陆玄的出场,毫无疑问令得他成为了整个兰庭水榭的焦点。 就连一众青楼头牌们,也是目光好奇的望着他,不知道这位贵不可言的侯府少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与心思各异的台下众人不同,此时的陆玄,已经被脑海中疯狂传来的信息惊呆了。 【达成成就——“俘获芳心”,奖励养颜丹x1】 【养颜丹:稀有级物品,服食之后,可极大减缓衰老速度(限定使用者为女性)】 【达成成就——“万人空巷”,力量,耐力值分别加五】 【解锁称号——“声名远扬”,幸运值加七】 【你收获了众多仰慕者的青睐,奖励随机物品x1】 【随机奖励结果:获得改良版马铃薯种及马铃薯种植手册x1】 “意外之喜,绝对是意外之喜……” 自己不过是想着不能白白浪费了为楼婉清打榜的银子,所以才决定助阵演出。 没想到居然收获了这么多东西。 养颜丹,想都不用想,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至于属性值加成,那更是对自己的将来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反正绝对是好处。 就像魅力值一样,自己不提升魅力值,说不定这成就便无法达成了。 当然,最让陆玄为之惊喜的,还是那随机奖励。 改良过的土豆种子,还有种植手册,刀耕火种的时代,自己若掌握了这等生产力,何愁大事不兴? 说实话,脑海中收到这些信息的时候,要不是在台上,陆玄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 “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区区香水,不要也罢!” 陆玄脸上浮现出微笑,配合他俊朗相貌,顿时又是令得不少台下女子掩面惊呼。 在他身后,楼婉清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角。 看到陆玄如此受众人欢迎,她竟有种自家美玉被窃贼盯上了的感觉。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楼婉清小声提醒道。 陆玄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顺势摆了摆手。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陆玄又要搞什么名堂。 “我知道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我作为一个男子,竟然要登台唱曲儿,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甚至有的人会觉得我是在哗众取宠……” “我想说的是,你们没有听错,我就是要唱曲儿,虽然是心血来潮,但我也想以此来向诸位传达一种态度。” “在陆某看来,职业,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人生在世,不过为衣食住行,女子抛头露面,也并非什么有辱家风之事,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善待自己,也善待他人……” “今天我与婉清姑娘,要为大家带来一首新曲子,此曲名为——《倩女幽魂》!” 言罢,陆玄冲着楼婉清点了点头,后者坐了下来,双手按于琴台之上。 当众人还在回味陆玄的话语之时,动人的琴声已经响彻整场。 不得不说,楼婉清无愧当代琴圣之名,旋律一起,陆玄的情绪仿佛直接回到了上一世。 当然,台下的所有人,也是安静了下来,细细的品味着这首新曲子。 前奏过半,陆玄望着半空,深吸了一口气,配合着曲调和起词儿来。 “人生路……” “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歌刚至半段,陆玄并未料到的是,整个兰庭水榭,直接炸了。 “这是什么曲子?竟然是吴越地区的唱腔?” “好听,真好听,神仙曲子……” “他真的会唱歌?他的声音,和方才说话之时,完全不同。” “好饱满的情绪,声音宽阔深沉,比起乐声来,毫不逊色,这等唱功,莫非师承那位江南歌姬楚青青?” “不,分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青青姑娘的声音,婉转多变,极具灵韵,陆玄公子的声音,却恰恰与之大相径庭!” “曲是好曲,人也是好人……” “虽然只听了半首,但我张某人敢打赌,这《倩女幽魂》,将来必定被收录于乐典之中。” “是啊,多么美妙的旋律,多么美妙的歌词,茫茫人海,路由心生……” “曾几何时,老夫亦有过梦想!” 说实话,不止台下众人,就连楼婉清也听得痴了。 “好妙的词,没想到陆公子,竟真的会唱曲儿,这等功底,怕是只有青青姑娘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她一边弹奏着曲子,目光不由得落在前方男子的背影上,久久无法移开。 “人生是……美梦与热望,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去觅我心中方向,风仿佛在梦中轻叹,路和人茫茫!” “人间路,快乐少年郎,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 “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一丝丝梦幻般风雨,路随人茫茫。” “丝丝梦幻般风雨,路随人茫茫……” 【完成隐藏事件——“名动京城”,获得奖励:软猬甲x1】 【得失参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招至怨恨,且小意对待】 曲未弹完,陆玄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台上。 而众人依旧如痴如醉,仿佛还能听到府河之上萦绕的歌声。 花船房间之中,凝霜一脸热切的望着陆玄,开口道: “公子真是厉害,您的名字,恐怕从此以后整个京城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玄摆了摆手。 “惭愧惭愧,随便唱唱,上不得台面,凝霜姑娘找我来是为了?” “哦,是殿下找您,对了,凝霜提醒公子一句,待会儿见到殿下,可要斟字酌句,好生解释,我觉得殿下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 “危!” 隐隐之间,陆玄仿佛在半空中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红字。 (ps:大家的推荐票和月票我都看到了,万分感谢支持,虽然目前看的人还不多,但有你们的支持,我会努力更新的,拜谢,快捷通道:推荐票,月票!) 第43章 陆玄无罪,谁也不跪! 说实话,陆玄心中有些忐忑。 因为上次在宫中,当着那么多老臣以及妃嫔们的面,自己说要与安华公主解除婚约。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安华公主心里绝对不会太舒服。 所以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因为心中有愧,也没敢去公主府。 但没想到的是,自己不去,别人反倒找上门了。 而且从凝霜姑娘的口中得知,公主殿下的心情不太好。 莫非对方正是在生他的气? 陆玄倒不是害怕她公主的身份,主要还是担心那女人一怒之下,在之后的香水司事务中给自己使绊子。 一想到自己办事的时候可能会处处掣肘,他便忍不住吐槽皇帝老儿。 好端端,让那公主做什么香水司提司。 陆玄心中正思索之时,凝霜带着他穿过了一处园子,来到了一处楼阁前。 上了楼,行过玄关廊道,推门而入,陆玄在阁楼之中,看到了三道盘坐于地的身影。 “二位殿下,陆大人到了!” 凝霜欠身道。 陆玄眉头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心中有些吃惊。 两位殿下,除去安华公主之外,莫非这阁楼中还有一位皇家血裔。 当今大齐,一共有两位公主,三位皇子,安华公主赵灵懿排行老五。 大皇子赵明淳镇守边关,无圣旨调动,不可能出现在离京,二公主早夭。 四皇子赵明诚出使番西至今未归,那么能够出现在这楼阁之中的另一位殿下。 便只有三皇子赵明煦了! 陆玄不仅博闻强记,脑子也转得飞快。 “早前那吴赐挨打之时,曾提起过三皇子,如今他和公主殿下在一起,若是对我抱有敌意,估计免不了要添油加醋说一番有的没的来陷害我,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露怯了!” 这般想着,陆玄踏前一步,也就在这时,赵灵懿仿佛心有所感一般,扭头望了过来,目光正好落在陆玄身上。 只是她看起来兴致不高,略微看了一眼之后,便扭过头去,沉声道: “既然来了,何不进内间?” 陆玄赶紧又走了两步,身形微躬。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嗯?休要不知礼数,这里还有我三皇兄,以及安国公府公子。” 陆玄不着痕迹的瞥了赵灵懿一眼,再度拜了一拜,开口道: “陆玄不知三皇子殿下与小公爷在此,还望恕罪!” 赵灵懿还未说话,三皇子赵明煦猛的一拍案台,气势汹汹的喝道: “大胆陆玄,你有何脸面站在此处,还不给我跪下?” 声音大得连一旁的朱煊都被吓了一跳。 然而陆玄却不为所动,甚至心中恍然。 【这三皇子殿下果然是来者不善,看来我猜得没错。】 【不过我陆玄也不是吓大的,莫名其妙就想让我下跪,给我个下马威吃吃,只能说这位殿下,您想多了!】 听到陆玄心中想法,赵灵懿颇有些吃惊,但又没那么吃惊。 她早就知道,陆玄是个胆大妄为之人,自家三皇兄这等把戏,似乎不但没吓到陆玄,还激起了对方的抗逆之心。 不过她倒想看看,陆玄究竟准备怎么和三皇子辩驳。 “陆玄不知何罪之有,为何要跪?” 赵明煦皱眉道: “你见了本皇子难道不跪?” “依照大齐律例,正五品以上官员只跪陛下,皇后与太子,而我如今刚刚受封从四品督办。” “三皇子让我跪您,莫非您已经是太子了?” 陆玄一脸吃惊的望着前者。 赵明煦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僵住,就差摆手摇头,说出‘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这等话了。 【小样,跟我斗,你还嫩着呢,我八岁就通读大齐律,想治罪于我,除非你当了皇帝差不多!】 陆玄心中还在得意,赵明煦又是厉喝道: “那戴罪之臣,敢不跪耶?” 陆玄摇了摇头,拱手道: “陆玄遵纪守法,无罪。” 三皇子站了起来,冷声道: “你身为预备驸马,在此花魁评选上抛头露面,哗众取宠,置天家颜面于不顾,这不是罪?” “陆玄只不过酷爱音律,恰逢其会唱了一首歌曲,最多算与民同乐,何来置天家颜面于不顾一说?臣无罪!” “你……” 三皇子指着陆玄。 “你于数日之前,在百花坊中与夏留王世子吴赐争风吃醋,对其大打出手,且口出狂言,当街伤人,目无法纪,这不是罪?” “恰恰相反,那日我前去百花坊,正好撞见吴赐欲行不轨,意图强暴民女,若非我挺身而出,两位姑娘已是一死一伤,朝廷应补发我见义勇为奖才是。” “你敢撒谎?” 三皇子死死的瞪着陆玄。 后者摇了摇头,沉声道: “在下句句属实,若三皇子对陆玄抱有成见,可将那吴赐寻来,与我去大理寺当面对质,反正我有思思与婉清姑娘作证。” “她们与你关系匪浅,谁知道是不是偏袒于你,构陷忠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皇子若实在看我不爽,大可以一刀将陆玄砍了便是,何必在这里与我纠缠?” “你,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待得本皇子问明真相,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给本宫记住喽……” “既然做了预备驸马,就安分守己的待着,别到处去拈花惹草,真当大齐还是前朝不成?你若敢有负于安华皇妹,我就是不当这皇子,也要教你惨淡收场。” “朱煊,我们走!” 话音落下,不待方云有所回应,赵明煦便是拂袖而去。 赵灵懿连忙挽留。 “三皇兄这是怎么了?” “安华不必多说,皇兄既然说过要为你出气,这件事定不会轻易揭过,总之,你莫要被这家伙花言巧语骗了就成,咱们改日再叙。” “皇姐告辞!” 朱煊冲着赵灵懿拜了一拜,跟着三皇子溜走了。 霎时间,整个阁楼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陆玄,公主以及凝霜三人。 看着三皇子离开隆盛坊大园,赵灵懿心中颇为无奈。 自己这三皇兄,的确是太蠢了些,竟被这家伙三言两语便激走了。 看来,想要得知真相,还得靠自己来盘问陆玄。 扭过头,赵灵懿望着陆玄,问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令得他愣在了当场。 “你是喜欢那楼婉清么?” 第44章 公主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嗯?这公主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一定又是听了那三皇子的胡言乱语。】 【不过我喜不喜欢谁,似乎跟这女人没有关系吧?要不要如实回答她?】 陆玄心中思忖着。 最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告诉对方,不管外面怎么传,总之自己得向赵灵懿解释清楚。 至少他绝不会在时限未到之前给自己找不自在。 若连公主也觉得他顶着预备驸马的名头在外面乱搞一气,那他就真有些百口莫辩了。 主要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无论如何,安华公主是无辜的,自己也不能让对方太过于难堪。 清了清嗓子,陆玄正色道: “回禀殿下,没有的事,陆玄与楼婉清姑娘结识,旨在推广香水,我与她之间并无男女之间的情愫。” 赵灵懿有些不太相信。 “此话当真?” 陆玄苦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说谎的,我确实不喜欢楼婉清,而且在对方心里,已经把我当成是世子吴赐那样的**恶棍,哪会对我倾心?】 【可怜我陆玄二十年来,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便被安上了这样的污名,将来不娶四五个媳妇儿,实在太亏了……】 “当然是真的,陆玄可以人格担保,我绝对不像三皇子所说,顶着预备驸马的身份,与其他女子有所暧昧,我所做的一切,俱是为了香水大计。” 赵灵懿听得见陆玄的心声,又看他神色诚恳,这才点了点头,相信了后者。 只不过她没有发现的是,当她脑海中听见陆玄确实不喜欢楼婉清之后,不但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就连嘴角也微不可察的上扬了一些。 “本宫姑且相信你一回,不过楼婉清与舞仙冷寒冰调换出演顺序,你又随她出场助阵,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你且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陆玄神色一怔,片刻之后,小心翼翼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且都是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儿,公主殿下似乎没有了解的必要吧?” 赵灵懿鼻息之间哼了一声,叱道: “叫你说你就说,哪来的废话?本宫身为香水司提司,你既然说是为了推广香水,本宫自然得上心。” 陆玄无奈的点了点头。 【啥都不懂,就知道逼逼赖赖,就算跟你说,你能听懂我的计划么?】 【进来站了半天,也不说让老子坐下,要不是看你是公主,本少早溜了!】 “既然公主不嫌麻烦,那我便从我第一天到离京说起吧……” 赵灵懿微微颔首,开口道: “你坐下说吧,凝霜,让人沏壶新茶,顺便给陆大人叫些点心!” 陆玄本就是吃货一名,此刻听到赵灵懿的话,方才觉得腹中空乏,有些饥饿,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与赵灵懿面对面,又顺手拿起了案台上的糕点,直接塞进了嘴里。 “茶可以,点心就不必了……这里还有不少,多了浪费!” 一旁的凝霜与赵灵懿已经惊呆了。 “陆大人不可,那是公主殿下的餐簋!” 凝霜发出惊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陆玄的手再一次拿起一块儿点心,放进了口中。 “嗯……我还以为,殿下未曾动过呢,陆玄唐突,望殿下恕罪!” 宫里的吃食,但凡有人动过,便只有皇家亲属方才能够食用,除非关系亲密到了极点。 譬如嘉德帝,会经常将吃食赏赐给臣下,甚至奴才,但那一般都是未曾动过的。 陆玄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有些僭越。 其实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反倒是赵灵懿白嫩的脸蛋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绯红。 “先不提这个,你倒是继续回答本宫的问题。” “哦,从哪里说起来着,对,我刚到离京,那时候一心想推广我这香水,若买不出去,不就亏本了么?” “所以思量之下,我便想到了十月的花魁评选……” 陆玄确实对赵灵懿毫无隐瞒,与其遮遮掩掩让对方给自己下绊子,还不如一开始就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的计划,免得后续再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给自己添麻烦。 虽然赵灵懿一开始就洞悉了陆玄的想法。 但她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听完了陆玄的讲述。 而一旁的凝霜,则是被陆玄颇有新意的策略与设计,给惊艳到了。 利用兰庭水榭评选四大花魁之事,花重金将几名头牌与自身绑定,再通过之后一系列的操作,在整个雅集圈子中推广香水。 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而且从陆玄的口中,二女还学到诸多新鲜词汇。 什么广告,公众效应,宣发成本,市场竞争等等…… 听得她们啧啧称奇。 甚至陆玄还说起了自己的野心,称要将香水推广到所有地方,让全天下的女子,都能用上这等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陆玄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赵灵懿面前的茶杯便一口喝了,待得他反应过来,手掌猛的一抖,差点将那杯子扔到地上。 【坏了坏了,刚才吃了人家点心不说,这会儿还用了公主的茶杯,若她也用过,岂不是间接性亲了个嘴儿?】 【她们应该没注意吧?淡定淡定,赶紧开溜……】 想到这里,陆玄直接起身,捂着肚子叫道: “哎哟,公主殿下,陆玄不知为何,忽然腹中绞痛,兴许是吃坏了东西,容下官先行告退!” 岂料他刚刚迈开脚步,便听得身后传来赵灵懿的轻灵嗓音。 “站住!” “那茶杯乃是隆盛坊之物,你要将它带到何处去?” 陆玄尴尬的伸出手,果不其然,慌乱之中,那茶杯竟还被他捏在手里,忘了放下。 凝霜望了望自家小主面前空荡荡的台几,张着小嘴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算了,你既身体不适,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凝霜,带陆大人下去吧!” “是,殿下!” 待得二人消失在阁楼之中,赵灵懿方才按住胸前,艰难的喘了口气。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飞快,连思绪都有些混乱了。 “方才就不该出声提醒他的,反而弄得尴尬,不过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谁跟你……亲嘴儿啊!” “呸呸呸……羞死人了。” “不过小猪儿说得也没错,这家伙的皮相真是好看,难怪将台下那些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迷得晕头转向,哼……” 自诩聪明至极的公主殿下,并未发觉,她眼下的心态,似乎发生了亿点点变化…… 第45章 气急败坏的兰素心 兰庭水榭的狂欢依旧在继续,十大头牌清倌并列站在台上。 而各家青楼则是派出小厮,在教坊司官员的监督之下收集票证。 他们每个人的身前,都摆放着一个写有清倌儿们姓名的木箱,上面开了口子,票证便从那处投入。 投票的过程异常火爆,整整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未见到有人继续往箱子里塞票。 教坊司的主官宣布封箱,接下来便要令人当场清点。 每一张票证,都是教坊司亲手所印,作不得伪,上面甚至还有投票之人的信息,有多少票,收得多少榜银,事后都要对比核查,抛去一部分特票之后,大致的数目对得上,这才会统计放榜。 可以说,经过历年的发展之后,花魁评选的机制已经被打磨得相当成熟了,当然,暗箱操作这种事情,也没办法避免。 毕竟,有钱也是一种优势。 陆玄从隆盛坊出来,手里提着一包点心,谢过凝霜之后,便朝着花船处行去。 陆安从身后冒了出来,脸上满是担忧。 “再过一盏茶功夫,小的都要忍不住上去救您了,怎么样,没事儿吧?” 陆玄摆了摆手。 “有点儿小麻烦,得罪了一位皇子,接下来在离京咱得注意点儿了,最好是花魁评选一过,就回幽州。” “啊?皇子!” 陆安有些吃惊,旋即摇了摇头。 “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 “没那么夸张,就凭我爹的地位,一般人还真动不了咱,就算贵为皇子,也得讲道理不是?” “少爷真硬气!” 陆安竖起了大拇指,陆玄将那一包点心挂在他手上。 “隆盛坊特产,公主赏的,拿去吃吧!” 前者有些吃惊,笑着问道: “少爷做了什么事?让那公主殿下开心了?竟然还赏了东西?” 陆玄思索了片刻,摇头道: “我也不知,可能是欣赏我的才华吧!” “那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欣赏少爷的长相……” 陆玄确实没料到,今天不但有人欣赏他的长相,也有人欣赏他的才华。 船舫中央的浮台上,楼婉清如坐针毡。 她能够感觉到,自从其他人上台之后,目光便一刻不停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其中有不解,有好奇,也有嫉妒,甚至还有那么一些些特殊意味。 就在这等煎熬之中,台下的看客们终于投完了票。 而她们也终于是能够下台,返回各自的楼船当中,静待教坊司放榜了。 毕竟那也算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请人盯着便是,她们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劳累了这么些日子,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能够休息一二了。 然而就在楼婉清刚要走下看台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刺耳至极的声音。 “什么琴圣,什么清倌人,到头来,还不是要依靠男人?” “想不到堂堂楼大家,当初被京中某位贵人疯狂追捧都不为所动的楼婉清,如今也屈服在世家子弟的淫威之下,也许这次花魁评选之后。” “有些人就要变成那长乐侯公子的笼中玩物了吧?只可惜,人家另一层身份,乃是驸马,金丝雀只能是金丝雀,一辈子也飞不了枝头变凤凰!” 楼婉清面色一变,诸位姑娘也停下脚步来,神色讶异的看着两人。 虽然方才楼婉清莫名和舞仙冷寒冰调换顺序,以及陆玄登台助演的事情,的确让她们心中有不少这样那样的想法。 可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她们却也是不愿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楼婉清名气极盛,无冤无仇的,属实没必要去得罪这样一位享誉盛名的青楼头牌。 然而令得兰素心没有想到的是,印象中一向寡言少语,心性有些柔弱的楼婉清,这一次竟然毫不留情的反击了她。 只见后者冷冷地瞪了一眼兰素心,沉声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陆公子与我之间,清清白白,你若敢空口白牙坏了我与他之间的名声,我楼婉清便是拼着这一张脸不要,也要将你踩入泥泞之中。” “再说了,即便我如今改变想法那又如何?与旁人似乎无关,总比那些个两面三刀,吊着这个,牵着那个,朝三暮四不知廉耻的女人好!” “你说谁不知廉耻?” 兰素心一张俏脸都气得歪了。 “说的就是你,兰素心,我知道你背后的金主儿是谁,需要我将你过去那些个腌臜事迹,写成册子广而告之么?” “你敢?”兰素心指着楼婉清,但后者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过去不愿理你,是我不愿去争,今日你若还执意来招惹我,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话音落下,楼婉清扭头便走,只剩下兰素心一脸怨毒的站在原地。 一名身穿白色长裙,面容秀丽的女子从兰素心身旁走过,轻声道: “那陆公子,的确是有大才的,对我等清倌伶人也极是尊重,我不管旁人怎么去说,身为清倌艺人的一份子,你若再要诋毁于他,便等同与姐妹们作对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话的是范冬儿。 楚青青没有看兰素心,只是淡淡的说道: “我倒是知道些内幕,听说楼姑娘精心准备的曲子,竟然在临演之前与人撞曲了,迫不得已之下,才匆匆学了一首新曲,但即便如此,也引发了兰庭水榭的轰动,真是厉害啊!” “倒是委屈了冷姐姐,这压轴之位,白白消失。” 冷寒冰面容清冷,似乎对此间纷争毫不在意。 “跳舞罢了,早些晚些,都是一样,倒是能听到那样一首歌曲,颇为幸运!” “你……你们……” 兰素心还不知道自己因为攻讦陆玄,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而且事实上,若非她顺带抹黑了陆玄,楼婉清对她的一番话语,根本就不屑一顾,这才是最让人觉得悲哀的。 光是从看客们的反应来看,楼婉清便知道,自己当不当得上花魁不好说,但一定赢过了兰素心,否则后者也不至于气急败坏了。 而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陆玄,诚心诚意向对方道歉。 因为楼婉清终于明白,被人误解是什么样的滋味儿了! 第46章 危机到来,陆玄有些慌了 陆玄没去百花坊,一是没啥事情,二是到了这点儿,他也有些累了。 别看在离京要做的事情不多,实际上有些东西特别费精神。 幽州的香水作坊,还有已经开业的玄墨书局,甚至那些个刺客的动向,都需要他多方关注。 再加上离京的花魁评选,可以说这几日以来,陆玄尤其疲惫。 统计票数然后放榜,要等到明日上午,陆玄索性调转方向,直接朝醉春楼的方向回去了。 洗漱完毕,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刚一睁眼,系统的信息又是汹涌而来。 【解锁成就——“挥金如土”,精神力加五】 【解锁成就——“入不敷出”,获得被动技能“苟延残喘”,当你身无分文之时,口袋中将自动出现一枚铜钱】 【玄墨书局成功出版《聊斋志异之倩女幽魂》,累计收益超过四万白银】 【警告,净资产收益率为负,该状态超过十日,将会提前结束主线任务一:“幽州首富”,届时宿主将被强制性抹杀】 陆玄陡然惊醒,以至于连后面的提示信息也直接略过了。 “坏了,收益率怎么会为负的?” 坐在床上想了片刻,陆玄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自己写信给刘产那家伙,让他银子大肆收购制造香水的原料,自己这边又在不停的花钱。 一来二去,光靠书局的收益,根本无法两相持平,说不定还倒欠了通汇许多银子。 如今收益率为负,也是正常。 但问题来了,连着持续十天,自己就要被抹杀,这可如何是好? 沉思片刻,陆玄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陆玄啊陆玄,你真是个傻鸟,现在香水作坊都成大齐国有资产了,这生产成本,当然不能老子出,我这就去向皇帝老儿要钱!” 想到这里,陆玄赶紧喊了两句。 “陆安,陆安……” 奇怪的是,半晌没有回应。 等到吃了饭后,他才想起,这家伙是去府河南渡口取东西去了。 “也罢,等那家伙回来吧,只是估计要错过兰庭水榭放花魁榜了!” …… 约莫辰时,赵灵懿刚用过早膳,凝霜便敲了门,禀报了一件事情。 “陆大人府外求见,说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嗯?” 赵灵懿有些发懵。 “昨儿不是刚见过面,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 陆玄此人想法天马行空,做事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想一出是一出。 若非自己莫名其妙能听到对方心声,赵灵懿觉得自己还真摸不清这家伙。 凝霜听着赵灵懿的口气,还以为她有些烦陆玄了,便开口道: “殿下若不想见他,我便说殿下身体不适,或者已经进宫了,将他支走即可!” “算了吧……你让他前厅等候……” 赵灵懿摇了摇头,她倒要看看,陆玄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凝霜知道了。” 不多时,陆玄便是出现在前厅之中,眼看着凝霜为自己奉了茶,百无聊奈之下,他便和对方搭起话来。 “凝霜姑娘今天气色比昨日更好了。” 凝霜笑了笑,开口道: “陆大人有话但说无妨,不必跟我兜圈子。” “果然不愧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女官,什么都瞒不过你,陆玄是想问问,这几天过去,那香水使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凝霜有些郁闷。 “别提了,那日公主进宫,皇上派宫里的太监来府上,将香水全都拿走了,说是给各位娘娘开开眼界,然后便没了下文。” “连你那些小瓶装的也没放过?” 陆玄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就送给赵灵懿的正式版被拿去了呢! 凝霜点了点头,神色不甚欢喜。 陆玄望着她,忽然转身从一旁的木盒中拿出一物,递到了后者面前。 “这是最新一批的香水,本来是准备献给公主的,我原以为,只她那一套被宫里收走,没想到连凝霜姑娘的也……” “这一瓶是兰花香型的,我觉得特别符合凝霜姑娘的气质,你自己拿着用吧!” 凝霜面露喜色,但又有些为难。 “可这是陆大人送给公主的东西,都是配套的,少了一瓶怎么行?” “嗯……” 陆玄想了想,开口道: “那你等着,我这便回酒楼,再给你拿一瓶过来,主要前期产能紧张,多了没有,到时候待原料充足,我送凝霜姑娘十套八套的,也不成问题!” 凝霜还未开口,厅外传来赵灵懿的声音。 “陆大人真是有心了,他既然送你,你便拿着,本宫又不是小气之人,何必劳烦陆大人再跑一套?” 听到这话,陆玄赶紧起身,恭敬道: “陆玄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了,说吧,你今日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赵灵懿习惯性的走到侧厅软塌后坐下,与陆玄隔着珠帘相望。 “实不相瞒,陆玄这次来公主府,是为了与公主商议香水司要务。” “噢?仔细说说。” 赵灵懿忽然来了兴趣,只是陆玄刚一开口,她便是愣住了。 “幽州的香水作坊,为了践行陛下全力生产的指导方略,大量收购原料,如今产量还未拉起来,已经欠了通汇钱庄一屁股债。” “下官实在没法,只能向朝廷求援,但此事毕竟干系重大,公主殿下又是提司,下官肯定不能擅作主张,所以还请殿下上奏,请户部调取部分库银,帮香水司度过难关!” “啊?” 赵灵懿黛眉紧蹙,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早前说幽州香水作坊产能不高,原料也有限,照理说,即便略有投入,也亏损不了多少银子,怎地这会儿又火烧眉毛了?” 【我他妈哪知道刘产那小子买了多少原料?这公主还真是精明,连这等细节都挂在心上。】 【唉,还是在那几个清倌身上花太多钱了,烧钱打榜搞噱头,花了快一万两,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等窘境!】 陆玄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下官昨日应该和殿下说过,有一笔银子,用于了香水的推广宣发,只是这笔钱有点儿超出了预算,不过我保证,它的潜在价值远远超过目前的花销……” 赵灵懿面露冷笑。 “陆大人还真是心地善良,不止豪掷千金,还帮人打榜,又出钱又出力,只是不晓得那位琴中圣手,究竟能不能如你所愿,创造出无限的价值来?” 第47章 这督办老子当不下去了 “当然可以!” 陆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公主殿下不要觉得下官花费了这么多金钱与精力是在做无用之事。” “楼婉清还有范冬儿她们几个,在我大齐最为繁荣的两片地界都极为出名。” “而待得花魁榜昭告天下之后,她们的名字,更是会在无数雅人志士之中,口口相传。” “到得那时,便是名人效应发挥恐怖带动作用的时候了。” “她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必定会引起天下女子的竞相模仿,至于男人,那更简单了,倘若我陆玄喜欢一个女子,肯定会挖空心思去讨好对方,这便是投其所好。” “如果能力强一些的,花费重金也在所不惜,到时候针对这一批人,我会专门推出一系列典藏版,在包装,寓意上下功夫,比如说楼大家亲笔签名,销量一百套的典藏版香水套装,只卖三百两银子一套,就算不用,拿来收藏也是极好的,你买不买?” “当然,这里的你,并非是指殿下,而是说那些对楼婉清姑娘极其仰慕的公子小姐们。” 赵灵懿和凝霜对视一眼,皆是从各自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震惊。 “这家伙,当真是个鬼才,就是不知道他说的这些理论靠不靠得住?” 赵灵懿心中暗想着,手指在面前的案台上敲了敲。 “按照你的想法,香水司度过眼下的难关,需要多少银子?” 听到她的话,陆玄心中一喜,激动道: “十万两白银即可!” 赵灵懿霍然起身,一双美眸死死瞪着陆玄。 “十万两白银即可?你说得倒轻松,我大齐一万万子民,一整年税收不过一千万贯,刨去一应开支,余裕不过百万贯,你张嘴便要去一成银两?” 【他妈的,难怪大齐要完蛋,我知道你们家穷,但没想到你们家这么穷?】 【连十万两银子都掏不出来,还想跟我陆玄合伙做生意?拿不银两,那就一块儿玩完儿,国库空虚干我屁事!】 听得赵灵懿的质问,陆玄心中不爽到了极点,面上也没了好脸色。 “其中利害,下官也不想过多赘述,殿下若是认为香水司不值得用这笔银子挽救,那便任其自生自灭吧!” “这督办一职,我当不下去了,告辞……” 【看来这公主殿下也是个目光短浅,胸大无脑的女人,我有这闲工夫跟她掰扯,还不如去百花坊听听小曲儿呢!】 “站住!” “谁让你走的?” 赵灵懿咬牙切齿的望着陆玄,心中无比愤恨。 这家伙居然敢说她胸大无脑,简直可恶至极。 陆玄脚下生根,脸上却一副执拗之色。 【外人都说安华公主貌美无双,端庄大气,气质华贵,怎么每次一见到我,都凶巴巴的模样,像个深闺怨妇似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不会是觉得皇上赐婚,让本少来做这驸马,委屈了她吧?不应该啊,就算如此,半年之后,咱俩就没关系,犯得着跟我置气么?嗯,小气鬼,一定是耿耿于怀我退婚的事情……】 “住嘴!” 赵灵懿越听越是火冒三丈,忍不住出声斥骂。 陆玄愣了一下,阴恻恻的说道: “难不成我辞官不做也不行了么?” 赵灵懿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你不要觉得本宫鼠目寸光,香水司的重要性,我如何不知?那银子,我可以去向父皇要,但是从今日起,未经本宫允许,你不可以在那几个青楼女子身上乱花钱!” “另外,每个月月底,你需得将香水司详细项目汇聚成册,一一上报。” 陆玄皱着眉头,本想拒绝,但又只能无奈的接受。 【这女人,放着好好的公主殿下不当,还真想来管本少,真是有病闲的,去青楼不花钱,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搁?难不成去“白嫖”?】 赵灵懿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差点就将自己暴露了。 “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预备驸马,解除婚约一事,宫里知道,不少大臣知道,可天下人不知道,你莫非想让本宫难堪?” 陆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因为推广计划,我与她们有诸多接触是难免的,而且不可能因为避嫌这种事情因小失大,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跟殿下保证。” “我对那几位姑娘,并未抱有任何不轨之心,至少在这半年之间,陆玄绝不会做出任何让殿下为难的事情!” “那半年后呢?” 不知为何,赵灵懿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一句。 然而陆玄一听,却颇为不忿的瞅了公主一眼。 【我就当个预备驸马而已,况且半年之后就跟你解除婚约,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公主,就霸道成那样,一辈子不许我陆玄娶妻生子吧?】 不过心中吐槽,表面上陆玄还是得客客气气的拱手道: “半年之后,待得那件事昭告天下,陆玄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影响到公主半分声誉,所以公主又何必担心?” 赵灵懿早就有些后悔自己问的问题,此刻见陆玄和凝霜都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与猜测,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咳咳……本宫也是一时心急,差点忘了此中细节,不过你且记住,不止本宫,宫里也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你,千万不要做出任何逾越之举,否则到时候于你于我,都并非是一件好事。” “陆玄省得,多谢殿下提醒。” 【话真多啊,花魁评选即将放榜,你赶紧让老子走啊!】 陆玄心中焦急,正想再一次张口告退,谁知珠帘之后,赵灵懿却转过身去,翻了个白眼,缓声缓气的说道: “好,既然你明白,那这件事就不多说了,凝霜,给陆大人备笔墨纸砚。” “公主这是?”,陆玄有些不解。 赵灵懿笑道: “如今香水司并未设衙,又暂无办公之地,你便在这里写申请经费的条子吧!” “顺便将那首倩女幽魂的词儿一并写出来,那首歌,本宫甚是喜欢,当然,陆大人若能再唱一遍就更好不过了!” 【这娘们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第48章 胆大包天的陆玄 陆玄的腹诽自然没有逃过赵灵懿的感应。 虽然他再一次极力表达了自己的抗议,并找了借口,说完赶回客栈,但仍旧被后者严词拒绝了。 最终,陆玄被留在了公主府,抄词的确是抄了,但他并不想唱。 所幸赵灵懿还是有分寸的并未逼着陆玄开口。 【应该快要出结果了吧!也不知道她们几个能不能成功夺得花魁,真成功了,第一时间不去道贺,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谁先谁后也是个麻烦事情,算了,还不如不去,反正待在这公主府也差不多。】 【虽然这姓赵的女人脑子多少有些问题,但长得确实还行,养养眼倒也是极好的】 “咳……” 赵灵懿嘴里的茶水猛的一呛,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凝霜赶紧掏出丝巾,走上前去,递给了前者。 赵灵懿将嘴角水渍拭去,一双眼眸瞪着陆玄,开口道: “陆大人心中可是在惦记那花魁榜的结果?” 陆玄吃了一惊,答道: “公主殿下怎生知晓?” “本宫看陆大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觉得肯定是这样,这样吧,凝霜,你出去一趟,待得花魁榜放榜之后,将结果为陆大人取来!” 凝霜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是。” 而她离去之后,这大厅之中便只剩下陆玄与赵灵懿二人。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赵灵懿见陆玄百无聊赖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问道: “陆大人莫非就这么害怕本宫,见你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恨不得立刻逃出这公主府似的?” 陆玄愕然道: “怎么会?只是与公主共处一室,下官诚惶诚恐,确实有些不自在罢了,要说恨不得逃离,那倒不至于!” 赵灵懿没再听到别的声音,知晓这便是陆玄的真实想法,?于是又开口道: “那便与本宫说说,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吧?” “实不相瞒,在你第一天来离京之时,本宫便命人调查过你,陆大人幼年之时,被称为神童在世,文武兼修,到了少年,却恍然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如今又研制出香水这等奇妙之物,这中间,莫非是得了高人指点?” 陆玄挠了挠头。 “确实是有高人指点,不过公主殿下说我幼时乃是神童,却是夸大其词了,下官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学识一般,才华一般,长相也一般,属于丢到人群里都找不着的那种。” 看着陆玄脸上贱兮兮的笑容,赵灵懿忽然觉得有些无语。 这个家伙嘴里的话明明就是自谦,可她却无法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丁点谦虚的神色来了。 所以陆玄这番话结合他的面色表情,分明就是在嘚瑟而已。 不过说起来,陆玄虽然风评不佳,但实际上真的是个有才能的人,哪怕结果尚未出来,赵灵懿仿佛隐隐之间,已经预见到了对方的成功。 香水大卖特卖,通过几名清倌头牌的推广,陆玄的一系列想法都得以实现,而后日进斗金。 不得不说,光凭陆玄的脑子,他便的确是个做生意的料。 “可惜……” 赵灵懿心中暗叹,忽而开口问道: “早前你说你不想当驸马,志在当个游历天下的富家翁,但本宫却觉得,你既有这样的才华,何不入朝为官,相信以陆大人的本事,一定能在我大齐朝中一展拳脚。” “在这小小的香水司当一督办,实在太委屈你了。” 陆玄点了点头,笑道: “待得香水司的生产步入正轨,这督办一职,我自然是要向皇上请辞的,至于当官,陆某没有兴趣,赚了大钱,携美人家眷,游历天下,岂不快哉?” 听到陆玄这样说,赵灵懿撇了撇嘴,开口道: “你想法倒是好的,可是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长乐侯考虑,我听说,你好像还有个妹妹,在麓湖书院进修?你难道要将这偌大的陆家,扔给你妹妹不成?” 陆玄点了点头,笑道: “那妮子打小便看我这当哥的不顺眼,她想管陆家就让她管去,这一家之主,让给她又何妨?” 赵灵懿哑然失笑。 “你倒是快活自在了,须知女子当家,有多不容易么?”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改变心意的,我大哥如今屯守边境,再有一年,便要回京,他帐下正缺一些拥有大谋略,大智慧之人,你若到时改变想法,我可以为你举荐。” 听到赵灵懿的话,陆玄当即皱起了眉头,那黑眸微不可察的扫视了赵灵懿一眼,心中暗道。 【这女人是想替他大哥招揽我?】 【这可不行,大齐尚未立储,极早站队,等同于将陆家置于风暴中心,如此危险行径,我怎么可能去做?】 【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想着结婚生儿子,管这等东宫之争作甚?】 “呃……下官多谢公主殿下的美意,不过陆玄志不在此,做官哪有当老板轻松?” “齐家治国,平天下,是那些书生才应该考虑的事情,我陆玄不过是一纨绔子弟罢了,公主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 赵灵懿叹了口气,开口道: “本宫真是为你感到可惜,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将来情况如何?谁又说得清楚,说不定到时候陆大人还得哭着喊着要当权臣呢,至少有了权力,在很多方面,陆家的兴衰就用不着你去担心了!” 【这公主殿下简直笨得可爱啊!】 【我真要当什么权贵阶层,我直接跟你成亲不就行了?再生一堆儿女,个个封公侯郡主,世袭罔替,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需要当什么权臣?】 【嗯,一看你这身材曲线,就知道是个好生养的主儿,要不是……实在没法,我便当了这驸马又如何?】 【可惜,实在是可惜,这等漂亮女子,这样的机会摆在我陆玄面前,可惜我却要任之溜走,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要是能亲一亲公主的小嘴儿,摸一摸公主的小手,就算少活两年,我陆玄也愿意啊!】 “你放肆!” 赵灵懿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一只手指着陆玄。 第49章 这女人有这么重要 清脆的叱喝声响彻整个大厅,赵灵懿一手指着陆玄,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往日你胡言乱语也就罢了,现在你竟敢对本宫妄起色心,陆玄,你好大的胆子!” 正厅之中,陆玄面色茫然的望着珠帘后方的赵灵懿,神色极为疑惑。 “公主殿下,为何突然发怒?” “少在那里伪装了,你这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但内心深处,竟然是那样一个淫邪小人。” 陆玄面色一垮。 “殿下的话语,是否有些过分了,无凭无据,这样污人清白,就算您贵为公主,恐怕为会为天下人耻笑!” “什么无凭无据……” 赵灵懿气上心来,也顾不得什么天方夜谭了,直接厉声道: “你之心声,本宫听得一清二楚,你方才竟然欲图轻薄本宫,简直罪该万死!” 咔嚓! 陆玄脑子里仿佛有着晴天霹雳轰然作响。 他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喃喃道: “世上还有这等事情?公主殿下,竟能听见我心声?” “不对,连系统这等事情都有,有人能听见别人的心声,也不足为奇,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而且,这也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每次我总觉得公主殿下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从一开始,我所有的计划,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陆玄说话的声音很小,就连赵灵懿也未能听清楚。 霎时之间,陆玄后背微微有些发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开始回忆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在赵灵懿面前透露过想要当皇帝的想法。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暴露,便是灭满门,诛九族的惊天大罪。 但这么些天,他忙得晕头转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完了,全他妈完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扯淡的事情啊?】 【这女人凭什么能听到我的想法,老天爷,你跟我开玩笑不成?】 【她听见了我的心声,竟能忍到现在,必定所谋甚大,甚至想要我整个陆家覆灭,不行,绝不能因为我,而连累那么多人!】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她,对,至少不能让她将这种事暴露出去。】 陆玄的思绪一下子便冷静了下来。 他不想做皇帝,更不想杀人,可这都是系统逼他的,否则的话,自己便要死。 赵灵懿是无辜的,他又何尝不是? 怪就怪,偏偏对方能听到自的心声,这便是最大的不幸和过错。 而另外一边,赵灵懿也没有想到,陆玄的胆子竟然这样大。 对方的真面目被自己拆穿,就要杀人么? 而且荒唐的是,这陆玄为何会认为自己要覆灭陆家? 她最多只是在利用这家伙而已,方才也是忍无可忍之下,想要警告对方,不准再对自己起那些花花肠子,没想到居然将事态逼到了这般境地。 实在是太离谱了! “站住,你要干什么?陆玄,行刺公主的罪名你可知道?” 赵灵懿出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只见原本还站在正厅当中的陆玄,脚掌一踏,身形闪烁之间,便已然飘零至她的面前。 踏雪无痕,陆玄苦练了三天,方才初窥门径,但用来应付这点距离,简直再轻易不过。 赵灵懿大惊失色,正要夺路而逃,她柔嫩的脖颈已经被陆玄的手掌捏住。 “你……” 赵灵懿吓得说不出话来。 陆玄正要发力,结果面前这位公主的性命,然而脑海中传来的信息,却令得他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警告:此人对宿主极为重要,若是将其击杀,会对任务进程造成难以预估,且不可逆的负面影响,请慎重选择,她若身死,你亦有很大概率身亡】 【由于宿命连结,她若使宿主身亡,系统亦会将其抹杀】 同样的信息,也以某种隐晦的方式,映入了赵灵懿的脑海当中,只是抹去了一些与系统有关的信息。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懵了。 直到陆玄在心中破口大骂。 【什么意思?这女人有这么重要?】 【杀了她,我也有很大概率身亡,指的是什么?】 【完了,这些话,肯定又被她听见了……】 陆玄握着赵灵懿的脖子,还未松开。 但此刻的后者,却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世事的确妙不可言,你想死,那就杀了本宫,有本事你就杀啊?来……” “我知道你自幼习武,只需轻轻一用力,本宫就会死在你的手下,但你敢杀我么?” “你不敢!” 陆玄咬了咬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他的底气也变得足了一些。 “我是不敢杀你,但我告诉你,我死了你一样会死,公主殿下,似乎拿在下,也没什么办法?而且你也不敢对付陆家,大不了我狠下心来,直接自杀,公主的命,可比我陆家人的命金贵多了。” “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更何况,以系统的玄妙之处,怎会给自己施加一个这样大的限制? 将来一定会找到办法解决的,只不过眼下的确是有些无奈。 这到底是在保护赵灵懿,还是在保护他呢? 赵灵懿眉头一皱,她知道陆玄并未说谎,而且以她的身份,跟这家伙以命换命,的确有些太亏了!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话之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之声,紧接着有话音传来。 “启禀公主殿下,令侍大人让人传话,花魁榜延迟放榜一个时辰,她要午时才能回来。”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片刻之后,外面再无声息,赵灵懿瞪着陆玄,冷声道: “你又不敢动我,还不快放开你的狗爪子?” 陆玄被她一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直接向前走了两步,将前者抻到了墙壁上。 “我终于知道为啥前面三个预备驸马都会死了?因为你的确是个煞星,除了我陆玄,谁都压不住。” “你不是说我陆玄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乃淫邪小人么?”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色胆包天?” 赵灵懿瞪大了双眼,美眸之中浮现出一抹惊恐。 “你要干……嗯……” 话音未落,她只看到那张俊朗无比,但极为可恶的脸庞极速放大。 下一刻,四唇相接,时光仿佛瞬间凝滞了,赵灵懿只觉得脑海当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温香软玉在前,陆玄伸手,攀登高峰。 良久之后,唇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在赵灵懿心中。 有屈辱,有后怕,也有震惊,还有种莫名的委屈,这家伙凭什么敢这样? 然而待得她睁开双眼,那可恶的家伙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一脸无畏的望着自己。 ps:投票快速通道,推荐票,月票 第50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疯了?” 赵灵懿望着陆玄,一张俏脸些微有些扭曲。 “那也是你逼疯的,我就说,都到了这份儿,皇上都不愿解除婚约,还有那日,你领我进宫,他竟然不好奇我为何会在公主府出现。” “现在想来,你们父女俩根本一开始就串通好,借机谋取我的香水大业。” “想不到我陆玄绝顶聪明,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灵懿面露得意之色。 “是又如何?谁让你自己蠢?” “分明是你作弊罢了,你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陆玄不忿的说道。 赵灵懿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陆玄摇了摇头,又开口道: “那我又问你,食色性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什么想法,不是正常得很?为何到你嘴里,我陆玄就成了淫邪小人,衣冠禽兽?” “反正就是不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心里想想,也是对本宫的冒犯,亦是罪过。” 陆玄双手枕在脑后,冷笑道。 “那我刚才已经犯了死罪了,有本事你便让人斩了我,咱俩一命换一命!” “你要是没那等魄力,明天本少可就回幽州了。” 到得眼下这等境况,陆玄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对面前的安华公主赵灵懿,再无半点儿敬畏之心。 看着他撒泼打滚的无赖模样,赵灵懿气得牙根儿直痒痒,却又毫无办法。 她只恨自己刚才胆子太小,没敢一口咬断对方的舌头。 “你以为幽州与离京相隔多远?快马加鞭,不过日夜兼程罢了,你放心,本宫会找到对付你的办法。” 陆玄站起身来,一脸的无谓。 “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不过本少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大齐将乱,你还是先替你们赵家国祚着急吧,你挖空心思来对付我,只会让大齐加速灭亡!” 话音落下,陆玄头也不回的朝着厅外走去。 赵灵懿还在回味他的话语,待得反应过来之后,正想让他停步,却发现陆玄的身影已经消失。 “这家伙不止一次的说大齐将亡,恐怕不是胡言乱语!” “莫非这便是他不愿入朝为官,只想携美游遍天下的缘由?”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我和他之间,为何会有这等奇妙纠葛?” “这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这一刻,赵灵懿对陆玄的好奇心,上升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等等……他刚才说,他明天就要回幽州了?” “这怎么行?我得找个机会,将他知道的那些事情全都套出来!” “得想个办法,留他两日……” 赵灵懿在厅中来回踱步,忽然之间,她眸中精光一闪。 “对了,听说近日来,皇祖母久居宫中,修养身体甚是乏闷,不如就……” 想了片刻,赵灵懿整理了一下有些发皱的衣裙,朗声喝道: “来人,备车马。” …… 公主府外,陆玄步履匆匆。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曲折离奇,直到现在,他仍是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克来克去,竟然克在克我自己头上,到底是灾星还是福星?” 赵灵懿此女的性格,说实话,他有些吃不准,但就此前的行为来看,对方绝不是那种心思单纯的女子。 再加上,他并不能确定对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要当皇帝的心思。 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她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暗中策划,将陆家覆灭,偏生眼下的自己和陆家,在面对皇家的倾轧之时,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有多难受,没有人比陆玄更加明白。 历史之上,因为皇家猜忌而导致灭门的惨案数都数不清。 “这女人简直太危险了,她能听到我的想法,我却对她的念头一无所知,这公平么?” “该死的,一定是这狗系统在作祟,到底我是宿主还是她是宿主?” “你让我在这异世搅动风云,为何偏偏要安排一个这样强大的阻挠?” 陆玄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不过走着走着,他忽然明白过来。 “不对啊,我的终极任务是黄袍加身,但驸马不能名正言顺的当皇帝,一直都是我先入为主的想法。” 自己此前认为,如果当了驸马都尉,整日去服侍他人,烧香祭祖,根本无法赚钱搞建设,无法大展拳脚。 所以驸马的身份,对于他来说,等同于无尽的枷锁。 可自己不是历史上那些倒霉蛋,自己有系统啊! 人家做不到的事情,不见得自己做不到? 谁说驸马不能经商?谁说驸马不能掌权?谁说驸马不能…… 当皇帝? 豁然之间,陆玄全都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老天给自己设置的阻挠。 恰恰相反,这是一条给他安排好的捷径,只要利用好了,甚至可以令得他更加快速的达成称霸大业。 是惯性思维,令得他会错了意,将驸马的身份当成了累赘。 “草!” 陆玄猛的大喝一声,吓得路人纷纷躲开,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盯着他。 “如果我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成为驸马,不去弄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绝对会省下一大番功夫,可是如今……” 如今自己已经将赵灵懿往死里得罪了,不说其他的,就他刚刚那种行为,一定会让后者怀恨在心。 这可真是,一手好牌被自己打得稀烂啊! 然而就在陆玄后悔不迭之时,脑海中却又传来一道提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要成功,便要行常人所不能】 【意外之喜,奖励:吴越玄甲重骑x3000,将在一年之后,获得召唤资格】 “这算是……补偿?不过上面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陆玄摇了摇头,心情算是没那么丧了。 “罢了,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然而陆玄刚回到醉春楼,映入眼帘之中场景,几乎是想让他直接转身逃离。 只见一群身着暗绿宦官袍服的太监等候在一楼大厅之中,一见到他的身影,便是笑开了花。 “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太后娘娘有旨,宣陆大人及四大花魁入宫觐见。” ps:不求票,都不知道有没人看,大家谅解一下吧,推荐票,月票,谢谢了! 第51章 殿上交锋 一路之上,陆玄的心情都十分忐忑不安。 这个时间点,太后竟然召集自己和四大花魁入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让他去表演节目的。 而且保不齐是赵灵懿这女人出的主意。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绝对是美差一件。 当初太后寿宴,冷寒冰一舞封神,惊艳了满朝文武,最终得了个舞仙的名头,最重要的是,还得了个从六品司乐女官的衔职,而且是不必点卯的特别人员。 四大花魁这下联袂出演,若是能讨得太后欢心,必然会受到嘉奖。 不管是什么样的赏赐,光是太后钦点入宫这样的事情,便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至于为何偏生要带上自己,必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公主殿下,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陆玄并不觉得,赵灵懿是特意在帮自己,但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要害他。 “她应该不会愚蠢到要跟我玉石俱焚,所以眼下的举动是为了……留住我?” 不得不说,只要能够抓住一些脉络,陆玄便能隐隐推测出对方的真实想法。 只可惜在没有真正接触到赵灵懿的时候,一切推测都只是臆想而已,无法验证。 “不过我也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件事若真是她一手主导,相信她肯定会主动与我接触的!” 遇到事情不要慌张,学会坦然面对,这是陆玄一直给自己定下的成长小目标。 虽然目前的他还并不能养成那样的习性,但相比上一世,他整个人已经沉稳多了。 毕竟自己是有系统傍身的天命之子啊,有那东西托底,只要不那么作死,还真不一定会玩儿崩! “以不变应万变……” 调整了一下心态,不多时,他便随着太监队伍来到了长宁宫之外。 ?一名太监有条不紊的入殿通报,片刻之后,里面便是传来对方尖细的嗓音。 “宣长乐侯公子,香水司督办陆玄觐见!” 身旁的绿袍小太监躬身摊手,蔼声道: “陆大人请吧!” “劳烦公公。” 陆玄整理了一下衣襟,大踏步走进殿内。 一瞬之间,他便是感觉到诸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殿内两侧,诸多妃嫔以及身后宫女皆是举目望来。 上首之处,一名身穿华服的银发老妇人随意坐着,而她的身边,正牵着一个陆玄极为熟悉的身影。 他渺目望去,对方也同时看来,视线在空中交汇,隐隐之间迸发出火花。 太后身边之人,不是安华公主赵灵懿又是谁? “臣陆玄,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诸位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玄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笑着抬了抬手。 “说起来,你这孩子,还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呢,快起来吧,地上凉……” “微臣谢过太后。” 陆玄依言起身,立于殿下。 太后又招了招手。 “来,你靠得近些,让哀家好生看看,那日哀家生死里走了一遭,头晕眼花,仅是看了个大概,今儿我可得好好看看,咱家小灵儿将来的驸马姑爷,究竟是什么样子?” “皇祖母……” 赵灵懿娇嗔的喊了一句。 “羞什么羞?有句话叫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新姑爷,也得见见咱们这些娘家人不是?” 【这太后娘娘,还挺接地气的,不过我有啥好看的,平平无奇一男子罢了!】 陆玄朝前走了几步。 “再近些。” 陆玄又走了两步。 太后上下打量着陆玄,左右顾盼,与右手处的皇后娘娘交谈道: “珺瑢,哀家觉得,小灵儿与陆玄,不止这八字儿相合,就连身形样貌,也十分搭配,你认为呢?” 皇后娘娘笑了笑,开口答道: “儿臣自然也如此认为,长乐侯也不知怎生回事,自己长得五大三粗,生个儿子出来,竟能有这般俊俏,放眼整个离京,恐怕也找不到几个条件如此出众的人选来。” “长相能比的,出身比不上,出身能比的,又无他那般才华,当初陛下赐婚,安华又闹了一场,弄得我也以为陛下是在乱点鸳鸯谱,如今一看,这桩婚事实乃天作之合!” 皇后娘娘的话一说出来,不止陆玄吃惊,就连赵灵懿也面露震惊之色。 至于其他妃嫔们,虽然不知心中作何想法,但表面上俱是笑言附和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的母后大人是完全反对这桩婚事的,怎么现在听来,竟有撮合之意? “莫非是那家伙这几日的表现,让母后刮目相看了?” “是了,陆家在朝中军方有着难以想象的影响力,陆玄又能挣钱,还在花魁打榜之时出尽了风头,母后转变心意,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灵懿分析了一通,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母后大人是唯一支持她想法的人,没想到在对方心中,自己的婚事,自己的感情,也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工具而已! “这家伙,有那么好么?” 赵灵懿不满的嘟囔着。 太后扭头问道: “小灵儿在念叨什么呢?” “回皇祖母的话,那日在宫中,陆大人曾亲口说,不愿为驸马身份所累,父皇也答应他,半年之后重新定夺,这桩婚事,八字儿还没一撇呢,皇祖母和母后这样一说,恐怕要让陆大人为难了!” 太后稀疏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笑道: “哀家光顾着你的婚事,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六个月的时间,来日方长,你二人可得好好培养感情才是。” “哀家有生之年,还想抱抱重孙子呢,可惜你那几个哥哥不争气,结婚这么多年,一个个毫无动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祖母……” 赵灵懿根本没有料到,她倒是比陆玄更先一步成为了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人。 “好了,好了,不说了,陆玄,你且在一旁侯着吧,哀家让人给你上座,就等那四大花魁进宫了。” 陆玄点了点头,瞥了赵灵懿一眼,刻意在心中说道: 【公主殿下,这么快又把本少弄进宫,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会是本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迫不及待的想见本少了吧?】 第52章 皇祖母是过来人 上首之处,赵灵懿居高临下的望着陆玄,眼中尽是冷漠。 这家伙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本宫留你,只不过想知道你笃定大齐即将内乱的真相缘由罢了,至于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简直可笑!” “至于你轻薄本宫的行为,我就姑且认为,自己是被路边的野狗咬了一口。” 赵灵懿毫不示弱的与陆玄对视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堂堂公主,居然连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道理都不懂?】 【说直白点儿,你这样偷听一个陌生男人的心声,自己不觉得害臊么?还是某些人天生就喜欢当人肚子里的蛔虫?】 【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该叫安华公主,你该叫变态公主才对,变态公主赵灵懿。】 陆玄知道,他虽然无法阻止赵灵懿窥探自己内心的真实心声,但他可以故意干扰对方,哪怕只是让她心情变得糟糕一些,那也是对自己有利的。 事实上,赵灵懿确实被陆玄故意吐露的心声气得不轻。 但与此同时,她也洞悉了陆玄激自己生气的真正用意。 “野狗就是野狗,叫得再凶也是野狗,只要本宫将你的秘密挖掘出来,为了大齐的霸业,本公主与你玉石俱焚又如何?” “卑鄙无耻,淫贱下流的蠢货!” 赵灵懿一双明亮眼眸之中,几乎快要喷出火焰来,高耸之处也不断起伏着,仿佛一只生气的小云雀般。 【急了急了,说你是变态还不乐意是吧?】 陆玄继续火上浇油,并且乐此不疲,而看到赵灵懿憋着一肚子气想撒又撒不了的模样,他甚至觉得,对方变得有些可爱了起来。 “呸……可爱个屁啊,分明是个坏女人!” 另外一边,赵灵懿几乎快要爆炸了。 然而沉浸在各自斗争中的二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们自以为杀气腾腾的举动,落在旁人的眼中,却犹如打情骂俏一般。 就连皇后娘娘也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吾儿与那陆玄小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身为女子,也不知道矜持一些,就算对方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一直盯着看呀?” “若是被宫里这些长舌娘娘们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在皇后等人的眼中,赵灵懿一手被太后握着,目光却一刻不停的凝聚在陆玄身上,显得旁若无人似的。 更奇怪的是,赵灵懿不时紧咬下唇,脸上的神色仿佛恨不得将陆玄一口吞下似的,活脱脱一副痴情女子的模样。 不过仔细想想,皇后娘娘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此前赵灵懿一直不同意成婚,加之一连死了三个预备驸马,外界谣言四起。 久而久之,赵灵懿几乎是谈婿色变,抵触心理愈加强烈。 身为母后,皇后娘娘自然也心疼自己的女儿,甚至帮着她去反对陛下一意孤行立下的婚事。 如今赵灵懿竟破天荒的对陆玄有着好感,这让她原本沉寂的心又是活络了起来。 “兴许还真的能成,这姓陆的小子,命跟他父亲一样硬,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落下去,仅仅是“差点”摔断腿,换做常人,绝对是非死即伤,足以证明,这小子十分耐克!” 皇后娘娘的目光转移到陆玄身上,这一看,她突然觉得后者一瞬间变得顺眼了许多。 “陆玄啊陆玄,算你运气不好,为了吾儿的后半生幸福着想,六个月后,陛下恐怕会对你失言!” 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陆玄六个月之后还活着,到时候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哪怕要使用一些“小小”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连皇后娘娘尚且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猫腻,待在赵灵懿身的太后看得更加一清二楚。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赵灵懿那种躁动不安的心情。 起初太后还有些疑惑不解,待得她顺着赵灵懿的目光望去,打量片刻之后,瞬间便是明白过来。 自己这小皇孙女,和陆玄的关系并非是他们想象中那种状态。 “小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后拍了拍赵灵懿的手背,后者反应过来,轻声问道: “皇祖母,您叫我?” 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在殿中那道身影上微微一瞥,低声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喜欢玩些花花肠子,不过皇祖母可得提醒你一句。” “这陆玄,的确是个好小子,皇祖母那日一看到他,就觉得这家伙绝非京中所传那种浪荡之人。” “一个人的神色,姿态,表情,都能够伪装,但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你若真对他有好感,可得抓紧了,莫要自负才是……” 赵灵懿越听越是迷糊,俏脸之上,一抹绯红突地浮现。 “皇祖母,您究竟在说什么呀?您都不知道,那家伙实在是一个卑鄙无耻,奸诈至极的小人。” “孙儿恨不得让人将他五花大绑起来,让人日日夜夜鞭笞才好……” “行啦!” 太后微微一笑,神色有些莫名。 “皇祖母也是过来人,你的心思,哀家还能不知道?” “你说他如何如何不堪的时候,眼里分明没有一丝恨意,让哀家猜猜……” “你是不是,因为他与那些青楼女子走得太近,所以才心中不满?” “今天你特意借着哀家的名义,将她们几人与陆玄一同召进宫中,是不是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风华绝代的女子,能够将我大齐未来的驸马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亲自登台助演?” 赵灵懿张大了嘴巴,喃喃道: “皇祖母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些,再怎么说,我也是大齐公主,怎会与青楼女子争风吃醋?”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 “你能这样想,哀家就放心多了,无论何时你都要记住,你是赵家的血脉,是大齐的安华公主,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荣耀,世间女子,谁能与你争光夺采?” “当然,你也要记住,这样的身份,也随时会变成男人身上的重负,甚至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你若真有心,便要学会如何权衡此间之道……” 赵灵懿哭笑不得,正要好生解释之时,殿门口处传来唱喏之声。 “离京四大花魁已至殿外,请问太后娘娘,是否此刻召见?” “宣四大花魁入殿!” 第53章 挥之不去的身影 话音落下,只觉一阵素雅香风扑鼻而来,紧接着,四道窈窕身影先后从殿门鱼贯而入。 齐整而清脆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臣冷寒冰……” “民女楼婉清(范冬儿)(冉月玲)……” “叩见太后及各位娘娘……” “这便是离京四大花魁么?果然一个个都是些妙人儿啊……” “都起来吧,哀家见了你们,总觉得好像又年轻了一些,来人,殿中赐座。” 太后脸上挂着慈祥笑容,到了这把年纪,心态早已趋于平和,待人接物都显得极为宽厚。 四位花魁,除了冷寒冰与范冬儿之外,剩余的两人都显得十分拘谨。 冷寒冰有官职在身,范冬儿出身掖庭宫,而楼婉清和冉月玲俱是第一次入宫。 且一个怀中抱着琴,一个怀中抱着筝,站在殿中,倒显得身影越发单薄清苦。 好在太后赐了座,又觉得殿中气氛并不压抑,她们心情倒稍微放松了一些。 看到入殿的四人,陆玄的心情不好也不差,其实他已经料到,大概率四大花魁的人选会是这么个结果。 冉月玲背后有金主,不惜代价的打榜,自身实力也不差,夺得花魁一席,无可厚非。 冷寒冰没什么好说的,堂堂舞仙,气质卓绝,天下间独此一份,身段样貌技艺都无可挑剔,且受到宫中恩宠,四大花魁必有她一席之地。 范冬儿能够成为花魁,雅筑出了不少力,京中那些公子小姐,也出了不少力。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陆玄花了大价钱,所以范冬儿能成为花魁,也算是正常结果。 算下来,楼婉清和楚青青两人,必然会有一人落榜,后者乃是歌姬,在陆玄一首《倩女幽魂》的影响下,留给看客们的印象大打折扣。 而陆玄那一波,确实给楼婉清拉了不少的票数,加上买的托儿。 此消彼长之下,楚青青直接被挤到了第六位。 兰素心屈居第五,差点气得投河自杀,只不过被人拦了下来。 所以,看到楼婉清出现在这里,陆玄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为楚青青感到惋惜。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两人的合作就结束了。 楚青青依旧有着庞大的号召力,而且是不是花魁,对于陆玄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就在他看着场中四女的时候,楼婉清和范冬儿几人也一眼瞧见了坐在殿侧的陆玄。 这殿中本来就没什么男人,陆玄的存在显得有些突兀,自然容易被人捉在眼里。 冷寒冰依旧没有表情,冉月玲则是在努力回忆这张面庞。 至于范冬儿,并不吃惊,微笑着与陆玄点头示意。 心情最为复杂的,要数楼婉清。 那次她和思思被陆玄解救,却因为自己的狭隘思想误会对方。 后来被蓉姨提点之后,想要给陆玄致歉,然而后者却一直没有给她机会。 到了打榜之夜,她又因为撞曲的事情焦头烂额,跟陆玄也仅仅在曲目的事情上讨论了一会儿。 在听过陆玄的歌声之后,她越发觉得,陆玄根本不是她认为的那种人。 那种经历浮世沧桑,又极为痴情的歌声,绝非是一个浪荡公子哥能够唱出来的。 到了今天,陆玄昨夜深情歌唱的背影,依旧令得她久久不能忘怀。 在放榜之时,她得到了花魁之名,却忽然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开心。 这种喜悦,无人分享,便觉得乏味了起来。 昨夜陆玄的不辞而别,更是令得她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丢了魂儿一般。 如今在这殿中乍然看到陆玄的身影,楼婉清只觉得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那样愣在了原地,目光仿佛黏在了陆玄脸上一般。 直到身旁的冉月玲推了推她的手臂。 “婉清姑娘,太后娘娘在问你话呢?” “啊……” 楼婉清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两旁的娘娘们,有的已经皱起了眉头。 方才看得出神,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太后娘娘问了些什么? 这下可惨了?难不成要让太后重新问一遍? 楼婉清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整个人面色也显得尤为苍白。 不过就在她急得茫然无措之时,一道温润而熟悉的声音在侧方响起。 是陆玄的声音。 “太后娘娘,这婉清姑娘初次来宫中,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贵人,估计有些紧张过头了,还请太后恕罪……” 说完之后,陆玄又将目光落在了楼婉清身上。 “楼大家,方才太后问你,何方人士?年龄几许?家中还有哪些人?” 不知为什么,听到陆玄的声音,楼婉清整个人便冷静了下来,更何况,对方还在帮她说话。 一瞬之间,她只为当初的贸然举动后悔不迭。 明明对方那样好,她却将之与世子吴赐这种人类比,那时候的陆玄,对自己一定很失望,也很伤心吧? 否则的话,他就不会一连几日都不来百花坊了! 想着想着,楼婉清目眶微红,鼻头一酸,轻声答道: “小女乃江南临溪人士,定局苏州,年方二十,自幼被卖入坊中,家中无人。” 殿中,众人唏嘘不已。 几位头牌清倌,如今荣登花魁之榜,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一个个身世遭遇都令人闻之落泪。 “都是些可怜女子,不过能在这乱世之中,洁身自好,凭借着一身技艺名扬四海,最终成为百花之魁首,你等也算不容易了。” “不过哀家这皇孙女对你们推崇备至,尤其是这位婉清姑娘,说你和陆玄同台演出,一曲《倩女幽魂》,名动离京,哀家却对此曲闻所未闻,今日你可得与陆玄一同,好好表演一番才是!” 太后颇为好奇的说道。 陆玄没好气的望着赵灵懿。 【果然是你这女人搞的鬼,好端端,叫我来这里表演节目作甚?】 赵灵懿只当没听到,注意力全落在殿中几位花魁身上。 离得近了,她也心生感慨。 这花魁评选,还是有些分量的,殿中这几名女子,论身材长相气质,与自己几乎没什么差距。 “怪不得那家伙生平愿望就是携美同游,本宫若是男子,估计也要被这些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可恶!” 第54章 太后恩赐,众人收获满满 范冬儿不愧是全才,伴着楼婉清与冉月玲两人的琴筝之声,与冷寒冰一同翩然起舞。 二人窈窕身姿,看得殿中一众贵人目不转睛。 陆玄也看得津津有味。 几名花魁各显神通,争奇斗艳,都拿出了看家本事,她们在此处的表演,质量与打榜之日也相差无几。 太后看得饶有趣味,脸上浮现出笑容,不时拉着赵灵懿与皇后,和贵妃,丽妃等人品头论足。 到了最后,论到陆玄出场,相较而言,他没那么紧张,反正唱歌也是他的强项,当初大学之时,还曾得过校庆歌舞表演的第一名。 所以当着这么点儿人的面唱歌,根本就是洒洒水,小意思。 曲子只有楼婉清稍微熟练一些,所以还是两人配合,一个奏乐,一个唱歌。 陆玄的歌声响彻整个大殿,加上这首《倩女幽魂》本就属于伤感类歌曲,叹人生路艰苦慢慢,红尘浊世身不由己,美梦难寻,于是乎更是让众人为之动容。 一曲罢,太后等人依旧在回味着。 赵灵懿虽然早已听过,但眼下如此近距离聆听,方才更觉得这首歌在陆玄的演绎之下,到达了各种令人惊叹的地步。 用四个字形容,那便是——如痴如醉! 宫中贵人们尚且如此,那些太监宫女们,几乎是要涕泪满襟了。 眼见得殿内情绪变得奇怪,陆玄赶紧苦笑着请罪。 “微臣实在不该唱这一曲,如今我大齐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天下间哪有这么多苦主,徒惹得各位娘娘听曲伤怀,还请太后责罚!” “就是,好端端的,唱这种歌曲,实在该罚,我见这长宁宫中花落满地,不如就罚这家伙好生清扫一番,也算是为皇祖母做做贡献了!” 赵灵懿恶狠狠的盯着陆玄。 太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这长宁宫这么大,落叶花草真要清扫起来,就算三五日都弄不干净,再者说,这种事自有宫中人去做,哪用得着陆玄动手?” “更何况,哀家喜欢这首歌,不错,真是不错!” 太后拍了拍赵灵懿的手,忽然中气十足的说道: “四大花魁德艺出众,才情并兼,原司乐冷寒冰升任尚仪一职,赏银百两,锦缎百匹,楼婉清,范冬儿,冉月玲三人赐任典乐女官,赏银五十两,锦缎五十匹!” “珺瑢,你觉得如何?” 太后的目光望向一旁的皇后娘娘,后者点了点头,笑道: “儿臣以为再合适不过,但四大花魁尚且有赏,那陆玄……” 太后呵呵一笑,忽然之间取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 “此镯乃当初先帝亲娘所赐,到哀家手中,已有五十多年光景,从不离身。” “你救了哀家一命,如今宫里也没有什么好赏赐你的,这镯子,便赐给你,将来有一天,你亦可以赠于妻或儿媳,由你处置,上前来,哀家要亲手交给你!” “太后,使不得……” 陆玄猛的摇了摇头。 “如此珍贵的东西,陆玄恐怕难承其重。” 赵灵懿更是惊呆了,这镯子料子极好,成色水头更是万中无一,她早年间便喜欢得不得了。 可惜皇祖母连让她碰一下都不愿意,没成想今日竟要赐给陆玄。 这家伙,哪来那么大的福分? 不止是赵灵懿吃惊,一旁的皇后娘娘与贵妃们,更是一个个瞪大了双目,眼红得不成样子。 “是啊,母后,这东西如此珍重,哪能轻易赐人?” 皇后也开口劝说着。 众人纷纷附和,谁知道太后的面色却是垮了下来。 “都给哀家闭嘴……” “那日若非陆玄,哀家这条命都没了,这世上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赐给他的。” “陆天霸救了那么多次永叡,你们的陛下大手一挥,把宝贝女儿赐婚给陆小子,让他将来做驸马。” “哀家赐个镯子又怎么了?你们是觉得,哀家的性命,还不如一件器物重要不成?” 太后这等诛心的话一问出来,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度开口劝说。 见无人做声,太后这才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陆玄,你且动身,走到哀家面前来!” 她冲着陆玄招了招手。 无奈之下,陆玄只得朝着殿首上走去。 距离太后的软榻不足两米之时,陆玄便停了下来。 “长得真高啊!再近一些……” 陆玄又走了两步,一旁的赵灵懿仰头望着他。 “你站得这么高,皇祖母光是看你就累得脖子酸了,还不快蹲下?” 听到安华公主有意挤兑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乖乖的蹲了下来。 “伸出手来!” 太后说道。 陆玄伸出右手,众人便眼睁睁的望着太后将手里的碧玉镯子塞到了陆玄的掌心之中。 镯子确实沉甸甸的,并不冰凉,触感极佳。 太后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 “小子,这镯子,你将来打算怎样处置?” 陆玄瞥了赵灵懿一眼,心中想到。 【这么贵重的东西,六个月以后,我与这女人解除婚约,到时候与皇家再无瓜葛,镯子自然要物归原主,可不能揣在我身上。】 然后便回答道: “这镯子,到时候自然要拿给公主殿下!” 赵灵懿也看着陆玄,眼中浮现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神色。 然而太后听了,却有些喜不自胜,干脆拉过赵灵懿和陆玄的另一只手,放在了一起。 “你能这么想,哀家真是高兴的很,我就说了,你俩年纪也不小了,努努力,争取让哀家能早日抱上重孙子!” 陆玄吓了一跳,知道太后肯定误会了什么。 赵灵懿更是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闪电般抽回小手,一脸愠怒的望着陆玄,仿佛后者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 陆玄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太后娘娘也不必心急,这种事情得看缘分,我与公主殿下的婚事,毕竟还早着呢!” 太后点了点头,笑道: “确实要看缘分,不是谁成了亲都能马上生娃娃的,行了,你退下吧!” 陆玄转身走到殿中,与冷寒冰等人齐齐跪下。 “臣等,谢太后娘娘恩典……” 时至中午,太后于殿中设宴,陆玄正好坐在赵灵懿对桌,左手下侧,便是楼婉清与冉月玲。 二女对面,则是冷寒冰与范冬儿。 相较于方才,此刻相隔宫中贵人甚远,外殿的气氛,就要松活许多了,陆玄正自顾自饮酒,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呼唤声。 “公子……” 第55章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陆玄扭头一看,果然是楼婉清在唤他。 只不过一想到楼婉清对自己的抵触心理,他也只能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 “楼大家叫我?” 一听到这生疏的口吻,楼婉清心中莫名有些酸楚,但她知道,之前是自己理亏,此刻自然更不可能拿着架子。 “上次在百花坊,婉清情急之下,多有失言,还请公子见谅,这一杯,算是给公子赔罪了!” 事实上,她并不怎么会喝酒。 陆玄有些诧异。 “哦,你说那件事啊!我早忘了,赔罪倒是不必,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为了自己的姐妹,甚至敢以死相挟。” 楼婉清仰头,露出白皙脖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微咳两下之后,幽幽说道: “若公子真不在意,为何一连几日都不来百花坊?” “你不是说本公子和那谁谁,俱是一丘之貉吗?我是去听曲儿的,又不是去找罪受,动不动给人骂一通,还以死相逼,这我哪受得了?” “谁让公子说……挖空心思就是为了将婉清弄上……弄上床!” 楼婉清咬着嘴唇,强行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陆玄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为了救人……” 当时事态紧急,系统发布随机任务,眼看着两人要香消玉殒,他哪有那么多时间思考对策,可不得随机应变么? 没想到就是那样一句话被楼婉清听在了心里。 “算了,你们对这种话本就敏感,怪我没考虑周全,这事儿说不清对错,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往心里去。” 楼婉清点了点头,小意问道: “那今后,公子还来百花坊听曲么?” 她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望着陆玄的侧脸。 后者抿了一口酒,叹道: “去一次少说也得几十上百两,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我明天就要回幽州啦,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吧!” 楼婉清闻言,心中猛的一窒,口中喃喃道: “这么快吗?” “是啊,离京虽好,但并非久留之地,你们应该还要待个几日吧?趁着花魁评选的余热再捞捞银子……” 陆玄的玩笑话并未让楼婉清开心起来,她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自打挂牌成为清倌艺人以来,她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下到江湖侠士,屠夫书生,上至富商差役,达官贵族。 这其中有好有坏,有风流倜傥的,也有高风亮节的,但无论是谁,都不曾真正让她动心过。 因为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贪婪有之,倾慕有之,欣赏有之,尊崇有之,但没有一个像陆玄这般特殊。 她能够感觉得到,陆玄是真的不在乎她的容貌,不在乎她的技艺,更不在乎她的身份。 就像那夜一样,她问对方想听什么曲儿的时候,陆玄却问她是不是想当花魁? 他甚至都不是冲着自己琴中圣手的名头来的。 楼婉清在想,若没有那个误会,说不定陆玄会喜欢上听曲儿。 可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两人之间把话说开,冰释前嫌。 可身旁的这个男人却说,他要离开这里了!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楼婉清端着空空的酒杯,心也跟着空落落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的内心旋即被巨大的惊喜充斥。 “缘分这种东西,人一样可以创造的,等你们银子捞得差不多了,你们得来幽州一趟,我有个书局要正式开业,打算请你们去帮我撑撑场面。” “为了给你们打榜,我花了那么多银子,这个面子你们可不能不给,就算不给,本少绑也得绑你们去!” 楼婉清豁然抬头,俏脸之上阴霾散尽,整个人霎时间都变得明媚起来。 “真的?” 陆玄扭过头,莫名其妙的望着她,手中把玩着酒杯。 “书局开业是真的,后面那句话是假的,绑人这种事,本少干不出来,这和推广香水是两码事,愿不愿意帮忙,全凭你们自愿,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演出费照给。” “但怎么着,咱们也算熟客了,价钱得便宜一……” “多少钱我都去!” 陆玄话还没说完,楼婉清已经抢先开口了。 意识到自己因为激动而有些失言,楼婉清欲盖弥彰的解释道: “婉清的意思是,公子在花魁评选上帮我了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走一趟幽州,至于演出费什么的,我这边就不用了,公子可以省下来,请别的姑娘。” “那就太谢谢你了,楼大家,来,我敬你一杯!” 陆玄喜不自胜,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白干活不要钱的? 看到陆玄脸上浮现出喜色,楼婉清也跟着高兴起来,连忙将自己的酒杯倒满,轻声道: “其实公子叫我名字就好,叫楼大家,未免有点儿太生疏了,咱们如今,也算是朋友吧?” 陆玄呵呵一笑,俯身过去,也压低声音说道: “叫得太亲热,万一又被你误会我馋你身子怎么办?所以还是叫楼大家为好!” 热气哈在楼婉清的耳边,弄得她耳垂有些发痒发热。 也不知是否是先前那杯酒后劲上来了还是怎么的? 楼婉清忽然鬼使神差的说道: “能被公子惦记,也是一种福分,如今这离京,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正倾心于公子呢?奴家自然也……” 说到这里,她猛然惊醒,抬起头,却发现陆玄正拿着筷子去夹刚端上来的炙羊排,顺便还给她夹了一块儿。 “你刚才说什么?我夹菜去了,没听清楚……” 楼婉清面色绯红,哪敢重复,只能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碟子。 “我说,公子还真是喜欢吃呢!” “那确实,上次来百花坊,就是冲着你们那炒菜师傅去的,可惜本少被你轰走了,愣是一口没吃着。” 楼婉清面色一变,幽怨道: “原来公子去百花坊,并不是想听曲儿……” “楼大家万人追捧,少我一个拥趸,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去幽州了!” “啊?” “骗你的,幽州人杰地灵,民风淳朴热情,奴家自然要去见识一番,方才只是玩笑话而已,公子请……” 陆玄松了口气,端起杯子,与楼婉清浅浅一碰。 殿中另外一侧,赵灵懿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不觉间没有了胃口。 “冬儿,你离开这么久,本宫甚是想念,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第56章 我要你帮我监视一个人 赵灵懿起身向太后请示,说殿中乏闷,要出去走走。 尽管菜品还有一大半未上完,但贵人们没有一个会责怪于她,只是笑着调侃,说小姑娘生性好动,坐不住云云。 紧接着,她便拉了范冬儿,朝着殿外行去。 陆玄只顾着吃喝,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面的席位已经空了。 赵灵懿与范冬儿一路沿着长廊围栏而走,到了长宁宫的花园中,四下无人,两人才开始说话。 看着面前生灵活现的范冬儿,赵灵懿眼眸中满是羡慕。 “冬儿,好久不见,如今的你逃离了牢笼,才算真正活得精彩!” 范冬儿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微笑道: “冬儿能有今日,还得多谢殿下当初极力促成平反之案,若不是您,我恐怕还在那教坊司中,受人欺压。” 赵灵懿摇头。 “你自幼在宫中长大,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待,怎忍心让你受苦,你非要谢我,倒显得咱们之间生分了许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掖庭宫和教坊司的日子,太难捱了,还有那么多可怜的孩子。” 赵灵懿叹了口气。 “没办法,你是忠臣贤明之后,当初范家遭奸人构陷,我父皇继位之后,为范大人平反,你这才能脱离教坊司,其实与本宫并无多大关系。” “至于其他人,本宫实在有心无力。” 大势非人力能够改变,这句话并非说说而已,自古以来律法皆是如此,想要变革,何其艰难? 两人沉默片刻,范冬儿忽然开口问道: “殿下特意找冬儿出来,除了叙旧之外,应该是有别的话要说吧?” 赵灵懿哂然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本宫确实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范冬儿神色微怔,一双杏眼当中闪过些许吃惊。 不过很快,她便是恢复正常。 “虽然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殿下,不过只要冬儿知道的事情,一定知无不言。”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想问问,你可认识国子监生谢立庭?” “那位鸿儒刘广昌的学生,有着帝国“东曦”名号的谢公子?” 范冬儿反问道。 “不错!”,赵灵懿点了点头。 “认识,前些日子刚在雅筑见过面,还讨论了一番诗经。” “你觉得此人如何?” “博闻强记,学富五车,而且尤善辩论,他的观点颇有种……” “妙手偶得的自然之感,但又时常让人觉得突兀,你明明没有被说服,却好像已经败在了他论调之下,是否?” 赵灵懿补充了一句。 “不错,正是这样!”,范冬儿点头如捣蒜。 “殿下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赵灵懿笑笑。 “我之前常去国子监听监生们会辩,这谢立庭是唯一一个可堪大用之人,只不过眼下他诸多想法还颇为偏激!” “不过我曾听说,他对你极为仰慕,隔三差五便要去雅筑游玩,若有机会,我想让你试探试探他对当朝立储的看法。” 范冬儿大惊失色。 “殿下,立储这等事情,已经算是朝政,私下妄议,这……” “怕什么?议论的人多了去了,谁有功夫瞎管?” 赵灵懿安抚道,范冬儿这才放下心来。 “那我尽力试试吧,还有其他事么?” 她只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赵灵懿还真的点了点头,一脸正色的说道: “有,而且远比刚才那件事重要许多!” 赵灵懿踩住一片落叶,用脚尖狠狠的碾着,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需要你跟着一个人,然后将他的所作所为,分毫不差的报告给我,记住,是一切行动,甚至包括接触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这个任务听起来好像困难,但实际上你只需要待在他身边,然后把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就行,这是你的强项。” 教坊司中人,常被成批次的赏赐给王公大臣做家奴,事实上有一部分正是带着这样的用处。 赵灵懿的话颇为直白,不过她和范冬儿感情甚笃,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范冬儿也没那么矫情,她出身掖庭宫是事实,而且公主殿下对她有大恩大德,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拒绝对方的要求。 只是这后一件事,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殿下所说之人,莫非是陆玄陆公子?” 赵灵懿脸上噙着笑。 “没错,这你也能猜到?” “陆公子是将来的预备驸马,长得好看,还有才华,行事不拘一格但又踏实细致,唯一的缺点,就是颇为自恋,但他的确有那资格。” “殿下让我这般监视他,想来是害怕其他女子与他产生感情纠葛吧?其实依冬儿来看,倒不如殿下自己去做这种事,您的威慑力,可比我大多了!” 一提起陆玄,范冬儿眼中满是崇敬之意。 如果说她对那位“东曦”谢立庭是才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的话。 那她对陆玄的态度,完全就是高山仰止了。 因为两相比较,后者才是真正的全才,七步成诗简直不值一提,妙言绝句信手拈来,而且博览群书,什么稀奇古怪的知识都知道,甚至还会法术。 赵灵懿看着面前宛如痴儿一般的范冬儿,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只是因为对方误会了她的用意。 还因为此时的范冬儿看起来很奇怪。 “那家伙,有你说的那么好么?你不会也是他的拥趸吧?” 范冬儿有些悲哀的望着赵灵懿,开口道: “当然有,难不成殿下对这位将来的驸马竟然丝毫不了解?还是说,只因您是天家贵胄,他根本不敢在您面前露出真正的本性!” “陆公子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人,冬儿觉得跟他相处起来,尤为轻松愉快,也许这世上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奇男子了!” 听到范冬儿称赞陆玄的话语越来越离谱,赵灵懿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对,冬儿,你千万别被那家伙的表面形象给迷惑了,他就是个无赖的混蛋。” 在公主府被陆玄逼到墙角强吻的事情,赵灵懿现在还余味犹存,呸…… 是心有余悸才对。 “无赖的……混蛋?这话从何说起?” 范冬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赵灵懿一时语塞,摆了摆手,半晌之后方才答道: “你看他刚才,与那楼婉清旁若无人的说笑,那眼神简直像要把人家吃了似的……” “公主,您……” “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范冬儿一句话,让赵灵懿呆立在原地,久久无言。 第57章 殿下大错特错 “绝无此种可能,我赵灵懿怎会为一个男人吃醋,你可别瞎说?” “难道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本宫,本宫对男女之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范冬儿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即将完婚,就算心中再大度,恐怕也不能容忍陆公子天天围着其他女人转吧?” “你懂什么?” 赵灵懿摇了摇头。 “本宫和他之间,绝无可能,半年之后,我俩便会解除婚约,之所以让你帮本宫盯住他,是因为本宫觉得,此人身上秘密太多,甚至关乎我大齐国运……”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你按照我先前交待行事即可。” 范冬儿点了点头,有些将信将疑。 “可惜了,我还以为公主殿下,终于能够……” “行了,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本宫缺了男人又不是活不下去。” “走,随我入殿吧!” 二人兜兜转转,到了长宁宫正殿,却听到清脆悦耳的琵琶声。 而曲子也再熟悉不过,乃是一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殿中,陆玄唱着词儿,弹琵琶的,竟然是楼婉清,冉月玲以筝伴奏。 “词好,曲也好……” 太后娘娘点着头,眼中依稀浮现出几分追惘来。 片刻之后,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年往事,挥了挥手,叹道: “吃过宴后,你等便自行离去吧,哀家有些累,先回寝宫休息了!” 皇后娘娘也站起身来,开口道: “母后,儿臣送您回去,几位妹妹也跟我一起吧,灵懿,这殿内你着人收拾了,至于几位花魁,你也安排着送她们回去,知道么?” 赵灵懿点了点头,转眼之际,整个大殿中便只剩下四位花魁与她和陆玄两人。 “拿来吧!” 赵灵懿冲着陆玄摊开了小手。 后者装作不懂的皱了皱眉。 “殿下要什么?” 赵灵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呢?皇祖母的碧玉镯子,乃我赵家祖传之物,怎可沦落到外人手里?” 陆玄脸上显现出冷冽笑容。 他原本就没打算要这玩意儿,但似赵灵懿这般强行索要,他还偏偏就不想给了。 “这东西是太后赐给我的,将来我可以给我媳妇儿,也可以给我儿媳,你想要?门儿都没有……” 说话的同时,陆玄还故意从袖口中掏出那镯子,在赵灵懿面前晃了晃。 “你……” 赵灵懿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莫非不知道皇祖母的用意?这镯子,她原本就是要让你给我的。” “哦?下官愚笨,倒是猜不出这层用意,等什么时候陆玄领悟到了再说吧!” “你,拿是不拿?” 赵灵懿气急败坏,指着陆玄问道。 “不拿,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就让人将我抓起来,砍了咱的脑袋呗?” 陆玄故意冲着赵灵懿露出嘲讽之色。 当着众人的面,被他这样呛声,赵灵懿再也绷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殿门之处,呛啷一声抽出了侍卫的佩刀。 明晃晃的刀刃映得她脸蛋肌肤雪白一片。 “你站住,看本宫不杀了你……” 话音落下,她脚下一点,整个人如同飞燕一般朝着陆玄所在的位置电射而来。 破风之声响起,陆玄还未看清赵灵懿的身影,那明亮的刀尖便在瞳孔之中极速放大。 【你疯了?】 他心中狂喝,双脚下意识移动起来,整个人不断侧身躲闪。 “你才疯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本宫!” 赵灵懿叱喝着,以刀代剑,手腕一振,刀尖在半空中抖出朵朵剑花,朝着陆玄胸腹要害点去。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吓傻了。 她们根本没有想到,一时之间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公主殿下,您这是何故?” 范冬儿焦急大喊,一旁的楼婉清则是面色苍白,美眸当中满是担忧。 陆玄自幼练武,赵灵懿又何尝不是,两人之间,虽然还是前者厉害得多。 但眼下赵灵懿毕竟手持利器,陆玄又喝了那么些酒,脑袋晕乎乎的,几个回合下来,他被那刀光剑影闪得眼睛都花了。 只觉得面前的赵灵懿重重叠叠,一分为三,手上更是像蒙着雾一般看不清楚。 陆玄心知不妙,甩了甩头,脚下打了一个趔趄。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利刃划破布料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大殿中响起一阵尖叫声。 砰! 陆玄胸前插着长刀,整个人撞在殿墙上,躺了下去,一双黑眸死死的瞪着赵灵懿。 后者脑海一片空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我,杀人了?” 赵灵懿口中喃喃,低下头望着陆玄,看到对方无力的躺在地面上,她眼中忽然涌出泪水来。 她真的没想过要杀陆玄,只是气在心头,想为自己出口气罢了。 “你,为什么……不躲啊?” 赵灵懿身体晃了晃,整个人差点儿瘫倒在地。 不远处,范冬儿等人飞奔过来,将她扶住。 楼婉清则是面色惊惶的扑在了陆玄面前。 “公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你快醒醒啊?你不是说要请我们去幽州么?” “婉清还有一首曲子想弹给你听呢……你怎么能有事呢……公子……” 楼婉清双眼通红,整个人悲痛到了极点,她实在是有些不明白。 自己好不容易与陆玄将误会解开,甚至隐隐有些明白了对他的感觉,却马上又要天人永隔了么? “哭什么哭?本公子哪那么容易西内?” 就在楼婉清伤心不已之时,陆玄的声音却传入了众人耳中。 “起开,你压着本少了!” 楼婉清赶紧挪开位置。 陆玄右手撑地,夹着刀刃的左臂也放松下来,那长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腋下胸口处,一层外袍已经被割破,内里隐隐露出澄黄色泽来。 软猬甲,之前系统给予的成就奖励,若非如此,少说也会被割破点儿皮。 “你没事?” 楼婉清抹了抹眼眶,颇为惊喜的喊道。 赵灵懿和范冬儿也举目望来,心中松了一口大气。 一旁站着的冷寒冰,却若有所思的望着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玄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赵灵懿,心中满是后怕。 “运气好,刀刃只划破了衣物!” 【这女人是真想杀我,即便知道我是她也会死,就是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真是个疯婆娘!】 【不行,她如今厌恶我到了极点,我得赶紧离开这地方,免得她待会儿又发疯要杀我。】 想到这里,陆玄站起身来,朝着殿外冲去。 “你们照顾好公主,我先回去了。” 众女望着他的背影,神色皆是无比茫然。 唯有赵灵懿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她方才乱砍一通,将陆玄吓得瑟瑟发抖,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难过的是,她忽然发现,此时的陆玄畏她如蛇蝎一般,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之感。 “我真的对他,厌恶到……极点了么?” 赵灵懿魂不守舍,连冷寒冰和楼婉清是什么时候告辞离开的都不知道。 唯有范冬儿留在了她的身边,并扶着她上了车架,准备送她回公主府。 直到范冬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如梦惊醒。 “冬儿现在倒是相信,殿下和陆公子迟早会解除婚约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驸马,就算您贵为公主殿下,也不能动辄对人喊打喊杀,这谁受得了啊? 范冬儿脸上尽显无奈,苦笑着问道: “我相信殿下肯定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但我实在好奇,陆公子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殿下,以至于您……您要这般对待于他?” 赵灵懿咬着嘴唇,终是回答道: “本宫不是跟你说过,此人看似正经,实则表里不一,是个无耻下流的混蛋。” “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了!” “公主为何会这样认为?难不成是他流连勾栏瓦肆,有什么不轨行径被公主抓到了?” 范冬儿极为疑惑。 “没有。” “那是他做人做事两面三刀,阳奉阴违?” “也没有。” “那是什么?” 赵灵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她天性好强,又不肯范冬儿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误会自己,便回答道: “此人色迷心窍,对本宫有觊觎之心。” “啊?他怎么殿下了?” 被人强吻的事情不好透露,赵灵懿只得说道: “他表面对人恭敬,暗地里却想要轻薄本宫,他说想摸本宫的手,还想亲本宫,你说他该不该死?” 赵灵懿气愤填膺。 至于范冬儿,早已经傻眼了。 “就因为如此,您便要杀他?” “嗯,难道不应该吗?” 范冬儿以手抚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了。 这公主殿下,还真是单纯得如同白纸一张。 见她神色有异,赵灵懿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倒是回答本宫啊?” 范冬儿摇头笑道: “岂止不应该,依我看,殿下简直大错特错了!” “什么?”,赵灵懿张大了小嘴儿,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第58章 今晚设宴,为公子践行 长宁宫外,陆玄神色自若,脸上不仅没有慌张,反而浮现出一抹疑惑来。 因为就在刚才,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数道提示。 【成就:灵犀极意提升至lv.2,获得奖励,稀有物品——系红绳x1】 【系红绳:姻缘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引燃此绳,将会随机使一名倾心于你,并且曾与你近距离接触过的女子变得忠贞不二(若无满足条件目标,将会失去效果)】 “这系红绳是好东西,但这灵犀极意升级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正自言自语之间,身后忽然传来呼唤声。 陆玄扭头一看,是楼婉清。 “怎么就你一个人?冷舞仙和冉姑娘呢?” 楼婉清开口道: “她们都是乘车架而来,从偏殿出去了。” “你走路来的?” “嗯,公子呢?” 楼婉清小小的撒了个谎,其实她是和冉月玲同乘而来,只不过特意朝着陆玄离开的方向寻来罢了。 “我是坐宫里的马车来的,不过回去就得自己走路了?” 两人并排走着,陆玄心中还在思索成就和奖励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楼婉清不时偷瞄着他的侧脸,半晌之后才犹犹豫豫的问道: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公子和那位公主殿下交谈片刻,便动起手来,公子以后不是要成为驸马的人吗?” 在她看来,就算两人之间乃是赐婚,不怎么熟悉,也不应该闹到这步境地,否则的话,将来完婚之后,两人该如何自处呢? 陆玄冷笑一声,沉声道: “呵……谁说我要当驸马?你看我和她势如水火的样子,像是要成亲的一对男女么?” “也不怕告诉你,半年之后,我便要和她解除婚约,到时候她依旧做她的安华公主,本少还是做我的长乐侯公子。” “啊?” 楼婉清吃了一惊,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不过下一刻,她的心中便是生出一抹欣喜来。 如果陆玄不做驸马,岂不是意味着…… 一想到那诸多的可能,楼婉清的心陡然变得热络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陆玄的步履,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尽数咽了回去。 当今大齐,在男女一事上,已经算是相当的开放,可是在不确定对方心意的前提下,她身为一介女流,怎么也不好意思对他人吐露心声。 万一陆玄对自己并无那种意思,贸然开口,说不定反而会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 “楼姑娘有话想说?” 陆玄的眼光何等老辣,一看楼婉清踌躇不前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心事。 “嗯,我……” 楼婉清抬起头,正好对上陆玄平静的眼神。 她支支吾吾半天,到最后才小声道: “是这样的,百花坊的花船离皇城太远,中间怕得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一个人走,有些怕迷路,所以想请公子,嗯……” “让我送你回去?” 陆玄皱着眉头。 看到他神色有些为难,楼婉清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葱白手指捏住了衣角,喃喃道: “要是公子不方便的话,就当我……” 陆玄摆了摆手,轻笑道: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想着,今早出门没带银子,估计只能送你到兰庭水榭,连虹桥也不能上。” “否则一看到那炒膳面,我就走不动道了,又兜里没钱,那可如何是好?” 陆玄故作无奈之状,楼婉清掩嘴轻笑,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其实不瞒公子,婉清今天出门也没带钱,不过公子若真想吃那炒膳面,我在虹桥上弹一曲,想必也能挣些银子的,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听到她这般说,陆玄忽而间警惕起来。 “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楼大家这般说辞,肯定是惦记本少东西,怎么?还想赚笔大的?先说好,像上次那种一次拿一千五百两听曲儿的事,再也没有了,以后见了你,我就把耳朵堵上,免得你跟我收钱。” 楼婉清并不在意陆玄的弦外之音,却纠结于他对自己的称呼。 “不是说过,不要叫我楼大家么?一是显得生分,二是显得老气,我比公子还小一岁多呢!” “那我叫你什么?” “婉清,或者清儿都可以。” 陆玄好奇问道: “叫清儿是不是太亲热了?我还是叫你婉清姑娘吧?” “省得到时候再被别人误会,什么无耻下流,色欲熏心之类的,这等流言蜚语,本少实在不想承受了。” 楼婉清眼睑微垂,双目有些微微泛红,她知道,对于那次的事情,陆玄终归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公子,上次之事,确实是婉清误会于你,不知道你要如何才肯原谅婉清?” 陆玄面色一怔,见楼婉清眼中隐隐有水雾泛起,这才察觉,面前女子比他想象中心思更加细腻,竟然发现了他的言不由衷。 而且对方已经如此卑微了,他也确实没必要斤斤计较下去,否则倒显得小气了。 其实之所以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和楼婉清有一些关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救了人,奖励没有拿到手。 不过这种事情,没法和楼婉清解释,眼见着后者快要落下泪来,他忙不迭安慰道: “你别急着哭,先听我说,当时我救了你们,却被你骂走,心里确实不是滋味儿,不过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要是你,我也怕那些个臭男人对我心怀不轨。” “所以你有那种反应再正常不过,不过,我可以保证,我虽然挺喜欢你,但从没想过要把你弄上床什么的,那种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才能做的,而且得双方之间情投意合才行……” 陆玄自顾自的走着,嘴里不断碎碎念。 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楼婉清,早已经一脸通红,手掌捂着胸口,呆立在了原地。 “他喜欢我……是这样说的,我没听错吧?” “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这样随随便便说出来了?我应该没有听错,怎么办?” “这也太羞人了,人家完全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我如果现在请他去百花坊,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了?” “可是他都那样说了?如果我不给一些回应,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误会什么?” 一瞬之间,楼婉清心中天人交战,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在云端雾里,浑身轻飘飘的,走不动道了。 她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她的脸,一片滚烫,殷红似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婉清方才咬着嘴唇,怯声道: “其实婉清对公子,也是极有好感的,甚至这几日以来,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 “反正公子明日也要返回离京,今夜不若便在百花坊中留宿,我为公子设宴践行……公子……” 楼婉清抬起头来,脸上娇羞的神色陡然间凝滞住了。 因为视线之中,陆玄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五十步开外,马上都要走到皇城大门了。 而且他的双手还在不断的比划的,似乎也没发现自己还留在原地。 “这……” 楼婉清冷静了下来,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蛋,冲着陆玄的背影喊了一声。 “公子,等等我!” 而走在前方的陆玄,同样是刚刚发现,楼婉清并未跟上来。 他转过身,待得楼婉清跟上之后,悻悻然问道: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有听见么?” 楼婉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听到了一些,没听完全。” 陆玄翻了个白眼,手掌一摊。 “得,算我白费口舌了,不过后面的话也不重要,反正我前面说的话你听到了就行。” 楼婉清点了点头,又瞥了陆玄一眼,忽然壮着胆子问道: “公子今晚可有空闲?我想在百花坊中摆酒设宴,为你践行,也算是答谢公子的恩情!” 陆玄笑道: “那敢情好,婉清姑娘有心了,陆玄先行谢过。” 楼婉清瞪大美眸,神色颇为欣喜,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便又听到陆玄继续说道。 “不过估计得多加几双筷子,我准备请楚青青,范冬儿,还有冷舞仙她们一起,反正你们离得近,正好把之后的事情一并说了,省得我再多跑两趟。” “这样啊……” 楼婉清一下子失去了劲头。 “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在醉春楼请她们也一样。” “没,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就这般,各自怀揣着想法出了皇城,而另一边,公主府的车架当中。 赵灵懿也被范冬儿一席话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惦记一个女子,想要亲亲摸摸,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原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的是书上注解的意思,可先生从未对她说过。 原来她真的不应该因为那种正常无比的小事,对陆玄喊打喊杀,否则的话,也不会逼得陆玄对她做出那等大不韪的举动。 最重要的是,通过范冬儿的解释,她开始觉得,很多时候,她都太自以为是了,人无完人,更何况陆玄起初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听到他的心声。 作为一个普通人,会产生那样的想法,难道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吗? 就像范冬儿说的那样,陆玄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花容月貌的公主,生出那般想法,虽有不敬,但也情有可原,绝对不是她口中所说的无耻下流之徒,更罪不至死。 当然,让清醒过来的赵灵懿更加在意的是,自己做下这等事情会为赵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如果陆玄真的惊怒之下,把这一切遭遇感知长乐侯,恐怕整个朝局都会受到震动。 就连父皇也不敢轻易诛杀功臣之子,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捅了大篓子。 “难道要向那家伙道歉?” 赵灵懿望着范冬儿,后者点了点头。 “不止要道歉,我觉得殿下还应该好生安抚一下陆公子才对!” 第59章 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兰庭一夜,宾主尽欢。 杯觥交错之间,纵有千言万语,楼婉清也只能将所有情思压在内心深处,无法述说。 而陆玄也是将后续事情交代清楚之后,便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醉春楼中。 兰庭水榭的狂欢还要持续数日,香水的推广不必他来操心了。 更何况即便是这几日,已有不少的公子小姐闻风而动,开始打探几位花魁身上莫名香气的由来。 相信在众人以及朝廷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东西很快便是会在离京的上层之中掀起一阵风暴潮流。 陆玄躺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面颊,偏头望着地上之人。 回想这段时间,他在离京之中与公主陛下周旋,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也得罪了不少人。 自目前看来,最起码明面上的阻力就有两个,一个是赵灵懿,这女人对自己似乎恨之入骨,处处来找麻烦。 还有便是那三皇子,当日被自己气得拂袖而去,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将潜藏的危机暴露出来。 至于皇帝老儿,反倒成为了自己最有力的臂助。 现在谁要搞自己,恐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便是赵永叡本人。 哦,还有翰林院以及三省那几位老大人。 仔细算下来,结识了涂庸和元谌,似乎也算是离京之行中唯一几个不错的机遇点。 “老子在幽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来了这离京却活得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我暂时不敢对付公主和皇子,你一个小小的门客也敢找老子的麻烦?” “明日就要回幽州了,这些事情,总得跟你清算清算!” 陆玄面色晦暗,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人影,开口道: “陆安,将他弄醒!” 陆家第一高手点了点头,从暗影中走了出来,一碗凉水泼在了那人的头上。 “啊……” 那人呻吟一声,睁开眼来,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恐之色。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陆玄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家伙已经被陆安吓破了胆,自己这还没开口,对方就主动示弱了。 “说吧,为什么坏本少的事情,幽州天来酒楼给刘显下套的是你,买通思思姑娘,让那兰素心抢了楼婉清曲子的还是你,除此之外,你还干过什么坏事儿?” “对了,刘显曾说,你是京城一位国公府上的门客,名叫丁屑,你家老爷,不会是安国公吧?” 陆玄有心无意的说道。 然而地上的丁屑却浮现出惊恐之色。 “陆公子饶命,小人做这些事情,都是迫不得已,以小人的身份,怎敢针对您?可我若是不做,一样会丢掉性命!” “噢?” “这么说,你的确是安国公府上的人咯?” 陆玄依旧偏着头,翘着二郎腿,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有序的敲击着,眼眸中掠过一道沉思。 “安国公朱昌,身为外戚,与我陆家无冤无仇,他自己年迈体衰,老得都快走不动道了,那朱煊公子,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没那胆子对付我。” “能让你如此惧怕之人,究竟是谁呢?” 陆玄自言自语着,然而丁屑却有些耐不住了,他跪坐在地,移动双膝,爬伏在陆玄面前,痛哭流涕道: “陆少就别猜了,之前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这些年来积攒了不少家财,愿意尽数奉于公子,只求公子放小的一马!” 眼见他那沾满了鼻涕的双手要伸向自己的小腿,陆玄提脚一踹,直接将其踢得倒翻出去。 紧接着,陆玄厌恶的说道: “本少看得上你那三瓜两枣?你若真给我造成了损失,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更何况,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不就是三皇子么?有什么可瞒着的?” 丁屑瞪大了双眼,口中喃喃。 “完了,全完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的,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阴毒……” 听到丁屑的自言自语,陆玄与陆安对视一眼,嘴角撇了撇,眼中有着不屑之色。 这家伙还真把三皇子当成什么通天人物了? 区区一个皇子罢了,能掀起多大风浪,再说了,他的那些手段,在陆玄看来,实在是幼稚无比。 无论是刘显,夏留王世子吴赐,还是那兰素心也好,事实上都无法给自己造成真正的麻烦。 对方太低估自己了。 不过陆玄倒是很好奇,三皇子为什么要对付自己,还每每假他人之手。 “既要对付我,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而且早在我来离京之前,便已经开展了行动……” 那个时候,三皇子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预备驸马,而且凭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家老爹在朝堂上的身份,于情于理,对方都不该动这等心思。 否则的话,三皇子便是一个天大的蠢材,除非…… 他既不在乎陆家,也不想让自己当驸马。 “幽州,百花坊,国公府,于心兰……” 诸多事迹地点如同走马观花一般自陆玄心中掠过。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国公府属于三皇子派系,从幽州到离京的几个麻烦,包括那位世子吴赐,也都是三皇子给自己下的绊子。 至于于心兰是不是,还有待考证,但应该不至于,否则的话,这位三皇子的能量也太大了些,那么多刺客,区区一个皇子,怎么养得起! 那么往大了想,前三位预备驸马的死,会不会和三皇子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于说…… 三皇子的背后,会不会还隐藏着一位尚未浮出水面的幕后黑手呢? “因缺斯汀!” 陆玄的眼中涌出饶有趣味的目光,这一切的一切,就好似谜团一般,等待着他去揭开,但过程注定会凶险无比。 而且现在信息太少,光凭脑力去推测,得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一是容易猜错,二是徒费心神。 “罢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不过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本少玩儿?” 他有系统,他在厚积薄发,等乱象迭起,然后扶风直上,那对方在等什么呢? 不会是在等大祸临头吧? 当然,一切都是后话,现在应该想的是,究竟要怎么处理面前这个家伙? 第60章 陆大人,起来喝药了 来时两主仆坐一小船,回去的时候,阵仗却大了许多。 许多事情的发生,令得陆玄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便被人扶上了马车。 长宁宫大殿里发生的事终究没有瞒过陛下和皇后耳目。 赵灵懿被臭骂了一顿,被责令给陆玄当面道歉,并亲自护送陆玄回幽州,顺带监督香水司生产进度。 当然,最后这个差事,是赵灵懿自己央求的,除了好奇之外,她也想看看,陆玄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弄出这神奇物品来的。 公主府近卫加内侍,加上陆玄主仆二人,统共八十余人,三辆马车,就这样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前往幽州。 两地相隔不过二百里,昼夜兼程也就到达。 但若以车队眼下的速度,少不得要走个两天一夜。 陆玄今日一改常态,穿了身白衣,躺在马车里,双手环抱,一脸的茫然。 他有些闹不明白,这公主殿下怎么就硬是阴魂不散,自己走到哪儿,对方便跟到哪儿? 送送也就罢了,跟去幽州作甚,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么? 最可气的是,皇帝老儿的口谕当中,命赵灵懿给自己当面致歉,可从头到尾,他连那女人的面儿都没见过,也太没有诚意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 同一时间,前方最为豪华的一辆马车之中,赵灵懿神态自若,目光平静到了极点,反倒是一旁的凝霜有些无奈。 自家殿下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公主府不待,非要去幽州跑一趟,这般舟车劳顿,就为了去看看那香水作坊?实在教人想不明白。 她哪里知道,赵灵懿的想法,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下决定的。 陆玄身上的秘密太多,更何况她又能听见前者的心声,放着这样的优势不用,那不是愚蠢至极么? 所以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比范冬儿更适合监视陆玄。 只不过眼下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陆玄。 如果态度突然之间转变,确实太容易惹人生疑了。 日上三竿,时至正午,车队早出了城门,来到了近郊。 侍卫仆从们开始扎营,生火做饭。 那第三辆马车当中,放了几个箱子,俱是路途上需要用到的一应器具物品。 天家贵胄的生活起居,可不能含糊,哪怕是出行,也得准备好精良的饭菜。 赵灵懿坐得乏闷,又难得出城,便让凝霜扶着她下了马车,坐在搭好的凉棚里憩息赏景。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无甚趣味,便开口说道: “凝霜,你去问问陆大人,为何不下马车透透气?” 凝霜点了点头,转身朝陆玄乘坐的车架走去。 片刻之后,她去而复返,小声回道:“陆大人的随从说,他昨夜喝了大酒,回去之后感了风寒,此刻身体不适,又怕传给了殿下,便躲在马车里休息。” “喝酒?和谁?” “应是几位花魁头牌吧,冬儿姑娘也收到了邀请,殿下应该知道的!” 凝霜这么一说,赵灵懿倒是想起来了,但随即,她脸上又是浮现出一抹冷意来。 “他自幼习武,身体看着不壮,但实际强健有力得很,喝点酒就伤了风寒,本宫才不信呢!” “不过他想在里面憋着,就让他憋着吧!” 赵灵懿估摸着,陆玄生病是假,不想让自己偷听心声才是真。 摇了摇头,赵灵懿忽然问道: “凝霜,随行队伍中,可有医师?” “回殿下,有的!” 赵灵懿美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让他给陆大人抓副药,然后煎出汤药来,给陆大人送去。” 就在这时,后方车厢之中,忽然传来一道喷嚏声。 “阿欠!” 陆玄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将自己揉进了软塌当中。 “少爷不会真染了风寒吧?” 陆安调侃道。 “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回去又没怎么睡觉,本少现在是头晕眼花嗓子疼,难受极了。” “谁叫少爷多此一举,审了那丁屑半天又找了他家人,最后还把人放了回去,依我看,似他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少爷浪费精力,还不如一刀咔嚓了他,永绝后患为好。” 陆安一脸的不理解。 “你说得太对了,早知道就一刀宰了他更痛快,不过你可别小看这种人,只要他不敢背叛我,那么他在三皇子身边待的时间越长,那对咱们就越有用。” “对了,那于心兰怎样了?有没有跟什么可疑之人接触过?” 不知怎的,一离开京城,陆玄便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若是有危机的话,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来源,就是被自己放虎归山的于心兰了。 “没有!” 陆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家里的弟兄来信说,那位于姑娘回去以后,又回了那条破巷子,很少与人接触,只是偶尔与街坊邻居说说闲话,倒是有一个有趣的事情……” “哦?” “跟她接触过的人,兄弟们都想办法做过调查,谈话的内容杂七杂八,但每次都会被那于心兰故意引到少爷身上,她似乎对您的经历为人,十分感兴趣!” 陆玄哈哈一笑。 “废话,这才是正常反应。” “只要她不傻,肯定会怀疑我放走她的真实目的,回去之后,也会想方设法打探我,了解我,最后揣摩本少的真正用意,不过她也太傻了,去向那些个大爷大妈们打听,能知道本少的真正为人么?” “可惜,原本还想留给她一个好印象,试着感化于她,让她今后不要再做出那等傻事,这下估计是没啥效果了,等本少,她要是再来刺杀,就别怪我陆玄心狠手辣。” “少爷是要辣手摧花吗?这种事,要不还是交给我来吧!” “都一样,她要杀我,我自然不能放过她,先把她抓住,万般凌辱之后,再当着她的面吃小笼包,活生生的馋死她!” “啧,还是少爷会玩。” “禽兽!” 车厢之外,赵灵懿满脸怒容,心中暗骂了一句,她真的没想到,陆玄躲着不见自己,竟然是在这编排故事。 居然说要凌辱自己,还想活生生馋死她,简直禽兽都不如。 “看本宫怎么整治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 “陆大人,本宫听闻你染上风寒,特命人给你煎了一碗汤药,赶紧趁热喝了吧!” 车厢中,陆玄一撩车窗处帘布,探出头去,正好和赵灵懿四目相对。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陆玄将头缩了回去,瓮声瓮气的答道: “公主的美意,下官心领了,只是这药多半不起作用,而且下官自幼怕苦,便不喝了。” 【这女人,心肠歹毒得很,药里指不定放了什么东西,我可不想拉肚子,也不想变成聋哑人甚至傻子,谁愿意喝谁喝去!】 赵灵懿气得浑身发抖,冷声道: “你若不喝,病情耽误了行程怎么办?到时误了大事,父皇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凝霜,你把药拿给本宫,这汤药,本宫今天亲自喂给陆大人喝!” 第61章 男儿一怒,手起掌落 随架的马车都是二马并驱的宽敞型,赵灵懿说完之后,便端着汤药直接走了上去。 “你,下去!” 赵灵懿用雪白的下巴点了点,示意角落里的陆安离开。 后者冲陆玄使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毫无义气的钻了出去。 “这药你喝不喝?” 赵灵懿皱着眉头。 “你那药包好我肯定喝啊!要是喝了出问题怎么办?” 陆玄冷笑着答道。 “这药都是我让医师特意抓的,哪里有问题?我看你就是故意装病!” 赵灵懿一脸不满。 “在宫里,你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袭杀于我,本少可不上你的当。” 陆玄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 赵灵懿一看,傲然道: “你现在知道怕本宫了?” “我会怕你?我只是不想和一个疯女人纠缠罢了!” 陆玄双手怀抱于胸前,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你!” 赵灵懿眉头紧蹙,冷声道: “经过冬儿的劝说,本宫原来还觉得对你有些苛责,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自作自受,方才竟然还说出那等话,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是个卑鄙下流的无耻之徒,你去死吧!” 话音落下,赵灵懿手腕猛的一抖,碗中深褐色的汤药顿时朝着陆玄的头上浇去! 难闻的气息弥漫开来,陆玄身上满是浓浓的药味,头发上还沾了不少药渣子,整个人像落汤鸡一样,狼狈至极。 只是赵灵懿还未开始得意,心中便是涌上一股不妙之感。 因为她第一次看到,陆玄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冷漠到了极点。 自己情急之下,似乎闯了大祸? “你找死!” 陆玄的确动了真怒,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赵灵懿三番五次的找自己麻烦。 仗着身份对自己喊打喊杀也就罢了,如今简直要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这样下去怎生得了? “你要干什……” 赵灵懿心中害怕,刚要转身逃离马车,便觉一股大力涌来,紧接着,自己的手腕和脖颈便是被人抓住。 陆玄手指探出,如闪电般点在赵灵懿颈前,肋下。 后者顿时如泥塑一般定住不动,想要出声,却发现根本无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陆玄很好欺负?” “老子这辈子没吃过这种亏,真惹急了我,连房顶都给你掀了!” 赵灵懿瞪大了双眸,心中的不安感到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整个人被陆玄翻在了膝盖上,面朝车厢地板。 “这家伙,要干什么?” 还未等她想明白,伴随着一声脆响,火辣辣的痛感便是从臀后涌来。 啪! “叫你目中无人……” 陆玄右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一股奇妙的回弹触感反馈至掌心。 啪! 又是一掌。 “叫你任性妄为……” 屈辱和疼痛如潮水般将赵灵懿的心神淹没,眼泪从她的眼眶之中滚落。 “他怎么敢?” 身为大齐公主,她何曾遭受过这般待遇? 然而陆玄不是她,他听不到赵灵懿的心声,车厢乃是双层实木打造,中间塞了棉芯,隔音效果极好,根本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发现异常。 因此陆玄更加肆无忌惮,手起掌落,一连扇了七八掌方才解气。 当然,他也刻意的控制了力道,痛自然是痛的,但绝不会将赵灵懿打伤。 不过这还不算完,打完之后,他捡起地上的汤碗,用手指蘸了药汁,不由分说,便往赵灵懿的嘴里塞去。 “你不是喜欢给人喂药么?你自己先尝尝吧!” 胡乱抹了一通,他扯起对方的袖摆,将脸上的水渍擦去,整个人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他将赵灵懿的身躯扶正,不出所料,后者的面庞上已经是泪眼模糊,化的淡妆也有些花了,唇边更是被药汁弄得乌七八糟。 【哈哈,赵灵懿啊赵灵懿,你也有今日,恐怕你此刻杀了本少的心都有了吧?】 【嗯,不对,你早就想杀我了,反正咱俩梁子已经结下,不死不休,本少也就豁出去了。】 心中这般想着,陆玄伸手捏了捏对方肉嘟嘟的面颊,冷笑道: “怎么样,贵为公主,这般经历想必从未有过吧?有何感想?” 赵灵懿双目通红,忍不住又是落下泪来,那杀人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者可恶的面庞。 陆玄一拍大腿,恍然道: “差点忘记,你被我点了穴道,等着啊,我这就给你解开。”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若是就这般冲出去,丢脸的是你自个儿,就算你唤来侍卫,将我乱刀砍成肉酱,你也得一命呜呼不是么?” “本少老实告诉你吧,俺身上确实有些大秘密,那宿命连结,百分百是真的,咱俩都别抱着侥幸心理,其实你不来惹我,哪会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说来说去,都得怪你自己,你要是还想稳稳当当的做你的安华公主,过着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待会儿我给你解了穴,你就别乱来,好好考虑一下,今后该怎么对待本少。” “其实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明白么?” 言尽于此,陆玄伸出手来,在赵灵懿身上连点两下,解开了对方的穴道。 “你去死……” 赵灵懿恢复行动能力,想也不想,直接朝着陆玄扑了过去,双手用力的掐住了后者的脖颈。 “看来你……真的是个疯婆娘……” 陆玄还是低估了赵灵懿的脾气,两人扭打在一起,在车厢中撞来撞去。 赵灵懿知道自己不是陆玄的对手,也懒得使什么功夫了,她的双手被陆玄捉住,两条腿也被陆玄禁锢,索性直接埋下了头,一口银牙直接咬向了陆玄的肩胛之处。 然而令得她没有想到的是,陆玄直接肌肉一崩,内劲涌出,她虽然咬破了后者的皮肤,却根本咬不下去,反而慌乱之下,磕到了自己的舌头。 委屈与疼痛一并涌来,赵灵懿猛然泻了力,趴在陆玄身上抽泣起来。 “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呜呜……” “你又不想当驸马,还成天在心中轻薄我,难道只允许你无耻,不许我报复……” “你再怎么行事放荡,也该顾虑一下我的感受不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退婚,真当我赵灵懿一点儿也不在乎么?” “我恨你,恨死你了……” 第62章 你真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噗……哈哈哈哈……” 听到赵灵懿的喃喃自语,陆玄心中毫无波动,甚至直接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堂堂安华公主,有多大能耐呢?” “您也老大不小了,得有二十了吧?这性格怎么跟个小女孩儿一样?斗不过就开始哭鼻子卖惨博取同情?” “快拉倒吧你,昨日你拔刀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装什么装?你这眼泪也太假了!” “还有,你赶紧给我起来,让人看到咱俩这样子,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来,你别忘了,我还等着半年后解除婚约呢!” 赵灵懿身上软软的,香香的,关键是曲线实在婀娜动人,多在自己身上趴一秒,陆玄都害怕自己起什么让人尴尬的反应,于是赶紧推了前者一把。 “哼!” 赵灵懿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如此精湛的演技都是没能骗过陆玄,她抹了抹眼角,翻身而起。 “敢这样对待本宫,你就不怕为你陆家招来祸患吗?” 陆玄也重新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还有湿透的衣襟。 “质问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我来离京,只不过为了退婚,顺便推销一下自己发明的产品,结果呢?” “结果你偷听我想法不说,还设计将我的香水收归于朝廷,本少的一切努力,都为你和你父皇做了嫁衣,凭什么?” “这些事情倒也罢了,想我陆玄天资聪颖,随便搞点东西,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偏生有些人就是看我不顺眼,一天天摆个臭脸不说,还对本少动辄喊打喊杀,连泼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扪心自问,我打你这几巴掌,有你做的事情过分么?” 憋了这么久的话和满肚子的委屈,终于在今天一并释放,陆玄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一些。 赵灵懿握着一双粉拳,满脸的不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大齐是我赵家的大齐,本宫就是想要你陆家人的命,你们也得乖乖拿来,更何况区区香水?” “再说了,若不是你想要先利用本宫,本宫能与你认识么?你要退婚,大可以堂堂正正去找父皇说明缘由,偏生要耍这些个腌臜手段,聪明反被聪明误,怪得了谁?” “至于你说本宫对你喊打喊杀,那更是不曾冤枉了你?” “你自己想想,你见了本宫,脑子里都存了些什么下流念头?以下犯上,你早该死一万次了!” “由此可见,你去兰庭水榭,周身环绕着莺莺燕燕,想必脑子里更是肮脏恶臭到了极点,我真为那些女子感到悲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泼你一脸汤药都算便宜了你,依我看,你只配喝本宫的洗脚水!” 赵灵懿恶狠狠的瞪着陆玄,就差再度扑咬过来了。 而后者也是傻眼了。 面前这个女人,并不像他想要中那般无脑,这番言论完全可以自洽,甚至连他听了,也觉得不无道理。 身为整个大齐的统治者,赵姓皇室即是这片土地的主宰者,按理说,她对任何东西都享有支配权,区区香水,的确算不了什么? 还是自己潜意识中的平权思想在作祟,可是自己忘了,这并不是梦中那个现代社会,而是中央集权下的异世封建王朝。 至于赵灵懿对他产生恶感,以及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只能说两边都没有错。 面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他心中调侃两下算不上什么,但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一切都只能说时运不济,堂堂公主殿下,用娇生惯养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成长过程,自己那些行为和想法,的确远远超出了一个公主所能够承受的底线。 这波是思维和意识形态上的碰撞,是两个时代不同三观之间的矛盾冲突,不是自己一两句话便能够扭转的。 坦白的说,陆玄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当然,赵灵懿所做的一切,更没有错。 她的种种行为,符合她的身份和思维习惯。 真正有错的点在于,她偏偏能够洞悉自己的想法,这才是原罪。 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陆玄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望着赵灵懿,开口道: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一部分是对的,有些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你说我卑鄙无耻,我也认了,你确实长得好看,让我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但有一点,我不认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没有我们这些打天下,轮得到你赵家人坐江山么?” “香水你拿便拿去了,想要我陆家上下的命,别说是你,就算是你父皇,恐怕也没那个胆量去做,以后少拿这种事情威胁我,否则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赵灵懿面沉如水,双眼微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敢……” 造反二字,她没有说出口,此乃弥天大罪,动辄株连九族,就连赵灵懿也不敢轻易给陆玄扣这种帽子。 “我当然不敢,我只想好好活着,我爹能够颐养天年,我妹妹能够开心快乐,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能长长久久,诸事顺利,但很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就好比现在,我们俩本不该成为敌人,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得不可开交,白白浪费生命!” “公主殿下是个聪明人,我以前小看了你,现在我有个提议,原来的事情一笔勾销,谁是谁非,咱们都不论了,反正大家都有错,至于今后……”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香水作坊,材料,工艺,包括匠师,你都统统带去离京,我完全放手,这东西,足够你振兴朝廷了,如何?” 陆玄心平气和的说道,也是第一次,完全正视赵灵懿,将她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对手。 赵灵懿有些吃惊,面前的陆玄陌生极了,看着对方,她甚至有面对自家大哥那样的错觉。 同样的气度不凡,同样的镇定自若,仿佛天下诸事,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区别是,陆玄的身上,有她更加感兴趣的东西。 “你的道歉,本宫接受,但你别想如此轻易脱身,我对香水毫不在意,我想知道,你为何敢断言大齐将灭?” “天下大乱,谁人都不可置身事外,那到时候你,又有怎样的打算?陆家又会走上何等的道路?” 陆玄俊朗面庞之上,震惊之意弥漫。 赵灵懿则满脸自得,冷笑道: “想用区区香水来迷惑本宫,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第63章 本少向来公平公正 陆玄真的很苦恼! 这女人能听见自己心声,自己之前还一直不清楚,无意间不知道透露了多少信息。 这实在是太被动了。 不过有一点儿还好,只要自己心里不碎碎念,赵灵懿大概也没办法完全洞悉他的想法,不然就真的没法玩儿了。 略微思索之后,他沉声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梦中,我在山里游玩,看见一个老头在溪边垂钓,钓上一条通体金黄的锦鲤。” “那锦鲤口吐人言,它说……” “大齐亡,李氏兴!” “大齐亡,李氏兴……”,赵灵懿口中喃喃,旋即将目光重新投向陆玄的面庞。 “仅仅凭着这梦境,你就敢断言我大齐将要灭国,是否太过武断了?” “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番邦连年献贡,强如北方戎狄,都在我大齐铁蹄之下瑟瑟发抖,甚至得依靠出使质子而换取喘息的机会,怎么看,都不像是乱世之兆。” 陆玄知道她在套自己的话,不过也没兴趣跟她打什么哑谜,直言道: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非人力所能扭转,南州水患,如果处理不好,极易引发民变,人饿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北方同样如此,天寒地冻,草场嫩芽蛰伏,牛羊吃光了草皮,便要进行大规模迁徙,而我大齐占据了最好的牧场,那些游牧民族早就虎视眈眈,一旦有人将这股力量拧做一团,你猜会发生什么?” “大齐十年不打仗,百官包括陛下,都在做着盛世美梦,功勋老将们纷纷卸甲归田,武官系统青黄不接,在这种过渡阶段,最容易出现问题,还是那句话,前二十年,大齐走得太顺,现在又操之过急,啧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需要一个契机,那个硌翻车轱辘的石子儿就会出现。” 陆玄满脸冷笑,另一个世界的灿烂文明,有太多前车可鉴,而系统的终极任务开启那天,就注定,他和大齐之间,二者只能存一。 原本赵灵懿还觉得大齐国祚牢不可破,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思绪顿时乱了起来。 “这家伙的眼光,实在太超前了,如果势头真像他口中所言那般发展,内忧外患之下,大齐该如何自处?” 心中这般担忧着,她明面上还有些不服气。 “你都能想到这些问题,我父皇和满朝文武怎么就想不到?而且国子监那么多青年才俊,他们加起来还不如你么?说不定早就有应对之法了?” 陆玄不屑的摇了摇头。 “自欺欺人,你若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那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至于那些读书郎,没什么真才实学,装起逼来头头是道,他们加起来,连本少一根脚指头都不如。” “你若寄希望于他们,还不如扭转态度,来讨好本少,心情好了,我倒是可以给你支上两招。” “呸!” 赵灵懿冲着陆玄啐了一口,冷冷道: “讨好你,下辈子吧!” “你这人好没素质,怎么能随地吐口水呢?还是公主呢?我看跟街上的泼妇没什么区别!” “你再骂一个试试?” 赵灵懿横眉竖眼。 陆玄也抬起了手掌,目光瞄向她的身后。 “屁股又痒了是不?有本事你就动手,看最后咱俩到底谁吃亏?” “混蛋!” 赵灵懿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双手捂着自己的丰腴之处,那酥麻微痛之感到现在还未褪去,再来一次,她估计真要崩溃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跟你好话说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陆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不是你的敌人,按照我刚才的提议,你接手香水司,赚到的银子,一部分拿来填充国库,一部分用以赈济灾民,待得度过难关之后,再好生扩充军备,说不定就能将整个局势盘活。” “这不比跟我纠缠有意义多了?本少实在是不明白,你这一天天的盯着我干啥?你该不会真被我迷住了吧?” “嗯,要真是这样,那也不能怪你,只怪我陆玄太出色,试问一个长得帅气,又有才华,还能赚钱的男人,世间女子见了,哪个不动心?” 陆玄沉迷于王婆卖瓜中无法自拔,赵灵懿忍无可忍,直接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 “够了,你真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上无是吧?本宫若是对你动心,除非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差不多!” 然而她话音刚落,却看到陆玄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笑意,那双极具神采的黑眸中,仿佛充斥着洞悉人心的智慧。 “你笑什么?” 赵灵懿底气并不是很足。 陆玄伸手将她的手掌移开,正色道: “不管是话本还是故事当中,一般这样说话的女子,到最后都会沦陷。” “当然,也许你真是对我厌恶到了极致也说不定,不过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直接回离京,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更好吗?” 赵灵懿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不行,难得出来一趟,我才不回去呢!” “不过本宫承认,你先前那一番话,的确很有说服力,但仅仅一个香水司还不够,你还得拿更多东西来换,否则本宫依旧不会原谅你犯下的罪行!” 听完她的话,陆玄还没来得及高兴,眉头便又是皱了起来。 “你也太贪心了,再说了,我有什么罪行?不都互相扯平了么?” 赵灵懿上前一步,柔荑抓住了他的衣领,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当日你于公主府中夺走了本宫的初吻,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你好生想想,该用什么方式洗清你的罪过!” 陆玄目光愕然,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赵灵懿,鼻尖闻着对方身上的如兰清香,鬼使神差的说道: “那也是本少的初吻啊!” “殿下若是觉着自己吃了亏,大不了我坐着不动,让你亲回去便是,反正我是不介意的啦。” 说到这里,陆玄盯着那双诱人至极的唇瓣儿,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现在想起来,那一刻的确算是蚀骨销魂,让人回味无穷。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传来,陆玄捂着胸口躺下,而赵灵懿在挥出一拳之后,也已经从车厢中逃之夭夭。 第64章 我才不当工具人 望着满地狼藉与空空如也的车厢,陆玄揉了揉胸口,坐直身躯,一脸的窝火。 “要不看你是公主,我早弄死你得了,还有这破系统,能不能想想法子,将那鬼宿命给我破除啊?” “一亡俱亡,不等于自缚手脚么?” “如果我要是像她一样,能听到别人心声就好了。” 【灵犀极意升级至lv.3,获得稀有奖励——小还丹】 【小还丹:神秘术士呕心沥血所炼制成的极品丹药,服用之后,可令得普通人拥有二流武者的内力】 【提示:宿命连结乃新手期对宿主产生的保护机制,度过新手期,或被连结者产生抵触情绪之后,将会取消该机制】 “灵犀极意又升级了?” “怎么这么快!” 陆玄有些小吃惊,不过那奖励对他好像没什么用。 因为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二流武者的层次,再吃那小还丹实在是太浪费了,还不如留着备用。 最让他惊喜的,是后面的提示。 “我果然没有猜错,这宿命连结的确是对我的保护,可惜我没有利用好。” “新手期是什么意思?有多长?” “过了新手期自动取消宿命连结,或者让被连结者产生抵触情绪?” 陆玄若有所思。 首先这个被连结者说的肯定不是他,因为他已经很抵触。 这个人多半指的是另外一方,也就是赵灵懿这个女人。 让她产生抵触情绪的意思是什么呢? “是不再想听到我的心声,也不再想跟我一损俱损,一亡俱亡么?” 陆玄神色有些疑惑,照这样说的话,之前赵灵懿提刀杀自己的时候,应该已经这么想了吧? 可是为什么宿命连结还是没有取消呢? 难不成…… 陆玄的面色有些凝滞住了,片刻之后,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杀我,怪不得当时我假装被刺中,她会露出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是了,她想拯救大齐,应该巴不得我活得好好的才对,怎么可能想着我死?” “现在想来,对于宿命连结,她反而比我更加欣喜,一是能偷听我的心声,二来,我就根本动不了她了!” “这他妈,到底是对我的保护还是对她的保护?她莫非是系统的亲女儿不成?草……” 陆玄有些郁闷,但很快,他又是陷入了不解之中。 既然赵灵懿对自己根本没有杀心,那她为何还揪着自己不放? 还着重提到了自己流连瓦肆勾栏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在乎,还是只当成要挟自己的手段? 想着想着,陆玄忽然张大了嘴巴,目光望向某处。 “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这女人,被老子亲了一次之后,真的对我产生了好感?” 放在平常,如果有美女喜欢上自己,陆玄那肯定是十分开心的,说不定还要和刘产等人炫耀一番。 可现在对象不同,赵灵懿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大齐的安华公主。 自己又是什么人? 自己是要造反当皇帝,出来收拾江山,结束乱世的真命天子啊! 一个造反之人,一个前朝公主,将来的崛起过程中,自己有可能杀掉她的朋友,亲人,外戚氏族,甚至有可能亲手将苟延残喘的赵姓皇室推入深渊。 换而言之,早在系统觉醒之初,陆玄就知道,全天下谁都可能当驸马,就他不行。 如果他真的与赵灵懿产生感情,那么她的人生,估计会是一场悲剧。 前面她能有多喜欢自己,后面估计就会有多恨自己。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陆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系统还真是冷漠无情,捉弄起人的命运来,丝毫不见心软。 不过想象也是,这种东西,无法用常理解释,超脱世俗之外,与其说是机械存在,倒不如说是某种规则。 规则会具有人性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也就是说,赵灵懿的存在,只不过是被系统当成了一个工具而已。 一个帮助自己快速崛起,保护自己渡过前期的工具人。 到了之后,便会被系统毫不犹豫的抛弃,当然,前提是自己也是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想着想着,陆玄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悲哀。 “她是工具人,我又何尝不是?” “难道上天让我穿越重生,便是让我给这劳什子系统完成任务来的么?” “不,绝不会是……” 陆玄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整个人剧烈咳嗽,仿佛连肺管都要炸开了一般。 昨夜喝了大酒,浑身发热,又淋了些雨,他的确染上了风寒。 但咳嗽声愈剧烈,他的目光也变得越加明亮。 “不,系统才是工具罢了,我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你让我当皇帝,可没说让我怎么当?窃国也好,造反也罢,都得看将来局势不是么?浑水摸鱼,闷声发大财不也一样?待得本少发育起来之后,称霸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要我利用驸马身份崛起,将赵灵懿这个公主当成踏脚石,我偏偏要和她割裂开来,本少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成就一番伟业!” 话音刚落,面前的半空之中,陡然浮现一串文字。 【蝴蝶振翅,风起涟漪,每一次抉择都会令大势的走向发生改变,你已觉醒——强者之心,基础四维属性加二十】 陆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来。 没错,他就知道,自己终归是主人,唯有他的决定,才能影响一切。 “赵灵懿啊赵灵懿,你真得感谢老子,识相的话,就赶紧老老实实做你的公主,不要再来招惹本少了……” 陆玄轻声说道。 其实骨子里,他仍旧是一个善良的人。 陈不忆的经历让他动容,楼婉清与思思二人的劫难令他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更远一些,面对于心兰的刺杀,陆玄也没有对其痛下杀手。 这其中除了对掌控局势有着强大自信外,归根究底,他无法做到真正狠下心来,做一个乱世枭雄。 这是陆玄最大的缺点,也是他最无奈的地方,前世身为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下人,他太能够与底层共情了。 “绝不当圣母,绝不当圣母,你是个狠人,你是个狠人,如果赵灵懿再来招惹你,一定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陆玄豪气干云的告诫着自己,便在此时,车厢之外,传来女子的请告之声。 掀起窗帘一看,是凝霜,八成是赵灵懿这婆娘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陆玄的面上当即浮现出冷笑,这一次,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赵灵懿再胡来,他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反击。 只是听完了凝霜的话语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再度凝固了。 “陆大人,殿下说方才不小心打翻了汤药,又听见您咳嗽得厉害,所以特地命医师又熬了一碗汤药,公主嘱咐说,汤药无毒,陆大人乃栋梁之才,应以身体为重,务必将药喝了!” “殿下还说,如果陆大人不信的话,让凝霜为陆大人试药。” 第65章 这绝不可能 “不用了!” 陆玄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汤药,咕咚咕咚两口喝下,将空碗递还给凝霜。 “告诉你家殿下,想用这点儿小恩小惠收买陆某是不可能的。” 凝霜皱起了眉头,低声道: “陆大人还请慎言,殿下要收买人心,怎会让人看出来?” “你该不会觉得她很聪明吧?” 陆玄耸了耸肩。 “那是自然,连涂庸大学士都对殿下的天资赞誉有加,称她机敏过人,若是男子,必可成大齐栋梁,莫非陆大人有不同见解?”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凝霜深深的望了陆玄一眼,正准备告辞,又是被陆玄叫住。 “对了,凝霜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开饭?我这肚子快饿死了!” 凝霜掩嘴轻笑,当初在醉春楼,她便觉得陆玄对吃食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执着,想不到今日又是如此。 “马上就准备午膳了,不过陆大人还是先换身衣裳吧?可惜了这一身白衣,弄得如此之脏。” “还不都是你家殿下做的孽!” 陆玄心中腹诽,将头缩回车厢之中。 换好了衣服,陆安的身影出现在车架前。 “你干嘛去了?” 前者头也不回的答道: “探路,马上就要走出御天府地界,幽州东南部与离京隔山相望,这山林里地势复杂,猛兽频出,而且一路行来,我在一些地方看到了血迹,还有激烈打斗的痕迹…” “看干涸的程度与色泽,战斗就发生在昨夜。” “你的意思是,这山林里有危险?” 陆玄眼中精芒掠过。 “也许有,但也不一定,小心一些准是没错的,少爷不必担心,倘若真遇到危险,陆安绝对会寸步不离的保护好您。” 陆玄摇了摇头。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轻功有多厉害,踏雪无痕知道么?” “我若全力施展起来,可夜行三百里,比一般的马还快些。” 陆安笑笑,没有说话。 “少爷不是曾说,男人胸前的伤疤是勋章,背后的伤痕是耻辱么?” “那也得分情况,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谁还顾得上这些?” 两人随意说着话,片刻之后,凝霜前来叫二人用膳。 身为队伍中地位最高的两人,赵灵懿和陆玄自然有专门吃饭的地方。 一处平地上搭好了营长,内里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地上甚至还铺上了厚实的地毯。 “陆大人请进去吧!” 凝霜看了看陆安,皱起了眉头,陆玄想了想,开口道: “凝霜姑娘,我这随从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得好酒好肉供着才肯干活,麻烦你帮我好生招待着。” “那是自然,陆大人不必担心,这位公子请跟我来!” 陆玄点了点头,掀开帘帐走了进去,赵灵懿正襟危坐,望见他的身影,面色出奇的平静。 “坐吧!” “方才你让凝霜带的话,本宫不放在心上,我仔细想过了,以前的事情,我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我打你一拳,出了口恶气,互相扯平,你是男人,理应大气一点儿。” 陆玄冷笑,也不客气,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之后,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赵灵懿也默默的吃了起来。 到了一半,陆玄忽然开口问道: “所以殿下是想通了,决定与我和平共处么?” 赵灵懿点了点头,正色道: “对,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用过去的事情与你置气,那香水司,咱俩共同经营,你的那份,该是你的便是你的,国库,公主府,陆家,三方平分。” “听起来,倒像是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皇家中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 陆玄撇了撇嘴。 赵灵懿也不辩解,这件事情上,的确是赵家和大齐理亏。 她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不过有件事情,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为了大齐,为了赵姓皇室的延续,本宫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是个人才,就像冬儿所说的那样,金玉其表,玉髓其中。” “所以……” “所以怎样?” 陆玄还是第一次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夸赞自己的话语,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好奇之色来。 “所以本宫绝不会放任你自甘堕落,我要你成为我大齐的栋梁之才,这婚事,你别想退了,安心做驸马吧!” 说到这里,赵灵懿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绯红来。 “卧槽……” 陆玄差点惊叫出声,手里的银筷也滑落在盘子上。 “想都别想!” 陆玄脸上的神色不容拒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之所以肯献出香水生意,先决条件就是陛下答应我退婚,这件事你做不了主。” 赵灵懿也不生气,淡淡道: “你做驸马,可以不必居住在公主府,更无需在太常寺点卯,本宫甚至可以恳求父皇,为你打破旧制,赐你高官厚禄,一世尊荣,让你尽情施展抱负,难道不比你当个富家翁游历天下有趣?” 陆玄盯着面前女子,一脸不屑。 “殿下说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丝毫没有吸引力,若真想位极人臣,流芳百世,当初我便与舍妹一同进入麓湖书院求学了!” “我本勋贵出身,考取功名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凭着我父亲的关系,要不了十年就可跻身朝廷中枢,何必缘木求鱼?” “只能说,殿下根本不懂陆玄!” “那你的追求是什么?” 赵灵懿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玄。 “老婆孩子,热炕头!” 陆玄随意敷衍了一句。 前者却有些疑惑。 “孩子热炕头我懂,老婆是什么?” “老婆就是媳妇儿,别称,堂客,内子,夫人,懂?” “胸无大志!” 赵灵懿不无鄙夷的点评了一句。 “胸大无智!” 陆玄毫不犹豫反唇相讥。 赵灵懿柳眉一蹙,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筷头,好容易才忍住了,没发脾气。 “你若肯一心一意振兴大齐,那些东西,本宫不是不能满足你……” 说到最后,她声若蚊蝇,陆玄有些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赵灵懿话锋一转,忽然将话题移开了。 陆玄一愣,然后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这一世活了二十一年,他好像,的的确确没有对哪个女子动过真心,想想似乎有些悲哀。 见状,赵灵懿嘴角忽然微微上扬。 第66章 百花坊第一辅助 酒足饭饱,陆玄并没有在那个话题上与赵灵懿过多纠缠,直接离开了营帐。 让他当驸马是绝不可能的,否则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完全就成了笑话。 更重要的是,赵灵懿这样转变态度,想将他当成工具人,实际上最后遭难的,肯定是她自己。 若真成了亲,陆玄倒时候若真和赵姓皇室反目成仇,她当如何自处? 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这个“假驸马”吧? 陆玄自嘲的笑了笑了,他可不觉得,像赵灵懿这样的皇家女子,会把一个没有感情的夫君看得比王权霸业更重。 而从她平日间的言谈举止来看,这女人的确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 相夫教子,根本不在安华公主这种人的考虑范畴之内。 回到了马车,陆玄神色罕见的有些迷茫。 上一世作为一个普通且自信的底层人士,读完大学回了家乡,在大厂中做了一个普通职员,攒了些钱之后,却生了一场重病,某天昏迷之后便莫名来到了这里。 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呢,就寄了! 现在想想,自己前些年真是被吓到了,相信了那臭老道和自家老爹的鬼话。 二十二岁之前不能破去童子之身,否则会为陆家招来祸患。 所以不光是长乐侯在那方面上管得极为严格,就连陆玄自己也颇为谨慎。 到最近这两年,隐隐有些不信了,可转念一想,也不差这一年半载,便刻意的不去想感情上的事。 如今被赵灵懿问起,陆玄发现,两世为人的自己,似乎还真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恋爱。 “合着老子当了两辈子的老处男?” 好在这个世界与记忆中的古代完全不同,依照大齐律法,未成年者娶妻生子,不但违法,而且还要赋一笔重税,因此这个世界的人,大多都是十六岁以上才娶妻生子,女方自然也是,十六岁以上才能出嫁。 不过实际上,二十几岁未成婚的男女比比皆是,自己这种情况,倒也算不上罕见。 可在这个年纪,没尝过女人滋味的,那就少之又少了,说出去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遍地勾栏瓦肆,甚至官办的妓院也对国民广开大门,不说别人,光刘产那小子,就有好几个相好的。 其实他倒不是没人要,当初幽州城里也有不少胆子大的女子,对陆玄表示过好感,但统统都被长乐侯板着脸吓退了。 到后来,陆玄才知道,原来自己老爹早就物色好了人选。 说当初在一眼见到年少时的安华公主,就觉得这小姑娘一定要当他的儿媳妇。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费尽心思不惜交了兵权,好容易将皇帝老儿这个麻烦解决了。 自己的儿子倒成了最大的阻力。 一想到自家老爹,得知自己在京城干的那些事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陆玄就觉得头皮发麻。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爱咋咋地!” 陆玄揉了揉面庞,视线中忽然蹿出一抹殷红,他愣了愣,翻转手腕,心中忽然一动。 “这系红绳,应该是有用的,不知道有没有人满足条件,先烧了再说。” 将腕上红绳解下,陆玄直接下了马车,走到了路边,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然后将那系红绳引燃。 袅袅青烟凭空而起,没有难闻的味道,甚至也没有留下余烬,它随风而散,不知飘向了何处。 陆玄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了半天。 “就这?成不成的,好歹给点儿提示吧?” 然而半晌过去,脑海中依旧一点儿动静也无。 陆玄心中有些失望。 “妈的,看来是失败了,难不成近期跟本少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女子,一个都看不上我?太丢人了!” 挥了挥衣袖,陆玄转身朝着马车行去,然而他并未发现的是,他的眉心之处,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一隐而逝。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离京兰庭水榭之中。 一名身穿白色长裙,正独坐船舫抚琴的女子额前,亦是有红光隐没。 铛! 琴音骤然一顿,府河之上,唏嘘声四起。 片刻之后,一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从后方快步迈进,冲着周围欠身致意。 “各位公子老爷看官们,今日楼姑娘身体欠佳,先歇息片刻,对不住您各位,酒水吃食,一律免单,请欣赏其他姑娘的表演吧!” 说话的,正是百花坊的主事者蓉姨。 话音落下,她拉起楼婉清的手腕,便往后台走去。 “我说婉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第几回了,昨日从宫中回来,到了晚上你还好好的,为何今早一起来,你便魂不守舍,到底发生了什么?” “咱们开门做生意,从事这行当的,要么用色相,要么用技艺换钱,无论如何,都得对客人负责,只有讨了他们欢心,咱才能赚银子不是?” “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歇息两日?” 蓉姨颇为关心的问道,再怎么说,楼婉清可是百花坊的头牌,更是摇钱树,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她! 然而楼婉清却摇了摇头,开口道: “蓉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静不下心来,咱们在这儿待一天,坊里能挣多少银子?” “大几百两是有的,你们几个若是肯单独见客,得上千两去了,当然,像陆公子那样的豪客,再也不会有咯,可惜他已经离开京城了!” 蓉姨神色一黯。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楼婉清又是愣了会儿神,片刻之后才点头道: “既然如此,要不你们留在这里,我直接去幽州吧?” 昨夜陆玄是和蓉姨提起过书局开张,要请楼婉清几人撑台面这件事的。 因此听到楼婉清要去幽州,蓉姨并不怎么吃惊,脸上反倒是有些莫名之色,又联想到这一上午前者的状态,心中隐约生出了一些想法。 “昨夜陆公子喝醉了,说给每位去幽州助演的花魁六百两银子,其他几人都开开心心,唯独你愁眉苦脸,一脸心疼的样子。” “今日陆公子离去之时,你又站在船头上望了许久!” “莫非你是喜欢上……” “蓉姨!” 楼婉清喊了一句,急得面红耳赤。 “他知道么?”,蓉姨换了个方式。 楼婉清缓缓摇头,前者恨铁不成钢的捏了她一把。 “你也学哪些十几岁的深闺女子?矜持些什么?你莫非指着那位长乐侯爷来我百花坊提亲?” “那陆公子生得仙姿英容,家世又好,你想想自己除了长得好看,会弹琴之外,还有什么优势?再不主动点儿,恐怕到了幽州,你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 楼婉清欲言又止,蓉姨直接挥了挥手。 “行了,我这就让人给你雇辆马车,你自己收拾东西,称着天色还早,赶紧出发吧!” 第67章 莽山之中,黑刀追命 夜幕降临,山中雾气渐浓,这个时节的莽山,一到了夜晚,温度骤然下降,冷得甚至让人有种过冬的感觉。 一颗及腰粗的大树之下,游小刀啐了一口唾沫,从怀中摸出一截肉干来,用力的撕咬咀嚼着。 他乃是刑部直隶清吏司属官,身居监察佥事一职,也即是民间俗称的“玄衣密探”。 专门负责侦查,缉拿要犯之职。 相较于普通府衙的捕快以及巡役,玄衣密探这种职务要危险得多,负责的区域更加广泛,当然薪资待遇也完全不同。 每一名玄衣密探都有拥有特制腰牌,品秩为从六品,与清吏司主事同等,且权力极大。 外出执行任务之时,单凭腰牌,便可调动地方府衙治安力量,并且有特定的升阶路线。 当然,他们的实力也非常的强悍,尤其擅长单打独斗,追踪与伏杀更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而游小刀,则是玄衣密探中尤为特殊的一位。 他是离京本地人,自幼丧母丧父,被叔叔养大,年少之时酷爱好勇斗狠,常与街坊邻居打架。 后来长大一些,成了西城区小巷子里一青皮混混,有次偶然不长眼,得罪了一位贵公子,被人抓进监牢之中暴揍了一顿。 所幸他的叔叔在御天府中出任编撰文书的小吏,一番周折之下给他捞了出来。 经此磨难,游小刀幡然醒悟,当混混青皮是成不了气候的,只有成为权贵阶级,才能将人踩在脚下。 他不会读书,也没有考取功名的决心和耐力,但他有一身的力气,和不畏一切的雄心。 用早年积攒的银钱拜了一位刀法高手为师之后,游小刀花了三年的时间,成功学艺归来。 又通过叔叔的举荐,得到了参与刑部巡役选拔的机会。 而之所以说他特殊。 则是因为,他仅仅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便从一名地位低下的巡役,一路升迁,成为了一名拥有正式官身与禄给的“玄衣密探”。 在他之前,最快一位,用了四年零七个月。 在刑部清吏司中,尤其是玄衣密探的武职系统里,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这种方式,是绝不会令一个人,拥有这样恐怖晋升速度的。 想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能够依靠的,唯有四个字——功绩卓着! 当巡役之时,游小刀主动值夜,西城区的偷摸惯犯,无赖混混,包括一些昔年老友,皆被他送入狱中。 到得后来,甚至还破获了贩卖私盐,盗窃玉器这样的大案。 升任为捕快之后,更是令得西城区那些腌臜泼才,混世恶霸闻风丧胆,老实得如同绵羊一般。 到如今,当了玄衣密探半年,死在他手上的江洋大盗,朝廷命犯更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可以说,游小刀手上沾染的鲜血,比起一些杀人魔头来,亦是不遑多让! 在过去,任务虽然棘手,但游小刀还从未失手过。 一方面是他行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不畏生死,另一方面,上头派给他的案子,基本上都是绝案。 也即是说,目标生死勿论,抓也行,杀也行,任务做起来并不用顾忌许多。 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上头明确表示,逃走的犯人身份非比寻常,有很多信息还未审查出来,务必要拿下活口。 但真正让游小刀感到恼火的是,对方不但身手矫健,战斗力也极高,两人由城郊一路追斗至莽山之中,几乎是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唯一让他能够接受的地方,便是那逃犯似乎丝毫不擅长反追踪。 两日下来,对方依旧没能脱离自己的追踪范围。 将肉干嚼烂,咽进腹中,游小刀抓起腰间的竹筒,仰头张嘴,顿了片刻之后,他抖了一下,便又将竹筒放下。 里面,已经没水了。 不过即便如此,游小刀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这点困境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将黑刀抱在怀中,游小刀闭上了眼睛。 对方中了他两刀,自己胸口挨了一拳,但他的黑刀刀刃之上,可是喂了毒的。 并不致命,但中毒之后,却能让人轻微眩晕,且使得伤口没那么快愈合。 即便睡上两三个时辰,他也不担心对方会消失在自己的追踪范围内。 身为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游小刀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 吃饱喝足,调整状态,如果对方不懂得这一点的话,此消彼长之下,自己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与此同时,相距他仅仅数百米远的一处背坡林地之中。 两道身影正看着面前身穿囚服,陷入昏迷的男子发呆。 “这家伙,晕过去了,少爷出手会不会太重了?” 陆安苦笑着说道。 “我怎么知道这家伙不堪一击!” 陆玄则一脸无辜,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实力居然进步了这么多! 原本他只是个三流武者罢了,距离一般的二流高手,尚且差了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实力,这段时间零零碎碎得到了一些属性上的加成。 力量,速度,敏捷,耐力之类的,但都是五点,十点的加。 他还以为并不算有多厉害,可刚才一出手,陆玄才发觉。 虽然自己的内力,相比过去,并未提升多少。 但爆发出来的实际战力,却足足强悍了三成不止。 也就是说,以他三流巅峰的内力底蕴,真正打起来,已经不弱于一般的二流高手了。 更何况,刚才的他,还未拼尽全力呢! 不过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得弄清楚面前之人的身份。 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身着囚服的男子,胸腹与肋下受了两处刀伤,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茫茫深山之中? 他有着怎样的身份? 又是谁,将他伤成了这样? 这些事情,陆玄都很有兴趣知道。 想了想,他开口道: “你替他将伤口处理一下,不要弄出动静,一会儿再把他弄醒,我先回去糊弄一下,离开太久,赵灵懿那女人估计又得瞎问一通,徒惹麻烦。” “好!” 陆安点了点头,陆玄便拍了拍手,朝来路行去。 第68章 凝霜的推测 陆玄猜对了,这么晚了,赵灵懿还未歇息,手里捧着一本古籍,正坐在中帐里翻阅。 一见到他的身影,便招他入帐问话。 “你这般鬼鬼祟祟的,干嘛去了?” “你哪只眼看到我鬼鬼祟祟?” 赵灵懿白了他一眼,忽而轻声问道: “我中午问的事情,你考虑清楚没有?” 陆玄面色发冷,笑道: “哪件事情?如果是当驸马那件事,公主殿下再问一百遍,我也是一样的答案,不可能……” “至于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子,我回去之后想了想,有好感算不算喜欢?” “如果有好感也算的话,那这段时间我还真碰上一个!” “谁?” 原本赵灵懿还有些心猿意马,听到这里,一双耳朵忽然竖了起来,弯弯的柳叶儿眉更是微不可察的一蹙。 “百花坊头牌,如今的四大花魁之一,楼婉清楼大家。”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她弹琴之时,似乎能让人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陆玄抬着头,目光空泛,仿佛在追忆昨日。 “哼,本宫就知道,世间男人大抵相同,说是为了推广香水,实际上仍是难逃俗念,你花了那么多银钱,最后还登台助演,果然是对人家起了歹念!” 不知为何,赵灵懿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发堵,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一看到陆玄那副故作深情的样子,就恨不得给他来上两拳。 可惜她知道,陆玄现在根本不怕她,万一真将对方惹急了,闹出着事情来,恐怕难以收场。 而另外一边,陆玄却是双手抄在胸前,不满道: “什么叫歹念?这叫欣赏,懂不懂?娶媳妇儿就得娶那样的。” “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好,还弹得一手好琴,平日里又安安静静的,不会整天像个泼妇似的大呼小叫,更不会动辄对人拳打脚踢。” “一句话,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陆玄正感叹着,破风之声响起,原本还在赵灵懿手里的书籍,陡然朝着他飞了过来。 啪! 陆玄挥手,将书籍随意打落在地,还未开口,便看到赵灵懿扭过了头,纤长手指指着帐外。 “少在那里指桑骂槐,滚!” 陆玄拱了拱手,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听到他的脚步声,赵灵懿这才扭过头来,一双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本宫从小到大,欺负过的人连起来能绕皇城一圈,你陆玄算哪根葱?也敢来教训本宫?” “那楼婉清虽好,但人家醉心琴艺,却并不一定也对你有好感,想当初三皇兄那般表露心迹,她都丝毫没有动摇,你又凭什么打动人家?” 想到这里,赵灵懿酸楚的内心忽然好受了一些,但旋即,她又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道: “他喜欢谁,关我什么事?” “只要他能当驸马,为我赵姓皇室出力就行了!” 就在这时,营帐口处传来凝霜的声音。 “殿下,怎么将书扔到了这里?莫非是看得烦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籍,然后与端着的点心盒子一并放在了赵灵懿的面前。 “殿下,你命人做的糕点,趁热吃吧,这山里冷得很,放一会儿便凉了。” 赵灵懿摇了摇头,轻声道: “忽然没了胃口,你吃吧!” 看着她愁云密布的样子,凝霜瞪着眼睛问道: “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段时间以来,您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凝霜好久不见您笑过了,现在连最喜欢吃的糕点也没了胃口,这样下去,怎生得了?” “凝霜虽然只是区区内侍女官,但也想为殿下分忧解难。” 赵灵懿望了她一眼,叹道: “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懂!” 她担忧大齐国祚,以及赵姓皇室的命运,又为这其中的关键之人,陆玄而困扰。 她本以为自己能听到对方的心声,便可以掌控全局,达到暗中为大齐谋取利益的目的。 没曾想冲动之下,不仅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还令得她和陆玄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而且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似乎越来越无法掌控陆玄此人,每每在他面前吃亏。 到得如今,甚至他一番话,都能影响自己的心情,那种无力感,天下间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感同身受。 更何况,就算她想对凝霜这个贴身女官倾诉衷肠,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与陆玄之间的事情,不仅荒诞离奇,而且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讲清楚的,更何况,对方还不一定能帮得了她。 说出来,只不过徒惹人烦恼罢了! 然而听了她的回答,凝霜却有些不服气。 “殿下不说,怎知凝霜不懂,但实际上,我已经猜到殿下因何而恼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 赵灵懿有些不以为意。 凝霜指了指帐外,老神在在的说道: “很简单,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陛下赐婚陆大人开始的。” “而殿下闷闷不乐,肯定也是因为这桩婚事。” “陆公子是个有才之人,公主向来欣赏这种人,但你早前又说,陆公子前来离京,是为了退婚。” “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表明,您的推测是正确的,至于为何一开始殿下对此事毫不在意,现在却变得忧心忡忡,闷闷不乐。” “那是因为您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凝霜斗胆的猜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变化,是因为殿下开始在意起陆公子此人。” “在离京之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宫里的监视之中,殿下每日,光是消耗在看他的动向上的时间,便有大半日。” “如今更是不惜央求陛下,允许您前往幽州,表面上是为了督促香水司事务,实际上,我觉得您就是为了跟在陆大人身边,否则的话,为何非要一同离开京城?” “虽然不知道您为何如此急切的,要与陆大人接触,但凝霜想来,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甚至与殿下的终身大事有关!” “所以凝霜斗胆猜测,公主殿下这段时日性格暴躁,行为古怪,举止异常,莫非是对陆玄此人……” “动了,真心?”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赵灵懿的身躯,骤然紧绷,如临大敌一般,心中慌乱不已。 第69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天凉好个秋诶!” 陆玄紧了紧衣衫,迈步回到马车之中。 赵灵懿贼心不死,硬要他替赵姓皇室打工,也不知道自己随意胡诌了一个心上人,对方会不会相信? 想来应该没有哪个公主,能容忍自己的驸马在外有私情吧? 只要她过不了这关,那自己的小手段就能起到作用。 只是静下心来,陆玄忽然自嘲一笑。 “要是被老头子知道,我这般处心积虑想要与赵家人撇开关系,他恐怕会气得三尸神暴跳。” “先不管这些了,反正我也不懂怎么追女人,到时候实在不行,随便找个人成亲便是,不就是想抱孙子么?这事儿还不简单?” 想到这里,陆玄打了个哈欠,浅浅的睡了过去。 及至深夜,有人抹黑靠到了马车旁,他登时醒了过来,低声叱喝。 “谁?” “少爷,是我!” 陆玄拉开车帘,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连营地中央的篝火都熄灭了,静谧得只能听见虫鸣声。 黑暗中,隐隐约约显现出陆安的轮廓来,他好像背着什么东西。 “怎么把人带回来了?上来说话!” 陆玄吃了一惊,将前面活门拉开,又掀起了帘子。 陆安小心翼翼将背上之人卸了下来,沉声道: “这家伙的伤口上有毒,加上几日以来滴水未进,身体虚弱得很,我给他处理一番之后,这家伙清醒了一会儿,又晕过去了。” “主要还是少爷那一掌,打得他体内气血紊乱,难以自调。” “谁让他一言不合便动手,死了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陆玄嘿嘿一笑,继续问道: “有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陆安点了点头,神色颇为兴奋。 “少爷,咱们捡到宝了,在我的威胁之下,此人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叫魏千,乃是前梁国定国公萧平府中门客,梁国覆灭之后,随萧氏一族降齐,次年,梁国余孽贼心不死,与世家密谋叛乱,被大齐镇压。” “此人曾负责联络几大氏族世家之主,并兼任叛党诸军的后勤总领,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早就应该被处死,但少爷知道他为何能苟活到今日么?” 陆安卖了个关子! “就这还跟本少打哑谜呢?大齐刚刚立国不久,还未大统中原之时,我爹那几年四处征战,刷了不少功绩,就靠这些逆势乱党。” “后来朝中有人为了巴结我父亲,专门编了一册永平战记,其中十大经典战役,有七场都是老头子打的,本少早已滚瓜烂熟。” “前梁余孽联合鲁地中州几大世家,收兵买马,囤粮集银,妄图趁大齐兵力分散之际直取京师,只不过统帅的一番操作菜得像个低能一样,枉送了几万条性命!” “一应叛军头目几乎都被处死,唯独留下了这个魏千,还是管钱粮的后勤部老大,你说说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银子!”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当初传言称,那几大世家被蛊惑之后,掏空家财,金银器物,各种值钱的书画饰品,珠宝美玉装了整整十大箱,打完仗后,却怎么都找不见了。 能够知道下落的人,这魏千肯定算一个。 说到这里,陆玄看待地上之人的目光彻底变了。 “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居然能碰上这种事,你说他这样的重犯,凭什么能从刑部天牢里逃出来?” 陆玄心中虽然有些激动,但还是勉强保持了理智。 “这问题我问过他。” 陆安笑道。 “据他所说,前几日不知为何,刑部负责主审此案的侍郎官突然将他从天牢中提了出来。” “说是得了上头旨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不招供宝藏下落,便要将他押解至刑场问斩!” “谁料一同处斩的,似乎还有些江湖草莽,被同伴劫了法场,他武艺甚高,便趁乱逃了出来!” 陆玄听得目瞪口呆。 “运气真好,不过这年头,还有人敢劫法场?” “常有的事,只不过大多失败罢了,但偶尔也会成功,毕竟这江湖上,还是有些厉害人物的。” 陆玄深以为然。 “自古穷文富武,高手也得养家糊口,有的人实在没办法,白道走不通了,便只能花大价钱请人劫法场,这些人接一单,怕是好几年都不用为生活发愁!” “那他的伤?” 陆玄又是问道。 “为刑部清吏司密探所留。” “啧啧,刀上还喂了毒,不愧是江湖人称的“黑犬”!” 陆安脸上挂着莫名笑意。 “少爷不是说,甭管什么下三滥,只要能打击到敌人的,便是好手段么?” “雀食,赶明儿我也去弄套暗器,什么飞针,铁蒺藜,飞火石,统统弄上毒药,打起架来就往人身上招呼!” 陆玄点了点头。 “但您会用暗器么?这种东西,不比寻常路数,最是看重技艺,没个几年的水磨功夫,怕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我不会,但可以学,以本少的天赋,融会贯通也要不了多久……算了,扯远了,咱俩得想想,这家伙该怎么处理?” 望着地上被绳子捆得如同盘丝肘一般中年男子,陆玄一时有些犯了难!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手罢了,用少爷的话来说,就是武力值爆表,智商为零,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少爷吧,您好好儿想想,我出去撒泡尿!” “滚!” 陆玄挥了挥手,神色与之前的赵灵懿如出一辙。 待得前者消失之后,他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叫做魏千的家伙,已经是朝廷的死刑犯,就算自己将其上交,估计最多也只能得到一番嘉奖,若皇帝老儿再抠门儿一些,怕是连实际的赏赐也无。 可将他留下,便是窝藏逃犯的重罪,而且还不一定能从对方口中撬出宝藏的下落来。 风险与收益,着实不成正比,但转念一想。 他既然从法场逃出,又在陆安的威胁之下,交待了自己的身份,那便说明,这魏千绝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兴许,自己能够赌一把? 念头刚刚落下,半空中忽然亮起一道道文字来。 【开启特殊事件——前梁秘藏】 【事件任务(一):从魏千的口中探得秘藏下落】 ps:感谢投票的各位,有些书友每天都在投票支持,真的很感谢你们,我才有勇气继续写下去,各种留言,建议什么的,我也看到了,有不足的地方,慢慢改进,希望能越写越好,故事很大,书名是幌子,实际内容,是一幅波澜壮阔的帝国崛起史,当然,江山,美人,猪脚全都要,循序渐进,不着急,另外求推荐票,月票 第70章 秋风也惹人烦 人,不见了! 晨曦微亮之时,游小刀循着那逃犯的足迹一路搜索,却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 这莽山之中,地势陡峭,可供逃走的路线并不太多。 以他的脚力,仅需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将追踪范围搜索干净。 可眼下的情况,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那种状态之下,他不可能远离,莫非……” “藏起来了!” “喜欢玩捉迷藏是么?” 游小刀蹲在地上,手指捻了捻带血的泥土,凑近鼻尖,他能够闻到其中夹杂的微涩味道。 “你不会真以为,游某的毒只有那点儿作用吧?” 幼年之时,游小刀有个外号。 叫游小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本事,总之,他对气味极其敏感,甚至能通过好兄弟打的饱嗝判断对方吃了什么东西。 若是有谁吃坏了肚子,拉了裤里,更是无法逃过他那只天赋异禀的鼻子。 相比猎人,他其实更像是一只穷凶极恶的猎犬。 一旦闻着了敌人的气味儿,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对方便绝对无法逃过他的追踪。 成为玄衣密探这么久以来,他便是靠着这一招,屡建奇功。 闭上眼,游小刀站起身来,双唇紧抿,深吸了一口气,鼻翼两侧微微颤动。 花草清香味,泥土腥味,落叶腐败味,一并涌入鼻腔之中。 细细感应了许久,他终于是寻觅到了那其中夹杂着的特殊苦涩味。 那种味道,与他黑刀之上的毒汁同宗同源。 片刻之后,游小刀猛然睁开双眼,如鹰隼般的眸子中浮现出凌厉至极的目光。 “在,西北方向……” 唰! 破风之声传出,脚掌一跺,游小刀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同样消失的人,还有百花坊头牌,被誉为当代琴圣,且刚刚在花魁评选中一举夺魁的楼婉清。 她自南城门而出,并未选择马车,而是乘船,因为陆玄早已出发,她走水路,速度更快,也许正好能和对方同时抵达幽州城。 蓉姨帮忙打了掩护,并未告知任何人楼大家的去处,只说众人今后若还想听到那琴声,便要靠缘分了! 只是船行了一半路程,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她心中的激动感逐渐冷却,而后心中变得忐忑起来。 隔着笠帽下的白纱,楼婉清目光无神的望着水面。 她心中思忖着。 “蓉姨说得轻松,让我不要矜持,我这般去了,难道真的要直接对他表明心意?” “可万一他对我……对我并无那种感觉,岂不是丢死人了?” “不行!” “可我这般急匆匆的去幽州,他若问起缘由,我又该如何回答,如果说是散心,会不会有些太牵强?”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闭上眼睛,我脑海里全是那家伙的身影!” “楼婉清啊楼婉清,你此生见过那么多男子,为何会对一个仅仅认识十日的男子动心?” “缘分妙不可言,归元大师诚不欺我,还是说,我和那些痴人一般无二,如此轻易便被他迷了心智?” “哎……” 诸多思绪,最终化为幽幽一叹,楼婉清终于明白,书中所说的患得患失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姑娘因何叹气啊?” 船头之处,撑船的老叟头也不回的问道。 楼婉清摇了摇头,轻声道: “没什么,只是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有些忐忑难安,老伯不用在意。” 那老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听你口音,似乎是南方人哩,不消怕的,咱们幽州人,个个爽朗大方,热情好客,用不着担心受人欺负!” “只要你碰着麻烦,随意喊一声,肯定有咱幽州好男儿拔刀相助,老头子没跟你开玩笑。” 楼婉清点了点头,忽而问道: “老伯是幽州人士?” “是咯嘛!” “那我跟您打听一个人,看您认不认识?” 老叟一只手握着桨把,一只手拍了拍胸口。 “随便问,只要叫得上名号的英雄好汉,老头子就没有不认识的,说吧,你想打听哪个?” 楼婉清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长乐侯府公子,陆玄。” “姑娘,你也晓得陆公子的大名?你算是问对人咯!” 老叟黝黑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楼婉清则是有些好奇。 “怎么说?” 老叟答道: “你要是问其他人,他们多半会说,哎,长乐侯家的大公子,纨绔子弟一个,不文不武,疯疯癫癫,整日就知道在城中游手好闲,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其实呀,大错特错喽……” “世人只知人云亦云,别人不了解,老头子我可是知道陆少爷的为人!” 疯疯癫癫,纨绔子弟这几个字落入耳中,楼婉清俏脸之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依陆玄的行事作风,用这几个字来形容,还真不算过分! 但听到这老伯后面的话,似乎又另有隐情。 “您接着说。” “我那大儿子,早前在陆府中打杂,给侯府的园子松松土,弄弄草木什么的,有一年天干,乡下水井枯了,到处找不着水喝。” “不知怎的,这事儿被陆少爷听了去,那时候……他才这么高点儿吧!” 老叟伸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 “那小陆少爷,便跑到我家里,绕着屋子后山转了半天,说那山里有地下水,见大家不信,他便硬找来人挖开了山上的沙石,您猜如何?” “那地下还真有水,清得很哩,不止如此,他还画了图纸,让人用大斑竹做了引水的管道,让一村里的人都用上了水,要不是他,那年的庄稼都没收成。” “后来啊,他还教咱们用那什么法子,种出又大又甜的山桃,对了,叫嫁接……” “那时候我就知道,陆少爷定是神仙下凡,前两年他还上我家吃过桃子哩!” “陆小少爷我那是从小看到大,又懂礼数,性子又好,为人也和气,不知道城里人怎么传来传去,说他跟个混世小魔王似的,弄得他现在还没成亲,要不是老头子那孙女长得不好看,又是个跛的脚的,肯定就许了他了,当个小妾也好哇……” 说到这里,老叟抹了抹眼角,转过头来,冲着楼婉清咧嘴笑道: “嗨,说这些作甚,让姑娘你见笑了,不过老头子说的都是真的!” “陆小少爷,真真儿是个极好的人!” “嗯……” 第71章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 一大早,陆玄便醒了过来,穿好了衣袍,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一片空地之中。 闭上眼睛,呼吸吐纳,而后便开始练武。 每隔三日,他都会这样早起修炼,不算频繁,也不算惫惰。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所修炼的功夫,走的乃是刚猛霸道的路子,练多了反而伤身。 陆家家传武学,有个很霸道的名字——八荒诀! 内外兼修,以气血蕴养己身,以技力击垮对手,共分内外两卷。 内卷为呼吸吐纳之法,以血气之劲催生内力,往复循环,自成周天,八荒决内卷,陆玄已经登堂入室,算是修炼到了第三层境界,只是还算不得圆满。 一但沉淀下来,将之巩固,陆玄的内力底蕴便与二流武者相同,甚至还更加浑厚。 至于八荒决外卷,便是纯纯的对敌路数,除了基础的拳法身法之外,还另有六大绝招。 其实陆玄隐约觉得,这些招数,像极了前世国术当中的八极拳,只不过更加精略。 而且因为内力的加持,威力也超出太多,以他目前的实力,赤手空拳对付七八名壮汉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 若真正发起怒来,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拳脚擦之便是重伤的下场。 呼呼! 冰冷空气之中,不断传来破风之声。 陆玄轰出一拳又一拳,脚下也时而踩出变幻莫测的步伐,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手臂甚至在空中幻化出道道幻影。 地面震动,碎石与草屑纷飞,天空之中,忽有落叶飘下。 陆玄身随意动,目光一凛,侧步成弓,右拳旋扭轰出,直如钢枪,恐怖的力量倾泻而出,拳峰之前,连空气都来不及逃离,被压缩出呼啦沉闷响声。 啪! 拳头尚未触及叶片,它直接在空中发出爆炸脆响,化为漫天碎屑四处飘离。 陆玄满意的点了点头,吸气收势,又静静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去,一旁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这功法,跟谁学的?看起来挺厉害!” 陆玄扭头望去,只见赵灵懿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俏脸之上带着好奇神色。 “我爹啊!” “长乐侯?难怪他能够单枪匹马,于乱军之中将我父皇救回来,肯定是因为武功厉害!” 赵灵懿恍然,陆玄却忍不住发笑。 “他武功差得连我都打不过,你还真信那种事情?运气好罢了,真正的战场之上,个人的武力算不了什么!” “那你还练?”,赵灵懿撇了撇嘴。 “防身,人帅遭人妒,我又不像你,周围随时有十个八个大内高手,出行带着一个队的精锐护卫。” “万一有对本少起了歹意,便是这身武艺发挥作用的时候。”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陆玄摇头晃脑的说道,一旁的赵灵懿翻了个白眼。 “这两句话,不是出自屈方屈大家的楚赋么?人家是形容身具才华,却遭受奸人污秽,怎么到了你这里,竟变成了顾影自怜的用法?” “屈方?屈原吧!”,陆玄挠了挠头。 “胡说八道,就是屈方。”,赵灵懿连连摇头。 “叫什么都行,懒得跟你吵,反正我练不练武,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一辈子也打不过我。” 陆玄冲着她挥了挥拳头。 “你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赵灵懿双拳紧握,饱满之处剧烈起伏,白嫩的脸蛋上满是煞气。 越是和陆玄相处,她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失控,两人往往说不了几句话,气氛就会变得剑拔弩张。 “哈哈哈哈……” 陆玄大踏步上前,将赵灵懿逼得后退两步,然后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上身前倾,低头笑道: “没人的时候,本少可不怕你,昨晚我想过了,凭什么我要为你老子的自私自利买单?” “合着俺陆家人天生该被你姓赵的欺负不成?现在是你有求与我,你要是还像从前一般,动不动对我大呼小叫,随口呵斥,甚至喊打喊杀,老子就敢破罐子破摔,什么都做得出来,大不了一起玩儿完!” “你说对不对,尊敬的,公主殿下!” 说到这里,陆玄忽然抬手,轻轻的捏了捏赵灵懿柔嫩的脸蛋。 “手感不错!” 趁着对方愣神之际,陆玄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赶紧开溜。 望着陆玄逃之夭夭的背影,赵灵懿出人意料的没有发怒,她的目光反倒是有些茫然,手掌捂在了胸口之上。 心,跳得很快,尤其那家伙的面庞贴过来,距离她仅有半个巴掌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她承认,陆玄的长得确实好看,五官样貌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尤其是那双深沉的眸子,以及略显凉薄的嘴唇,搭配起来,让人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 可那家伙,明明那么可恶,那么讨厌。 按照她原本的性格,陆玄抬手捏自己面颊的时候,她就应该一巴掌呼过去才对。 可不知怎的,她根本无法生出动手的念头。 一股极为懊恼的情绪涌现于赵灵懿的脑海之中。 “莫非真如凝霜所说,我对这姓陆的……不,不可能!” “安华,你快醒醒,你怎么能对这家伙动心呢?” “他根本就不想当驸马,也根本对你一点儿好感也没有,只是一心想着要退婚罢了。” “他喜欢的,是楼婉清那样的女人,而不是一个行事古怪,任性妄为的公主。” 想到这里,赵灵懿贝齿咬着下唇,鼻间轻哼了一声,喃喃道: “这样的男人,本宫才不稀罕,不过我说过了,你想退婚,可没那么容易,等到了幽州,本宫定要和长乐侯好生说道说道,如今我是不敢动你,但你爹要揍你,我看你敢还手不?” 一想到将来陆玄被打得屁股开花,惨叫连连的模样,赵灵懿眼中便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但想了想,她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若真是这样,他只怕会觉得我赵灵懿,更加可恶,这种事情,对于局势毫无益处,还是算了,不能因小失大。” 末了,赵灵懿不忘加了一句。 “那日提刀刺你,我也吓了一跳,你若真气不过,将来还你一刀就是,何必一直挂在嘴边,真是小气!” 她裹紧了披风,脸上神色更显得委屈了一些,然后便迈开脚步。 远远的,她看到一个身穿黑衣,手持长刀的男子,沉默着,走去了营地之中。 “那是?” “玄衣密探!” 第72章 大营中进了逃犯 游小刀站立在场中,左手提刀,身躯一动不动,目光在忙碌的人群中来回搜索。 他整个人动作与气质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很快便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一名身穿制式军衣的男子走了上来,沉声道: “你是何人?未经允许擅闯营地,可知道后果?” 说话间,那男子挥了挥手,数名侍卫便站起身来,朝这边靠近。 游小刀并不惊慌,他早已看出,这些人都是内廷侍卫,而且个个都是普通人眼中的“高手”,但实际上,也就是从普通府兵中挑出来的好手罢了。 更何况,他和对方分属于两个系统,互相之间并无从属关系,唯一麻烦的点在于,他并不知道,这营地中,究竟是什么人出行? 竟然需要出动这么多内廷侍卫保护,王公国戚?甚至有可能是皇室成员? 考虑到这些,他只得耐着性子,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玉牌。 但他的神色和语气,依旧冰冷得如同石头一般。 “我乃刑部直隶清吏司监察佥事,追踪要犯至此,并无擅闯营地之意,请你家大人出来,我需要这里所有人配合排查!” 那领头的侍卫队长定睛一看,脸上的敌意消退了许多,不过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找错地方了,这营地之中没什么朝廷要犯,而且你知道行伍中护送的是谁么?” “是安华公主殿下,以及咱大齐未来的驸马爷,你这般排查,打扰了贵人的清闲,那后果,可不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 “所以我奉劝阁下一句,还是去别处搜搜吧!” 游小刀吃了一惊,他有想过对方的身份尊贵,但没想到居然尊贵到了这种地步。 安华公主是谁?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大齐五公主,整个皇城后宫视为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 还未成年,便封了食邑,品秩规格与亲王相当,平日间,嘉德陛下与皇后娘娘更是对其百般疼爱,三五日便要召进宫中一趟。 至于那驸马爷,游小刀倒是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好像是位勋贵后代,出身武将世家。 不过也不必铭记于心,前边儿三位预备驸马,都在成婚之前离奇暴毙。 他相信眼下这位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说白了,没那个福分! 可就算如此,游小刀仍旧不肯退去,这个犯人,他必须要抓到,这是上面对自己的考验。 任务成功,他以后才有可能真正的平步青云,从玄衣密探,成为大内密探,甚至皇帝陛下身边的绝对心腹——隐龙卫! 那才是游小刀的终极追求,所以不论是谁,都无法阻止他进入营地搜索犯人。 “玄衣密探办案,由皇权专许,任何人不得阻拦,若是惊扰了殿下与驸马爷,游小刀自会赔罪,但那犯人,绝不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脱!” 话音落下,游小刀便要朝营帐和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然而那侍卫队长却是伸出手来,死死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慢着,任何人不得阻拦玄衣密探办案不假,但前提是证据确凿,你一句话,便要将整个营地翻个底儿朝天,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只会说本官护卫不力!” “我的职责便是保障公主殿下的出行安危,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大营之中,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提什么朝廷要犯,你若硬闯,休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霎时间,更多的内廷侍卫围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望着游小刀,场间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然而就在游小刀有些骑虎难下之际,众人身后却传来一道极为轻灵的嗓音。 “尔等聚集在此,所为何事?” 那侍卫队长闻言,面色一变,双手抱拳,一条腿跪了下去,恭声道: “启禀公主殿下,有人擅闯营地,被小人拦了下来,发生了一些争执,不过很快就能解决,公主殿下无需担心。” 身后的十余名侍卫,也俱是单膝跪地。 至于游小刀,不知怎的,看了一眼赵灵懿之后,便愣在了原地。 白色锦裘披风在外,内着淡黄长裙,身姿婀娜,面容绝美如谪仙,尤其是独站晨雾中那一份朦胧神秘感,配合上对方的尊贵至极的身份。 他一下便是看得呆了。 “公主殿下……好美!” “我游小刀若是能娶上这样的女子,哪怕少活二十年,也值了。” 只是这般想法刚刚划过心间,便听到身旁传来叱喝。 “放肆,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 游小刀反应过来,赶紧低下了头,左手提刀,右手按在草皮之上,沉声道: “下官刑部清吏司监察佥事游小刀,奉命追查要犯,无意惊扰公主殿下,还请殿下给下官一个机会,证明游小刀所言非虚,那逃犯的确是藏进了营地之中。” 赵灵懿面露疑惑之色,逃犯? 这营地之中,哪来的逃犯? 只不过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侍卫队长便是怒声呵斥。 “一派胡言,你的意思是,本官与诸位兄弟都是瞎子不成?我等昼夜值守,片刻不敢倦怠,这营地之中,不可能混入什么逃犯,还请公主殿下不要相信此人的疯言疯语。” 接连被对方斥责,游小刀也来了脾气。 “在下并非故意找茬,也没有质疑各位的能力,只是那逃犯狡猾无比,你们有所疏忽,也是正常,既然诸位不信,让我一搜便知,如果当真没有,我游小刀愿意给各位赔礼道歉!” “不行,公主的下榻之处,岂是你想搜就搜的地方?” 游小刀面色阴冷: “阁下如此着急,莫非和那逃犯有所牵连?” “你找死?” “够了!” 赵灵懿上前两步,厉声呵斥,众人赶紧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她来到游小刀面前,淡淡道: “你叫游小刀?本宫听过你的名字,刑部清吏司有史以来最快成为甲等密探的巡役,听说你能力很强,办了不少大案!” 游小刀有些受宠若惊,他的名字,在系统内部的确是有些出名,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被安华公主记住,一时间,他的情绪隐隐有些激动。 “公主殿下谬赞,为了朝廷,为了陛下,惟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灵懿笑了笑,摆手道: “我相信你的判断,马统领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便让这位游密探搜上一番又如何?抓到犯人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没有,本宫也不会怪罪尔等!” 闻言,游小刀大喜,望向赵灵懿侧脸的眸子中,满是狂热。 “多谢公主殿下恩准!” 第73章 你说公主窝藏逃犯(加更完成) 外面争吵的时候,陆玄正在马车内捧着烤鸡大快朵颐。 一旁的陆安同样如此,吃得满嘴流油。 “少爷,这山里的野鸡比土鸡还香,可惜就是小了点儿。” “有得吃就不错啦,一大清早吃得这么腻,待会儿你让人弄点儿粥来喝喝……” 陆玄正说着,目光忽然落在了车厢角落。 “这人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估计等内伤好了才行。” 陆玄眉头微微一蹙,上身微微前倾。 “嗯……外面在吵什么?要打架啊?我怎么听到找死二字?” “我也听到了!” “出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陆玄将手中的大半烤鸡搁在食盒之中,随意擦了擦手,便拉开厢门,钻了下去。 远远的,只见一群侍卫围拢在一处,赵灵懿与另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一起,嘴唇开合不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得走近了一些,陆玄眼皮却是猛的一跳。 “那是,刑部的玄衣密探?” 他扭头望了陆安一眼。 陆安显然也认出了黑衣男子的身份,当即皱了皱眉,低声道: “路上痕迹,我已全部处理过,照理说,他不可能追查到任何线索,少爷先别着急,也许那人只是顺便过来打探下情况!” 陆玄点了点头,回道: “我倒觉得,来者不善,不管怎么说,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话音落下,他大踏步走过去,脸上换了副表情,拍了拍一名侍卫的肩膀,微笑着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扭头一看,立刻拱手道: “回禀陆小公爷,方才营中来了一个自称刑部密探的家伙,说咱们这儿跑进了朝廷的要犯,正准备挨个仔细搜查呢!” 陆玄面色不改,心中却有些吃惊。 陆安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这家伙看似其貌不扬,实际本事海了去了。 在他的掩盖之后,对方还能够追查到这里,这如何不让陆玄吃惊? “逃犯?还要搜查,公主殿下怎么说?” 陆玄又是问道。 那侍卫如实回答:“公主同意了。” 陆玄心中咯噔一声,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他想了想,大踏步走上前去,朗声问道: “听说有逃犯混入了咱们营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多侍卫纷纷拱手行礼。 “见过陆小公爷!” “陆大人……” 人群之中,凝霜也欠身行礼。 陆玄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面前的黑衣男子身上。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错,陆玄眼神平静,对方却赶紧低下了头。 “刑部清吏司监察佥事游小刀,见过陆小公爷!” 游小刀虽然桀骜不驯,但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违反阶级尊卑那一套规则。 陆玄乃勋贵之后,眼下又是预备驸马,只要出身比他的低的人,见了他都免不了要行礼。 陆玄也随意的拱了拱手,眼底却泛起一丝冷意来。 他和这游小刀素问谋面,但不知为何,方才惊鸿一瞥之间,他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名为嫉恨的神态。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他的错觉,也许这和游小刀本身杀气太重有关。 “本少方才正在吃东西,那烧鸡啃了不到一半,便听见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弄得我胃口全无,你说营地中跑进了朝廷要犯,有何证据?” 陆玄语气有些不善。 游小刀一听,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两人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他也只敢闷声说道: “小人自然有特殊的寻敌办法,那犯人身份非比寻常,踪迹一路指引我来到这里,周边我也都查探过了,十有八九,这要犯就藏在这营地之中。” 陆玄冷笑道: “本少思乡心切,赶着要回幽州,原本吃了早饭便要动身,你这般一搅,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更何况,这里有内廷侍卫昼夜值守,难道一个活生生的犯人跑进营地之中,他们也看不见?” 游小刀摇了摇头。 “那自然不会,不过万一有人窝藏逃犯呢?里应外合之下,也许便能蒙混过关!” “大胆!” 陆玄厉声呵斥。 “这营地当中,就本少和公主出去过,你的意思是本少窝藏逃犯,还是公主殿下窝藏逃犯?” “小人不敢!” 游小刀猛的低头,左手紧紧握住黑刀刀鞘。 他原本以为,这位预备驸马应该和那些公子哥二世祖没什么两样,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巧言善辩至此,祸水东引乱扣帽子这一套玩儿得比谁都熟练。 “可恶,这家伙看起来倒像是在针对我,莫非我哪里得罪他了?” 游小刀心中这般想到,他之前确实有些看不起陆玄这等出身清贵的公子哥,当初也是因为得罪那种人,才害得他饱受牢狱之苦。 而见到公主之后,更是为对方感到不值,这等神仙一般的美丽女子,怎么能嫁给那种废物。 可没想到,这一上来,对方就给他劈头盖脸一顿呵斥。 心中不忿的同时,游小刀又有些疑惑,他自认没有露出半点不敬,为何陆玄会有这种反应,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吵闹一番,打搅了对方吃东西的兴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心中便更加瞧不起陆玄了,一个凡事喜怒形于色之人,能成什么大气候?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和陆玄就处于对立面。 而且陆玄的观察力,远比游小刀想象中更加细致。 “你不敢,那你为何说有人窝藏逃犯?” 陆玄咄咄逼人。 无奈的游小刀,只能向赵灵懿投去求助的神色,毕竟在场之人,以她的地位最高。 只要公主发话同意搜查,就算陆玄再怎么反对也没用。 不得不说,游小刀的选择十分正确,而且赵灵懿接下来的言语,也令得他十分高兴。 “这位游密探是个极有能力之人,我与皇兄都很欣赏他,他应该也无意冒犯本宫与你,陆大人何必如此锱铢必较?” “且让他搜便是,本宫也不相信,这大营之中会有什么朝廷命犯。” 说话间,赵灵懿偷偷打量着陆玄,目光在后者脸上晃来晃去,心中也隐隐感到有些奇怪。 不过想了想,又释然了。 这家伙做事本就毫无顾忌,天马行空,又酷爱吃食,被打搅兴致,发发脾气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接下来,陆玄的反应却令得赵灵懿有些傻眼。 ps:第三更,求推荐票,月票 第74章 给我把他打成猪头 只见陆玄面色一变,怒极反笑道: “我锱铢必较?我还没怪他耽误本少的行程呢!” “如果你真有把握确信营中进了逃犯,那你倒是说说,那逃犯有什么地方可藏?” “除了装器具的马车之外,整个营中,便只有侍卫们住的大营,公主所住的营帐,以及她和本少的马车?” “这几个地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匿进去,恐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游小刀缄默不言,片刻后指了指某处。 “我觉得,逃犯很有可能就藏在那辆马车之上。” 众人齐齐转过头去,待得看清楚那马车的样式之后,人群中顿时传来窃窃私语声。 侍卫们交头接耳,脸上俱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不是,陆小公爷的车架么?” “是啊,陆少的马车中,怎么可能混入逃犯?” “那马车虽然宽敞,但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个活人吧?” “也不一定,很多大马车的后部分,都有装行囊或器物的箱子,也不是不能挤下一个瘦弱点儿的人。” …… 众人七嘴八舌,陆玄冷冷的望着游小刀,脸上再度涌现出惊怒之色。 “你的意思,还是本少窝藏逃犯,敢这样污蔑我?找死不成?” 话音落下,陆玄一拳便是轰出。 游小刀起初还不以为意,觉得陆玄不过一纨绔子弟,就算练武,能厉害到哪里去? 所以他也就随意的横臂格挡了一下,但当得前者的拳锋与他的手肘轰然相撞之时。 游小刀的面色才骤然生变。 一股极为骇人的力量爆发开来,只听得沉闷撞击声响起。 砰! 手臂之上,钻心疼痛袭来,游小刀整个上半身失去了重心,朝后仰去,他只得双脚连点,在地面上重重的踏了几步,方才勉强抵消那股冲击之力。 “你……” 游小刀伸手指着陆玄,心中的怒火几乎快压抑不住。 但理智让他没有拔出自己的黑刀,若真个刀兵相见,事情就大了。 哪怕他看不上面前的陆玄此人,也得忌惮对方身后的势力。 “这如何是好?他绝对是和那逃犯有干系,所以才如此着急堵住我的嘴巴……” 游小刀并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许多事情,只要被他抓到了蛛丝马迹,就能够将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仅仅是一瞬间,他便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难怪这姓陆的对我抱有敌意,眼下不过了他这关,恐怕很难将那逃犯揪出来,若我一口咬死他和逃犯有关系,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莫说别人会不会相信,也正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游小刀并不想暴露自己依靠嗅觉追踪敌人的秘密,这算是他最为强大的底牌。 可无凭无据之下,说陆玄此人与逃犯勾结,不就坐实了他“诬赖好人”的罪名了么? 游小刀心思电转之际,想到了一个人。 他扭头望向赵灵懿,急切道: “公主殿下,小人绝无栽赃陷害之意,还请您让陆少爷冷静下来,至于那马车之中究竟有没有犯人,我们一验便知!” 也许是刚才赵灵懿的赞许,令得游小刀产生了错觉,他已经将赵灵懿当了与自己同一战线的人。 然而赵灵懿的心思,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陆玄。 “这家伙生起气来,真是太可怕了,不过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那逃犯有没有,一查便知,他为何一定要在,有没有窝藏逃犯这件事上反复纠结?” “嗯,一定有问题,难不成……” 赵灵懿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顿时掀起一抹弧度来。 恰好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游小刀的声音。 对方似乎又在向自己求助,但她没听清楚前者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能够扭头,朝着对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样一来,游小刀傻眼了。 他有些不太明白,赵灵懿这道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是了,明面上,那姓陆的还是预备驸马,公主肯定不好当众人的面扫了他的脸皮,但看得出来,殿下是支持我的……” “所以,她的意思是,让我自己解决,如果能将这陆玄制服,再查明真相,到时候公主自然会保证我不受到陆家的报复,说不定,凭借这样的机会……将来……” 游小刀想了很多,以至于他有些口干舌燥,而面前的陆玄,似乎也变得更加可恶了。 他将手中黑刀插在地上,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口中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你这样的人,也配迎娶公主,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那些花拳绣腿,在真正的功夫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而另外一边,众人见到他的动作,脸上俱是浮现出震惊之色。 “这家伙疯了吧?竟然要和陆少动手?” “管他呢,玄衣密探有什么了不起?一个个鼻孔朝天,下巴快抬到头顶上了,动不动就拿皇权特许来吓唬人,我巴不得他死……陆少,打趴那家伙!” “就是,装什么装?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兄弟们好好看戏就行,要是他敢伤了陆少,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一名长得牛高马大侍卫瓮声瓮气说道,顺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满满一扎牛肉干。 身旁之人见了,也摸出纸包来,拿起牛肉干大嚼特嚼。 “就是,天底下哪有像陆少这么好的人,大半夜的,还专程给弟兄们送水送吃的,他这样的人,会窝藏逃犯?俺不信……” 赵灵懿环视了一眼,俏脸之上满是震惊。 “凝霜,那姓陆的,居然用这些东西,收买我府中侍卫的人心?简直太过……咦?为什么你也在吃?” 凝霜费劲的咀嚼着,听到赵灵懿的问话,脸上亦是有着吃惊之色。 “大家都有啊,锦食记的五香麻辣牛肉干,可好吃了,难不成公主没收到?” 赵灵懿额头上浮现出道道黑线,目光盯着不远处陆玄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说道: “打,给我狠狠的打,最好把这家伙揍成猪头!” 说话间,场中二人,身形已然碰撞到了一起。 第75章 懂不懂什么叫格局啊 陆玄一拳轰出,直捣游小刀面门,后者面不改色,脚下一动,侧身躲过,拳锋擦着他的面颊轰在了空处。 风声响起,气流吹在眼球之上,游小刀眼神微眯,左手以擒拿之势扼住陆玄的手腕,右手握掌成拳,猛的砸向陆玄的胸腹之处。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更是快如闪电,游小刀眼中浮现出冷意。 “姓陆的,你也太蠢了,起手式哪有这般直来直去的?我这一拳,你能化解么?” 他仿佛已经看到,陆玄在自己这一拳下痛苦哀嚎的惨象。 然而下一刻,游小刀却是面色剧变。 “好快的速度!” 他根本没有想到,陆玄的反应居然如此敏捷。 而在旁人的眼中,陆玄在右手腕被游小刀扣住之时,就仿佛提前预知到了后者的动作一样,左臂微屈上抬,以肘部与游小刀的右拳对磕! 砰! 沉闷撞击声传出,双方身形再度拉开。 游小刀甩了甩生疼的拳头,冷哼一声,垫步压进,双拳如狂风骤雨般将陆玄的身影笼罩。 他调动体中内力,每一拳都携带着莫大的威势,状如疯魔一般。 不压抑自身情绪的游小刀,是极为可怕的,他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其实脱胎于当初在西城老巷中当青皮混混那段时光。 最重要的是,很多时候,对手光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心中便先失了两分胆气,瞻前顾后之下,往往被他抓住机会,逆转局势。 这一次他的想法同样如此,他不相信,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够像他一样豁得出去。 “这家伙疯了吧?” “要不要出手拦住他?万一真伤了陆少,该如何是好?” “可是贸然出手,陆少会不会生气?”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神色间有些犹豫。 显然,他们也被游小刀这般不惜以伤换命的战法给镇住了! 赵灵懿也瞬时反应过来,朗声喝道: “停手!” 可惜这种紧要关头,内力迸发,招式用老,哪能说停就停,强行散去劲力,轻则气血紊乱,重则内力逆流,伤及五脏六腑,游小刀自然是不肯的。 哪怕听到了,也会装作没听到。 整个场中,只有两个人丝毫不慌。 一个是陆玄,另一个是一直躲在旁边看热闹的陆安。 见到游小刀的动作,陆安嗤之以鼻的笑了笑,眼中颇有些无奈。 “这家伙,还真把少爷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江湖武者,境界大抵分为四个层次。 杂耍卖艺的,当兵当差的,青皮混混,土匪恶霸,平日间锻炼锻炼,有把子力气,长得高大一些,等闲之辈近不得身,这种算是不入流,但也当得起一句壮士。 再上一些,则是真正系统修炼过的,无论什么招式也好,武技也罢,会些拳脚功夫,能使使刀枪棍棒,以一敌五不在话下,这种算三流,称得上一位好汉。 接下来,便进入了一个真正的大层次,当今天下,凡是练武之人,有百分之八十都处于这个境界之间。 即一流之下,三流之上,统称二流。 这些人,往往自幼习武,筋骨血肉,气息内劲都比一般人更加强大,弱些的二流武者,以一敌十不成问题,就算对上数个三流,亦是能从容获胜。 而二流武者中强的那些,譬如一些江湖帮派的帮主,掌门等等,甚至能够以一敌百。 普通人在他们眼中,如土鸡瓦狗一般,翻手便可灭杀。 至于一流高手,那已经属于,站在整个天下武道,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当今的大齐,叫得出姓名的一流高手,不过双手之数。 陆玄其实对武功一直很感兴趣,小时候一个人在家之时,那几本描写江湖趣事的风物志,都快被他翻烂了。 但不幸的是,他的武道天赋其实很一般,比自家老头子强不了多少。 直到如今,他也不过堪堪迈入二流高手的层次,实际上要不是有着系统的属性奖励,他的实力还会更弱一些。 但即便如此,也轮不到面前这个家伙来造次。 游小刀爆发内力时的气息,比于心兰还要弱一些。 也就是说,对方和自己一样,属于二流武者中的下位层次。 当然,最让陆玄感到心安的,还是游小刀所选择的战法。 以伤换命?他可不怕这种无赖打法,实力相近之时确实可以这么干。 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心态来创造出更大的优势。 可问题在于,谁说这场战斗是公平的? 望着气势汹汹,犹如战神一般朝着自己扑来的游小刀,陆玄嘴唇微动。 刹那间,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乌黑色光环从天而降,将游小刀的身躯笼罩。 【成功发动一次性技能:虚弱光环,降低目标百分之三十移动速度,攻击速度,百分之四十伤害,持续时间二点五秒】 这是之前送香水给涂庸大学士之后,收获对方好感,系统给的奖励。 反正这种临时任务的小奖励多得很,随手用了也不心疼。 视线之中,游小刀速度骤降,拳势顿时松懈下来。 而就在游小刀震惊不已之时,陆玄已然抓住了他攻势当中的破绽,左腿探步上前,腰身发力,右臂回拉,内力灌注之下,拳锋自下而上斜向旋扭轰出。 八荒诀外卷第一式——崩锤! 名字十分简单,当然威力也是相当强大。 积蓄的力量,在拳锋接触到游小刀胸腹之时,猛然爆发,后者闷哼一声,整个人倒着飘出,如同飞星宿落,重重砸在地面。 鲜血,自游小刀嘴角渗出,但出人意料的,他只受了些轻伤,陆玄最后关头,仍是保留了许多余量。 还未等游小刀站起身,陆玄已然闪身而上,一脚踩在了游小刀的胸口,令得后者动弹不得。 “就凭你这样的实力,也敢跟本少动手?” 游小刀心中憋屈,咬牙道: “妖法,你用了妖法!” 他明明觉得,陆玄的实力不如他,硬碰硬,后者绝非他的对手,可不知为何,刚刚他恍惚间看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紧接着,自己像是疲累到了极点一般,连对方那样迟钝的一拳都没能躲开。 “满口胡言……”,陆玄居高临下的望着游小刀。 后者扭头,歇斯底里的吼道: “公主殿下,此人窝藏逃犯,小人有十成把握,那犯人就藏在他的马车之中,若非如此,他怎会如此报复于我,我与他无冤无仇,还请殿下明鉴!” “哈哈哈哈……看来你这家伙贼心不死,到现在还在诬陷本少,也罢,今日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也不枉你白挨这一顿揍!” “既然你一口咬定逃犯就在本少的马车之中,且又将公主殿下视为救命稻草,那本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马车打开,让你看看,那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话音落下,陆玄大踏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行去,掀起了帘子,又拉开了厢门,众人目光纷纷朝着里面望去。 然而那车厢之中,除了软塌,木凳,以及一些零散物品之外,空空荡荡,哪有逃犯的身影? 一时间,游小刀惊呆了,而众人看向他的神色,皆是充满了质疑。 就连赵灵懿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她的确欣赏游小刀此人的办案能力,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有手段,有魄力,敢与陆玄这等勋贵后代抗争。 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毫无理由的偏信对方。 如今事实证明,陆玄的马车里确实没有所谓的“朝廷名犯”,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构陷忠良,在大齐可是重罪,即便你是玄衣密探,本宫也无法袒护于你!” 赵灵懿颇有些失望的说道。 见到她的神色,游小刀终于是慌了。 他挣扎着起身,冲到了赵灵懿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急道: “殿下,小人口中所说,句句属实,我这鼻子,天生嗅觉灵敏,能够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息,那逃犯中了我的毒,我方才明明闻到,他就在那马车之中……” “天方夜谭,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哮天犬转世?” 游小刀话未说完,便是被陆玄粗暴打断,一旁围观的诸多侍卫也发出轰笑之声。 不过很快他们又是愣了愣,开口问道: “哮天犬是什么东西?” 陆玄冷笑道:“一条会天地无极,万里追踪的狗!” 游小刀目光紧盯着赵灵懿,几乎是恳求的说道: “殿下若信我,便让我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能发现逃犯所在。” 赵灵懿点了点头。 游小刀大喜过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手指猛的指向一处。 “在……那里!” 原本喧闹的营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睁开眼,游小刀只看到,众人面色凝重的望着他,而赵灵懿的眉头,亦是紧紧的蹙着。 她叹了一口气,别有深意的说道: “那是,本宫的车架,你的意思是,本宫窝藏了逃犯?” 侍卫们围了上来,大有见势不对便要将游小刀拿下的势头。 后者心中拔凉一片,赵灵懿的目光已经是失望至极。 游小刀目光陡然落到陆玄面上,却看到后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 “我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趁着刚才的时机,将逃犯转入了公主的车架之中,一定是这样……” 赵灵懿摇了摇头: “也罢,就让本宫看看,本宫的车架中到底有没有逃犯。” 陆玄点了点头,朗声道: “公主的车架,岂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若真有逃犯,恐怕会有危险,既如此,我便陪公主殿下一同进入马车之中。” 赵灵懿瞥了他一眼,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那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所牵引豪华鸾舆。 片刻之后,两人又钻了出来,赵灵懿环视一眼,摇了摇头,沉声道: “车架之中,并无逃犯,游小刀,你还有何话可说?” 游小刀面如死灰,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此人信口雌黄,明明自己失职,却害得大家浪费时间,若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本少定要发书刑部,治你个诬陷朝廷命官的重罪,给我打他,一人一拳,一拳五两银子。” 陆玄一挥手,众人顿时蜂拥而上。 待得他们散开之后,游小刀已经是惨不忍睹,原本还算周正的面庞,已经和猪头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那只鼻子,又红又肿,仿佛被特意照顾了一般。 陆玄走了上去,目光之中充满了怜悯。 “游密探,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哉?本少怎么可能窝藏逃犯呢?” “至于为什么要打你,你自己应该清楚,有的东西,不是谁都可以觊觎的,当然,有上进心是好事,你想博取公主的好感,咱也没意见。” “可你不该仇视本少,明白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种眼神背后,真正的想法。” “本少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时候,你还是一滩液体罢了。” 同为男人,陆玄怎么可能看不懂游小刀那种目光。 对方看赵灵懿之时,那眼神之中的意味,名为——贪婪! 不知为何,尽管自己屡次下定决心,不会接受系统的“好意”,要与赵灵懿割裂开来,不想将对方当成一个悲惨的工具人。 可在看到游小刀似乎对赵灵懿起了那种逾越欲念之时,他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就像是,自己原本以为不在意的东西,被别人盯上,甚至想据为己有的那种感觉。 那如何能行? 游小刀自然也听出了陆玄言语中的警告意味。 他吃惊于后者竟然拥有这样洞察秋毫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后怕,只好略显悲凉的示弱道: “陆少误会了,小人哪敢仇视您,至于博取公主殿下好感这种事,更是无从谈起,小人不过是在履行一名玄衣密探的职责而已……” 陆玄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扔在了游小刀的身上。 “这些钱,拿去买汤药吃,我知道你很不甘心,真有本事,就闯出一片天地来,到时候,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游小刀呆若木鸡,片刻之后,声音艰涩的问道: “为什么?” 陆玄挥了挥手,没有回答。 一旁的陆安凑了上来,抓着游小刀的衣领,朝营地外掠去。 “懂不懂什么叫格局?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太无聊了。” “高处……不胜寒啊!” 第76章 这可是你说的 “你要如何处理他?” 身后,传来赵灵懿的声音,陆玄扭过头去,回答道: “放心,只是将他带离此地罢了,不会伤及他的身家性命,毕竟是你“欣赏”的人才,我哪敢毁了人家?” 赵灵懿见陆玄神色有些不悦,下意识解释了一句,但说到一半,她又改了口。 “其实是三皇兄想将其招揽入帐,我从中作……关你什么事?” 陆玄耸了耸肩。 “我也没说关我的事,你急什么?” 赵灵懿皱眉道: “那另一个人呢?方才你让本宫配合你演戏,条件便是将一切来龙去脉,以及那个秘密告知本宫,你难道想出尔反尔?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通知刑部,将你抓入大牢。” “少来那些没用的,你真要暴露我,方才就那样做了,归根究底,还是舍不得吧?” 陆玄一脸哂笑。 然而赵灵懿却有些慌乱了。 她两只手抓着锦裘披风的系带,在胸前不断缠绕,呐呐道: “什么舍不得,你可别胡说,本宫才没有……” 陆玄冷笑一声,朝着马车之处行去。 “怎么可能,我说过他身上有个大秘密,弄好了顶十个香水司,我就不信你当真舍得让此人被刑部的探子抓回去处斩?” 赵灵懿豁然抬头,眼中神色略显尴尬,咳了一声之后,迈步追了上去。 “那当然舍不得,没有好处,本宫会与你合作么?” 两人上了马车,掀开帘子,俯身往车厢中钻去。 只见车厢左侧,一个身穿白色囚服,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中年男子正静静地躺着,可不就是陆安昨夜带回来的那名朝廷要犯。 赵灵懿神色有些复杂。 “所以其实游小刀的判断是对的,这犯人一开始的确是在你的马车之中。” “你斥责为难于他,并与之打斗,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好让你的手下有时间将其转移到本宫的马车之中,然后利用本宫,利用大家对本宫的信任,或者说不敢怀疑,演了这么一出戏?” 陆玄点了点头。 “没错,完全正确。” “难怪你的言行举止如此反常,堂堂长乐侯之子,未来的驸马爷,居然去为难一个小小的刑部密探,真是……” 赵灵懿不无鄙夷的说道。 陆玄皱了皱眉,冷声反驳。 “和身份无关,而且即便今日我没有恰好抓到此人,我也会和那家伙打一场!” “动机呢?我不信你是个疯子,平白无故,你为何要去招惹一个玄衣密探?” “谁叫他看不起本少,方才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你知道他眼里是什么样的眼神吗?” “嫉妒,憎恨,还有轻蔑,仿佛我夺了他心头之爱一般,还有,他看你的时候,那眼珠子都快粘在你身上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灵懿皱眉道。 陆玄叹了口气。 “这都不明白,很明显,他在嫉妒我这预备驸马的身份,认为我配不上你,甚至往深了想,也许人家认为,他才应该来做这驸马爷,而不是我陆玄陆某人!” 赵灵懿面色一窘,转过身去。 “简直荒唐,你这家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人家在想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而且……” 她还待解释什么,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也能偷听到本少的心声么?】 【不过你也用不着如此着急,我知道你爱才心切,我跟那家伙说了,给他成长的机会,将来有本事,再与我斗上一回,你现在找个人去安抚他一番,说不定他仍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你!】 赵灵懿再度转过身来,只见陆玄双手抄在胸前,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一双眼眸中,也并无太多眼神波动。 但她却莫名的觉得,陆玄对这件事,似乎有些在意,否则的话,以他的洒脱性子,绝不会反复提及。 想了想,她开口道: “他若真是这样,倒也怪不得你有这般反应,本宫姑且相信你一回,这样狼子野心的人才,还是交给我三皇兄去用吧!” 陆玄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只是仍旧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还是不够大胆啊,越有野心的人,本事也许也就越大,双刃剑只要不伤到自己,那也是一把好剑。” 赵灵懿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你还是赶紧告诉本宫,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他是谁?他的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赵灵懿迈步上前,正要低头仔细观察地上躺着的中年男子,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忽然须发皆张,两只眼睛猛的睁开,瞪得如铜铃一般,他的腮帮更是高高鼓起,刹那之间,一道利物穿破空气的破风之声传了出来。 那是一截前段略微有些尖锐的鸡骨头,长度不超过三公分,速度太快,让人根本看不清具体是哪个部位。 而在中年男子内力与气劲的加持之下,那鸡骨头如同天底下最锋利的暗器一般,在赵灵懿的视线中急速放大,目标直指她的咽喉。 这样的袭击方式,赵灵懿闻所未闻,而且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如同被吓傻了一般。 “我,不会要死吧?” 此种念头刚刚自心间涌现,她便是听到,耳边传来陆玄的叹息声,紧接着,自己的腰身便是被人搂住,在原地转了半圈。 “得亏还是练家子,这点儿反应都没有么?” 与此同时,那鸡骨头擦着两人的肩头划过,深深的扎进了车厢顶端的木板之中,发出梆的一声。 陆玄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庞,脸上神色又是嫌弃,又是惊叹。 他左手抓着赵灵懿的手腕,右手则是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皇家之人,身材管理还是到位啊?这般身姿体态,天下几名女子能够拥有?】 赵灵懿咬牙切齿。 “谁要你救,你给本宫撒手!” “那可是你说的!” 陆玄依言照做,赵灵懿整个人轰然落地,心中怨念丛生。 而另一边,陆玄的手掌,已经扼住了中年男子的脖颈。 “魏先生,您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逃出法场,应该不是为了就苟活这两日吧?” “先前那种举动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有这样的动作,我会毫不犹豫的拧断你的脖子,相比财富,我更在意自己的生命,你觉得呢?” 魏千喉中发出咕噜声响,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玄松开手,前者大口喘气,断断续续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第77章 天底下能骂他的人只有一个 陆玄摇了摇头,脸上神色有些玩味。 “你只需知道,我们是能决定你命运之人即可!” “昨夜我的人,已将你交待的信息全然告知我,你身上的毒,便是我们为你清除的,除此之外,本少还花大力气,骗过了刑部的玄衣密探,为你打消了后顾之忧。” “你现在应该想想,到底要如何报答本少的恩情?” “哈哈哈哈……” 魏千张口大笑,面色冷峻无比。 “大齐之人,对于梁人来说,只有仇怨,何谈恩情?” 陆玄嗤之以鼻。 “醒醒吧,你的大梁国早就灭亡了,落后就要挨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永恒不变的丛林法则。” “你身为有识之士,更应该明白何为时代浪潮?何为大势所趋?” “大梁国兵力孱弱,君臣昏庸腐朽,就算不被我大齐所灭,也会被其他势力所击溃,相比已经过去的事情,你更应该考虑的是你的将来,哪怕心中还有奢望,也得先活下去不是么?” 魏千坐起身来,深深的望了陆玄一眼。 “这种话,可不像是一个毛头小子能说出来的,不过你的言论,的确有几分道理,说吧,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你觉得呢?刑部审了你这么久,他们想要什么,我就想要什么!” “呵……” 魏千面皮耸动,未有言语。 而一旁的赵灵懿,脑中则是一团迷雾。 她伸出自己右脚,用白色缎面锦靴踢了踢陆玄的小腿,待得后者扭头望来,她便气鼓鼓的瞪着对方。 “喂,你还没告诉本宫他的身份呢?” 这家伙一说起话来,竟然完全将她忽略在一旁,真是可恶得很。 陆玄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此人姓魏名千,永平年间随那位前梁中山王萧平造反,时任叛军后勤大统领,兵败之后被关押在刑部天牢,这次原本要处斩的,没成想被他逃了出来。” 昔年那些战事,整个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初大皇子赵明诚还曾随军作战,赵灵懿自然也有所耳闻。 此刻听到陆玄道出面前之人的身份,她略一思索,便是明白了陆玄先前所说的惊天秘密究竟是什么。 “传言称鲁地几大世家囤积的所有钱财珍宝,都在战后不知下落,而当年参与叛乱的匪首,几乎都已经处死,这人活到了现在,莫非……” “他知道那些金银财宝的去处?” “没错!” 陆玄点了点头,扯过一旁的草垫,坐了下来。 “魏先生若是能将那秘宝的下落告知于我,陆某愿以人格起誓,放你一条生路,反正那些东西你又用不到,前梁又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倒不如将之交给真正需要的人!” “人格?人格值几钱?魏某凭什么相信你?” 魏千依旧是摆着一张臭脸。 “魏先生也别这样说,我先前不惜得罪刑部玄衣密探,甚至与之大打出手,将其撵跑,这等行为,已经算是相当有诚意了。” “而且阁下若是抱有死志,又怎会借机从法场逃出,然后被我抓住之后,还交待了自己身份,用以苟全性命,你既有这般求生欲望,事到如今,何苦还要为难自己。” “人一旦死里逃生,那么活下去的意志就会被无限放大,而且我相信魏先生肯定还有未竟之事,所以才不惜一切夺命狂奔。”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肯说出那些金银财宝的下路,条件你尽管提,本少尽量满足你!” 陆玄双手交叉,置于膝前,目光看起来无比真诚。 然而魏千的神色却有些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魏某的条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满足的!” 陆玄微微一笑,沉声道: “她是大齐的安华公主赵灵懿,是嘉德陛下最为疼爱的幼女。” “而我,是未来的驸马,我父亲的名字,想必魏先生应该印象十分深刻,前上柱国大将军,陆天霸。” “不知道魏先生觉得,我们有没有资格满足你的条件?” “什么?你是陆天霸的儿子?” 陆玄话音刚落,车厢之中,气氛陡然一变,魏千身体紧绷,神色激动不已,连捆缚他的绳索都被绷得咯吱做响。 但片刻之后,他那张沧桑至极的面庞上又是浮现出几分唏嘘。 “真是没有到,那老匹夫的儿子都这般大了……”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何说,前上柱国大将军?陆老贼莫非已经不领军了?” 陆玄点了点头。 “没错,我父亲如今为长乐侯,在幽州种地养老。”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魏千摇着头,纷乱而斑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颊。 “你笑什么?”,赵灵懿皱着眉头。 “我笑当初马踏十国,饮血三川的一代枭雄,为大齐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陆大将军,晚年间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长乐侯美名传颂四方,深得我大齐万千子民敬仰,如今卸甲归田,过着安生富足的日子,何来凄惨之说?” 赵灵懿冷声问道。 “以那老匹夫的战功,不说封异姓王,即便身居要职,封个开国公也是绰绰有余的。” “眼下不但卸任大将军一职,还只得了个长乐侯的封号,丢人,丢人啊!” 魏千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不止如此,他还指着陆玄说道: “还有你这小子,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觊觎我大梁重宝,那样一笔巨财,也是你能吃得下的么?我猜,你应该也没什么能力吧?” “否则你老爹也不至于让你入赘皇家,去当个屁地位也没有的驸马都尉!” “不过说到底,还是你们那位嘉德皇帝太小气,连陆天霸这样的开国功臣也有疑心,当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呀,妙极,妙极!” 一番话,骂了一堆人,陆玄和赵灵懿的神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说够了没有?” 陆玄静静的望着魏千,后者摇了摇头。 “当然没……”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在车厢之中响起,话语声戛然而止,一丝丝鲜血自魏千的嘴角流淌下来。 “没说够也得闭嘴了,那些事情,你怎么想,怎么说都可以。” “但你一口一个老匹夫,真当本少没脾气么?这天底下,能骂陆天霸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娘。” “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第78章 酷刑之下必有懦夫 陆玄突如其来的暴怒举动吓了赵灵懿一跳。 他这一巴掌,下手奇重,魏千的左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 后者张开嘴巴,吐出一口带血丝儿的唾沫,稍显轻蔑的说道: “和你爹脾气一样大,不过忍耐力差远了,陆将军被人骂几句,可不会恼羞成怒。” 陆玄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这一点我跟他的确不一样,我只忍那些有资格让我忍的人,而且也仅仅是暂时忍,总有一天,都会还回去。” “而你,现在只不过是我的阶下囚,我为什么要忍?” “说句实在话,我只不过恰逢其会,顺带捞一捞你们藏起来的宝物,你若实在不识趣,我也只好放弃。” “不过你让我白费了许多功夫,不要期盼着我会轻易放过你!” “大齐主张仁政天下,极少对犯人动用重刑,但本少不一样。” “你想不想体验一下我曾了解过的酷刑?” 陆玄重新变得心平气和,脸上毫无表情波动,说出来的话语却令得在场其余二人不寒而栗。 “以竹签钉入指甲缝,开水泼身,铁刷洗出白骨,利刃割破头皮,灌之水银,埋于沙中,痛痒之下,受刑者不断蠕动,自剥其皮!” “我想魏先生哪一种都未经历过,正好陆某也有兴趣试验一番,不如你我二人合作,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医师,保住你的性命!” 魏千沉默不语,但陆玄却是看到,前者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一旁的赵灵懿则是愣愣的望着陆玄的侧脸,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眼眸中满是惊惧。 “喂,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那种刑罚,光是想想,本宫都忍不住心中发颤!” 陆玄眼睑微垂,站起身来。 “当然是真的,我们走吧,既然他不肯说,待得回了幽州,我再好好炮制他。” 赵灵懿点了点头,正准备跟着陆玄钻出车厢,却听到身后传来魏千略显嘶哑的声音。 “等等……你让那位公主殿下暂且离开,我的条件,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否则的话,无论你怎么折磨我,我也绝不会开口!” 闻言,陆玄神色有些无奈,赵灵懿瞥了他一眼,恨恨道: “你先问,有了结果,再告诉我,你要是敢对本宫有所欺瞒,那我就……” “行了,你快出去吧!” 陆玄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将其推向外边。 赵灵懿忍不住想要开骂,但一想到陆玄方才说的那些酷刑,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算了,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变态,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车厢内,陆玄隐隐松了口气。 说实话,真让他去折磨别人,他哪里下得去手? 魏千又不是什么恶贯满盈之人,只不过因为立场不同,国仇家恨导致他成为了大齐的犯人罢了。 如果对方真的不肯说出那批金银财宝的下落,他也只能将那游小刀找回来,说是误会一场,然后把魏千交给对方,带回刑部去。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我从法场逃出,也是为了这件事。” 魏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回忆来。 当初若非在监牢中听人说起那个消息,他绝对不会苟活至今。 然而陆玄的神色却有些为难。 “茫茫天地之间,我要给你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那人就在幽州,如果你能找到她,并且让我活着见到她,我才愿意说出那批金银财宝的下落。” “噢?你要找的人是?” 陆玄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大梁延州总督,忠武大将军于归樘之女?,于心兰。” “嗯!” 陆玄身体一僵,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依稀记得那晚自己被对方的长剑逼得狼狈逃窜,最后不得不动用定身符才化解了危机的景象。 最让他意外的是,这魏千要他找的人,居然是那女人,不得不说,真是无巧不成书。 不过他很快便是恢复镇定,假装不解的问道: “据我所知,于归樘一家在萧山战役中尽皆殉国,他的女儿,怎会出现在幽州,你和于家又有什关系?” 魏千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只是偶然听人说起这消息,并不知真假,得见了面才知道。” “于归樘,是我结拜大哥,说到这里,魏某得谢过陆将军,替我大哥一家老小敛尸安葬。” “人之常情罢了,这条件我答应你,希望你言而有信。” 陆玄点了点头,然而另外一边,魏千却干笑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第二件事……” “我要你出手,替我杀掉天龙教教主杨永乐!” 陆玄皱了皱眉。 “你与那人有何恩怨?本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杨永信?” 魏千诧异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不错,杨永信是他大哥,二十多年前,在大梁号称苍雷法王,只不过一次修炼武功之时,被闪电击中而亡。” “杨永乐接手天龙教之后,大梁覆灭,后来暗中蛰伏,收拢了不少大梁武林志士,永平年初,趁你们齐国根基不稳时,蛊惑中山王起事。” “但没想到的是,此人见势不对,又立刻背叛了义军,投靠了大齐,若非他泄露了情报,我们怎会败得那般凄惨?” “只要你能满足我这两个条件,我便会告诉你那批财宝的真正下落。” “哼,你说本少贪心不足,你又何尝不是一样?不过我答应你,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本少还有一个疑惑,那于心兰乃是大梁余孽,你特意支开公主,便是为了此事么?” 魏千点了点头。 “赵家人一贯小气,当初你父亲为我大哥一家收尸,都曾遭受过责难,如果那位公主殿下知道你帮我寻找前梁之人,她难道不会对你起疑心?哪怕你是所谓的预备驸马?” “你倒是想得周全,好了,就这样吧,你且好生休息,需要什么,可以开口!” 陆玄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而后转身钻出了车厢。 第79章 热情的幽州老乡 外边,众人已经收营拔寨,准备再次启程。 赵灵懿就站在空地中,一见到陆玄出来,便迫不及待上前,一脸的询问之色。 “那魏千都说了些什么,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陆玄淡淡道: “我只答应分你一半的好处,可没说连这种事情也要告诉你!” 赵灵懿气极。 “你这家伙,过河拆桥是吧?你是不是忘记了,若非本宫配合你演戏,那人现在还能好好的待在这里?早就被那游小刀抓回去了!” “信不信我立刻命人将他押回离京。” “闭嘴!”,陆玄恶狠狠的说道。 “我就……唔,你……带我去……” 赵灵懿还待说些什么,却被陆玄捂着嘴,直接拖到了一旁的树林静处。 看到无人注意,陆玄这才放开了她。 “那魏千要我帮他找个人,他结拜大哥的女儿,然后让我杀掉一个叫杨永乐的家伙,就这么两件事,事成之后,他才会告诉我那批财宝的下落。” “你要是再这么咋咋呼呼的,就不要跟在老子身边,听着都烦,或者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有本事就让刑部密探来抓我,真逼急了我,信不信我直接投靠戎狄,去当那戎狄王的女婿,然后回来灭了大齐!” “你敢?” 赵灵懿瞪大了美眸,她实在是没想到,陆玄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我有什么不敢的?以我的本事,随便去哪里,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就可以令那里的实力短时间内增强十倍,甚至百倍,你记住,我要是真有一天走上了绝路,那也是被你这女人给逼的!” 说完,陆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赵灵懿手足无措的待在原地。 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觉得有些想哭,但身为公主的骄傲,又让她强行忍住了鼻尖的酸楚之意。 “我有那么让你讨厌么?” “谁要逼你造反了?凶什么凶?” “本宫只不过吓唬吓唬你而已,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尽量不开这种玩笑就是了!” … 陆玄确实有些生气,以至于一整天下来,他都没怎么和赵灵懿碰面,更别提说话了。 魏千已经被他转移到了自己马车中。 夜幕降临之时,队伍终于沿着长长的山路走出了莽山。 有人对照着地图来汇报,翻过下一座山,便进入幽州地界了。 也就是说,过了今夜,最迟明日上午,队伍便可进入幽州城。 一队人马被侍卫统领马岩派了出去,当做先行部队,安华公主头一回驾临幽州,是件大事,自然要通知人出城迎接。 事实上,幽州方面的反应远比赵灵懿想象中更加热烈。 天色微亮之时,便有大队骑兵出城,统一着玄甲玄胄,于官道排成两列。 一名身形高大的虬髯男子奔马疾驰,到了山前。 “幽州宣节校尉庞勇前来觐见,奉幽州刺史刘大人,长乐侯之命迎接公主入城!” “欢迎公主殿下莅临幽州!” “欢迎公主殿下莅临幽州!” “欢迎公主殿下莅临幽州!” 呜…… 山呼海喝声之后,号角声响彻云霄。 众人放眼望去,天高地远,迎接赵灵懿的甲士排成长龙,不见尽头。 赵灵懿被凝霜扶着走下了马车,秋风猎猎,锦袍飞舞,绒毛刮得她脸蛋有些发痒。 “庞将军请起,替本宫谢谢幽州城将士,你们辛苦了,也谢过诸位大人与长乐侯的美意。” “末将谢过殿下,侯爷与诸位大人都在城门处等待,请公主上车架,由末将带路,先行下山吧!” 庞勇站起身来,看了赵灵懿一眼,立刻将目光移开,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道声音响起。 “庞大哥,别看了,我在这里!” 陆玄走了出去,庞勇脸上浮现出喜色来。 “小玄身体安好?” “那是自然,有什么话路上说吧!” 陆玄点了点头。 庞勇向赵灵懿告了一声罪,待得她重新回到马车之中后,便和陆玄一同,骑马走在队伍前端。 随着车队向前,列在两旁的玄甲军士也俱是手持长枪,尾随在后,缓缓前行。 庞勇收回视线,策马与陆玄并肩,低声道: “玄子,不是为兄多言,你咋一声不吭自己跑到离京去了?” “你知道侯爷有多生气吗?” “尤其是后来离京那边传来你的消息,侯爷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就差派人去离京把你给绑回来了?” 陆玄有些无奈。 “谁让他不声不响给我定了婚约?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那现在呢,他老人家心情好点儿没有?” 陆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料想,对方应该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自己发脾气才对。 庞勇嘿嘿一笑,回答道: “这两天像是好了一些,尤其是离京那边发来文书,说安华公主要与你一同前来幽州,侯爷每天乐得觉都睡不下,天刚一亮,就要去东城门看看有没有行伍的影子,都快魔怔了!” “不过嘛,可以理解,人到这个岁数,谁不想自家儿子成家立业,早早抱上孙子,颐养天年?” “还有,我刚刚看了一眼,啧啧,咱这安华公主,长得真叫一个俊啊!” “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儿有身段儿,玄子,你有福啦!” “行了,你别说了,我听着脑瓜子疼。” 陆玄摆了摆手,这公主就是个麻烦精,自己跟她沾上了关系,早就不得安生了。 偏偏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陆玄走了大运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如火如荼。 而在马车之中,赵灵懿神色也有些忐忑。 “凝霜,这幽州之人,也太过热情了吧,我不过出一趟离京,来此地游玩,居然这般兴师动众!” “你说待会儿见了他们,我要说些什么才好?” “想到什么说什么呗?殿下在外,代表的即是皇家威严,受到重视也是理所应当。” “嗯……” 赵灵懿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走到了城门外,她尚且还在走神,只听得外面忽然响起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像是年节除夕时才放的烟花礼炮一般,吓了赵灵懿一跳。 掀开车帘,只见漫天彩色的纸屑洋洋洒洒,城门口处早已铺上了鲜红色地毯,入口之处,几名身穿官服和华袍的老者,一脸的灿烂笑容。 “臣等,恭迎安华公主殿下……” 第80章 谣言四起伤人无形 唱喏之声齐响,紧接着,又另有一道洪亮声音传来。 “幽州刺史刘炳,携别架孟清舟,长史窦海天,司马韩金伦,录事参军……等,恭迎公主殿下入城!” 那声音洋洋洒洒念了十几人的名字,仔细一听,幽州府从上到下,刺史包括佐官,以及诸司曹官员,悉数到场。 这里面,刘炳并未念到长乐侯陆天霸的名字,后者如今并无实职,只是还挂着一个三军前战顾问的虚衔,又不属于幽州地方官员系统,自然无法与众人同列。 当然,在幽州,没有人敢质疑长乐侯的地位。 这里是陆天霸的故乡,虽然他崛起不过数十年光景,虽然陆家从前在幽州算不上声名显赫。 但如今的幽州,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与陆家关系紧密,即便没有关系的,也曾受到过陆家的恩惠。 就连刺史刘炳,亦是这位长乐侯一手培养提拔,更别说幽州军务掌权者,几乎都是这位前上柱国大将军徒子徒孙。 所以哪怕刘炳并未念到他的名字,那位身着宽松袍服,一脸和蔼笑容的老者,依旧是笔直的站立在众人身前,直直的望着队伍中段的公主车架。 庞勇翻身下马,朝着诸位大人点头致意。 陆玄亦是如此,面前挂着笑容。 “陆玄见过各位大人。” “陆少爷别来无恙。” 众人亦是拱手,唯有刺史刘炳朝着陆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和长乐侯说说话。 陆玄是知道自己这位刘叔的性格的,不到紧要关头,对方绝不会露出这般神色。 想来应该是陆天霸临行前放了狠话,要收拾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眼珠一转,陆玄快步上前,站在了长乐侯身边,伸手捏了捏对方臂膀,关切道: “爹,天气寒冷,你怎么还穿这么薄?冻出毛病来怎么办?” 长乐侯一脸冷酷,毫不留情的拍开陆玄的手掌,淡淡道: “回家再收拾你,你躲一边儿去,老子现在不想看到你这混蛋。” 陆天霸的目光全然落在赵灵懿的车架上,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陆玄悻悻然走到一旁,只见刺史刘炳脸上有着幸灾乐祸的神色,他这才明白,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 原本老爹心情就不好,自己凑上去不是给人找不痛快么? 不过还好,自己坑了刘产那么多次,让人家老爹小小出口气也是应当。 想了想,陆玄上前低声问道: “叔啊,刘产怎么没来?” 刘炳咂咂嘴,开口道: “他原本要来的,被我否了,那副尊容,也不知是人长成了一个肉球,还是肉球上长了个人,一会儿再把公主吓到,可担待不起,此刻他正在望海楼给你们安排接风宴呢!” 陆玄点了点头,正色道: “您说得对,他的确应该减肥了。” 两人说话之间,赵灵懿再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依照大齐礼制,从五品官员以上者,唯有见到皇帝皇后以及太上皇,太后方才行跪拜之礼。 至于皇室成员,躬身行礼即可。 不过随着凝霜的声音响起,城门口依旧是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人。 毕竟一州之地,从五品官员以上的人,毕竟是少数。 陆天霸正要躬身行礼,赵灵懿便快步上来,手掌虚扶,轻声道: “长乐侯免礼,诸位也快快请起,本宫本想轻车从简,没想到依旧是叨扰了幽州军民,此番相迎,已足见诸位心意,安华在此谢过。” “殿下不必自扰,您莅临幽州,乃是幽州上下的荣耀,做好一应接待事务,乃是吾等之本分。” 刘炳话音落下,一旁的陆天霸也忍不住笑呵呵的说道: “刘大人说得对,老夫得知公主殿下要来,已经是两天两夜没睡好觉,此番幽州之行,一定让殿下过得舒舒坦坦,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老夫也为公主殿下弄来,老夫若是做不到,便让陆玄那小王八蛋去做,总之一定会让公主殿下满意!” 说到最后,陆天霸已经是豪气干云天,颇有种气势宛如当年之感。 赵灵懿忍不住嘴角上扬,这长乐侯不愧是出身军旅,行事风格和一众文官确实不太一样,不过听起来倒是十分实在,让人颇为心安。 尤其是对方话里行间透露出来对自己的重视,更是令得她心中忐忑之感消逝一空。 “安华何德何能,让长乐侯如此记挂,此番美意,实在无以为报,且先行谢过长乐侯了。” 见到赵灵懿如此客气,陆天霸吃惊的同时,又是无比满意。 不愧是他看中的儿媳妇儿,通情达理,气质清贵,言行举止落落大方,的确和自己儿子十分般配。 众人又是寒暄了片刻,赵灵懿这才回到了马车上,依旧由庞勇与陆玄带领,移驾望海楼,至于一行官员,则是另乘车架,跟在了后面。 入了城门,道路两旁的热闹景象更是看呆了赵灵懿和凝霜二女。 围观行伍的幽州百姓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群,举目望去,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凝霜放下了帘子,倾听片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殿下,我听到有人在议论您呢!” 赵灵懿心情正好,漫不经心的问道。 “说些什么?” “说您……说您乃是煞星,说长乐侯年迈糊涂,不该定下这桩婚事。” “还说……” 赵灵懿面色凝滞,眨了眨眼。 “还说什么?” 凝霜咬了咬牙,回答道: “还说陆少爷恐怕命不久矣,陆家将要倒了大霉,从此一蹶不振了!” 听到这里,赵灵懿忽然握紧了双手,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来。 “先前那些大人们对我万般恭敬,恐怕也是因为本宫的身份罢了,如今你听到的,也许才是幽州百姓的真实想法,也许脱去了那身官袍,他们也会在私下议论本宫吧?” “凝霜啊,以往在离京之时,本宫对这些流言蜚语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 “如今到了幽州,听到了这些早已经听过的非议,为何却觉得有些难受?” “本宫真的……会给陆家,带来祸患吗?”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青勾子娃娃懂什么?给本少滚滚滚滚滚……” 车厢外,陆玄的斥骂声响起。 第81章 秋风萧瑟人心却暖 听到陆玄的骂声,赵灵懿显得有些好奇,她伸手撩起帘子,偷偷的看了过去。 只见陆玄身旁,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儿正追着马儿奔跑,嘴里还在唱着童谣顺口溜。 “东西路,南北走,路上撞见了人咬狗,那人说,癞蛤蟆,梦里想吃天鹅肉!” “天鹅肉,吃不着,拿来狗肉煮一锅,臭陆玄,去打仗,被箭射成了马蜂窝,马蜂窝……” 陆玄哭笑不得,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铜子儿,撒向半空。 “狗屁不通,拿了钱赶紧给本少滚得远远儿的,要是再让老子听到你们念这种歌谣,非打烂你们屁股不可!” 马车内,赵灵懿神色愈发难看。 凝霜安慰道: “童言无忌,好端端的,陆大人怎么会去打仗呢?更别说被射成什么马蜂窝了!” 赵灵懿愁眉苦脸的望着前方那道身影,喃喃道: “暗潮涌动,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也许战事很快就会到来。” “好端端的,殿下为何杞人忧天?就算要打仗,也轮不到陆大人上战场。” 赵灵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转眼时间,望海楼到了。 幽州城虽然很大,但相较于离京,苏杭这等繁华之地仍是逊色不少。 但实际上一样是拥有着不少的顶级销金窟。 就拿这坐落在城中心最好地段的望海楼来说,气派程度丝毫不比天下间任何一座酒楼差。 望海楼占地十六亩,几乎是长乐侯府的三倍面积,中心区域耗费人力物力,挖了一个大大的人工湖,颇有些碧海蓝天的味道。 其间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戏苑舞台,牌厅茶间儿,甚至还有专供浏览图书的静室和斗蛐蛐的促织房。 而望海楼的掌柜,姓穆,名九南,但他还不是此楼的真正主人,有传言称,望海楼的背后,站着江南之地的世家望族。 此刻的穆掌柜忙得脚不沾地,昨天一接到那个消息,他便连夜请回了所有楼中的伙计和雇工。 光是清洁用具,准备材料便是用了数个时辰。 到了清晨,又忙不迭叫人拉了许多鲜鱼山货到后厨。 及至眼下,总算是准备得差不多了。 刺史大人和长乐侯下了死命令,若是今儿这一顿接风宴办砸了,甭说是他,就是这望海楼,今后也不必在幽州城开下去了! 穆九南知道这是玩笑话,因为刺史大人是个好官,长乐侯更是个讲理的大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让望海楼关门呢? 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但公主殿下要来幽州,还将吃饭的地方定在了望海楼,他就算是亏了血本,也得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不是? 更何况,人家刘大少还说了,只要公主殿下能够满意,饭钱一分不少的给他,而且还重重有赏! 久等之下,前门口终于是传来了消息。 公主殿下,长乐侯,以及诸位大人皆已到场,当先迈入正门之人,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见到那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穆九南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过他仍是堆着笑容走了上去,拱手道: “陆少别来无恙,自打您走之后,幽州城的老百姓可是少了许多滋味儿,咱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给盼回来了!” “穆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太虚伪了,大家伙儿应该是巴不得本少死外边儿才好吧?” 陆玄也打趣的说道,但实际上,他和穆九南关系不错,都是老熟人了。 “岂敢,别的不说,您当初的一番话,可是让小人醍醐灌顶,望海楼的生意能蒸蒸日上,和您那番教导脱不了干系!” “谁要是想着陆少死,我穆九南第一个不答应……” 穆九南一脸煞气,陆玄十分感动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本少也不多要了,当初说好的每个月百分之一的分润,加到百分之二,穆老哥看行不行?” 穆九南倒吸了一口凉气,嘴角抽搐着点了点头。 “行,怎么不行,不过这事儿,我得给东家请示一下,才能答复您。” “那还是算了,久别重逢,哪能一见面就为难穆大老板!” “走吧,让本少看看,今日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 穆九南挠了挠头,开口道: “要不陆少自己个儿逛逛?反正这地界您也熟悉,小人还得迎接公主殿下和诸位大人呢!” “行,你忙你的,我自己转转,等开饭了再叫我。” 陆玄挥了挥手,径直朝园子中行去。 到了后院,一辆马车早已停在那里,陆安环抱双臂,靠在车门上。 见陆玄出来,他便一跃而下,大拇指朝着车厢里比了比。 “那人怎么安排?” 魏千乃是逃犯,来历不明的人肯定不能往家里带,被有心人撞见难免会节外生枝。 这望海楼人多眼杂,更不可能将其安置在这里。 想了想,陆玄回答道: “这姓魏的,以前好歹也是个总领后勤的官儿,这样,香水作坊和书局正好缺一个清点汇总的库管,你暂时领他去城南,进厂里住着吧,至于其他事情,过两日再说。” “对了,待会儿顺便将近期的生产日志抄一份带过来,赶在午宴之前回来,晚了可别怪本少不给你留饭菜?” “知道了!” 陆安架着马车离开。 陆玄转身,正准备将后门关上,忽然又是有着一道声音传来。 “等等,那伙计,俺问你个事儿,这是望海楼不?” 一辆小马车停在了面前,前头的车夫似乎还是个斗鸡眼,此刻正痴痴的盯着陆玄,等他回答。 陆玄也不计较,摇头道: “这里的确是望海楼,不过这是后门,不走客人,你得绕一圈,走前门进去。” “明白了,谢谢你,小伙计!” “什么眼神儿,本少这模样,像是伙计么?” 陆玄一边关门,一边低声吐槽,正在这时,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竟然从马车内传来。 “公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陆玄抬起头,马车的窗口之上,有人掀起了帘子,露出一张戴着斗笠,被白纱遮住的面庞来。 “你是哪位?” 陆玄疑惑问道,声音是有点儿熟悉,但人家遮住了脸,万一认错了,岂不是尴尬得很? “是我啊!” 马车上,楼婉清掀起了遮面的白纱,陆玄一看,登时笑了。 “楼大家?你怎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在离京么?” 看着他的笑容,楼婉清也跟着笑了,她只觉得这一路的忐忑和疲累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寒风虽然凛冽,心中却如度灿烂春光。 这一刻,她想起了蓉姨的话,都二十了,别学小姑娘装什么矜持,喜欢,就要大胆的说出来。 楼婉清深吸了一口气,朗声笑道: “我来找你呀!” 一男一女,隔空对望,看着楼婉清有些奇怪的目光,陆玄茫然无措,半晌之后,他方才点了点头。 “呃……好啊!” ps:求推荐票,月票 第82章 你提前来幽州定不简单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但当陆玄看到楼婉清背着行囊,又抱着琴盒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依旧有些讶异。 “你一个人来的?” 付了车马钱之后,楼婉清转过身来,冲着陆玄点了点头。 “对啊,幽州与离京,相隔不远,在船上睡一觉,今早便到了渡口,只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打听了一下,就往望海楼来了,只是真的没有想到,竟能在这里遇到公子……” “我本打算,过两日再去登门拜访,料想公子应该会很忙,无暇顾及婉清。” 陆玄摇了摇头,伸出手来。 “琴给我提着吧,来都来了,说这些干什么?你一个人在望海楼住着,太不方便,正好中午有个接风宴,一同吃了,下午我带你去我家住。” “啊?” 楼婉清吃了一惊,正呆立在原地,陆玄已经将琴盒抢了过去,提在手上。 后者扭过头来,语气揶揄的说道: “你难道不放心本少的为人?上次在宫中,不是都解释清楚了么?都是朋友,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听到这番话,楼婉清面色微红,喃喃道: “合适么?” 陆玄耸了耸肩。 “你看着办吧,外面那些个风言风语,本少是不在乎的,若是觉得难为情,我认识这家酒楼的掌柜,一定让他给你安排个上等房间,住店费都不用给,否则便是瞧不起他!” 听出陆玄言语中有些小失望,楼婉清赶紧摇头。 “那怎么好意思?我是说,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只是我来得匆忙,什么见面礼也没带,此番去了府上,会不会有些唐突?要不趁着时间还早,我自己去街上逛逛?” “别瞎操心了,你可是当代琴圣,肯赏脸去我家做客,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还需准备什么见面礼?” 陆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楼婉清被他这样一说,变得更加不好意思。 “公子还来打趣婉清,我就真不敢去了。” 看着她忸怩的模样,陆玄哈哈一笑。 “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可不是这样的人,那时候你见到本少,是不是跟见到苍蝇一样心烦?” “怎么会?哎呀……” 楼婉清被陆玄作弄得都快哭出来了,直到看见后者眼中的促狭目光,她方才察觉,自己又被眼前的男人摆了一道,只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短短片刻,她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时而惊喜,时而惶恐不安,时而焦虑,到现在,又变得释然。 “真是个冤家,一见到他,我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可算是白费了!” “罢了,今后不管他说什么,我听听就好,免得又露出怯态,遭他耻笑。” 心中正这般想着,另外一边,陆玄却正色问道: “你从水路而来,跟我同时入城,那岂不是说,我前脚走,你后脚便跟着离开了京城?” “嗯!” “怎么?遇到什么事情了么?又是夏留王世子吴赐那等货色?” 陆玄边走边问。 “那倒没有,只是花魁夺榜之后,我了却了一桩心愿,坐在那里弹琴也无甚意思,便想着还不如早些到幽州。” “正好趁着公子的书局还未开张,可以放松放松心情。” “就这么简单?” 陆玄声音提高了两度,楼婉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 然而这片刻的迟疑却让陆玄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索一瞬后,陆玄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楼婉清认真道: “你要真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任何事情,在陆某面前,都不算事情!” “还有,这段时间,因为女人的事情,本少已经快烦死了,坦白说,我对楼大家的确有那么些好感,可谁要是以此企图利用我陆玄,我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提前离开京城,来到幽州,到底是不是散心那般简单?” 这一番话,楼婉清仔细斟酌了一下,方才抓住其中的重点。 面前的男人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她也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兴冲冲的从离京赶到幽州,竟然会让陆玄以为她别有用意! 但经历了那么多,她知道陆玄的担心并不算什么过激之举,反而有些心疼他活得不太轻松。 而事到如今,她也明白,若再不把话说开,也许上一次的误会又会重演。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陆玄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楼婉清的举动却令得他心中掀起了惊天波澜。 只见这位风评中一向是冷若冰山,甚至时常以身体欠佳为由闭门谢客的绝美女子,竟如同飞蛾一般,毫不迟疑的冲到了陆玄的身前,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女子闭上了眼眸,声线隐约颤抖着说道: “也许,楼婉清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但我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上次与公子同台演出之后。” “便再也忘不了你的身影,这两日更是如此,我来幽州散心什么的,都是假话。” “我就是想见你,想让你听我弹曲儿,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时间也好,我……” “喜欢公子!” 说到最后,楼婉清的声音已然带上了一丝哭腔,她柔软的身躯不住颤抖,陆玄穿得单薄,所以几乎能够感受到胸前有一些湿意,那是怀中女子的热泪。 楼婉清不敢抬头,抱了半晌之后,仍旧未听见陆玄有什么回应,她缓缓的松开了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道: “我知道,我是个清倌艺人,也就是有点儿姿色,会弹些曲子罢了,肯定是配不上公子的,你不必因此为难,我也没打算要得到什么回应,只是壮着胆子,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公子还是去忙吧,我自己可以找人订房间的。” 她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陆玄,只是伸手想要接过装着七弦琴的琴盒。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琴盒直接被陆玄放到了地上,紧接着,她只觉得自己纤细的腰肢被人用力揽了过去,娇嫩脸蛋更是传来温润之感,然后是额头,嘴唇。 啾……啵儿! 连续三下,楼婉清直接被亲懵了,陆玄捧着她的脸蛋,两人视线相对。 前者只觉得男子眼中的炽烈目光几乎快要将她融化了。 “本少第一次被人表白,感觉良好,不过,为什么你不早说?” 楼婉清傻傻笑着,眸中带泪。 “现在也不晚啊……” 第83章 有人开心有人愁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情投意合,获得奖励:魅力值加五】 【你俘获了“琴圣”芳心,从今往后,她将对你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处于春风得意状态,心境畅快豁达,灵气灌顶,武道修为提升,你已跨入二流武者境界】 脑海中的连番提示令得陆玄喜出望外,连得早前与赵灵懿之间发生的不快皆是抛诸脑后。 此时此刻,陆玄当真有种苦尽甘来之感。 “这些年被老头子逼着不近女色,没办法才去鼓捣那些稀奇玩意儿,导致幽州人人以为本少是个疯子,现在终于有女人对俺表白了,还是个大美人儿,真不错……” 说实话,自己风评被害,心中说不埋怨老头子是假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两世为人,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陆玄不想当舔狗,可那种滋味儿,又有谁能明白呢? 如今倒好,自己有了这系统,皮囊也甚是不错,竟然也尝到了被女人倒追的滋味儿! “嘿……” 陆玄忍不住笑出了声,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你笑什么?” 楼婉清心情大好,美眸中全是陆玄的身影。 后者捏了捏她的脸蛋,回答道: “当初第一次见你,本少躺在那软榻上,心里就在想,这么漂亮的姑娘,整天与琴作伴,孤芳自赏,未免太可惜,但料到你有一天会遇见一个男子,最终倾心于他,那时还有些莫名嫉妒。” “没有想到,最后那人竟是我自己呀,说说看吧,你是看上了本少的样貌,还是文采?” 楼婉清思忖片刻,然后给出了一个让陆玄无比吃惊,但又十分欣喜的回答。 “大抵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婉清觉得,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你就不怕押错了宝?其实我真不是什么好人,自私自利,爱耍小聪明,喜欢仗势欺人,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吃得多,睡得久……缺点有一大箩筐……” 陆玄还未说完,两只纤细白嫩,又略微带点温香的手指便放在了他的唇上。 “路是我自己选的,即便在未来某一时刻,婉清人老珠黄,再得不到公子厚爱,我亦不会后悔我今日的选择,但我相信,公子不会负我的,对吗?” 陆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在身上搜寻了半天,忽然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玉坠,戴在了楼婉清的脖颈上。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就当做我俩的定情信物,你可收好了,将来是要传给咱们的儿子或者闺女的,若是弄丢,你就等着被本少打烂屁股吧!” 啪! 陆玄顺手在女子后腰丰腴之处打了一巴掌,然后提起地上的琴盒,大踏步向前走去。 “走吧,大爷带你吃饭去。” 楼婉清手指摩挲着那玉坠,小心翼翼将其放入怀中,又整理了一下有些发皱的衣裙,这才跟上了陆玄的步伐。 转过长廊,一路至景园沧海穿过,望海楼人工湖左侧的听涛阁,便是这次接风宴的主要会餐地点。 一楼是一应侍卫,公主府扈从以及幽州低层武将文吏吃饭的地方。 二楼才是长乐侯,诸位大人,包括侍卫统领,女官凝霜,以及正主赵灵懿,陆玄等人用膳之处。 待得落了座,赵灵懿忽然觉着有些无趣。 在场的,除了长乐侯之外,皆是些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且有些谨小慎微的官场中人又与她身份地位差距甚大。 来来去去,便是些恭维客套的言语,要不就介绍幽州本土风物人情,听两遍就腻了。 没多久,她便开始走神,而后四处张望,就连刺史刘炳与几位大人的话都忘了接。 见此一幕,长乐侯陆天霸捋了捋胡须,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凝霜身上,冲其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 “宋尚官,公主殿下这是在寻找什么?” 凝霜会意,附身贴向赵灵懿,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抬起头来,朝着众人歉意的笑了笑,然后问道: “眼下即将开宴,却不知道预驸马人在何处,他若是错过了美食,想必会着急的!” 她口中的预驸马,自然是指的陆玄。 众人对视一眼,尽皆是微微摇头,表示并不知陆玄去向。 陆天霸眉头一皱,嘀咕道: “是啊,打一进门儿就没他人,这兔崽子又跑到哪里去了?” 想了想,他挥手喊来一名楼中侍者,朗声道: “将你家掌柜叫来,就说本侯有事问他。” 侍者应允而去,片刻之后,身着绿色华袍,大腹便便,留着八字小胡子的穆九南出现在听涛阁二楼。 “侯爷有何吩咐?” 穆九南恭敬问道。 “你可知道我儿陆玄现在何处?” “回侯爷的话,令公子早些时候入楼,说要自己转转,眼下估摸着应该要过来了,还是说,需要小人安排下面的小子们去寻找陆少,将他请来此处?” “快快将他找来!” 陆天霸话音刚落,楼下便是传来一阵喧闹声。 穆九南走到楼梯口围栏处一望,脸上浮现出笑容。 “陆少来了,正和下面的贵客们打招呼呢,哟,已经上来了,陆大少唉……赶紧入座吧,诸位大人已经快等不及了……” “这不是来了?” 声音传出,所有人的目光俱是望向玄关处。 陆玄冲着众人拱了拱手,笑道: “让公主殿下,父亲大人,还有诸位叔叔伯父久等了,陆玄园中赏景,一时流连忘返,恕罪,恕罪!” “一回来就瞎跑什么?” 陆天霸瞪眼咋舌,花白胡子都快散开了。 刘炳打着圆场:“陆贤侄快快入座,咱们几把老骨头还耐得住,公主殿下旅途劳顿,可不敢让她久等了,你待会儿必须得自罚三杯……” “一定,一定!” 陆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 他正高兴着,本来就打算小酌几杯的,更何况这世界的酒酿造工艺一般,大多又以米酒果酒为主,哪里喝得醉他,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楼婉清最终还是没来,一方面是难为情,另一方面,她知道陆玄现在还顶着预备驸马的身份。 眼下是安华公主与陆玄的接风宴,她真出现在这里,哪怕对外宣称是陆玄的朋友,也难免引人猜测,到时候,难做的是陆玄。 因此不管后者如何劝说,她还是执拗的决定一个人先找地方待着,等陆玄忙完了,再和他汇合。 然而另一边,赵灵懿却撇了撇嘴角。 陆玄现身,从头到尾也没看她一眼,这让她有些不太开心。 “这家伙,竟然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么?” 第84章 赵灵懿也要住侯府 望海楼的师傅的确厉害,一手厨艺,即便比起宫中的御厨来,怕是也不遑多让。 而穆九南精心准备的食材也发挥了大作用,随着所有人落座,一道道色香味俱佳,风格造型迥异的菜品被端了上来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样样不少,且品种繁多。 煎炸炒焖卤,焗烤炖蒸煮,烧制菜品的方法也是五花八门,光是香浓至极,味型不同的汤品以及甜点都是七八种,看得人食指大开。 不过即是接风宴,自然少不了各种繁文缛节。 接风洗尘,亦款待欢迎之意,作为幽州当地的诸官之首,军政大权两手抓的实际第一人,刺史刘炳自然要进行致词。 先是赞颂天恩,陛下仁德,再是抒发古风,引言自勉,最后又对公主的到来,陆玄的回归,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与欣慰。 当然,赵灵懿也说了一番,大抵意思也就是表达感激和慰问之意。 陆玄左等右等,直到肚子饿得咕噜叫的时候,终于是开饭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待得所有人俱是吃得差不多了,穆九南便安排人撤去了残羹冷炙,各种时令水果又端了上来。 不多时,众多官员纷纷以政务繁忙请辞,二楼中,便只剩下寥寥数人。 包括陆家父子,刘家父子,与赵灵懿以及女官宋凝霜,公主府侍卫统领马岩。 人少了许多,气氛也相对轻松了一些,刘炳身为一州刺史,每日要处理的各县镇事务更是多如牛毛,于是趁着这点时间,他赶紧问了一些紧要的问题。 包括赵灵懿接下来住行护卫,停驻日期等等。 不过刚问出口,他便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了。 一旁的陆天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小老弟,闷声道: “幽州屁大点儿地方,殿下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至于护卫一事,自然由陆玄一手负责。” 公主府侍卫隶属于皇家私军,从离京一路护卫至此,按照规矩,立刻便要返程,而且这么多人要留在幽州,也是个麻烦事。 陆玄身为预备驸马,又是长乐侯府的大公子,由他来负责护卫工作,再合适不过。 然而一听到自家老爹这句话,陆玄登时有些不乐意了。 “父亲,我事务繁忙,护卫一职,由州府中安排人手即可,我哪有那个……” “闭嘴!你整日游手好闲,没见你做过什么正事,一天净给老夫瞎鼓捣你那些破玩意儿,你还说事务繁忙?” “更何况,天大地大,还能有公主殿下的安危重要,你再敢推诿,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 “那您也得舍得才是?整个幽州谁不知道,玄哥一挨骂,吃苦头的永远是俺刘产!” 一旁的胖球儿语气幽怨的嘀咕着。 每次这老侯爷吼着要收拾陆玄,也不见他真个动手,说来说去,不就是心疼自家的宝贝儿子。 当然,在外人眼中,陆玄再如何不堪,对自家老爹的态度也是没得说的,公众场合之下,他从来不会顶长乐侯的嘴。 眼下也一样,听到陆天霸的吼声,陆玄无奈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行,您说了算,公主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便让我陆玄拿命去抵就是。” “这还差不多……” 陆天霸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赵灵懿,一张老脸立刻堆满了笑容。 “不知公主殿下要在幽州游玩多长时间?等闲三五日还好,若是时间长了,住在外面也不方便。” “侯府虽然比不上公主府那般舒适华贵,但承蒙陛下厚爱,御赐的宅子也算是宽阔,有很多院子一直空着,殿下若是不嫌弃,老夫这便让人好生收拾一番!” 【这怎么行?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陆玄目瞪口呆,下意识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连声阻止。 “爹,州府之中不是有专门接待贵宾的行苑么?咱家那穷酸地儿,有点太委屈公主了吧?” 虽说被自家儿子拆台,但陆天霸也并未生气。 因为陆玄的话不无道理,州府中确实有专门接待上使,贵人乃至皇室成员的行苑,规格等次还不低。 他这般贸然邀请安华公主去府中居住,的确是有些热情过头了。 但陆天霸还未开口说话,赵灵懿却不着痕迹的瞄了陆玄一眼,开口道: “本宫此次来幽州,其实另有要务在身,朝廷已任命预驸马为香水司督办,本宫为提司。”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会待在此地,与陆大人一同,参议香水司事务,且长乐侯盛情相邀,本宫怎好推却,从今日起,便要叨扰侯府一段时间了。” “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陆天霸以手抚须,高兴的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他又是有些吃惊的问道: “香水司是何种机构?” 陆玄有些无奈。 但仔细一想,问题也不大,反正他和楼婉清如今的关系,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对方以朋友身份住进侯府,只要小意一点,也不怕什么。 他没好气的看了自家老父亲一眼,解释道: “我在城南开了几个作坊,香水就是水做的香料,和胭脂水粉等物类似,俱是女子用品,不过男人也可以用,早前我不是让人给家里送了一批么?您没看过?” 他这么一说,陆天霸倒是记了起来。 “你拿回家的奇怪玩意儿,能装一个库房,老夫怎会挂在心上?” 一旁的刘炳面上含笑。 “陆老哥消息闭塞,实际上整个离京现在已经无人不知玄记香水的大名了。” “几位新登花魁不遗余力的推广,京中名媛望族不惜一切以重金求购,宫中连发三道公函通知本官,务必大力支持香水司生产事务,从购置物料,到申报运送,一应关节全都要给予方便,足可见圣上对此事的重视!” “而且那香水,我家中女眷皆已用过,确实非常不错,陆玄贤侄虽有些不务正业,但这一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啥?还有这等事?” 陆天霸眼睛瞪得像铜铃。 【要不是这香水管用,你儿子早就被皇上发配充军了,哪还能出现在您面前?】 陆玄撇了撇嘴,站起身来,拱手道: “殿下,父亲大人,刘叔叔,陆玄适才饮酒过多,此刻有些发闷,想出去透透气。” 陆天霸微微颔首。 “去吧!记得尽快回来,再歇息片刻,我们也要回府了。” 第85章 雨夜入长乐侯府 幽州城东,猫儿巷。 一处破落庭院里,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子身形飘飞,手中铁剑不时刺向立于墙根儿下的人形木桩。 短短数息时间,锋锐的剑尖已经在木桩上留下了诸多痕迹。 天色灰蒙蒙的,片刻之后,秋雨如雾般绵绵降下。 于心兰抿着嘴唇,沉默着收起了长剑,转身走入堂屋之中。 相比半个多月前,她的剑技又是有所精进,不过心态却愈发的迷茫了。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许那个姓陆的家伙说得对,她的仇人,是腐朽的梁国,是昏庸无能的梁王,是为了建立强权不惜血染山河的赵姓皇室。 可师父也曾对她说过,若不是当初的陆天霸一战击溃于家军,梁国也不至于兵败如山,于家更不会平白死了那么多人。 所以无论如何,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陆天霸,都算得上是间接害死于家满门的凶手。 而自己幸存下来,天生就是要为复仇去拼尽全力的。 自打记事起,被师父带在身边,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八岁便开始习武练剑。 后来又接触到了许多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些苦命人,甚至也抱有同样的信念,只是复仇的目标,各有不同。 曾几何时,于心兰也曾想过,师父会不会只是在利用自己? 可后来想想,对方除了告诉她身世与仇敌之外,似乎也并未以养育教导之恩,裹挟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 陆玄的确放了自己,也并未对那些孩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甚至还听小黑和小猴子说,以前她偶尔不在的时候,会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给他们带吃的,玩的,还跟他们讲故事,带他们去读书。 所以最近以来,她一直很困惑,也很茫然。 当初于家覆灭之时,大齐刚刚立国十年,彼时的陆玄估计才刚刚学会走路。 怎么看,他都算是无辜之人,自己听从师父的安排,去刺杀对方,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如果陆玄是个人渣混蛋,那杀了也就杀了,权当打击仇敌,顺便为民除害。 可很显然,对方远远称不上是一个恶人,甚至于,自己被送回来之后,曾多方打听陆玄的为人。 除了风评不好,疑似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二代之外,她甚至没有找到一桩对方实际犯下的恶行。 就连欺男霸女这等二世祖最常做的事情,陆玄都未做过,唯一算得上有失品格的,便是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中年妇女,拉着人家问月事之期。 可荒唐的是,那位大姐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竟还显现出欲拒还迎的神色,似乎对那段经历颇为留恋。 种种迹象表明,陆玄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坏人,甚至大度得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明明自己就要刺杀他,可他却将自己说放就放了。 至于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于心兰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那姓陆的说得对,自己就是个白痴刺客,除了会用剑,什么都不会。 一滴水落了下来,打湿了额前发丝。 于心兰叹了口气,望了望有些漏水的屋顶,转身从外面拿了一只破瓢进来。 只能用这个接一接漏下来的雨水了。 堂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只矮凳,一只小黑木桌。 木桌上,摆着半盘儿的红枣,不太新鲜,皱巴巴的,也不太甜,但勉强能够充饥。 周围全是陆家的眼线,她不敢联系楼里的师兄弟姐妹,更不敢联系师父。 身上的钱也快花光了,甚至连易容用的消耗工具都买不起了,这样的日子,确实很难捱。 “倒不如死了算了,至少不会拖累其他人!” 她早就被盯死了,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而且,她原本在当年就该死的,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才对,但她却多活了这么多年。 将盘中的红枣一颗颗嚼碎,咽进了腹中,饥饿感却变得更加强烈。 “都不重要了,今晚……希望能够成功,哪怕能刺那人一剑!” 天色渐暗,这一次,她没有易容。 提起长剑,戴上遮雨的斗笠,又关上了堂屋和院子的木门,转身踏入了风雨之中。 长乐侯府坐落在幽州城中,广安道牛子巷,与猫儿巷仅有三街之隔,算是幽州富人区与贫民窟的分界线。 步行过去,至多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但于心兰走得很慢,也很随意。 细密的雨滴击打着斗笠外层的油布,而后汇聚起来,顺着边沿滑落。 街边的铺子大多关上了门,路上也看不到多少行人,时不时有那么一两位,以手遮顶,与她擦身而过,眼眸中带着些好奇的目光。 似乎在惊异,这位黑衣黑裙的女侠,为何能在这秋雨中走得那般闲庭信步,好似在逛自家花园似的。 但实际上,她眼中所透露出的,是一种名为留恋的目光。 风雨声中,有破风之声传来,夹杂着低语声。 于心兰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些隐蔽之处,脚下的步伐变得更慢了一些。 那些眼线冒雨都要盯着自己,想必也极为辛苦吧? 天更黑了,斜风细雨变成了狂风骤雨! 斗笠失去了它的作用,待得于心兰终于站在那座极为阔气的长乐侯府外之时,她的身上已经是湿透了。 “侯府重地,闲人免进!” 瘦猴马双全警觉性相当的高,一个黑衣女子提着剑冒雨上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定是少爷始乱终弃,人家杀上门来了。 于心兰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 “我不是闲人,我是刺客,来杀你家侯爷。” “姑娘你说啥?” 马双全神色极为古怪,张大了嘴,露出一口龅牙。 “我说我是刺客,来杀你家侯爷。” 马双全喃喃道:“原来不是找少爷的,找侯爷啊,侯爷没空!” 他挥了挥手,作趋人状,至于刺客什么的? 一听就是假的,真正的刺客早就翻墙而入,然后被人抓住,打得半死不活,要么扔了出来,要么押去府衙,哪里会在此处傻乎乎的自报家门? “唉!” 于心兰叹了口气,手掌闪电般劈砍在马双全的后脑处,对方登时被她打晕。 望着紧闭的大门,她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一旁的院墙处,飞身跃入了侯府。 侯府前厅,灯火通明,恍惚之间,于心兰看到,一名老者手捧暖炉,身子缩在太师椅中,遥遥望着院中的自己。 紧接着,有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来者……何人?” (ps:今日三更,求推荐票,月票) 第86章 刺客的身材,不简单 “嗯?” 于心兰眉头微皱,口中发出惊讶的呢喃。 对方的声音,比想象中年轻多了! 不过她没想那么多,伸出右手,将长剑自剑鞘之中缓缓抽出。 “我叫于心兰,来取你性命!” 雨雾之中,那明亮厅堂里的身影愈发模糊,她看到对方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暖炉搁到了一旁的圆桌上。 接下来,那位昔年手握重兵,饮血山河数十年的老者,也许挥一挥手,便有数十个府中高手冲出来,将自己团团围住。 他们出身军旅,拥有最精锐的装备,最默契的配合,冰冷的刀锋和箭矢,会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 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倒在血泊之中,爬啊爬,看似短短的距离,却比天堑更加难以跨越。 捅对方一剑的愿望,大抵是完不成了,但不论如何,总得试试才行! 到了此刻,于心兰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没错,她就是来送死的。 反正被陆家眼线困在原处动弹不得,若是想不连累其他人,除了一死之外,于心兰已经想不到任何破局的办法了。 视线重新聚焦,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发生,于心兰看到,前厅中的那道身影迈步跨越了门槛。 从廊檐处走到了石阶上,又顶着雨走到了院子中,于心兰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庞,于是她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凝固起来。 “是他?这家伙,是何时回来的?” 没错,站在不远处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长乐侯陆天霸,而是长乐侯府大公子,那个抓了她,又将她放了的陆玄陆大少。 “我要杀的人,不是你!” 于心兰嘴唇翕动。 陆玄望着她,眼里满是失望。 “我以为那夜听了我一番肺腑之言后,你会变得聪明一些,或者至少转变一下思维,弄清楚你真正的敌人在哪里?” “没想到你还是没弄明白……” “你要杀的人就算不是我,是我爹,或者是陆家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陆家一只猫,一条狗,那也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陆家的一切。” “我方才收到消息,就预料到你这蠢女人肯定又钻了牛角尖,不过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立刻马上转身离开陆家,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的话,明日幽州府的监牢之中,又会多一个前朝余孽!” 于心兰摇了摇头,抬起右臂,明晃晃的剑尖遥指陆玄的眉心。 “上一次,你大概是用了隔空点穴之法,令我动弹不得,实际上我几招就能打败你,这一回,我不会再输了!” 印象中,这家伙的武功不怎么样,但半个月的时间,她又变得更加厉害了,所以她要让对方知道,天才和庸才,终归是有差距的。 话音落下,于心兰脚掌一跺,青石板上,雨水飞溅开来。 长剑破空而去,锋锐的剑尖将无数雨滴一分为二,以可怕的速度刺向陆玄的胸口要害。 “冥顽不灵!” 对于心兰的固执行为下了定义之后,陆玄侧身躲过长剑的刺击。 于心兰手腕一翻,长剑由直刺变横斩,剑锋上的雨水被甩了出去,在低空中拉出一道弧形水线。 陆玄身形一仰,一记铁板桥躲过攻击,手臂撑地的同时,腰身发力,右足尖猛的踹在了于心兰的手腕之处。 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竖向旋转一圈,而后再度被于心兰握住,剑尖削向陆玄撑地的手掌。 坚硬的青石地板被长剑划出一道白痕,很快又是被雨水抹去。 陆玄右臂回缩,左掌猛的一拍,一个鹞子翻身站立起来,拳锋精准的砸在了于心兰的腋下。 后者闷哼一声,退了两步,斗笠下的面庞上略显吃惊。 短短两个回合,陆玄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与半月之前的他相去甚远,但绝非是那时候的陆玄藏拙了。 因为两相比较之下,此刻的对方,气息强度明显超出了以往一大截,内力的浑厚程度,也与自己不相上下,没有了差距。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陆玄身形站定,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为什么你变得这般厉害?” “因为我是个臭作弊的!”,陆玄很想这么说。 系统直接灵气灌顶,奖励提升他的武道境界,力量,速度与敏捷那些基础属性的提升,更是令得他在同境界武者中拥有更强的上限。 世事就是这般奇妙,哪有许多道理可言。 但想必说了,于心兰也听不懂,但对于装逼一事,陆玄还是很乐意的,所以他耸了耸肩,一脸无谓的笑道: “随便练练,再给我几个月,本少一只手,便可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他手上让人浮想联翩的动作,于心兰沉默无语,重新提起长剑,冲杀上来。 狂风骤雨化为倾盆大雨,天已经完全黑了,风雨呼号的声音掩盖了打斗的动静,两人在院中交手,杀得难解难分。 但于心兰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因为数十个回合下来,陆玄打了她两拳,轰了她一掌,虽然都被她的护体内力挡下,并未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势,可相比之下,她的长剑,却一次都没有碰到对方。 而且这样的持久战,对体力和内力都是极大的考验,连番消耗下来,她只觉得自己腹中越发饥饿,连挥剑的力气也逐渐消失,躲闪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反观陆玄,却是越打越精神,此消彼长之下,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她状态的变化尤其明显,陆玄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一抹嘲讽笑意自他嘴角浮现。 “就这点儿能耐,也敢来刺杀我爹?你连本少这关都过不了,怎么越过那重重护卫啊?” “真是太蠢了,不是咱攻击你啊,你长得又丑,脑子也不大好使,现在连武功也不如本少,学人家报什么仇呢?” “红颜尚且能祸水东引,我给你个建议,要不赶紧死了投胎,十八年后,兴许还有第二次机会找本少报仇。” “闭嘴!” 于心兰彻底忍不住了,体内积攒的内力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狂暴剑意冲天而起,头上的斗笠被吹得飘向半空,不知落到了何处。 借着亮光,陆玄看到那张苍白的,有些秀气和倔强的脸庞,雨水从她的鼻尖与下颔滑落。 一身黑色衣裙早已紧紧的贴伏在肌肤之上,勾勒出让人惊心动魄的曲线来。 这女刺客虽然人有些傻,长得也不算高,但这身材比例,确实有点出乎陆玄的预料。 不过下一刻,凌厉的剑意袭来,陆玄便再无暇欣赏美景,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这一剑,名为——隐杀!” 于心兰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话,下一瞬,她的身影骤然消失在陆玄的视野之中。 “不好!” 心中,危机感浓厚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 第87章 为何是你偏偏是你! 唰! 破风之声响起,剑刃铮鸣,恐怖的剑意从身后传来。 陆玄刚刚感应到于心兰重现于院中的气息,转过身,那锋锐剑尖已经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好快的剑!” 从于心兰身影从正面消失,紧接着长剑破空刺来,从蓄势到攻击,前后不过一息时间。 若非陆玄境界大有增长,恐怕他绝对无法,如此迅速的感应到于心兰的位置。 换而言之,若是高对低之下,这一剑,乃是必杀技,这样的速度,亦是无愧隐杀之名。 间不容发之际,陆玄根本没有拉开身位的时间,他只能运足内力,将之尽数灌入双臂中,而后双掌猛的一拍,竟直接将那铁剑夹住! 砰! 沉闷撞击声响起,一道若有似无的冲击波,自剑掌相接处扩散开来。 然而剑势恐怖,一往无前,那锋锐无匹的剑意将陆玄整个人尽皆笼罩,剑尖也直接抵住了他的胸膛,与软猬甲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铛! 剑气肆虐,陆玄见势不对,只得以内力护住身躯,然而那身洁白的外袍却难以幸免,发出撕拉一声,被剑气绞成了碎片。 同一时刻,脑海中亦是传来提示。 【软猬甲为你抵挡了百分之八十伤害,耐久度降低至零】 咔嚓一声,软猬甲爆裂开来,碎片飞向四面八方,陆玄嘴角渗血,双掌一震,铁剑同样寸寸断裂开来。 失去了气机的牵引,加之内力耗尽,于心兰面色更是雪白一片,同样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殷红鲜血,整个人退后数步,方才止住身形。 她握着光秃秃的剑柄,目光却落在了陆玄的锁骨之处。 夜色朦胧,风雨如晦,但身为二流高手,于心兰仍旧看清楚了那一片仅有指甲盖儿大小的,浅红色梅花胎记。 轰隆隆! 脑海中仿若有惊雷乍响。 嘉德五年,才刚刚六岁的她,被师父带离那个山村,她还未开始练武,长得又黑又瘦,整日流亡。 师父是个瞎子,日子也并不好过,她饱一顿饿一顿,连狗食都抢来吃过。 那年的冬天很冷,师父带她回了延州,祭拜了于家上下之后,师父便不见了踪影。 她又冷又饿,晕倒在了路边。 醒来之时,一个可恶的小胖子蹲在地上,用手拨拉着她的鼻子,眼里还带着怜悯的目光。 她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了,便和小胖子说起话来,聊着聊着,她饿得哭了起来,脚上的破鞋一直灌着冷风,冻疮又红又肿。 那胖墩儿脱了衣裳和鞋子给她,又跑到铺子上买了两大纸袋的小笼包,塞进了她的怀里。 那是于心兰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再然后,很多穿着盔甲的兵士出现。 师父告诉她,遇到这些人,一定要躲起来。 所以她便藏在草里,看见小胖墩儿被一名生气的女子打得哇哇乱蹿,后来的事情,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小胖墩脱了外袍之后,右边锁骨上有小小的粉红色梅花印记。 她只记得,若是没有那身衣裳,没有那两袋小笼包,她可能会饿死在那个冬天。 瞎子师父出现的时候,浑身是伤,说两师徒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带她回山中练剑。 一晃,十四年过去,小黑丫头长大了,那小胖墩,好像,也长大了呢! 于心兰抬头望天,泪水混合着雨水,决堤而下,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你呢?” 绳子总断于细处,厄运专挑苦命人,造化莫测。 她后悔到了极点,若早知陆玄便是当年那个小胖子,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刺出那一剑的。 无声哭泣之中,男子的声音传来。 “这一剑,很厉害,要不是那软猬甲,本少可能已经死了,这一次,只能说运气站在我这边!” 陆玄擦去嘴角的血迹,挥了挥手,夜幕当中,数道身影兔起鹘落,将二人团团围住。 他望着手持断剑的于心兰,冷声道: “先前给了你机会让你走,你自己硬是要杀本少,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束手就擒吧!” “不要想着自杀,别忘了,那群孩子的命运,也维系你在的身上……咳咳……” 话音落下,陆玄转身,捂着有些发痛的胸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厅堂内走去。 背对着众人,陆玄的目光无比阴翳。 他本来以为,自己境界提升之后,能够找回场子的。 没想到上次输,这次也输,那女人使剑的确厉害。 定身符和软猬甲,都浪费在了她的身上。 “妈的,早知道就不逞强了,这下亏大发了!” “要是不从魏千和她身上压榨出所有价值来,我就不姓陆。” 陆玄越想越气,咳嗽声也变得更加剧烈了。 院中,于心兰微微皱眉,眼中有着无尽懊恼,但她刚要有所动作,数柄明晃晃的钢刀便是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不想死的话,最好别轻举妄动,想想少爷的话,想想那些孩子!” 于心兰眼皮微垂,哐当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剑柄。 她倒不是担心那些孩子,因为就算她自杀身亡,恐怕陆玄也不会为难他们。 但现在,她忽然不想死了,她想看看,那家伙究竟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自己? 他到底在图谋着什么? 思绪,缓缓变得平静下来,于心兰忽然觉得,自己又找到了目标,变得没有那么茫然了。 她这辈子,有两个夙愿,一是报仇,二是报恩,本以为两个愿望实现的机会都很渺茫,如今看来,倒也不尽如此。 紧接着,她被人关押到了一处小院的密室当中,再见到陆玄的时候,是二更亥时左右。 距离她进入侯府,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密室里有铁牢,于心兰缩在墙角,冷得发颤,饿得眼花。 所以当陆玄出现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帮我找身干净衣裳,再送些饭菜来。” 陆玄攥着拳头,用力咳了两下,嘲讽道: “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样,吐本少一脸口水呢?没想到,居然是要吃要喝,等着吧!” 片刻之后,陆玄去而复返,扔下一堆衣物,左手还提着一个食盒。 “衣服是我的,将就着穿,饭菜也是本少吃剩下的,随便热了热,爱吃不吃!” “愣着干嘛?换衣服啊!” 于心兰豁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陆玄。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命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 陆玄没好气的转身,待得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之后,他便转过身来,刚要开头,便又是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于心兰皱了皱眉,冷声道: “剑气入体,震伤了心脉,本姑娘那一剑,可不是谁都能接的!” 陆玄摆了摆手,并未作答,掌心中的血丝颇有些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前者这才变得紧张了起来,手掌按在了食盒之上,面色凝重。 “你没事吧?” 她语气有些懊恼。 “吃你的饭,吃完之后,我还有事问你……咳!” 第88章 你与江湖伪君子有何区别 于心兰默默吃完了饭菜,之后便盘坐在地上,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陆玄。 后者一脸冷峻,淡淡的问道: “本少对你,快要失去耐心了,接下来我若是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大齐虽然对前朝诸国遗留之士颇为宽容,但行刺朝廷命官,已是死罪,更别提你身份敏感,你若真被我送入府衙,等待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所以本少希望,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够认真对待。” 于心兰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陆玄的脸上,未曾移开。 陆玄也不管她,来回踱着步子。 “第一,你的剑法,曾与侯府抓到的几名刺客颇有相似之处,最近几年,针对我陆家之人的刺杀行动多达十余次,我想知道,你们背后的组织,是否就是隐楼?” “没错!” 这一次,于心兰回答得极为干脆,这倒是有些出乎陆玄的意料。 只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实际上也早已心中有数,此刻问出来,只不过是验证一下早前收集而来的信息罢了。 “好,第二个问题,如今幽州还有多少刺客蛰伏,你们下一次针对我陆家发起的刺杀行动,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隐楼中,除了我之外,每个人的任务都不是固定的。” 于心兰摇了摇头。 “那你们之间,依靠何种方式联络?” “有特定的暗语,不过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来!” “咳……下一个问题,隐楼这些年来,刺杀行动屡屡得手,朝廷废了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些暗桩,但每每要进行清剿之时,却都被你们提前躲过。” “莫非隐楼在朝廷之中,也埋下了诸多钉子?”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打听楼里的情况,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砰! 陆玄猛的一拍桌面,吓了于心兰一跳。 “所以你该做的事情,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本少?我与你有何仇怨?我可曾伤害过你,以及你的家人?” 陆玄面色激动。 于心兰张着嘴,嗫嚅了两句,目光黯淡了一些。 “萧山一战,我于家上下两百于人口,尽数罹难,你告诉我,这笔账应该算在谁的头上?” “我上次说过了,你应该记恨的人,不是我父亲,更与本少无关,说到底,你不过是没有勇气和能力去面对,去挑战你真正的敌人罢了!” “你只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只是觉得相比较之下,我陆家更像是软柿子,好捏一些而已,说到底,你和江湖上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心狠手辣的伪君子没什么两样!” 陆玄看向于心兰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讥讽。 这女人身份特殊,脑子也不太灵光,而且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看来自己的一番功夫,是白费了。 想要真正将隐楼这等庞然大物连根拔起,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完成的。 其实陆玄真的不在乎隐楼要做什么,就算对方将整个大齐凿得千疮百孔又怎样? 只是隐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招惹陆家。 既然对方对陆家动了心思,那他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报复回去。 事实上,陆玄知道,在这一方面,自家老爹远比自己做得更多,只不过相比起他的手段,长乐侯做得更加简单粗暴。 刺客来一个抓一个,审问不出东西,那便直接杀了,若是有线索,就顺藤摸瓜的查下去。 其实这样也不是不行,但陆玄总觉得,效率太低,或者说,根本就是在碰运气。 陆玄的话振聋发聩,于心兰再度沉默了下来。 先前她只不过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前来刺杀长乐侯,根本没有料到陆玄已经回了幽州。 两人的碰撞也是一桩意外,到得此刻,她方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如陆玄所说,她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复仇的对象? 见于心兰陷入了沉思之中,陆玄站起身来,走近了铁笼,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魏千,乃是梁国中山王府上的门客,亦是你爹于归樘将军的结义兄弟!” “我之所以留你一条性命,也跟这件事有关,所以在这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活着。” “魏千?结义兄弟……” 于心兰大吃了一惊,她真的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她师父之外,她竟还有关系亲密之人。 “不错,本少一向不会说谎,更没有必要欺骗一个小小的刺客,好好待着吧!” 说完,陆玄作势要离开,却不想被于心兰叫住。 “等等……” 陆玄停下脚步,于心兰转身,在自己脱下来的衣裙中摸索着,片刻之后,她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到了陆玄身前。 “这是我自己配制的疗伤药,内服外用皆可,你心脉受损,若是不及早治疗,恐怕会落下病根……” 陆玄看也不看,将于心兰伸出的手掌推开,冷笑道: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本少放你生路你不走,我之所以受伤,还不是拜你所赐,如今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更何况,那瓷瓶中,谁知道是什么东西,万一吃了之后就毒发身亡,我找谁说理去,本少的伤势就不用你担心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说完,陆玄头也不回的朝着外边走去。 于心兰低下了头,手掌紧紧的握住那瓷瓶,整个人缓缓的跌坐在地上,情绪极为低落。 是啊,要不是她一意孤行,又怎么会伤到那家伙呢? 如今换位思考一下,有人平白无故刺杀自己,抱有深深的敌意,弄伤自己之后,又拿出药来,要给自己疗伤? 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有些奇怪。 “他不愿信我,乃是人之常情……” 于心兰心中这般想着,但不知为何,她仍是觉得有些委屈,难过得想要落泪。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幽州碧空如洗,看起来似乎要放晴了。 但陆玄的心情,却不太晴朗,因为吃早饭的时候,他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第89章 公子真是太厉害啦! 常住在侯府中的人不多,一名管家,四位护院,两位杂役,三名厨子,然后便是负责照顾父子俩起居出行的两个丫鬟和随从。 侯府的规矩,并不像那些个世家门阀一样森严。 真正有资格上饭桌吃饭的,除了陆玄父子之外,便只有管家华伯与陆玄的贴身随从陆安。 实际上,这二人与陆家的关系,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主仆二字去概括了。 但现在,除了他们四人之外,餐桌上又多了三人。 安华公主赵灵懿,女官宋凝霜,以及楼婉清。 在带人进来,介绍了一番之后,整个膳厅之中的气氛就显得异常诡异。 楼婉清的大名,陆天霸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见到真人,却也是头一回。 老头子望了公主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目光又落在了楼婉清的身上。 “呵呵……既然是玄儿的朋友,来府中做客,老夫欢迎得很,而且楼大家的名声,幽州也是人尽皆知,这下那些爱听曲儿的老家伙们可要羡慕死老夫咯!” 楼婉清轻轻的摇了摇头,柔声道: “侯爷叫我名字就好,叫楼大家,倒是折煞小女了!” “好好……” 陆天霸连连点头,下首之处,陆玄嘟囔着。 “快赶紧吃吧,粥和饼都要凉了!” “吃过饭,我还得出门呢……” 听见他的话,陆天霸眉毛一挑。 “昨日刚回家,你又要到处乱跑,你有啥可忙的?不如陪陪公主殿下和楼姑娘在府中转一转,熟悉下家中环境!” “我不是说过,我开了家书局么?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都快开业了,我这当老板的,总不能啥都不管吧?” 陆玄有些无奈。 “瞎鼓捣,你开个破书局,能挣多少钱?” 长乐侯有些不以为意。 陆玄一脸哂笑的伸出了手掌。 “这您就不知道了,就这半个月,您猜儿子挣了多少钱?” 听陆玄这样一说,众人皆是有些好奇。 “五十两?” 陆天霸猜测道。 陆玄嘴里的薏米粥差点儿没忍住喷出来。 “爹,您也太小看我了,大胆一些!” “五百两?算你有点儿本事!” “不对……” 陆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难不成……是五千两?” 陆天霸牛眼一瞪,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就连赵灵懿和楼婉清三人俏脸上都浮现出惊异之色。 半个月能挣五千两银子,一天得有三百多两的银子进账才行,扣去税收和成本,以及人工,利润至少在两千两银子往上,绝对算是大买卖了。 然而下一刻,陆玄的话语,却彻底让几人呆愣在了原处。 “区区五千两还不配让本少吊你们胃口,是五万两,我那书局,半个月挣了五万两银子!” “啥?” 陆天霸目瞪口呆,片刻之后,竟然是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混球,别的不学,学人家吹牛皮说大话,半个月五万两银子的进项,你卖的是天书不成?就打你一本书卖十两银子,那也得卖出五千本,这点儿时间,你印得出来那么多么?” “更何况,天底下哪有书卖十两银子一本的?你那书上写的是长生不老之术?” 赵灵懿和凝霜对视一眼,心中也是有些生疑。 唯有楼婉清一脸震撼的望着自己的心上人,因为她相信,陆玄没必要用这种事来欺骗众人。 陆玄咬了一口饼,又喝了一口粥,待得几人急不可耐之时,他方才没好气的说道: “我要是会长生不老之术,我还挣什么银子,那书也不贵,成本加上人工,也就一两银子一册。” 大齐早就有了活体印刷术,而且纸张的制造工艺也改进了许多,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洛阳纸贵的时代了。 所以面对自家老父亲的质疑,陆玄根本不觉得奇怪。 “我卖的,乃是闲书,也可以称之为小说,至于收益来源,单册只卖二两银子,利润并不高,真正的大头,乃是版权也!” “版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有些理解不能。 其实盗版这一说,早在唐宋时期就大为风行,给当时的书籍售卖者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官方也相当重视。 至于眼下的大齐,刚刚安定了十几年,重文之风还未盛行,文坛要发展到那种地步,还需要时间去沉淀。 所以一听到陆玄说起这两个字儿,几人又是疑惑又是惊奇! “版权是个啥意思?” 陆玄想了想,解释道: “版权也就是着作权,大概意思就是着作人对文学作品等拥有的基本权利,这其中涉及甚多,我也不好向你们一一陈述。” “你们只需要理解,那书由我的书局出版,未经允许,别人不得私自篡改,印刷,传播,售卖获益等等,想要印刷售卖我的书,就得给我钱?这钱,就叫做版权费!” 一旁的凝霜最先反应过来。 “我明白了,就如同涂庸大学士早年写的大齐风物志一样,书局售卖此书,一般都会征得他同意,且多少会给上一笔银钱,莫非这就是公子所说的版权费?” 陆玄点了点头,笑道: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只不过涂庸大学士的书,看的人寥寥无几,全天下加起来,恐怕也不过数百本,跟本少的书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如今幽州几百家酒楼,几百家书局,都在说我的书,卖我的书,更何况,我签的乃是分成协议,白纸黑字,只要他们还在说,还在卖,还有人听,还有人买,那我这口袋里就有银子源源不断的进来?” “不过幽州这块儿地界,潜力基本上要被我榨干了,所以我才迫不及待的要成立一个正式的书局,只待过两日官府的公文下来,我便可以正式开张,进而将商业版图扩展到整个大齐!” 陆玄野心勃勃,听得众人一片无言。 “公子真是,好生厉害……” 楼婉清望着陆玄,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就连赵灵懿也心中震撼,失神不已。 陆天霸挠了挠头,朗声道: “你说这些,爹听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你卖的,是什么书?” 陆玄将碗中余粥一饮而尽,用丝巾擦了擦嘴,方才回答道: “《聊斋志异》,目前共有两册,分别是人狐恋和倩女幽魂!” 第90章 本宫就不该来这幽州 吃过早饭,陆天霸便是起身,冲着陆玄挥了挥手。 他一个老头子,与年轻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也明白要让陆玄和赵灵懿多多相处,所以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带着华伯离开了。 膳厅之中,只剩下陆玄和赵灵懿,楼婉清几人。 陆玄想了想,冲着赵灵懿问道: “殿下先前不是说要去了解香水作坊的生产事务么?” 赵灵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没有否认,点头道: “是又如何?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好安排行程罢了,陆安呐,你待会儿去刺史府一趟,叫刘产来我家。” “我到离京之后,香水作坊里的事情都是那家伙一手操持,厂房就在城南,殿下想知道什么,那胖子都可以为殿下解答。” 听到陆玄的话,赵灵懿眉头一皱,幽幽问道: “那你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得去书局一趟!” “不行,你才是香水司督办,产业也是你的,你不跟我去,一应事宜,旁人哪有权力与本宫商议?” 赵灵懿冷冷的说道。 陆玄双手一抄。 “合着听你的意思,我还得跟着你呗?想都别想,这么大的产业,这么赚钱的营生,我都交给皇室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句话,你爱去不去,反正我是要去书局的。” 自从上次将话挑明,甚至不惜以投靠戎狄来威胁赵灵懿之后,陆玄已经是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反正这女人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自己爱怎么甩脸色就怎么甩脸色,绝对不惯着对方。 凝霜正要开口打圆场,却被赵灵懿拦住。 “行,那本宫也跟着你去书局,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本宫又不着急!” 陆玄神色极其无奈,但又不好开口撵人,只能是耸了耸肩,开口道: “随你的便,不过我真忙起来,可没功夫理你,到时你可别耍你的公主脾气!” “哼……” 赵灵懿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只是到了出门的时候,看到府外的三辆马车,赵灵懿又是有些吃惊。 “楼姑娘也要去?” 陆玄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应当。 “婉清姑娘是我请来幽州帮忙的,而且也算是书局的股东之一,自然要一同去书局,公主殿下莫非觉得有何不妥?” “没有,走吧!” 赵灵懿直接上了马车。 石阶上,楼婉清神色有些不安,低声道: “公子,你与公主殿下这般说话,难道就不怕生出祸端么?” “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书局的股东?” 陆玄偷偷的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慰道: “我可不怕她,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反正半年之后,我就和她再无关系。” “至于书局的股份,九成在我手上,本少准备给你一成,不行么?走,上车!” 楼婉清吃惊之余,心中也是如吃了蜜一般甜。 不多时,三辆马车逐一离开侯府,驶向了幽州城中与城南交界处的坊市。 马车里,凝霜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正念叨着上面的内容。 无非就是幽州本地的风俗习惯,特色美食,闻名景致罢了。 因为昨日赵灵懿曾说过,难得离开京城,这几日一定要好好逛一逛幽州府。 所以凝霜专门托人找到了这本册子,结果此刻的赵灵懿,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犹记得,当日在营帐之中,自己曾问过陆玄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对方曾说过,对那位琴中圣手楼大家有好感。 那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蓦然之间见到楼婉清出现在侯府中,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些发堵,有些烦躁,过去二十年,这样复杂难明的心情,从未在赵灵懿身上出现过。 “陆玄刚回到幽州,那楼婉清便是现身侯府,两人莫非早就约好了?” “我本以为似她那等心高气傲之人,连我三皇兄都看不上,断然也看不上陆玄这种人,现在看来,也不尽如此……” “哼,那家伙卑鄙无耻,好色至极,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 心中正这般想着,耳边却传来了凝霜的呼唤声。 “殿下,殿下……” “怎么了?”,赵灵懿回过神来,一脸的疑问。 “陆大人问您,要喝糖水么?” “不喝,他不是忙着去书局么?哪有空在路上吃吃喝喝?” 赵灵懿一脸愁容。 “可是,陆大人与楼姑娘,已经下了马车,正在那铺子里挑选糖水呢!” 凝霜掀开了帘子,赵灵懿抬眼望去,只见陆玄和楼婉清两人,正站在一家名为李记糖水铺的店子外有说有笑。 “等着吧!” 赵灵懿素手紧紧捏着,闭上了眼睛。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来幽州的。 那家伙,好歹现在还挂着预备驸马的名头,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与别的女人相谈甚欢? 莫非他就当真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蠢货,混蛋,无赖……” 心中骂着骂着,赵灵懿便觉得自己鼻中酸楚,眼眸中也涌出些湿意来。 “阿欠!” 陆玄揉了揉鼻子,又是咳嗽起来。 昨夜淋雨战斗,审完了于心兰之后,回房好生调养了一番,心脉上的损伤一时半刻还好不了,没成想除此之外,还有真染上了风寒。 “公子不打紧吧?” 楼婉清一脸关切。 陆玄摇了摇头,开口道: “没事,你先喝着,银子我付过了。” 说罢,他端着两个瓷碗朝赵灵懿二人所乘的车架走来。 “凝霜姑娘!” 陆玄喊了一句,凝霜掀起帘子,他便将两只手高举起来。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点了两碗豆乳血糯米浆,尝尝味道如何?我小时候贼喜欢这口味的糖水!” 凝霜面露难色,开口道: “公主说……” 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到身旁传来赵灵懿的声音。 “你有心了,凝霜,还不快接过来,你要让陆大人端到什么时候?” “呃,好!” 看着马车外的陆玄,赵灵懿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还在生本宫的气?” 陆玄眼中浮现出一抹冷笑。 【得亏你还知道?】 不过有凝霜在,他也不好太过分,只能是摇了摇头,轻声道: “殿下说笑了,二位请慢用,喝完之后,喊我一声,我便让人过来取碗。”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的朝路对面的糖水铺走去。 赵灵懿气得银牙紧咬,一口便将碗中的血糯米浆喝进了肚中。 “混蛋,蠢货,无赖,小气鬼……” 第91章 传出去丢的是本少的人 幽州坊市,永宁巷。 一处房间之中,一名身着素净棉袍的中年男子手持笔杆,正细细的校对着文稿。 他便是半月之前,刚来到幽州的落魄书生陈不忆。 屋子里到处堆满了纸张文稿,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墨味儿,且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但即便如此,陈不忆依旧是心无旁骛的校对着稿子,丝毫没有被走动的杂音所干扰到。 只是片刻之后,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陈不忆皱了皱眉,停下了笔锋,正要开口询问,只见另一名熟悉之人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大家把手上的活计停一停,东家马上就到!” “还有,陈先生,你准备一下,洗把脸,东家指名道姓说要见你。” 陈不忆疑惑问道: “安掌柜,刘公子不是前日才来过么?” 方才走进来的男子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激动之色。 “这一回,来的是大东家,长乐侯府的大公子,陆玄陆大少爷!” 陈不忆想起了那一晚,不由分说,强行将自己绑上马车,然后送来幽州的那对主仆。 当然,还有那三句话! “知道了,我这就去洗一洗!” 很快,三辆马车便是停在了铺子外,陆玄下了马车,又命人返回车中,将买来的糕点与水果全都提进了大堂。 十几个身穿着灰色袍服的工人,早已经在安掌柜的要求下,整齐的排成了几列,只待陆玄训话,当然,其中还包括了几名和陈不忆一样负责文案校对的编撰先生。 看到众人有些拘谨的目光,陆玄摆了摆手,开口道: “都别愣着了,安大年,你把本少带来的这些瓜果点心给兄弟们分了,然后找地方坐着,顺便给她们搬几把椅子来。” 安掌柜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只是那些工人目光依旧畏畏缩缩,手里拿着吃的,谁也不敢乱动,这一幕看得陆玄有些想发笑。 “算了,你们愿意站就站,本少可不喜欢站着。” 陆玄伸手拿起一颗苹果,咬了一口之后,便从安大年的手中接过了账本儿。 上面详细的记载了近半个月来书局的出货量,资金流水,与签订的分成契约数目。 陆玄大致看了一下,对得上系统面板中的数据。 刨去印刷的成本与接下来的宣发费用,再加上一应器具和租赁店铺的开销,以及各种税收。 到手的五万两银子,毛利应该在两万八千两左右,大头都来源于版权费。 一家酒楼,两册聊斋加起来共收取二百两银子的买断费用,一百家就是两万两白银,此后每个月的分润,估计只有极少一些。 不过数目众多,细水长流之下,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最主要的是,这种模式的成功,奠定了陆玄的信心。 凭着他朝前的眼光的理念,今后无论做什么,他都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毕竟几千年来,人类对于经验的总结与人性的把握,总是不断在进步的。 虽然时代不同,但只要稍微变通一下,总能想到打开局面的办法。 将账本放下,陆玄心中颇为满意。 “安掌柜,本少没有看错人,做得好啊,对了,刘产曾跟我说,书局开始印刷之前,没有工匠愿意来本少手下做事,这些人手都是你从原来的地方生拉硬拽来的,你给他们定的工钱是多少?” 眼下这些人只工作了半个月,是以账本上还未统计人工支出,但考虑到要掌握数据,陆玄便随口问了一下。 安大年犹豫片刻,正色道: “我正想和东家商量此事的,刘少说得没错,起初弟兄们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来,再加上开业之初,事务繁忙,人手又不太够,所以小人允诺的工钱,要比行情价上高出不少。” “普通的印刷装订工人,一般是四钱银子一月,编撰先生则为六钱银子,我这边分别提到了六钱和八钱!” “啥?” 陆玄有些吃惊,一两银子按成色,约莫在一千到一千二百文之间。 折中的话,六钱银子,也就是六百多文钱,依照当今物价,勉强够一家三口生活开销,若只有这一个劳动力,几乎是存不下来钱的。 听到他的声音,安大年有些惊慌,就连一众工人也紧张得很。 传言中,这位陆大少的风评可不太好,掌柜的允诺的工钱,该不会不作数吧? 那样大家之前的辛苦付出,可就白费了,更重要的是,以陆玄的身份,真闹起来,他们连申冤的地界都没有。 “陆少,这工钱若是太高,小人……小人愿意拿出一部分月钱,补贴书局额外的薪酬支出!” 安大年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陆玄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说什么胡话呢?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了,这点银子够干个屁的,说出去都丢本少的人!” 一群人目瞪口呆,安大年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陆玄。 “那依陆少之见,工钱定多少合适?” 陆玄扫视了一眼众人,伸出了手掌。 “你不说,本少也心知肚明,大家不肯给我做事,一定是害怕被人戳脊梁骨,但这个嘛,非本少的过错,都是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这方面的补贴,就不考虑了。” “工人每月六钱,太少,翻五倍吧,每月三两银子,编撰每月四两,这算基础工资。” “加上饭补,车马费,冬夏两季的取暖费和高温补贴,每人每月,再额外加二两银子。” “这样的话,普通工人,每月五两银子,编纂每月六两,就这么定了,只要做得好,逢年过节,本少还会给予各位相应的节日补贴。” “算了,来都来了,先把这半个月的工钱给大伙儿结了,算是奖金,待得月末,照常发放酬劳,安大年,你去一趟通汇钱庄,让人送二百两现银过来,记得都换成一两一锭的。” 陆玄从袖中摸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到了安大年的手中。 然而此时的后者,早已经是眼眶泛红,连带着大堂中的诸多工人,也俱是一个个面带愧色,激动不已。 “愣着干啥?赶紧去啊!”,陆玄伸手在安大年面前挥了挥。 后者接过银票,小心翼翼放入怀中之后,方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众人说道: “老子没说错吧?跟着陆大少做事,他绝对不会亏待大伙儿,从今往后,若是再有谁跟我提外面那些个闲言碎语,我安大年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得没错……俺丁牛也饶不了他!” 人群中,有人吼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大堂便是热闹了起来。 一旁的凝霜伸出手指头,颇为幽怨的说道: “殿下,凝霜一个月,也才三两银子的俸禄,堂堂从六品官员,竟然还不如这书局一个负责印刷装订的匠人,我都想来这书局做事了!” “就你话多。” 赵灵懿白了她一眼,心中微微一叹。 这姓陆的,对谁好像都特别大方呢! 第92章 稚子与瘸子,如何偷天换日 通汇钱庄的新银,皆是出自铸银司,二百锭银子没有一颗是碎的,用箱子装了,由几名护卫送来了书局。 十三名小工,月钱合计六十五两,加上四位编撰的二十四两,一共发出去八十九两。 至于掌柜安大年,当初陆玄定下的条约是,每月合计利润之时,按照千分之二的比例给与抽成。 所以眼下,他并未给对方发钱。 当然,到了眼下这一步,安大年早已经放下心来,他知道,陆玄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按照目前的趋势,到了月底,书局怎么也有个二三万两的利润,也就是说,他的抽成数额,将会高达五六十两白银。 这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五两银子……妈呀,俺这辈子也没有一次性拿到过这么多银子!” “新出库的现银,真香,真好看……” “木儿啊……” 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手捧着银锭,眼放精光,将那银子亲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这一幕,陆玄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行了,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就这点儿银子也值得激动成这样?” “本少给你们定个小目标,好好努力,先挣他个一百两行不行?” 一旁的安大年也附和道: “没错,陆少曾说,做人做事,不要拘泥于眼前的三瓜两枣,一定要着眼未来,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这就叫,格局!” 那黝黑男子颇为羞涩的挠了挠头,将银子用布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朗声道: “格局是啥,俺听不懂,但俺媳妇儿因为俺来书局做工,已经吵吵了大半个月了,今日回去,俺将银子往那桌上一拍,看她还敢不敢对俺大呼小叫……” “就是,还有我隔壁那老邻居,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嚷嚷,说我傻了吧唧的,这回肯定上了安叔的大当,指定一分钱挣不着,从明天开始,老子顿顿吃五花肉,馋死他!” “我小女儿的新秋衣,也有着落了,家里人再也饿不了肚子啦!” 话语声此起彼伏,有的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抹起了眼泪花,哭了没一会儿,大抵又觉得有些丢人,又开始难为情的笑着。 陆玄点了点头,心中无比感慨。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和他们一样,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累,为前途未卜而心忧。 穷困潦倒,寻路无门,那种经历,光是回忆起来,便觉得苦到了极点。 这辈子倒好,含着金钥匙出生,以前倒是想着,终于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好日子来了。 看到眼下这一幕,陆玄倒是觉得,若能在人生旅途中顺手帮一把这些个穷哥们儿,也算是为自己积德行善了。 “才发了工钱,可不许在本少面前哭哭啼啼的,被人看到,还以为本少又在欺压良民,都给我高兴一点儿,出门儿的时候都给我笑,知不知道,只要你们在本少手下好好做事,未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一二三,都给我笑……” “哈哈哈哈!” 陆玄双手叉腰,做了个示范,众人看着他,不知不觉间也被感染,脸上的凄苦之色俱是消失不见。 “咳咳咳……” 笑着笑着,陆玄有些胸闷气短,拍着心口坐了下来,挥手道: “行了,都去干活吧,安掌柜,你带她们三位在书局里转转,让她们给书局的装饰什么的,掌掌眼,本少有些话想和陈先生说一说!” “知道了。” 书局租的通铺,还是很大的,每月租金加上课税,超过了八十两银子,还没算装潢的费用。 前堂除了柜台和陈列书籍的架子,便是会客厅和一格格静室,普通的大房间,免费开放给学童,士子读书。 至于包厢和雅间,那是专为有钱的公子小姐准备的。 赵灵懿三人一面闲逛,一面听着安大年的介绍,不时抽出书架上陈列的各种书籍翻一翻,这幅画面看起来难得的融洽。 陈不忆收回目光,手指摆弄着那一锭锭银子,轻笑道: “你出手真是阔绰,不过是校对些文稿,一月便有六两银子可拿,说出去,恐怕整个幽州都要为之沸腾。” 陆玄目光平静,拍了拍身边的箱子。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我想陈先生应该是和我一样的看法。” “那也不一定,有钱总是好的,老喝劣酒,这舌头早晚有一天废了,品不出好坏!” “人不也是一样?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话虽如此,但稚子顽童,岂能与壮汉去掰手腕?力量实在悬殊……” “若稚子顽童,并非表面那般羸弱,壮汉亦是行将就木,病入膏肓呢?此消彼长之下,胜算可有?” “难!”,陈不忆目光暗沉。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若不尽力一回,怎知最后结果?” 陆玄语气加重了一分。 陈不忆摇头苦笑,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稚子顽童,加个死瘸子,要偷天换日,说实话,陈某觉得,希望渺茫!” 陆玄神色微微不悦。 “人活一世,切忌妄自菲薄,你太小看本少,也太小看自己。” “我绑你来,不是要你做一辈子编撰的。” “想想醉春楼,想想离京府河,想想这世上还有多少悲惨和不公,想想那些恶贯满盈之人,依旧权势滔天,宛若地狱恶鬼一般俯视着万物苍生……” “你扪心自问,是否已意气不再,热血冰凉?” 旧事重提,陈不忆嘴唇翕动,沧桑眼眸之中流露出些许痛苦神色,但依旧没有开口。 见状,陆玄站起身来,朝着外间走去,话语声轻飘飘传入前者的耳中。 “下月,我会向刘叔举荐陈先生,大抵是去平谷或是奚山二县出任主簿,官儿小,但也别看不上,乡里情势复杂,能干下来的,个个都是人才。” “那箱子里的一百多两银子,你拿去,买宅子,请随从,上下打点总用得到,这几日你不必来书局做事了,好好休息,准备一番吧!” 陈不忆一言不发的望着陆玄离去的背影。 好半晌之后,他才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可我,就住在这儿啊?不来书局,又能去何处?” 第93章 男女间的相处之道 “预驸马,当真好厉害,这等经营理念,实在是……” 凝霜一脸惊叹,以至于有些词穷。 “先进!” “陆少说,前人那一套,早就落后了,想要出类拔萃,就得创新,就得敢为人先,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 安大年在一旁补充道。 “公子确实极有才华,他行事异于常人,思维之跳脱,婉清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追上。” 楼婉清抚摸着廊道两侧的装饰,鼻尖轻嗅绿植芬芳,俏脸之上满是陶醉。 这等古色古香的装潢风格,很合她的心意。 就连赵灵懿也不得不承认,陆玄的确是个商业奇才。 “他的确有些本事,可惜就是不用在正道上,明明有这样的才干,整天却想着如何赚钱,实在令本宫……” “失望对吧?” 陆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灵懿转过头去,见对方神色漠然的望着自己,她忽然有些懊恼,本想解释,前者又接着说道: “我本就是个胸无大志之人,殿下不是早就说过吗?确实入不了您的法眼,让殿下见笑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赵灵懿眉头微蹙,陆玄毫不客气反讽: “既然公主认为在下一无是处,何不现在就返回离京,央求陛下解除我二人的婚约,也省得这样互相折磨!” “我何时说你一无是处?” 赵灵懿矢口否认,至于解除婚约这件事,她更是不想提及,因为在路途中,她就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让陆玄从自己掌心中逃离。 因为这家伙身上,有太多太多秘密,哪怕仅仅是用驸马的身份将他拴住,也许就能够拯救大齐于危难之中。 只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对她似乎颇有怨气,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陆的家伙,怎会那般讨厌她? 因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灵懿其实相当的委屈。 要不是觉得陆玄无比重要的话,她又何必费尽心机的,想要将其笼络在身边。 做她的驸马,真的有那么难受吗? 天底下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而且长乐侯对此事,也是极力促成,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 她承认此前自己的种种行为,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过分,可她不是已经给那家伙道过歉了? “懒得跟你争,婉清,我们走,回府吃饭!” 陆玄大袖一挥,直愣愣往外走去。 “殿下,这……公子,公子!” 楼婉清一脸无奈,上次在宫中,她曾亲眼见到赵灵懿对陆玄拔刀相向。 她也知道这两人关系很差,但没有想到,已经到了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发生争吵,紧接着不欢而散! 三辆马车再度开拔,书局门外,安大年抚摸着自己的胡子,面色复杂。 “陆少这个长相,命犯桃花啊,难怪长乐侯如此头疼,选来选去,竟和皇上做了亲家……” “是啊,也不知道那公主殿下配不配得上东家?” 一名小工手里抱着新纸匝,充满艳羡的问道。 安大年挥了挥手。 “去去去,赶紧干活,少在这儿瞎咧咧,那种话被人听了去,还得了?” 此时此刻,他们口中的公主殿下,同样因为“言语”的问题在发愁。 从离京到幽州,她和陆玄的关系几度恶化。 甚至于因为某些原因,赵灵懿觉得自己已经将姿态放得足够低了,可陆玄依旧是对她极为敌视。 这是赵灵懿始终无法理解的,她作为堂堂大齐公主,从幼年至今,无论皇城内外,谁不是将她视若珍宝? 这些年来,又有谁敢违逆她的心意?更别说对她如此大呼小叫了,就算是稍微露出一丝不敬来,也要被她整治得够呛。 可陆玄呢? 心中对她有轻佻想法也就罢了,那日甚至还蛮横的夺走了她的初吻,在赶来离京的路途中,更是狠狠的打了她的屁股。 换成旁人,恐怕早就被大卸八块,那能像他一样活得这般滋润? 因为算计他,抢了香水,冲动之下提刀伤人的愧疚,赵灵懿这才一次又一次的容忍陆玄的冒犯之举,甚至因为大齐国祚,不惜低声下气的求他出仕。 可到头来,这家伙除了气她,还是气她,自己作为公主,曾几何时被人这样呵斥过? “凭什么啊?” 赵灵懿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车厢之上。 “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换来的却是蹬鼻子上脸,大不了一起毁灭,臭陆玄,你若是再让本宫受委屈,那我就……我就……” 想了半天,赵灵懿也没想出什么狠话来,反倒是一旁的凝霜噗嗤一声笑了。 见状,赵灵懿顿时有些不悦。 “你笑什么?本宫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你还有心情笑?” 凝霜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 “上次我说殿下是否对陆大人动了真心,您还不承认,现在看起来,殿下与那些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又有何不同?” 赵灵懿美眸一瞪,气势汹汹的说道: “谁喜欢他了?你再胡说……” 她作势欲打,凝霜赶紧缩到了一旁,面色含笑,揶揄道: “行,反正殿下也不会承认的,但凝霜想说,其实也不尽然是陆大人错,您想想,就算您是公主,陆大人是预驸马,可归根究底,他是男人,您是女子!” “什么意思?”,赵灵懿有些不能理解。 凝霜缓缓解释道: “自古以来,在感情这方面,男子都是占据主导地位,也更加强势,就好比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个女子,若真心喜欢一个男子,定然是事事想着他,维护着他,希望他好。” “再则,出门在外,男子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脸面,谁又不喜欢听恭维之话?” “殿下和陆大人,身份本来就有差距,殿下自身的性格又决定了说话做事肯定极其自我,每每与陆大人接触,您都以一种俯视的心态去面对他,言语之中也颇多打击,贬低之意,长此以往,谁受得了?” “细细想来,与陆大人认识这么久,公主可曾当面夸赞过对方?” “反正我每次听到的,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话语,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陆大人,我肯定会以为,公主对我定然是厌恶到了极点,又整天想着利用我当牛做马,如此一来,他即便有心靠近殿下,恐怕也会在殿下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打击中退避三舍。” “也许这样的相处方式,在君臣,主下之间是可以出现的,但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绝对行不通,当然,这只是凝霜的一点儿拙见,其中具体该如何权衡,还得殿下自己考虑。” 车厢中,赵灵懿张着小嘴儿,久久无言。 ps:哭了,每天三更也不见票来,你们的心比大司马的嘴还硬,是吧?推荐票,月票,让我康康! 第94章 真死了,也是他自己犯蠢 于心兰已经被关了七个时辰,对于她来说,被限制自由算不上有多痛苦。 毕竟当初在山上的时候,她经常将自己封闭在洞中,通过冥想和自省来提升自己。 而长时间处于幽静环境之中,确实也让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师父的真正身份,他创立隐楼的目的,以及陆家究竟算不算自己真正的仇人? 如果不算,那么她自身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师父自幼年起,便一直在给她灌输着复仇的概念。 于家人不能枉死,师父将血债全都算在了那位陆大将军身上。 理由是,如果不是后者攻破延州,于家上下便不会殉国! 于心兰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听了陆玄的话之后,她却逐渐产生了自我怀疑。 初衷和信念亦是开始动摇。 当时的大梁国已经是腐朽不堪,岌岌可危,且不说下令攻打大梁的,是赵姓皇室,就算换一位将军去攻打延州,难道城就不会破?于家人就不会死了么? 这样的问题,于心兰在心中反复想了无数遍。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彼时的大齐,兵强马壮,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个个身经百战,战争素养极高。 混乱的九州,很少有势力能够挡得住大齐的攻伐。 就算换成其他人,大梁与于家的命运,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而陆天霸,只不过是齐帝的马前卒罢了! 当然,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于心兰想得最多的,是陆玄。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几乎错手杀掉的人,竟然便是幼年时救了自己一命的“小胖墩”,世人命运,时常被老天爷捉弄一说,确实不假。 直到现在,她也理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惊喜,激动,懊恼,无奈,尽皆有之,同时,还有那么一些些难以置信。 谁能够想到,那家伙这么多年以来,究竟是吃了什么,竟然从一个憨憨的小胖墩,变成了那样一个英姿勃发的俊俏公子。 不过这跟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且不说陆玄能不能认出自己,就算认出了,他也只会感到心凉吧? “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的剑气,凌厉到了极致,只要伤人,伤势绝非一时半刻能复原,更重要的是,一但伤情发作,对方的经脉血肉,必定会剧烈疼痛,连觉也睡不好。 一想到陆玄被伤痛折磨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她脑海中不但没有半分喜意,甚至还隐隐觉得揪心。 想着想着,密室外忽然传来机括转动的响声。 “他来了?” 于心兰身形不动,依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臂环抱着膝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门口处。 然而下一口,她的眼神又是黯淡下来。 来人不是陆玄,而是那个叫陆安的家伙,当初在离京,便是他命人将自己送回了幽州。 而对方的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仔细算算,确实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眼见着对方将饭菜递进了铁牢之中,于心兰忽然开口问道: “三菜一汤,有鱼有肉,侯府对刺客也如此优待的么?” 陆安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那倒不是,如今大齐物价奇高,平日间能吃上肉已经算是不易了。” “这几日托公主殿下的福,府里的伙食确实不错,当然,即便如此,刺客也吃不到这些东西,侯爷又不是什么十世善人。” “是少爷交待,让我好好照顾你,他说若是将你饿得皮包骨头,就换不到好价钱了?” 于心兰刚拿起筷子,神色便凝固住了。 “什么意思?他要将我卖到何处?” 陆安笑了笑。 “姑娘也不必露出那种神色,贩卖人口可是重罪,而且有损阴德,我家少爷可做不出来那种事,是你叔叔……嗯,那个叫魏千的家伙,说要见你,他自称是你父亲的义弟。” 于心兰有些沉默。 魏千这个名字,她没有听师父说起过,至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亦或者只是陆玄的圈套,她也无法在此时做出判断。 但相比之下,她更加在意的,是陆安口中的另一句话。 “你刚才说,托公主殿下的福,是什么意思?莫非那位安华公主,此刻就在侯府之中?” 陆安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我劝姑娘还是省省心吧,接下来的时间,你肯定没有机会离开侯府中人视线的!” 然而于心兰根本没有在听陆安的话。 “安华公主跟随陆玄,来了幽州,并且住在侯府……” “对方是当今陛下最为疼爱的皇室后裔,如果这样一位殿下,在幽州出了事情,那陆家的命运……” 于心兰口中喃喃自语,下一瞬,她猛然抬头,急切道: “我要见他!” “谁?” “当然是你家少爷!” 陆安摇了摇头,颇为遗憾的说道: “方才吃过午饭,少爷与几位贵客,便离开了侯府。” “他什么时候回来?” 于心兰面色焦灼。 “大概,两日之后吧!” “为什么?” “因为公主殿下心情不好,决定去城外西郊的灵山赏景,少爷作为预驸马,自然也得跟着去,不是我说,姑娘的问题似乎有点太多了!” “您可别忘了,您现在是在坐牢。” 于心兰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你听我说,你家少爷,也许会有生命危险,你此刻去通知他们,也许还来得及!” “啥?” 陆安吃了一惊。 “隐楼在幽州,安插了很多人手,就算是侯府,也未必知悉全部,他们的能量,比世人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而且,据我所知,一位接近一流高手的刺客,正蛰伏于幽州,凭你家少爷的本事,无论如何是打不过对方的,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接近一流高手,还是名刺客?” 陆安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 “虽然我觉得姑娘你没有骗我,也不像是在危言耸听,但没办法,少爷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对你严加看管。” “所以,这消息,我只能找其他人通知他了。” “另外,他若真被你口中所说的高手杀掉,我的看法是……一定是他自己犯蠢,你知道小时候少爷有个什么外号吗?” “陆跑跑,幽州第一逃命大师,虽然是他自封的。” “你……” 于心兰目瞪口呆,因为这主仆二人,确实有些离谱。 第95章 本少捡到宝了 灵山位于幽州城西郊,乃是燕云山脉西麓群峰中相对来说较矮的一座山峰。 但此处地势低矮,不像其他山峰顶处终年覆雪,且有灵山瀑布这一奇观,因此反倒成为了诸多山峰中最为着名的一处景点。 除了灵山瀑布之外,山上的玄云草庐,亦是文人墨客前来幽州必定造访的地点。 只因那里是前朝鸿儒“玄云居士”终老故去之所。 幼年之时,赵灵懿曾看过一篇对方描写灵山景致的手作,心中对那等人间仙境无比向往,眼下来了幽州,不游览一番,着实有些对不起自己。 当然,另外一个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念头是,登高望远,身心空灵之下,人往往会抛去凡尘杂念,她想看看,自己对陆玄,究竟抱有怎样的一种看法。 而另外一边,陆玄却有些无奈。 赵灵懿这女人,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明明上午还吵着要去香水作坊巡查,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又转变了想法,说不急着操劳,要去游览一下灵山美景。 出城之前,陆玄知会了府衙一声,涉及到公主安危,刘炳自然不敢轻视,连忙调了一小队府兵,约莫十二人随行。 乘车到了西郊外,道路变得崎岖不平,众人便下了马车步行。 “自此一路向西,地势逐渐变高,沿着山路前行约莫一个半时辰,便可抵达玄云草庐,咱们得走快点儿,要不然天黑了可没地儿歇脚!” 陆玄一脸的怨气。 反倒是赵灵懿,楼婉清和宋凝霜三女兴致勃勃。 “本宫是欠了你钱么?出来玩能不能高兴一点儿?” 赵灵懿背着手,步履轻快。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玄云草庐,不过是几间破茅房,灵山瀑布更是没眼看,跟小孩子撒尿似的,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我的话?” “而且,咱们这次出来,可是啥都没带,到时候若是饿了,就等着喝野菜汤吧!” 陆玄毫不留情的打击着赵灵懿的积极性,但后者却是毫不在意。 “这山中物产丰富,要啥有啥,咱们带了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吃的?” “你忙成那样,本宫也是怕你累着,特地找个借口给你放松放松,知道么?” “那我可谢谢您!” 陆玄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话。 一时间,队伍中气氛变得清冷下来。 众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楼婉清忽然拉了拉陆玄的衣角,后者扭过头去,低声问道: “怎么了?” 楼婉清指了指身后。 “方才你们说话之时,我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咱们,有男有女,不知是什么来头?” 陆玄吃了一惊,目光装作不经意间望了后边一眼,果不其然,的确有几名身着华服的男女远远的缀着自己的队伍。 其中一男一女,被簇拥在当中,男的身穿白袍,女的一身红裙似火,看起来像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再然后便是几名随从模样的人。 陆玄心中的讶意去了大半,轻笑道: “别担心,和咱们一样,应该是来灵山游玩之人。” 楼婉清低下了头,只觉得陆玄盯着自己的目光无比灼热,想来又是在打着什么不好的算盘。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楼婉清声若蚊蝇。 两人手臂轻摩,陆玄的声音随着风儿传入了她的耳中。 “谁让你长得这般好看?多望两眼,莫非也成了罪过?” 楼婉清脸蛋霎时间滚烫一片,连白皙的脖颈也变得粉嫩嫩的。 “你离我远一些,眼下这么多人,太难堪了……” 难怪古人说,男女之间,情话比春风更加煞人。 此刻的楼婉清,真真体会到了它的威力。 陆玄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楼婉清虽然是清倌,也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接触,但甜言蜜语应该听过不少才对。 可没有想到,这女人抵抗力竟这般低下,自己随意挑拨一句,便弄得她面红耳赤,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喜出望外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楼婉清根本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也从未爱过除了他之外的男子。 再结合她之前敢只身前来幽州寻找自己,并且大胆表明心迹的行为,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她是个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女子,而且不光心思,就连体质也异于常人的敏感。 “我的婉清,绝对是个世间难遇的妙人儿!” 陆玄咂了咂嘴,心中好不得意。 “可恶,早知道就不带这些护卫了,要不然,咱俩还能找找机会亲热亲热……” 他冲着楼婉清说道,后者抬头望来,美眸中满是哀求之色。 “求你了,冤家,快别说了!” “哈哈哈哈……” 陆玄乐不可支,连忙多走了两步,与楼婉清拉开了一些距离。 不过他的笑声,也是惹得前面的赵灵懿与宋凝霜齐齐回头望来。 “你笑什么?” 陆玄赶紧闭上了嘴巴,伸手指了指后方,大声说道: “我看到后面有一群老鼠,兴许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偷偷的跟着咱们呢!” “嗯?” 赵灵懿皱了皱眉,视线顺着陆玄手指的方向看去。 而另外一边,原本就离得不远的那群人,也是听到了陆玄刚刚说的话,队伍中那名红衣女子似乎和白袍男子发生了争执,然后甩开队伍,上前两步,冷声高喝道: “你骂谁是老鼠呢?” “这山里本就只有这一条路,你们又走得慢吞吞像龟爬似的,若不是我哥劝着,本姑娘早就越过你们了。” 话音落下,队伍中那名白袍男子快步走了上来,拱手道: “抱歉,舍妹心直口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你们是什么人?” 赵灵懿下意识问道,不过片刻之后又反应过来,对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出门在外,问别人来头的时候,理应先自报家门。 所以她又赶紧补了一句。 “本……我姓赵,离京人士,第一次来幽州,对这山路不太熟悉,你们也是来灵山游玩的么?不妨一路同游!” “谁要跟你们一道……”,那红衣女子说了一句,立刻被白袍男子拉到了后面。 第96章 铁胆豪侠义无双 两人掰扯了一会儿,白袍男子面带笑容的转过身来,拱手道: “原来是赵姑娘,在下姓甄,名宥乾,这是我妹妹,甄红叶。” “我们乃是云州人士,也是初来幽州,造访灵山,方才多有得罪之处,在下替舍妹给诸位赔个不是。” 甄红叶见自家大哥先声服软,登时便急了,手指指着陆玄说道: “哥,那家伙还没道歉呢,凭什么咱们先道歉?” 陆玄笑了笑,也是朝着甄宥乾拱了拱手。 “在下陆玄,方才误以为你们是那宵小之辈,所以才有那一句话,有冒犯的地方,说句抱歉,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咱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甄兄不妨考虑一下,与我们一起上灵山,人多热闹,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你不是小心眼的人,意思本姑娘是咯?” 甄红叶横眉竖眼。 陆玄并未再开口,对方看起来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再计较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 甄宥乾拍了拍甄红叶的肩膀,示意她安分一些。 “家父常言,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难得赵姑娘与陆兄盛情相邀,若我们再是推辞,便有些不知好歹了,之后的路途,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好说……” 两拨人汇到了一起,护卫小队的小队长想要上前询问,被陆玄以眼神示意屏退了,所以他们依旧是跟在后方。 几人互通了姓名,陆玄称自己是做生意的,赵灵懿则是京中小官儿府上的小姐,凝霜自然是侍女。 反倒是楼婉清,在没有隐瞒姓名之下,被甄家兄妹认了出来。 百花坊头牌,琴中圣手之名,的确是天下皆知。 一番惊叹之后,甄宥乾这才意识到,他还未自报家门呢! 面对着几人询问的目光,他脸上也不无骄傲的说道: “其实和陆兄一眼,在下家里也是做些小买卖,不过和陆兄卖书不同,我们是押运货物,云州威远镖局,便是家父开的!” 几女对视一眼,神色皆是有些茫然,这番场景倒是令得甄宥乾有些尴尬。 反倒是陆玄面露惊异。 “威远镖局?” “莫非令尊便是,江湖上人称“铁胆豪侠义无双”的甄铁胆?” 其实甄铁胆以前叫甄铁蛋,只是后来拜师学艺,闯出名气之后,江湖人便不再称他的诨名,便改称甄铁胆。 甄宥乾心中松了口气,笑道: “不错,正是家父!” 一旁的甄红叶也瞥了陆玄一眼,嘀咕道: “算你这家伙有点儿见识。” 陆玄面露好奇之色。 “云州距离幽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约莫有三百里地,二位大老远来一趟幽州,应该不是专程来游一游这灵山吧?” 甄宥乾笑道: “自然不是,这次受幽州刺史府的大公子刘少所托,前来押运一批货物,这两日正好得空,便上这灵山来玩玩!” “刺史府家的公子?不愧是威远镖局,连这等人物也能接触到,跑这一趟,估计甄兄能挣不少银子吧?” 陆玄一脸艳羡,然而他的神色落入赵灵懿等女的眼中,却怎么看都有股子促狭的味道。 甄宥乾清了清嗓子,见楼婉清与赵灵懿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心中也是略微有些得意。 “还成,跑这一趟,三五百银子总能挣到的,不值一提,也是道上的朋友赏脸,我威远镖局方才能有今日之势。” “不说这些,上山,上山……” 甄宥乾挥了挥手,便一马当先朝前方走去,俨然一副以自己为中心的模样。 凝霜皱了皱眉,正有些不喜,一旁的赵灵懿却摇了摇头。 “无妨……” 她想的是,自己本就隐瞒了身份,再加上陆玄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而且,越是如此,反而越能够让她换位思考,体味一番做平常女子的感受。 队伍里多了一些人,事实上,也就多了两个,但气氛依旧是变得不一样了。 甄宥乾有意无意的挑起话头,与赵灵懿和楼婉清说些以往押镖的经历,以及自己的英雄事迹,倒也令得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活跃了不少。 让人意外的是,本来应该咋咋呼呼的甄红叶,却在两拨人相汇之后,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与楼婉清几人搭话。 更多的时候,她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陆玄的身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是按捺不住,走到了陆玄身边,冲着他挥了挥手。 “喂……” 陆玄抬起眼皮,神色疑惑。 “有事?” 甄红叶被他一看,也不露怯,大大咧咧的问道: “方才听你说,你是开书局的,那你知不知道《聊斋志异》这本书?” “当然知道!”,陆玄点了点头。 这不是废话么?这个世界的聊斋,本来就是他偷了上一世的聊斋,然后魔改一番,让书局印刷之后出版的。 甄红叶面色一喜,伸出了手指头。 “听说聊斋本就是幽州一位先生写的,第一册人狐恋,我已经看完了,现在出到了第二册倩女幽魂。” “但我走了好多家卖书的铺子,都没有卖的,只听说书人说了一些开头,你既然是开书局的,那你知不知道,那聊斋第二册,什么时候才买得到?” “大概三日之后吧!不过你没找对地方,完整版的聊斋第二册,只有幽州的玄墨书局才有得卖,而且第一个月,限量发售!” 甄红叶眉头紧蹙。 “你怎知三日之后才有得卖?还是限量发售,玄墨书局,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家伙,还不会是骗我的吧?” 陆玄翻了个白眼。 “因为我有门路,那第一册你带了么,你若带了,翻到书的扉页,看看上面的署名。” 说完,陆玄便大踏步朝前走去。 甄红叶杵在原地,将信将疑的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来,翻开一看,眼眸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惊诧。 只见那扉页之上,赫然写着几排大字。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着作人——柳泉居士,版权持有方——玄墨书局。 甄红叶抬起头,望着陆玄的背影,喃喃道: “那家伙,还真有内幕?” “喂……你给我等等!” (ps:我承认,给我投推荐票,月票,还有打赏,留言鼓励的各位,真的太帅了,比本作者还帅那么亿点点,泪目) 第97章 夜色中,有人踏黑前行 “你不是说?这玄云草庐就是几间破茅草屋么?我看你就是成心欺骗本宫……姑娘!” 赵灵懿指着前方连绵成片的建筑开口说道。 “我明明记得,原来这里不是这样的!” 半山腰的路口处,以实木建起了一座高高的牌楼,牌匾上有着红底烫金四个大字——玄云草庐。 牌楼之后,山崖一侧以木桩和铁链围住,而靠近山体的一边,却是开垦修建了诸多房屋。 一眼望去,犹如在这灵山之上形成了一条街道似的,时近黄昏,依旧能够看到不少游客的身影。 “几年没来,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陆玄嘀咕着,而一旁的甄家兄妹,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踏入了牌楼里侧。 “哇!这里好高啊……风景真美,喂,姓陆的,你快过来看看。” 甄红叶在那里招着手,一路下来,陆玄不堪其扰,答应了她等过两日想办法给她弄一套聊斋倩女幽魂,于是乎两人算是和解了。 而这小姑娘也是自来熟得很,与陆玄说了一路的话,这会儿已然将他当成了朋友,一有什么,就姓陆的,姓陆的叫个不停。 “我不去,我恐高,看了头晕!” 陆玄摆了摆手,朝着路口处的一家酒肆走去。 甄红叶瞥了他一眼,嫌弃道: “真没出息,这么大个男人,跟个绣花枕头似的,光长得好看有啥用?” 一旁的甄宥乾也冲着赵灵懿和楼婉清二人喊道: “赵姑娘,楼大家,还有宋姑娘,这里风景确实不错,灵山之下一览无余,你们快过来看看吧!” 三女对视一眼,朝着崖边行去,落日余晖将山面笼罩,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了一层金纱。 此刻的灵山,宛若一位高贵的神女一般,屹立于幽云北地,俯瞰着苍茫众生。 如此景致,的确是令人心旷神怡。 酒肆之中,陆玄寻了一方木桌随意坐下,点了一壶酒,要了一碟盐水花生。 这酒肆的老板是个老头,衣着朴实,黝黑面庞上满是皱纹,一看就是个庄稼汉。 壶里的酒也是自家酿造的米酒,虽然比不得作坊里的精酿好酒,但配着那盐水花生一喝,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倌儿,这玄云草庐,啥时候变成这样了,我记得前几年,这里还是一片碎石滩呢!” 那店家听他说话,咧开嘴露出一口豁牙,笑道: “公子记得没错,几年前这里的确啥也没有,之所以变成这样,还是托了那位长乐侯家大公子,和咱刘大人的福。” “啊?” 陆玄这回真是吃了一惊,感情这玄云草庐变成这样,还跟自己有关? “怎么说?” “这呀,还得从四年前的一个夏天说起……” 估计这店家也不是头一回被人这样问了,一解释起来,口沫横飞,绘声绘色,仿佛他才是事件的主人翁一样。 就这般说了一通之后,陆玄终于是弄清楚了原委。 玄云草庐变成这样,还真和他有关系。 当初他和陆贞,还有刘产几人来这灵山游玩,见这半山腰草庐前正好有一大片凹进去的石窟,又见山下农民过得清苦。 突发奇想之下,陆玄就说,若是能将这里整改一番,将草庐好生修缮,弄成个旅游景点,说不定还能拉动一下经济发展。 没想到只是在一群小孩儿中说的无心之言,竟被刘产那小子记了去,后来便说给了他爹听。 有刺史大人背书,随便筹措些资金人手,这玄云草庐一条街,可不就这么建起来了么? “刘产啊,刘产,不愧是你,整天跟着本少,耳濡目染之下,也变得聪明了起来,啧啧……” 陆玄摇头微笑,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眼下玄云草庐建成这样,不得不说,确实是件好事。 最起码,山下的农民除了种地自给自足之外,也多了一份额外的收入,平常养的鸡鸭鹅蛋,吃不完的小菜,送到这山上来,总比去城里集市挣得多。 心中正想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扭过头去,甄红叶正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盯着他。 “你这人怎么不合群,大家都在那边玩,你竟一个人来这里喝酒吃东西?” “你也来一口?” 陆玄端起杯子,甄红叶小嘴儿一翘。 “你喝过的杯子,本姑娘才不愿意碰呢!这小酒馆儿有甚么好吃的,赶紧起来,咱们往里走瞧瞧。” 那店家讪讪笑着,两只结了老茧的手掌来回搓动,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我就喜欢喝这米酒,配这新鲜的盐水花生,老倌儿,再给我装两兜子,我拿在路上吃。” “好咧!” 那店家转身拿了纸包,麻利的装了两份盐水花生,又仔细封好,递了过来。 甄红叶心中着急,接过花生便拉着陆玄往外走。 “急什么,还没给钱呢!” 陆玄嘟囔一句,在袖子里掏了掏,然后伸手与老头握了握,将钱放在对方手中。 “多谢,走啦!” “哪里的话?公子您慢走……” 直到二人身影远去,与前方人马汇合,老头儿方才收回了目光。 “这公子,长得可真俊啊……说话也好听,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儿郎?” 唏嘘间,他低下头,浑浊的老眼中顿时浮现出浓浓的震惊之色。 “妈耶,人长得好看,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哇?半斤花生一壶酒,竟给了一两银子,这我哪找得起?” 老头心中焦急,抬头又去寻人,哪里还看得到对方的身影? 夜色弥漫! 半山腰处,华灯初上,远远的,就像是为高耸的灵山系上了一条发光的腰带一般。 陆玄一行找了客栈,安顿下来,连护卫带威远镖局的随从,坐了三大桌,一番胡吃海喝之下,客栈的掌柜也是笑开了花。 平常哪能遇到这么多外地来的“肥羊”? 而就在陆玄等人大快朵颐之际,此刻的灵山脚下,亦是有着一群人,身披黑袍,踏着夜色前进。 其中为首的一个,身负长剑,头戴笠帽,时不时停下来检查路边的树木,石块,而后又悄无声息的做出各种手势。 如果于心兰在这里的话,她便会发现,那便是隐楼中人专用的暗语。 意思是,目标就在山上,小心行动,切不可——打草惊蛇! 第98章 宿命连结,中断了 客栈的名字,就叫灵山客栈,规模不算大,但上中两等房间加起来也有二十来间,住个四十来人绰绰有余。 至于这顿饭菜,比起天来酒楼,望海楼那等级别的酒楼而言,自然要逊色不少。 但实际上味道还算可口,尤其是那熏制已久的老腊肉,和干菜丝那么一炒,味道香得能让人把舌头也吞进去。 不过陆玄最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有位好面儿的冤大头,主动承担了吃食与住宿的一应费用。 二十二人住一宿,加上三桌酒菜,一共花了将近三十两银子,甄宥乾掏钱的时候,背对着众人,脸色别提有多肉痛了。 “你看你哥傻不傻?让我去,这价钱最少还能砍一半下来,啧……看这掌柜的挣钱,比我自个儿亏钱还难受,奸商,妥妥的奸商!” “凭啥你去就能砍一半下来?” 听到陆玄调侃自己兄长,甄红叶没好气的问道。 “就凭咱们这帮人里,就我是本地的……” “那又如何?区区三十两银子,又不是给不起,姓陆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不仅嘴巴特损,还特别抠门!” “谁要是嫁给你做媳妇儿,那真算是倒了大霉。” 陆玄摊开手: “那你先把花生钱给了,两包花生,一路上愣是被你给吃完了,我特么花钱买的,影子都没见着。” “滚……本姑娘没钱!” 甄红叶干脆耍起了无赖。 一旁的楼婉清几女,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会心笑容。 就连向来喜欢绷着个脸的赵灵懿,心情也莫名放松了许多。 离开了高高的宫闱院墙,亦不必整天遵守那许多繁文缛节,相比之下,这样的日子,似乎要有趣得多。 房间已经定了下来,众人走了一下午的山路,早已疲乏得不成样子,皆是打算回房歇息了。 陆玄正准备向楼婉清使眼色之时,赵灵懿的声音却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陆玄,你陪我去院中走走,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陆玄本想摇头,然而赵灵懿的眼中,却是有着不容拒绝的神色,他只得叹了口气,回答道: “好!”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堂,走到了客栈的后园之中。 这园子三面环着石壁,用硬木围起了栅栏,中间有一处亭子,靠墙之处种着些小菜,颇具农家气息。 抬起头,高耸的山峰上空还未完全黑透,依稀能见到有飞鸟的身影掠过。 那亭子的梁上挂着一盏灯笼,陆玄掏出火折子,将其点亮。 昏黄色的火光将二人的身影映在地面,赵灵懿低头望了一会儿,忽而抬头问道: “你和楼婉清,究竟是什么关系?” 陆玄豁然转身,目光落在了前者的俏脸之上。 “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赵灵懿走到亭子中,提裙坐下,伸手紧了紧披风。 “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一个女子,就因为你一句话,不辞辛苦,只身一人从离京赶赴幽州?” “你也许会说,她只是为了报答你捧她上花魁之榜的恩情罢了?” “但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别人的!” 陆玄苦笑:“你又看出什么了?” 赵灵懿仰望着夜空,喃喃道: “这两日,只要你二人同在一处,她的目光,几乎从未自你身上移开过。” “我猜,那位楼婉清楼姑娘,只怕早已对你情根深种,我方才问你,是想知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见赵灵懿神色笃定。 陆玄也就不再掩饰了,思忖片刻之后,正色道: “没错,她是喜欢我,我也喜欢她,算是两情相悦吧!” “但你别想着用这件事来威胁我,逼急了本少的后果,无论是你,亦或是赵姓皇室,乃至于整个大齐,也许都承担不起!” 这一刻,陆玄的身上,少有的流露出了些许煞气。 听到他的说辞,赵灵懿身躯微微一颤,眼眸中神色复杂难明。 “为了她,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确实很让人意外,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极能忍耐之人,不过有的时候,也会有疯狂之举。” 说完,未等陆玄答话,赵灵懿又是自嘲的笑了笑,转过头来,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后者面庞。 “不过在你心中,我赵灵懿就是那般狭隘之人么?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难道不是么?为了利益,你可以算计本少,谋取我的劳动果实。” “为了利益,你愿意让我这个,与你毫无感情的男人,当驸马。” “为了利益,你可以跟我合起伙来,窝藏魏千这个朝廷要犯,我怎么知道,为了利益,你会不会伤害我身边之人?” 陆玄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刀子一般,一刀刀的剜在赵灵懿的心上。 她扭过头去,冷笑道: “原来在你陆玄的心中,本宫就是这样的人……那我且再问你最后一句。” “你愿不愿意,当本宫的驸马?”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你再问十遍,百遍,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陆玄皱着眉头。 “那就是不愿意咯?好,好得很……” “半年之后,我会向父皇请求,解除你我之间的婚约,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说完,赵灵懿站起身来,朝着亭子外走去,不知为何,她的背影,竟让人觉得有些萧瑟。 直到踏入客栈走廊之中,赵灵懿眼中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原来我赵灵懿,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不当就不当,谁稀罕你?”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家伙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为什么要让本宫认识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放他入府的。” …… 亭子里,陆玄眉头紧蹙,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如潮水般呼啸而来。 【因缘际会,斗转星移,命运于微风中泛起涟漪,宿命连结由目标主动中断,新手保护期结束】 【灵犀极意暂时停止积累经验】 【恭喜宿主成功度过新手期,获得奖励:稀有级随机物品x1】 【由于宿主迈入新的阶段,获得额外奖励:传说级物品“预言竹简”x1】 第99章 世事无常,我心惶惶 “这……”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陆玄到现在还处于迷茫之中。 新手期结束了? 自己的命运不再与某人休戚相关,赵灵懿良心发现了么?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心声,似乎再也不会被她所偷听了! 事实证明,自己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她多半也是对我死心了,认为不可能将我培植成大齐的工具人,所以失望之下,才触发了解除宿命连结的条件!” “我不用做驸马,她也不能再窥视我的内心,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为什么,我现在却高兴不起来呢?” “她刚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不会是……” “哭了吧?” 陆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旋即又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的,就算我铁了心不当驸马,她最多也就是心中失望而已,怎么会哭呢?” 回到房间,陆玄让人打了热水,洗漱一番之后,便躺在了床上。 只是翻来覆去之下,他实在是难以入眠,索性就不睡了,直接盘坐在床榻上,修炼起了内功。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陆玄起了个大早,没多久,其他人也纷纷醒来,下了楼,用过早饭,便商量起今天的计划来。 “待会儿肯定是要去玄云草庐看一看的,等到下午,便赶去灵山瀑布,然后一路自西面下山,途径黑水河,再由南城门入幽州,岂不是正好合适?” 甄红叶掰着手指头盘算,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围着幽州转一圈。 “我看行,那就这么定了,等大家都吃过了早膳,便一齐出发吧!” 赵灵懿点了点头,赞同了甄红叶的建议。 陆玄原本还有些担忧,但偷偷的看了赵灵懿一会儿,发现对方没什么异常之后,便放下心来。 她这样子,哪里像是哭过的人?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而接下来,对方的状态,更是让陆玄笃定了这一猜想。 赵灵懿看起来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般,一路上与甄家兄妹,楼婉清等人有说有笑,兴致来了,还将当初玄云居士所写的诗句拿出来念。 尤其是到了草庐之后,她的心情显得更加明媚了。 墙上的玄云居士字帖真迹,看得赵灵懿不胜喜爱,甚至还出钱购买了一堆拓本,准备带回去好生观瞻临摹。 反倒是甄家兄妹兴致欠欠,他们本就出身武林世家,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拳脚功夫,虽然也读书写字,但毕竟更喜欢舞刀弄棍,只是在草庐中逛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乏了。 至于陆玄,无论是玄云居士的生平事迹,还是对方遗留的墨宝着作,乃至画像旧物等等,早已经来回看了几遍。 所以他也没有多大兴趣,便和甄家兄妹一道,默默地守在外间,等待赵灵懿与楼婉清还有宋凝霜出来。 这一等,时间便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甄红叶有些按捺不住了。 “赵姐姐她们究竟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甄宥乾笑道: “红叶,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急性子改改?她们看那字画书帖,就好比咱们看到了绝世武功秘籍,自然要花功夫好生钻研一番才是。” “你看看陆兄,这么久了,一句话没说,这才是真正静气功夫到家的表现!” 甄红叶凑近到陆玄面前,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些脸红。 “哥,这家伙根本就是睡着了,不过同样是娘生父母养的,为啥人家比你好看那么多?” 甄宥乾有些无奈。 “这长相,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再说了,你也得看跟谁比啊?跟陆兄比,我自然是远远不及,可要是跟阿飞,阿远他们比,老哥是不是算长得好看的?” “切……没志气,要比当然得和更优秀的比,你专挑那些个歪瓜裂枣来说事,和破罐子破摔有什么两样?” 甄红叶满眼的鄙视,正说着,只见赵灵懿三人,终于是从草庐中走了出来。 只不过她们每个人,神色看起来都是怪怪的,但要说哪里奇怪,好像又看不大出来。 一上午的时光,转瞬即逝。 陆玄被叫醒之后,众人在草庐主人家的接待下,吃了一顿农家饭。 当然,价格也是不菲,只不过这一次,甄宥乾没有再逞能,陆玄也是主动的付了银子。 甄宥乾这人,除了好面子以外,其实也算是个实在的小伙儿,心眼儿不坏。 其他人不知道,最起码,陆玄能跟这两兄妹合得来,所以也就没打算坑对方。 区区几十两银子,老是占人便宜,将来传出去,还真以为他陆玄是个小气鬼,铁公鸡,一毛不拔呢! 吃过饭后,一行人请辞,朝着灵山瀑布所在的方位行去。 穿进山林,走了没有一刻钟,还未抵达灵山瀑布所在的位置。 隐隐约约的轰隆声便是传入众人的耳中。 而此处的空气,相对别处也是湿润了许多。 赵灵懿看了陆玄一眼,轻声道: “你不是说,玄云草庐和灵山瀑布名不副实么?眼下看来,不止玄云草庐值得一游,就连这瀑布水景,似乎也是颇为壮观呐!” 言外之意,陆玄根本就是不想来这灵山,才找了诸多理由。 其实陆玄心中也无比纳闷儿。 此刻正值枯水季,这灵山瀑布,怎么突然变得水势汹涌起来? 而且就算丰水季,往年似乎也不曾出现过如此景象,只能说世事难料,非人力所能控制罢了。 见陆玄神色尴尬,赵灵懿也不再过多追究,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众人见状,赶紧跟了上去,唯有陆玄一人,依旧站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疑惑当中。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还面色茫然的他,忽然换了一副表情,目光如鹰隼一般,在密林之中来回扫视。 这条山林中的小径,陆玄走过很多次了,他刚才还在想,为什么瀑布的水声如此明显? 现在待得众人离开之后,他方才觉察出哪里有些不对劲。 灵山之中,草木丰茂,密林深处,鸟兽虫豸众多,然而当下的周遭处,却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罢。” 不过看了一圈,又集中心神探查气息之后,陆玄并未发现任何情况,他也只能是摇了摇头,快步跟上了前方众人。 第100章 上架感言 嗯,这本书写了快两个月,如大家所见,要上架了。 开局热门分类,人气连载,中间断推两周,到后来的新书精选,强推,其实下周还有个强推和客户端的小编力荐,但是因为一号上架,要吃全勤,所以无了。 面对这个问题,新人作者是很无奈的,大多数人会选择推荐,不要全勤,但我不行啊,一是因为没啥信心,二,是穷,一千五百块的全勤,毫不夸张的说,是作者君两个月的饭钱。 来写小说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应该都是为了挣钱吧! 因为对书没信心,所以厚着脸皮求推荐票,只为了得到一些反馈,想知道书有没有人看,因为对订阅没有信心,所以连后续推荐也放弃,选择了一个月的全勤奖。 起点的新规则,全勤能吃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想拿稿费,均定得过五百,这是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挣钱嘛,不寒碜,虽然我想站着,但现在也不得不跪下了! 真的,恳求各位还看得下去的朋友,能不能充值个五块十块,半包烟钱,订阅一下这本书,让我有能够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和资本。 全勤的要求是每天更新4000字,一个月十二万即可,但那太少,我想每天更新八千,一万,乃至一万二,两万,但我要吃饭的嘛。 只要有一百二的均定,我都能坚持下去,哪怕只有一百呢?所以真的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一下,十二点之后,更新第一个vip章节,然后今晚准备熬夜,在早晨之前,起码弄六千出来,明天白天,下午,继续爆更。 这是我唯一能够给各位的奉献的东西,也请各位,给到我一些支持,感激不尽。 另外说些题外话,回答一下问题。 系统不是主导,也没有去逼迫主角做决定,它更像是规则,是冷漠无情,且变幻,至于某些任务和指引,其实更取决于主角怎么想,怎么做?人非圣贤,走些弯路很正常。 女主,这个问题,我已经被喷得很厉害了,人物本来就需要时间成长,哪能一出来就城府极深,智多近妖,真觉得她们也开了上帝视角?更何况,这才哪到哪?二十万字,连世界框架都没铺开。 主角憋屈?哪里憋屈了?主角是个现代人,身负外挂,被女人算记,被老丈人欺负,这算得了什么?需要跟女人斗智斗勇么?把格局打开一些,他现在正在成长,积累,真正的敌人,是那些蛰伏于渊的潜龙,是那些想要趁乱世贪天之功的枭雄们,真正的战场,在后头。 最后,人其实要被喷麻了,当然我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劝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再劝退一些,若真的无人欣赏,大不了,我不写便是,我当然也能去写那些我不喜欢的故事,赘婿战神医仙之流,那种书,我写过好几本,千字十五二十的保底,一个月交稿三十万,就有五六千块可以拿,但……我不喜欢! 最后,厚着脸皮求一波,推荐票,月票,订阅,打赏!真写不下去,我就黄袍加身,或者蓝袍加身,进厂拧螺丝也可以。 第101章 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 正午时刻,烈日当空。 到了秋季一贯是阴雨绵绵的幽州,这两日却难得放了晴。 灵山瀑布之下,众人仰头望去,只见湍急水流如银川倒挂,浮浪砸在石壁处,登时化为漫天细碎水雾飘散开来。 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空灵无比,体内也仿佛铅华尽洗,轻盈到了极点。 “爽!” 甄宥乾大喝一声,引得不少游人侧目。 另外一边,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却是望瀑兴叹。 “灵山万丈红泉落,黑水迢迢半紫氛……” 赵灵懿神色一亮,还未说话,一旁的陆玄便拍了拍手。 “好句!” 甄红叶手指抠了抠眼角,疑惑道: “怎么就好句了,我看那家伙胡说八道才是,这瀑布分明就是白色的,怎么叫万丈红泉?” “还有,这潭水流入黑河,哪来的紫氛?” 甄宥乾和楼婉清也是一副疑惑之色。 不远处,那书生无奈笑笑,并未解释。 陆玄却冲着几人招了招手。 “你们过来,往我这儿走。” 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 “过来了,然后呢?” 甄红叶耸了耸肩。 陆玄伸手一推,将她翻了个个儿,然后又将她的脑袋扶向某个角度。 “现在你告诉我,那瀑布是什么颜色?下边儿的河面,又是什么颜色?” 甄红叶瞪大了双眼,久久无言。 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那飞流而下的瀑布竟如同披上了一层红霞似的,而下边儿的河面,更是紫中透着五彩斑斓,看起来甚是奇异。 “还真是红色与紫色,为什么?” 陆玄收回手臂,神色淡然。 “这中间的原理太复杂,就不跟你解释了,你只需明白,角度不同,任何事物都有其多面性,有时候你只看到了一面,就不要妄下定论,否则的话,只会自误而已,没有其他好处。” “哼,说了半天,还不是在教人家道理?本姑娘说话做事,还用得着跟你学么?略略略……” 甄红叶做了个鬼脸,陆玄也不生气,只是转头看向别处。 恍惚间,他望见那河岸对面,绿丛之中,竟隐隐折射出金属一般的光泽。 “那是什么?” 甄红叶歪着头,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神色不解的问道: “什么是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陆玄神色却陡然一变,猛的伸手拽住了前者,而后用力一拉。 “大家小心,有刺客!” 话音刚落,只听得空气中霎时传来一道道密集的破风之声。 嗖嗖嗖! 乌黑箭雨,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众人落了下来。 唰! 一只长箭贴着甄红叶的脑门飞了过来,劲风刮得她面颊生疼,脸色也吓得煞白一片。 若非陆玄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只怕她已经被那长箭穿颅而过。 而另一边,猝不及防的一众府兵护卫以及甄家兄妹的四名随从,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几乎是在陆玄出声提醒的一瞬间,五只箭矢,便是分别射中了其中五人的身躯,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灵山瀑布。 所幸的是,因为靠得近,甄宥乾和凝霜也是及时护住了赵灵懿和楼婉清,几人都未曾受伤。 不过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将她们吓得不轻,尤其是楼婉清。 她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妈的,还真有不开眼的找上门来?” 陆玄破口大骂,事实证明,方才他的感觉的确不曾出错,这山林里,果真有埋伏! 一轮箭雨齐射后,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来不及安抚受到惊吓的女人,便听到河岸之处,传来惊天嘶喊声。 “杀!” 一群身穿黑衣,头戴黑色面巾,手持刀剑的武者,从茂密的树丛之中,冲了出来。 陆玄粗略扫了一眼,足足有二十多人,每一个皆是气息强大,绝非普通的壮勇,至少也是三流武者。 而瀑布前的游客们,早在箭雨突袭之时,不是吓得发出叫喊声,夺路而逃,便是被殃及池鱼,伤的伤,死的死。 眼见刺客来势汹汹,陆玄大手一挥,朗声喝道: “来人,保护公主殿下,凡有生人迫进,杀无赦。” 一旁的凝霜也是挡在了赵灵懿身前,目光冷冽。 “陆兄,这是怎么回事?赵姑娘?公主殿下?” 甄宥乾和甄红叶两兄妹瞠目结舌,脸上的神色惊诧到了极点,竟然是将面前的危机都一时忽略了。 陆玄哪有功夫给他俩慢慢解释,只能摇了摇头,正色道: “甄兄,眼下危难当头,我们的身份,待得日后再与二位解释,这些刺客,多半是冲着我与公主来的,待会儿我牵扯住贼人,你带着红叶妹子,还有婉清,先行突围!” “若是能尽快赶回幽州,便通知刺史府或者长乐侯府,叫他们以最快速度,派人来灵山支援……” 甄宥乾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陆兄,我会保护好婉清姑娘的。”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看到,陆玄伸手抓住了楼婉清的柔荑。 “婉清,还记得我之前喂你吃下的小还丹么?你体内应该已经产生内力了,就算还未修炼武功,你现在也拥有二流高手的底蕴,面对一般人,用我教给你的那些招式,足以自保,若能逃回幽州,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我知道的!” 楼婉清点了点头,她对陆玄毫无保留的信任,自然知晓,在这等紧急时刻,自己更不能拖他的后腿,所以跟着甄家兄妹突围,才是最好的选择。 话音落下,诸多府兵护卫,已经与黑人刺客战成了一团。 众人口中的喊杀声,兵器碰撞的金铁交击声,利刃入肉的细微声,尽皆传来。 “甄兄,靠你了!”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脚掌一跺,整个人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进了人群之中。 见状,甄宥乾虽然心中失意于楼婉清与陆玄的关系,但一想到旁边还有赵灵懿这位“公主殿下”看着,他顿时又来了劲头。 “老子乃是威远镖局少镖头甄宥乾,拦我者死!” 不远处,那名头戴笠帽的黑衣男子,亦是从身后拔出了长剑,声音寒冷如九幽冒出。 “杀,一个活口都不留……” 第102章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刺史大人派来的这一队府兵,隶属于永平年间遗留的幽州折冲府,到得嘉德十年,府兵制名存实亡,但地方上仍旧沿用了旧制旧称。 因早期的兵农一体,休战时专职生产,战斗素质良莠不齐,又加之新老断档,青黄不接。 这十二人的小队中,几乎有半数以上的人未曾真正上过战场。 眼见得黑衣踏水奔杀而来,不少人甚至愣在了原地。 直到那小队长发出一声长啸,他们方才抽出佩刀,朝着赵灵懿所在的方向围拢。 八九名兵士与凝霜一道,形成了人肉盾墙,挡在了赵灵懿身前。 而此时的陆玄,已然和那群黑衣人短兵相接。 呼! 一名奔在最前的黑衣刺客与陆玄打了个照面,右臂高高抬起,长刀划破空气,朝着陆玄当头斩来。 灌注内力之后,这一记力劈华山显得声势骇人,几乎是一瞬间便是来到了陆玄的头顶之处。 刀势很快,可惜,陆玄的速度更快。 虚步上前,身形顺势一贴,恐怖的力量在拳锋之上骤然爆开。 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黑衣男子瞳孔猛的缩至针尖大小。 他几乎还未看清陆玄的动作,胸口处便是塌陷下去,五脏六腑被磅礴劲力生生震碎。 殷红鲜血,自其口鼻中疯狂涌出,黑衣男子手中的长刀,亦是软软滑落,而后被陆玄反手握住刀柄,自下而上反撩,正好将另一名黑衣人刺来的长剑震开。 铛! 金铁交击声清脆悦耳。 第二名黑衣刺客抽身半步,手腕一抖,长剑如灵蛇吐蕊,锋锐剑尖直挑陆玄腋下,角度无比刁钻。 这一下若是刺中,立刻会废掉陆玄一臂。 然而刀光一闪,长剑前刺之势戛然而止,黑衣刺客左手捂住咽喉,鲜血自指缝中流淌而出。 他双脚跌跌撞撞后退数步,最终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面庞上,那狭长三角眼中,已然失去了神采。 前后不过数息时间,陆玄瞬杀两名黑衣刺客。 三流就是三流,在真正的二流高手眼中,与土鸡瓦狗无异,一碰就碎。 陆玄不是第一回杀人,但杀得这般轻松写意,确实是头一次。 自十四岁武功小有所成之后,长乐侯便时常故意放刺客入府,与陆玄真个厮杀。 每每都令其陷入苦战之中,但就是在这种环境下。 外表看似纯良无害的长乐侯府大公子,为了“苟活”于世,手上早已不知沾过多少人的鲜血了。 但那个时候,他赢得的确很不轻松,甚至于有好几次,若非华伯及时出手,陆玄都得像阎王爷报道去了。 每一天,自己都在进步。 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 陆玄的天赋,算不上恐怖,但说起努力程度,他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人。 尚未觉醒系统之初,他就明白,唯有强者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那时候,除了猎奇走旁人眼中“歪门邪道”的法子寻求挣钱门路之外。 陆玄一直有努力的提升自己的武道境界。 侯府中有一座小院,里面摆满了木人桩,大部分都报废了。 而报废的原因,也并不是年久失修,质量不过关等等…… 恰恰相反,这些以上等实木打造,浸了桐油,又慢慢阴干,质地极为坚韧强硬的木人桩,全都是在数千个日日夜夜中,被陆玄一拳一拳打报废的。 八荒决外卷中的基础拳式,每一个动作要领,他都早已烂熟于心。 拳轴间距,发力周期,出拳角度,爆发阈值最大的时间节点,以及——如何以最快速度,摧毁你的敌人! 所有一切念头,如江河入海般汇聚于心,陆玄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极速流淌的声音。 哗啦! 如潮汐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高速的运动,势必会产生热量。 鲜血在燃烧,脑海里,梦魇一般的声音重重叠叠,如梦似幻。 “来吧……来吧……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惦记着老子的命,那就让老子看看,到最后究竟是——” “鹿死谁手!” 咻! 手中钢刀,被陆玄猛的抛出。 一名黑衣刺客眼见得两名同伴瞬间惨死,眼眸中亦是露出骇然之色,他大吼着,将陆玄掷出的长刀震开,然而下一刻,陆玄的身影,已然贴至近前。 手臂回拉,腰身发力如弓崩,拳头箭般窜出。 拳锋,自下而上斜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轰向第三名黑衣刺客的中门。 八荒决外卷第一式——崩锤! 那柄投掷而出的钢刀,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可惜的是,两者的实力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格开了长刀之后,黑衣刺客招式用老,中门顿开,早已来不起回防。 砰! 沉闷撞击声响起,黑衣刺客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被这一拳轰得倒飞而出。 半空之中,血雾弥漫,第三名黑衣刺客落地之后,再无声息。 “我屠尔等,如杀鸡宰狗,不怕死的,都来与我走上几招……” 陆玄长啸一声,身上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颇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不远处,甄家兄妹正与敌手酣战,见到陆玄眨眼间解决三人,脸上皆是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陆兄,你这也太猛了吧!” 甄宥乾神色无奈,方才他吼那一句,觉得自己总算在气势上压了陆玄一头,现在看来,跟人家一比,自己啥也不是。 “难怪楼大家会喜欢陆兄这样的人,有钱长得帅武功还高,呜呜……我他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一旁的甄红叶则是长鞭一甩,将面前敌手逼退,脸上神色极其复杂。 “这姓陆的,到底什么来头,我还以为他当真是个卖书的,人长得也一副文绉绉的样子,没想到武功这般厉害,净会骗人的家伙。” “但是……” 想到这里,甄红叶又看了陆玄一眼,扭头冲着楼婉清喊道: “楼姐姐,那家伙,真的好帅啊!” 楼婉清神色肃穆,一掌将一名黑衣男子震退,叱喝道: “红叶妹妹,小心点儿,现在还不是分心的时候。” 甄红叶吐了吐舌头,俏脸上也是浮现出久违的认真神色。 “你们这些家伙,都给本姑娘滚开。”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漆黑长鞭,在空中幻化出道道幻影,将敌手笼罩。 但同一时刻,那头戴笠帽的持剑男子,亦是做出了新的指令。 “你们两个,去杀掉那家伙,赵家的贼子,由我亲自出手解决。” “是!” 两名气息更加强大的黑衣刺客,应声而动,朝着陆玄所在的方位掠去。 而这名头戴笠帽的黑衣男子,则是手持长剑,剑尖遥指赵灵懿,步步紧逼而来。 第103章 武器越怪,死得越快 “两名二流高手……” 望着呈掎角之势朝自己靠来的两名黑衣人,陆玄双眼微眯。 从对方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强度来看,他们的内力底蕴与自己相差不了太多。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也许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不过即便如此,陆玄心中依旧没有多少紧张之感,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本少让你们一起上,你们还真以多打少啊?行……” “那就让我看看,相比方才那三个倒霉蛋,你们两个又能在我手上支撑几个回合?” 同为二流高手,亦有强弱之分。 毕竟,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一打二也算不上有多难。 “大言不惭!” 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哼一声,双手握着两柄二尺来长的钩刃。 而另外一边那人,却手持圆环,边缘的锋锐之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少跟他废话,速速解决此人,然后与宋头领汇合。” “动手!” 话音落下,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爆发内力,朝着陆玄电射而来。 看着二人手中的兵器,陆玄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句江湖中流传甚广的俗话。 武器越怪,死得越快! 但在真实的战斗之中,情况却恰恰相反。 越是世所罕见的武器,虽然修炼起来越加困难,招式技法也更加稀少。 但真正修炼成功,并且得心应手之后,却是武者手中的大杀器。 因为对手的攻击方式和路数难以预料,且少有应对经验,故此,使用冷门兵器,行的便是剑走偏锋之道,往往都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武器越怪,死得越快的真正含义,应该有两种。 其一,对手死得快,其二,冷门兵器因为修炼技法,铸造技法的失传,更容易消弭在历史长河之中。 陆玄根本没有任何轻视之意,见两人同时杀来,他脚尖一勾,地上的精钢长剑顿时被他伸手握住。 无论如何,赤手空拳太吃亏了。 自己虽然以拳法见长,但剑法说起来也不差,只是相对于心兰这等专修剑法的剑客而言,要弱些罢了。 再怎么说,当初陆贞的剑法,也是他这个哥哥手把手教会的。 铛! 身形站定,陆玄摆了个起手式,指尖于剑锋上一弹,精钢长剑顿时发出一道铮鸣。 “杀!” 两名黑衣人暴喝一声,双钩客身躯微伏,整个人几乎快要贴在地面上,两只脚交替一蹬,他手中双钩径直撩向陆玄的下阴之处。 而那圆环客,则双足一顿,整个人跃至半空当中,圆刃一甩,竟发出尖鸣之声,朝着陆玄的脖颈切割而去。 “你们是真的脏!” 对方一出手就知道是老阴比了,陆玄忍不住破口大骂。 然而对于他的嘲讽,两名黑衣男子根本不予理会,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杀手哪有不脏的? 不脏的杀手,还叫杀手么? 踏雪无痕! 胯下凉意袭来,间不容发之际,陆玄脚尖轻踏,整个人如鸿毛一般轻盈后退,同一时刻,他手中的长剑亦是剑尖朝上,竖在了胸前。 叮,叮叮…… 一连串令得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撞击声传来,陆玄眼中浮现出惊诧之色。 那圆环利刃在切割的同时,竟然还在不断地旋转,刀刃与剑面每一次碰撞,他持剑的右手虎口,都是传来一股巨力。 若非他力量颇大,只怕这长剑早已经脱手而出。 心思电转之间,两名黑衣人却是再度发动了第二轮攻势,丝毫不打算给陆玄喘息的机会。 江湖杀手一向如此,厮杀又不是武者之间的切磋比斗,不用讲什么你来我往,点到为止,更没有所谓的武德。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对手性命。 双钩客站直身躯,双臂开合,右手钩刃在地面一钩,一蓬泥土顿时泼向陆玄面门。 陆玄左手掩面,拂开尘土,对方的左钩已经探至陆玄的小腹,只需轻轻一划,便可将他开肠破肚。 见状,陆玄赶紧手腕一翻,长剑瞬间将钩刃架住,然而下一刻,圆环客的圆环利刃,已经斩向了他的右肩。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仅仅两个回合,便让陆玄体会到了什么叫险象环生。 “怎么?这就没招了?” 双钩客面露得意之色,圆环客目光狰狞,手中利刃悍然落下。 只要将陆玄的右臂废掉,接下来,他便是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唯有任二人宰割的下场了。 但就在这时,陆玄脸上却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 轻飘飘的话语,传入了二人的耳朵之中。 “你二人有点儿东西,但是不多!” “若我与你们实力相仿,面对这等攻势,的确是有些难以为继,但你们好像,太高估了自己,也……” “太低估了本少啊!” 话到最后,陆玄的面色陡然变得冰冷一片,咧开的嘴唇之中,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唰! 只听得破风之声响起,那圆环客手中利刃还未真正接触到陆玄的肉体,后者的身影,便是直接消失在二人面前。 惊鸿一瞥之间,圆环客只觉得面前残影掠过,下一刻,冰冷的剑锋便是自下而上,斜着将其洞穿。 狂暴的内力透过剑体,散发出剑气,直接搅碎了他的心脏。 “你……这是,什么……剑法?” 陆玄抽出长剑,面无表情。 “啥也不是,单纯的快,单纯的强,是你们,太慢了!” 扑通! 圆环客尸身坠地,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 “老八!” 双钩客目眦欲裂,一脸骇然的望着陆玄,脸上尽是一副惊恐之色。 “不可能,你绝对不是普通的二流武者……” “恭喜你说了一堆废话!” 陆玄颇为无语的望着面前之人,长剑一挥,目光再度变得冷冽起来。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你了,说句实话,撩阴剑法,本少也不是没钻研过。” “看剑!” 闻言,双钩客下意识夹住了双腿,手中双钩亦是在下盘交叉。 但令得他始料未及的是,陆玄手中的长剑,却径直朝着他面门削去。 鲜血飙出,双钩客面庞上留下一道血痕,连带得面巾都是被陆玄剑尖挑落。 “你,卑鄙!”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懂了么?” “再吃我一剑!” 第104章 长剑当空,疾风骤起 身为隐楼天字号杀手的孟弃的确没有想到,面前这名看起来极为纤弱的女子,竟也一名实打实的二流武者。 不仅如此,对方还在境界明显远不如他的情况下,生生用手中的短匕挡住了他三次攻势。 “你,很不错……” “二流武者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接住我三剑之后,依旧站着。” 孟弃斗笠下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由衷的赞赏。 然而另外一边,凝霜却面色冷峻,持匕的右手不断颤抖着。 她很少会表现出这样的神态,一切只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负责护卫赵灵懿的幽州府兵们,几乎是在眨眼间便是被斗笠男子所斩杀,死状凄惨无比,唯有三两名在与那些黑衣刺客缠斗,侥幸逃过一劫。 而对方随手斩出的三剑,更是令得她几乎耗尽了体内所有力量,方才堪堪抵挡下来。 而且因为赵灵懿在身后,她不得不强行抗下了全部的冲击力。 身形半步未退之下,凝霜的体内,已经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孟弃说话时,她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将喉中腥甜之意咽下,又调息了片刻之后,凝霜方才冷冷的望了过去,寒声道: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来头?今日你只要敢动殿下一根头发,哪怕是天涯海角,朝廷也会找到你。” “不止如此,你的亲族,朋友,一切相关之人,皆会因为你的愚蠢之举受到牵连,那般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听到她的话语,孟弃哑然失笑。 “不要再浪费口舌了,这些年来,死在我剑下的大齐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早已是恶贯满盈之身,就算下地狱也全然无惧,你的威胁,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安息吧!” 话音落下,孟弃身随剑动,那柄通体银亮,剑刃长达二尺七寸的银鳞剑,仿佛化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二者的势融为一体,朝着凝霜斩去! 朴实无华的一剑,确切的说,应该叫返璞归真。 剑势快到了极点,哪怕身为二流高手的宋凝霜,也无法捕捉到剑刃的轨迹。 于是乎,她只能闭上了双眼,以本能去抵挡这一剑。 短匕高举,朝着头顶一架。 铛! 尖锐的斩击声响起,睁眼之际,斗笠男子的身影,已然贴至近前。 “挡住了?” 凝霜身后,赵灵懿面露惊喜之色,然而下一刻,她便是神色剧变。 只见男子轻哼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息,猛然自其周身爆发出来。 狂暴力量,呈泰山压顶之势灌入剑身,凝霜身躯颤抖,整个人被压得半跪在地。 尘浪迭起,有鲜血,从她的口鼻之中渗出。 “殿下……快逃!” 凝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然而赵灵懿,却根本没有丁点儿逃离的想法。 她一直知道,凝霜很强,甚至远比宫中那些普通的二流武者还要厉害得多。 若是连凝霜都拦不住对方,她真的能够逃得了么? “你要杀的人,是本宫,与旁人无关,放过其他人!” 赵灵懿脸色苍白,但神态还算是镇定,最起码,她并没有被孟弃的实力给吓到。 “呵……齐人就是自负啊,死到临头,竟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请问,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呢?不妨告诉你,今日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赵灵懿身躯晃了晃,显然没有料到,对方杀心竟如此之重,而且听口气,对方竟然并非是齐人! “既然如此,那我能否问一个问题?本宫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上?” 赵灵懿面如死灰,仿佛认命了一般,叹了口气。 “与你无关。”,孟弃缓缓摇头。 “哈哈哈哈……” 听到这四个字,赵灵懿忽然仰天大笑,美眸中满是轻蔑之色。 “想不到这样一位高手,竟连自报家门也不敢,莫非你在害怕本宫身死之后,化作厉鬼找你寻仇?” “死在你这等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之人的手中,当真是无比晦气,呸!” 赵灵懿轻啐了一口,宛如骄傲的天鹅一般,抬起了脖颈。 半跪在地的宋凝霜也同样笑了起来。 “殿下说得没错,这厮说咱们齐人骄傲自大,殊不知,是他这种人胆小如鼠,只配一辈子行走在阴影中罢了。” “闭嘴!” 活了三十多年,孟弃还是第一次被两名女子这般嘲讽。 事实,他的心境已经算是相当坚固,很少会被外界因素左右,但凝霜的话,却是实打实的戳到了他的痛处。 相较于齐人,他孟弃只是个亡国奴罢了,对方说得没错,他的前半生,几乎都只能行走于阴影之中,哪怕戴着面具和斗笠,依旧整日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因为直到现在,不少的州府县城之中,依旧挂着他的画像,一旦被发现,迎接他的,便是大齐官方永无止境的追捕。 而这一切,都是拜可恶的齐人所赐。 “你们既然这般心急着找死,孟某便成全你们,这位大齐的公主殿下,请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这位贴身女官,是如何被在下的长剑,凌虐至死的吧!” 话音落下,孟弃右手高举,银鳞剑在空中翻转,被他反手倒持,锋锐无匹的剑尖,径直刺向凝霜的胸腹。 然而就在那剑尖即将穿透凝霜的胸腹之际,孟弃却是看到,前者的眼眸中,陡然浮现出一丝冷意。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危机感,弥漫心头。 “嗯?” 喉中惊疑之声刚刚传出,下一刻,惊天剑意于身后爆发,由远及近,激得他背后汗毛都是竖了起来。 “这一剑若是刺下,我有可能……” “会死?” 孟弃的面庞之上,一股极为难以置信的神色流露出来,他当机立断撤回长剑,豁然转身。 抬起头,只见一道白袍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杀了过来。 长剑破空,陆玄的声音响彻天地。 “无胆鼠辈,给本少死来!” 孟弃目光巡视周遭,只见先前被自己喝令出去的两名黑衣刺客,早已躺在了血泊之中,了无生息。 “你这家伙,竟然杀了老七老八?” 第105章 本宫待你情同姐妹 话音未落,被强大剑意裹挟而来的锋锐剑尖,在孟弃瞳孔之中不断放大。 落虹! 惊雨剑法中,陆玄唯一会的一式剑技。 斩杀了圆环客之后,他本打算好生戏弄那卑鄙的双钩客一番。 没成想,赵灵懿这边的情况已经到达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无奈之下,他只能不惜耗费内力,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双钩客杀死,而后又将余力尽皆灌注在这一剑当中。 当然,赵灵懿早已看穿了陆玄的意图。 所以,她那一番话,虽然仅仅只是拖延了少许孟弃下手的时间,但这,已经足够陆玄救下凝霜了! 恐怖的剑意,迫使孟弃不得不转身应对。 然而当得他感应到陆玄身上绽放出来的气息之后,目光却变得稍微有些轻蔑。 “哼……” “不过是一个初入二流的武者罢了,竟也敢口出狂言?” “你拼尽全力的一剑,于我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话音落下,孟弃手中长剑一横,身形微躬,强大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双臂之中。 叮! 精钢长剑的剑尖与银鳞剑的剑面相撞。 恐怖的冲击波以两人交汇之处为圆点,扩散开来。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蔓延出去,所及之处,飞沙走石,枯木瞬间化为齑粉,草屑亦是漫天飞舞。 而待在近处的凝霜与赵灵懿二女,更是直接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掀飞。 前者原本就受了不轻的内伤,被这力道一撞,气机紊乱之下,张口便是吐出大片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赵灵懿嘴角同样渗出血丝,但她来不及做其他事情,迅速地跑到凝霜身边,面色无比焦急。 “凝霜,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凝霜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前方,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公子小心,那贼人厉害得很!” 其实根本用不着她提醒,长剑被斗笠男子横剑抵住的那一刻起,陆玄便是知道。 自己这出其不意的一记剑招,算是被对方毫不费力的化解了。 更让他觉得心惊的是,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二流高手的界限。 这斗笠男子的气息无比强大,内力更是浑厚得不成样子,只怕是接近一流高手的存在! “幽州何时来了这样一个怪物?” 陆玄心中苦笑,体内余力倾泻而出,然而那斗笠男子仿佛生根在了地上一般,身形居然是纹丝未动。 “还以为你能给我一些惊喜,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这一剑,还不够强……” 孟弃摇了摇头,双臂一震,力量再度涌出,将陆玄长剑弹退的同时,空出的左掌猛的朝着陆玄的胸口处轰去。 见此一幕,陆玄咬了咬牙,强行与之对了一掌。 可惜的是,双方之间实力差距太大。 一掌之下,陆玄只觉得左臂如遭雷击,整个左半身都是传来剧痛之感。 疼痛令得他难以保持身形,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轰然落地,身形在地面上掖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不堪一击!” 孟弃冷冷的望着他的身影,脚掌一跺,整个人直接闪身上前,银鳞剑朝着陆玄的咽喉处划去。 “死!” 一字脱口而出,然而就在此时,侧方,黑色长鞭破空飞来,鞭首之处缠住了剑尖,而后猛的一拽,剑锋飘离了原本的轨迹。 陆玄惊出了一身冷汗,转过头,不远处,甄红叶银牙紧咬,一张小脸蛋儿憋得通红。 “姓陆的,你若再不起身,本姑娘就要坚持不住啦……” 攻击接二连三被人阻挡,孟弃终于是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找死!” 他暴喝一声,左手变掌为拳,直接抓向那乌黑长鞭,想要将甄红叶拉至近前。 然而他刚一发力,却又立刻松开了手掌,一股刺痛从掌心中传来。 抬起手,只见掌心之中,有着细密的血珠子渗出。 甄红叶面露得意之色,冷笑道: “本姑娘的黑煞鞭可不能随便来抓哟,上面全是铁刺呢!” 另外一边,甄宥乾一掌将最后一名黑衣刺客打翻,转过头来,高声喝道: “陆兄,你还顶得住么?要不大家伙一起出手,对付那家伙吧!” 陆玄翻身而起,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黯淡。 “不行,这家伙强得有些过分,只怕一脚已经踏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就算我们合力围攻,也只会被他逐一击破!” 闻言,众人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流高手,在江湖之中,已然可以开宗立派了,是绝对的顶级强者。 “那怎么办?” 楼婉清面色无比凝重。 陆玄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沉声道: “按照原计划行事,甄兄,你带着婉清,还有凝霜姑娘先走,我来拖住这个家伙。” 这话一出,立刻是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不行,我们若是走了,你和公主怎么办?” 楼婉清第一个出声反对,甄宥乾没有说话,但眼中神色也差不多。 凝霜更是当场拒绝。 “我绝不会抛弃公主自己逃命!” 陆玄望了一眼赵灵懿,再度开口: “你们不走,咱们一个都别想活,这人的目标就是我和公主殿下,有我们在这里,他便不可能去追击你们。” “只要解决那些追杀的黑衣贼人,你们便能够逃出灵山,至于我们,亦不会轻易的死在这里。” 听到陆玄的话,众人皆是有些沉默,反倒是孟弃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说得轻巧,以你的实力,能拖住孟某多久?我看那小子说得对,与其去追寻一丝不可能的逃生机会,倒不如拼尽全力与我一战,兴许你们真的能打败我!”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凝霜挣扎着起身,握住短匕,正要上前,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赵灵懿死死拽住。 “凝霜,我命令你,与甄家兄妹一道离去,我若死在这里,唯有你们逃出,方才能为我报仇雪恨!” “殿下?” 凝霜瞪大双眼,不断地摇头,似乎并不愿接受赵灵懿的安排。 “够了,莫非你要违逆本宫的命令不成?不要忘记了,当初是谁将你从冷宫中救出来的?” 赵灵懿面色冷峻,猛的一推,直接将凝霜推向了甄宥乾等人所在的方向。 然而她的眼眸中,却有着一丝感伤。 “凝霜,本宫待你情同姐妹,不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才是……” (pd:求推荐票,月票) 第106章 绝望的公主殿下 “好一幕主仆情深的场面!” “可惜,你们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以为这样,就能从我面前逃走了么?” “先杀了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吧!” 孟弃长剑一挥,目标直指拄剑站立的陆玄,眼中杀意尽显。 “走!” 喊了一句之后,陆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斗笠男子,手中的精钢长剑也是缓缓抬起,作出了战斗姿态。 “姓陆的,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不远处,甄红叶拉着凝霜,一步三回头,看向陆玄的眼眸里充满了不舍。 “哎呀,放心吧,陆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倒也没见你对其他人有这么上心,莫非?” 甄宥乾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刀,小心翼翼的护着三女逃离。 “说什么呢!那家伙答应我给我弄到限量发售的聊斋志异第二册,他要是死在这儿,我上哪儿搞去?” 甄宥乾顿时有些无语。 而另外一边,孟弃已经对陆玄展开了攻击。 前者一步踏出,银鳞剑径直朝着陆玄刺来。 对方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但那剑势却是迅疾如电光一般,乍然之间,便已经贴近了陆玄的身体。 动作缓慢,剑招却快得超乎想象,这样的诡异组合,很容易让人精神错乱,就连陆玄也差点被眼前的景象迷惑。 不过最终,他还是反应了过来,仓促之间挥剑反击。 可结果毫不令人意外。 两人实力悬殊,为了挡下对手的攻击,陆玄只能强行调动体内所有的力量。 可是任凭他的体质再如何强大,心法内功再如何逆天,这短短的时间中,又能回复多少内力? 而强行催动的结果便是,不止气血变得紊乱,就连浑身的经脉窍穴,亦是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一剑斩出,将斗笠男子的刺击弹开,陆玄自己也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见此一幕,赵灵懿双手紧紧握着,眼中慌乱一片。 “那家伙,受伤了?” 先前陆玄一剑横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但仅仅是接了那贼人两剑,便是大口咳血。 到得此刻,即便是她,也终于明白,斗笠男子的实力究竟强大了何种地步!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毫无存活下来希望。 “昨日还在说,不该来这幽州,没想到今日便是遇到了这等事!” 赵灵懿面上露出苦笑。 对方自称杀了不知多少大齐朝廷,又非齐人,那么自然便是其他势力灭亡之后残留的余孽。 如今是来向赵家人讨债了。 想到这里,赵灵懿抬起头,深深的望了陆玄一眼,朗声道: “陆玄,没想到你也会有犯傻的一天?” “这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跟你毫无关系,你打不过他,就别逞强了,老老实实的逃跑不好么?” “不过我还得多谢你,帮我拖住那家伙,若本宫有幸逃生,将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话音落下,赵灵懿头也不回的朝着山林中冲去,而且速度似乎并不算慢。 “她竟然,也是一名武者?” 孟弃眼中浮现出惊诧之色。 所有人都忽略了赵灵懿本身的实力,包括他自己。 其实早该想到的,大齐以武立国,赵家当初作为北方几大世家之一,其核心子弟,个个都是自幼习武。 就算成为皇室,这样的传统也不见得会落下,只是不再那么专注于武道罢了。 赵灵懿的武功,比起陆玄,凝霜这样的二流上层高手,自然是远远不如。 但实际上,也就比甄家兄妹这样的普通二流高手弱一档,换而言之,其实是有三流高手的水平的,对付三五个力士都不在话下。 “不能放任她逃走……” 心中生出这般想法之后,孟弃面朝着陆玄,步步后退,冷声道: “算你运气好,不过她这般毫不犹豫抛弃你逃走,你心中应该会十分难受吧?” 临走之前,孟弃还没有忘记甩出一句诛心之言。 但实际上,陆玄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语。 因为他知道,赵灵懿这番举动,根本不是为了逃命,而是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为了救他一命罢了! 捂着胸口,陆玄忽然用力咳嗽起来,喃喃道: “我若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你这傻女人,当真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我性命么?没了我的保护,他要杀你,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一旦你死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又能跑多远?到最后大家都活不成……” “咳咳……可恶,要是我身上没有伤就好了。” 一调动内力,心脉之处便是传来撕裂痛感。 “于心兰啊,于心兰……都怪你,本少若真是死在这山中,你得负全责!” 不过说完之后,陆玄便是强撑着不适,朝着斗笠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如果赵灵懿早些说这种话,陆玄说不定还会感恩戴德,自己个逃之夭夭。 但是现在,不行了啊! 因为就在他杀死了双钩客与圆轮客之后,就像那次解救思思,楼婉清两人一般,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限时任务来。 【大齐公主性命危在旦夕,她若身死,造成影响难以预估,你的选择是?】 【拼死相救独自逃生?】 其实陆玄也忘记了,自己究竟花了多长时间作出选择,好像很长,好像又很短!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选都选了,要是就这样半途而废,岂不是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前方密林之中,忽然传来巨木断裂之声。 陆玄眉头一皱,再顾不得体内伤势,踏雪无痕瞬时发动,速度骤然提升。 “呼……” 赵灵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到身前轰然落地的树干,她调转身形,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可惜的是,刚过了一瞬,她的步伐便再次停顿了下来。 因为孟弃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 “何必浪费精力?老老实实等死不好么?” “不过也是,堂堂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享尽一切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开这世界,实属人之常情!” “而且,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如此香消玉殒,也太可惜了一些。” “你放心,待你死后,孟某一定会物尽其用,好好品尝一下这副肉体的美妙滋味儿的。” 赵灵懿面色煞白一片,绝望的闭上了双眸,只是眼角,有着泪水滑落。 “陆玄!” 第107章 亡命天涯,心猿意马 轰! 冲天火光蹿升而起,呛鼻的烟尘弥漫在场中。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数道锐物刺破空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飞雷石?毒箭?” 孟弃目光一凛,脸上旋即浮现出嘲讽之色。 “凭这种下三滥手段,也想伤到孟某?” “身为二流武者,竟也使用暗器,真是令人不耻!” 话音落下,他挥动长剑,叮叮几下,自烟尘中飞来的毒箭便是被他斩落在地。 紧接着,孟弃又是手掌一挥,面前的烟雾直接被他打出的掌风吹散。 但就在这时,一股不妙的预感掠过心间,抬眼一看,果不其然,面前的大齐公主已经消失了。 “哪里走?” 孟弃大喝一声,脚下发力,朝着那道一闪而逝的身影追了过去。 “原本还想着让你多活片刻,没想到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救人,不知死活!” 唰! 陆玄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他右手持剑,不断将前方挡路的枝丫荆棘斩断,避免这些东西划伤自己。 而左手,则是紧紧的抓住了赵灵懿的手腕。 一男一女,在这灵山密林之中,亡命狂奔。 赵灵懿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有想到,陆玄这家伙,竟然会来救自己。 只是拼尽全力奔跑之下,她只觉得肺部一片火辣,连气儿都喘不过来,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陆玄的速度显然要比她快,脚下生风,几乎快要将赵灵懿扯得飞了起来。 就这般跑了片刻之后,赵灵懿忽然之间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连带得陆玄也停了下来。 疼痛算不了什么,但赵灵懿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饱满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张小脸儿也憋得通红一片,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跑不动了!” 赵灵懿摇着头,陆玄回望一眼,那道黑色的身影,正在迅速逼近。 “跑不动也得跑,你想死在这里么?” 陆玄冷声叱喝。 “你若死了,引得龙颜震怒,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你想连累本少,连累陆家,连累整个幽州城的子民么?” 赵灵懿勉强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身形忽然一歪,又是倒在了地上。 方才那一绊,她扭伤了脚踝。 “我跑不了啦,你自己逃命吧!” 赵灵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陆玄快气疯了。 “我若是要逃,我何必来救你?” “我也没让你救,你那般讨厌本宫,本宫死了,岂不是更遂了你的心意?” 赵灵懿恨恨的看着他,眼泪又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你以为老子想救你?” 陆玄将长剑插在地上,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赵灵懿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半蹲在原地。 “你要干什么?” 赵灵懿有些不明所以,陆玄头也不回。 “别废话了,赶紧上来,老子背着你跑总行了吧!” 赵灵懿咬了咬牙,眼见得身后已经是传来树叶晃动的声音,她再不犹豫,整个人伏在了陆玄的背上。 这一刻,后者总算是体会到了那句话的真谛。 那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赵灵懿看着高高瘦瘦,但这分量可是一点儿都不轻。 当然,对于一名二流高手来说,这百来斤的重量,实在不值一提。 但关键是,现在的两人是在逃命,而且陆玄真的没有多少内力了。 身上每多加一丝负担,都会极大的削减二人存活下来的几率。 但没办法,事已至此,只能是尽力一搏,总不能将这女人丢在这里吧? 后背传来柔软触感,陆玄双手紧紧揽住赵灵懿的大腿,用嘴叼起了地上的长剑,迈动双脚,再度奔跑起来。 “抓紧了!” 陆玄含糊不清的喊道,赵灵懿点了点头,将脑袋埋在了他宽阔的脊背上。 【触发被动技——大步流星,速度已经得到增幅】 【踏雪无痕熟练度提升,当前级别:登堂入室】 陆玄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几乎在原地留下一道道幻影。 伴随着他的步伐,赵灵懿也跟着不断起伏,这种情况之下,一些身体上的接触在所难免。 一开始,陆玄心中还并未产生旖旎之感,到得后来,他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赵灵懿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两条手臂一直用力的抱着他的脖颈。 对方那凹凸起伏的娇躯,更是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如此厮磨之下,陆玄只觉得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仿佛连内力消耗的速度都变得更加快了。 最让他难受的是,赵灵懿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这种情况,整个人好似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再加上他嘴里咬着剑刃,根本不方便讲话,因此也只能暂时忍着。 但又过了一会儿,陆玄发现根本行不通,因为他的脑海,已经被那东西全部占据了,甚至到了此刻,连逃跑的方向都已经迷失。 “不行,这样迟早会出问题!” 想了想,陆玄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而赵灵懿也终于发觉了异常,抬头望着陆玄的侧脸,神色茫然无比。 “为何停下来了?” 陆玄张口,长剑落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前者,没好气的答道: “你倒是舒服了,知不知道本少有多累?” “能不能将你的手松一松,还有,别贴那么紧,我背上都快被你捂出痱子来了!” 赵灵懿面庞蓦地一红,这才反应过来陆玄在说什么。 事实上,她的确是有些忘乎所以了,因为被这家伙背着,确实很舒服,甚至有些忘了,两人正在逃命。 不过她还是反驳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松开一点儿?” “你不是能偷听本少的心声么?” 情急之下,陆玄似乎忘记了,赵灵懿与他的新手期羁绊,在昨夜已经正式解除。 而听到他的话,赵灵懿也才回想起来。 今天一整天,她好像都未听到过陆玄的心声,莫非,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愿,特意让这种奇怪的现象消失了? “我听不到,你还不赶紧跑?那人又要追上来了!” 赵灵懿皱着眉头。 陆玄叹了口气,将前者的身躯向上一托,嘀咕道: “你替我拿着剑,不许再压着我了,也不想想,自己那么大,还挨我那么紧,我能专心跑路么?” “你说什么?”,赵灵懿耳根子发烫,下意识的支起了身体。 “没,我的意思是你太重了,最好适当的减减肥!” 第108章 她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又是陷阱?” “凭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也想困住我么?” 孟弃皱着眉头,长剑一挥,那迎面撞来的粗大树干便是一分为二,木屑漫天飞舞。 追击时间,已然超过了半个时辰。 这位隐楼天字号杀手的心中,说不着急是假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指望这一次的刺杀行动能够悄无声息了。 因为那逃走的四人,迟早会回到幽州,将事情告知大齐官府。 现在孟弃心中唯一的想法,便是将公主杀掉。 只要能做到这件事情,那么行动依旧是成功的。 大不了做完这个任务,他便向楼主请求,前往外域,至少在大齐王朝彻底崩塌之前,绝不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陆玄的逃跑速度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且对方对这种密林山地的地形,仿佛极为熟悉,滑溜得像条泥鳅一般,自己每每找到踪迹,要么扑个空,要么是干草堆成的假人,要么就是像眼前这种毫无威力的陷阱。 毫不客气的说,这样的陷阱连一只老鼠都捉不到,更何况用来对付一名实力接近一流高手的武者呢? 只能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了! “自灵山一路向北,乃是幽云山脉地势最为险要的山脊,环境恶劣,情况复杂,山巅之处,几乎全部积雪覆盖,到时候我看你们要逃到何处去?” 孟弃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但与此同时,前方的树林之中,总算松了一口气的一男一女,却因为新的问题,发生了争执。 看着半跪在地,不断削尖了木桩往坑里插的陆玄,赵灵懿美眸中满是不解。 “事实证明,你铺设的这些陷阱,对于那家伙来说,根本就毫无作用,为何你要将宝贵的逃生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之上?” “你懂个屁!” 陆玄心里也很烦躁,背着这女人跑了这么久,体能的消耗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他现在饿得快要发疯了,所以言语之上,根本没有什么语气来回应对方。 “要不是那些陷阱为咱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中途之时,咱们哪里有机会停下来喘息?” “本少可不是机器,是活生生的人。” “你要是没事做,就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吃的,少来烦我。” 被陆玄这样一呵斥,赵灵懿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一看到陆玄胸前的血迹,以及他面颊上的汗水,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凶什么凶?” 赵灵懿委屈的低喃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着旁边行去。 她的目光在树枝,灌木丛以及地面上仔细的观察,寻找,企图找到一些能够入口的东西,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她无比失望。 她一无所获。 直到现在,赵灵懿方才觉得,自己似乎除了有个公主的身份之外,一无是处。 什么也不会,连找食物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只能跟在陆玄身边,像个累赘一样! 走了一圈之后,她默默地回到了原地,一言不发的坐在落叶堆上,已经做好了被陆玄斥责的准备。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陆玄听到动静,仅仅是回头望了她一眼,便又自顾自地削起了木桩。 空气就这般陷入了寂静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灵懿都快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睁开眼一看,只见那个一下午都板着脸的男人对她伸出了手掌。 “太阳落山了,林子里的温度会越来越低,你这样睡,很容易着凉,实在是困,也得找个好点儿落脚之处。” 赵灵懿伸出手臂,陆玄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然后矮下了身子。 赵灵懿扭伤了脚,这时候正是行动艰难的时候,让她走路,只会更加延缓二人的速度。 所以一路之上,两人或多或少已经养成了一些默契,一旦开始赶路,就由陆玄背着她行动。 只不过这一次,赵灵懿却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自己走吧!” 说完,她指了指地上的树枝。 陆玄实在是无可奈何,沉声道: “都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把你的公主脾气收一收?” “怎么着?老子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整天就知道作,还没完了!” 话音落下,陆玄不由分说抱住了赵灵懿,将她扛在了肩上,而后快速奔跑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本宫……” 赵灵懿惊呼一声,在陆玄肩上挣扎起来。 然而陆玄一声不吭,只顾着闷头跑,根本不为所动。 剧烈的颠簸令得赵灵懿难受极了,腰腹之处酸痛无比,挣扎一会儿之后,也就没了力气,然后再不动弹,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听到她的啜泣声,陆玄缓缓的放慢了步伐,将她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然后拉着她的手臂,重新将她背在了背上。 “你别哭了,整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你好歹也是个公主,能不能有点儿公主的样子?当初你提刀杀我的时候,可是霸气外露,哪像现在?” 赵灵懿双唇紧抿,泪雨成珠,将陆玄的衣领处都是浸湿了一团。 “唉……” 陆玄叹了口气,轻声道: “刚才我又累又饿,态度也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那些陷阱,的确没多大作用,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不断的设下它么?” “两点,第一,拖时间,就算陷阱无法对那家伙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可以恶心到他,为咱们争取喘息的机会。” “第二,并不是所有的陷阱都很垃圾,在不少的陷阱之中,我将剩下的暗器,比如毒刺,飞雷石,石灰等等……” “都藏在了其中,试想,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会不会对那些陷阱掉以轻心?但凡有一次大意,也许他就会中招。” “即便他不中招,后续的陷阱,也会让他投鼠忌器,再不敢轻视,这样一来,虚虚实实当中,那些陷阱拖延时间的作用,便会发挥到极致。” “所以你说我是在做无用功,实在太片面了,就像你觉得我陆玄是个无耻之徒一样,其实我根本不是那种人!” 听着陆玄的解释,赵灵懿内心之中,总算是释怀了一些。 不过她还是嗫嚅道: “你不无耻,是本宫无耻行了吧!谁叫你脑子里整天想着那些龌龊之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怎么就龌龊了?” 陆玄据理力争。 赵灵懿贝齿轻咬下唇,低声道: “本宫以前对你颇多指摘议论,确实是有些严苛,实际上,你这人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 “嗯,第一次听见殿下夸我,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脸皮一向很厚的,我身上要真是一点儿不见好,婉清又怎会喜欢我?” “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的言论感到自卑的。” 一听他说起楼婉清,赵灵懿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也晦暗了不少。 这家伙,是在跟她炫耀么? 见赵灵懿沉默下来,陆玄以为她被自己打击道,又是得意洋洋的补充了一句。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觉得我哪哪都不好,但在她的眼里,我陆玄就是她的命中注定,你不服也不行,嘿嘿……” “我何时说你哪哪都不好了?” 赵灵懿皱着柳眉。 “蛤?”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某人说,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对我动心……” “公主殿下这句话,陆玄这辈子估计也忘不了了,不过没办法,谁叫我陆玄卑鄙,无耻且下流,自然是配不上高贵的大齐安华公主!” 陆玄面上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当初赵灵懿这些话,对他的打击还是相当大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背后,赵灵懿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久久无言。 好半晌她才喃喃道: “本宫当真说过这种话?你骗人的吧!” 但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没底。 就如同那日凝霜所说的一席话一般,她身为公主,习惯了凌驾在众人看待事物,从未从对方的角度去换位思考。 从认识陆玄以来,因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她便一直在下意识的贬低对方,甚至连好脸色都欠奉。 此时想来,陆玄这家伙,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吧? 但她又做过什么呢?除了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对方,威胁对方,谋取他身上的利益以外,她又何曾站在陆玄的角度上,真正考虑过陆玄的感受? 想着想着,赵灵懿心中的悔恨之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当陆玄的计划一次又一次被她所误,甚至因为她的任性,在那大殿之中被她举刀追杀之时,这个男人的心中,该会是何等的憋屈与愤怒? 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要被一桩莫名的婚事所累,被一个自以为是,刁蛮任性的公主肆意欺凌? 那等经历,想想都觉得无比酸楚。 甚至于昨晚被他拒绝之时,自己还觉得委屈,现在想来。 她有什么资格委屈? 她若是委屈的话,那陆玄岂不是比她委屈一百倍,一千倍? 泪水,决堤而下,赵灵懿将侧脸贴在了陆玄的背上,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和颤抖。 “对不起……” “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的,你没说错。” “赵灵懿,就是个自以为是,任性妄为,唯利是图的女子……” 赵灵懿略带哭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陆玄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好端端的,这女人怎么又开始掉眼泪了? 而且那些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根本不像是在说气话,倒像是真正的自我反省。 想到这里,陆玄张了张嘴,眼眸中满是惊愕。 “莫非我活跃气氛的一番吐槽,倒让这女人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好端端,她给我倒什么歉?” “不过,现在可不是自艾自怜的时候啊!” 因为后方不远之处,有着一道怒吼声,响彻山林。 “卑鄙无耻的杂碎,待得孟某抓住你,一定教你不得好死……” “呃……呕……” 第109章 强扭的瓜,不甜 孟弃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看似毫无威胁的陷阱中,居然隐藏着那般肮脏下作的手段! 当他毫无戒备,像之前一样一剑将面前用于掩盖地坑的枯枝落叶挑飞之时,那里果然露出一处半人多深的土坑。 但相比之前,土坑里并没有任何尖刺。 他本以为,陆玄已经是黔驴技穷,甚至寄希望于他失足陷入浅坑这种可笑行为的时候,真正的“杀招”来了。 一团被宽阔树叶与藤蔓捆起来的圆球形物体自半空落下,朝着他的头顶砸来。 身为二流武者中的绝顶高手,孟弃自然不可能反应不过来。 于是他一剑便朝着那团“圆球”斩去。 就在那一刻,圆球破开,昏黄的液体顿时淋了这位大高手一身。 其中一部分,还顺着斗笠的帽檐,从他的头顶,流到了他的脸上,甚至嘴巴里面。 焦黄,腥臊,带着树叶独有的涩意,浅浅一品,孟弃便是知道,这他娘的绝对是尿! 而且尿液的主人,火气很大。 行走江湖十几年,孟弃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对方的行为,是人能做出来的? 这一刻,孟大杀手出离了愤怒。 他再也顾不得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把戏,他只想立刻马上现在就抓到那个小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 然而这等想法还未诉诸于现实,打击却接踵而至。 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宛若一条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一般。 布满尖刺的深坑,怀抱大的石头,被绷紧的藤蔓弹出来的木矛。 踢断草绳之后轰然爆炸的飞雷石。 毒烟,毒刺,铁蒺藜,镪水,各种阴损至极的招数层出不穷。 孟弃一度怀疑,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侯府的少爷公子,而是一个真正的暗器大师。 一般人身上,哪来这么多可怕的东西? 堂堂隐楼的天字号杀手,被这些原本自己不屑一顾的小手段弄得狼狈不堪。 孟弃觉得自己的卵都要气爆了! 唰…… 破风之声响起,他下意识的弹到一旁,神色颇为紧张的看着面前的草地。 又一个机关被他触发了。 有了此前的经验,孟弃再也不敢随意乱来,静静地待在原地看着。 片刻之后,地面上树枝被草绳弹开,一只鸟飞了出来,欢快的扑腾着翅膀,发出尖鸣声。 孟弃仰头望着这一幕,正不知作何感想之时,一泡稀拉拉的东西,带着浓烈的臭味儿,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气煞我也!” 孟弃一把扯下面巾,将鼻头上的鸟屎擦去,整个人直接电射至半空当中,伸出手掌,抓住了那只鸟儿,用力一握,后者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成了一团血肉浆糊。 山林之中,空旷寂寥,他悲愤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当然,那四个字,也传进了陆玄二人的耳中。 “气煞我也……” “煞我也……” “我也……” “也……” 赵灵懿擦了擦眼泪,一脸的疑惑。 “那人怎么突然之间发疯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中招了,毕竟我可是把所有的存货都掏了出来,够那家伙喝一壶的!” 陆玄阴险的笑着。 “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么?” “那些可不是什么奇怪的小玩意儿,每一样都是本少精挑细选,甚至特别定制的暗器,杀伤力很强的,平时都藏在我这衣服的小匣子,不过现在全都消耗一空。” 陆玄咂了咂嘴,那些东西加起来,造价超过了五百两银子,这么一小会儿就全用完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只要能发挥作用,那也是值得的。 赵灵懿吐了吐舌头,正要说话,她的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陆玄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早就已经饿得两眼昏花。 抬起头,灵山之中,天色已经是变得暗了下来。 这种深山老林,夜里什么东西都有,万一碰上什么猛兽,打不打得过另说,那种动静,绝对会引起后面那家伙的注意。 如果被猛兽缠住无法脱身,可就不妙了。 思忖片刻,陆玄开口说道: “到了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到处瞎跑反而危险,咱们最好还是找个栖身之处,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四周探探路。” “记住,千万不要乱走!” 陆玄将赵灵懿放到了一根栽倒的枯木干上,自己则四处张望着,准备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落脚点。 “等等……” 赵灵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玄扭过头,面色疑惑。 “怎么了?” “小心些!” 赵灵懿憋了半天,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知道。” 陆玄点了点头,朝着远处电射而去。 灵山作为幽云山脉的一处侧峰,森林中木植种类繁多,但大部分以落叶阔叶林和常绿阔叶林为主。 这其中,不少树木是会开花结果的,眼下又正值深秋,赵灵懿没找到能吃的东西,只是运气不好而已,怪不得她。 更何况,除了野果之外,这深山里到处都是野货,怎么可能将二人饿死? 陆玄虽然不常来山里,但仅仅填饱肚子这种事,还难不倒他。 他的身影在密林中飞快的穿梭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发现有动静,便不时停下来,仔细翻找。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夜色便是将整片天地笼罩。 而另外一边,留在原地的赵灵懿,心情却逐渐变得紧张。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在这种环境下独处过。 漆黑且寂静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一两道低吼声,就连远处的树冠,也变得狰狞起来,形如恶鬼。 她伸手捡起脚边的木棍,用手掌紧紧握着,仿佛这样做,便能够增加一些勇气似的。 “世间魑魅魍魉,不过是人言可畏罢了,赵灵懿啊赵灵懿,你是堂堂公主,难道还怕黑不成?” “对,没什么好怕的!” 她反复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黑夜,如潮水一般,将她的身影淹没,山里没有风,但此间的空气异常冰冷。 这时候,赵灵懿忽然怀念起那个并不算十分壮实宽阔,但却极其温暖的后背来。 仔细想想,那种感觉,叫做心安。 寥寥此生,不过二十个年头,她从未如此想念一个人。 “你,喜欢他,对么?” 心里,仿佛有另一道声音在问着自己。 赵灵懿手掌握得越来越紧,直到那木棍上的硬节硌得她掌心生疼,她才无比失落的喃喃道: “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他喜欢的是楼婉清那样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只知道算计他,贬低他的大齐公主。” “更何况,他从始至终,都不愿意做驸马呢!” 说到这里,赵灵懿幽幽一叹。 “如果……” “如果我不是公主就好了!” 可惜她是,正因如此,她很明白,只要陆玄不肯放弃楼婉清,不肯放弃他的初衷。 那么她和他之间,便永远也不可能。 脑海中,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赵灵懿,你就是个胆小鬼,他若真对你没有一丁儿好感,又怎会这般舍命相救?” “你只不过放不下你的骄傲,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心声罢了!”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你?就算是,那又如何?难道你要逼着他成为驸马都尉么?” “那样做,只会让他更讨厌我罢了。” “强扭的瓜,不甜!” “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会后悔的……” 脑海中的声音,渐行渐远,冷意再度袭来。 赵灵懿打了个哆嗦,身后,传来一道咔嚓声,她脸上浮现出喜色,开口道: “你回来……” 然而话未说完,她便是看到,一道黑影正静静地站在树下,面朝着这边。 “那是什么?” 赵灵懿惊恐万分,正要吼叫,只听得破风之声响起,她的嘴巴便是被人捂住了。 慌乱之中,她握着木棍,便朝身后打去,然而连木棍被人直接抓住。 “别慌,是我,一头傻狍子罢了,这玩意儿山里到处都是,能给你吓成这样?” 陆玄哭笑不得。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灵懿紧绷的身躯缓缓松弛下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这里又黑又冷,本宫快要吓死了?” 她扔下树枝,捏着拳头,想要打陆玄,但不知为何,却又缩回了手臂。 陆玄挠了挠头。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结果就这啊?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听好了,前面儿差不多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处山壁,那上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生生凿了一个洞出来,不过那洞很小。” “大概有这么长,这么宽,将将好能容纳两个人藏身。” 陆玄蹲在她面前,伸手比划着。 “我看了一下,周围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去那里歇息一晚。” “另外,我摘了一些野果,味道还不错,你先填填肚子吧!” 说完,陆玄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树叶包好的果子来。 黑暗中,赵灵懿看不清陆玄的真容,只能够隐约间看到他的面部轮廓。 但她知道,这一幕,恐怕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良久之后,二人出现在那石壁上方,赵灵懿借助着陆玄手中的微弱火光,瞪着面前的山洞。 她的脸上,满是惊诧和难为情。 “这山洞,也太小了吧!” 陆玄摸了摸鼻子,开口道: “我可没有别的心思,这里地势高,不容易遇到危险,而且也比较干燥,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 “前面还有个树洞,只是被白蚁蛀得厉害,估摸着有不少虫子,你要是不拍被咬的话,也可以去那里歇息。” 赵灵懿当即摇头。 “那还是这里吧,不过先说好,你不能乱动,也不能挤我……” 闻言,陆玄眉头一皱,叹道: “这么狭窄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挤,算了,你待在这洞里歇息,我就在下面的石头上坐一晚吧!” 说完,陆玄紧了紧衣袍,正要一跃而下,赵灵懿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但却一言未发。 “什么意思?” 赵灵懿依旧没开口。 陆玄微微摇头,钻进了那个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石缝的空隙之中,而后将另一半身位,让了出来。 片刻之后,赵灵懿也钻了进去,两人抵背而眠。 空气安静无比,两道截然不同的呼吸声,愈渐平缓下来。 第110章 我要你 夜里,温度骤降,紧挨着的石头冷得像冰块一般。 赵灵懿双臂交叉,裹紧了自己的衣袍,但依旧止不住的发抖。 到了后半夜,山里吹起了寒风,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或许还夹杂着雪片。 今年的天气特别奇怪,寒冷来得比往年更早,往年的幽州,要等到十一月中旬,才开始下小雪。 但幽云山脉,却在这个时候便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赵灵懿自幼就畏寒,宫中人尽皆知,一到了冬日,她总要裹得严严实实,方才敢出门。 所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便是被冷醒了。 身后,陆玄的呼吸声无比均匀,睡得十分香甜,他太累了,虽然身体被迫蜷缩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与周公约会。 “这么冷的天,这家伙怎么睡得着?好冷……” 赵灵懿睁开眼,凝视着黑暗。 那里一片虚无,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能够听见,水滴从岩壁坠落的声音。 “幸亏没有去树洞里睡,这里至少不会被淋湿。” 她有些庆幸,但依旧觉得冷极了,全身上下,只有后背是暖洋洋的。 她这才发现,陆玄的身体,似乎很烫,稍微靠近一点点,都能感觉到空气当中,似乎有惊人的热量传递过来。 赵灵懿下意识的朝着里面挤了挤,确实暖和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 但与此同时,她有些羞愧。 “我还说让他不许挤我,没想到结果是我在挤他,不管了,反正他都睡着了。” 想着想着,赵灵懿的美眸瞪得更大了。 她,竟然和一个男人,躺在这山洞之中,抵背而眠。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也许是习惯了吧! 这家伙对她亲也亲过了,连女子私密之处,也被他肆无忌惮的拍打过,这半日以来,更是被身旁的男人背着跑了不知多远。 这样一想,二人如今的行为,也算不上有多荒唐了! 赵灵懿又靠近了一些,甚至将陆玄都挤得贴近了石壁里侧,可她还是很冷。 但就在这时,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她不断地往里缩,陆玄被挤得有些难受,连面庞都贴在了冰冷的石头上。 所以在睡梦之中,他不自觉的翻了个身,手臂还下意识地揽了过来,紧紧的搂住了她的纤腰。 赵灵懿吓得不敢动弹,整个人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蜷缩在陆玄的怀中。 灼热的气息,不断地喷在她柔嫩的脖颈之上,激得她浑身战栗,细腻肌肤上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陆玄的怀中,比后背更加温暖,最主要的是,她的上半身几乎都被前者包裹,两具身体紧紧相拥,温度很快便是提升了起来。 “喂……陆玄……” 她小声呼唤道,可惜的是,陆玄实在睡得太死,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赵灵懿面颊滚烫,她知道,自己的脸蛋现在一定是血红一片,她想要挣脱,但心中又万分不舍。 “太冷了……就这一次,只要我明天早点醒过来,他应该不会发现的。” 她安慰着自己,干脆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轻轻拱了拱,而后闭上了眼睛。 到后来,她做了个梦,梦到陆玄一脸狞笑,将她的长裙扯得粉碎,然后按住了她的双手,从额头一直亲到了她粉嫩的脖颈上。 可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咯咯的笑着,但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另一个自己,正举着一柄长剑,对准了陆玄的后心,用力刺下。 毫无防备的他,血如泉涌,倒在了她的怀中,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对人世间的眷恋和不舍。 “陆玄,我不要你死……” “不要!” 赵灵懿大喊着,睁开了双眼,眼角之处,满是泪痕。 天,已经快亮了,小雨也停了。 陆玄坐在崖边,手里扯着什么东西,看起来血淋淋的,好像是一只鸡,但个头看起来并不大。 “做噩梦了?” 他头也不回,仔细的拔着毛。 赵灵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答道: “嗯……” 陆玄转过头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笑道: “刚刚一醒,便在石头下看到了这只被冻傻的野鸡,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找地方清洗一下,顺便找点儿干的柴禾,咱们有口福了。” 说完,陆玄也不待赵灵懿回答,直接朝着地面跳了下去。 石洞内,赵灵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陆玄醒得比她早,那自己缩在他怀中睡了一夜的事情,岂不是就被他发现了? “完了,丢死人了!” 另外一边,陆玄提着野鸡,健步如飞,脸上同样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 “好险,幸亏我比她醒得早一些,明明我记得我是面朝着里面睡的,怎么一觉醒来,居然将人家抱得死死的,而且还可耻“嗯”了!” “这要是被她发现,老子顶了她一夜,还怎么得了?” 想着想着,陆玄又有些佩服自己。 “陆玄,你是好样的,守住了底线,坚持了原则。” 虽然他并没有将自家老爹的话放在心上,说什么二十二岁之前不得破了元阳。 但这种事情,还是得讲个你情我愿,要真趁人之危,做出那等不齿之事来,和禽兽又有什么两样? “绝不能有下次了,那女人的身材实在是要命,再来两次,怕是要弄得本少气血逆流,走火入魔哟。” 找了很久,陆玄终于在一处山涧中发现了一条小河。 昨夜下过雨,水流有些湍急,而且看下游的方向,似乎正是灵山瀑布所在的位置。 那是他们一路逃来的方向。 也就是说,自己和赵灵懿,是在往北走。 “幽云山脉背后,是奉州的山地和平原,往西,则是云州辖境,如果要回幽州,我们得换个方向才是,但这样一来,又很容易被那家伙堵住,太冒险了……” 陆玄一边清洗着野鸡,一边思考着之后的逃跑路线。 往东或者是往南,都有些不太现实,基本上属于往对方枪口上撞。 那么剩下的选择便只有两个。 一是继续北上,翻越终年积雪的幽云山脉主体,进入奉州境内。 二是调转方向往西,前去云州,但这条路,同样要穿越积雪地带不说,相比之下,想要走出幽云山脉,需要多花费数倍的时间。 原因很简单,幽云山脉自幽州东部,离京西部起,横跨御天府,幽州,云州三地,山线绵延上千里地。 然而若是纵线翻越到奉州,最短却仅有上百里的距离。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 一时之间,陆玄也不知道该作何打算。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河水太冷,冰寒刺骨,陆玄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拎着洗干净的野鸡,跑得飞快。 熟练的堆柴生火,将野鸡用木棍穿好,陆玄又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铁匣子。 见状,赵灵懿有些不解。 “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要抹毒吧?” “想什么呢?不是都说了么,暗器早用完了,这里面装的是调料,我向来挑食得很,白味儿我可吃不下去。” 身为穿越人士,陆玄怎么可能连这点儿准备都没有。 他特别打造的百宝匣中,除了暗器之外,各种调料一应俱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野鸡在火焰的炙烤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油脂不断跃动,发出细密的爆响声。 撒上调料,风味更是无比诱人,赵灵懿看得呆住了。 这世上,还有面前这家伙不会的事情吗? 堂堂长乐侯府的公子,说起来应该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才对。 可她实在没有想到,陆玄竟然还会弄吃的? 而且看他的动作和熟练程度就知道,他对这种事情,的确是极为拿手。 “你的梦想,除了赚钱之外,不会还有当厨子吧?” 赵灵懿吞咽着口水,一脸好奇的问道。 陆玄神色惊讶。 “你怎么知道?不过也不是当厨子,而是美食家,就是那种光吃不做,然后没事写写文章的那种人!” 说话间,野鸡已经烤好了,陆玄直接将其一分为二,两人一家一半。 味道确实不错,可惜分量太少,赵灵懿一脸的意犹未尽。 “谢谢你,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鸡!” 陆玄发现,她已经很少在自己面前自称本宫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至少在这一刻,赵灵懿将他当成了一个层次存在,再不像之前那样盛气凌人。 坦白说,这样的赵灵懿,真的很可爱,至少比安华公主可爱得多。 将碳火熄灭,用沙土掩埋痕迹之后,陆玄站起身,拍了拍双手。 “走吧,估摸着那家伙也快要追上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陆玄刚走出没几步,便又转过身来。 果不其然,赵灵懿正呆呆的站在原地,神色无奈的望着他。 “抱歉,忘记你脚伤还没好了,得,上来吧!” 轻微的扭伤,寻常人三五日才好,做为武者,只需要半日。 但之前自己拉着对方,跑得太快,多半导致她扭伤了筋骨,这样的话,不上药物,没有个十天半月,很难完全恢复。 这也就表明,至少在未来几日里,赵灵懿都只能由自己背着前行了。 让她自己下来走,和龟爬也没有什么区别! 待得赵灵懿上了身之后,陆玄忽然开口问道: “你看,我这次又是舍命救你,又是当你的坐骑,驮着你逃亡,如果咱俩能活着走出这幽云山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赵灵懿眨了眨眼,心中有些好奇。 “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答应你!” 陆玄喜上心头,忙不迭说道: “我要你……” 赵灵懿面色一红,睁大了双眼,连呼吸也是顷刻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之时,却又听到陆玄的话语声传来。 “我要你手中的那三成香水司的收益,我记得当初公文上说,公主府所占的利润,是要归于内库的,到时候你能不能求求你父皇,把那三成还给我啊?” 赵灵懿额头上浮现出道道黑线,沉声道: “不行!”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 ps:三更完,一万字更新,求推荐票,月票,晚安,明早见! 第111章 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什么?” “安华公主与陆玄,在灵山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 幽州府衙侧厅,刺史刘炳一脸震惊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厅内,刘产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哆嗦着答道: “具体情况,孩儿也不知,陆伯伯让我不要声张,先知会您一声。” 刘炳身形一僵,跌坐在椅子上,思忖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低喝道: “备车马,产儿,你与我一同去侯府一趟。” “是,父亲大人!” 公主殿下前两日才到,弄得整个幽州人尽皆知,这下倒好,短短时间,便出了这档子事儿。 若是传了出去,绝对会令得朝野震动,由不得他不心急。 一路之上,父子俩都未开口说话,刘产自然也知晓事态的严重性。 倘若公主殿下真个在幽州罹难,首当其冲的,就是刺史与长乐侯,弄不好连整个幽州的官员都会受到牵连。 然而到了侯府之后,父子二人皆是傻眼了。 他们原本以为,安华公主和陆玄在灵山中遇刺,天底下最着急的人应该是这位长乐侯。 但怎么也没想到,侯府中的气氛丝毫未见紧张,那侯爷更是在前厅之中,与一干年轻人吃茶交谈。 “刺史大人到……” 侯府家丁的通报声刚刚落下,刘炳便火急火燎的踏入了大厅之中,急道: “陆老哥,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喝茶?” 陆天霸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 “公明啊,玄儿与公主只是遇刺而已,又没死,你急什么?” “那算命先生说过,我家陆玄长命百岁,命中无劫无难,即便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放心吧,用玄儿的话来说,小意思罢了!” 刘炳目瞪口呆,半晌过去,方才皱眉道: “这种事情,哪能尽信玄学之道?倘若公主真个出了意外,咱们刘陆两家,可就全完了?” “如今公主与小玄生死未卜,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看到刘炳急得团团转的样子,陆天霸放下茶杯,正色道: “那你着急就有用了?幽云山脉如此之大,事情过去半夜,想要找到两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此刻在山中遇刺的,一个是我的宝贝儿子,一个是我将来的儿媳妇,老夫不比你着急?”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跑到侯府来着急上火,而是好好回你的府衙待着,不要露出任何反常之态,明白么?” 听到这番话,刘炳终于是回过味来。 面前这位长乐侯虽是出身军旅,但也绝非是什么鲁莽之辈,甚至于他的决策与谋断,比这世上大部分人更加缜密。 对方表现出这样一副稳如泰山的姿态,绝非是破罐破摔,而是早有准备。 “那,这件事?” 长乐侯以手抚须,笑道: “公明尽可放心,此事你就当做不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你得注意,公主殿下遇刺一事,切莫走漏了风声!” 刘炳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明白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了侯府前厅,只留下刘产与众人面面相觑。 后者眼珠子转了转,朝着陆天霸拱了拱手。 “陆伯伯,既然无事,那小子也先告辞了。” “站住!” 陆天霸冷哼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而后笑眯眯的说道: “急什么?中午就留在侯府吃饭,老夫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 刘产苦着脸,坐了下来。 扭头望去,脸上浮现出关切之色。 “楼大家?” “甄兄,还有甄姑娘,你们还好吧?方才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细问,玄哥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甄宥乾苦笑道: “当时情况紧急,陆兄口称自己能拖住刺客,坚决让我们离开,回城求援,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的甄红叶没有开口,但神色亦是充满了担忧。 楼婉清更是如此,眉头就从未舒展开过。 反倒是陆天霸摆了摆手,安慰道: “到了侯府,你们便用不着考虑许多,接下来若有情况,老夫也会派人通知你们,安心歇息养伤吧!” “多谢侯爷……” 甄宥乾赶紧答谢。 陆天霸微微颔首。 “老夫还有事情需要交待下去,刘产,你们几个年轻人便在此说说话吧!”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厅外走去。 到了长廊中,这位侯爷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一旁的华伯上前两步,俯耳低语,说了些什么。 陆天霸双眼微眯,语气寒冷至极。 “侯府这么多年从未主动招惹他们,老夫本想着,只要玄儿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便好,咱守着幽州这一亩三分地养老也不错。” “可那些家伙,偏偏让人不得安生。” “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立刻行动,以雷霆之势将幽云代三州之地的隐楼据点拔除。” “对了,我想知道,幽州方面,究竟为什么能够让一位接近一流高手的存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还有,刺客居然能准确掌握到玄儿与公主的行踪,随行的府兵,一个个,都要仔细清查。” 华伯点了点头,回答道: “明白了,那公子那边?” 说到这里,长乐侯的脸上这才涌出一阵忧虑来。 “只能听天由命了,茫茫大山,就算举整个幽州府的兵力,也不见得能够找到人,更何况,那样做不现实。” “你派一些人马,不要声张,守在云州与奉州,以及幽云山脉各大隘口即可,一有消息,立刻报上来。” “知道了!” 华伯转身离开。 陆天霸负手而立,望着院子里的竹篮。 过去,陆玄与陆贞,两个小家伙便是在这院子里玩耍,一晃多年过去。 他们皆是长大成人,而自己,似乎也老了啊! “哼!” “老子的确是上了年纪,但却还没有到老掉牙的程度,这次玄儿和公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拼这这条老命不要,掘地三尺也要将你们这些老鼠杀个干干净净……” 而此时此刻,幽云山脉之中。 陆玄背着赵灵懿,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北上,打算从幽云山脉最高点,翻越山巅,直入奉州地界。 向西的话,实在太远了,越拖下去,越容易给对方抓到自己二人的机会。 与其那样,还不如兵行险着,若是能够成功翻越幽云山脉,那么一进去奉州的山地平原,那才是真正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到时候地形地势再也限制不了二人的行动,随便朝哪里走,对方找到他们的几率都会变得很小很小。 不过话虽如此,但行进的路途,显然比陆玄预想中要困难得多。 一上午的时间,他背着赵灵懿,才堪堪走出灵山范围,到了积雪地带与深林地带的交界处。 昨晚的事情,两人都富有默契的只字不提。 至于香水司利润的事情,陆玄没有想到,赵灵懿竟然松口了。 这实在令得他有些吃惊。 不过也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因为说到底,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但实际上,仍旧有四成落入了朝廷的口袋当中。 不过两人之间的“良好”关系,并未维持多久。 因为他们在另一件物品的归属问题上,再度引发了争执。 那便是当初太后娘娘赐给陆玄的碧玉手镯。 赵灵懿此前就因为这件东西,与陆玄争抢过,甚至因此大动肝火,不惜拔刀相向。 到了现在,她没有想到,陆玄依旧不肯物归原主。 而且坚决要等到两人解除婚约之后,才肯归还于她。 在这件事上,两人不断争吵,斗嘴斗了个天崩地裂,谁也说服不了谁。 到最后,陆玄也急了,甚至将话题引申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你想想,前面三个预备驸马都死了,我是第四个,现在咱们又遇到了刺客,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而且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出尔反尔?” “你想将那镯子讨回去,便好好求一求陛下,老老实实解除我俩的婚约,到时候东西我自然会奉上。” 赵灵懿紧紧咬着嘴唇。 那镯子她是很喜欢,讨要过很多次,太后都没给她,不过她方才说出来,也只是逗一逗陆玄罢了,没真想讨回来。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有些事情就变味儿了! “你就那么着急着摘掉预备驸马这个名头么?” 陆玄并未注意到赵灵懿的神色,他后脑勺上又没有长眼睛。 “废话,从头到尾,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自己想想,我几时说过愿意做驸马了?” “当然,命犯煞星这种事,有一说一,怪不了你,本少也不相信这种事情,我倒是觉得,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但原因嘛,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跟我也没啥关系,反正一句话,婚约解除,镯子还你,就这么简单!” 赵灵懿瞪着陆玄的后脑勺,忽然之间用力的掐了一下他的脖子,置气道: “那镯子你就留着当传家宝吧,信不信我回头就和父皇说,这辈子非你不嫁?” 陆玄大惊失色,用力的咳嗽起来,一方面是被嘞的,一方面是有些惊慌。 “姓赵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第112章 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吗 “谁叫你这家伙不知好歹?” “我掐死你……” “松手……咳咳……” 砰! 陆玄扯开赵灵懿的手臂,将背上的女人直接扔在了雪地里。 后者猝不及防之下,屁股结结实实的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下摔得赵灵懿眼泪花儿都快出来了。 见她不说话,陆玄双手撑着膝盖,探下了身子,问道: “没事吧?” 谁只知道话音刚落,赵灵懿便如猛虎一般扑了起来,将他直接推倒在雪地中。 “你还敢摔我?” 她抓起地上的积雪,不由分说往陆玄的衣领中灌去。 “咝……” 陆玄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擒住了赵灵懿的两只皓腕,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 “你疯了?” 两人一上一下,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四目相对,面庞相距仅有一掌之隔。 阳光照在赵灵懿白皙如玉的脸蛋上,陆玄甚至能够看清楚对方皮肤上细微毛孔。 不得不说,这位安华公主殿下,的确是长得风华绝代。 她那种美,和陆玄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小巧玲珑的琼鼻之下,一点朱唇如三月桃花般粉嫩。 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那张脸蛋都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哪怕如此近的距离,陆玄依旧是找不到什么瑕疵。 陆玄就这样看着,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另外一边,赵灵懿的面庞则是一点点变得绯红,前者的目光实在太肆无忌惮了,甚至近乎有些无礼。 在这种时代,若是哪个男子一直盯着女子看,必然会惹恼对方,说不定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赵灵懿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家贵胄,公众场合之下,谁敢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也就是此刻四下无人,再加上是陆玄罢了。 “你看够了没有?” 赵灵懿佯装嗔怒道,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些喜意来。 陆玄回过神来,也不觉得尴尬,十分坦率的点了点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别骄傲,比起普通女子,你也就好看亿点点罢了。” “再说了,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本少这张俊脸,也算是万里挑一,出了名的帅气,换句话说,你不吃亏!” 赵灵懿张着小嘴儿,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本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认识的年轻男子中,谁能在颜值这一块儿与我一较高下?” “什么叫颜值?” “通俗的说,就是长相的好看程度,颜值高,就是说一个人长得好看,帅气,漂亮。” 赵灵懿低下了头,目光在陆玄面庞上一扫而过,心里仔细回忆起来。 她见过的长相俊美的男子确实不多。 一是长期居住在深宫之中,就算成年之后,也仅仅是在公主府与宫内来回折腾。 二来,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在她面前露脸的,能与她会面的,都是权贵子弟。 不过国子监中,倒是有不少的翩翩美少年,初见时确实有些惊艳。 不过不知怎的,在认识陆玄之后,那些人的容颜,已经在她心中渐渐模糊了。 此刻陆玄发问,一时半刻,她还真找不到能够在长相这方面碾压陆玄的年轻才俊。 “哼,少在那里得意忘形,天下之大,总有比你长得好看的男人,你也不要太自负了!” 她嘴上自然是不肯轻易服软的。 陆玄撇了撇嘴,笑道: “这个我承认,我脸皮再厚,也没有到那种程度,不过长得比我好看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出身不如我,出身比我高贵的,比不上我有才华……” “怎么看,我都有很大的优势啊,哈哈哈哈!” 赵灵懿皱着眉头,陆玄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似乎没有说错。 这样一看,对方岂不是完人一个?可天底下哪来的完人? “算了,懒得跟你胡扯,快放开我,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 赵灵懿不满嘟囔着。 陆玄赶紧松手,然后又无奈的说道: “那也是你先使坏的,我腰也快被你坐断了,我若是半身不遂,下辈子你养我不成?” 赵灵懿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玄。 “本宫食邑万户,甭说是一个陆玄,就是一百个陆玄也养得起,是你自己不愿意做驸马?” “都说了,想让我当大齐的工具人,绝无可能,做皇家的上门女婿,有什么好的?” “还不如做个闲散富家翁,没事就游山玩水,带着心爱的女人看遍天下美景。” “然而再生一堆儿女,那种神仙日子,才是本少的追求。” 听到这两句话,赵灵懿目光顿时变得黯淡了一些。 半晌之后,她鼓起勇气,结结巴巴的问道: “如果……如果我不是公主,只是一个与你有婚约的普通女子,你还会……还会退婚吗?” “你说什么?” 女人的声音实在太小,陆玄根本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女子,退婚等字眼。 赵灵懿咬了咬牙,正欲重复一遍,却看到陆玄神色一变,眼中浮现出冷冽之色。 她顺着陆玄的目光望去,只见身后远处的密林边缘,一道黑影正不疾不徐的走来。 有声音刺破寒风,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真没有想到,你们敢选这样的逃生路线,这山顶上人迹罕至,毫无遮挡之物,只要甩不开我,那等待你们的下场,便只有一个。” “被我追上,死在我的剑下……” 陆玄面色阴翳,他实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得这么快? 按照原本的推测,双方之间应该是有一大段距离的,设下的陷阱,足足可以拖上一个时辰。 换算成自己的脚力,起码有数十里山路的差距,可眼下他们才在此处逗留了片刻,对方便追了过来。 难不成此前,这家伙的追击速度还有所保留? 孟弃越走越近,近到能够看清楚陆玄脸上的神情。 他提着剑,将头上的笠帽取下,抛到了雪地之中。 陆玄这才看到,对方脸上用来遮挡真容的蒙面巾已经没有了。 缭乱的长发之下,是一张略微枯瘦的面颊,眼窝深陷,目眶微红,那双眼睛里,隐隐可以见到血丝儿密布。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能这么快就追上来,其实我也很意外。” “一个初入二流的武者,竟然有着那般强大的轻功,你的速度之快,在二流武者中,堪称一绝。” “不过多亏了你设下的那些陷阱,我这一身污秽恶臭,皆拜你所赐,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即便是不眠不休,我也要找到你,杀了你……以泻心头之恨!” 说到最后,孟弃的语速越来越快,脸色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甚至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不,没那么轻易就让你解脱,我会用这把剑,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开始后悔,生而为人!” “够了……” 陆玄沉声喝道。 孟弃的脸上浮现出狞笑。 “怎么?这就受不了吗?不过现在害怕,已经晚了……呵……” 然而下一刻,陆玄的回应,却令得孟弃脸上的狂喜之色陡然凝固。 “怕?你在搞笑么?” “本少是觉得你有点太无聊了,跟个跳梁小丑一样,用吓唬小孩儿的方式吓唬谁呢?” “一句话,要打就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也不怕丢了高手风范!” “嗯,不对,整日躲在阴影之中,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敢暴露在阳光底下,你这种人,哪来的高手风范?” “你,找死!” 孟弃面色难看无比,脚下发力,径直朝着陆玄冲杀过来。 银鳞长剑划破空气,于半空之中,斩向陆玄的头颅。 “剑给我,躲到一旁!” 陆玄伸出手,赵灵懿抽出地上的精钢长剑,朝着他扔了过来。 铛! 剑锋碰撞,二者身形交错,旋即又碰到一起。 空气中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金铁交击之声。 孟弃仗着自身浑厚的内力与卓绝的剑术,以几乎疯狂的姿态展开攻势。 漫天剑影,几乎将陆玄的周身要害尽皆笼罩。 没有任何无意义的试探与热身,战斗一上来,便是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铛! 孟弃脚掌一跺,一记猛烈的劈斩随手砍出,陆玄强行格挡,精钢长剑上顿时出现一道豁口。 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身形暴退,剑刃被反压下来,生生的嵌入了他的右肩。 殷红血迹渗出,染红白袍。 “小子,就这点儿能耐,也敢嘴硬?” “你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孟弃狂喝着,抽剑又是刺来,陆玄侧身躲开,前者拉回剑锋,顺势在他胸前划出一道血痕。 “那家伙的剑,好快……” 眼见得陆玄节节败退,赵灵懿心中急迫到了极点。 然而身处战斗中的陆玄,神情却一反常态的冷静。 孟弃是实打实的顶尖二流高手,只差一步,便可迈入一流高手的境界。 对方比自己多练了十几年的功夫,硬实力确实要强大得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陆玄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孟弃的手臂。 第113章 除非站着不动让她砍 这个世界,与上个世界,的确有太多东西不一样。 武者的存在,更是满足了陆玄对江湖和武林所有的幻想。 但作为人,无论他将武学修炼到何种地步,哪怕以一敌百,堪称人间武圣,但他依旧是人,依旧无法打破血肉之躯的桎梏。 体力是有上限的,内力同样如此。 三流武者的丹田,如果是一洼水坑,那么二流武者,便是一个池塘。 池塘有大有小,有深有浅,但总归,那等差距不会有若云泥。 孟弃既然还未真正踏入一流高手的行列,那么他的内力,便比自己雄浑不了多少。 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消耗许多内力。 而在陆玄的视角当中,面前这个黑衣男子的动作,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缓慢下来。 尽管,那需要极致入微的洞察力,方才能够注意到其中的差别。 但这正是陆玄的强项,所以他还是察觉到了。 “这种时候还在分神?真是不知死活啊!” 孟弃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抹嘲讽。 银鳞剑再度信手斩出,剑尖之上,剑芒吞吐,如灵蛇吐蕊一般,啄向陆玄的手臂。 嘶啦一声轻响。 袖袍被剑刃划破,陆玄后撤的动作已经算是极快,但依旧是被刺伤,整个小臂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更慢了……” 痛感令得陆玄的注意力更加专注。 眼见得他身上四处染血,伤口逐渐增多,孟弃眼中的喋血之意也变得更加强烈。 “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学什么不好,学人使些下三滥手段?” “这就是自诩豪放洒脱的齐人么,真是名不副实!” “怎么样?” “剑锋伤及血肉的滋味儿可好受?” 噗嗤! 孟弃狞笑着,长剑再度寻找到陆玄防守之间的空档,狠狠地刺入了后者的左肩。 滚烫鲜血飙射出来,于雪地之中,烙出朵朵梅花状印记。 孟弃左手按住剑柄,双脚猛的一蹬地面,内力爆发,将整个人的重量直接压在了剑身之上。 锋锐剑尖穿透血肉,卡在了陆玄的肩骨之上,剧痛袭来,陆玄牙关紧咬,整个人极速暴退,以缓冲那股可怕的冲击力。 砰! 他撞在了一处石壁之上,血雾至口中喷出,将孟弃原本就极为可怖的面颊染得分外邪异。 陆玄手中的精钢长剑挥向前者的脖颈,然而手肘之处,却被对方的左拳猛的一砸。 长剑顿时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地面上。 “就这点儿能耐么?” 孟弃歪着头,抽出长剑,冷冷的望着陆玄。 “小子,记住了,下辈子,不要学人家英雄救美。” “去死吧!” 孟弃双手倒持长剑,高高举起。 剑尖处血液成滴,在日头下闪烁着石榴红般的光芒。 “这把银鳞剑,在全天下也排得上名号,被它杀死,也不算丢人了。”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瞬,陆玄一直冷若冰霜的面庞上,终于是浮出一丝笑意。 他的瞳孔之中,有着无形乌光爆发出来,将孟弃的身形笼罩。 【破妄之眼成功发动,目标陷入僵直状态,持续时间三秒】 脑海中,技能效果成功发动的提示音传来,陆玄心中狂喜,朗声喝道: “就是现在……” “嗯?” 陆玄突如其来的反差状态令得孟弃无比疑惑。 他不明白,前者口中的“就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家伙还有后手? 可是他都已经伤成了这样,连长剑都被自己打飞,还有谁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 是那个勉强称得上是三流武者的公主殿下么? 如果这小子将翻盘的希望寄托于对方身上,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那种等级的对手,除非自己当场失了智,站着不动让对方砍。 否则他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机会伤到自己。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心思电转之间,孟弃再不犹豫,双臂发力,银鳞剑悍然刺下,连一息的时间都用不到,这小子的心脏,就会被银鳞剑洞穿。 但就在他心中的自信攀升到极致的时候,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忽然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凝滞了下来,根本无法在经脉窍穴之中流动。 手上的动作亦是迟缓到了极点,任凭他如何发力,那剑尖就是无法破开空气,刺向陆玄。 那种感觉,前所未有,奇怪到了极点。 就好像…… 就好像自己整个人正在被这方天地排斥,孤立了一般,周遭的一切都粘稠得不成样子。 孟弃瞪大了双眼,脸上的神色夸张至极。 他想到了一桩无意中听到的旧闻。 传言之中,超越了一流高手境界的武者,称大宗师! 那等存在,将自身武道修炼到了极致,举手投足间,可摧山裂石,令得大河倒卷。 他们最重要的标志,便是能够内力外放,形成另一种独特的“势”,亦可称宗师威压。 凡大宗师境界之下的武者,都会被那种势所压制,只是效果强弱不等。 而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像极了被威压禁锢的样子。 “这家伙是大宗师?” 但,怎么可能? 孟弃的心中震撼到了极点,又无比的疑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未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身上的凝滞感却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传来赵灵懿的叱喝声。 孟弃神色一变,堪堪转过身去。 可惜已经太迟了,精钢长剑,噗嗤一声,刺入了他的胸腹之中。 鲜血瞬间自其口中流淌出来,遭此重创,孟弃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体内所有的内力悍然爆发。 精钢长剑,竟被他震得寸寸断裂,赵灵懿手持剑柄,整个人同样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都给我死!” 孟弃真真正正的发了狂,不顾还留在体内的半截剑刃,整个人直接朝着赵灵懿所在的方向掠来。 后者惊恐无比的看着这一幕,赵灵懿实在没想到,这黑衣刺客竟然如此厉害,这样都还有余力再战。 而另外一边,陆玄眼中也是浮现出可惜之色,伸手摸向怀中,掏出最后一颗飞雷石,扔向了孟弃面前的雪地之中。 轰隆,积雪与泥土被炸得四处飞溅,陆玄冲了过去,不顾周身剧痛,抱着赵灵懿就开跑。 这一次,他逃得更加坚决,甚至连止血都顾不上了。 怀中,赵灵懿面容苍白,歉意道: “对不起,我没能杀掉他。” 按照预想,她其实应该砍对方的脖颈,或是直接刺穿对方心脏的。 但她的速度太慢,对方转过身来,已经有了警觉,刹那间权衡之下,倒不如直接刺穿对方胸腹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慢了一些。 陆玄摇了摇头,开口道: “能够将他重创,已经很厉害了,是那家伙太厉害,跟你没关系!” 对方不愧是即将踏入一流境界的高手,陆玄也没有想到,自己留到这时的最强底牌,也仅仅只是困住了对方三秒钟的时间,如果再长一些就好了! 【破妄之眼:稀有级主动技能,效果:在敌方体能低于百分之五十时,发动此术,可使目标陷入僵直状态,冷却时间:三个月】 【注:只可对单个目标使用,敌方懈怠值越高,成功率则越高,所敌方体能消耗高于百分之九十,则破妄之眼效果将百分百发动】 这技能,是新手期结束之后,系统给的稀有级随机奖励物品中开出来的。 效果的确逆天,但使用条件也非常苛刻。 陆玄的实力其实没有表面上那般不堪。 但示敌以弱,是他早就和赵灵懿商量过的战术,目的就是为了让孟弃掉以轻心。 反正实打实的硬拼,肯定是打不过的,取巧的话,兴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陆玄也没有料到,孟弃那般厉害,眼下对方重伤,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势,然后还得仓惶逃命。 总体来看,算是五五开吧! 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左肩,赵灵懿偏过了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但她颤抖的声音,却将她此刻的心情出卖了。 “别跑了,你还在流血,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喃喃道。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陆玄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只觉得身体渐渐变得无力,血水凝结成霜,将衣物都是冻住。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任务还没……” 说到这里,陆玄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砰! 他摔倒在雪地中,赵灵懿翻滚出去,然后又慌忙爬了过来。 “陆玄,陆玄,你醒醒……不要吓我啊,你醒醒……” 眼泪,簌簌落下,拍打在陆玄染血的衣物之上。 赵灵懿手忙脚乱的拍打着陆玄的面颊。 片刻之后,她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伸出手指在陆玄鼻尖一探,而后又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陆玄的胸口处。 “他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他没死,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宫中各种病症伤势,她自幼见得多了,也知晓一些基础的医理,所以赵灵懿心中顿时镇定了一些。 “赵灵懿,你不能慌,否则一切都完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为他止血,而且不能让他失去体温,对,得找个地方避寒,然后处理他的伤势。” 第114章 本公主可不是笨蛋 “钱钱钱……整天就知道钱,我供你读书都供不动了,生病了就等死吧,我没钱给你治……” 楼道之中,男孩被推了出来。 他背着书包,捏着手里的诊断书,走进了一家麻将馆。 一个中年男人嘴里叼着烟,将男孩递过去的诊断书撕成两半,扔在了地上。 “去……找你妈去,老子跟她早就离婚了,你的事,老子管不了。” 男孩沉默着,捡起地上碎纸,转身离开。 画面流转,军帐之中,一个身穿盔甲,披风如血的将军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之色。 他从侍女的手中,接过那个被襁褓包住的小婴儿,亲了一口之后,高高举起。 “哈哈哈哈……” “我陆天霸当爹啦,我有儿子啦!” 周围,一众将士浑身浴血,眼中既有激动,也有欣慰。 帐中床榻上,一位年轻妇人面容憔悴,眼眸却是明亮无比。 “夫君,孩子还小,禁不起折腾!” “对对对……”,那将军傻笑着,小心翼翼的将那小人儿放进了侍女的怀中。 … 又是一夜,两鬓已经染上些许斑白的将军,仔仔细细的为陆玄抹着伤药,眼中满是心疼。 “咝……” “你娘下手可真狠啊,爹看了都害怕,不过啊,你也不能怨她,听到没?” “你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武功也不好好练,将来怎么保护你妹妹,还有你媳妇儿?” “嗯……” 彼时十二岁的陆玄,趴在床榻上,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转瞬之间,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极为炽热。 一条街都走了水,连带得离京那座将军府也熊熊燃烧起来。 厮杀声,救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少年撞开房门,用湿巾捂着口鼻,找到了被困在墙角,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姑娘。 一伙人冲进了院中,刀锋寒光闪烁,将军府的女主人手持长剑,以一敌众,死死的守住了那座小院。 但她伤势太重,没等到她的男人回来。 撒手人寰的最后一刻,她拉着少年的手,摸着他的脑袋,眼眸中的目光满是留恋和不舍。 “玄儿……” “娘不行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贞,还有……你爹!” 那年冬天,大雪纷飞。 将军府搬回了幽州老家,陆玄重新开始习武,也开始教妹妹练剑。 又过了几年,将军府改名长乐侯府,只是下了大雪之后,一直烦人的那个小姑娘,去麓湖书院念书了。 陆玄便只能自己一个,待在院子里练拳,彻夜达旦。 冷,真的好冷。 浸入骨髓的那种冷。 恍惚之间,又好像有一座火炉靠过来似的,整个世界都变得炽热起来。 但奇怪的是,那火炉温温软软,抱久了,还有些滑腻,触感就像……就像是小时候,自己最爱吃的果冻一般。 幽云山脉,下起了今年的第二场雪,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陆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干草垫。 目光在头顶上望了望,天空同样被杂草盖住,四周都是手臂粗细的圆木。 自己,似乎身处一座木屋当中。 门口处,传来浓烟的味道。 隐约间,能听到女子的咳嗽声,是赵灵懿。 除了头有些晕,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痛以外,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陆玄掀开草垫,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自己的外袍,已经被撕得稀碎,手臂,胸腹和左肩上,缠满了布条。 不知是因为手法笨拙,还是那布条太厚,总之自己的上半身,看起来稍微有些臃肿和怪异。 鼻尖凑近,一股淡淡的药味儿,从布条中散发出来。 站起身,陆玄缓缓走到了门口,木屋之外,赵灵懿正蹲在柴禾堆旁,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着中央处的火星。 但让她着急的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柴堆里依旧只有白色的浓烟冒出,熏得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咳咳……” 陆玄咳了两下,轻声道: “前人留下的木材,看着干,其实里面是润的,不如去雪地里捡些枯枝儿。” 赵灵懿蓦然回头,美眸中满是浓浓的喜意。 “你醒了?” “嗯。” 陆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你在熬药?” 他看到一个漆黑的瓦罐中,满是白色的积雪。 “嗯,找了一些柴胡草和白芷根,可以祛热止痛。” “你怎么找到这木屋的?” “前日你晕倒之后,我拖着你走了半个多时辰,运气好,在这林子里找到了这间木屋,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不过这屋子里除了一些草垫和木头之外,啥也没有,就这瓦罐还算不错,勉强能乘乘东西。”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么?” 赵灵懿抬头望来,原本白净的脸蛋,被浓烟熏得有些发黑。 “有一点儿,不过好多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这里,距离之前战斗的地方,大概有多远?” “不知道。” 赵灵懿摇了摇头,她当时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情记这种东西。 陆玄点了点头,并没有太过在意。 那人的伤势比他更重,就算体质再怎么强悍,加上内力去疗伤,没有个七八日的功夫,恐怕也不能痊愈。 至少眼下不用担心对方会追上来,除非那家伙真个发疯到,连命也不要的份儿上,才有可能。 赵灵懿的嘴唇有些皲裂,面色也不太好,陆玄估摸着,她这两日应该是没怎么喝水吃东西,便开口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儿干树枝来。” 赵灵懿摇了摇头。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在林地中搜索了一会儿,从积雪里扒了不少干树枝出来,这才返回了木屋空地。 用火折子顺利引燃了木柴,赵灵懿顿时雀跃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瓦罐中的积雪慢慢融化,直到沸腾,发出一股子药味儿。 赵灵懿一直注意着里面的情况,有些顾不上说话了,陆玄也就不再开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其实不太喜欢喝中药,因为太苦。 但当赵灵懿端着已经放凉的瓦罐过来之时,陆玄还是捏着鼻子,将里面的药汤喝了个精光。 但就在这时,陆玄面色一变,开始干呕起来,脸上也浮现出痛苦之色。 见状,赵灵懿顿时慌了神,放下瓦罐便蹲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了?” 陆玄掐着喉咙,手指颤抖。 “你这草药……有毒!” 赵灵懿面色顿时一片雪白,喃喃道: “怎么可能?柴胡和白芷,都是很常见的药材,我不会认错,效果也不可能记岔,怎么会有毒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不能和雪水一起煮,又或者,这瓦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我明明用雪水清洗过了。” “对不起,陆玄你忍……” 赵灵懿慌忙的抬起头,却看到陆玄正抿紧了嘴唇,用力的憋着笑。 这般模样,哪里像是中了毒? “你要死啊?这种时候还故意吓我?” 赵灵懿作势欲打,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缩回手臂,用手指抹了抹眼中的泪花儿。 陆玄挠了挠头,歉意道: “我是看你一直皱着眉,想逗逗你罢了,放心,这药好得很,我伤势又不重,要不了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你一两天没吃东西,还要照顾我,肯定又累又困,这样,你先进去睡一会儿,我去找找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吃的!” 赵灵懿依旧有些生气,不过片刻之后,她忽然开口道: “我现在不困,就是有些饿,对了,昨天下午,我学你的办法,用树皮搓成绳子,弄了几个陷阱,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猎物。” 这下,陆玄倒真有些吃惊了。 “那些铺设陷阱的方法,你看一遍就会了?” 赵灵懿点了点头,面色有些骄傲。 “昂!” “那有什么难的,我这么聪明,自然一看就学会了,你不会觉得本公主是个笨蛋吧?” 陆玄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厉害!” “带我去看看吧,你一共弄了多少个陷阱?” “七八个吧,总不至于连只鸟也抓不到!” “那可说不准,这种天气,抓不到猎物很正常。” 陆玄耸了耸肩。 赵灵懿努了努嘴,没有说话。 她在努力的寻找自己在林子里留下的记号。 看着她的行动,陆玄默默点头。 这样看来,这位公主殿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做事还是相当周全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要细致一些。 “第一个陷阱找到了,可惜,啥也没有……” 赵灵懿语气忽扬忽挫。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这些陷阱,有的没有触发,有的被触发了,但却没有留下猎物,。 也许是因为陷阱做得还不够完美,或者差了点儿运气。 很快,第六个陷阱也检查完毕,依旧是空空如也。 赵灵懿彻底泄了气,连走路都没了精神头。 “抓到是惊喜,抓不到才是常态,聪明的又不只是人,哪怕是最好的猎手,也不能保证每一次狩猎都必有收获。” “更何况,还有第七个陷阱呢!” 陆玄安慰道。 赵灵懿摇了摇头,手指指着前方。 “第七个陷阱就在那颗树下,你去看吧,我懒得去了。” 她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 “行,我去就我去!” 第115章 你觉得我和她,谁更好 陆玄慢吞吞的走过去,目光在树脖子下仔细寻找起来。 很快,他便是看到了被积雪掩埋起来的细绳,那细绳用弯曲成弓的树枝崩着,下面套着细木棍儿。 木棍儿中央,散落着一些果核与草籽儿。 一旦有鸟儿或者什么动物触发了机关,原本松散的绳套便会借助着树枝的回弹之力将它们直接吊起来,牢牢的挂住。 然而…… 可惜的是,这第七个陷阱,依旧好好的留在原地,别提猎物了,它甚至还没有被触发。 陆玄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远处,赵灵懿面色失望至极。 然而就在这时,陆玄却忽然抬起了手,指着赵灵懿的身后。 “殿下快看,兔……兔……” 赵灵懿柳叶儿眉轻轻一皱。 “吐什么?什么吐?” “哎呀,是野兔,就在你身后,赶紧抓住它!” 陆玄一拍大腿。 赵灵懿豁然转身,视线当中,正有一只通体呈灰色,比一般家兔小了一圈的野兔子,趴在地上,用嘴扒拉着雪里的草根。 “愣着干嘛,快抓住它啊!” 陆玄恨铁不成钢。 赵灵懿反应过来,只是刚踏出一步,那野兔顿时竖起来耳朵,强劲有力的后腿猛的一蹬,身体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站住!” 赵灵懿气得大喊起来,迈开双腿,追了上去。 然而这地面上积雪太深,一脚下去,雪面甚至没过了她的脚踝,几乎快要从她的短靴中钻进去,行动根本不便。 陆玄虽然轻功厉害,但他重伤未愈,哪敢轻易调动内力,更何况,剧烈运动之下,万一将伤口崩裂,受苦的还是自己。 于是乎,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野兔消失在视线当中。 赵灵懿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心中焦急不已。 这冰天雪地的,要是找不到食物,两人能撑多久呢? 莫非没死在刺客的手上,倒要被困死在这大山之中? 陆玄走了过去,蹲在她的面前,笑道: “一只野兔罢了,没追到就没追到,干嘛急成这样?” 赵灵懿并拢了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难过无比。 “找不到东西吃,我们会死在这山里的,我不想死……” 陆玄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来,目光望向四周。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音落下,他迈步朝着前方行去,速度越来越快。 待得赵灵懿发觉不妙,抬起头来之时,陆玄的身影已经在雪地上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他要干什么?” 赵灵懿瞪大了双眼,猛地起身,双手作喇叭状拢在嘴前。 “喂,陆玄,你快回来……” 然而寒风之中,却只有两个字飘进她的耳朵里。 “等着!” 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赵灵懿孤独的停留在原地,直到她整个人都快冻得僵掉了,陆玄的身影,方才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砰! 巨物落地,雪花四溅,陆玄声音传来。 “野兔没抓到,那东西太灵活了,不过我逮住了一个大家伙,狍子还是傻啊,这么大一头,够咱们吃上几天了。” “吃不完的狍子肉,可以做成肉干,狍子皮也做件儿小背心,你穿着肯定要暖和些,怎么样?我厉害吧?” 陆玄一脚踩着狍子,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神色无比得意。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赵灵懿根本没有看他脚下的狍子一眼,而是猛的站起身来,推了他一把,然后便直接跑开了。 陆玄倒抽了一口凉气,肩膀之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同时,他心中也是万般莫名。 “这女人,又在发什么疯?你说怕饿死,老子辛辛苦苦给你抓头狍子回来,你应该高兴才对,居然甩脸色给我看?”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什么情况都?” “罢了,看在你照顾我一天一夜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低下头,陆玄脸上浮现出喜色。 这狍子个头的确很大,差不多有六十斤,就算剥皮去骨,再去除内脏和血水,净肉也有三四十斤,足够两人捱个十天半月了。 也就是说,之后的日子,两人可以将更多心思,花费在逃跑计划之上,而不用为食物发愁。 拖着狍子回了木屋,陆玄发现,赵灵懿钻进了屋子,正躺在草垫,似乎还在生气。 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处理起狍子肉来。 这一弄,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是过去了。 将能吃的内脏清洗干净,与狍子的大骨放在一起,加上雪水和盐,一并放在瓦罐当中。 陆玄生起小火,慢慢煨着汤,趁着空闲的时间,他又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刻了两副木碗木筷来。 山里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 时间转瞬即逝,夜色渐浓,陆玄端着一碗肉汤,走进了木屋之中。 “殿下,狍子肉熬的汤,肉质鲜美,入口即烂,汤也好喝,赶紧趁热尝尝吧!” 赵灵懿不为所动,背对着陆玄,好似浑然没有听见一般。 “你都饿了这么久,不吃东西哪里能行?就算你跟我置气,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你这样不吃不喝,要是把自己饿死了,我不就白救你这一趟了吗?” “快,多少吃一点吧!” 陆玄将木碗递到了赵灵懿面前,然而对方依旧是不理不睬,甚至懒得给他一个回应。 这下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陆玄将木碗收了回来,往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 “赵灵懿,你到底是怎么了?又开始耍你的公主脾气?” “不吃不喝算怎么回事?老子又哪里得罪你了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以为你不吃东西就能吓到我?爱吃不吃……有人蠢到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本少才懒得劝她呢!” “死了最好,免得连累别人……真以为我会跪下来求你么?这里可不是你那公主府,我陆玄也不是你府中的奴才,一言一行都要顺着你的心意。” 说到这里,陆玄正准备起身离开,赵灵懿却猛的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陆玄。 而后者这才发现,这位公主殿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以为,我是在耍公主脾气?” 赵灵懿恨恨的问道。 陆玄被她盯得心中发毛,迷茫的回答道: “那不然呢?” 赵灵懿眼泪直流,脸上却带着一抹凄凉笑意。 “是啊,在你陆玄心中,我赵灵懿永远都只会无理取闹。” “永远是个被所有人宠坏的顽劣公主。” “只要我一生气,在你的眼里,就是在耍性子。” “凭什么?凭什么啊?” “我也是人,是个女人,也有喜欢的,不喜欢的东西,也会担惊受怕,也会在意得失。”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在生气什么,少在那里自以为是了!”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醒,你知道本公主为了不让你受冻,为了治疗你的伤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偏偏你这人还总喜欢逞能,谁要你去抓什么野兔,什么狍子?”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伤得有多重?每次都是这样自作主张,跑得远远的,过那么久才回来……” “你有没有,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呜呜呜……” “你倒是说啊……” 赵灵懿不断的抹着眼泪,嚎啕大哭。 这一次,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 自己在那里担惊受怕,这家伙竟然还以为她又在耍小性子,难道一言不合就随便乱跑的人,是她么? 陆玄久久无言,他也没有想到,这女人搁这一言不发,居然是因为担心自己。 以及在为自己没和她商量就跑去抓猎物而生气。 不过仔细想想,他的确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但再怎么,她也不至于伤心到这种地步才对? 看到赵灵懿哭得越来越伤心,甚至丝毫不见停下的趋势,陆玄终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歉意道: “好吧,这次算我不对,没有照顾到你的心中感受,不过我也是出于好心,看你失落,想让你开心一点儿罢了!” “而且再说了,你看,我这不是一点事儿没有吗?只是捉点小动物,还不至于让我出现什么意外。” “你就别哭了……” 赵灵懿依旧不断的抽泣着,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一片。 “除了这个,你还得跟我道歉,跟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陆玄皱起了眉头,但一时之间,还没有发作。 赵灵懿撇了撇嘴,开口道: “在你心中,是不是只觉得楼婉清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赵灵懿就是个蛮横任性之人?” “但我现在已经变了很多很多,你却一直对我抱着偏见,难道你不应该为你这样的想法,给我说声对不起?” 陆玄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其实赵灵懿说得对,他刚才的确觉得她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可恶的公主殿下。 但事实上,他误会了对方。 “好,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不当言论,给你道歉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陆某的无知和鲁莽。” “这还差不多……” 赵灵懿嘟囔着,然后又忍不住低声问道: “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和她,哪个更好?” 第116章 赵灵懿的深情独白 这是什么鬼问题? 陆玄确实被赵灵懿的问话给难住了。 “你贵为公主,论身份地位,她自然远不及你,论长相气质,只能说各有千秋,至于身材,说实话,殿下更好……” “所以综合来看,还是你更加出色!” 思忖半晌,陆玄只能够这样说道。 然而赵灵懿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意。 “我要问的,根本不是这种事情,而且我能听出来,你在敷衍本宫!” 陆玄皱了皱眉头。 “那你到底想问什么?你又不直说,我怎么知道?”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好了,那些刺客,都是冲着我来的,你当时明明可以和凝霜,甄家兄妹一起逃跑,为什么要来救我?” 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想问陆玄的。 “我要是也走了,你不就死定了吗?你若在幽州出了事情,那整个幽州不就全完犊子了?” 赵灵懿皱了皱眉头。 “我父皇再如何昏聩,就算会有责罚,也不至于因为我,便令得幽州上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一定有其他原因,对不对?” 陆玄心中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赵灵懿在无法听到自己心声之后,竟然还能够猜到这件事另有隐情。 但是照理说,她不应该知道自己有那么个紧急任务才对。 难道要向她坦白这件事么? “不行,按照她的性格,到时候势必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来,得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陆玄心中盘算着,然后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没错,是有其他原因,但具体是什么,这个……” “嗯……那什么,要不还是先吃东西吧,汤都要凉了!” 陆玄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他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到什么理由。 赵灵懿心中却有些着急。 “你能不能别岔开话题了?我知道你喜欢楼婉清那样的姑娘,那在你心中……” “现在的我和她,有多大的差距,你的心里,有没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喜欢我?” 赵灵懿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陆玄彻底怔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而且他也有些搞不懂,赵灵懿为何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这女人莫非又对他起了什么笼络的心思? 另外一边,见到陆玄陷入沉思,赵灵懿也未在步步紧逼,而是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现在问这种问题,你也许会觉得有些意外和唐突,但是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一切,都不会有别人知道,而我,也想了很久很久,才想清楚一件事情,一件从我离开离京之后,就一直心存疑惑的事情。” “我赵灵懿,对你陆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从一开始,也许只是觉得你很有趣,甚至当我发现,我竟然能够听到你的心声之时,我仍旧以为,这是老天爷对我的补偿。” “因为在这之前,三个预备驸马尽皆身死,我承受太多流言蜚语,而拥有这个能力之后,我可以利用你,获取很多利益。” “而当你一面说要退婚,一面又在心中亵渎我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认为你是个表里不一的无耻小人。” 说到这里,赵灵懿俏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可是到了后面,我才发觉,我的所作所为,跟你有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是,我忽然对你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开始关注你的一言一行,想要得知你做的一切,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 “可我发现,即便我能够窥视到你的部分真实想法,但我依旧看不懂你这个人。”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踏入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开始真正了解你,开始考虑,如果你不死的话,是不是真的能够做我的驸马,毕竟你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厉害的,不光是赚钱,还有你的谋略,才华……” “所以到后来,当我推测出,你和楼婉清关系非比寻常的时候,我再一次问你,究竟愿不愿意做我的驸马,可你却伤透了我的心。” “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有些事情,老天爷从一开始就已经安排好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伤心的一天,我的内心,从未那样难受过,它让我切切实实的明白,我动心了。”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想做驸马的人,喜欢上了一个,表面看起来十足正经,内心却十分离经叛道的家伙……” “我喜欢上了……” “你!” 赵灵懿双唇紧抿,美眸之中,热泪盈眶。 她的声音在颤抖,但依旧是鼓足了勇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量一般,沉声道: “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你喜欢……我么?” 她双手紧紧的捏着衣角,目光定定看着陆玄的面庞,仿佛在接受最后的审判一般。 陆玄心中一片空白,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赵灵懿的内心深处,居然走过了这么多的曲折? 同时,他还有隐隐有些得意。 百转千回,两人你来我往斗了这么久,到最后,对方居然对自己动了真心? 这女人简直太要强了,明明早就喜欢上了自己,还强行硬撑着,搞出这么多弯弯绕做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她贵为公主,又没有感情经历,甚至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子,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要怪只能怪两人都是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 在感情这方面,陆玄从来都不是什么主动的人,因为他确实无从判断对方的心意,自然也不敢贸然表明态度。 否则的话,只会伤人伤己,甚至弄得连相处都极为尴尬。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口不对心的人,并非只有赵灵懿,他不也是一样么? 如果他对赵灵懿没有好感的话,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迁就她的任性妄为? 甚至不惜违背系统的安排,想要强行将自己与对方割裂开,目的就是不想让赵灵懿,成为自己完成终极任务的棋子! 但现在,话已经说到了这种份儿上。 似乎他,无论如何,都得给出一些回应了啊! 也许是陆玄考虑得太久,以至于赵灵懿在久久未能得到他的回答之后,炽热的心情,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滚烫的泪滴,自她脸庞上滴落,怎么也止不住。 沉默,就是他的答案么? 自己还是太一厢情愿! 但她不恨陆玄,只恨当初的自己,做了太多伤害前者的事情,换位思考,陆玄肯在这种情况之下来救她,已经很让她意外了。 深吸了一口气,赵灵懿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揉了揉略微有些酸痛的眼眸,强颜欢笑道: “我知道答案了,你也不必感到为难,从今以后,这种事情,本宫绝不会再提。” “本宫好歹也是个公主,总不能低三下四的去求着谁,至于将来,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本宫不会让楼姑娘知道这件事的,你放心好了,当然,你也不必担心,本宫会因爱生恨,从而对你,对陆家打击报复什么的?这点格局,我还是有的……” 赵灵懿提溜了一下,这才发现,她不止是眼泪,连鼻涕都流了出来。 “本宫,本宫就当做,我喜欢的那个陆玄,他已经死了!” 她是真个有些伤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没想到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然而就在这时,陆玄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 赵灵懿蓦然抬头,发现陆玄正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瞧着自己。 “你想笑就笑吧,用不着憋着,本宫承认,你当初的话语,的确是应验了!” 陆玄摇了摇头,忽然伸出双手,掌心托住了赵灵懿的脸蛋,后者猛然瞪大了双眼,委屈道: “就算本宫输了,你也别想着可以这般嘲弄我?松手!” 然而下一刻,陆玄却伸出手指,抹去了她眼角处的泪痕,并且正色道: “你脸上本来就有烟灰,这一哭,真成了小花猫了,一点儿也不好看。” “还有,我都还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答案了?” “赵灵懿啊赵灵懿,你的戏怎么就这么多呢?” “不过你也确实挺傻的,连这种事情都要想这么久!”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天,就心动了。” “那个时候,你应该有听到我的心声吧?” “我若不喜欢你,早在得知你算计我的时候,就炸毛了,就说你后来拿刀要杀我,我也就打了你一顿屁股了事,换做其他人,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我,陆玄……” “是喜欢你赵灵懿的,这才是,我真正的答案。” 说完,陆玄身形凑近,双手捧着那张黑黢黢的脸蛋,义无反顾的吻了下去。 先是额头,再是面颊,鼻子,最后是那双温润柔软的双唇。 赵灵懿美眸瞪得滚圆,随后又缓缓闭上,只见得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两人在这雪林木屋之中,紧紧相拥,良久之后,唇分。 陆玄紧紧的搂着赵灵懿的娇躯,轻声问道: “怎么样,我的答案,还满意吗?” 赵灵懿伸手捉住他作怪的大手,面红耳赤道: “一般,但你要是再敢动手动脚的话,本宫一定饶不了你!” 陆玄恋恋不舍的抽回手掌,放在鼻尖闻了闻,目光极为贪婪的叹道: “比想象中,还要波澜壮阔啊!” 第117章 霸道的陆玄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尤其是对于刚刚袒露彼此心迹的两人来说。 三日时间,眨眼即过。 经过了这几日的休整,陆玄的伤势已经是好了大半。 除此之外,他发现自己的实力又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除了内力变得更加浑厚之外,八荒诀也是精进了不少。 赵灵懿没有什么事做,大半时光,都是坐在木屋前,看着陆玄修炼武功。 夜晚,两人就着雪水煮出来的野菜汤,吃着狍子肉干,盘算着接下来行动路线。 因为他们打算离开这里了。 陆玄自顾自的说着,赵灵懿眼眸中却流露着些许不舍。 “真不想离开这里!” 她由衷的说道。 陆玄神色却有些愕然。 “为啥?这破木屋四面透风,一到晚上冷得不行,有什么好怀念的?” “你说呢?” 赵灵懿瞪着他。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该不会把这里当成“家”了吧?” 心事被陆玄说中,赵灵懿羞怯的咬了咬下唇,低声问道: “这个地方,算不算咱俩的小秘密?” “算,当然算,无论过了多久,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我会一辈子都记得。” 陆玄伸出手掌,拉过赵灵懿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揉捏着。 “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赶路,今晚早点歇息吧!” “嗯,那你答应我,不许再动手动脚了?” 赵灵懿翻了翻白眼,那娇嗔模样看得陆玄哭笑不得。 “我可是正经人,要怪就怪你长得太好看,不过我发誓,我就抱着你,绝不会乱来。” “信你才怪!” 赵灵懿扭过头去,虽然表面上如此,但心里却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 按理说,她贵为公主,什么样阿谀奉承的话都早已经听腻了,那些国子监的士子们,更是变着法儿的吟诗作对,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可每一次听到,她几乎都不会产生半点儿心里波动。 唯有陆玄,每次就是那么三两句朴实无华的话,便能将她挑拨得难以自持,只觉得前些日子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这般容易满足了?莫非是眼前这个家伙有什么魔力不成? 当然,赵灵懿并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人,就行了。 两人脱去了外袍,睡在草垫上,用赵灵懿厚实的锦裘披风作被子,相拥而眠。 陆玄果真和先前一样,只是揽着赵灵懿的肩膀,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睛。 后者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你说咱们两个这样,被父皇知道了,会不会把你大卸八块儿?” 黑暗中,赵灵懿将脑袋埋在陆玄的胸口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陆玄嘿嘿一笑。 “大齐国民风开放,江湖儿女,更是不拘小节。” “再说了,要这么算,咱俩之间,早就打破了男女之间的隔膜,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 “现如今只是迫于形势,挤在一起互相取暖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这事儿?” 听到这里,赵灵懿伸出手,在陆玄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那你还想瞒一辈子不成?我现在问你,你要不要做驸马?” “当然……不做!” 陆玄笃定的说道。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要本宫咯?” 赵灵懿的音量陡然提高了八度。 整个人也翻了个身,背对着陆玄,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陆玄可不惯着她,缩回了手臂,枕在脑后。 “我要是做了驸马,婉清怎么办?你难道希望我陆玄做一个负心之人?” “你不要想着用什么我和她之间只能选一个这种问题来考验我,现在我就明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选择题,她我要,你,我也绝不会放手!” 赵灵懿又翻身过来,恨恨道: “你这家伙,好贪心!” 陆玄点了点头,沉声道: “那没办法,又不是我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的,现在你已经上了我的贼船了,上船容易下船难,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陆玄的人了。” “你要真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那你也可以选择不跟我一起,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理解,并愿意接受,但你不可以再喜欢上别人,谁要是敢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我见一个杀一个。” 听到陆玄如此霸道的发言,赵灵懿不怒反喜。 “我才不会喜欢上别人呢,我赵灵懿这辈子,就认准你了,而且,我可没说我不能接受你有其他女人,我父皇不也有那么多嫔妃?” “我也没见我母后成天吃醋!” “只要你能做到不厚此薄彼,我便心满意足了,但是我的身份,确实是个问题,你又不想做驸马,又要我当你的女人,那该怎么办?” “无名无分的,我可不跟着你……” 听到赵灵懿多少算是有些妥协的话,陆玄一方面大为感动,一方面又有些头疼。 她说得确实是,自己又不是什么番邦首领,更非王国子嗣,而是大齐之臣。 让堂堂公主下嫁,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但想了一会儿,陆玄忽然悟了。 等大齐没了,赵灵懿不就不是公主了么? 反正大势不可逆,自己将来崛起,要护得她的周全,应该不算什么难事才对。 “放心吧,会有办法的,只是,可能要让你多等我一些时间,你愿意吗?” 陆玄目光盯着草屋的房顶。 “那要看等多久了,你总不能让我等个十年八年,人老珠黄之后,才能跟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吧?” “那我可不干……” “我只给你三年,不,最多五年的时间,到时候你要还是想不到办法,我就找个井跳下去,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五年?” “怎么,五年还嫌不够?” “那可太够了,你放心,要不了这么久的,你愿意等,我还不愿意呢……” 陆玄兴冲冲的翻身而起,将赵灵懿的肩膀扳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俏脸。 “你干嘛?” 后者有些心慌意乱。 “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做,我拿点儿利息,总不过分吧?” 陆玄坏笑着,扑了上去。 木屋之中,暖意袭人。 第118章 歪打正着 翌日清晨,陆玄起了个大早。 人逢喜事精神爽,恰好可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 用木碗中化好的雪水洗漱之后,他便开始收拾东西。 扑灭了碳火,将晾干的狍子肉用草绳串起来收好,便叫醒了赵灵懿。 后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陆玄扯了起来,塞了一嘴的盐巴。 “赶紧洗漱,弄完咱们就得离开这里了。” 半晌之后,两人并排站在木屋之前,赵灵懿脸上满是不舍。 陆玄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慰道: “走吧,别看了,眼下咱们是在逃命,当务之急,是要活下去,事情发生了那么久,说不定现在的外界,早已经闹翻了天,咱们可不能一直待下去。” “你要是真舍不得这里,大不了将来我陪你再来玩玩儿便是。” “嗯……” 赵灵懿点了点头,两人旋即转身,大踏步离开。 而就在这时,他们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正有一道人影,居高临下的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此人正是数天之前,被陆玄使用破妄之眼定住,然后被赵灵懿一剑刺穿了胸腹的孟弃。 他的伤势,比陆玄要重得多。 甚至直到今日,都未能完全痊愈。 那一剑伤到了他的内腑,虽然在这几日的内力修补之下,伤口已经没了大碍。 但依旧是令得他元气大伤,实力不足原先的八成,勉强有个七成半的样子。 但对于他来说,虽然仅有这点实力,但想要杀掉陆玄,已经足够了,只是眼下用不着那般着急。 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孟弃眼中流露出极为怨毒之色。 “想不到我堂堂隐楼天字号杀手,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伤成这样!” “有些太小看他了,难怪这么多年,隐楼一直拿陆家之人毫无办法。”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战斗意识当真是可怕到一塌糊涂。” 武者与武者之间,亦是有极大差距的。 实力的强弱,可以用功法,内力的积淀,乃至战斗的技巧去弥补。 但战斗意识,却绝非后天能够养成。 眼界,格局,审时度势,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最为正确的反应,甚至提前预判战局的走势。 这便是战斗意识。 “不过之后,便没有这种事情了,我不会再给你一丝机会……” 对方打算横跨幽云山脉,进入奉州地界,这样的想法,并不难猜。 但这座山脉,就像是横亘在大齐北境之处的一道天堑,自古以来,鲜有人能够穿越。 不仅仅是因为幽云山脉地势险要,还因为这里终年积雪。 一到了冬季,更是拥有着极端恶劣的天气。 别说普通人,就连武者,想要穿越过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等实力。 孟弃很清楚,对方这是在赌。 赌他们能够成功穿越幽云雪山。 赌自己无法找到他们,在他们逃离之前收下他们的性命。 但很可惜。 自己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之所以没有着急出手,只是因为伤势太重罢了。 现如今,他已经恢复了七成半的实力。 只要再过几日,就能够完全恢复。 到那时,便是他出手的时机。 “我倒要看看,你身边连剑也没了,拿什么跟我斗?” 一股戾气,自孟弃的身上散发出来,他跃下山峰,朝着陆玄与赵灵懿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同一时刻,灵山瀑布前。 楼婉清朝着刘产挥了挥手,神色之中隐隐有些疲累。 “刘公子,还是没有他的消息么?” 刘产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们的人将附近都搜遍了,一直没有发现玄哥和殿下的踪迹,但好消息是,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按照我对玄哥的了解。” “他肯定不会留在原地坐以待毙的,我想,他们应该已经不在灵山地界了!” 楼婉清神色一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 没找到尸体,也不代表陆玄和公主殿下便是安全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因为那个头戴笠帽的家伙,实在是有些太厉害了,陆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都怪我没用,早知如此,当初我怎么也不会逃下山去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陆玄,你到底在哪里呀?” 楼婉清手捂着胸口,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心中后悔不迭。 一旁之处,甄红叶走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楼姐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身体要紧。” “这两日,我和我哥到处看过了,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想来那家伙一定是带着公主逃命去了。” “像他那样狡猾的家伙,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想,对不对……” “有句话不是说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姓陆的肯定不会死在山里,我向你保证。” “而且,万一到时候他回来了,你却因为伤怀过度,将自己身体弄出了问题,你让我们怎么和他交待?” 楼婉清勉强笑了笑,一旁,甄宥乾也是走了上来,拉着甄红叶便训斥。 “你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陆兄是你说的那种人么?” 说完,他又冲着楼婉清歉意的笑了笑,开口道: “楼姑娘,红叶不会说话,你别忘心里去,陆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甄红叶吐了吐舌头。 楼婉清嗯了一声,答道: “我知道红叶妹妹是一片好意,但眼下这种情况,我又如何能放下心来?” “这……” 甄宥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就在这时,一旁之处,忽然传来喧闹之声。 只见数名官兵押着一名男子走了上来,一脚将其踢倒,朝着刘产汇报道: “禀报公子,此人乃是弟兄们搜山时抓到的人,据他所说,他乃是幽州府兵,受伤之后,被困在了这山里,我们怀疑他是刺客假扮,便押上来,给公子审问。” 刘产吃了一惊,目光微眯着点了点头。 那人大喊道: “刘少,冤枉啊,我真不是什么刺客假扮,只是运气好,活了下来罢了,弟兄们,弟兄们死得好惨呐!” 刘产笑眯眯的走了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放心,要真是自家弟兄,本少肯定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你先安心养伤,有什么事,等回了幽州再说!” 刘产话音刚落,那人忽然暴起发难,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刺向了前者的胸腹。 第119章 一个人逃出去 落雁谷,天门关。 幽云山脉中段最具标识一处地形。 于山巅之处,俯瞰整个幽云之北,那仿佛被巨灵神大斧劈开的裂谷,就像是倒立门牙上的一个豁口,分外明显。 翻山越岭,从落雁谷一路下滑,只需百里左右的脚程,便可进入奉州地界。 从木屋离开,已经有两天多了,按照陆玄的预估,只要再有一日,两人便是能够抵达落雁谷,从那里逃出生天。 算算日子,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山下还未有太多积雪,若是再耽搁几日,甚至十天半月。 等到那时,大雪封山,再想从这幽云山脉中走出去,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两人的衣物都不算太厚,但有内力支撑,勉强能够保持体温。 但正因如此,原本预计能够吃上好些时间的狍子肉,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赵灵懿变得清瘦了许多,原本稍显圆润的脸颊,缩了一圈,至于陆玄,整个人则是没有什么变化。 太阳下山的时候,二人终于爬上了高高的顶峰。 “这里好冷……” 屹立于山巅之上,更能够体会到劲风呼啸而过感觉。 赵灵懿的长发被吹得当空乱舞,整个人冻得直发抖。 陆玄摇了摇头,笑道: “冷就下去,冻坏了可不值得。” 说话间,他张开双臂,将对方揽入怀中。 “再看一会儿!” 赵灵懿极目远眺,口中喃喃: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和天地相比,我们人,当真是渺小呢!” 陆玄莞尔一笑。 “确实!” “行了,你也别看了,将来多的是时间,走,我给你做个好玩儿的东西。” 他神秘兮兮的说道。 “什么好玩的东西?” 赵灵懿疑惑不解。 陆玄也不回答,直接拉着她跳下了巨石,然后又转了一圈,终于是搜集到一些树枝。 看着陆玄手里仅仅有手指粗细,但数量众多的木棍儿,赵灵懿翻了翻白眼。 “你这是要做什么?快告诉本宫!” 赵灵懿下意识的喝道,待得陆玄目光凶悍的望过来,她才俏皮的吐了吐香舌,双手抱着陆玄的左臂,轻声道: “快告诉我啊!” 陆玄无奈道: “我要做的东西,叫做雪橇。” “雪橇?做什么用的?” 陆玄指了指地面,解释道: “这山上积雪太深,行动起来尤为困难,而且很容易陷下去,若一直使用内力的话,恢复又跟不上消耗。” “不过借助山势,我们便有一个又好玩刺激,又省时省力的办法。” “什么办法?就靠这些棍子么?” 赵灵懿将信将疑的问道。 “没错,简单来说,就是将这些细木棍,用草绳绑成一排,然后缚于脚下,便是雪橇了。” “本来应该是用木板效果最好,但条件有限,用这个也能将就,原理就一个,增大受力面积,减小摩擦力,等我做出来,再传授给你一些技巧,你就明白怎么玩儿了。” “以前我和我妹妹,可是经常去灵山上滑雪。” 陆玄做事的效率一向很高。 仅仅半个多小时,一副简化版的雪橇板,便是被他做了出来,再加上一双撑杆儿,已经是到了可以使用的程度。 “就这一副么?”,赵灵懿眨了眨眼睛。 “一副就够了……”,陆玄微笑道,前者面色蓦地一红,似乎想到了一些让人难堪的画面。 说完,陆玄简单的演示了一番,又告知了赵灵懿一些要领之后,便将雪橇解下来,随后系在了她的脚上。 说是要领,其实也就是用内力稍微减轻身体重量,控制雪橇前段仰度和方向之类的技巧,算不上有多精深。 赵灵懿本来就十分聪颖,没花多长时间,便已经是得心应手,滑得有模有样了。 “芜湖……” 看着她宛如雪中精灵一般在山坡上俯冲滑行,发出欢快的笑声,陆玄同样十分欣慰。 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回眸,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应该,又要追上来了吧……” 事实上,早在他和赵灵懿尚未离开林中木屋之时,便已经感受到了一种若有似无的窥视。 而在经过多次有意无意的试探和侦查之后,陆玄终于是确定。 那个黑衣刺客,已经发现了二人的踪迹。 不得不说,对方的确十分难缠,就像是一块黏在鞋底,无比讨人厌的牛皮糖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至于那家伙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陆玄也想得很明白。 前者的伤势,相比自己更加严重,之所以暂时没有动手,很大的概率是在等待着伤势痊愈,令得状态回归巅峰之后,再一举出手,解决掉他和赵灵懿的性命。 同样的,陆玄也是在做着这样的打算。 而眼下,就是对方最为合适的出手时机。 因为一旦两人从落雁谷走出去,那么很快,迎接他们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奉州平原。 到得那时,对方再想要抓住他们,几乎是难如登天。 所以陆玄笃信,那黑衣刺客,会在今明两日动手。 当然,他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天色越来越暗,但出奇的是,今日的幽州,月满如盘。 银色光芒倾泻在大地之上,幽云山脉上方,月景一览无余。 赵灵懿滑得有些累了,便控制着雪橇,停了下来,在原地等着。 “你快点儿啊!” 她冲着陆玄招了招手。 后者飞身而落,踏雪无痕已经达到了极为纯熟的地步,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怎么样,我的轻功厉害吧?” 陆玄一脸得意,赵灵懿做了个鬼脸,正准备说他自卖自夸,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拍手的声音。 “的确很厉害,不过今日,你们就算插翅,也难飞出孟某的手掌心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们一丝机会。” 两人面色一变,甚至没有发觉对方是何时来到近前的。 不过陆玄的眼中,也并不能看到多少惧怕,反而是隐隐出了一口气。 对方现身,至少证明他的判断还是没有问题的。 “怎么办?” 赵灵懿有些慌乱的抓住了陆玄的手掌。 “别怕,有我在呢!不过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的话,你一句都不要忘记。” 赵灵懿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陆玄,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紧紧的抓住了后者,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玄摸了摸她的面颊,一句一顿的回答道: “听清楚了……” “我要你,一个人逃出幽云山脉!” 第120章 真以为你是剑圣不成 “什么?” 赵灵懿瞪大了美眸,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还未等陆玄开口,她便是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不,我才不听你说,大不了一起死!” 陆玄双手按住赵灵懿的肩膀,沉声道: “这落雁谷坡度很陡,你一定要小心,稍微控制一下速度,千万不能着急。” “下山之后,尽量往官道走,狍子肉我给你留了一小口袋,应该够你吃两天了。” “如果山下没有我爹安排的人手,那你就去有人的地方,想办法找匹马,回到幽州,记住,在不能够确保自身安全之前,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玄快速的嘱咐着,根本没有管赵灵懿在说些什么。 远处,孟弃缓缓行来,每一步踏出,地面上的积雪都被他踩出一个个深坑。 “你真以为,能挡住我?” 他的话音传入陆玄二人的耳中,赵灵懿只是盯着陆玄的面庞,急得双目发红。 “我不走,我要与你同生共死!” “我明白……” 陆玄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赵灵懿光洁的脸蛋,而后笑道: “但我是男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更何况,你要明白,你我若真死在这里,并不仅仅是两条人命那般简单!” “可是……” 赵灵懿还待说些什么,陆玄却已经粗暴的打断了她。 “没什么可是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下来,相信我……” “还有,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走!” 话音落下,陆玄猛的一推,赵灵懿整个人顿时滑向山下。 她紧咬着下唇,扭头望了一眼,努力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原来,他说的一副就够了,竟是这个意思! 身后,两道骇人气息骤然爆发,赵灵懿头也不回的往落雁谷中滑去。 她害怕自己只要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掉头回去。 而另外一边,陆玄与孟弃,则是各自在原地站定,目光隔空对望。 感受着陆玄身上传来的强大气息,孟弃眉头紧皱,眼神中蕴含着一丝不解。 “你的武道境界,为何能在这短短七八日中,提升了如此之多?” 实战,确实能够提升武者的实力,但主要体现在战斗经验,感悟以及技巧等方面。 而且这种提升,并非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时间反复的积累与反思。 总结自身的不足,去芜存菁,方能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但武道境界不一样,一名武者的气息,能够体现一个人的内力浑厚程度,境界的强弱。 但内力不是经验与意识这种主观之物,它是实打实存在于武者体内的。 是多少就是多少,一般来说,短时间之内,武者很难有特别明显的提升。 除非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际遇。 就像他自己一样。 修炼至今,已有接近二十载岁月,而停留在二流高手这一层面,也有数年之久。 虽然仅仅只差一步,他孟弃便是能够成为一流高手。 但那等桎梏,又岂是能随随便便打破的? 同样的问题,会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 可是面前这家伙却很奇怪。 十日之前,陆玄给他的感觉,还只是一个刚刚进入二流武者层次的愣头青。 甚至对自身内力的掌控程度,都显得极为稚嫩。 虽然那个时候,陆玄就表现出了和境界完全不同的强大实力和内力底蕴。 但孟弃仍旧觉得,也许只是这家伙天资过人罢了。 到得被其设计重伤之时,他又不得不承认,陆玄拥有极为可怕的战斗意识,是真正用脑子在与人厮杀的家伙。 可到了现在,孟弃对陆玄的实力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因为陆玄的气息无比雄浑,远比一些普通的二流高手还要强大得多,短短十日的时间,内力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提升! 说实话,孟弃自己是有些不太能够理解的。 他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来。 或许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是在隐藏实力? 可那也解释不通啊!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陆玄有任何隐藏实力的理由。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便问出了先前那句话。 只可惜,这样的问题,陆玄永远也不会回答。 因为他身上的一切事情,本来就和常人不同。 系统的各种奖励,让陆玄的拥有远超常人的基础属性与成长速度。 这十日以来,他解锁了相当多的成就,甚至因为上一次配合赵灵懿,成功重创面前的黑衣男子,系统也给了他一些相当不错的奖励。 譬如四维属性的全方位提升,境界的大幅度提升等等。 这些现象,甭说连陆玄也搞不清楚如何解释,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解释。 因为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耐以生存,甚至在这乱世中崛起的强大资本。 不管怎么样,反正系统的奖励,对于自己来说,有好处就行了,管它是怎么来的,符不符合常理,这些事情,自己用不着去考虑,也根本没有去与外人解释的必要。 “要打就要,哪来那么多屁话,如果你现在怕了,立刻跪下求饶,本少倒是可以考虑不杀你!” 陆玄冷笑着说道。 赵灵懿离开,他心中再无牵挂,唯一要做的,便是放手一搏,让这家伙知道,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是对方此生最大的失误。 “哼!” “看来我那小小的疑惑,倒是给你增添许多盲目自信,你那唯一的一柄铁剑,都是在先前的战斗中损毁。” “如今你赤手空拳,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对抗我手中的银鳞剑?” 陆玄微微一笑,手掌虚空一抓,一截树枝顿时被他握在掌中。 “灌注内力,普通的树枝亦是坚不可摧,我今日便来试试,以此为剑,是否能将你击败?” 看到陆玄的动作,孟弃双眼微眯,削瘦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被轻视的恼怒来。 “痴人说梦,真以为你自己是那传说的剑圣许青不成?” 话音落下,孟弃呛啷一声抽出长剑,将剑鞘扔在了雪地上,一剑朝着陆玄斩了过来。 第121章 幽州落雪大如席 幽州城,变天了! 嘉德一十九年,冬月初一,天降大雪如席,盖住了天地万物,也盖住了弥漫在空中的血腥之味。 幽州府外的兵营,有六百轻骑,于夜色降临之后,被甲持枪,悄声入城。 到得后半夜,整个幽州城内,四处皆是传来厮杀声。 这样的动静,一直持续到冬月初二的破晓时分。 府衙在街头巷尾张贴布告,说是有一伙罪大恶极的江湖匪患流窜至幽州,上面得了消息,为了百姓免于灾祸,便连夜调来州军,将之剿灭,让大家无需惊慌。 但真正有门路的人却是知道,昨夜的幽州,有两户做生意的人家凭空消失,一家是布庄,一家是铁匠铺。 同样消失的,还有城防司一位城门校尉,以及州府的数名官员。 玄墨书局早就开张了。 因为范冬儿,冷寒冰几女,在数日前便抵达了幽州,一同前来的,还有诸多闻讯而来的贡生才子。 两册聊斋志异,在整个大齐掀起了一阵热潮,同样引来的,还有漫天斥骂。 子不语怪力乱神! 光是想想就可以知道,人狐恋,人鬼情这样离经叛道的故事,会在文坛中掀起怎样的惊天波澜。 大胆的小姐公子,看得如痴如醉,夜不能寐,书中主人翁的情感经历,人生经历,百转千回,让人既揪心,又无奈,恨不得以身代之,直接扭转局势。 而最终的结局,是不尽人意也好,花好月圆也罢,都能让这些男男女女们泪满衣襟,衷肠难述。 更有甚者,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吵着闹着要去绑了那柳泉居士,让他将小倩与书生的结局改写一番。 初二正午时分。 玄墨书局的高等包厢中,几名女子正安静坐着,其中一女,身着一袭白色冬装,脸上神色平静至极,而手中,正好将聊斋志异第二册,翻到了最后一页。 “可叹,可歌,可泣……” 放下了书本,女子连连摇头。 身旁,另一名年纪看起来稍小一些的淡妆女子轻笑着问道: “冷姐姐看来也是入了迷,我倒是觉得,人鬼殊途,那小倩与书生,最终还是只能阴阳相隔,至于转世什么的,我却是不信的。” 说话的,乃是范冬儿。 冷寒冰端起桌上的香茗,品了一口,摇头道: “冬儿妹妹既不信转世重生,那为何还会相信这世上有妖精鬼怪?就算是虚构的,这里边儿的故事,难道不值得咱们唏嘘感慨?” 范冬儿哑口无言,另外一边的两名岁数更小的丫头,却是满脸杀气。 “那柳泉居士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敢这样写故事?” “好人没有好报,总是过得凄凄惨惨,那些坏人负心汉,却总是如鱼得水,要是我来写,我肯定让那些狐妖挖了他们的心肝,一口口吃下去!” “就是就是,不过我没看太多,这玄墨书局究竟是卖书的,还是卖吃的?他们家的点心和糖水,也太好吃了!” 范冬儿和冷寒冰相视一笑,后者开口道: “你们这些小姑娘懂什么?” “这位柳泉居士,极富才情,书中所写,确有魔幻之处,但事实上,很多桥段,都对应着人间真实。” “是吗?可是我方才出去小解之时,却听到这柳泉居士被人骂惨了。” 扎着小辫儿的丫头撇嘴道。 范冬儿皱了皱眉。 “从何处听来的?” “就是那些才子们说的啊,他们说柳泉居士所写的聊斋志异,简直是荒唐至极,误人子弟,还说身为读书人,不想着如何教导世人修身养性,齐家治国,整日就知道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简直有辱文人风骨。” 范冬儿眉头紧蹙。 “这些家伙,看些话本小说,还如此这般,装腔作势,文人相轻这四个字,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冷寒冰也点了点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忽而叹道: “我们受陆公子相邀,来这幽州为玄墨书局撑台,没想到他自己却好几天不露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这句话,范冬儿也是撇了撇嘴。 “听侯府的人说,陆少与公主,似乎染了风寒,此时正在城外某处药庐求医,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也太不凑巧了,希望他们能快些好起来吧,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离开京城之时,我才从一位熟客口中得知,并州一个镇子,爆发了瘟疫,死了好多人呢!” 范冬儿吃了一惊,沉默片刻,勉强笑了笑,摆手道: “不说这等沉重的话题了,我原本以为,冷姐姐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竟也对凡尘俗世如此关心?” 冷寒冰嫣然一笑。 “冬儿妹妹就别来打趣我了,说起这个,你与那“帝国东曦”谢立庭谢公子之间的事,才真是在兰庭水榭传得沸沸扬扬呢!” 范冬儿翻了翻白眼。 “我与谢公子,纯属是诗友罢了,他于我,我于他,都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也不知外面怎么回事,传来传去,竟将我二人的关系弄得暧昧无比,让人好生烦恼!” “呵呵……人之常情。” 冷寒冰摆了摆手,又问起了另一桩事情。 “楼大家这几日神出鬼没的,一会儿去了侯府,一会儿又在望海楼,一会儿又去了城外,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范冬儿摇了摇头。 “这冬儿如何知道,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些内幕,说楼姐姐花了钱,买了玄墨书局的股份,她现在也是此间的幕后老板之一,我估摸着,她只怕是要摘牌了。” 冷寒冰点了点头。 “这下离京与江南,不知多少人愁,从今往后,只怕再也无人能够听到琴中圣手的妙音了。” “那也不一定,楼姐姐风华正茂,不过双十年华,若是有人能够俘获她的芳心,还愁听不到曲儿么?” “说得也是!” 冷寒冰微微颔首。 复又拿起了面前的聊斋志异第二册,重新翻开扉页,目光落在上面的着作人落款上。 “这位柳泉居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认识一下。” 她心中这般想着。 第122章 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礼物 天门关前,闷响声传来。 陆玄的身躯砸在石壁之上,而后轰然坠落。 风化腐朽碎石与斜坡上的积雪,将他上半身掩埋。 粘稠鲜血自其口中呈浆丝般垂下,染红了胸前衣襟。 用来当做武器的树枝也寸寸断裂,散落在一旁。 两人交手数十个回合,双方之间你来我往,打到这种时候,陆玄体内早已经没有了一丝内力。 而没有了内力的灌注,那树枝也只不过是树枝罢了,如何能与孟弃手中的神兵利器抗衡? 陆玄的身上,满是可怖的剑伤,左臂更是无力的耷拉着,被孟弃一拳砸断,痛到已经失去了知觉,两条腿同样被后者硬生生踢得脱臼,再无行动之力。 当然,在他后期近乎疯狂的进攻下,孟弃也并未讨得多少好处。 后者的腰腹,被树枝戳出了数个血窟窿,左腿血迹斑斑,每走一步,便是在原地留下一道血印。 “不得不说,你是我过去遭遇到对手中,最为难缠的一个,那等天马行空的招式,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可以想见,再过数年,你也许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武道高手,但可惜……” “你要死在这里了!” 孟弃拖着银鳞剑,一瘸一拐的走向陆玄所在的位置。 到得如今,他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半点轻视之意。 甚至于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生出了些许敬佩。 这小子的战法,凶悍中带着一股老成,他的剑招也好,拳法也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之感,就突出一个狠辣铁血,不愧是陆天霸的儿子。 当然,最让他吃惊的是,陆玄于生死之间爆发出来的那种顽强拼劲,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应该具备的。 可惜,对方所面对的,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也不是同辈武者。 “你在这个年纪,不是我的对手……” 陆玄大口喘息着,眼中流露出一抹无奈。 “你……说得对,但那又如何?最终的结果是,我胜你败!” 孟弃眼睑微垂,提起长剑,剑锋遥指陆玄眉心。 只要杀了这个小子,他还有时间去追那位大齐的安华公主。 “还有什么遗言么?” 他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玄。 后者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杀她?” “孟弃,至于为什么要杀她,自然是因为她的身份,能让大齐痛失明珠,让你们也感受一下那等切肤之痛,对于我们这种“前朝余孽”来说,岂不快哉?” “隐楼,真是厉害啊,你们当中,像你这样的高手,应该也没多少吧?” “天字号杀手,从隐楼创建到如今,合共七位,按照实力依次排下来,我是最弱的一个。” “当然,也幸亏如此,否则你们断然活不到今日。” 陆玄神色微怔,半晌之后,方才叹道: “隐楼,真是厉害啊!” 这样一个成立仅仅数十年的组织。 其成员遍布天下,渗透之深,连朝中枢密要位,皆有他们的成员。 至于民间,就更是多如繁星。 单凭仇恨,是凝聚不起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 隐楼的背后,一定有着极为可怕的存在。 也许那位楼主,都不是它真正的核心。 七名天字号杀手,接近一流武者的孟弃,却仅仅排倒数一位。 那么前六人,又该是何等可怕? 一流高手么? 也许是的,但显然,关于这方面的事,孟弃并不愿意提及太多。 “好了,废话别太多,我赶时间,现在得送你上路了,不过你不要想着留什么全尸。” “你这颗项上人头,同样价值不菲。” 孟弃摇了摇头,再度挪动了步伐。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看到,原本一动不动,躺着像个死人的陆玄,举起了一柄,看起来极为怪异的东西。 看着陆玄手中,那造型古怪,拥有黑漆漆短管的物品,孟弃皱起了眉头。 “暗器?” “没有了内力的加持,单凭你的肉体力量,想要以这种东西伤害到我,是否太异想天开了?” 陆玄摇了摇头,将口中血沫吐出,神色平静的解释道: “这不是暗器,当着你的面使用,怎么会是暗器呢?” “它的名字,叫燧发枪,产于另一个时空的十六世纪中叶。” “这是我成人礼时,系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共有两颗子弹,被我不小心浪费掉一颗,现在还剩下一颗。” “这些年来,此物从不离身,当然,也并没有遇到过值得我祭出这大杀器的对手,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见识到它威力的人。” 陆玄自说自话,手指抚摸着枪柄上的鎏金纹饰,左眼微眯,右眼通过短管上的瞄具,锁定了前方那道人影。 “燧发枪?另一个时空,十六世纪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叫系统?死到临头,你莫非是疯了么?” 孟弃居高临下的望着陆玄,目光中,满是嘲弄之意。 陆玄摇了摇头,沉声道: “没什么意思,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大人,时代变了!” 话音落下,他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得狰狞起来,眼中涌起无尽血色,手指悍然抠动了扳机。 叮! 枪击由铁簧带动,上面的燧石猛的击打在铁条之上。 火花随即绽出,坠落在药仓之中。 嗤……火药被引燃,下一刻。 一道肉眼可见的青烟蹿升而起,伴随着火光与巨响声。 砰! 短管之中,火舌喷吐,黑漆漆的枪口处,一颗仅有豌豆大小的弹丸,瞬间飞出。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孟弃已然心生警觉,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的挥动长剑,想要斩向那颗在瞳孔之中极速放大的圆球。 可惜的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噗地一声轻响,孟弃身躯一颤,脑袋朝后仰了一下,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眉心之处,血色洪流将视线模糊,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心中犹自带着不解。 天底下,竟还有比他的剑更快的暗器? 甚至还不需要内力去催发。 “也许……” “时代真的变了!” 心声落下,这位隐楼排行第七的天字号杀手,生息终于是完全断绝。 陆玄嘴角上扬,一口鲜血同样吐了出来,他的伤势,比上一次更重,就算杀了孟弃,恐怕也走不出这雪山了。 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到得最后,甚至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不远处的坡面上,一道人影,正艰难的逆势攀爬。 “这种时候还上山,莫非……是傻逼不成?” 陆玄心中这般腹诽着,脑袋一扭,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第123章 赚大发了 ?赵灵懿最终还是没有自己逃走。 她顾及不了太多,也无法用陆玄那一套说辞来说服自己的内心。 有些选择一旦做了,便再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陆玄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如果她却因为可笑的“顾全大局”这种理由,抛弃对方独自逃生,那她还有什么资格被他这样庇护? 如果真的要死,那她和他,至少可以一起面对,而不是让陆玄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幽云山脉当中。 所以滑到一半,她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也幸好如此,陆玄一息尚存之际,她从那黑衣刺客的尸体上,搜出了一瓶丹药。 那其中只有一粒,她并不能确定那究竟是疗伤药,还是毒药。 眼下的情况,唯有一赌。 将那药丸儿放入口中,细细嚼碎,赵灵懿强忍着苦涩药味,又含化了一口雪水,这才捏开陆玄的嘴巴,将药液渡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赵灵懿便神色忐忑的盯着陆玄,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安。 她不知道陆玄是怎么打败那黑衣男子的,但想必一定经历了一番无比艰苦的战斗,方才能有现在的结果。 他真的很厉害,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 赵灵懿双手紧扣,心中默默祈祷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玄忽然身躯一颤,剧烈咳嗽了两下,嘴里吐出鲜血,但苍白的面庞上,却是恢复了一些血色。 赵灵懿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小心翼翼的抓着陆玄冰冷的手掌,泫然若泣道: “太好了,陆玄,你终于醒过来了!” 陆玄睁开眼,神色有些迷茫,片刻之后,他的意识恢复了清明。 “原来,不是幻觉啊!” “你这傻女人,为啥要回来?你不怕死吗?” 赵灵懿摇头。 “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儿!” 陆玄艰难的笑了笑,手掌捏了捏对方的手心。 “别哭,我这不是没死吗?就是腿折了,手也断了,这下回去,怎么着也得修养一两个月,你方才是不是给我喂药了?” 赵灵懿抹去眼中的泪水,点头回答道: “嗯,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内伤是没什么大碍了,我现在左臂和双腿不能随便动,我先运功调息一下,你去找些木棍来,得直一些的。” 赵灵懿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待得她离开之后,陆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赵灵懿回来了,要不然,他这条小命儿说不定真得交待在这里。 好不容易将那家伙打败,却因为伤势太重被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那也太憋屈了。 不过眼下,一切危机都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脑海中,系统提示如潮水一般涌来。 面板之上,物品一栏,整整多了一排散发着各色光芒的东西,不用想,陆玄也知道,那是系统的奖励。 心念一动,一道道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现在视野当中。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紧急任务——“保护公主殿下”,获得奖励:命运审判,幸运值加十,魅力值加二十】 【命运审判:传说级被动技能,受到致命攻击时,有百分之五十几率使得该次伤害无效化,有百分之一几率返还攻击者十倍伤害】 【灵犀极意解锁,并升级至lv.5,获得奖励:透骨尖钉x1】 【透骨尖钉:一次性物品,命中敌人可大幅度降低敌方的移动速度,并造成流血效果,持续时间一分钟】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楚人之怨”,获得奖励:银鳞剑x1,无常剑意(已自动领悟)x1】 【于冰天雪地之中斩杀强敌,觉醒属性——深寒血脉】 【深寒血脉:随着等级提升增加耐寒度,处于极寒环境之下,攻击力将获得提升,当前:耐寒度加二十,攻击力提升百分之三】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公主的情意”,获得传说级随机物品x1,稀有级随机物品x3】 【银鳞剑(稀有):原为楚国剑客孟弃所有,由玄铁所铸,激活附带词条属性——破甲,攻击时将无视对方百分之十五防御】 【解锁成就——“神射手”,当你使用暗器,弓弩之时,将提升精准度】 …… 好长一段提示,陆玄看了半天,总算才将所有内容消化。 四个随机物品盒子,几个强力被动,加上一堆提升实力的属性,光是纸面上的提升,就有起码百分之二十。 更别说那些变态技能的长远收益了。 而系统给的东西,效果几乎都特别逆天,没有一个鸡肋。 四个盒子能开出什么,陆玄也很期待。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养好伤。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单纯以结果论,这波很赚! 敌人有底牌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有用不完的底牌。 陆玄已经能够想到,将来自己的对手们会有多么悲催了。 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借助系统不断开挂的怪物。 当然,能有这一切,也和陆玄自己的选择与努力有关。 就像这一次,如果他当时选择的是放弃赵灵懿,溜之大吉,那么肯定不会遭遇这等凶险,当然也不会收获这样多的奖励了! 然而在陆玄心中,其实所有的奖励,都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最大的收获,另有其物。 不远处,赵灵懿抱着一堆树枝跑了回来。 在陆玄的指导下,她用树皮搓成的绳子,将前者的手臂与双腿固定,然后又做了一副木架子,把陆玄抬了上去。 “能拖动么?” 陆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赵灵懿点了点头。 “一定可以的,到了山下有人的地方,我们再借辆马车或是牛车就行了。” “哈哈哈哈……能被公主殿下这样任劳任怨的照顾,我陆玄也算是史上第一人了,快过来,本少给你个奖励!” 赵灵懿瞪着眼睛,一脸的疑惑。 “什么奖励?” 陆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厚着脸皮说道: “奖励你亲我一口!” 赵灵懿翻了个白眼儿,颇有些无语的说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奖励?” 陆玄故意皱了皱眉,高声道: “怎么?你不愿意?” 赵灵懿背着手走了过来,俯下身子,朱唇在陆玄面颊上蜻蜓点水般一吻,柔声道: “换成本宫奖励你还差不多,不过你现在别想那么多,赶紧养好身体才是要紧之事。” 说完,她转过身去,将木架上的绳索套在了自己的肩头上,朝着山下挥了挥手,俏脸上溢出笑容。 “出发咯!” 第124章 回去就加大力度 冬月初三,幽州长乐侯府。 一大早,刺史大人刘炳,便火急火燎的叩响了侯府的大门。 得知陆天霸在书房之后,他又径直寻了过去。 而此时的前者,也正准备出门。 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陆天霸还未来得及开口,刘炳便迫不及待的指了指房间。 “进去说话!” “公明这是怎么了?” 刘炳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将门关上,沉声道: “不好了,昨夜,州府收到上面下发的公文,其中掺杂了一份陛下的口谕。” “上面说,公主离京已有接近半月,陛下与后宫的娘娘们都甚是思念,责问公主殿下何时回京,并要她立刻修书一封,通报香水司诸项事宜。” “另外一方面,城外州军调动频频,州城诸官人心惶惶,不少人旁敲侧击的来打探消息。” “再加之,灵山封锁已久,民间同样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说,那山里出了精怪,要请仙师去捉妖呢!” “陆老哥,你给我说句实话,公主和小玄,如今到底有没有消息了?” “若当真事不可为,不若早些通报朝廷,以免后患无穷呐……” 看得出来,刘炳确实着急了。 幽州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光靠瞒,是瞒不住的,早晚有一天会败露。 眼下半个月过去,离京果然开始质问。 可如今公主殿下音信全无,这让他上哪儿去找人来回话? 闻言,陆天霸神色同样极为晦暗。 “今早我已经让人大肆搜山,再怎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实在没办法,也只能面对现实了。” “至于书信一事,我会请公主的贴身女官代为执笔,再压两日吧!” “唉……” 刘炳叹了口气,摇头道: “也只能如此了,陆老哥,一定保重好自己身体。” 听到这句话,陆天霸微微一笑。 “老夫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一直没有玄儿和公主的消息,但我心里总有种预感,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但愿如此吧!” …… 离京,御书房。 嘉德帝手中握着折子,目光瞥向下手之处。 一名体态颀长,面容俊秀的男子正襟危坐,神色之中,略微有些紧张。 此人便是国子监中,极负盛名的大才子,被人称为“帝国东曦”的谢立庭。 看了一会儿,嘉德帝放下折子,朗声问道: “谢立庭,你可知道,朕召见于你,所为何事?” 谢立庭微微低头,拘谨道: “回陛下,微臣不知。” 嘉德帝笑了笑。 “其实也无甚要紧之事,只是最近宫外因那柳泉居士所着之书,吵得不可开交,国子监中,亦是因此闹翻了天。” “朕又听说,有一批国子监生联合起来,弄了个什么正风会,而你,恰是这正风会的发起人之一,朕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谢立庭面色一肃,赶忙回答道: “回禀陛下,正风会不过是微臣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时兴起所创,并未想到,竟然引得陛下关注,实乃罪过。” “朕问的是,你们创这正风会的用意?” 嘉德帝语气有些不悦。 谢立庭再度告罪,解释道: “正风会,取肃正文风之意,实际上,这也是诸多国子监生们有所述求,才得以创立。” “哦?” 嘉德帝面露好奇之色。 “接着讲。” 谢立庭思忖片刻,小心组织了一下措辞,将最近流行于京中的聊斋志异两册书籍,以及前者引发的舆论风向等事说了一遍。 然后方才切入了主题。 “臣等以为,如此浮夸,不切实际的书籍野册,实在有违先贤立言之论。” “我辈读书人,自然要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作为人生准则。” “倘若人人读书,皆是这般离经叛道,整日胡思乱想,写出这等蛊惑人心,毫无实际意义的书籍出来,赚取黄白之物,那我大齐之未来,危矣!” 嘉德帝皱了皱眉,沉声道: “有这般严重?不过话本小说而,何以腐蚀人心?” 谢立庭面色顿时激动起来,振声道: “陛下切莫小觑此事,若真让此风盛行,恐让大齐子民,皆失其智,且人人沉溺其中,不事生产,不立壮志,整日喊着要去见那狐仙,见那倩女,如此下去,怎生得了?” 听他说得严重,嘉德帝不禁暗自发笑。 “罢了,这种事情,不必上升到国风朝纲的程度,让国子监中清净一些吧!” 嘉德帝挥了挥手,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闻言,谢立庭有些无奈,这才明白,原来陛下召他入宫,竟是要敲打他一番。 然而正当他心中有些失意之时,嘉德帝接下来的话语,却又得他心情热切不少。 “如今的大齐帝国,算不得多么安稳,朝中老臣,尽都风烛残年,新生代可堪大用的,又寥寥无几。” “你等国子监生,乃是我大齐中兴之希望所在,尤其是你谢立庭,早几年,朕便多有耳闻东曦盛名。” “你的老师,也即是前中书令刘广昌,还未告老还乡之时,对你是赞不绝口,言称,你可为我大齐肱股,朕观他之言,不似玩笑。” “只是你可知道,朕为何一直冷落于你?” 谢立庭吞咽了下口水,不敢乱说话,只是摇头。 嘉德帝见他胆小至此,忍不住又是笑了。 “罢了,这种事情,得你自己回去细想,退下吧!” 谢立庭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告退。 躬身离开御书房,一路行至殿外,他的神色这才变得坦然,眼眸中也不禁流露出得意之色。 “常言道,圣心难测,但咱们这位陛下,倒也不似那般可怕,毕竟是军伍出身,大齐立国尚短,这帝王之术,修得不到家啊!” 心中这般想着,谢立庭心境更是变得轻松了,他忍不住背负双手,大踏步走在皇城之中,步伐轻快。 陛下的意思,无非是潜龙勿用,可惜对方不急,他急啊! 眼看着同批进入国子监的学生,许多都已经出仕,或是在地方,或是在京中任职,大展拳脚与心中抱负。 而他却依旧在国子监中虚度光阴,这让他如何不急? “立储不知何年,我谢立庭只争朝夕,这一次,一定要借着这正风会,扬名立万。” 陛下说让国子监清净一些,可没说不让他在其他地方闹腾啊! 第125章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当恩怨各一半,我怎么圈揽,看灯笼血红染,寻仇已太晚,月下门童喟叹……” “昨夜太平长安……” “当天上星河转,我命已定盘,待绝笔墨痕干,宿敌已来犯,我借你的孤单……” “今生恐怕难还……”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宿敌!” “好听,但是意思不对,换一首。” “那你想听什么?” “没有深情一点的吗?” “有,但我不会唱……” 落雁谷中,寒风凛凛,赵灵懿拖着陆玄,缓缓前行。 这点重量对于她来说,倒并不是什么负担,之所以行进缓慢,还是怕陆玄遭罪。 但相比较之前的亡命奔逃,此刻的二人,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偶尔疲累之时,赵灵懿甚至会停下来欣赏一下风景,也顺便让陆玄唱歌给自己听。 后者的腔调有时听起来奇怪,但习惯之后,她却逐渐沉迷其中,甚至自己也跟着偷偷哼唱。 听到陆玄的回答,赵灵懿撅起了小嘴儿,头也不回地的说道: “月初之时,十大头牌争夺花魁榜,打榜之夜,楼婉清曲子被人抢了,按照规则,是没办法登台演出的。” “你为了她,专门找了教坊司的人,又去求冷女官,最终调换了她二人的演出顺序。” “甚至为了帮她,你一个身份卓然的贵公子,竟登台助演,唱了一首倩女幽魂。” “到最后,她凭借此曲,一举夺得花魁,你也名动离京,你能为她唱出那样的歌,到了本宫这儿,怎么就不会唱了?” 听到赵灵懿的碎碎念,陆玄躺在木架子上,浑身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没想到你连这种事都能记到现在,咱大齐的安华公主殿下,心眼子比针尖还小,是不是?” 调侃的话刚说完,陆玄便察觉不妙,因为木架子的前进之势停了下来。 赵灵懿放下绳索,走到陆玄身前,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瞪着他的脸。 “你还想不想回幽州了?信不信本宫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外,让你自生自灭!” 看着赵灵懿努力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陆玄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信信信,但是你真的舍得么?”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累死累活拉着你走,让你唱首歌都这么难么?”? “但我真的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什么歌,你这不是成心难为我吗?” 陆玄有些无奈的说道。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赵灵懿只能摇头作罢。 “算了,你不乐意唱,本宫还不乐意听呢!” 她转过身去,将地上的绳索捡起,眼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就这样,赵灵懿拉着木架子沉默着走了一小会儿,正神色黯淡之时,身后,却蓦然传来了男人的歌声。 “白云奉献给草场, 江河奉献给海洋,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朋友…… ~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爱人!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不停地问,我不停地找,不停地想……昂……” 陆玄哼唱着,唯一行动自如的右臂枕在了脑后,一双黑眸,望着湛蓝色的天空,眨也不眨。 如果人的一生,都像此刻一般恬淡舒适就好了,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有的时候,你只想安静的当个纨绔二代,享受荣华富贵,可麻烦却接踵而来。 它们逼得你前行,甚至逼得你不得不加快步伐! 因为速度一旦慢下来,那些东西就像是挥舞而来带刺的荆棘条一般,会让你吃尽苦头,乃至遍体鳞伤。 正是当年疏于修炼,陆玄只能在大火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娘亲,以一敌众,最后失去了性命。 从那时候起,他就告诉自己,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事实证明,他的悟性很强,但资质实在一般。 即便如此辛苦的修炼,昼夜不停,数年下来,若非有系统相助,恐怕现在还无法突破到二流高手的境界。 哪怕突破了,也还是没能打过于心兰那样的,真正的天才武者。 至于杀掉孟弃,实际上运气成分占了三分之一。 对方废话太多,自信太满,前前后后,给了他两次机会翻盘。 第一次棋差一着,赵灵懿用剑将其捅了个对穿。 到自己养好伤,实力大幅提升之后,对方又给了一次机会,竟傻站在原地,被自己用火枪打爆了脑袋。 事实上,如果那家伙再警觉一些,结果可能就不好说了。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家人……” 伸出手,陆玄望着自己的掌心,略微弯曲,掌纹便形成一道道沟壑,错综复杂,但却有迹可循。 “两年,最多两年的时间,我绝对会将你们这些家伙,连根带土的拔起。” 隐楼的背后,有着恐怖的存在,甚至连一品高手,都尚有六位。 道阻且长,并非是说说而已,但这些困难,都不会动摇陆玄的决心。 他不仅要让对方后悔,还要令他们陷入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当中。 唯有那样,对方也许才会明白,他们究竟招惹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陆玄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这样的行事风格,多多少少也让刘产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学了去。 那名奋而发起袭击的奸细并未得逞。 甄家兄妹怎么着也算是二流武者,怎么可能让刘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一名三流武者偷袭得手? 毫无意外,那人被擒住了。 刘产心惊胆战的拍了拍自己胸前的肥肉。 一双绿豆小眼中浮现出极度阴鸷的目光。 “我很遗憾,你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却没有服毒自杀。” “或许是过了太久正常人的生活,让你已经忘记了身为卧底的行事准则了吧!” “不过实际上,你应该感到庆幸,我还是第一次抓到过你这样的奸细。” 刘产笑了,但他的笑容,看得几人有些毛骨悚然。 “刘大少,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人?” 甄宥乾语气艰涩的问道。 “当然要好生折磨一番,希望他能挺得住,不要直接痛死过去!” 刘产舔了舔嘴唇,一旁的甄红叶打了个冷颤,不禁有些怀念起那个姓陆的家伙来。 “这两人,真的从小一起长大吗?” 第126章 顾某才是婉清姑娘的良人 大齐嘉德一十九年冬,十一月五号。 这一天,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个冬日。 北国酷寒,漫天大雪如鹅毛般飘落,钓鱼人身披大氅,独坐江边,岿然不动。 黑水河边,一处华亭之中,数名年轻士子围着暖炉,温酒煮茶。 “那件事,都听说了吗?” 嘘寒问暖半晌之后,一名身着绿袍,眉毛稀疏的年轻男子话锋一转,目光晦涩的望了望身旁几人。 其余人各自对视之后,不约而同点头。 “从京城离开之前,便隐约得知了一些风声,这几日来,在幽州都听到了不下数次,谈论者众多。” 另外一名方脸男子沉声说道。 “哼!”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勇气,敢进犯我大齐,这种时候,就应该修生养息才对,我看多半是虚张声势。” 第三名身穿白袍,面容俊朗,气质清贵的男子冷声说道。 他这样一说,前面两名士子皆是点头,连连附和。 “顾少言之有理……” “那义军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南越王政权,如今那南越国,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又怎敢再来招惹大齐?” 他们口中的顾少,正是第三位开口的白袍男子,全名顾承恩,出身于江南世家门阀,前段时间过了秋闱。 原本应该是待在离京,为来年二月的春闱会试做准备。 但时光苦闷,便携着三四好友,来了幽州。 听到二人赞同自己的看法,顾承恩有些不以为意,目光转而落在了第四个,名叫高达之人身上。 “高兄以为,西南局势如何?会否真如流言所传,南越义军将要与我大齐开战?” 听到顾承恩的话,高达抬起头,愣了片刻,方才缓缓答道: “这种事情,岂是我等能够妄言的,战与不战,皆在那南越新王一念之间。” 听到高达模棱两可的话语,顾承恩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假笑道: “高兄说话一贯如此,实在谨小慎微得……有些过了头!” “大家都是年轻人,这里也没有别人,高兄尽管畅所欲言,我倒是觉得,南越现在挑衅我大齐,实非明智之选。” “先不说我大齐兵强马壮,就以他们国中眼下形势,一旦采取这样的决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秩序,极有可能再度崩塌……” “所以我断言,那南越新王倘若真有脑子的话,这场仗绝对打不起来,一些人实在有些杞人忧天了。” 话音刚落,先前那二人又是堆砌笑容,拍着顾承恩的马屁。 “确实如此,顾少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义军本就是一伙草莽英雄,趁着乱局煽动民心,推翻了那个无能的南越王,如今他们打开国库,有了饭吃。” “再想着来进犯大齐,甭说那新王有没有这等野心,就是他底下的人也不会同意,真一意孤行,怕是反受其乱。” “说得对,打不起来,有这功夫讨论战事,不若想想中午吃啥喝啥?顾少,我可是听说,这黑水河中,黑鱼美味无比,看那钓鱼人能否钓得起来,否则咱们也去买来尝尝……” 高达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没有说话,目光同样看向河中。 见他仿佛默认了自己的言论,顾承恩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自得。 “幽州黑鱼,闻名北地,其珍奇不下于齐江刀鱼,尤其以这个时节,最为肥美鲜嫩。” “但野生黑鱼,由于河水渐冻,数量稀少,极为难得,而这灵山下的黑水河,乃是北部江流发源地,河床之处,乱石丛生,暗流汹涌,想要得到黑鱼,撒网不行,只能垂钓。” “整个冬季,起来的尾数,尚不过百,也即是说,平均一日连一条都不到。” “想吃到最鲜美的黑鱼,钱财与运气,二者缺一不可。” “若他真能钓起来,也轮不到你们几个货享口福。” 顾承恩摇晃着脑袋。 那眉毛稀疏的男子似有所悟,朗声道: “我明白了,楼大家此刻正在幽州望海楼,顾少若得了黑鱼,定是要献给自己仰慕已久的女子,我与苏兄,自然无那等口福。” “哈哈,那还消说,不过顾少,咱们来了幽州这么些日子,那楼大家一直没露过面,也只在玄墨书局开张之时小弹了一曲儿,莫非以顾少的能耐,也无法约见一回?” 听到这些话,顾承恩脸色稍显难堪,不过很快便是恢复了淡然。 “这种事情,急是急不来的,我与婉清乃是旧识,这几日她身体不太舒服,确实没怎么露过面。” “说起来,也得怪那姓陆的,好端端的,请人来幽州做甚,此地苦寒,连我们都差点儿水土不服,更何况婉清一个弱女子?不过料想过两天,我便能见到她了!” 一旁的高达笑了笑,指了指江心。 “黑鱼之鲜美,天下人难以抗拒,莫非顾少想以此投石问路?那也太看运气了!” 心思被人拆穿,顾承恩也不生气,反正他喜欢楼婉清的事情,整个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初不敢与三皇子掰手腕,如今三皇子有了新欢,他的心思,自然也热络了起来。 更何况,楼婉清在离京夺了花魁,又受了太后嘉奖,赐了官身,和从前那等卖艺伶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已经是勉强能够配得上他的身份了。 如此家里人不会再反对,楼婉清的态度,便成了唯一的阻力,不过他相信,凭他的身世样貌,再略施小计,不信不能打动对方。 至于传闻中,那长乐侯之子对楼大家有心思,他倒是不甚在意。 对方可是预备驸马,而且听说,陆玄早前才因为浪迹风月场所,被宫中好生敲打了一番,那家伙怎敢胡来? 更何况,那位安华公主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灯。 于情于理,对方都没有可能跟自己争夺婉清姑娘的芳心。 “姓陆的有的,我样样不少,他长相帅气,本少又何曾差了?” “兜兜转转,婉清终会发现,只有本少才是她的良配……” 顾承恩眼眸中精光绽放,恰在此时,亭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上了……上了,黑鱼!” 顾承恩心中一喜,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那钓鱼人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怀里抱着黑鱼,游回的画面。 第127章 少爷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要,打仗了? 这是赵灵懿听到那些茶客们闲聊之后的第一反应。 花了两天的时间,在山下的村子里用随身饰物换了一辆驴车。 一男一女总算是赶回了幽州。 就在城外一处茶肆饮茶止渴之时,她听到了西南战事将起的消息。 和大多数人一样,她一开始是极为惊诧的。 可到了后来,细细一想,她越发觉得,恐怕那种事情,极有可能发生。 陆玄自然也听到了,不过他倒是不甚在意。 毕竟,对自己而言,这个天下当然是越乱越好,反正又用不着老头子去上阵杀敌。 只是赵灵懿忧心忡忡,或多或少也影响了他的心情。 入城的一路上,女人都有些沉默。 陆玄躺了乏了,干脆坐了起来,盯着赵灵懿曼妙身影。 “你担心什么?就算打仗,那也是大臣和陛下的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也是大齐人,我更是大齐公主,为什么不担心?” 赵灵懿扭头瞪了她一眼。 陆玄眉头微皱。 “战争的确和每一个人都休戚相关,但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因为那种事劳心费神,我不想让你掺和进去。” 抛开齐人的身份,作为陆玄自己,他面对乱局的想法,和赵灵懿是绝对相悖的。 后者肯定是希望大齐越安定越好,那么无形之中,两人的观念一定会背道而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赵灵懿越是对他了解,相处得越久,两人就越有可能产生分歧。 而陆玄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个苗头压下去,尽量将赵灵懿与大齐朝政割裂开来,甚至于赵家割裂。 可惜的是,他有些低估了对方的自主性。 “我当然不会掺和进去,可我毕竟是公主!难道你要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陆玄心中暗叹。 “是啊,她毕竟是公主,个性一贯强势,岂会因我三言两语就妥协?” 这般想着,陆玄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虽然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发展,但他和赵姓皇室,终究是无法共存的。 只要大齐王朝还在这片土地上屹立着,那么他就完不成自己的终极任务。 难不成,真要让他去当戎狄的上门儿女婿吗? 可戎狄首领,也不穿黄色龙袍啊! 另外一边,赵灵懿也明显感觉到了陆玄有些不太高兴,但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埋在骨子里的,改变不了。 从小到大,跟在先生面前,耳濡目染,听到的都是家国天下,民生社稷。 让她老老实实做个乖乖女,真的很难。 而且,她也弄不懂陆玄不开心的缘由。 就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劝诫,在战事徒然耗费心神,所以对方便心生不满么? 那也太独断专横了! 她本想解释解释,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 “看来你早前的猜测是对的,幽州方面,果然封锁了消息,估计除了少部分人以外,根本没人知道灵山上发生过什么。” 赵灵懿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见对方还面色稍郁,她也有些不乐意了,抱怨道: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陆玄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嗯,你说什么?” “说你个大头鬼……” 直到进城,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晃,驴车便是从西街到了城北。 长乐侯府外,空无一人。 赵灵懿从车架上一跃而下,伸手扣了扣大门上的铜环。 片刻之后,只听得门栓拉动的声音,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探了出来。 赵灵懿还未开口说话,对方便嫌弃道: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没钱没钱,剩饭要不要,不要我可关门了!” “我……” 砰! 大门被关上,险些撞到赵灵懿的鼻头。 她转过身来,一脸震惊地望着陆玄。 “他居然说本宫,是叫花子?” 陆玄一看,顿时乐了。 赵灵懿在山上摸爬滚打,衣服上又是血迹,又是泥污,再加上得有小半个月没清洗了,再美的仙女儿,就算没怎么出汗,看起来也是蓬头垢面的,不像叫花子像什么? 不过很快,陆玄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更加不堪。 “行了,再敲一遍吧!” 赵灵懿气鼓鼓的伸手砸门。 这次门开得更快了。 “哎哟,我说你是找……” 马双全正要发火,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钻进了他的耳中。 “马双全,你要是敢让公主殿下敲第三次门,再加上刚才那句话,就算是本少,怕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马双全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是少爷的声音?” 看了一眼,唯有那驴车上有个人,他直接冲了过去,盯着陆玄的面庞仔细端详。 “少爷,果然是你,你……你怎么弄成了这等模样,少爷啊……你受苦了啊……” 马双全捶胸顿足,涕泪交加,伸手就要去抱陆玄。 后者赶紧躲开,一脸的嫌弃。 “亏你还认得出我来?” “那是当然,少爷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呸呸呸,我这是在说什么,少爷英俊潇洒的面容,天下间独此一份,您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呜呜呜……” 陆玄有些无语,伸出右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行了,一段时间不见,马屁功夫见长,别演了,赶紧去通知府里,准备热水和饭菜,老子快饿死了!” 马双全抹了抹眼睛,伸出大拇指。 “不愧是少爷您,这都能看出来,真是厉害啊……” 说完,他又低声询问道: “那位,真是公主殿下?” 陆玄冷笑。 “那还有假?” 马双全身躯颤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赵灵懿的方向不断扣头。 “小人有眼无珠,言语冒犯了公主殿下,求公主看在我家少爷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吧!” 赵灵懿翻了翻白眼,这人至于怕成这样吗? 她又不是什么暴戾公主,平常最多也就仗着宫中的宠爱,捉弄捉弄人罢了,何时因为言语冲撞,便将人拉去打杀了? 再联想到入城之时听到的流言,这幽州城的百姓,估计都以为她是个吃人魔头吧! “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马双全站起身,一溜烟儿冲进了府中。 赵灵懿气呼呼的看着陆玄,撇嘴道: “你吓唬他作甚?到时传来传去,我还不成个恶人?” “这家伙就该吓吓他,谁让他整天吊儿郎当的?” 陆玄耸了耸肩。 第128章 有人敢挖老子的墙角 “什么?玄儿和公主回来了?” 院子当中,陆天霸正在逗猫,听闻消息,他将怀里的大橘一扔,忙不迭便往前门走去。 跑到前厅处,正好望见下人背着陆玄走进了大门。 陆玄眼尖,立刻挥了挥手。 “爹!” 陆天霸老泪纵横,绷了这么久,终于是有些绷不住了。 “好,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哇!” “殿下……” 凝霜也冲了过去,目光在赵灵懿身上四处打量着,一双眼眸里也是含满了泪水。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几日以来,凝霜真的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赵灵懿拉着她的手,面含笑意。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 “公主千金之躯,受贼人惊扰,幸无大碍,否则的话,幽州上下难辞其咎,老夫愧对陛下,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陆天霸双手一拱,便要行礼。 赵灵懿赶紧上前托住了前者的手袖。 换做旁人的话,她估计还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面前这位老人,可是陆玄的父亲。 虽然哪怕驸马的亲属,在面对公主之时,依旧需要恪守臣子之礼,但她可不敢真受对方一拜。 “侯爷言重了,此事罪不在你们,本宫亦是没有想到,贼人竟猖獗至此,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不过好在有令郎拼死相救,本宫这才得以平安脱身。” 陆天霸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请公主殿下放心,幽州方面,一定会彻查此事,给殿下一个交待。” 赵灵懿点了点头。 “陆玄他受了些伤,侯爷不必急着处理那些事情,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 “就是,老在这儿站着作甚?赶紧好吃好喝的弄上来,你看看我都饿成啥样了?” 陆玄大声嚷嚷着。 “急什么?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 确定了陆玄和公主都没有什么大碍,陆天霸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恢复原先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待得陆玄与赵灵懿各自清洗干净身体,换了身新衣服之后,众人又是齐聚一堂。 而前者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口,也着实将府中的侍女吓得不轻。 不过事实上,陆玄身上的伤口早已经结痂,那黑衣刺客身上的药丸儿也当真是神奇无比。 药力化开之后,不但将内伤治愈,就连身体外部的伤口也一并修复,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疤痕。 除此以外,双腿与左臂的骨折之处,依旧无法动弹,估摸着真正能够下地,得要半个月去了。 洗漱完毕,饭菜也备好,陆玄被人用轮椅推着,来到了膳厅,赵灵懿也正在等他吃饭。 “酱排骨,盐焗鸡,红焖狮子头,雪豆蹄花儿汤……真不错啊,都是我爱吃的……” 一上了桌,陆玄便开始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直看得赵灵懿目瞪口呆。 “你慢点儿,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 酒足饭饱之后,前厅之处又是传来喧闹声。 “人在哪儿呢?” 陆玄一听,就知道这是甄红叶的声音,这小姑娘一直是咋咋呼呼的。 “小翠,推我出去。” 陆玄抹了抹嘴巴。 到了前厅,只见到自家老爹陆天霸正在和几人说着话。 分别是刘产,甄家兄妹,陆安,以及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的楼婉清。 “甄兄,红叶妹子,别来无恙啊!” 陆玄喊了一句,众人回过头来。 刘产最先起身。 “玄哥,你终于回来了,刘产见过公主殿下。” “甄宥乾与舍妹叩见公主殿下。” 赵灵懿走在后头,见众人要下跪,赶紧摆了摆手。 “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多礼,大家随意一些即可。” 陆玄也点了点头。 “胖子,婉清!” 楼婉清见到陆玄坐在轮椅上,眼眸顿时变得通红。 “你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握住了陆玄的手掌。 在场众人除了陆天霸之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与陆玄的事情。 就连凝霜也不见有多吃惊。 “玄儿,这是?” 陆天霸瞪着一双牛眼。 陆玄尴尬的笑了笑,开口道: “以后再跟您解释。” 说完,他捏了捏楼婉清的手心。 “就是骨折,过些日子就好了,不必担心,你怎么不在侯府?” “我搬到望海楼了。” 楼婉清回答道。 陆玄皱了皱眉,旋即释然,他没在家,两人的关系又从未公布过,估计楼婉清住着也不自在。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所谓。 众人一番交谈,陆玄将这十来天的经历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其间凶险之处,亦是听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听见他如何如何示敌以弱,两人配合着将那黑衣刺客重伤,随后陆玄一力完成反杀之后,他们的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不过陆玄的实力,也着实让甄家兄妹吃了一惊。 “那可是接近一流高手的存在啊,这你也能反杀,真是厉害,若换成我们兄妹二人,恐怕早就死了十遍了!” 甄宥乾一脸唏嘘叹道。 “哥,你怎么尽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这一次,你说得对,姓陆的,算你厉害,不过你竟然用假身份骗我们,这件事怎么说?” “那玄墨书局,根本就是你开的,哼……” 甄红叶一脸的怨气。 陆玄摸了摸脑袋,询问之下,他才得知,原来自己和赵灵懿失踪的这段时间,书局已经开张了。 “你也没问过我啊!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外,我骗你什么了?” “我不管,反正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回答我。” 甄红叶摇着脑袋。 “什么事?” “那柳泉居士到底在哪里?我想揍他一顿,倩女幽魂居然是那种结局,小倩转世轮回,魂飞魄散,书生竟然也被抹去了记忆,他们下辈子,还能再见面吗?”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陆玄摇了摇头。 一旁的刘产笑道: “想打柳泉居士的人多了去了,不差红叶妹子你一个,对了,玄哥,有个人你得注意一下。” “谁?” 陆玄皱了皱眉头,刘产用这种方式说话,大概率是碰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江南顾家的大少爷,顾承恩!” “此人,怎么了?” 陆玄一脸不解。 “他曾说,柳泉居士妖言惑众,写书乱国,还曾当街聚众,烧了不少咱们出版的聊斋志异。” 陆玄笑了笑。 “随他烧,只要给钱就行。” “他还三番五次的,骚扰楼姑娘。” “啥?” 陆玄勃然色变,整个人差点儿从轮椅上蹦起来。 第129章 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侯府花园中,于心兰手里拿着扫帚,正在清扫落叶。 在陆玄的授意之下,她被喂了毒药,压制了内力,留在了府中做些人力活计,以此来换取一日三餐。 除了陆玄与陆安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个府中新来的丫头小兰,竟是隐楼中的天才剑客。 而她,也是侯府中极少知道陆玄与赵灵懿在灵山遇刺的那一批人。 孟弃的大名,她自然是知晓的。 甚至于,她还在对方手下学过一些剑术。 虽然双方之间并无过多交集,但知晓他死在陆玄手中之时。 她除了震惊之余,甚至还有一些后怕。 也许只差一点儿,陆玄便要死在对方手上了。 按理说,她应该偏向隐楼才对,可自从认出陆玄的身份之后,她怎么也不希望那个“小胖墩儿”,就这样死掉。 前方凉亭之中,陆玄坐在轮椅上,身旁环绕的,尽是些国色天香的女子。 有大齐的安华公主,才夺了花魁榜的琴圣楼婉清。 就连那公主的侍女凝霜,看起来也要比自己出彩得多。 于心兰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她也不知道,陆玄的脑海中,是否还记得当初他救过的“小黑丫头”。 也许,早已忘记了吧! “咳咳……” 陆玄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身旁的楼婉清露出关切之色,轻声道: “这院子里风大,要不咱们还是回厅阁里玩吧?” 甄红叶一拍陆玄的肩膀,哂笑道: “他这么厉害,还怕风吹不成?那屋子里闷死了。” “红叶,怎么和你陆大哥说话呢?他如今受了伤,你再这样不知礼数,是不行的!” 甄宥乾极为拘谨。 相比陆玄,赵灵懿以及刘产等人,他那威远镖局少东家的身份,根本就不算什么。 更何况,眼下又是在侯府之中,哪能像之前一般随性? 倒是陆玄颇有些不以为意。 “无妨,我一看到红叶,便想起我那妹妹,她俩个性相同,连说话的口吻都一模一样。” “这种脾性,行走江湖,能成大器,倒是甄兄你,过于老成持重了!” 听到陆玄这般说,甄红叶乐开了怀。 “老哥,看看人家这眼光,姓陆的,会说话就多说点,将来我若是当了武林盟主,日后行走江湖,就报我甄红叶的名字,保管好使!” 一群人哈哈大笑。 就连陆玄也险些没绷住。 甄红叶急了: “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能当上武林盟主是吧?” 一旁的刘产点了点头。 “当然相信,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熬到高手全部死完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笑了起来。 陆玄神色却极为认真: “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就算你当不了武林盟主,你的儿子女儿,说不定能当,不如你找个天下第一高手做相公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另辟蹊径的想法。 甄红叶闹了个大红脸,嘟囔道: “我才不嫁人呢!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下第一高手,武林大会都好多年没办过了……” “再说,高手肯定都一把年纪,谁会喜欢白胡子老头?” “我倒是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赵灵懿脸上浮现出赞同之色。 欢声笑语之中,陆玄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那道身影之上。 “这女人的剑气好生厉害,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收下那疗伤药的,如今再去讨,是不是有点儿太丢人了?” 转过头,众人又开始讨论起之后的计划。 如今陆玄和赵灵懿平安归来,许多事情,也可以提上正轨了。 甄家兄妹被刘产邀请来幽州,本就是打算请他们押运一批香水,到云州售卖,这等贵重之物,让普通人送,还真有些不安心。 “那明日,便在望海楼设宴。” “胖子,你安排一下,顺便把冷舞仙,还有冬儿姑娘她们也请来,到时候介绍给甄兄他们认识一下。” 陆玄说完,甄宥乾脸上又是浮现出热络之色。 “陆兄真是大手笔,这种仙子都请得动!” “那是自然,请她们来幽州一趟,一应花费尽数报销不说,额外还花了我这个数。” 陆玄翻了翻手掌。 “一千两?” 甄宥乾失声问道。 “嗯!” 陆玄点了点头,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赵灵懿也是满眼的心疼。 “你这家伙,也太不把银子当银子了。” “本宫一年到头,府中拿来添置新衣的花销,也赶不上她们这一次的出场费。” “不是八百两么?为何她们要贵一些?” 楼婉清一脸的疑惑。 陆玄小声道: “你不是没要么?反正预算在那,给便给了!” 说话间,天色渐暗。 陆玄还待留人在府中吃饭,但甄家兄妹那边,还要料理镖局的事情,刘产也借故离开,到最后,便只有楼婉清留了下来。 亭子中,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在灵山之时,楼婉清和陆玄之间的事情,已经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她不知道赵灵懿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按照她的想法,对方贵为公主,眼中肯定是揉不得沙子的。 再加上担心陆玄的处境,此刻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她便咬了咬牙,站起身,冲着赵灵懿行了一礼,开口道: “公主殿下恕罪,婉清与公子之间,确有情意,不过这件事,与他无干,是我难以自持,主动向他表明了心迹,如果殿下要责罚的话,便罚婉清好了。”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 名义上,陆玄还是预备驸马,其实不管她怎么为前者开脱,都是无法洗清陆玄的罪过的。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将责任尽数揽在自己身上罢了。 陆玄略微有些愕然,眼底旋即浮现出感动之色。 他伸出手掌,将楼婉清的右手紧紧攥住,眼里满是疼惜。 赵灵懿看着这一幕,冷笑道: “哼,也不知道某人哪里修来的福气,楼大家,本宫真是替你感到可惜,这家伙值得你这样做吗?” 楼婉清沉默不语,但她的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算了,想必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凝霜,我们走,别杵在这儿讨人嫌了。” 赵灵懿提了提裙角,一脸傲娇的离开了,只是离去之前,则不忘狠狠地瞪了陆玄一眼。 后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朝着赵灵懿比了个大拇指,嘴巴也暗暗递了个飞吻。 赵灵懿口型吐出一个“滚”字,朝着自己所住的房间行去。 转眼间,凉亭之中,便只剩下陆玄和楼婉清二人。 第130章 善恶自在人心 “公子,殿下这是?” 楼婉清神色极为疑惑。 赵灵懿轻飘飘的离开,对于她和陆玄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般。 这样的表现实在有些反常。 因为就算赵灵懿对陆玄的感情方面毫不关心,可这种事情,毕竟有关于天家颜面,她应该不会完全不在乎才对。 除非对方和陆玄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或者约定。 陆玄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自己和赵灵懿的事情说给了楼婉清听。 说到最后,陆玄正色道: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她,我是那样说的,对你,我如今也这样说。” “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在喜欢你的同时,心里还喜欢着其他人,我不会勉强你们任何一个人留在我身边,但我永远不会允许我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杀一双。” 陆玄紧紧的握着楼婉清的手,心中有些忐忑。 然而楼婉清却是笑了。 “当今大齐,男人三妻四妾者,多如牛毛,女子豢养面首,男妓这种事,在坊间亦并非罕事。” “实不相瞒,我从一开始,就想得非常清楚,像公子这般优秀的男子,怎么可能只我一人独占?” “当然,要说私心,我自然是有的,可有些事情,总不能一厢情愿,连公主殿下尚且如此大度,婉清又怎会想不明白,你能在殿下面前说出绝不会放弃婉清这种话,婉清便觉得此生足矣,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是绝不会从你身边离开的!” 楼婉清含情脉脉的望着陆玄,眼眸里满是感动和欢喜。 “其实公主说得对,我陆玄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上你们这样好的女人,真是……” “不过你也别老是公子公子的叫我,听起来又别扭,又生疏。” 楼婉清手指绕着发丝,不解问道: “那我怎么叫,陆玄,不好,玄君?玄郎?”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夫君,或者相公,嗯,老公也行,哈哈哈哈……” 楼婉清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羞煞至极。 “咱们还没成亲呢?我叫不出口,还是就叫公子吧!” “怎么这会儿脸皮倒如此薄了?算了,随你,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大半月没见了,来,让本少亲一个……” 陆玄手掌细细的把玩着楼婉清的小手,嘴巴也不自觉的凑向对方的脸蛋。 楼婉清赶紧一缩,目光羞怯的努了努嘴。 “大白天的,你也不害臊,这还有人在呢!” 虽然她知道那是侯府里的侍女,但两人之间的亲昵举止,被旁人看了去,总是不好的。 陆玄身形骤然一僵,这才想起,院子里,除了他们这一群人之外,还有个伪装成丫鬟的女子,正在清扫落叶。 “呃……” 两人转头看去,不巧的是,于心兰也正好抬头望来。 “看吧,不管你了,我先走了,你自己推着自己回去。” 楼婉清逃也似的离开了凉亭,陆玄有些哭笑不得,挥手道: “喂,我就一只手,怎么推自己回去啊?” 然而对方已经走远了。 “咳咳……太过分了,居然把一个受伤的人扔在这里。” 陆玄自言自语着,妄图用这些话语掩饰内心当中的尴尬。 于心兰一丝不苟的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到了凉亭之中,她望着满地狼藉,皱了皱眉。 不过她还是一言不发,仔细清扫着地上的瓜壳果皮。 扫帚刷地的声音不断传来,陆玄望着她的身影,轻声道: “握剑的手,拿来握扫帚,也挺稳的嘛,不过你得轻一点,不然这扫帚两下就被你弄秃了,到时还得买新的。” 闻言,于心兰停了下来,直起身子,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打赢孟先生,明明你连我都打不过。” 陆玄嘴角一扬。 “运气好而已,想必你很失望吧?” “本少确实命大,不过托你的福,直到现在,你的剑气依旧让我难受得很。” 于心兰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然而她那些东西,仍留在密室当中,未曾带出。 “我说过,那疗伤药能治好你心脉上的损伤,但你不信我。” 于心兰摇了摇头。 “上一刻要杀我,下一刻要救我,你觉得我敢相信你么?事实上,若非因为魏千要见你,我那天晚上,便将你送去府衙了,前朝余孽行刺当朝权贵,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陆玄语气森寒。 “所以我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够安生一些,当然,除此之外,作为偿还,你必须告诉我有关于隐楼的一切信息。” 于心兰眉头紧蹙。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过了,你那位随从没有跟你汇报么?” “至于我不知道的事情,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看我现在这样,断手断脚,动弹不得,全都拜隐楼所赐。” “依我看,你们就是一群可怜的疯子,认不清形势也就罢了,只知道找无辜之人报复。” “赵灵懿是大齐公主不假,可她又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和我一样,我没伤害过你们于家,你,还有你们隐楼中的杀手,却只会挑我们这样人来报复!” “陆某真的很瞧不起你们这种行为……” 于心兰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扫帚,直到指节发白。 可是她想不到该用什么言语去反驳陆玄,因为她知道,对方说的一切,是对的。 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酸楚。 “那你想做什么?” “你若是觉得不甘,便尽管报复我吧?但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的东西,无论你怎么折磨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于心兰仿佛认命一般,站在原地,手里抓着的扫帚,仿佛成为了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陆玄神色古怪: “折磨你?本少还没有那种恶趣味,我知道也许在你心目中,陆某可能是一个无恶不作之徒,甚至于当初在离京,你喊着的口号都是为民除害。” “但事实上,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当然,我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我打算将你留在身边,让你好好看看,和隐楼作的“恶”相比,我陆家所做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希望到时候,你不会自欺欺人!” 第131章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木制轱辘碾在石地板上,发出轻响声。 扫完了地,陆玄让于心兰推着自己,从抄手游廊,一路径直到达了东侧的静室。 途中,他数次感觉到于心兰的目光落在自己后颈之处。 其实他并不怎么害怕后者暴起发难,毕竟眼下于心兰内力被毒药压制,和普通人也无甚区别。 而以他现在的实力,哪怕单手,也足以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可是他仍旧觉得很不爽。 “你还是想杀我?” 进入房门的前一刻,陆玄忽然扭头,面庞抬起,黑眸注视着身后的女子。 事实上,于心兰一直想要偷看他右侧锁骨上的梅花胎记,可惜冬衣太厚,没办法看到。 此刻陆玄陡然回头,却着实吓了她一跳。 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胖,还有那双略含怒气的眼睛,于心兰只觉得心中一揪,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后退了半步,本能的做出防备姿态。 “推我进去!” 半晌,陆玄方才冷声说道。 这间静室,除了下人偶尔来打扫卫生之外,极少有人会来,基本上只属于陆玄的私人空间。 一座书架,一方案台,一张长榻,以及几个实木做的大箱子,这便是整个静室的全貌。 至于地板上,则堆满了各种图纸和工具,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这是我的工作室,幽州的时光,一多半是在这里面度过的,那书架上,第三排,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面,装着关于隐楼的卷宗,你可以看看。” “看完之后,东西放回原地,顺便帮我打扫一下这房间,我先眯一会儿。” 说完,陆玄便闭上了双眼。 于心兰小心翼翼走到书架前,依言抽出那牛皮纸袋,而后拿出了里面的纸张。 “嘉德七年三月十一日晚,济州督军统领张谦遇刺,随行护卫一十五人尽皆罹难,同年四月,凶手于城巷之中伏诛,自称隐楼之人。” “嘉德八年六月初六,前大齐归德将军陈元龙调任通州,于谣山途中遇刺,一家老小七口,连同家眷侍卫三十余人,均被隐楼贼人所杀。” “嘉德九年七月,宣州,代州,金陵三地,接连发生数起朝廷命官遇刺之事……” “嘉德十年除夕,永宁王赵康遇刺,世子赵洵挡刀,不治身亡……” …… 于心兰双唇紧抿,神色已经是有些麻木,直到她看到接下来那一排,双手便开始微微颤抖。 “嘉德十二年九月初七,辅国大将军陆天霸遇刺,伤及左肋,同行下属与刺客同归于尽。” “嘉德十三年六月,隐楼刺客再次对陆天霸行伍发动袭击,一战损伤大将军亲兵卫两百余人,刺客十一名死亡,两人活捉。” “次年东,辅国大将军陆天霸随皇帝,亲王及诸公狩猎,大将军府失火,贼人趁乱袭击……” “陆府死伤三十余人,其中包括护院女眷,叔老陆友先,以及为护儿女,力战而亡的将军府夫人……” “陈瑜!” 看到那两个字,她脑海中,忽然回忆起当年那美妇人拎着小胖墩暴揍的画面来。 那样漂亮的一个女子,陆玄的娘亲,也死在了……隐楼刺客的手中? 于心兰眉头拧如麻花,忽然有些不想往下看了,因为纸,还有些厚度,估摸着,还有七八张的样子。 上面每一桩刺杀事件,都只简略的记载了被刺人主体,时间,以及伤亡人数。 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以隐楼培养刺客的手段,那轻描淡写的文字背后,究竟是怎样血淋淋的场面。 屠刀,毫无差别的举向手无寸铁之人,甚至是老人,妇女,与孩童。 在那纸上,她甚至隐隐能够看到。 一名女子正手持长剑,浑身染血,与敌人搏命厮杀,将一双儿女牢牢护在身后的画面。 师父告诉她。 隐楼的宗旨,是报复,是血债血偿,是让可恶的仇敌也体会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可现在看来,他们所做的一切,真的正确吗? 杀人者,人恒杀之,似乎理所应当。 可那些婢女,老人,孩子,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不,师父骗了她! 整个隐楼中,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从头到尾,也只有她才那般幼稚,以为每个加入隐楼的人,都是些苦命之人,都为了自己的血仇在拼命。 然而事实却是,她的师父,培养的完完全全是一群刽子手。 可是,这怎么会? 明明,师父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对方养育了自己那么久,除了练武之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苛责。 隐楼的大家,也绝非是这卷宗上所记载的那般,是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穷凶极恶之徒。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心兰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忽然之间,她猛的将手中的纸张拍在桌上。 砰! 轰响声惊醒了陆玄。 他抬起头,只见到于心兰整个人情绪已经失控,正不断地摇着头。 “怎么了?” 陆玄有气无力的问道,他觉得屋里空气不好,喉咙有些发干。 谁知道,于心兰却仿若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急声道: “我不信,你这些卷宗,一定是伪装的,隐楼不是那样的存在,无论山上山下的人,都绝不会是上面这种人,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给我看这些,是不是为了说服我,让我去帮你做内应,好从我的口中,套取一些情报?” “你说啊?究竟是不是这样?否则的话,你早就应该杀了我的?为什么留我到现在?明明我都刺杀你两次了?” “你就是觉得,我容易被骗,所以才不杀我,才故意让我看这些东西的……” “对不对?你这个坏家伙……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于心兰冲了过来,伸手抓住陆玄的衣襟,不断地撕扯着,眼里也终于是流出了泪水。 陆玄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神色失望到了极处。 良久之后,他抓住于心兰的手掌,一点点将她的手指掰离自己的领口,而后面色冷漠的摇了摇头。 他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很难过,各种意义上的。” “我真的没有想到,即使到了眼下,你还是如此的……” “愚蠢!” “你觉得我在骗你,那你就继续这样以为吧……” “陆安,看着她,等她情绪稳定之后,将她带回密室铁牢。” 唰! 一道人影,从门外闪身而出,陆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当然,他的目光之中,与陆玄一样,同样充斥着无尽的失望。 第132章 缘来如此 仍是那座密室当中,于心兰被陆安推进了铁牢。 他注视着牢中女子,良久之后,沉声道: “你让我赢了一场赌局,但我一点儿也不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少爷输了。” “其实我不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可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少爷被人如此辜负。”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会三番两次的放过你吗?”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听到对方的话,于心兰神色茫然的抬起了头,下一刻,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的信纸飘落在她的面前。 那上面,详细的记载了她的真实身份,年龄相貌,生活习性,以及第一次出现在幽州之后,陆玄极为反常的态度。 “详查……” “不要打草惊蛇!” “确定年龄了?” 对话中,年龄,姓名,以及爱吃小笼包等字眼,被着重圈了起来。 到得后来,陆玄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关切。 最后一次交换信息,对方似乎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 那张纸上,画了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以及一个手捧着小笼包的胖小子。 “原来真的是你啊,小黑妞!” 潦草的画作旁,有这样一行字,笔走龙蛇,金钩挂月,足以看出当时落笔之人,内心当中究竟有多么激动。 与此同时,于心兰的脑海中,宛若有惊雷乍响,一切的一切,诸多的不解和疑惑。 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原来,原来早在半年前,陆玄就认出了她。 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个,吃了他一顿包子,就说欠了他一条命的倔强小女孩。 难怪侯府的暗卫,只是远远的盯着她,却从不会现身打扰。 难怪一连两次自己去刺杀于他,最后都能够毫发无损的活下来,若换成旁人,恐怕早就被打得如死狗一般,扔出了侯府。 于心兰张着嘴,整个人仿佛连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眼中失去了神采。 “我从未见过少爷会对哪个人拥有这般的宽容与耐心!” “第一次,你在离京刺杀他的时候,他被你吓了一跳,他知道,你并不一定能和他一样,认出当年救过自己一命的恩人。” “所以他在擒下你之后,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只是尽量的劝说着你,期盼你能够改变对陆家的敌意。” “那时候我便和他打赌,少爷说过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他不相信你长大之后会变成一个坏人,觉得终有一天,你会认出他来。” “但我却赌,你早已经忘了当年那回事,已经被隐楼培养成了一个没有自己主见的,复仇的工具人。”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陆安自嘲般笑了笑。 “很快,你的第二次刺杀便是到来,从猫儿巷到侯府,没有一个人拦你。” “他冒着雨,想将你劝回去,可惜这一次,还是徒劳无功,你的剑气,伤到了他的心脉。” “那个时候,他快要忍不住向你表明身份了,但最终,出于对赌约的尊重,少爷并没有这样做!” “直到从幽云山脉回来,他终于决定,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在看了隐楼犯下的诸多罪恶之后,你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要怎样活着?” “那么,这场赌局的获胜者,便是我!” 陆安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也就是说,少爷会放弃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我全权负责有关于隐楼的一切事务。” “明日,我会带你去城南会见魏千,至于之后,究竟要如何处理你,便得看你表现了,没有了少爷的横加阻拦,你想要活下来,只有一个选择,成为侯府安插在隐楼中的内应。”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你的前辈们做一样的决定,死亡!” 于心兰身形跌坐在地,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 陆安眉头紧蹙,眼眸当中,目光极为冷漠。 “因为我替少爷感到不值……” “他心心念念的一个女子,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可他仍旧怀抱希望,不想让她变成一个只知道复仇的疯子,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托底,去赌对方也能够认出他!”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一次,好运不站在他那一边,他赌错了,也高估了当年那种事,在你心目中的分量。” “我猜,现在的他一定即失望又难过,因为诸多现实,让少爷看起来就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直到最后,你仍旧觉得,他像一个坏人一般,刻意伪造了那些卷宗,只为了引你入套,哈哈哈……真是太好笑啦。” “你应该早就忘了他是谁了吧?我家少爷,还真是可怜得像个傻子一样呢!” 陆安双手抱怀,仰起头颅,然而他的脸上,却并未有多少笑意。 因为相比之下,他其实更愿意当输的那一方。 “好了,言尽于此,话有点多了,不过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倒是挺佩服你,这么多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能把俺家少爷伤成这样的女人。” “果然善良的人没有好报啊!” 于心兰摇了摇头,忽然间闭上了眼睛。 两行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 “于心兰,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忘得掉?”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脑海中,小胖子的身影,逐渐与陆玄的身影重叠。 “小黑妞,我要是长大了,没讨着老婆,你当我媳妇儿好不好?反正你这么黑,我这么胖,将来肯定是没人要的!” “不好,不过我欠你一条命,将来有机会,肯定会报答你。” 胖墩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有剩菜剩饭了……你为啥这么爱吃小笼包啊?” 于心兰这才想起,那时陆玄歪着头看她的模样,与当年如出一辙。 “你自诩天资聪慧,却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没发现呢?” “于心兰,你真的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看到这一幕,陆安摇了摇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将铁牢的门打开。 “去吧,不管你要做什么?也许,还来得及!” 第133章 顾承恩的打算 于心兰终究还是没有在侯府中找到陆玄。 此时的后者,已经离开了侯府,甚至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只因安大年火急火燎的派人来请他。 说玄墨书局,有人捣乱。 眼下正是聊斋志异大卖特卖,书局日进斗金的日子,有人敢在书局搞破坏,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陆玄一听,顿时就炸了毛。 立刻便是火急火燎的离开了侯府。 马车之中,梁勇一脸堆着笑容,搓手道: “哎呀,少爷好久没带俺出去过了,这整日待在侯府里,俺这手上的活计都生疏了许多,一到了晚上,心里跟猫爪挠似的,今日终于是能尽情放肆一回啦!” 车架前头,马双全嘿嘿一笑,手中的马鞭高高一扬,狠狠落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开眼的人,敢在公子的地盘闹事,梁老三,你待会儿可收着点儿,别把人给弄死了……” 车厢软榻上,陆玄一头黑线。 “我们是去解决麻烦的,带你们主要是保护本少的安危,别动不动就把以前那股子行事风格拿出来,还以为是自己是我爹手下的大头兵呢?” “明白,明白,少爷不开口,我们不动手!” 陆玄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不多时,玄墨书局到了,还未下马车,便是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掀起帘布一看,书局之外,已经是围满了看客,正中央处,熊熊火光冲天而起,一股黑烟不断冒出。 “聊斋不除,大齐之文风亡矣!” “烧聊斋,关书局,交出柳泉居士!” “谁读聊斋,便是与圣人之训作对……” “烧聊斋,关书局!” 朗喝声传入众人耳中,有人拍手称快,跟着叫喊,也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至于玄墨书局的人,皆是堵在了门口,冷眼望着这一幕,没有出来。 当然,无论是编撰先生,还是工人们,眼眸之中皆是带着心疼之色。 毕竟那些被焚烧的册子,都是他们一张一张切出来,一张一张印上去,然后又一张一张装订成册的。 这一边,陆玄让马双全将轮椅放下,两人正抬他下来,场中,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又是传了出来。 “各位幽州的乡里乡亲,兄弟姐妹们,万不可小觑邪书之危害。” “若是让此等怪力乱神之书盛行,我大齐的未来堪忧。” “昔朝,我等儒生心存浩气,为心中远大抱负读书,所为的,不过是为民请命,齐家治国,即便如此,尚且被人攻讦,说儒以文乱法,前辈读书人,历经了一段动荡岁月。” “如今,有读书人专事淫巧,以怪诞不经之闻,博人眼球,写出聊斋志异这等邪书,必定引来天怒人怨,导致文人风评被害,所以,我们绝不允许有这样的害群之马出现。” “更不允许这样的邪书存世,贻害四方。” “我知道,或许有的朋友会害怕,害怕站出来之后,遭受某些人的迫害和报复打击,但我告诉你们,我不怕。” “而我,正是要通过眼下的行为,让大家知晓,歪风邪气,必然会被正道所遏制,大家一道站出来,抵制聊斋,抵制玄墨书局,批判柳泉居士,也让某些人知道!” “我们读书人,都是有骨气的,是不可战胜的!” “承恩兄说得好……” “抵制聊斋,抵制玄墨书局,交出柳泉居士!” 又是两道不一样的声音传出。 紧接着,四五个身穿灰袍的小喽啰手里举着纸张,挥舞道: “顾少一言,驷马难追,跟我们一起喊口号,将这玄墨书局堵住,喊口号者,一人一天,五十文钱,堵门者,一天两百文。” “凡家中买过聊斋者,当众焚烧,按照原价,双倍赔偿,有知道柳泉居士确切消息的,重重有赏!” 众人面面相觑。 “喊句口号,就有钱拿?真的假的?” 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手里提着菜篮儿,面庞上满是难以置信。 那小喽啰昂首挺胸,得意道: “当然是真的,顾少何等身份,这点儿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那什么时候给钱?” 一旁,一名汉子也凑了上来。 “一日一结!” “那可不行,万一你们赖账咋办?” 妇人连连摇头。 “开什么玩笑?顾少何等身份?江南顾家知道么?家中产业何止千万贯?” “牙齿缝里随便漏点儿银子出来,都够你们全家吃一辈子的。” “昨日刘老拐子钓的那条黑鱼,便是顾少花了三百两买下,现在还养在望海楼中,实话跟你说吧,整个幽州城,没有比顾少更有钱的人了!” “你喊不喊吧?” “喊,当然喊……” 妇人和汉子对视一眼,当即举起手臂,张口便喊道: “抵制聊斋,抵制玄墨书局,交出柳泉居士……” 一时间,群情激愤,老百姓可不管什么文风正道,反正费费喉咙便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眼见众人声势越来越浩大,场中的顾承恩也是一脸得意。 这几日,离京国子监中,也因为聊斋志异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许多文坛巨擘都是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就连那位此前一向低调的谢立庭,谢大才子,也笼络了一批人,成立了正风会。 他自然也不能落后,敢为人先,拔得头筹。 其实顾承恩自己倒是不在乎什么邪书不邪书的,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能否通过这次的事情,扬名立万,也让楼大家看到他意气风发的一面。 一个有钱有才有名,还如此有抱负的男子,谁会不喜欢呢? 说不定很快,他便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然而就在顾承恩暗自窃喜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转过头去,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壮汉站在了他的身后。 “小伙子,身体不错,蛮结实的嘛!” 顾承恩皱了皱眉。 “那是自然,阁下是谁?找顾某何事?” 壮汉邪魅一笑,指了指身后。 “我们少爷,请你去看一些好看的。” “好看的?什么好看的,你们少爷又是谁?不去!” 顾承恩摇了摇头,虬髯壮汉狞笑一声。 “哼,不尊重少爷的人,滚出幽州,老马,动手!” 呼! 破风之声响起,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得整个广场,陷入了死寂当中。 第134章 都是误会 妇人篮子里,一根偌大的弯南瓜,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顾承恩的脑袋上。 咔嚓! 南瓜应声而断,顾承恩也被敲得倒退了两步。 马双全丢下手中只剩了半截的南瓜,整个人冲了上去,一双拳头劈头盖脸的往前者身上招呼。 “打人啦!” 妇人尖叫一声,慌忙朝后面躲去。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纷纷退开。 “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本少动手?” 顾承恩捂着脑门儿,满脸都是震惊与疑惑。 “我是你爹!” “我是你大爷!” 马双全与梁勇对视一眼,各自哈哈大笑,然后又是朝着顾承恩冲了过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帮忙?” 顾承恩冲着旁边之人吼道。 那几名灰袍喽啰顿时目露凶光,冲了上来,将顾承恩护在身后。 与顾承恩同行的两个书生,也走上前来,厉声道: “哪来的莽汉,竟敢对顾兄出手,如此当街逞凶伤人,可知王法为何物?” “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梁勇摇了摇头,双手探出,直接抓住了两名喽啰的衣领,往当中一撞,然后如拎小鸡儿似的,将他们扔了出去。 另外一边,马双全速度更快,拳脚并用,三个拦在他面前的喽啰瞬间被击倒,躺在地上哀嚎。 两人俱是三流武者,普通人在他们面前,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那两名书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缩到了顾承恩的身后。 “练家子?不好!” 顾承恩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挤进人群就想开溜。 可惜的是,马双全的速度比他更快,脚下一踮,整个人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而后稳稳的落在他的面前。 “小子,让你走了吗?” 顾承恩转身,却见到梁勇也狞笑着朝自己走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顾某与你们无仇无怨……” “住嘴,你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敢在幽州这么胡来,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惨无人道。” “惨绝人寰!” “惨不忍睹!” “惨死街头!” 梁勇和马双全每说一个词语,眼睛就瞪大一分。 顾承恩换了个方向,一步步后退,却被地上躺着的人绊了一跤,整个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是顾家子弟,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日后我爹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就得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了?” 梁勇拧着手腕,脸上的神色恐怖无比。 顾承恩吓得尖叫了一声,失色道: “你们要杀我?为什么?二位好汉,求你们放我一命,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们还年轻,千万不要走上犯罪的道路……” 到得这一刻,顾承恩终于是被吓得开始求饶。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一道陌生的笑声。 “噗……行了,你们就别演了,戏还真多。” 顾承恩扭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只见一个身穿青色袍服,面容俊朗无比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眼中还带着好奇之色。 “你就是顾承恩?” 还未等他发问,那帅气男子便抢先开口问道。 顾承恩点了点头。 “阁下是?” “陆玄!” 淡淡的声音传出,却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人群中轰然一下炸开了锅。 “是陆少,陆少来了?” “真是陆少,一个月没见,好像又长帅了!” “胡说八道,陆少一直都那么帅。” “他为啥会出现在这里?” “这下有好戏看了,这几个外地来的愣头青,居然敢在陆少的地盘上撒野,这不是找死吗?”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顾承恩暗自心惊。 “他就是陆玄?莫非刚才那二人,便是他的手下?” 这般想着,顾承恩一骨碌爬了起来。 陆玄的为人,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可对方再怎么飞扬跋扈,也不该无端端的对自己出手吧? “这二人,是陆少的手下?” 他指了指梁勇与马双全,冷声问道。 “不错。” 陆玄神色平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那顾某倒想知道,在下如何得罪了陆少,竟然引得您对我出手?” “你说呢?” 陆玄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顾承恩皱着眉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在下不知!” 陆玄目光瞥了一眼场中的火堆,语气颇为嘲讽。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挡了我的财路,你还问我为何对你出手?” “啊?” 顾承恩面色一变。 “顾某初来乍到,此前与陆少也并无交集,不知哪里挡了阁下的财路?” 看到这家伙振振有词的模样,陆玄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不过很快,他便是笑了笑,伸手指着旁边的一名男子问道: “你可认得我?” 那人脸上浮现出谄媚之色,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当然认得,整个幽州,谁要是不认识陆少,那双眼珠子还不如挖出来当卵泡踩爆算了!” 陆玄莞尔一笑。 “那你能否告诉这位顾大少爷,他究竟怎么断了本少的财路?” “当然可以!” 男子颔首,指着玄墨书局说道: “众所周知,这玄墨书局的掌柜虽然信安,忙里忙外跑事情的东家是刺史府的刘公子。” “但实际,它真正的大东家,是陆少您,要不然,这书局怎么会叫玄墨书局,而不是叫产墨书局呢!” “大家伙说我说得对不对?” 男子望了望四周,众人皆是点头。 “不错,谁都知道,这玄墨书局是陆少的产业,前些日子,里面做工的伙计才跟我炫耀过,他就负责做做点心,煮下糖水,一个月竟有五两银子的提成,每逢七曜日末尾,还有两天的假可休,他妈的,老子都惊呆了!” “这事俺早就知道了,俺今天就是过来问问书局还招人不,结果正好碰到这伙人在这儿搞什么幺蛾子。” “没错,当初陆少帮张思贾那老儿出气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这聊斋还就是那个时候才流行起来的呢……”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顾承恩的耳中。 他的面色,也是一点点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他和陆玄是不对路子不假,可他也不至于蠢到,在幽州这地方,和后者作对啊!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么? 深吸一口气,顾承恩忽然憋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而后神色僵硬的拱手道: “误会,都是误会!” 第135章 他们都是我的挚爱亲朋 “误会?” 陆玄面色一怔,旋即微微摇头。 他实在没想到,顾承恩这家伙,姿态居然转换得如此迅速,用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来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的是,陆玄又怎么会被简单的误会二字给敷衍过去。 “你聚众闹事,堵在我玄墨书局的门口,烧了我们出产的书籍,鼓动大家抵制聊斋,抵制玄墨书局,现在你却跟我说,这是误会?嗯?” 陆玄冷哼一声,刻意调动内力散发出一些属于武者的气息威压。 这些年来,陆玄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不知几何,本身手上也沾染了不少鲜血。 与孟弃一战之后,他在武道之上,更是有着质的提升,气息稍微放出,那种若有实质的杀气便是让人心生恐惧。 而从未与陆玄接触过的顾承恩,只觉得陆玄根本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站在高处,冷冷的俯视着他。 再联想到对方在幽州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他的双腿,几乎快要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不过仔细想了想,顾承恩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镇定起来。 他冲着陆玄拱了拱手,沉声道: “确实是误会,承恩实在不知,这玄墨书局是陆少的产业,还请陆少看在家父,看在顾氏的面子上,化干戈为玉帛。” 陆玄目光微眯,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脸上的神色也是十分耐人寻味。 看得出来,这顾承恩的确是出身于世家望族。 前倨后恭,审时度势这一套,算是被他给玩儿明白了。 不过对方妄图用江南顾家来给自己制造压力,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你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口称抵制聊斋,抵制玄墨书局,还威胁我们交出柳泉居士。” “这种事情,不是误会二字就能抹除的。” 陆玄面色冷峻,右手手指伸出。 “聚众焚书,破坏环境就不说了,你挡住书局的大门,影响了我的买卖,这是其一。” “宣扬聊斋志异乃是邪书论,坏我书局以及柳泉居士名声,这是其二。” “鼓动百姓,混淆视听,花钱让人焚烧书册,企图制造舆论,这是其三。” “这三条,每一条本少都无法用误会二字来说服自己。” “你自己看看,我书局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陆玄语气陡然一变,手指指向了书局的正门。 所有人当即抬眼看去。 只见包括安大年这位掌柜在内的,所有书局之人,全都站在了门口,看着外面,目光无比复杂。 “你们看看,看看他们脸上的神色,惊惶,担忧,惧怕,惋惜……不一而足。” “你烧掉的每一本书,都是他们的心血,是他们起早贪黑,辛勤劳作的产物。” “你不喜欢书中的故事,认为那里面的内容怪诞不经,荒谬绝伦,那你大可以不看,如此聚众闹事,甚至煽动人心,妄图将书局,将写书人逼入绝境,这便是你所谓的……” “君子正气,文人风骨么?” “书局倒闭,本少不过损失了一桩生意,但他们呢?他们失去的,是一份生计,是活下去的希望,这样的事情,很可能令得他们在亲朋好友面前颜面尽失,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事到如今,你却跟我说……都是误会?” 陆玄的声音响彻全场,原本喧闹的书局门口,变得一片死寂,书局之中,不少编撰和负责印刷装订的伙计,已经是红了眼眶。 他们不过是给书局打工的底层人罢了,就连安大年,也不过是陆玄聘请的掌柜。 往日光是听见一些风声倒好,今天被这么多人堵在门口,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甚至影响到了书局正常的经营秩序,天知道刚才的他们,心中有多么慌乱。 说到底,还是因为顾承恩的来头太大了,江南顾家的分量,在大齐百姓的眼中,终究是高不可攀的。 惹怒这样一位公子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言而喻。 所以,眼见得对方在书局门口胡作非为,他们即便有心阻拦,也无法付诸于实际行动,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并死死的挡在门口,以防众人在情绪失控之后,冲进书局打砸抢烧。 而此刻,陆玄的声音几乎是振聋发聩,深深的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以这才明白,原来这一次的事情,真正伤害到的,并非是陆玄,甚至都不是玄墨书局。 而是在书局里做事的普通人。 “设身处地,如果是你们,遇到这样的事情,该作何感想?” “姓顾的,我不管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名也好,为利也罢,总之,今日之事,单凭误会二字,绝对无法揭过。” “否则的话,我无法给他们一个交待,无法给柳泉居士一个交待,更无法……” “给自己一个交待!” 开什么玩笑? 不让玄墨书局赚钱,抵制聊斋,这和要他陆玄的命有什么区别? 陆玄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几乎快要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可惜他现在只能稍微拱一拱身子。 “一想到他们心里所受的委屈,本少就气不打一处来,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仅仅是在打我脸,更是在打我爹,打长乐侯府的脸。” “要是我今天不帮他们讨回这口气,今后还有人敢为我陆玄做事吗?” “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你说啊?” 陆玄上身前倾,用吃人般的目光望着顾承恩,后者登时吓得倒退了数步。 就连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也忍不住纷纷点头。 “陆少说得,有道理啊!” “感觉,这姓顾的,应该自杀谢罪才是,否则的话,不足以平息陆少的冤屈。” “不对啊,这不是我认识的陆少!” 一旁的马双全和梁勇目瞪口呆,对视一眼之后,脸上皆是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 “妈的,跟少爷的演技一比,我们啥也不是!” “确实,差距太大了,你看咱少爷的神情,多自然……” 另外一边,顾承恩听到周围众人的议论,整个人都傻眼了。 “你……你们,刚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再说了,陆少,这事儿哪有您说得那么严重?就算打死顾某,在下也不敢践踏侯府与侯爷的脸面啊!” “自杀谢罪,属实有些太……” “对了,我有钱,我可以赔钱,陆少,只要你愿意放承恩一马,我可以赔偿白银……五,五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玄的声音则是猛然抬高了八度。 “你说什么?” “赔钱?就五千两?他们都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呀!” 顾承恩面色一变。 “那陆少的意思是?” 第136章 本少多么贴心 “得加钱!” 当这三个字从陆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 “可恶啊,差点被那家伙骗了!” “就是,陆少还是那个陆少,一点儿没变。” “我看那姓顾的,这回要大出血了,江南顾氏,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富贵人家啊!” 诸多言论,听得顾承恩面庞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有心想要逃跑,但看到陆玄一左一右两名练家子的架势,心中也明白,这一次,自己大概率是栽了。 “加多少?” 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顾承恩一脸的无奈。 “三万,三万两白银,今日这件事,我便当没发生过!” 陆玄轻描淡写的说道。 哗…… 周围传来一阵惊叹之声。 顾承恩双眼瞪得比灯笼还大,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他有想过陆玄的胃口很大。 但却没想到,陆玄的胃口居然大到这种地步,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三万两白银,陆少这般狮子大开口,未免也太贪心不足了!” “再说,天下间谁会带这么多银两在身上?” 说实话,这一次赴离京赶考,家中拢共也就给了他八千两银子。 其中除了他衣食住行一应花销之外,有半数都是拿来应急,或是打点上下之用。 到得今天,仅仅过去一个半月,大手大脚之下,他身上也就剩了不到六千两银子。 方才允诺赔偿陆玄五千,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底线。 顾承恩怎么也猜不到,有人张嘴便要自己拿三万两银子出来。 听到他的回应,陆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三万两银子,很多么?” “你来我这里闹腾一番,影响了大家的心情不说,直接过间接导致本少损失了起码三成潜在的客户,别说三万两,十万两我都嫌少了呢!” “更何况,你身上没有,但顾家总不至于连区区三万两也没有吧?” “身为江南四大家族之一,坐拥良田百万顷,商铺坊市无数,江南十分之一的买卖由你们顾家把持,三万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哪有那么容易,顾家产业颇丰,但要养的人也不少,除去成本开销,还有各种各样的关节渠道需要打通,以及诸多大小股东的分润,三万两白银,放在哪里都是一笔巨款,想要平白无故的拿出这样一笔数额巨大的银子,谈何容易?” 顾承恩面色焦急的辩解道。 见他一再推诿,陆玄眼睑下垂,神色也是垮了下来。 “废话少说,今日这笔银子,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实话告诉你,这玄墨书局,不单单是我陆玄一个人的产业。” “我本人所占的股份,连百分之七十不到,剩下三成,分别为幽州刺史府公子刘产,琴圣楼大家,以及安华公主殿下所有。” “换句话说,这书局,也算是皇家产业,你今日抵制玄墨书局,就等于抵制皇家,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这等罪名,你和顾家,到底能不能承受得起?” “什么?” 顾承恩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 玄墨书局背后大东家是陆玄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牵扯到了安华公主赵灵懿身上。 早知道如此,就算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今日这等举动。 最为可笑的是,这玄墨书局,竟然还和楼婉清有关系。 他之所以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讨楼婉清欢心么? 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那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 看到顾承恩面色大变,陆玄心中暗自发笑。 这玄墨书局是他说了算,其中刘产有一成的干股,自己九成,给了楼婉清一成,也还剩八成,他自然想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 别说赵灵懿了,今天他就算说这玄墨书局最大的股东实际上是当今陛下,估计顾承恩也只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陆玄可不会那样做,眼下人多口杂,若是落下口实,将来也许会产生什么变数。 不过赵灵懿嘛,就随便了。 套用嘉德帝的一句话,他陆玄的东西,就是公主的东西,不过得反过来。 赵灵懿迟早是自己的女人,公主殿下的东西,就是他陆玄的东西,所以怎么说都无所谓。 想了想,陆玄又添油加醋的说道: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三万两银子,和你的未来以及顾家的声势相比,孰轻孰重?” “另外,本少曾听说,你对楼大家颇有好感,你自己想想,你若是不拿出这一笔钱来,到时候楼姑娘会原谅你的所做所为吗?” “她脱去艺籍,不惜将全部身家投入书局之中,目的就是改伶为商。” “这几日因为书局效益不好,她忙得焦头烂额,连一众好友都没空做陪,眼下发生的事,本少还未通知她,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给你两个选择。” “一,立下字据,给玄墨书局打下欠条,就说你与本少相商,准备购置六万白银的聊斋志异,运回江南售卖,这笔货款,需要在十日之内凑齐。” “这样一来,你便从书局的仇人,变成了合作者,甚至还拥有了聊斋志异两册书籍在江南之地的代理权,这样一来,楼大家说不定也会对你另眼看待。” “二,宁死不屈,我现在就通知官府,通知公主和婉清姑娘,让她们一同前来,商议此事的解决方案,当然,在这之前,本少会打断你的双腿,再让官兵将你抓起来,听候发落。” “不过到时候,我估计公主也会将此事告诉陛下,至于顾家会如何,那就不在本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听到这里,顾承恩勃然色变。 “不,不不,绝对不行,求陆少放过在下。” “家中少些银子无所谓,顾某这两条腿若是断了,才是大大的不幸。” “不过,说好的三万两银子,怎么又变成六万货款了?” 陆玄冷笑道: “空口无凭让顾家出银子,不得给你找个好点儿理由吗?” “再说,印书不要成本是吧?” “你看本少多贴心?不过你若是再说下去,就变八万了!” “六万,就六万!” 顾承恩双膝一跪,整个人脱力一般,坐倒在地。 第137章 你会感谢本少的 玄墨书局二楼,一处静室当中,范冬儿关上百叶窗,又放下纱帘。 外间的声音逐渐变得细微,一场闹剧最终落下了帷幕。 然而房间之中,众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差太多了!” 冷寒冰微微摇头,有着精致妆容的俏脸上,充满了惊叹。 “那顾承恩,虽然亦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与陆公子这等真正的权贵子弟相比,气场仍是有着云泥之别。” “后者一露面,他便胆怯三分,到得之后,更是被一味拿捏,连像样的措辞都组织不起来,这一场博弈,很难称得上精彩二字。” “确实如此。” 范冬儿点了点头,她本以为,顾承恩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情,大抵还是有些胆魄的。 可没想到,一碰上陆玄,对方就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两者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那顾承恩这点儿伎俩,不但被陆玄轻松化解,甚至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莫名其妙的为玄墨书局送上了一大笔银子。 “顾家少爷,太年轻了,不过这一次,对顾家而言,说不定是双赢的局面,聊斋此书能够盛行,自然是有道理的,连冷姐姐看了尚且沉迷其中,更别提那些涉世未深的公子小姐了。” “此番陆公子经由顾家的手,将聊斋推向江南等地,假以时日,恐怕会掀起一股浪潮,当然,作为先行者,首当其冲的就是旧儒文人的抵制之声,这是无可避免的,就看接下来,陆公子那边,准备怎么解决了?” 范冬儿眨了眨眼,近日谢立庭也给了她写了些信,发表了对聊斋的看法,言语当中,颇为激进,甚至还提到了那位鸿儒刘广昌的言论。 这让她明白,世道对于聊斋志异这等猎奇文学的真正考验,还在后头。 听到她的话,冷寒冰莞尔一笑。 “陆公子他,的确是个生意鬼才,卖香水,开书局,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范冬儿摇了摇头,轻声道: “反正咱们是猜不透的,不过早前听说,他与公主殿下在城外求医,如今回了幽州,应是病症已除了,这会儿要不要下去见见?” “不必了,反正明日也是要见的,不是么?” 范冬儿点了点头。 楼下,大堂之中。 顾承恩白纸黑字签了协议,又摁了手印,写了一封家书之后,陆玄这才让人将他松开。 此刻的顾承恩,面如死灰,神色如丧考妣一般。 他实在没想到,一时兴起的举动,居然演变成了如此结果。 早知道这玄墨书局是陆玄的产业,甚至还有皇室成员的股份,他是绝不会这般胡来的。 也不知道家里看到那商契文书之后,会怎样处置他。 白银六万两,这得是顾家几个月才能挣回来的纯利润啊! 似乎是堪破了他心中所想,陆玄饶有深意的说道: “顾大少何必摆出一副死妈脸?多则两月,最快二十天,你也许会感激本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与本少合作的。” “也就是看在你顾家在江南还有点儿分量,今日若换成别人这般胡闹,我早就打断他的双腿了。” “怕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陆玄最大的开销,就是赔偿别人的汤药费!” 听到这句话,大堂之中,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陆玄这幽州头号纨绔的名头是如何来的? 就是因为整个幽州,基本上所有的纨绔子弟,青皮混混,都被他收拾过。 当初的将军府,现在的长乐侯府外,几乎隔三岔五,便是有人去要医药费,气得陆天霸经常跑到城里去逮陆玄,找到人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顾承恩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 “陆少,这契约也签了,家信也写了,在下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陆玄点了点头。 顾承恩如获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但就在他转身要踏出玄墨书局之时,前者的声音又是响起。 “等等……” 顾承恩身形一僵,扭头问道: “陆少还有事情?” 陆玄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 “有句话,我得提点你一下。” “这人,得看清现实,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否则迟早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若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灭顶之灾,说不定就在眼前!” 顾承恩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分明觉得,直到这一刻,陆玄的身上,方才有了真正的杀意,而此前,都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陆少这是……何意?” “现在听不懂不要紧,回去多想一想,你就会明白本少的意思。” 陆玄挥了挥手,示意顾承恩离开。 待得后者离开之后,陆玄与梁勇马双全二人相视一眼,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高啊!” “实在是高!” 梁勇忍不住摇头叹道。 “我还以为那姓顾的有多嚣张,竟敢在幽州闹事,没想到少爷一现身,那货就怂成了那样,没意思,忒没意思了!” 马双全面带遗憾之色,只觉得今天这一回,完全没过到手瘾。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我倒是希望这种人能多来一点儿,最好江南四大家族的继承人,都能像姓顾的这么傻,那咱这银子还不是哗哗的来?” “少爷确实厉害,这下可好,书局不但啥也没损失,还得了一笔天大的订单,就是这六万银子,得印三万册出来,一个月时间,哪来的及?” 安大年喜忧参半的说道。 陆玄摆了摆手,笑道: “不用印这么多,顾家肯定有办法和精力拓印咱们的书籍,六万两银子,契约中明文写了,有三万两乃是买断两册聊斋志异的版费,另外两万两,则是一年的代理费,只算江南之地。” “也即是说,一年之内,不会有别家在江南一带出售咱们的聊斋,至于如何打击盗版,就他顾家自个儿的本事了。” “剩下的一万两,才是书籍本身的费用,你按照咱们的定价,给他印个五千册就行,记住,让他们自己派人来运。” “这东西你收好了,十日之后,我要在通汇钱庄的户头上,看到那笔银子。” 第138章 风雪之夜 事情解决之后,陆玄又好生安慰了众人一番。 眼见得时值傍晚,他也懒得再回去吃饭了,派人通知了府上,便让人买来酒菜,在书局的院子里坐了两桌。 说实话,众人与陆玄接触并不多,因为双方之间的身份差距本就太大。 再加上陆玄过去的风评属实一般,虽然算不上什么恶霸,但幽州人人都说他性情反复无常,做事天马行空,一些举动和疯子无异。 他们的心中,对于自己这个身份尊贵的大东家自然还是害怕的情绪占了大多数。 但自从陆玄回了幽州,两次来书局,都让他们对前者的印象大为改观。 你见过和家中护院勾肩搭背的少爷么? 你见过与印刷工人喝酒谈天的权贵子弟么? 最离谱的是,喝醉酒之后,这位长乐侯府的大公子,竟然拉着一个大汉,询问对方幽州各地的土质,看那意思,好像是要当农民种地似的! 看着众人喝得大醉伶仃,安大年心中着急。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喝成这样,明日还如何做工?” “做工?做什么工?明天放假,都回去多陪陪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 陆玄面颊发红,大手一挥,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大喜过望。 “陆少万岁!” “公子万岁……” 梁勇和马双全也跟着瞎起哄。 “嘿嘿……” 陆玄痴痴笑着,朦朦胧胧之中,他好像看到,自己身穿黄袍,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 振臂一呼,千万人便如浪潮一般跪伏下去。 “平……身!” 陆玄摆了摆手,耳边却传来丫鬟小翠的声音。 “公子也真是的,身上还有伤呢!喝这么多酒干嘛?” 冰凉小手触摸到陆玄的手臂,后者顿时恢复了几分清明。 目光在周遭扫过,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家中自己的房间内。 “谢谢啊!” 小翠帮陆玄脱去了外袍和外裤,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公子总是这么客气,丫鬟不就是做这些事情的嘛?要谢,也是小翠谢谢公子和侯爷。” 床榻上,传来陆玄均匀的呼吸声,小翠摇了摇头,吹熄了油灯,抱着脏衣服离开了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低微的响动声。 一道人影,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钻了进来。 “他喝醉了?” 房间里,传来淡淡酒气。 于心兰走到窗口处,将窗户合上,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来到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却能够感受到陆玄的存在。 对方睡得很安稳,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生人。 一想到下午陆玄离开时的冷漠神色,于心兰便觉得有些心慌。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是因为,我将陆家视为仇敌,怕我难做么?” 热泪从她的眼角汹涌流出。 面前这个男人,原来一直都记得当初那个小黑丫头,难怪肯三番两次地放过她! 这样的情义,已经不单是用温良仁德这四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可是她又做了些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以怨报德,一次又一次的质疑,伤害对方。 “你伪装这些东西,只不过是觉得我容易欺骗,想让我成为你的内应对不对?” 一想到自己下午撕打着面前这个男人,对他说出这种话,她心里的悔恨便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天知道那一刻的陆玄,该有多么寒心。 “对不起……小胖墩儿,对不起……” 眼泪,滴落下来,砸?到了陆玄的面颊之上。 后者嘟囔着,呓语声在屋中响起。 “婉清宝贝儿,你的口水都滴到我脸上了,快过来,让我亲亲!” 于心兰双唇紧抿,心中无比酸楚,脸上亦是浮现出凄凉之色。 “是啊,她们一个个都生得那般美丽,又有才华,不像我,只会练剑,还将你伤成这样,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待在你的身边?” “我欠你两条命了,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对陆家出手,至于隐楼那边,待见过了那人之后,我会好好问一问师父的……” “希望,你能够一直,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于心兰不断地抹着眼泪,一双美眸恋恋不舍的盯着床上的人影。 最后,她伸出手掌,缓缓的抚上了陆玄的面颊。 手指抚过对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侧颔之处。 “你现在,应该对我讨厌到了极处吧?若是清醒之时,恐怕我再没机会与你离得这般近了!” “我知道你身边不缺女人,跟如鲜花一般娇艳的她们相比,我于心兰,就像是路边的小草一样微不足道。” “但在这一刻,我偏偏要自私一下,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 于心兰用左袖抹去了眼里的泪水,上半身前倾,循着对方呼吸声传来的方向,贴了上去。 两人的嘴唇一触即分,于心兰提溜了一下鼻子,正准备离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朝着床上用力一拽。 下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裹在了怀中。 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后颈之处,激得她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你……要做什么?” 陆玄的声音依旧极为含糊不清,整个人处于半醒半醉的状态。 “撩了……本少,就想走,哪有……这种好事,婉清宝贝儿,你会不会……亲嘴儿啊……还得我来教你……” 话音落下,那双略微冰凉的嘴唇,以极为霸道的姿态,咬住了她的耳垂。 “猪……耳朵,嘻嘻……” 于心兰身体骤然僵硬,脑海中空白一片,只觉得浑身都变得极为滚烫起来。 “我……不是你的婉清姑娘!” 片刻之后,于心兰反应过来,开始挣扎起来。 然而陆玄身上的伤竟然好像早就恢复了似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断了左手和双腿,暂时无法行动的人。 他的力气超乎寻常的大,手掌穿过她的腋下。 “啊……” 听到怀中人的娇呼,陆玄闭着眼睛,痴痴道: “不……管是谁?上了俺陆……玄的床,就是……俺的人了!” “乖,我会疼惜你的……” 衣物摩挲的声音传来,是夜,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房间之中,却热意袭人。 第139章 心思各异的两人 “谁弄坏了本少的被子?连床单也给收走了?老子的衣服呢?” 一大清早,窗外寒风吹来,陆玄站在房间中瑟瑟发抖。 忽然之间,他想到自己还是位“伤员”,又赶紧缩回了被子里。 事实上,下山后的第三天,还未进入幽州城,他的伤势便是被系统给修复好了。 那也是奖励之一,但由于这种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陆玄也没敢暴露,索性就装着伤势未好,在轮椅上坐了两日。 一躺上,陆玄便发现不对劲了。 自己的被子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这绝不是他身上的味道。 除此之外,腰部还隐隐有些酸痛,不过最奇怪的是,还是整个人的变化。 用一个词儿来形容,那就是畅快通达。 仿佛有什么憋了好久的东西尽数发泄出来了一样,身心都变得无比空灵。 “昨夜喝了大酒,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陆玄目光呆滞的回忆了半晌,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春梦。 朦胧之中,那女子如云似雾,与他彻夜痴缠,个中滋味儿,实在是销魂蚀骨,让人难以形容。 “太真实了,莫非精神力越强大,梦境就越真实?” 这种梦境,以前自己倒也不是没经历过,可相比昨夜,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有着云泥之别。 陆玄甚至能够切实的回忆起那种温润,饱满之感,整个人仿佛攀上了极乐的巅峰一般。 “所以说,这被子,估计是被我自己扯坏的,至于床单,难道是被丫鬟收走了?” “不应该啊!” 陆玄摇了摇头,自从知道他有光着身子睡觉的习惯之后,府上没有人会在他熟睡之时进屋。 “奇了怪了……” 念叨了一阵,陆玄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而起,换上了一套新的衣物,大摇大摆的推开了房门。 “嚯!” 屋外银装素裹,天地之间,一片雪白,晃得人眼都花了。 当然,这样的雪景,陆玄早就看腻了。 一路穿过游廊,前院之中,有人正在铲雪,无论怎样,要清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来。 “公子起得真早!” “公子晨安!” 陆玄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 “你们也早啊!” 说完,他便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脑海中没由来的,又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不对啊!哪有那么真实的梦?” “还有我床单呢?” 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吧? 东西不在了就是不在了,若是不弄清楚下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心安的。 不过正当他准备起身找人询问之时,背后却传来脚步声。 “少爷这般坐着,不会觉得屁股发凉么?” 整个陆府,叫自己的少爷的人,一般只有陆安那家伙。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陆玄头也不回。 陆安不以为意的笑道: “关于魏千,隐楼还有于姑娘的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少爷亲自处理为好。” “为什么?” 陆玄皱了皱眉。 “昨日我自作主张,将你知道她另一个身份的事情,告诉了她。” 陆玄吃了一惊,但并未生气,只是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 “我觉得,这样对她有些不公平,一个小女孩,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被人培养成一个杀手刺客,很多时候,她的选择十分有限,而且身不由己。” “少爷也说过,这是意识形态的问题,她已经够可怜了!” 陆玄目瞪口呆。 “你娘的,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以前隐楼来的刺客,被你暗中解决掉的,应该占了一半以上吧!” “为他们说话,你思想是不是出了问题?” 陆安双手一摊。 “您知道的,她不一样,她手上,可没有沾过无辜之人的鲜血。” 陆玄回过头来,双眼望着皑皑白雪,并不打算一大早就和对方探讨什么人生哲理。 “那她有什么反应?” “哭得挺厉害,后来她去找过你,不过那时候少爷应该不在府中。” “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刚才我在密室里看到她了,气色不太好,我想,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继续拖下去。” “早点儿处理,免得时间一长,影响心情。” “有道理。” 陆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备车马,本少亲自送她去见魏千,早点去,早点儿回来,中午在望海楼还有个宴会呢。” “你也别闲着,安排些人手,保护好公主她们,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池。” “明白!” 不多时,马车备好,陆玄便坐在车厢之中,等待陆安将人带来。 于心兰走得很慢,面色也十分憔悴,好不容易上了马车之后,又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受伤了?” 陆玄眉头微皱。 于心兰抬起面庞,望了他一眼,双唇紧抿着摇了摇头。 “没……” 陆玄:“你应该知道今天要带你去做什么吧?” 于心兰点头。 “嗯!” 见她说话的兴致不高,陆玄心中暗自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便也不再开口。 哪怕她知道了自己就是当年那个救她的小胖墩,她的态度仍是如此么? 看来自己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对方早就忘了那件事。 陆玄闭上了眼睛,身体靠在车厢上假寐。 同一时刻,于心兰也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握着,眼眸中隐隐有着湿意。 看得出来,陆玄的确是打心底里讨厌她,自打上了马车之后,对方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一息的时间。 说两句话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大抵也是觉得,她这个人,有些面目可憎吧! 就这样,心思各异的两个人,沉默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陆玄方才睁开双眼,率先走了下去。 这是城南一条无名老巷,往里走上百步,转过拐角,便能看到一处,大门紧闭,浓烈的香水味儿充斥着整个周遭。 这里便是陆玄让人炼制香水的生产作坊。 而魏千,则是被他安排在此处,充当临时的仓库管理员。 这里的人对陆玄都相当熟悉了,见礼之后,便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待得陆玄找到魏千,他脸上的神色却是相当的诧异。 只见那位前梁大军后勤统领,正一板一眼的用毛笔归纳统筹着各种材料,成品的数量,时不时还将面前的算盘打得咔咔作响。 直到他察觉到面前有人站定,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杆,抬起头来。 “魏先生气色不错,看起来对这里的生活十分适应。” 陆玄开口道。 魏千微笑着。 “托陆少的福,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不知陆少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带一个人让你见见。” 魏千目光一亮,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她在哪里?” 第140章 瞎子师父的身份 早前魏千被关押在刑部天牢,历经折磨,之所以还有那般顽强的求生意志,于心兰的存在,占据了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原因。 当然,他也并未想到,陆玄能够这般快速的找到对方。 “不急,在见她之前,本少且先问一问魏先生,你你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魏千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 “那就好,跟我来吧……” 陆玄挥了挥手,当先走了出去。 到了院落中,他指了指于心兰的背影,开口道: “喏,就是她了,前梁大将军于归樘之幼女,于心兰。” 听到声音,于心兰转过身来,魏千的神色顿时怔住了。 看到他的表情,陆玄摸了摸下巴,无奈道: “传言中那位于将军气质卓绝,五官俊朗,乃妥妥的美男子一名,我也弄不清楚,他的女儿为何会长成这样,当然,你不用怀疑,她绝对是于将军的亲女儿。” 事实上,于心兰长得并不差,五官虽然没那么精致,但也算是清秀,属于小家碧玉型。 然而就在这时,魏千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 “在没有看到她的时候,也许我心中还会有所怀疑,但现在,我几乎可以确信,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她就是我大哥的血亲骨肉。” “因为,她和我那嫂夫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像,真像啊!”?? 如果说之前他的心中尚且还有着诸多的怀疑与难以置信之外。 在见到于心兰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忧和疑虑皆是被魏千抛诸于脑后。 至于于心兰,则是神色颇为茫然。 虽然陆玄已经告诉过她,魏千的身份,但她毕竟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除了于家之外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任何方式去判断或者验证对方的真正身份,便只能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魏千想了想,开口道: “小兰,我是你魏叔,你的父亲,是我的结拜义兄,当初你尚在襁褓里时,我还曾抱过你呢!” “我知道你对那些事情,肯定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不过你只需要明白,魏叔绝不会害你,你可以说说,这些年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魏千的眼眸之中,满是伤感。 沧海桑田,时光荏苒,过去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自己的于大哥满门,到得眼下只剩下了于心兰这个小丫头,这么多年来,天知道后者究竟拥有着怎样的运气,才能平安的长大成人。 不用想,这其中肯定充满了各种艰难险阻。 一想到对方吃的苦头,可能不比自己更少,魏千的心中便是难过得有些无以复加。 而面对他的询问,于心兰却是目光闪烁,眼神停驻在了陆玄的面庞上。 陆玄耸了耸肩,开口道: “你看着本少作甚?” “我只负责让你们叔叔侄女二人见面,至于你们是否相信对方的身份,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都与我毫无关系。” 于心兰神色稍微变得黯然了一些,声音也有些沙哑。 “能不能找个安静些的地方说话?” 魏千面色一喜,于心兰肯这样说,表明她应该是暂时相信了自己的身份,打算细细的谈一谈了。 “陆少,能否……” 这么久以来,他终于是冲着陆玄展现出了央求般的姿态。 “走吧,外面有家小酒馆,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也僻静,你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片刻之后,三人来到了酒馆中。 陆玄要了一壶酒,又随意点了点些小菜,便找了个角落处坐了下来。 于心兰和魏千都对酒菜没有兴趣,双方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前者这些年的经历并不复杂,从被她的瞎子师父带回山上练剑开始,然后便是日日夜夜苦修,偶尔下山祭拜于家的英魂。 再然后,便是来了幽州,与楼里的兄弟姐妹一同,展开对陆家之人的刺杀计划。 至于魏千,他的经历相较于前者,自然要更加复杂一些。 不过同样也算是历经坎坷。 到得最后,两人稍稍变得熟悉了一些,又说了不少话,魏千忽然摇头道: “我当初实在不知小兰你竟然幸存了下来,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被傅苍南那家伙带走。” 于心兰神色颇为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两鬓斑白,面容沧桑的男子。 “傅苍南?” 魏千苦笑道: “就是你的瞎子师父,准确的来说,他应该算是你爹地学生,当年他曾在梁国太子府中任幕僚,后来大梁覆灭,此人便失去了踪影。” “直至后来中山王萧平起事,他也未现身,我没想到,他竟然成立了隐楼,更没有想到,他为了前梁,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他将你卷进仇恨之中,这等作为,我不喜欢。” 听到这里,陆玄有些吃惊。 “魏先生口中所说的傅苍南,莫非就是那位前大梁人口中,有着剑狂称号的绝世剑客?” “不错!” 魏千点了点头。 “他当初未瞎眼之时,一手剑术纵横天下,同辈之中鲜有敌手,又在大哥手下学习养兵之法,后来立志拯救腐朽的大梁。” “可惜,人力始终无法违抗大势,还没轮到他被委以重任,大齐的铁蹄便是踏遍了整个九州。” “难怪……” 陆玄点了点头。 “有这等绝世剑客为师,怪不得你的剑法那般厉害,修炼出来的剑气,轻而易举便可斩碎我护身宝甲。” 听到陆玄的话语,于心兰面色一白,下意识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够默默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魏千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年,我其实已经想通了,什么家仇国恨,大势所趋之下,无论是谁,都无法逆天而行。” “至于光复大业,更是无从谈起,与其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之下,被复仇的欲望所吞噬,还不如了然归去,埋葬在属于自己的时代之中。” “若非知道小兰还活着,魏某人是绝不会苟延残喘至今的!” “如今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为叔的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够认真听一听。” “你那位师父,虽然确实算是你父亲的学生,但他的思维一贯偏激,异于常人,很多事情,你要多看一看,多想一想,要有自己的判断,除此之外,旁人所言,不可尽信。” “另外……” 说到这里,魏千看了一眼陆玄,缓缓道。 “陆家之人,哪怕是那位陆天霸陆将军,都算不得你的仇敌。” “当初的陆将军,与你父亲,也算是英雄惜英雄,但遗憾的是,我们乃是梁人!” 第141章 他更值得你去敬重 听完了魏千的话,于心兰沉默了下来。 就连陆玄也多少动了些恻隐之心。 有多少人被家国所累,无法真正的做自己? 于心兰从小到大被灌输着复仇理念,单凭自己一面之词,想要扭转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何其艰难? 摇了摇头,将心中想法抛开,陆玄正色道: “魏先生,答应你的事情,我已做到其一,你是不是也可以透露一下我想要的消息了?” “但你还没有杀掉杨永乐。” 魏千淡淡的回答道。 “那杨永乐乃是天龙教教主,实打实的一流高手,想要杀死这样一位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武者,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更何况,他和大齐朝廷,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杀他之前,我得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将宝藏的下落告诉我?”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只是接下来,我没有办法保证她的安危。” 陆玄指了指于心兰,魏千面色顿时一变。 “陆少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 “你也知道,她是隐楼的杀手,这个女人,曾两次刺杀本少,若非我命大,恐怕现在早已魂归天外,我只说让你和她见面,这个要求,我已经做到了。” “如果你还是这般姿态,那么接下来,我只能将她交给朝廷处置,一个多次谋害权贵的前朝余孽,你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于心兰身躯微颤,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 魏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秘藏的一些消息,但有个条件,你让我和她,单独待一会儿!” 陆玄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希望待会儿,魏先生不要让本少失望才是。” 话音落下,陆玄转身走出了酒馆。 百无聊赖之中,他顺便结了酒钱,正和酒馆老板儿胡诌乱扯时,酒馆之中,却传来一道惊呼之声,紧接着,便是一股强大的武者气息爆发。 “不好!” 陆玄心中惊呼,身形一动,瞬间回到酒馆之内,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是令得他呆立在了原地。 只见魏千面色煞白,七窍流血,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点,而于心兰,则是抓住了前者的手臂,满脸的焦急。 “快,救救他……” 陆玄闪身过去,伸手捏住了魏千的手腕,仔细探查片刻之后,气急败坏的骂道: “他本就有伤,眼下又自绝经脉,体内气血逆流,伤及肺腑,心存死志之下,你让我怎么救?” “该死的,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死?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见你大哥女儿一面?” “杀杨永乐,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借口!” 魏千苍白的面庞上浮出一丝微笑。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啊!” “咳咳……你跟陆天霸不一样,你爹看着和善……骨子里比谁都阴狠。” “你是装着手段毒辣,实际上就是个软心肠,哈哈,不过这一回,你猜对啦!” “临死之前,能看到大哥的女儿平安无事,我死而无憾,至于那批财宝的下落,我已经告诉了小兰,你替我杀了杨永乐,她自会……” 说到这里,魏千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手自桌面上滑落,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了无生息。 “魏……叔叔……” 于心兰扭过头去,闭上了双眼,面带凄苦。 陆玄神色变幻,半晌之后,方才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坐了下来,重新倒了一杯酒,洒在了地上,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他比你那位师父,更值得你去敬重。” 魏千是个武道高手,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从法场逃出来,又被自己擒下。 但只要有大梁秘宝的存在,他便能以此为资本,活上很久很久。 可他现在却死了。 对方的目的并不复杂,仅仅是为了将秘密转移到于心兰身上而已。 他一死,大梁秘宝的下落,整个世间,便只有于心兰一人知道了。 但,何必如此? 摇了摇头,陆玄叹道: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做的,我从未想过,要将她交给朝廷。” 这家伙说得对,他陆玄,其实就是个该死的软心肠,每每到了关键时候,总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妄图与他人感同身受,结果到最后,每每受伤吃亏的,都是他自己。 这样的性格,说实话,很不好。 “店家,再来一坛好酒,弄只烧鸡,顺便弄盆热水来!” 陆玄从怀中摸出银子,放在桌上。 待得于心兰替魏千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之后,陆玄便背起这位枯瘦得有些过分的中年男人,走出酒馆。 于心兰提着烧鸡与酒,亦步亦趋。 马车再度驱驰,很快,便是到了幽州南郊的一处矮山。 青烟袅袅之中,老山添了新坟。 葬了魏千,两人又回到了马车中。 空气有些凝固,陆玄盯着窗外山景,开口道: “原本,你看了那些卷宗,既然不信,我是打算将你放了的,只要你不再来找陆家的麻烦,我就当不认识你。” “但是现在,我恐怕没办法让你自由了,魏千身上的秘密,对我而言,很重要!” “当然,你也不要想着我会解开你身上的毒,我总得为我自己,为家里人的安危负责。” “从今天起,你便待在我身边,伪装成丫鬟吧!” “等有朝一日,我杀了那杨永乐,你告诉我大梁秘宝的下落,我自会放你离去。” 于心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事实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听到陆玄的决定之后,她的心中,反倒是有种尘埃落地的踏实感。 但过了半晌,她又苦笑着问道: “我待在你身边,你不会觉得厌烦吗?” 陆玄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 “我更讨厌自己,为何会对有些事心存幻想,不过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将那秘密告诉我,反正那家伙也死了,他又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杀掉杨永乐!” 于心兰赶紧摇头。 “我答应过他,一定要等那人被你杀掉,才会告诉你秘宝的下落。” 陆玄耸了耸肩。 “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只能留在我身上,给我当侍女,而且……” “没有工钱!” 说完,陆玄闭上双眼,开始小憩。 于心兰抬眼望了他片刻,忽然面色绯红的低下了头。 自己的脖子上,会不会也有那种红紫色的痕迹? 昨夜,她有那么疯狂么? 第142章 我真的赶时间 一想到那件事,于心兰既羞恼,又难过,但除却这两种情绪之外,又夹杂着一丝丝欣喜。 羞恼的是,自己的身子,莫名其妙被眼前这个家伙给占有了不说,且看情况,对方似乎还完全不记得了。 她又不可能主动将这种羞于启齿的事情告诉陆玄,便只能默默的承受下来,就当是偿还了自己伤害他的债务吧! 而难过的是,两人抵死缠绵之时,对方的口中,竟然叫的是其他女人的名字。 只到现在回想起来,她仍旧忍不住想掉眼泪,这也是她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的真正原因。 如果她在陆玄心中毫无分量的话,就算告诉他真相,也许只会是自取其辱罢了! 至于欣喜,是陆玄昨夜迷醉之间,曾无意透露出,这也是他的第一次。 不管对方是不是清醒的,反正真要细算起来,自己好像也不见得吃了什么亏。 而且,让她没想到的是,身为长乐侯之子,又生得这般俊朗出彩的容貌,陆玄竟然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儿。 那他以前流连风月场所,岂不是流连了个寂寞? 身体没有问题,却从未有过风流韵事,至少能够说明一点。 陆玄确实不是她从前以为的那种纨绔恶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有骗自己。 想着想着,于心兰又忍不住抬起头,目光痴痴的盯着陆玄的脸庞。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当然,要我说,还是小时候的你更可爱一些。” “不,要是你长得像个丑八怪就好了,至少那样一来,就没人……” “哎呀,不对,于心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女子的面颊变得滚烫起来,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但旋即,她又是幽幽一叹。 “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 “要不是你两次三番,将他的心都伤透了,这家伙,哪会对你如此失望?” “唉……” 一转眼,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公子,彩锦坊到了!” 陆玄睁开双眼,抱起马车上的盒子,走了下去。 于心兰拉开车帘,只见一名富态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与陆玄拱手。 “陆少又来定制礼盒?还是跟上次一样,用来装那些“香水”?” 陆玄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这一次出的是新款,而且是送几位姑娘,劳烦掌柜的跟下面说一声,包得讨喜一些,银子不成问题,再找些笔和硬纸来,我要写东西。” “好,陆少放心,绝对给包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也不能堕了陆少的脸面不是?陆少是进去坐坐?” “不必了,我就在车上等,待包好了,叫人送来就成,这是银子。” 片刻之后,陆玄拿了纸笔,便转身要回车上,她赶紧放下了帘子。 到了车上,前者犯了难。 这毛笔字,陆玄就没怎么练过,字迹丑陋不堪,平时随便用用还成,这随礼物送出去,是不是有点太丢份了? 想了想,陆玄的目光落在了于心兰的脸上。 “会写字儿么?” 见女人一副你瞧不起谁的眼神瞪着自己,陆玄尴尬一笑。 “那帮我写点儿东西,我念,你写!” 说完,也不等于心兰开口说话,陆玄便将笔塞进了她的手中。 “冷舞仙谨启,离京一别,久未谋面,恰逢在下身体欠恙,致无法亲自接待,实感抱歉,今日一宴,除接风洗尘之外,另奉最新出产之香水一列,聊表寸心,还望原谅陆玄此前之失!” 接下来,陆玄又用同样的口吻给范冬儿写了一封。 到了甄红叶那里,就要相对随意些了。 “红叶妹子,你要走了,陆大哥没啥好送你的,这瓶东西,叫做香水,比香囊好用,别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也捯饬捯饬自己。” 然后是凝霜的,两人关系还行,对方又是公主身边的女官。 陆玄的语气也稍显官方化了。 写完,陆玄点了点头。 “谢谢,剩下两个,我自己来吧!” 于心兰摇了摇头,将笔递还给他。 陆玄拿起笔,分别在两张纸上,写了楼婉清和赵灵懿的名字。 然后他便是端着下巴想了半天,可惜半晌过去,也没有想好究竟要写什么。 “算了,她们应该懂的。” 陆玄自言自语着,伸出笔,花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画。 纸张中间,是一颗大大的心,边缘之处,则是一个小人,嘟着嘴巴,做飞吻状。 “简单明了,一看就懂!” 陆玄笑着抬起头,忽然间对上了于心兰那双明亮的眸子。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将小方桌儿上的纸张收了起来。 于心兰也赶紧撇过头去,只是心中略感酸楚。 不多时,一摞摞用彩纸包好的盒子被彩锦坊的伙计抱上了马车。 陆玄清点了一番,道谢之后,便冲着车夫吩咐道: “去锦衣行,然后回府。” “喏,公子。” 到了地方之后,陆玄示意于心兰下马车,待得两人走进店铺内,他方才开口道: “就算是练武之人,你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单薄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自己进去挑吧,我在外厢等你。” 于心兰神情微动,缓缓走进内厢之中,锦衣行的织物,不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极为上乘,款式也相当繁多。 以前的她,自然没有太多机会穿这样好的衣服。 挑挑选选,半晌过去,她方才选出了一套极合心意的,换上一看,果然十分适合。 远远的,她看到陆玄在盯着自己,心中顿时有些紧张。 “这套如何?” 锦衣行的掌柜是个中年妇人,陆玄她自然是认得的。 能跟侯府上的公子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定然也不会简单。 听到于心兰发问,那女掌柜点了点头,笑道: “姑娘的眼光真是不错,这套黑缎雀绣玄罗裙,乃是市面上最新的款式,料子也好得很,您穿上再合适不过了!” “陆少,您觉得呢?” 陆玄点了点头。 “还成,多少钱?” 女掌柜喜笑颜开,伸出手来。 “只三十两白银。” “这么贵?” 于心兰吃了一惊,见陆玄也皱着眉头,她下意识便要将衣物脱下来。 “姑娘喜欢,贵一些又如何,莫非您还要替陆大少省钱不成?” 于心兰抿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确实喜欢这套衣裳,但出钱的,是陆玄,这么贵的衣物,他会给自己买么? 她分明看到,掌柜的报价之时,那家伙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然而下一刻,无论是她,还是锦衣行的女掌柜,都愣在了原地。 只见陆玄不耐的挥了挥,开口道: “得了吧,我问的是她试过的那些,一共多少钱?都包起来,送到马车上,快点儿的,我赶时间!” 第143章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什么叫豪横啊? 这便是了,因为壕,所以才显得横! 如今的陆玄,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穷哥们儿了。 当初的陈瑜,也即是陆夫人,一直对兄妹俩要求严格,铺张浪费,奢靡成风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在将军府出现的。 所以哪怕自己的老爹拥有着高官厚禄,陆玄与陆贞两人,在成年之前,手里并没有太多可供自己支配的银子。 但如今不一样了,截止到目前为止,系统显示,他的身家,已经超过了十八万两,光是能够用兑票取出来的现银,就有七万多两,而且这个数值,还在不断地增加。 一共六套颜色款式各异的衣物,一共一百八十五两银子,两张崭新的银票,被他扣在了柜台上。 “这里是二百两,多余的不用找了,” 陆玄指了指墙上。 女掌柜不着痕迹的取过银票,脸上堆满了笑容。 “陆少出手,就是阔绰!” “哪位姑娘若是跟了您呀,那才真叫好福气!” “掌柜的说笑了,告辞。” “您慢走……” 回到了马车上,看着堆得整整齐齐的纸袋子,于心兰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太破费了,这么多银子,够我花几年的!” 陆玄撇了撇嘴。 “隐楼的杀手,接个单子应该挺贵的。” “你们杀的都是些武林高手,朝廷命官,买凶杀人的,也往往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会缺收入吗?” “我听说有些酷爱使用毒药暗器的杀手,光是买器具材料的花销,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区区二百两银子,买点儿珍奇的毒药,也就用光了吧!” “那是别人,你说的事情,我没有做过!” 于心兰仰着头,神色倔强的盯着陆玄。 后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哦,我忘记了,隐楼里都是些苦大仇深的可怜人,他们杀人,都是被逼无奈,怎么会做那等“肮脏”的生意呢?” “不像我,只会成天给人家泼脏水。”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将隐楼连根拔起的,到那时候,不管他们是不是苦大仇深,凡是对我陆家出过手的人,全都要死!” 陆玄的语气无比森寒,这样的念头,早在当初那个女人离世之时,便已经深埋在他的内心之中了。 “当然,等到我与魏先生的约定完成之后,我会解开你身上的毒,你可以继续来杀我,杀我爹……” “但那个时候,我不会再对你留手了,我也会……杀了你。” 于心兰咬着下唇,脸上挂着凄凉之色。 “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你觉得我不敢?” 陆玄皱着眉头。 于心兰冷冷一笑。 “你当然不敢,杀了我,大梁秘宝你还能得到么?杀了我,隐楼的信息你也得不到?有本事你就杀!” 她嘲讽的语气令得陆玄火气上涌。 尽管前者的激将法看起来如此拙劣,可他依旧是无法遏制自己心中的怒气。 陆玄伸出手来,捏住了于心兰的脖颈,整个人凑了上去,压低声音叱喝道: “大梁秘宝就算再珍贵又如何?老子在乎吗?” “隐楼的信息,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你斗不过我,你师父将来也不行,你以为我留你到现在,是为了利用你?” 于心兰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着,哪怕她的面庞已经因为陆玄的逐渐发力而变得涨红一片。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为了什么?你说啊!” 泪水,从她的眼眸之中汹涌而出。 “既然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玩那些把戏?将我抓住之后又放了,却什么都不肯说。”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是啊,就你聪明,就你运筹帷幄,无所不知,你觉得你自己宽容大度,放过一个被复仇冲昏头脑的人,实在是仁慈到了极点,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自以为是的救赎,故弄玄虚的摆布,我才不需要你那些可笑的施舍,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应该杀了我,而不是让我活到现在,知道那些事情!” “陆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你能不能不要再欺负我了?” “我知道,你是在可怜我,可怜那个从小就孤苦无依,甚至差点儿在大冷天里,被饿死的小丫头。” “但我于心兰,不需要这种可怜,我很感激你当初救了我,这些年来,我当然也在无时无刻想要报恩,但现在,我能还给你的,只有这一条命。” “求求你,杀了我吧……” 另一边,陆玄沉默了。 手掌也慢慢的从她脖颈上滑落。 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说得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于心兰的话,似乎不无道理,也许从一开始,他的做法就是错误的。 半晌过去,于心兰依旧哭得梨花带雨。 陆玄低下了头,身子缩了回去,靠在车厢后门上,喃喃道: “对不起,你说得对,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一厢情愿的觉得,如果直接告诉你我的身份,这样的行为,属于挟恩图报。” “就算你因此不杀我,也不会改变对陆家,对我爹的仇恨。” “一开始,我所想的,就是用我自己的方式,一点点的改变你的认知和想法。” “从根本上纠正别人给你灌输的错误观念,从而完成对你的……救赎。” “哪怕直到现在,我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我的错,在于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不该一厢情愿的以为,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能够将你十多年以来树立的三观扭转。” “当然,最不该的,还是将昔年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事情记到了现在,也许是因为印象太深刻了。” 陆玄脸上泛出苦笑。 “那个死丫头,居然说我长得那么丑,将来要是没人肯嫁给我,就来当我的媳妇儿,现在想来,她只不过是被一袋小笼包收买了而已。” “也许她早就忘了这件事呢!” “不过最不应该的,还是后来……” “你口中自以为是的大混蛋,每天看着她在那破院子中做这做那,在绞尽脑汁的收集各种信息,想尽各种办法化解仇恨的过程中……” “竟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她……” “这才是我陆玄,最愚蠢的地方,你问我为什么不杀你?” “因为……” “我舍不得啊!” 第144章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 “你说……什么?” 角落之处,于心兰睁大着双眼,似乎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可笑是吧?明知道对方要杀自己,但这种事情,很难说得清楚,反正无所谓啦!”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我别有用心,懒得解释了。” 马车,停了下来! 陆玄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小方桌上。 “这是你体内奇毒的解药,吃了之后,你的武功就会恢复,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陆玄提着一堆扎好的礼盒起身,推开马车的前厢门,即将钻出去之时,又添了一句。 “不过,你也别想着再来陆家行刺了,侯府里,有两位一流高手,你会死的。” 下了马车,陆玄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吩咐道: “她要去哪,你便送她去哪。” “知道了,公子!” 车厢之中,徒留于心兰一人。 小方桌上,摆着瓷瓶,以及一个没有盖上的盒子。 里面是一瓶琥珀色的香水,以及一张什么都没写的。 空白纸张。 也许是没来得及,也许是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总之它连同那未盖上盖子的礼盒一同,被落在了这里。 “不,不是这样的……” 于心兰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码得整整齐齐的,才从锦衣行买的新衣服上。 他是个心细如发之人,怎么连这种东西都遗漏? 它能被放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个家伙,早就打算好了,要拿给自己,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会用何种理由脱手? 正好拿多了?或者别人不喜欢,就随随便便给她了。 “你真傻!” “他不说,你也不说?到最后,竟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于心兰啊于心兰,你真的该知足了,比你不幸的人多的是,最起码,老天爷在弥补你,让你的生命中,两次遇到同一个搭救你的人。” 正这般想着,外间忽然传来声音。 “姑娘,你要去何处?” 车夫小声问道。 于心兰赶紧抹了抹自己的眼泪,俏脸上再度涌出一抹倔意来。 “你让我走我就走?” “说你自以为是还不信,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你有问我的想法吗?” “你不想见到我,我偏要在你面前出现!” 打定主意之后,她敲了敲车厢,开口道: “劳烦您,送我去侯府后门。” 车夫挠了挠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反正公子说,她要去哪,自己就送她去哪。 虽然他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车里的那位姑娘,要从后门入府。 早晨出来的时候,不也是走的前门么? 另外一边,陆玄提着东西,走进了前厅。 “小翠……小翠!” 喊了两声,片刻之后,一道身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公子回来了?” 丫鬟的额头上,满是汗水,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累成了这样。 没办法,侯府时常有刺客上门,早前不时有下人因此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自打数年前起,陆天霸就极少买奴役入府了。 就连小翠,都是此前将军府的老人,见她身世可怜,好说歹说,才送来的。 这丫头平日里干的活也不少。 端个茶倒个水,照顾一下家里的猫猫狗狗,打扫房间,清洗一应物品,都是她在负责。 “你又在忙什么?累成这样?” 小翠笑着摇头。 “我在后院里铲雪,要不然侯爷养的那些花花草草,都要被冻死啦!” “这种事情,交给马双全他们几个就行,你要是喊不动,就去告诉华伯,他有的是办法让那几个懒家伙勤快起来。” 小翠吐了吐舌头。 “我才不敢去找华伯呢!” “对了,公子找我做什么?” “你把这些东西,分别送到楼姑娘和公主殿下的屋子去,别弄混了,这盒是楼姑娘的,顺便告诉她们,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知道了。” 小翠提着盒子,转身就走。 “等等……” 陆玄又开口叫了一声。 “公子还有事?” 小翠转过身来。 “你昨夜有没有去我的房间?我的衣服和床单怎么不见了?” 小翠点了点头。 “昨夜公子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外衣是我拿去洗了,床单我不知道,难道咱府里闹了贼?把公子的床单偷走啦?” “兴许是您喝醉了,不知揉成一团扔到哪个角落里了呗?” “要不小翠帮您找找?” 陆玄尴尬的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找,你有时间,帮我拿套新的来就是,去吧!” 他挥手说完,自己也转身朝着房里走去。 “真是奇怪!” 如此心不在焉的在府中走了半晌,待得站在自己房门跟前时,陆玄的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台阶之上,有杂乱的鞋印,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廊下房门前,些微的积雪,正在融化,于石板上留下了水渍。 房间里。 似乎进了人,比自己更快一些。 “莫非家里真的闹了贼?谁胆子这么大?” 陆玄催动内力,静悄悄的贴到了门前,推开了一条小缝,目光往里面看去。 可惜的是,屋子里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 只能勉强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正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床榻上。 “大白天的,不会闹鬼了吧?” 陆玄喉结耸动,吞了一口唾沫。 他伸手往怀里摸了摸,从内衬里掏出了一把小刀,然后猛的蹿了进去,瞬势将门踢得关上。 那黑影听到动静,猛的转身,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陆玄伸出的左臂直接按住了那道身影的脖颈,将其压在了床榻上,右手则是高高抬起,准备随时刺下。 可就在陆玄借助着微光,看清楚掌下之人的面庞时,他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你?我不是说过,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吗?你躲在我房里做什么?” “解药我没吃,而且,我现在也没地方可以去,魏叔叔说过,等你杀了杨永乐,便让我将秘宝的下落告诉你。” “还有,你别骗自己了,你方才说的,分明都是气话,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怎么会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回来,就是想弄清楚,你那番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哪番?” “你说呢?” 床上的女子,一如既往的,倔强的,望着陆玄。 第145章 只有失望和戒备 陆玄确实很聪明,尤其是相较于这个世界的人们。 他生来就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开阔的眼界,领先的认知,而系统加身,更是令得这些优势被极度放大。 但有些东西,他却从来没有弄清楚过。 那便是——人心! 尤其是女人的心思,从前的赵灵懿让他看不懂,现在的于心兰也让他搞不明白。 自己苦心孤诣营造了一切,到最后却根本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而就在他做好了放弃这一亩三分地的打算时,对方却又辗转回归,还说出那种话来,真当他没有火气么? 松开手,将短刀收进怀中,陆玄冷声道: “抱歉,我已经没有精力跟你拉扯下去了,因为那样太累,更何况,总是失意,对身体也不好。” “我已经想明白了,不在乎某些事情,就不会有得失心,不管你的打算是什么,我都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不过,我与魏千的约定,依旧作数,希望这件事情上,你不会令我再失望一次。” 于心兰眼中的神色稍微变得黯淡了一些,她没有想到,陆玄的失望已经堆叠到了这种程度。 他对自己,已经有了很强的抵触心理。 可是这能怪面前这个男人么? 真要细数起来,恐怕还是自己的问题居多。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留下来,那么无论要面对的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果从前的他,是真心的话,那之后,就由她来作出改变吧! 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能够重新打动陆玄,而那一天,绝对不会遥远。 想到这里,于心兰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侍女了!” “丫鬟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我不要钱,你管我吃住就行。” “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吃了那解药,除了杀人放火之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放心,我答应过魏叔,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于家真正的仇人,确实并非是当初的陆将军。” 陆玄眉头微皱,不太明白对方这是玩的哪一出。 “随你,不过你还是先出去吧!” “为什么?” “因为我要换衣服了。” 待会儿的午宴,既要为冷寒冰与范冬儿两人接风洗尘,又要送别甄家兄妹,自然得穿得正式一些。 于心兰面色微红: “侍女服侍公子穿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为什么要让我出去?” 陆玄:“……” 不过最终,前者还是被他赶了出去。 毕竟从小到大,吃饭穿衣这种事,他都习惯了自己做,被人伺候着,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而陆玄这种自力更生的性格,也时常被其他人看做是一种怪癖。 明明身份如此尊贵,但几乎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这也算是权贵阶级当中的独一份儿了。 换完了衣服,拉开门一看,陆玄这才发现,于心兰竟然一直就站在门口,鼻子都被冻得有些发红。 这个时候的幽州,确实已经很冷了,昨天又下了一夜的大雪,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随便运转一下内力,体内气血便澎湃到极致,寒冷那是不存在的。 所以,练武也是有好处的啊,最起码有内力在,那就是冬暖夏凉。 不过看于心兰冻成这样,陆玄也是无奈。 “解药自己吃了吧,你就算恢复实力,也打不过我,桌上有把剑,带上,不过别打它的主意,那是我的战利品,只是让你替我背着。” “好!” 于心兰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瓷瓶,拔掉塞子之后,仰头便将里面的丹药吞进了腹中。 不多时,药力化开,她吐出一口污血,体内的毒素果然消失不见。 擦掉嘴上的血渍之后,她又跑到屋中,拿上了那把,曾属于隐楼天字号杀手孟弃的,银鳞长剑。 关门之时,陆玄握住剑柄,猛的抽出了长剑,锋锐的剑刃搁在了于心兰洁白的脖颈旁。 “你为什么不离开?” 于心兰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这个问题,我刚才就回答过你了。” “既然下不了手,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其实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对么?” 她忽然笑了。 陆玄归剑入鞘,神色无比淡漠。 “你错了,现在的我,对你只有失望和戒备,如果你敢有任何异心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话音落下,陆玄转身朝着游廊走去。 于心兰赶紧跟上。 前厅之中,楼婉清与赵灵懿,凝霜三人已经在等待着了。 陆玄一到,赵灵懿顿时撇了撇嘴。 “急急忙忙的叫我们来等着,自己却半天才过来,难不成你也要梳妆打扮?” 陆玄悻悻然揩了一下鼻头,关怀道: “外边儿冷,我特意换了套衣服,你们也穿厚点儿,别着了凉。” “用得着你说,本宫穿得可厚呢!” 赵灵懿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到陆玄睁眼瞪来,她又赶紧吐了吐舌头。 “行了,让你习惯习惯而已,在外面人多的地方,你总得给本宫一些面子吧?” 凝霜无可奈何的说道: “陆大人也不必在意,别看殿下现在嘴硬,昨儿夜里还在跟我说,回城的时候,不该跟你置气的,今日一个早晨,更是念了大人的名字不下百八十遍。” “凝霜这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陆玄忍不住哈哈大笑。 赵灵懿却有些气急败坏。 “看来本宫对你的确是太宠溺了,这种话你也敢说出来?待回了宫里,我便让母后将你拉去,杖责三十,非打得你屁股开花不成!” 凝霜深吸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凝霜再也不敢啦,陆大人救命,如今也只有您才能治住公主殿下了。” “你还说?”,赵灵懿又羞又怒。 一旁的楼婉清则是含笑不语,默默地看着众人。 陆玄摇了摇头,开口道: “行了,赶紧出发吧,再耽搁下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摆架子呢!” 赵灵懿与凝霜停止了打闹,前者面露好奇之色。 “都有些什么好吃的?上一回吃得真不尽兴,这次是私宴,到时候你可别管,本宫一定要大吃特吃!” 陆玄瞥了她一眼,嫌弃道: “你也不能光吃不练,再胖一圈,本少就不要你了。” “你敢?” 气氛又是变得热络起来,当然,一行人中,还有一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于心兰默默的跟在几人身后,脸上神色偶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坚定。 第146章 不老实的陆玄 一辆马车之中,众人大眼瞪小眼。 赵灵懿和楼婉清一左一右,坐在陆玄身侧。 凝霜和作为随行“侍女”的于心兰,则是坐在靠车厢门的位置。 五个人的重量,对于二马齐驱的车架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车厢之中,却显得有些拥挤了。 陆玄原本是安排了三辆马车的,可没想到,在府门外说得好好的,结果他刚一钻进车厢,一切都变了。 两个女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说啥也要跟他同乘。 “你的伤是什么时候好的?昨天还看你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今天怎么就活蹦乱跳的了?” 赵灵懿颇为新奇的问道。 陆玄额头见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这女人不好忽悠,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 想了想,陆玄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还是多亏了公主殿下给我喂的药,可能是它的效果太好,又或许是我天生体质过人,反正昨夜睡了一觉,今早上一醒,我就能走路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我信你才怪!” 赵灵懿伸出小手,用力的在陆玄腰间一掐,撇嘴道: “你这家伙,一定早就好了,居然敢让本宫一路拖着你回来,害得我肩膀都磨破了皮,早知道,我就把你扔那落雁谷中,等来年雪化了再去寻你。”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捉住赵灵懿的柔荑,在身后小心的揉捏着,脸上则是不动声色。 “我怎么敢骗你,确实是才好!” 赵灵懿抿着嘴唇,什么话也不敢说,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晃来晃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一个男人做出如此亲昵举动,这对于她来说,是过去二十年间从未有过的事情。 虽然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那毕竟是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 而眼下,这车厢里,除了两人之外,还有着其他三个人女人。 说不心慌意乱,那是假的,不过除此之外,又有种莫名的甜蜜之感,自心间弥漫出来。 陆玄这边牵着赵灵懿,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掌心直接覆在了楼婉清的丰腴之处。 后者的定力显然要比赵灵懿强太多了,面颊仅仅是稍微一红,便又立刻恢复如常。 只是不消片刻,她便不安的扭动起身子,狠狠地瞪了陆玄一眼。 那美眸之中的风情,直看得陆玄心猿意马,整个人的心思都飘出了马车之外。 直到赵灵懿和楼婉清察觉不对,齐齐往边上挪了一些,他这才满是不舍的缩回了双手。 对面的于心兰一脸茫然的看着不断变幻神色的三人,反倒是凝霜似有所悟的样子。 不过不论如何,公主与陆玄的事情,都轮不到她去说什么,只是心中稍微有些感叹。 原来当初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不会喜欢上任何男人的公主殿下,陷入热恋中后,与普通的女子,也没有任何分别。 同样的,她也十分好奇,难道男女之间的爱情,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么? 甚至大到,能够让一个人做出那等惊人的变化。 至少现在的赵灵懿,似乎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娇蛮任性的大齐安华公主了。 望海楼距离侯府并不远。 不多时,马车便是停了下来,楼外早有人在守候。 一见到陆府的车架,便知道是陆玄来了。 “长乐侯府,陆小公爷到……” 一名伶俐到极点的小厮高声唱喏,又感觉从门边抖开了一条新的毯子,铺在了地上。 街面的积雪化了,门口也有不少脏水污泥,这般举动,自然是怕弄脏了贵人的靴子衣裙。 陆玄扶着赵灵懿和楼婉清下了马车,朝着小厮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递了过去。 “赏你的,刺史府家的刘公子可曾来了?” 小厮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又行了一礼,这才回答道: “回陆少的话,刘公子早便来了,听说其他几位贵客也都来了,此时正在听涛阁赏雪呢,掌柜的专程让我在门口侯着您,说等您一到,便准备着让后厨上菜了。” 陆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神色有些无奈。 “我就说快点吧,紧赶慢赶,咱们还是最后才来的。” “谁让你一大早不知跑哪里去了,找了半天都不见你人,要不是问了侯爷,本宫还不知道你出门了呢!” “楼姑娘,你说是不是?要怪只能怪他自个儿。” 赵灵懿瞪了他一眼,一旁的楼婉清也是点了点头,附和道: “殿下说得对,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在府中等你,还不如提前来这楼中,与红叶妹子,冬儿姑娘她们玩儿一上午呢!” “殿下,不管他了,咱们先进去吧……这位小哥,劳烦你前边带路。” 那小厮望着面前仙女似的两名女子,整个人都是惊呆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告了声罪,目光却是落在了陆玄的身上。 “陆少,这……” 陆玄挥了挥手。 “没事,你带她们去吧,我和你们穆掌柜,还有些话要说。” “小人明白了,几位贵客,请这边走。” 小厮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在前边带路。 赵灵懿与楼婉清,宋凝霜三人先行离开,于心兰则是一直沉默着,跟在陆玄的身后。 而此时的后者,随着前面三人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散,重新变得沉默起来。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为什么?” 于心兰忍不住问道。 陆玄神色略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你觉得我应该高兴?” “当然,能够同时得到这样两名女子的垂青,天下间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不高兴,她们那样的耀眼夺目,那样的光彩照人,我看了都忍不住替你感到庆幸。” 陆玄勉强扬了扬嘴角。 “我付出了真心,自然也能换取真心,世间之人千千万,总不能个个都让我陆玄遍体鳞伤,我会用一辈子来守护她们。” 听到这样意有所指的话,于心兰眼眸之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哀伤。 “你是在说我么?” “不然呢?不过你不必感到愧疚,因为你说得对,那种事情,本来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怪不了任何人。” 话音落下,陆玄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走去。 于心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 “不是那样的……” 第147章 到底谁拿捏住了谁 大齐嘉德一十九年,对于天底下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幽州人却不一样。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更早。 大家都认识的那个长乐侯府的陆玄小公爷,成为了预备驸马。 而城里,有两样东西风靡盛行起来。 一是香水,二是聊斋。 前者还好,尚未正式发售,仅仅是一些有钱有势的小姐们开始讨论。 但后者,却是真正的引发了全民追捧的热潮。 连行走江湖的卖货郎与游侠儿,都从说书人的口中,知道了狐妖与公子,书生与倩女的凄美故事。 当然,里面那些个除魔卫道的诛妖人,也成为了不少年轻男女的偶像。 执三尺剑锋,饮山河霜雪,扞卫人间正义,那是独属于少年人心中的浪漫。 一部聊斋,说尽人生百态。 每个人都能从书中的人物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生活更多的是无奈,但故事却依旧拥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而此时的望海楼听涛阁中,同样有着一群人因为聊斋的故事引发了热切的议论。 “真想不到,冬儿姐姐与我,竟然有着一样的看法,比起上一部人狐恋中的公子,倩女幽魂这部的宁书生,要更加可恶得多。” “要我说,他要是不那么愚蠢,小倩根本用不着牺牲自己,最后与老妖同归于尽,弄得魂飞魄散。” “事实上,真正值得小倩喜欢的,是那位姓燕的小道士才对!” 甄红叶前两日才将聊斋第二册看完,看到结局之后,到现在还满是怨念。 而范冬儿的看法也与她差不多,不过相对而言,要显得没那么偏激。 听到前者的评价,范冬儿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不过聊斋本就是这样的风格,上一部不也是这样,哪有大团圆的结局?” “我倒是觉得,一定是写书的人心理有问题,否则的话,怎么尽写些悲惨结局,这不是明摆着折磨咱们这些看书的人吗?” 甄宥乾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段时间待得无聊,他与诸位镖头出去喝酒之时,在酒楼之中,竟然也将聊斋的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 三人已经谈论了好一会儿,唯有一旁的冷寒冰依旧一言不发。 只是百无聊赖的望着下方已经结了冰,又堆满了积雪的沧海。 不是她不想说话,实在是看法与其他三人不尽相同。 聊斋的故事自然是极好的,但相较而言,这位冷舞仙,并不觉得其中的人物塑造有任何问题。 里面的人,形形色色,与现实一样,处处都找得到原型。 反倒是聊斋所讲的故事,打动了她的内心。 “冷姐姐,你怎么看呀?” 甄红叶走了过来,歪着头好奇问道。 冷寒冰思忖片刻,回答道: “人物都有各自的局限性,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抉择,仔细想想,其实都还算是合理的。” “相比之下,我对写书的人更感兴趣。” 甄红叶有些不解。 “为什么?” 冷寒冰微微一笑。 “红叶妹妹,你听这两句。”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还有下面这一段。”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你觉得这两首词曲,如何?” 甄红叶一脸窘迫。 “啊?这……” “这不是书里写的句子吗?分开我都看得懂,凑一块儿我也明白说的是啥!” “这两段儿,写得自然是好的,但具体要表达什么,冷姐姐若来问我,却是问错人啦,哈哈……” 冷寒冰拢了拢锦裘,叹道: “你冬儿姐姐,定然是明白的。” 众人将目光投向范冬儿,后者点了点头,解释道: “前一段壮怀激烈,后一段凄婉动人,风格泾渭分明,很难想象,这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下。” “不管聊斋此书究竟如何?单凭这两段词儿,那柳泉居士,绝非有些人口中的“不学无术”之辈,甚至于,对方在诗词之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当今九成九的文人。” 范冬儿被誉为离京第一才女,她的话,自然是极有说服力的。 众人正惊叹之时,阁楼外却传来了一道轻灵的嗓音。 “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得到冬儿你如此盛赞?” 一听到声音,范冬儿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忙不迭说道: “是公主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赵灵懿与楼婉清,以及凝霜三人,便是先后踏入了厅中。 “见过公主殿下……” 众人赶紧行礼。 赵灵懿摆了摆手,笑道: “大家不必多礼,我与楼大家在外面,就听到你们聊得热火朝天,那聊斋志异真有那么好看?” “还有,冬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范冬儿走上近前,挽着赵灵懿的手臂,笑道: “是写聊斋的那位柳泉居士,不止是我,冷舞仙也对此人颇感兴趣,恨不得与人家见上一面,把酒言欢呢!” 冷寒冰摇了摇头,倒也没否认,而是笑着解释道: “只是觉得此人非同凡响,在某些观点之上,与我不谋而合罢了。” 另一边,楼婉清以及凝霜,也与甄家兄妹,冷寒冰,范冬儿四人打过了招呼。 这听涛阁之中,又变得更加热闹了一些。 众人聊了片刻,甄红叶忽然开口问道: “陆玄那家伙怎么没来?” “是不是坐着轮椅冲到街上,被雪给埋住啦!” 众人莞尔一笑,甄宥乾没好气的训斥道: “没大没小的,应该叫陆大哥才是,这话要是被陆兄听了去,他要生起气,动手收拾你,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亲哥不帮你忙!” “切,我才不怕他……” “我甄红叶,是将来的武林盟主,这可是姓陆的,自己信誓旦旦预言的。” “你放心,他不敢拿你怎么样,否则本宫也不会放过他!” 赵灵懿夸下了海口。 可谁又知道,这位大齐安华公主殿下,早已经被某人拿捏得死死的了,谁收拾谁,还说不一定呢! 众人又是一番玩闹,便在此时,阁楼之下的沧海湖心亭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众人之中,以楼婉清和凝霜二人武功最高,远远的,二女便是看清了那边的两道身影。 一胖一瘦,不是陆玄和刘产,又是谁呢? “公主,是陆大人和刘公子在喊咱们呢!” 赵灵懿顿时探出头去,只见得寒风之中,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正朝着阁楼上招手。 隐隐间,还听到“下来”“吃”“锅”,这几个字眼。 众人面面相觑。 “那家伙,到底在喊什么?” 第148章 冬天的浪漫是吃火锅 “玄哥,咱真要在这外边儿吃饭?这也太冷了!” 刘产搓着手,一脸的疑惑。 “你也怕冷?一身肥肉白长了,放心,一会儿有你热的时候。” 陆玄鄙夷的瞥了前者一眼。 “我倒是不怕,但那些菜怕啊,这么吹着风来,要不了一会儿,估计就凉得没法吃了!” “您倒是风花雪月玩儿够了,可吃下凉的菜,这肚子怎么受得了啊?” “急什么?这种事情我会考虑不到么?先前的菜,我都让穆九南给撤了,咱今天吃点儿不一样的,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蛤?” 刘产目瞪口呆。 “知道冷舞仙和小范才女要来,公主殿下也在,俺可是精挑细选才找了那么些菜式,您这一句话就给撤啦?” “有意见?需要我统一一下么?” 陆玄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顺势抬起了巴掌。 一看到他这架势,刘产赶紧向后一蹦,急道: “没有,没有,玄哥,你和陆伯伯这动不动就要打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自己手有多重心里没点儿数吗?” “不好意思,咱哥俩一待在一会儿,我这肌肉记忆就自动出发了,你别怕,我真不动手,不过待会儿我保证弄出来的东西比你原来的好吃!” 陆玄歉意的说道,刘产这才将信将疑的靠过来。 “我刚才听见了,那东西是不是又是你鼓捣出来的?能好吃吗?还有……” “她是谁啊?” “她是我请来的护卫,叫于心兰,还不快过来见过刺史府公子?” 陆玄望了身后的女子一眼。 于心兰朝着刘产欠了欠身,开口道: “心兰见过刘公子。” “心兰姑娘不必客气,只是觉着脸生,方才多嘴问了一句,还请见谅。” 倒是于心兰有些诧异的摇了摇头。 她本以为,对方跟陆玄一样,在幽州城里恶名远扬,为人应该霸道专横才对,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谦逊低调。 但随即,她又释然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方这样的为人,应该是受了陆玄的影响。 天底下,也就眼前这个男人,对任何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丝毫架子。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一群人从远处的阁楼鱼贯而出,朝着这边行来。 这次的阵容,远比上一次更加豪华。 京中评选的四大花魁,到了其三,再加上公主赵灵懿,女官宋凝霜,以及甄红叶和自己。 在场一共七名女子,而男的,也就陆玄,刘产和甄宥乾。 实实在在的阴盛阳衰。 一群人走到近前,甄宥乾当先拱了拱手。 “陆兄,刘兄!” 再然后便是冷寒冰与范冬儿两女,分别与二人打了招呼之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前者身上。 “陆公子别来无恙!” 冷寒冰依旧端庄大方。 “冷舞仙也是,好久不见。” 陆玄颔首致意。 “范冬儿见过公子。” “冬儿姑娘好。” 众人一番客套之后,甄红叶当先发现了站在陆玄身后的于心兰。 “姓……陆大哥,这位姑娘倒是面生,以前似乎没见过?”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甄红叶总算是想起了自家大哥的教诲,勉强将脱口而出的称呼改了过来。 “她是我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手,专门负责我的人身安全,姓于,名心兰。”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甄红叶,她的哥哥,甄宥乾,威远镖局的公子小姐,也是我之前认识的朋友。” “舞仙冷寒冰,京都才女范冬儿,其他人你也认识,应该不用我介绍了。” 陆玄神色如常,既然于心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会待在自己身边,那么就不能藏着掖着,以免到时候显得突兀。 而且他也没有说是侍女之类的身份,这种事情,两人知道即可,至于身份来历,既然是江湖高手,自然用不着细说。 其实于心兰早就做好了被当成下人的准备,即便被众人忽略,也没什么。 所以此时陆玄这般认真的介绍,她反而显得有些惊愕和不习惯。 过去二十年,有多少时光是热闹的呢? 陪伴自己的,不过是山里的小屋,以及一柄长剑罢了。 “心兰见过各位,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赵灵懿倒是有些狐疑的看了陆玄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 “眼光不错嘛!找了这么一位姑娘来做护卫,就是不知道真遇上危险,你舍不舍得让人家保护你?” “殿下说笑了……大家也别站着,今天这一顿饭,一来为冷舞仙和冬儿姑娘接风洗尘。” “二来是为甄兄与红叶妹子践行,同时也算是为玄墨书局成功开张所做的庆功宴。” “虽然我那时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并不在幽州,但具体事宜,我已经听刘产说过。” “感谢二位不远万里来为陆某撑台,还有婉清,你也辛苦了!” “多谢各位……” 陆玄朝着众人行了揖手礼。 范冬儿嘴角上扬,轻笑道: “公子言重了,离京距离幽州,不过数百里,哪有万里那么远,更何况,公子那么有“诚意”,若是不来,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冬儿妹妹说得极是!” 冷寒冰也是赞同。 至于楼婉清,美眸中唯有深情而已,有陆玄这么一句话,她觉得之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好了,这般客套来客套去,要说到何时?” “本宫方才在听涛阁之上,听你喊着吃什么什么锅?既要吃饭,为何让我们到这湖心亭来,这里湖水都结冰了,实在是冷!” 赵灵懿一脸的好奇。 其余人的神色,也莫不是如此。 陆玄哈哈一笑,指着亭子里。 “今日中午,我们就在那亭子里吃饭,看到那大圆桌没有,刚好够咱们十个人坐。” “今天我请你吃的,不是一般的菜品,方式很奇特,其名唤为——火锅!” “火锅?” 众人面面相觑。 “没错,具体怎么个吃法,马上你们就知道了,来人,上锅,上菜!” 陆玄拍着手,片刻之后,一群人从侧方走了出来。 前边两人,端着两口造型奇特的大铜锅,后面的女侍者们,则是小心翼翼的端着碗碟盘子,有序朝亭子中走去。 “殿下,请……” 陆玄抬起手,赵灵懿一马当先的迈动脚步,陆玄随即跟上,在前者耳边低声道: “什么客套来客套去,我看就是你这小吃货嘴馋了罢了。” 赵灵懿面色一红,冲着陆玄耸了耸琼鼻,低声嗔道: “闭嘴吧你!” 第149章 不吃香菜者,滚出大齐 众人到了亭子当中,依次坐下,两口铜锅已经被放置好。 桌上则是摆满了杯碟碗筷,酒水瓜果,以及各种新鲜的食材。 “此间的菜和肉,俱是生的,该如何食用?” 冷寒冰有些吃惊的问道。 其余人也俱是不解。 “陆兄该不会让大家伙自己炒着吃吧?可这没油没火的,要咋弄?” 甄宥乾摸了摸脑袋,也是心急不已。 其实陆玄也不明白,为何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相对于原来的世界那般落后。 事实上,在地球华夏古国时期,火锅这种吃法,由来已久,全国各地皆是发展形成自身的风格。 而他这辈子活了二十来年,别说火锅,就连打边炉这样的叫法都是闻所未闻。 不过奇怪的是,大齐的中原地带,已经有了辣椒和花椒出产,甚至属于较为常见的蔬菜。 不得不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每一个时空文明,都有着各自截然不同的发展轨迹。 不过这和自己没啥关系。 既然有原材料,那也就意味着,即便没有系统的帮助,对于自己来说,想要吃上一回正儿八经的火锅,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而这样的想法,早在半年多以前,就在陆玄的脑海中产生了。 花钱买了原材料,写了清单和做法,又请了望海楼的大厨长期进行调制,到得如今,他终于是成功的研发出了,口味与上一世的麻辣火锅几乎相同的火锅底料。 “哈哈,看把你们给急的,算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陆玄大笑着,然后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两块用油纸包好的东西。 当着众人的面,他将油纸撕开,露出了里面两大块红色的固体状火锅底料。 “这个东西,就叫作火锅底料,乃是用葱姜蒜,辣椒,花椒,辅以各种香料,加上牛油炸制而成,详细的配方,花了大半年时间才鼓捣出来。” 陆玄一面介绍,一面将两块牛油火锅底料放入铜锅之中。 “这锅也有讲究,锅分阴阳,又称鸳鸯,一红一白,能吃辣者,吃红锅,不能吃辣者,便吃清汤锅。” “来人,上汤,上火炉。” 陆玄高声喊道,很快,便是有两名侍者,一人抱着一个大砂锅前来,将里面的高汤倒入了铜锅之中。 热气上涌,香气扑鼻。 随后,又有人搬来了火炉,红彤彤的木炭在铜锅下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现在,可以把一些食材放进去煮了,比如这蹄筋儿,鲜虾,香菇,萝卜,肉丸子,鸡翅膀什么的……”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吃红锅放红锅,想吃清汤放清汤,注意,这鸭肠和毛肚,待得汤开之后,烫一烫就能吃了,千万别煮老了。” “还有,这黑鱼片儿,一定得用清汤煮!”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只见陆玄一人忙得不可开交。 “都愣着干嘛,帮忙啊!” “小叶子,把杯子发一发,酒都倒上,果酒,喝不醉,暖暖身子。” 看到陆玄催促,楼婉清当先端起了盘子,将里面的菜品一股脑儿的倒入了面前的清汤锅中。 “把你们的碗拿过来!” 陆玄招了招手,用小勺子分着面前的调料。 “这吃火锅,一定得配上葱姜蒜沫,还有香菜,芝麻油……” “等等!” 一旁之处,甄宥乾面色紧张。 “陆兄,我不吃香菜,一吃那玩意儿,我就恶心,想吐。” “不吃香菜的人,滚出大齐!” 陆玄真的很想这么说。 但他也只是遗憾的看了对方一眼,将手上的动作收了回来。 “还有不吃香菜的么?” 环视了一圈,无人应答,陆玄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两口铜锅,哪有人听他说话? 诱人至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湖心亭中,看到有的人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陆玄无奈的笑笑,先将放好蘸料的碗递给了赵灵懿。 “这牛油火锅,好香啊,什么时候能开吃?本宫已经要等不及了!” 咕嘟咕嘟,铜锅之中,沸反盈天,气泡不断倒腾破碎,红亮亮的油脂反复被推开又合拢。 “就是啊,闻着就好香,能吃了么?” 范冬儿也拎着筷子,一脸的期待。 陆玄端起面前的两个盘子,将里面的肥牛卷与嫩里脊倒入红锅之中,而后举起了酒杯。 “哈哈哈,老实说,我也快忍不住了,来来来,喝完这杯酒,咱们就开吃,都将杯子举起,干了!” “哈哈,好,举杯共饮。” “诸君,请……” 众人端起酒杯,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赵灵懿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但看着热气腾腾的铜锅,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下手,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陆玄。 后者莞尔一笑,开口道: “吃东西还要人教吗?筷子伸就去,随便夹点儿什么,东西都熟了,然后往碗里这么一放,沾上蘸料吃就行了。” “好!” 赵灵懿点了点,筷子放入锅中,随意一夹,夹了一片肥牛起来。 “这是什么?” “牛肉,牛的肥瘦肉叠压冷冻之后,切成的薄片,吃就行了。” 见众人俱是盯着自己,赵灵懿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再犹豫,在碗里裹了一下,便是将那肥牛片儿放入了檀口之中。 首当其冲的,便是香油与姜葱蒜的刺激味道,以及一股浓浓牛油香。 再仔细一嚼,麻辣与各种香料味儿混合着肉香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宛如火山喷发,刺激着每一寸味蕾。 这样的体验,此前从未有过。 “咳咳……” 赵灵懿咳了一下,伸手掩住了小嘴。 “殿下没事吧?” 凝霜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其余人也俱是望着她。 唯有陆玄,一脸的轻松和笃信。 “怎么样?殿下觉得,这火锅好吃吗?” 范冬儿询问着。 赵灵懿先是将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陆玄皱了皱眉。 一旁的宋凝霜则面带笑意,筷子往锅中夹去。 “嘻嘻,陆大人可能不知道,在吃这一方面,咱们殿下可是极为讲究的,就连隆德坊的点心,都只能得到她“一般”的评价,您就知道,这“不错”二字的含金量了!” “这火锅,一定很好吃……” 赵灵懿也顾不上训斥她,用茶水清了清喉咙之后,又忙不迭的举起筷子,朝锅里夹去。 “我也来尝尝……” 甄红叶夹起一片毛肚,连蘸料都忘了沾,便是放入口中,一嚼之后,眼里顿时爆发出星光。 “麻辣鲜香,口感清爽,好吃,好吃极了,楼姐姐,你们也快尝尝。” 第150章 南州守将举旗造反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美酒与美食,皆需要与好友佳人分享。 尤其是在经历过上一次的生死茫茫之后,陆玄方才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两句话的含义。 “都慢着点儿,还多的是!” 陆玄无奈的看着众人。 “这也不能怪咱们,谁让这火锅这么好吃!” “玄哥,我真是佩服你,从小到大,就没有你不会的东西,这火锅也是你发明的吧?天才,绝对的天才。” 刘产一边吃,一边拍着马屁。 其余人深以为然,看向陆玄的目光之中,又是敬佩又是好奇。 倒是陆玄自己,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摆了摆手。 “哪里,都是在杂书上看到的,学来用用……” “行了,玄哥你就别谦虚了,侯府我哪里没去过?” “你们搬来幽州这十几年,侯府里里外外被咱们几个翻了个遍,什么杂书,分明就是借口,放心吧,大家不会嫉妒你的,人才会被嫉妒,天才只会让人仰望!” 刘产的马屁功夫,愈发炉火纯青,将大伙儿都逗乐了。 不过这一次,就连赵灵懿都没有反驳。 陆玄的本事,在座几女之中,恐怕就属她最清楚。 在幽云山脉里逃命之时,陆玄几乎什么都会,什么找吃的,设陷阱,辨别草药,利用树荫判断方向,用棍子制作雪橇等等…… 以及早前的香水,眼下的火锅。 说实话,她真的不明白,陆玄这家伙脑袋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可惜的是,自从她喜欢上对方之后,似乎再也无法窥探到这家伙的心声了。 不然的话,自己还可以听听,他是不是像嘴上说的,那般喜欢自己。 “哎呀,不管了,吃!” 赵灵懿咬了咬牙,直接是化悲愤为食欲。 另外一边,众人也是其乐融融,推杯换盏之间,锅中的食材已经去了大半。 陆玄也过足了嘴瘾,心中的满足感爆棚,然而就在他准备再度端起酒杯,邀众人畅饮之时,一名身穿深蓝色官服的差役却是行色匆匆的跑到亭外。 “刘公子,刺史大人有要事让小的通报。” 刘产皱了皱眉,嘀咕着: “我这用着午膳,何等要事,不能一会儿再说么?” “大人说,刻不容缓!” 那差役低下了头。 “说吧!” 刘产无奈的点了点头。 “刺史大人写了手书,让公子,与陆小公爷,及公主殿下观阅。” 差役从腰间摸出一封纸条来,递给了刘产。 后者将纸条抖开,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只是刚看到一半,便是瞪大了双眼,整个人豁然起身。 “什么?竟发生了这等大事?” “怎么了?” 陆玄也是一惊,刘产就坐在他旁边,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这胖子脸上的横肉都抖了几下,那纸条上的内容,绝不简单。 刘产目光望向赵灵懿,沉声道: “父亲大人说,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偶感风寒,龙体欠恙,急召公主殿下回京。” “除此之外,南州等地,流民暴乱,冲破州府,打开了粮仓与军械库,守城之将薛神道杀死州官,大举反旗,与南越新王联合,分东西二路,朝江东与西川发起进攻。” “戎狄首领质子,与三皇子殿下出城冬狩,被贼人所刺,戎狄方面,派出使臣团,即将抵达离京,要求我大齐交出凶手,朝中……” “乱成了一锅粥!”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赵灵懿,早在刘产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已经是起身,从他的手中夺过了字条。 陆玄也是惊呆了。 “卧槽?” 他口中喃喃,短短两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知道南越那边,可能会出事,新王起势,很可能一鼓作气,要从大齐的手中收回一些东西。 可他实在没有想到,南州等地的灾民,居然也跟着反了。 那薛神道又是什么来头? 区区一个守城之将,竟然也有魄力造反。 当然,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戎狄质子,刚到离京不足一月,便直接嗝屁了! 八成特么又是隐楼做的。 时近年节,搞事的人,似乎变得多了起来。 赵灵懿将纸条看完,又让凝霜将之递给了陆玄。 后者略微扫视了一眼,摇头道: “陛下的召令乃是加急送来,公主府的侍卫队同时出发,此刻应该已经入了幽州地界,不过最快也得明日才抵达,殿下不必太着急。” “嗯,父皇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关键是现在的局势,为何突然便混乱了起来,南州那边早已着手赈灾,流民怎么就暴动了?” “还有戎狄方的质子,竟然在天子脚下遇刺,三皇兄也太不小心了!” 看得出来,赵灵懿心情很不好。 陆玄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轻声安慰: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用,更何况,叛乱一事,有兵部与中枢的各位大臣操心,至于戎狄那边,大理寺与刑部会接手调查。” “陆公子说得对,不论如何,殿下应该以自己的千金之躯为重,切不可心急火燎,以免伤及心神。” 范冬儿也附和着说道。 “南州守将举旗造反,兵发江东,大齐安宁了快二十年,难道又要打仗了么?” 楼婉清本就是苏杭人氏,心中自然也是担心家乡陷入战火的。 至于其他人,神色也谈不上多好看,真打起仗来,许多事情都会受到影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很难说有人能够在天下大乱之时独善其身。 陆玄当然也没有料到,乱局比自己想象中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 关键是,他连自己的一个主线任务,成为幽州首富,都才做了三分之一不到,就出了这档子事,不说措手不及,但肯定是没做好准备的。 不过想了想,朝廷里当官的,又不是一群猪猡,区区南越和南州一地爆发判乱,能掀起什么风浪。 真正有威胁的,其实是戎狄那边。 不过鸿胪寺的官员也不是吃白饭的,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尽量避免两国纷争。 所以眼下自己倒也不用着急,安心蛰伏即可。 他更担心的,是赵灵懿回程的安全问题。 第151章 天王魏成化 阿武是被尿憋醒的,不过好在是醒了,否则的话,他差点尿在裤裆里。 从前大人们说,玩火要尿床,他还不信,这下倒是信了几分。 昨夜南州刺史府的大火烧了一整夜,火光冲天,将整个州城的上空都烤得红亮一片。 现在看过去,还看得到焦黑的废墟和冒出的青烟。 “可惜了那么好的房子!” 阿武当过两年泥水匠,知道那样的楼阁要修建起来,得数百人不辞劳苦的干一年。 可惜短短一夜之间,那座华美精致的苏式园林,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不过他也仅仅是感叹罢了! 烧就烧了,跟自己没有关系,他真正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昨夜州府的粮仓被打开了,听说起势的义军首领在给大家分粮,自己早点去,说不定还能多分一些。 阿武已经快两个月没吃饱过一顿饭了。 夏天那场大洪水,摧毁了一切,不管是田还是房,都被泡在了洪水底下。 南州地势低矮之处,尽是一片泽国,回都回不去。 淹死的人,比水里的鱼都多,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也快死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起码在死之前,吃顿饱的吧!” 他这样想着,疲惫的双腿中再度涌出一丝力气来。 周围也都是些穿着破落不堪,神色极度颓靡之人,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宛如孤魂饿鬼一般,朝着粮仓所在的方向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恍然之间一抬头,人潮停了下来。 前面一大堆人围在一座建筑门口之前,头戴白巾的义军兵士,正手持阔刀,气势汹汹的望着众人。 “这里便是发粮的地方?” 阿武奋力朝前方挤去,骂声传来,有人推搡了他一下,差点将他推倒,但他还是挤到了最前方。 可奇怪的是,这粮署衙门之外,并没有人在发粮,只是有人躺在地上,有人想往里冲,被义军士兵死死的拦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义军打开了粮仓,正在给大家分粮食吗? 为什么没有看到这样的事? 不,不对。 阿武蹲了下来,深灰色,沾满了泥巴的地面上,除了一些血迹之外,还有散落的谷粒与白面。 这里,是发过粮的,此刻却未发了,难道是分完了? 哪有那么快? 粮仓是后半夜打开的,比刺史府起火的时间还晚一些。 而他们,已经是听到消息之后,来得最快的一批人了。 就算有人走在前面,也不能将整个粮仓里的粮食都分完了吧? “为什么不发粮?让我们进去!” 人群中,开始传来这样的喊声。 “就是,发粮啊!再不吃东西,俺们就要饿死了。” “求求你们了,发发善心吧,老婆子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了,这肚子里,全都是树皮草根,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着临死之前,能喝一口米汤!” 阿武转过身去,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所有人嘴唇都在翕动着,声音汇聚成潮水,涌入脑海之中。 这些人脸上的渴望无比强烈,可是他们的声音,还不够大! 自己还有些力气,那便,替他们喊一喊吧。 “为什么不发粮?” 阿武站起身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他冲上前去,想要挤进粮署之中。 正前方那名白巾义士,似乎并未料到他的力气有那么惊人,直接被撞得朝后面退去。 但一瞬间,又是有几人上前,刀柄猛的一磕,将阿武砸了回去。 “找死么?” 那名被撞退的白巾义士瞪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 阿武胸口一阵闷痛,但他仍旧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不发粮?” “没有粮了,再说,什么时候说过要发粮?” “不发粮,地上这些是什么?没有粮,你们为何还要守在这里?” 阿武的话,让那白巾义士有些哑口无言。 昨夜的确发过粮,但都是发给义军家属的,那位薛将军,也派人过来拉了不少粮食走。 眼下粮仓之中,存粮不多了,若是尽数发给这些流民,自己这些人吃什么? 没有东西吃,哪还有力气打仗? “反正就是没有,这南州府都是兄弟们用命打下来的,这粮仓也是,想要吃的,自己抢去!” “没本事就别在这里乱叫……” “抢?” 阿武只说了这一个字,便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腹中剧痛袭来,浑身更是像要散架了一般,难以站立。 下一刻,一截明晃晃的刀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娘的,天灾面前,人人平等,大家伙谁有吃的?老子们卖了命夺来的粮食,你们这些米虫张口就要粮?” “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情?” “再敢闹事,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们?” 壮汉凶神恶煞,那刀刃之上,更是血迹斑斑。 人群顿时缄默了下来,朝后退去,阿武的身边,形成了真空地带。 壮汉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阿武心里,却又觉得奇怪。 既然是义军,打着接济苍生,拯救万民的旗号起事,笼络了一批人心,为何现在有了粮,却不管灾民们的死活了?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打倒素餐尸位的狗官,打开南州粮仓,让大家伙免于饿死吗? 为何现在变了?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们,还能称之为“义军”么? 有些话,阿武说不出来,也不敢开口,他并不想死。 但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厚实棉服,身上被甲,腰挎长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天王!” “天王……” “大哥……” 先前那踹了阿武一脚的壮汉也低下了头。 阿武神色有些忐忑,眼前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义军的首领。 对方,会怎么处置自己? 正担心之时,阿武却看到,那个被称为天王的中年男子,笑着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起。 “小兄弟,起来吧!” “他们火气有点儿大,谅解一下,我们也死了很多兄弟。” “听你的口音,是桐县人吧?我叫魏成化,和你是老乡。” 阿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场中,面对着众人。 “大家安静一下,且听魏某人,说上两句。” 第152章 王八蛋竟是我自己 “本宫要走了……” “嗯!” “你什么时候再来离京?” “不知道。” “不知道?” 女人的表情很不好看,陆玄苦笑着摇了摇头,改口道: “起码等过完年节之后。” “现在才冬月初八!” “对啊,也就不到两个月而已。” 陆玄笑嘻嘻的抓着赵灵懿的手,轻声道: “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但实在没办法,你是公主,哪能成天待在外面?宫里的娘娘和陛下还不得担心死?” 赵灵懿眼眶微红。 “都怪你,好端端的去推广什么香水,勾了人家琴圣的心,这下连驸马也当不成,混蛋!” 见赵灵懿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陆玄伸出手来,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 “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楚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些芥蒂,不过没办法。” “我早便说过,我不做那负心汉,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你们两个人,我都没有办法放弃,除非你说服你父皇,将你下嫁给我。” 赵灵懿在他怀中拱了拱,像只小猫似的,但却没有说话。 因为两人都明白,按照嘉德帝的性子,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陆玄的话,只是空想罢了。 “反正你说过有办法的,你若是做不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能做到的,天底下没有我陆玄做不到的事情,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想办法给你摘来,乖,别哭了,这么冷的天,你要是伤了身子,回到京城被皇后和陛下见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呸,就知道说漂亮话!” “漂亮话配漂亮人儿,合适得很,你真好看,第一次在公主府见你,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我都惊呆了,你还记得我心里是怎么说的吗?” 赵灵懿当然记得,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我哪注意过这些?” 陆玄也不拆穿她,便回答道: “那时候我想,这安华公主长得真美啊,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结果没想到,王八蛋竟是我自己……呸呸呸,我才不是王八蛋呢!后面那句话不算数。” 说完,陆玄便低下头,在赵灵懿柔嫩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后者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甜,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般情话听在耳朵里,简直比天底下最灵的灵药还能治愈人心。 “念在你实话实说的份上,我就原谅你沾花惹草这件事了,不过你给我记住,每隔半月,不,每隔十天,就得给我写一封信,知道不?” “遵命!” 陆玄点了点头,旋即又是笑道: “写信也要耗费很多精力的,你得拿点儿东西来交换。” “嗯?” 赵灵懿疑惑不解,但看到陆玄坏笑着凑了上来,她蓦然间明白了,当即面带红晕的撑住了陆玄的胸口。 “凝霜她们还在外面呢!” “怕什么,听不到的。” 唇舌纠缠,半晌之后,马车之外,忽然传来声音。 “殿下,行伍即刻要并入莽山官道了。” 两人动作一顿,陆玄直起身子,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 赵灵懿则是整理着被某人弄得皱巴巴的衣裙,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 “知道了!” 马车停了下来,陆玄望着她,笑道: “别愁眉苦脸的,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阴阳相隔,你要是这样,干脆就别回离京了,直接告诉陛下,那公主谁想当谁去当,你就要做俺陆玄的媳妇儿。” 赵灵懿瞅了他一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倒是想,但可能么?” “所以啊,反正都这样了,你开心点,也免得我担忧不是?好了,越说越乱,整得我也婆婆妈妈的,记住,不许哭,你可是公主殿下啊!” “嗯。” “这才对嘛,我走了!” 说完,陆玄转身,掀起帘子,拉开车厢门,钻了出去。 赵灵懿神色顿时一黯,心中滋味儿不好受到了极点。 “你这家伙,说不定心里偷着乐呢,我走了,你与楼婉清两个卿卿我我也没人管,当真好不快活。” “可怜本宫,却要饱受相思之苦,坏家伙,坏家伙……” 她正自顾自念叨之时,哗啦一声,帘子外探出个头来,吓了她一跳。 定睛一看,正是陆玄在做着鬼脸。 “你不是走了吗?在这里吓人做什么?” 陆玄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看看你有没有听话,要是敢哭,我就……嗯,你懂的!” 他从帘子下,高高举起了手掌,挤弄着眉眼。 赵灵懿下意识的扭动了一下曼妙身躯,嗔怒道: “快滚!” “拜拜再见,不联系……” 见状,陆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缩回了身子,跳下马车。 另外一边,凝霜翻身下马,把缰绳与马鞭交到了陆玄的手中。 “陆大人慢行。” “凝霜姑娘也是,保重身体,照顾好殿下。”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陆玄再不犹豫,骑上马,调转方向,风驰电掣。 车厢里,赵灵懿拉开窗口挡板,探出头去,望着那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最终还是落下了眼泪。 “唉……” 凝霜幽幽一叹,从怀里摸出丝巾,递了过去。 “殿下曾经不是说,话本故事里的女子,因为儿女情长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是这样,哈哈,看着情郎远去,心里很难受吧?” 赵灵懿扯过丝巾,擦了擦眼泪,叱喝道: “你这死丫头,竟也敢耻笑本宫?” “将来等你遇到喜欢的男子你便知道了。” 凝霜摇了摇头。 “我不会嫁人,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殿下。” “还是凝霜好,哪像那家伙,不过说是这样说,母后昨年便说过,待本宫成婚之后,便要给你找合适的夫家,我也是这样想的,哪能让你一辈子待在公主府里伺候人?” “可我就想守着公主……” “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把那聊斋志异拿来,昨日刚看了几回,你别说,这书写得,确有其过人之处,至少本宫觉得,很是精彩!” 凝霜神色有些无奈。 “您等一等,我去翻翻,走的时候,长乐侯送的东西太多了,装了满满两大箱子,吃的喝的用的,啥都有,侯爷对您,可真是大方……” 赵灵懿得意的笑了笑。 “所以在幽州,本宫待得比宫里还舒服,侯府里的人,对咱都是凡求必应!” 第153章 局势一片大好 赵灵懿走了,甄家兄妹也相继离开,押运至云州的香水,总价值超过了三万两白银。 不过除了甄宥乾和陆玄以及刘产三人之外,极少有人知道这批货物的价值。 至于甄红叶,虽然隐约知晓押送的东西就是香水,但不知道具体数量。 临行之前,他们盛情邀请陆玄几人前往云州游玩,虽说相比离京,幽云两州之间距离更近。 但眼下陆玄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出去耍,只回了一句下次一定。 接下来的几天,陆玄除了陪范冬儿几人在幽州城里游山玩水,便是去书局和香水作坊巡查,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当然,隐楼的事情,老头子已经不让他掺和了。 上次公主与他差点丢了性命,这让陆天霸十分生气,侯府的暗卫和地下力量已经全部发动,几乎将幽州与相邻几个州府翻了个底儿朝天。 所有隐楼的暗桩,被全部拔除。 可惜的是,处理了一批相关人员之后,对方反应极快,自断其肢,将尾巴线索斩了个干干净净。 刺杀事件,便不了了之。 没办法,公主遇刺这件事情,长乐侯与刺史刘炳两人,铁了心要烂在肚子里。 所以抓到的人,只能秘密审问,秘密解决,不能上报给朝廷,自然也就无法借助其他地方的力量继续追查。 不过陆玄一直觉得,有些不妥。 隐楼的刺客自行解决倒是没什么问题。 城中被拔掉的商户据点,也可以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以混淆视听。 可那些勾结隐楼的官员,内应,却无法一直隐瞒下去,若是被有心人发现疑点,这件事总有抖出来的那一天。 最坏的结果便是,对方顺藤摸瓜,将公主遇刺的事件揪出来,最后发现陆天霸与刘炳二人瞒而不报,于是直接弹劾到陛下面前。 到那时,嘉德帝真正在意的,或许就不是赵灵懿遇刺的问题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而且她并未受到伤害。 对方真正会追究的,是当下的陆天霸与刘炳,为何会有那样的胆子,敢将事情压下来,不奏明实情。 往小了说,这是不敢承天家怒火,往大了说,这便是罔顾天听,乃欺君之罪。 不过到了下旬,一忙起来,陆玄也将这件事忘了。 而且赵灵懿都回了离京,这时再说,也无济于事。 冬月二十二,陆玄与楼婉清,再度送别了冷舞仙与范冬儿。 两人都在离京长住,不可能一直待在幽州,这次来,也与本地的拥趸们见了几次,算是满足了很大一批人的心愿。 书局的运营步上了正轨,香水司那边,得益于此前申请的库银,积攒的成本压力也一并解决,目前出货量正在稳步提升,待得存货铺开之后,便要在几个州府正式售卖。 到了月末,陆玄心里终于是踏实了许多。 前期做了那么多努力,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香水对于目前的大齐人来说,仍旧算是奢侈品,价格高昂,毕竟成本在那里。 但相对的,它的利润也远远超过了书局出版的聊斋志异。 而且香水乃是周期性消耗品,这桩生意的生命力,要比书本强大得多,一旦养成了消费习惯,客人会源源不断的掏钱来买。 最重要的是,香水的核心配方,在陆玄自己的手中,连作坊里的人都不知道,每一道工序,都是分开来的。 至于朝廷,仅仅是拿走一些利润,说到底,动摇不了自己的根基。 而且公主府的三成份额,陆玄也从赵灵懿那里要了回来。 这样算下来,七成的收入将会落进自己口袋。 陆玄心里很清楚,下个月,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眼下幽州首富的进度,被自己推到了百分之二十。 他很期待,到时候香水大卖,这任务进度将会提升多少? 应该很多吧! 不过陆玄身上仍然是有压力的。 毕竟半年之期,已经过去两个月,任务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四个月了。 不能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到时若出了差池,哭都来不及。 可是打开系统面板一看,自己身上,似乎也没有其他赚快钱的办法了! 卖火锅料,不是不行,但那能赚几个钱? 土豆种子和种植手册? 这玩意儿到现在还没时间去找人培育呢! 想了想,陆玄还是作罢,既然暂时没有找到挣钱的门路,也就不必为难自己了。 反正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就算过了年再想,也无所谓,现在任务进度几乎每天都在增加,大不了到时候再抄两册聊斋出来,顺便将江南四大家族敲诈个遍,这银子不就来了么? 不过这几日,陆天霸的状态,倒是让陆玄极为担忧。 老头子整日躲在书房之中,来往侯府的书信跟雪花儿似的繁多。 随便拆开一封,便是讨论南州与西北戎狄局势的。 看他这架势,似乎依旧心系大齐军情。 为此,陆玄还专门与对方吵了一架。 结果老头子不但不听,反倒将他臭骂一顿。 尤其是冬月二十三号这天,刺史府派人传来消息。 历经半月,南州方面的情况终于传来。 南州府破,整个州城之中,俨然成为了人间炼狱,义军首领蛊惑人心,让流民冲进南州百姓家中,肆意掠夺争抢,暴乱之下,局势已然失控。 大多数人的选择并不多,不想饿死,除了宣誓加入义军之外,便只能和其他人一样,不择手段,拼着性命,抛却良善,却抢夺其他人手中的余粮。 而朝廷方面的动作也很迅速。 敕令岳州,江州两地刺史,持皇帝谕旨,共同发兵,拢共三万余将士,由承威将军廖建德统领,讨伐逆贼。 同时,奉州传来消息。 戎狄使团,将于数日之后,由奉南地界,进入离京御天府辖境。 看完了所有的消息,陆玄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竹篓之中。 “精彩!” “越乱越好,最好赶紧打起来,南越进攻川西,南州白巾军冲击江东地带,戎狄若是发难,这便是三线作战。” “依照陛下的暴脾气,断无讲和的可能,不打个天荒地乱,估计是没法收场的,到时候……” “嘿……” 陆玄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忘了,书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第154章 她的决心 “你好像,很高兴?” 声音传入耳中,陆玄的神色顿时为之一僵。 他转过头,发现于心兰正倚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又如何?与你无关!” 陆玄眉头微微一皱。 于心兰心中涌出一丝苦涩,紧接着,连语气也变得难过起来。 这么多天过去,这家伙对她依旧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态度,这让她开始着急起来。 是不是自己应该稍微大胆一些,探一探这家伙的真实想法。 “当然与我无关,只是看你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觉得有些新奇而已!” 陆玄瞥了她一眼,开口道: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大可不必这样待在我身边,你原来不是住在猫儿巷么?” “那个破院子,此前被我买了下来,现在仍旧空着。” “你可以回到那里,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若有一天,我杀掉了那个叫杨永乐的家伙,自会来寻你。” “你不怕我就此人间蒸发?或是再回到隐楼?” 于心兰深吸了一口气。 “说什么傻话?” 陆玄有些莫名其妙。 “我之前就准备放了你,只要你不再打陆家的心思,随你去哪里,我都不在乎,你现在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脑子有些糊涂了?” 于心兰面色一滞,突然想起来,好像确实是她自己主动要回来的。 空气陷入了死寂之中。 良久之后,陆玄觉得有些奇怪,这才重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视线当中,女人靠在墙角,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一种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他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于是语气更加冷冽了一些。 “喂,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啊?” “每天就跟着我,什么话也不说,一会儿又神经兮兮的,像个鬼一样的冒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你当真已经醒悟,不再将陆家视为你的仇人,那就好好的,去过自己正常的生活。” “你像个影子一样,贴在我身边,我会害怕!” “说真的,我摸不清你的想法,一到了夜里,连觉都睡不踏实。” “我总觉得,我睡着之后,你会偷偷潜进我的房间,举起长剑,一下刺穿我的心脏。” “你能不能走啊?” “为什么一定要来折磨我?” “我放过了你,你也放过我行不行?” 陆玄说着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于心兰的面前,目光凶狠的盯着她。 后者面色惊惶的抬起头。 那一张脸上,刻满了心酸和委屈。 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居然给陆玄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光是听他这样的言语。便能感受到,因为她,陆玄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 可是她有那么可怕么? “我说过,我回来,除了要完成你与魏叔叔的约定之外。” “另外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验证你那一番话的真实性,你为什么要怕我?” “哪一番话?” 陆玄冷冷的注视她。 于心兰鼓起勇气,一句一顿的说道。 “当时我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说……” “你舍不得。” “还说,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与注视当中,逐渐喜欢上了我。” “我想问你,那些话,可是你的肺腑之言?” “现在来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陆玄摇了摇头,冷声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又很可怜?还要打算来玩弄我一回?” “说我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人,不就是你么?” 于心兰眼眸中浮现一抹哀伤。 “只是误解而已,你觉得若是伤了你心,我可以给你道歉。” “用不着!” 陆玄大手一挥,转过身去。 “我只想知道,你现在究竟要做什么?若是不弄清楚,我觉得很不安心。” “好!” 于心兰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现在……” “还喜欢我么?” 她的脸上,满是希冀,然而下一刻,得到的,却是陆玄毫无波澜的冷漠回应。 “当然不,一点儿也不,请你不要再产生这种无聊的想法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你问这些东西,难不成又想利用我的愚蠢,再将我伤害一遍?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从没有想过要刻意伤害你,而且,那件事,我一直都记得,我也从没放弃过寻找当年那个小胖墩!” “那夜你我一战,看到你肩上的梅花印记,我便认出你来了,只是我不敢确定,现在你,究竟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善良,可爱的家伙。” “我也很矛盾,也不知道该相信师父,还是该相信你,你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呢?” “你对其他人都那么大度,那么宽容,为什么对我就要这般苛责?”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坏女人,从来都不是,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陆玄盯着于心兰的面庞,看了好久好久。 “有些东西,一但产生裂痕,就很难修复,如今我已放下了,不再去奢求。” “你也应该释怀,你走吧,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句话也是真心的,我在你面前,从来没说过一句假话。” “因为一看到你,我便会想起,过去的我,是有多么愚蠢!” “当然,有些错,并不在你,也感谢你让我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一厢情愿的感情,终究不会有好的结果。” 于心兰睁大了眼睛,看着陆玄的背影,泪流满面。 但很快,她又抹去了泪痕,笑道: “既然你的话,都是真的,那我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 “我没奢求你就这样原谅我,因为我的确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不管怎样,过去的我,都辜负了你的期望。” “所以,我是说如果……” “有没有可能,我们能够重新认识一下,从今天起,我不待在你身边,不让你夜里睡觉也睡不踏实。” “我白天当你的侍女,夜晚,就回那个小院住。” “我会努力的,让你再一次喜欢上我。” 她和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重逢,哪能就这样轻易的擦肩而过? 他为了她,能够做那么多事情,她也一样可以为了他,付出更多。 哪怕这样的过程,会十分曲折。 这便是她,回来的决心! 第155章 铁腕女强人 这女人,疯了吧? 陆玄心中略微有些愕然。 但他依旧没有放下戒备,淡淡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可能再喜欢上你,今后这个话题,不再讨论了。” 话音落下,陆玄转身推开门,便朝屋外走去。 还没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有人行色匆匆的,从游廊处走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安大年。 “安掌柜?” 陆玄喊了一声。 对方抬起头来,目光顿时一亮。 “公子!” 陆玄点了点头。 “你不在书局待着?跑侯府来做什么,有事找我?” “不错,天大的喜事!” 安大年快步行来。 “啥喜事儿,需要劳烦安大掌柜亲自跑一趟?” 陆玄调侃道。 “爆了,爆了,果然如公子预料,上次江南顾家的大公子在您手上吃了个哑巴亏,知道您的身份后,老老实实捏着鼻子,将银两送了过来。” “但正如您所料一般,那批册子一运到江南之后,立刻大卖特卖,轰动金陵,苏杭一带,如今已是供不应求,顾家三爷前几日派出的人,现在抵达幽州,带了大批现银,要跟咱们谈生意呢!” 陆玄心里有些吃惊,但面庞上仍是不动声色。 “江南之地多才子佳人,风俗习惯本就不同于北地,这等婉转凄美的爱情故事,更受那边的青睐,市场反馈好也实属正常。” “不过就这点儿小事,你自己决定便是,来烦我作甚?” 安大年挠了挠头,正色道: “公子这般信任于我,大年心中也是十分感动,但除了顾家之外,陈家和钱家,也派人来了,这主意,还得您拿才是!” 这下陆玄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好家伙,江南四大家族,来了三个是吧?都有些什么要求?” “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要明年的独占版权?” 安大年竖起了大拇指。 “公子料事如神,他们就是为这个来的,包括顾家也是一样,那咱们现在是?” 陆玄思忖片刻,开口道: “这件事情,我懒得出马,让婉清跟他们谈,你从旁辅助,细节上有拿不准的,让刘少掌掌眼,本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这桩生意能不能成,玄墨书局的姿态绝不能放低。” “你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在我面前,就是跪着要饭的,想赚钱就得老老实实按照咱们的规矩来,若是签了协议之后,谁有不服的,或是来阴的那一套,你告诉他,本少有的是办法处理。” “别忘了,江南第一大家族,姓陆!” “这……” 安大年面色一滞,陆玄拍了拍他的肩膀。 “怕什么?忘记本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了?” “只要你跟着我陆玄好好做事,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全天下最大的掌柜,到那时,掌控了经济命脉,谁都得看咱的脸色行事,从现在起,你就得培养这种心态,明白不?” “懂了!公子放心,大年绝不会丢了公子的脸面,那楼姑娘那边?” “你先去前厅坐坐,歇息一下,喝口茶水,我现在就去找她!” ……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让我去谈?” 房间中,楼婉清俏脸之上满是震惊。 “你不去谁去?” 陆玄躺在椅子上,双头枕在脑后,懒洋洋的望着对方。 “我这不是看你待在侯府无聊,给你找找事儿做吗?” “谁说我无聊的?平常弹弹琴,没事儿弄弄花花草草,这不挺好的么?” “再说了,只要能陪着你,我就觉得开心极了!” “瞧把你美的,过来。” 陆玄招了招手,楼婉清上前两步,被他直接拽进了怀中。 “话是这样说,我也希望你什么都不用做,整天闲着就好,但是我想了想,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 “婉清啊,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我没那么自私,只想把你捆在身边,当金丝雀一般养着。” “别人家的女子,或许可以这样,但你不行。” “因为那样的女子,无论再有才华,长得再好看,在世人的眼里,她终究是个花瓶,是个离开了男人,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不希望你也遭受这样的非议和冷眼,我真正想看到的是,将来有一天我们成了亲,有了孩子,脱离陆玄夫人这个身份之后,你依旧熠熠生辉,依旧璀璨夺目,依旧能让所有人为之惊艳。” “比如史上最有钱的铁腕女强人,这样的称号,我觉得比琴圣更适合你,哪怕没有我的存在,也没有任何人敢忽视你。” “你觉得如何?当然,我也尊重你的任何想法,你要是觉得那样会太累,只想安安静静的相夫教子,我也完全赞同,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尝试一下,毕竟,你有那样的天赋!” 陆玄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真正让楼婉清惊呆了。 这是她第一次,从陆玄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 除了震撼之外,她也觉得无比的幸运。 震撼在于,陆玄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和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 世间男子,大抵希望自己的女人遵从女德,不抛头露面,安安静静的持家过日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比自己出风头,说白了,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 而陆玄的想法,却完全的相反。 幸运在于,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增长,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还好她勇敢的踏出了这一步,否则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错过这段感情。 因为陆玄说过,他不是一个会主动表达自己心意的男人。 事实上,这也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多多少少让陆玄心里,并没有什么安全感。 他老是害怕,结果会让自己失望,所以哪怕动了心,也从不肯主动透露心迹。 “听起来似乎不错,但铁腕女强人是什么意思?你是嫌弃我开始练武之后,身子骨变硬朗了么?” 楼婉清居高临下的瞪着陆玄,手指抚在了陆玄的嘴唇上,眼眸之中,风情万种。 “咝儿……” 陆玄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掌狠狠的拍了拍她的丰臀。 “我要是忍不住把你给办了,你可别怪我没等到洞房花烛夜!” 楼婉清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一骨碌退开来。 她也就嘴上说说罢了,心里还是很传统的,真轮到陆玄开这种玩笑,先顶不住的,还是她。 “才不会这么早便宜你呢!” 第156章 两件事 将楼婉清和安大年送上马车,陆玄便直接来到自家老爹的书房。 “爹,你找我?” 敲门进去之后,陆天霸便瞪着陆玄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 陆玄挠了挠头,颇有些困惑不解。 “还在跟老子装糊涂?那楼姑娘住在府中,这么久了,你真以为爹啥也看不出来?” “不要忘了,再有三个月,你便要和公主殿下成婚,你到时候准备如何处理?” “难不成你要做那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咱们陆家男儿,行事向来无愧于天地,你要是敢做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这回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陆玄顿时头大如斗,也懒得解释: “这事儿您就甭管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您火急火燎的将我找来,不会就是为了骂我两句吧?” “当然不是,我要你去岳州一趟!” “岳州?去岳州作甚?” 陆天霸手指敲击着案台,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惴惴不安。 “两件事……” “第一,时至年节,麓湖书院即将在腊月初五闭院休学,你得去把你妹妹接回家。” “嗯。” 陆玄点了点头,那丫头求学三年未归,虽然每年都会写信回来,但自己这当哥的,说不想她也是假的。 这么久过去,对方一定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吧! “那第二件事呢?” 陆天霸看了他一眼,半晌之后,方才缓缓说道: “第二件事,要先做,做完这件事,你才能去麓湖书院,如果做不完,贞儿那边,我会派人去接。” 陆玄:“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几日前,玄天派的邱道长来信,说当初为你算命的那位老仙人,重病!” “他在临死之前,想见你一面,有遗言交待,还说你若是不去,陆家,将有祸患临头。” 陆玄眉头紧紧一蹙。 “扯淡吧?那群牛鼻子老道说的话,爹您还真信了不成?他若真那么会算,怎么没算到自己命不久矣?” “闭嘴!” 陆天霸重重一拍,呵斥道: “无论如何,那位老仙人救了你一命,这件事你必须要重视,到了之后,无论他要你做什么,你都得答应,这也是爹对你的要求。” 陆玄翻了个白眼。 “那他们要我去死,难不成我也得听他们的?” “你以为修道之人个个都像你这般胡来,你先答应我。” 陆天霸神色不容置疑,陆玄只得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答应您便是?那我何时出发?” “吃过午饭便走,我给你安排了两匹快马。” “为啥是两匹?” “除了我,还有谁去?陆安?” 陆天霸虎眸一瞪: “那小子我另有安排,跟你去的,是于归樘的小女儿。” “谁?” 陆玄猛的僵住了身体,脸上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紧接着,他便是看到,自家老头子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老狐狸般的狡黠神色。 “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忘了,你手下那些人,不全都是老子带出来的么?幽州这屁大点儿地方的事情,还想瞒过你爹?” “呵呵……” 陆玄笑得十分尴尬,心里却在咬牙切齿。 他妈的,真要做什么事,还得自己培养一套班子才行。 “不过你也别误会,我让她跟你去,不是让她保护你或者帮你,而是避风头,隐楼,有高手出来寻她了,很不好对付。” “一流高手?” 陆玄试探性了问了一句。 陆天霸微微颔首。 “还真是,不过这问题也简单,他们要人,咱们交出去就是,硬是将她留着,也没什么价值,她对隐楼的信息,几乎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陆玄一脸无谓的说道。 前者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你骗爹可以,可不能骗自己,扪心自问,你真的想把那丫头交给隐楼吗?更何况……” “早在几日前,爹便问过她了,她不愿回隐楼。” 陆玄十分无语。 “我怎么觉得,我在您面前,跟没穿衣服一样,能不能给儿子留点儿隐私?” “屁大点地孩子,要什么隐私?再说了,你是老子养大的,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爹还不清楚?” “行,算您狠,那我走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滚吧!” 陆天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只是陆玄刚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站住!” “又怎么了?” 陆玄没好气的转过身。 “擦干净,还有……休息安全,无论发生什么,要记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爹在家,等你和贞儿平安归来!” 陆天霸指了指自己的面颊。 陆玄反应过来,伸手一抹,掌心之中,殷红一片,是方才与楼婉清温存之时,留下的胭脂痕迹。 “草……” 陆玄仍不住低骂了一声,难怪方才在门口之时,安大年看自己的眼神那般奇怪。 “放心吧,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高手,倒是您自己,一定要保重身体,我走了。” “去吧!” 陆天霸凝视着陆玄离去的方向,待得后者完全消失不见之后,书房暗处,一道身影蓦然显现,正是华伯。 “侯爷,您就这般放心,让公子一个人去玄天派?” 陆天霸摇了摇头。 “不放心又能如何?” “老仙人救了他一命,眼下玄天派有难,找到我陆家,合该让他跑这一趟,更何况,当初若非对方相助,我与小瑜,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万事万物,一啄一饮,皆有定数,再说了,玄天派再如何,也不会因为内乱,而迁怒于一个小辈,真有老东西不顾规矩出手,姓邱的也不是吃白饭的。” 华伯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又是问道: “那隐楼那边?” “你出手将他们打发了吧,一名一流武者罢了,真不知好歹,也只不过是让幽州徒添一座新坟。” “另外,想办法告诉傅苍南,当初那件事,隐楼虽然不是直接凶手,但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总有一天,我陆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知道了……” 华伯的身影,逐渐隐匿而去。 相传,陆家有两位一流高手,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整日跟在侯爷身后,看起来颇为和善的老者,正是其中之一。 而且,华伯并非是普通的一流武者,早在二十年前,他便是了。 第157章 将我的骨灰撒在长江里 幽州南城门外,楼婉清恋恋不舍的为陆玄整理着衣襟。 玄墨书局的事情还未谈完,回来用午膳时,却听到陆玄说起了要去岳州的事情。 心中除了离愁之外,更多的是担忧。 “此去巴陵,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再和上次一样莽撞了。” 陆玄点了点头,神色十分轻松。 “你才是应该注意身体,吃好喝好,别为我担心,把自个儿养得白白胖胖的,过年回来,我要是见你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走了!” “等等……” 陆玄正要翻身上马,楼婉清左右看了一眼,忽然上前一步,樱唇蜻蜓点水一般在陆玄面颊上一吻,轻声道: “快去快去。” 陆玄开怀一笑,在自己的熏陶之下,这女人的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 “明白,到时候回来,介绍我妹给你认识。” 陆玄上了马,系好厚实的外袍,将兜帽戴上,挥手之后,两腿微微一夹,马儿便是迈开了四蹄,在覆雪的泥路上奔跑起来。 于心兰骑着另外一匹青头大马紧随其后。 岳州,又称巴陵,位于大齐南境湘潭一带,距离幽州有两千多里的路程。 按照陆玄两人赶路的速度,走走停停,日行三百里,也差不多需要七天的时间,方能抵达。 当然,这只是预估的时间,如果遇上极端恶劣的天气,或者突发状况,那就指不定哪天才能到了。 除此之外,最关键的地方是,陆玄并未去过岳州。 幼年之时,虽然陆天霸四处征战,他也随着军伍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但那些记忆,早已模糊在岁月之中,根本记不清了。 如今久不久的出趟远门,刚跑出幽州地界,陆玄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知道从南门出发,似乎连路线都未设定好。 “吁……” 提缰勒马,硕大的马蹄铁将地上的雪化都蹬了起来。 陆玄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巴陵怎么走?” 于心兰蓦然抬头,半晌之后,方才低声问道: “你在跟我说话?” 陆玄没好气的说道: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 “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巴陵怎么走?” 于心兰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只知道自己要跟着陆玄,而且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回荡着陆天霸的声音。 “不管他要做什么,你都不可以帮忙,因为那样,有可能会害死他!”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希望你把他的尸骨,带回幽州……” 她不知道,陆玄这次去岳州,到底是做什么? 但听那位长乐侯的口吻,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情。 出手,有可能会害死对方,不出手,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危机之中吗? 那自己随行的意义何在? 她知道长乐侯让自己离开幽州,是暂且避避风头。 但她怎么可以在陆玄遇险之时无动于衷? 如果他真的要死,那自己肯定会死在他的前面。 毕竟她已经欠他,两条命了! 恍惚间,于心兰看到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回过神来,只见陆玄一脸怨气。 “你什么意思?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说一句话愣半天,把我晾在那很好玩?” 于心兰抿了抿嘴唇,歉然道: “我没去过巴陵。” “那你带行军图了么?” “也没有。” 陆玄心生无奈,跑了一个多时辰,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为这点儿事儿折返回去,不值当。 可找不到人问路,绕远了也是浪费时间。 想了想,陆玄叹道: “所以说,你跟着我有什么用?” “我一个人,吃喝拉撒也方便,还能跑得快些,带上你,麻烦了不少,看着你我还来气。” “要不咱打个商量,现在咱们跑快点儿,赶紧到了定州,我给你银子,你自己找个地方呆上十天半个月,或者你现在回幽州也行,就别跟着我了!” 听着陆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于心兰有些难过,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骑马跟着前者。 “行不行的,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陆玄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于心兰有些黯然的神色,他又立刻将脑袋转了回去。 “不行,我答应过长乐侯,要一直跟着你。” 听到女人的话,陆玄忽然觉得有些滑稽,于是哂笑道: “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你跟我说说,他跟你,都聊了些什么?” 于心兰欲言又止,陆玄回头望了她一眼,眸子中满是失望。 “不想说?行,我不逼你!” 于心兰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似的,每次只要看到陆玄皱眉,她都觉得好像那个不开心的人,是自己一样。 “他说,你这次去岳州,是要了结当初的因果,无论你要做什么事,会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能出手帮你。” “你若是死了,他让我把你的尸骨,带回幽州。” 陆玄眼角一跳,眼睑微微低垂下来。 果然啊,他心中的预感,是对的。 不过旋即,他又是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还有我处理不了的事情?老头子未免太杞人忧天了,不过我谢谢你,我要是真死了,也别带我回幽州了,将我的骨灰,撒在长江里吧!” “不对,那不就等于我的骨灰被你扬了吗?那也太晦气了,所以说,你还是别跟着我,至少我临死之前,不想见到的最后一个女人,是你。” 于心兰嗫嚅片刻,眼眶微红,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 只是话音刚落,她便是被陆玄突如其来的爆吼声吓了一跳。 “于心兰,你这人为啥这么不要脸?” “换做别的女人,要是被我这样挤兑,早跑没影了,哪能受这气?” “你是不是贱啊?以前我对你那样好,你偏偏不领情,总觉得老子在算计你。” “如今我这样对你百般折辱,你反而忍气吞声,能不能别这么卑微,别让本少瞧不起你,好么?” 于心兰紧紧的抓着缰绳,身形有些颤抖,但下一刻,她忽然回味过来,于是毫不怯懦的抬起头,与陆玄对视着。 “你是害怕,到时候真有危险,会连累我吧?不然为什么这么着急赶我走?” 她知道,陆玄根本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若没有特殊原因,怎么会对一个女子说出这等恶毒的话语。 除非,他真的很着急,但眼下看来,这样的表现,终究是有些刻意了。 陆玄面色淡然,眼里满是嘲弄。 “你想多了,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不过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因为你的原因,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 “驾……” 他的神色很冷峻,扬鞭的动作很潇洒,但落在于心兰的眼中,却有着心事被拆穿之后,落荒而逃的狼狈感。 于是,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第158章 人生就是扯淡 清晨,一座破败的山庙外。 于心兰坐于石阶上,静静地观看着陆玄练剑。 但看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皱眉道: “你出剑的方式不对!” 陆玄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的练习着。 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在练什么剑法,哪来的自信说他出剑的方式不对? 他所练习的,乃是惊雨剑法当中的第二式——滴水! 第一式落虹,他早已熟稔无比,自己的八荒诀拳法,该练的,也练得七七八八,如今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唯有加深惊雨剑法的掌控度了。 滴水这一剑式,与落虹的浩然大气,中正取直不同,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势如闪电,以最快的速度出剑,剑尖点杀对手周身要害,乃是实打实的一记杀招。 他现在练剑的方式方法,与剑谱上记载的别无二致,怎么可能出错? 但于心兰却不依不饶。 “你练剑的方法,是错的!” 她再一次提起。 陆玄仍未理会。 直到她第三次开口,前者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垮着脸叱道: “我知道你在剑道之上,天赋异禀,但这惊雨剑法乃数百年前一代剑道大家骆冰凡所创,亦是名震一时。” “陆家所珍藏的剑谱,虽是拓本,不过与原谱相比,分毫不差,而我早就将其中的招式记得滚瓜烂熟,怎会练错,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好吗?” 于心兰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这天底下,剑法千千万万,快剑慢剑,有重意者,有重形者,但细算起来,却是万变不离其宗,终归是以各式基础剑技衍生而来,最终依托内力施展而出,用以对敌。” “而基础剑式,不外乎,刺劈点斩崩挂,撩抹截格扫驾。” “方才我观你那一式,与我练的隐剑中的一招剑法隐隐相似,都是以快取胜,重在一个点字。” “你那样垫步,以腰带臂,以臂带腕,周身发力带动剑尖点出,威力虽然够大,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字。” “那便是奇,如果不够出其不意,哪怕威力再大,无法准确的命中敌人要害,又有什么意义?” 陆玄长剑拄地,双手按在剑镡之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你是刺客,讲究的是一击不中,便远遁千里,静待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但很多武者不是这样,只要威力够大,能够命中敌方,造成重创即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般精湛的身法,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于心兰点了点头,但仍旧坚持己见。 “但我觉得,你方才那一式,本就是要出其不意置对方于死地的,如此出剑的方法,与剑招的立意,有些格格不入!” 陆玄翻了个白眼,开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惊雨剑法的第二式,从创造出来的那一刻,本身就是存在着问题的?” “对!” 于心兰点了点头。 “那我是应该相信那位一生纵横武林无敌手的剑道大家,骆冰凡。” “还是应该相信你这个境界仅仅是二流武者,练剑也不过十一二年的剑道天才呢?” 于心兰正色道: “当然是我,你口中的那位骆前辈,都不知故去多少年了,而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那你倒是说说,这一剑应该如何改进,真有效果的话,信你一次又何妨?” 陆玄漫不经心的说道。 于心兰想了想,伸手捡起地上的树枝,走到了空处。 调息片刻之后,她骤然低喝一声,手臂发力,树枝猛的刺出,尖端之处,点在空气中,发出呼啦啦的破风之声。 探臂翻腕,递出树枝的动作与陆玄方才看似区别不大,但实际上却精简了许多,而且那树枝点出的轨迹,笔直一道,根本没有产生任何偏移,确实是又快又准。 陆玄摇了摇头,皱眉道: “单凭手腕的力量带动兵器,威力会不会太小了一些?” 于心兰连声反驳,并充满自傲的望着他。 “当然不会,只要你内力底蕴够强,这一剑的爆发力绝对不会太弱。” “不过这样的出剑方式,需要长久的练习,方能让准度到达一个不错的地步,以你眼下的剑道技巧,恐怕还不行。” “你说得有道理,那为了不在你面前献丑,我以后都不练剑了!” 陆玄面露不悦,呛啷一声,归剑入鞘,便要转身离开。 于心兰瞠目结舌,喃喃道: “你这家伙,也太小心眼了吧?” 说完,她赶紧上前,跟在了陆玄身旁,解释道: “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的剑道基本功自然是很扎实的,但有些东西,仍是需要时间去沉淀,你如果不肯下苦功来练,是取不到多大效果的。” “那我想练就练,不想练就不练,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玄双手抱怀,冷冷的说道。 “那你便是在侮辱你手中的这柄银鳞剑,如果长剑有灵,它绝不会愿意跟着一个不想刻苦练剑的主人。” “够了!” 陆玄厉声喝道。 “于心兰,你以为你是谁?”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手长在我身上,我他妈想练就练,不想练就不练,跟你有屁的关系?”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老子就是不想跟你学,不想欠你任何东西,懂了么?” “昨日离开的时候,我便说得很明白了,让你不要跟着我,怎么你就是听不懂?” “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缠着我啊?” “我一看到你就烦!” 话音落下,陆玄重重的将她拨到一旁,而后快步走到树下,披上外袍,解开马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雾蒙蒙的天气中,陆玄看到,身后破庙前的那道身影,缓缓蹲了下去,想必是哭了。 “唉……” 陆玄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内心之中,倒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希望对方不要傻得再跟上来。 然而这种希望,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是破灭了。 他在一处山溪中打水之时,自己的马儿与另一匹青头马欢快的靠在一起,厮磨着马鬃。 而那个女人,则戴着兜帽,脸上围着黑巾,双眼通红,可怜巴巴的站在他身后十几米之处。 见他回头望来,对方连忙摆了摆手。 “对不起,我也有些口渴了,待会儿你先走,我远远的跟着就行,不会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 陆玄猛的将脸浸入冰凉的溪水当中,闭上了双眼,气泡咕噜咕噜的从水下冒上来,发出奇怪,但又悦耳的响声。 他真的觉得这世界有些扯淡。 为什么转变,总要在人完全放弃希望之后才来? 可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再跟于心兰扯上任何瓜葛了! 第159章 道歉 【恭喜宿主掌握惊雨剑法第二式——滴水,获得奖励:一缕玄黄精气x1】 【一缕玄黄精气:此方世界产生的天精地华,使用可大幅度提升宿主的感悟能力,持续时间为一个时辰】 随着系统的提示声传入脑海中,陆玄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长剑,走到了一旁的火堆处。 于心兰仔细的将烤得发硬的馒头皮剥在手心中,然后将热腾腾内里递给了他。 不过陆玄并未伸手去接,而是重新从木棍上取了一个下来,塞进了嘴里。 赶了两天路,马上就要抵达定州,两人都是轻装从简,马上的包袱里,只带了换洗的内袍,干粮什么的都未带。 这几个馒头,还是昨天路过一个镇子买来的。 反正明天也要入城了,烤热了将就着垫巴垫巴肚子! 到最后,陆玄还是听从了于心兰的意见。 将滴水这一式这一剑的练习方式做了更改。 反复练习,这两日也不知道刺出多少剑后,他总算是将这一剑掌握了。 不过没有对手,也很难知道相比之前,改良之后的滴水孰优孰劣。 于心兰默默的啃着馒头,顺带连剥下来的硬皮也一并嚼碎吞掉。 见她噎得有些难受,陆玄转身从马鞍上取下水囊,放在了她的面前。 “既然无论怎样都赶不走你,那我认真跟你说些话吧!” 于心兰略显茫然的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面庞上。 “前两天说的那些话,有些过分,我向你道歉。” “另外,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一次岳州之行,可能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 “否则的话,我爹不会是那种状态,他以前从没说过,要在家等着谁谁谁回来。” “他跟我不一样,他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最后,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希望……” “你能够理智一点儿,直接跑路,我也会的,我不想你到时候携着报恩,或者歉疚这样的心理,做出救人之类的举动,不仅仅是因为不需要,更重要的是,我怕你反过来托我的后腿,保命这一块儿,我还是有把握的。” “提一嘴,当年我有个外号,叫陆跑跑,因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总是溜得最快的那个。” 陆玄的神色诚恳到了极点,以至于让于心兰一时之间未能反应过来。 不过下一刻,她的脸上便是浮现出一丝微笑。 “陆跑跑?” “这个外号,不怎么适合你。” 陆玄揉了揉太阳穴,显得有些无语。 他是在跟对方讨论外号适不适合这种事情吗? 他明明是在跟严肃的告知对方,千万不要掺和自己的事情啊! 见陆玄神色无奈,于心兰赶紧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知道了。” 只不过,无论怎么看,陆玄都看不到她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话语,但他也有些累了,懒得解释第二遍,摇了摇头,便走到一旁,倚靠在树下,闭眼休息起来。 两人都是二流高手,体中内力充沛,即便处于沉睡状态,内力依旧能够自主循环,所以哪怕是冰天雪地之中,他们也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一早,两人牵着马,顶着寒风入了城,然后找了家客栈打间。 酒足饭饱之后,便打听了坊市的去路,寻找了半天,好容易才买到了一张极为粗略的地图。 看了看岳州的方向和路线,陆玄心中有了数。 为了节省时间,他打算出了定州之后,折转西南,一路向下,走山道至江陵,再换乘水路,抵达湘平之地后,直入巴陵。 但这样一来,沿途的补给站就要少上许多,不得不采买必要的干粮和饮水了。 两人牵着马,在定州的大街小巷中穿梭着。 陆玄本就生得相貌堂堂,幽州人见怪不怪,如今一到了定州,立刻便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不少年轻女子频频侧目而视,大齐民风开放,北地更甚,有大胆一些的,甚至让自家丫鬟前来,邀请陆玄赏景谈天。 当然,也有不少男子嫉妒无比,在一旁暗戳戳的说着怪话,甚至上前挑事。 几经波折之后,陆玄不得不戴上了兜帽,还特地从一个摊贩那里买来了猪头面具戴上,情况这才改善了许多。 好不容易买完东西出了城,陆玄如释重负的取下面具,额头之上,早已经是渗出了一层细汗。 “这些人没见过帅哥是吧?最可恶的就是那个肉脯店的老板娘,还想让本少入赘,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了?” “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啊……” 于心兰站在一旁,暗自撇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陆玄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 不过这家伙老是故作姿态,看得人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方才那些女子暗送秋波之时,她分明看到这人脸都快笑烂了。 若非后来什么歪瓜裂枣都一窝蜂涌来,恐怕对方依旧沉浸在被追捧的喜悦之中。 口是心非的家伙…… 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陆玄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就是了。 但相比起他的长相,于心兰还是觉得,陆玄的身体更加迷人。 初尝禁果的那一夜,她之所以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那家伙搂着,真的很有安全感。 想着想着,于心兰面庞又开始发烫,耳根子红得像地里的胡萝卜似的。 其实有的时候,她也很迷茫。 不知道应不应该将那件事告诉对方。 但以眼下二人这样的关系,一旦说出来,陆玄会不会相信另说,如果要是被他误会,自己用这种事情胁迫他,那两人之间,恐怕真就完蛋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陆玄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对自己负责,可她才不想用这种理由,去强行拴住陆玄的心。 不过不说的话,难道要这样一直瞒下去? 说真的,每一次看到陆玄与楼婉清卿卿我我的样子,她心里既难过,又羡慕。 如果她和陆玄也能那般开心快乐的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可惜,事与愿违,到得如今,也只能期待,将来有一天,自己和他,能够解开心结了。 如果最后实在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真如对方所说,要去向大齐皇室,复仇么? 第160章 连云山上,豪侠云集 巴陵之美在于水。 湘江水质清澈,物产丰饶,养育了湘潭之地无数子民。 而在岳州城西,约莫两里地之外的白粼渡,陆玄二人等了半天,终于是有一条较大的货船空了出来。 两匹青头大马都是见过世面的,轻轻松松便是被船工用草料引到了船上。 至于陆玄和于心兰,便乘坐小木舟。 此番是逆流而上,目的地是岳州西北方向的连云山。 但水上的行程,也得花上半个多时辰。 宽阔水面之上,来往船只络绎不绝。 路过在江心飘着做生意的游船之时。 陆玄买了一份辣炒田螺,一份醉虾,一碟香鱼干,又要了一大壶米酒,提回了舟上,与于心兰一道,细细品味起来。 撑船的船夫见了,咂咂嘴赞叹道: “公子一看便是行家里手,田螺配上醉虾,再来一口精酿米酒,这滋味儿,简直美上天了!” 陆玄微微一笑。 “这么冷的天,这江风透骨袭人,老伯也来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船夫咧嘴一笑。 “那怎么好意思?” “不必客气,来便是!” 见陆玄并非客套,船夫索性也就坐了下来,一手摇着船桨,一手端起了酒碗。 “喝两口酒就行,老叟在此谢过。” 两人攀谈片刻,船夫忽而开口问道: “听公子的口音,似乎是自北地而来?” “不错!” 陆玄点了点头,船夫一脸笑意。 “果然如此,若我没猜错的话,二位应该也是去往连云山玄天派的吧?” 陆玄面上略显吃惊。 “这也看得出来?” “哈哈,其实并不难猜,这几日以来,造访岳州的游客,十之八九,是冲着玄天派而去的,如今那山上,可是豪侠云集呐!” 陆玄和于心兰对视一眼,举起的酒水悬在了半空中。 “听老伯的意思,玄天派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下轮到船夫吃惊了。 “二位专程到玄天派去,莫非竟不知道那上面发生了什么?” 陆玄摇了摇头。 “还真是不知,我二人受故人之邀,前往玄天派赴约,并不知道那里有何变故?烦请老伯教我。” 船夫摆了摆手。 “不敢当,也不是什么时候机密之事,玄天派的事情,整个岳州及湘潭乃至南派武林,几乎已是人尽皆知了。” “数日之前,玄天派门人布告天下,当代玄天掌门松云大师行将就木,推演天机,为保玄天传承,将在这连云山上,召开选拔大会,天下英雄豪杰皆可参与选拔。” “若成功通过试炼,即为松云大师关门弟子,同时也将成为玄天之主,任下一代掌门。” “正因如此,方才吸引了大批武林豪杰,青年俊彦前往玄天,哪怕不参与选拔,有幸观礼,也是一件幸事。” “毕竟如今的武林,可不似当初那般热闹了!” 老船夫言语之中,不胜唏嘘。 反倒是陆玄和于心兰两人,听完这番话之后,被惊得目瞪口呆。 “还有这样选掌门的?那枯云大师,就不怕自己的徒弟们心生不满么?” “不满又如何?只要枯云大师还有一口气,整个玄天派,就无人敢忤逆于他,可惜,这么一个老仙人,如今也要入了黄土咯!” “当年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我还记得四十年前,他与魔教教主在燕子岩一战的情形。” “那一战,直打得江水横流,波浪滔天,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绝不会相信,区区凡人,竟也有那般伟力的。” “可惜的是,后来我曾上山,不知好歹的要拜他老人家为师,结果待了几天,实在受不了清修之苦,便灰溜溜的逃下了山,再不敢妄想拜师之事,哈哈哈哈……” 老船夫爽朗大笑。 陆玄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他的脸上,并无半分嘲弄之意,反而夸赞道: “老伯能有这般勇气,已经是难能可贵,只是练武这种事情,终归要看天赋的,再一个,便是个人的觉悟。” 船夫点了点头。 “公子说得没错,正因如此,玄天派中,才有消息传出,枯云大师对门中弟子皆不是特别满意,再加之亲手推演出来的天机。” “这才做出了,要临时挑选传人的决定。” “若非如此,哪会吸引那么多武林豪杰前往连云山?” “这我倒是不懂了,区区一个玄天派,不过是换个掌门人罢了,为何会吸引这么多人前往?” 按照陆玄的想法,玄天派仅仅是个江湖门派而已。 就算那位枯云大师再厉害,也不至于让诸多武林豪杰趋之若鹜吧? 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拥有着属于武者的自傲的,不会轻易的更换门庭。 但谁知道,这句话刚一说出来,不只是船夫一脸懵逼,就连于心兰也露出了一副无语的神色。 “呃,公子可能有所不知,玄天派在南派武林当中的地位,就如同中原武林的少林寺一般,乃执牛耳者。” “身为玄天弟子,行走江湖,便是大大的脸面,若为玄天派掌门,手持玄天令,更是可以召开武林大会,从各门派魁首之中,挑选出武林盟主,号令群雄。” “可以说,谁要是成为了枯云大师的关门弟子,再继任了玄天掌门之位,就等同于掌控了南派武林的大半命运,但凡武林中人,又有哪个不想成为武林至尊,一呼百应呢?” 老船夫越说越激动,方才又喝了些米酒,此刻整张脸都是一片通红,和煮熟的螃蟹似的。 陆玄讪讪一笑。 “多谢老伯告知,玄天竟有这样的来头,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这样听起来,看来这次的选拔大会,还真是有些非同小可!” “那可不,好啦,喝过了米酒,又和公子吹了半天,我这再说下去,忘了自己姓什么不打紧,耽误了您的行程,那才是大大的罪过,您二位慢聊,我得好好撑船了!” 船夫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用力的划起船,然而就在这时,一艘大木船乘风航过,旋浆叶子带动水浪,打进了小船之中。 船头之上,一名身穿华服的俊俏女子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一群护卫,正冷眼望着三人。 经过之时,她琼鼻之中,发出一道冷哼,居高临下的喝道: “玄天掌门,武林至尊这等事,岂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凡夫俗子能够妄议的?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第161章 一流高手 陆玄收回手掌,甩去手背上的水渍,神色有些冷峻。 得亏是他眼疾手快,否则的话,那小木桌上摆的吃食,可就被糟蹋了。 “哪来的黄毛丫头?如此大放厥词,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陆玄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那女子闻言,当即眉头一皱。 “你敢骂我?你可知道本姑娘是谁?” “我管你是谁?我们在此喝酒谈天,聊得好好的,与你何干?别自找没趣。” “我看你这副没教养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有来头的人,有胆子就自报家门。” 陆玄毫不留情的打着嘴炮。 反倒是那女子,瞬间便是炸了毛。 她伸出手来,指着陆玄。 “你敢说我没教养?本姑娘的来头,说出来怕吓死你!” “哦?那我就得好好听听了,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有什么来头?” 陆玄双手抱怀,好整以暇的望着对方。 女子见他姿态嚣张,咬牙切齿的说道: “听好了,我姓赵名瑾,我爹便是淮南王赵永康,识相的,赶紧跪下给本郡主磕头道歉,否则,我便让人将你扔到水里喂那鱼虾!” 听到她的回答,陆玄神色一怔,旋即摇了摇头。 “大齐的王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算你爹姓赵,不是什么杂号王爷,但我也没听过你爹的名字,道歉,想都别想,我没叫你道歉都算不错了!” 以陆家的地位,加上自己与赵灵懿的关系,以及香水司如今的重要性。 就算是亲王,陆玄也敢得罪,更别提封地在外的郡王了。 同样是皇室,亲疏亦有别,更别说这淮南王在朝中影响力,可能还远不及自己家里的老头子。 所以陆玄根本就有恃无恐。 “你,大胆,来人,将这家伙,给我扔下水去!” 赵瑾眉头一皱,挥了挥手,身后两名壮勇顿时脚掌一跺,身形跃至半空,朝着陆玄所在的小木船扑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惹怒我们郡主,这下有你苦头吃的。” 对方来势汹汹,吼声传入陆玄的耳中。 然而陆玄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 如今他的实力,早已经稳固在二流层次,甚至在二流武者当中,也算是较为厉害的那部分。 这赵瑾身后的护卫,气息最强者,也不过堪堪接近二流,至于扑上来的这两人,也就是三流水准。 这样的武者,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算是高手,但在他的眼里,其实与土鸡瓦狗无异,一碰就碎属于是。 伸手掏了掏耳朵,陆玄看也不看,脚下一点,整个人便是电射至半空当中。 紧接着,两道沉闷撞击声响起,先前动手的那二人,连陆玄手上的动作都未能看清,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身形如遭雷击,径直被打得跌落江中,溅起水花无数。 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两人轰落,陆玄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最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大船上,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写意,直看得赵瑾等人呆如木鸡。 直到陆玄上前一步,她方才回过神来,神情慌乱的后退着。 “你要干什么?来人,快保护本郡主!” 她身后的护卫们蜂拥而上,朝着陆玄攻来,但眨眼之间,便是被后者轻松放倒,一手一个,全都扔进了江中。 看着在水中不断扑腾的众人,赵瑾面色发白,心中这才生出一些懊恼之意。 早在出门之时,父王便曾叮嘱过他们兄妹二人,说江湖水深,能人辈出,切不可自持身份便小看了天下英雄。 对于这番言论,她一直有些不以为意,结果没想到,这才刚到了岳州,便是踢到了铁板。 不过她确实也没有想到,这个除了长得好看,其余地方平平无奇的家伙,身手居然如此不凡,最重要的是,对方似乎一点儿也不忌惮自己的身份。 “你,你……你要干嘛?不准过来!” 赵瑾战战兢兢的后退着。 陆玄则是步步紧逼,脸上浮现出狞笑来。 “你不是说要将我扔到水里喂鱼么?” “我这个人,一向讲究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现在你的手下们打不过我,那被丢到水里喂鱼的,就是你这位郡主殿下了!” 话音落下,陆玄身形一闪,瞬间来到赵瑾的身后,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啊!” 赵瑾双脚离地,整个人悬空,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也奋力的挣扎起来,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赵瑾心中绝望之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脖子上的玉哨,用力的吹了一下。 哨声划破长空,回荡在江心之上。 下一刻,一道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小郡主少不更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则个,老夫代她向公子赔不是了。” 那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引得无数人从船中探出头来,侧耳倾听。 赵瑾面色一喜,连声呼救。 “大师父,救我!” 下一刻,众人只觉得破风之声响起,伴随着寒意袭来,一道人影闪电般踏水而来,唰的一下落入了木船之中。 定睛一看,竟是一位身穿灰袍,面容慈祥的枯瘦老者。 陆玄双眼微眯,老者身影近在咫尺,但在感应之中,前方却是虚无一片,对方的气息,更是让他捉摸不透。 种种迹象表明,老者的武道境界,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最差也是一流武者。 “公子,还请放下郡主罢……” 老者又喊了一句。 陆玄心中略微紧张,面庞上却是不动声色。 “想让我放了她,只你道歉不行,我陆玄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说要将我扔进水里喂鱼呢!” “别说是她,就是那位淮南王,见了我爹陆天霸,也得老老实实叫一声陆将军,你真想我放过她,便让她自己道歉。” 老者还未说话,赵瑾倒先瞪大了美眸。 “你是,陆玄?” 赵瑾瞪大了双眼,面前这家伙,竟然是陆天霸的儿子? 早年间,那位陆大将军也曾救过她父王的小命,对方与当今圣上征战沙场之时,她父王还在与一群小孩玩泥巴,对陆天霸自然也十分敬畏。 两家后来也来往过,当初将军府还在离京之时,她与兄长,也曾去过府上玩耍。 没想到陆玄这家伙,居然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事实上,陆玄是真的忘记了,当初陆家盛极一时,陆天霸也算是权倾朝野,来往陆家的人海了去了,他哪能个个都记住。 “是有如何?” 陆玄冷笑道。 赵瑾皱着眉头,急道: “你不记得我啦?是我啊,赵瑾,对了,我小名叫玉儿……” 陆玄松开手,摇头道: “什么芋儿白菜的,不认识,念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告辞!” 第162章 连云山脚下 “等等……” 陆玄话刚说完,正准备回到小船上,赵瑾却开口叫住了他。 “你真是陆玄?” 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如果面前这家伙当真是小时候那个胖墩儿的话,怎么会不记得她呢? “废话!” 陆玄翻了个白眼。 看到他的反应和口吻,赵瑾终于是点了点头。 “虽然长相确实差得有点多,不过这说话的口气,倒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算了,既然你确实是陆玄,那方才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啦,换做别人,我非得让大师父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陆玄无语的摇了摇头,那枯瘦老者的实力,确实有些恐怖,竟然是一位一流高手。 这样的人物,在王府中的地位,恐怕仅次于王爷王妃,以及世子和郡主,眼下竟然甘心给赵瑾做护卫。 不得不说,那位淮南王,对自己的女儿还真是宠溺。 也许正因如此,对方才养成了这般飞扬跋扈的性格。 而且就在刚才,他说让赵瑾道歉之时,那老家伙身上,竟然有着浓浓的杀意显露出来。 直到自己说出身份,那股杀意才瞬间消失。 由此可见,那老头对赵瑾是何等的看重。 身为一流高手,宁愿自己向一个武林后辈表达歉意,也不愿意自家小姐向外人服软。 这种人,的确是十分可怕。 不过好在,危机暂时解除了。 “是我不跟你计较才对……” 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陆玄飞身落在了小船之上。 一群人宛如落汤鸡一般,好容易游上了船,正要再次出手,却被赵瑾拦下。 “行了,都各自下去,换套衣服,这件事,就此打住。” “是,郡主!” 赵瑾的目光,一直落在陆玄的身上,脸上满是好奇。 “大师父,你让他们别将船开得那么快,我有话要跟那家伙说。” 身后老者点了点头,自行离去。 片刻之后,大船的速度果然降了下来。 赵瑾便靠在船舷旁,冲着陆玄招了招手。 “喂,陆玄,我听说,你家后来搬到了幽州,陆伯伯也做了长乐侯,那你现在岂不是小侯爷?” 陆玄摇头道: “我爹那爵位,不是世袭的。” 赵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她听说,陆玄与安华公主的婚约,是陆天霸主动求来的,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赵灵懿是宫中最疼爱的皇族后裔,只要能攀上这高枝儿,陆家后代至少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那你为何不老老实实待在北方,跑这岳州连云山来作甚?莫非跟我一样,是来看热闹的?” “我才没有那等闲心,这次来玄天派,是要赴约。” “赴什么约?”,赵瑾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无论何事,都总想刨根问底。 然而陆玄根本不想和她多说。 “我为啥要告诉你?” 赵瑾双手托着香腮,做了个鬼脸。 “小气鬼,不告诉我就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关于玄天派的事情,本郡主倒是有些内幕,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陆玄端起酒,抿了一口,脸上神色毫无波澜。 “哼,不想知道就算了,那你告诉我,她是谁?为何跟你同船出游,说不清楚,当心我向安华姐姐告你的状!” 赵瑾指了指陆玄身旁的于心兰。 陆玄略微愕然,旋即摇头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若是受到责罚,于你有什么好处?” “那不然,你以为驸马是人人都能做的?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安华姐姐的事,我赵瑾第一个饶不了你。” “废话真多,外面这么冷,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船舱里待着吧!” 陆玄耸了耸肩,气得赵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行,反正你也是去连云山的,等船靠了岸,我再来找你。” 说罢,赵瑾气呼呼的离开了。 陆玄心生无奈,于心兰则是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和她,当真是旧识?” “嗯,当初那位淮南王,与我陆家应该是有些往来,不过她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也许是过去太久,印象早已经模糊。” “这世上凡人千千万,人这一辈子,总会和一个又一个的人相遇,然后又擦身而过。” “很难说有人能一直记得谁谁谁,连海誓山盟尚且会被遗忘,更何况只是一些过客!” “她之所以还记得我,估摸着应该是王府管教极严,她从小便没有太多玩伴吧!” 陆玄不咸不淡的解释着。 于心兰眼神又变得黯淡了一些,如果之前她选择离开,这家伙是不是也会很快的忘了自己? 应该会的吧,就像对方说的一样,擦身而过的人,只不过是过客尔,除了留下一些痕迹之外,她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被面前这个男人铭记呢? “如果有一天,我若是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于心兰低声喃喃着。 却不想,这句话正好被陆玄听了去。 后者眉头紧皱,冷笑道: “看来你真是疯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死了能被我记住的,只有我的家人。” “至于旁人的死,只会让我将她遗忘得快,不过你要死,至少也要等我杀了杨永乐才行,这件事,没个一两年,是完不成的。” 于心兰深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 “你放心,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没那么傻,真要死,也得等到我彻底死心的时候,现在还早得很呢!” 陆玄扭过头去,一脸的嫌弃。 “你是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傻么?牙齿上还沾着虾皮呢!” “长得又不好看,还学别人化妆,以后少涂那些东西,跟个鬼一样,我要是晚上做了噩梦,全都得赖你。” 前方,老船夫一脸茫然的扭过头来,开口道: “那倒不至于,这位姑娘还是挺水灵的,至少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姑娘都好看,公子定然是与姑娘你开玩笑呢!” 陆玄不置可否,并未作答。 于心兰却抿紧了双唇,从怀中摸出丝巾,打湿过后,在脸上用力的擦拭起来。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冲着陆玄问道: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勉强能看!” 沉默中,一大批船靠了岸,喧闹声传入耳际。 众人已经从白粼渡,逆流而上,来到了连云山脚下,而玄天派,正位于连云山半山腰之处。 “诸位,玄天已至,大伙儿一同上山罢!” 人群之中,有人高呼。 第163章 你以为就只有你聪明 “这么多人,都是去玄天派的?” 陆玄暗自心惊。 山脚下,人头攒动,只怕不下上百之数。 “陆玄,陆玄……” 清脆声音传入耳中,赵瑾带着一群人朝着前者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陆玄脸一黑,冷声道: “喊什么喊?” 小姑娘背着手,心情有些激动。 “说好了要一起上山的。” “谁跟你说好了?” 陆玄撇了撇嘴,赵瑾冷哼道: “你不要不识好歹?本郡主愿意跟你一路同行,是你的福分。” “你脸皮是真厚啊!” 陆玄从船工的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赵瑾也同样骑上马,与他并驾齐驱。 “赵骓呢?” 陆玄淡淡问道。 淮南王的封地距离岳州有千里之遥,那位王爷不可能放心自己的女儿独自一人出门,大概率是让两兄妹一起。 但眼下,却只看到赵瑾一人,却不见她的兄长,陆玄猜测,对方要不就是先行上山了,要不就是还在后头。 “王兄还没到,他说要在岳州等一个人,让我自己先来。” 果不其然,赵瑾的回答映证了陆玄的猜测,但同一时刻,他又有些好奇。 是什么人能够让赵骓那家伙不顾自己的亲妹妹,而特意留在岳州等候呢? “等谁?” “白莲宗圣女,南锦屏。” 陆玄眉头一皱,沉声道: “那个宣扬净土法门,觉性平等的白莲宗?” “对啊,怎么了?” 赵瑾疑惑的点了点头。 “超越善恶,慈悲,是非,提倡万物平等,要在人家建立净土,这样的教义,肯定是有问题的,白莲宗乃是邪教。” “你王兄与邪教之人接触,淮南王也不管么?” 陆玄一脸冷意。 赵瑾倒是急了。 “你不了解就别胡说好吗?谁告诉你白莲宗乃是邪教?圣女是个很好的人,这次南州受灾,她们帮助朝廷,不知救了多少苦难百姓,这样的行为,也是邪教么?” “笼络人心,发展信徒罢了,善与恶这二字的确平等,但行为不是,白莲宗的思想有问题,迟早你会明白的,不过就算你们不信,引火自焚的,又不是我陆某人!” 陆玄腿肚子轻轻一夹马腹,连人带马蹿了出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时辰,方才走到了半山腰之处,上山的道路也开始变得狭窄陡峭起来。 没办法,陆玄只得下马,改为步行。 一路拾级而上,前方终于是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 当先跃入眼帘的,便是驿站与酒馆。 此驿站由岳州官府开设,专用于朝廷的人寄宿,接发公函,当然,也可寄售租赁马匹。 将马儿存好,交了寄养费,取了凭证,陆玄便带着于心兰前去酒馆吃饭。 赵瑾亦步亦趋,眼巴巴的望着陆玄。 到这会儿,后面才终于明白,为何对方要跟着自己了。 “你身上不会没钱吧?” 赵瑾面色一红,喃喃道: “我才发现,我的钱袋子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嘘,小声点,若是被我那些手下知道,那可就丢人了。” “那个什么?你能不能借我一点儿,等我王兄来了,一定还你!” 赵瑾搓着小手,一脸的窘迫。 “我很少借钱给别人的,你要借也行,到时候双倍还我,干不干?” 陆玄抠着鼻孔。 “你能不能洒脱点?行,赶紧拿来,我到时候还你三倍!” 赵瑾颇为嫌弃的说道,她料想陆玄也拿不出多少银子,借十两,还三十两,她还是还得起的。 “那可是你说的,签字画押。” 陆玄走到柜台前,要了纸和笔,唰唰唰写了一通。 赵瑾乐了,看也不看,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按下了手印儿。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我真服了你了,你还怕本郡主赖账不成?” 陆玄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小心收好,然后从怀中拿了一沓银票出来。 “拿着,一千两,三个月内,你得还我三千两,到时候还不上,你就得拿你父王收藏的画圣真迹来换。” 赵瑾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陆玄递来的银票,有些手抖。 她本以为,陆玄最多借自己百八十两就不得了了。 哪曾想,这家伙一借就是一千两。 三个月的时间,她哪来的三千两还给对方。 更何况,这种事若是被父兄知道了,还不是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我不借了,你把那字条拿出来……” 赵瑾哭丧着脸。 陆玄一脸坏笑,将银票塞进了赵瑾的掌心之中。 “怕什么,区区三千两,对于淮南王府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你还不上,自然有人替你还。” “你分明就是在给我下套!” 赵瑾心中慌乱,根本不敢去接银票,眼看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陆玄这才耸了耸肩,将那纸条拿了出来。 “算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以后做事儿小心一点,别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这一百两你拿去,不用还了。” 赵瑾接过银两,目光却落在了陆玄举起的字条上,那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赵瑾就是一头没有脑子的小蠢猪,认证人——陆玄。” 下面,还有着她自己的签名和手指印。 “你敢耍我?” 她龇牙咧嘴,刚想伸手去抢那纸条,陆玄却猛的一缩,得意洋洋的摇了摇头。 “拿了银子还想销毁证据是吧?这东西我得好好收藏起来,天底下就这么一张。” 赵瑾气呼呼的扭过头。 “你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姑娘计较,真没意思!” “那你把银子还我。” 陆玄摊着手。 “滚!” 赵瑾拍了拍桌子,唤来小二,点了一大桌子菜,又通知自己的一干下属,在酒馆里吃喝起来。 陆玄特意看了一下,那位枯瘦老者,并不在其中。 “你那位大师父呢?为何不跟着你?” “他回去接我王兄了,说让我跟着你们,不会有事,除非有其他一流武者对我出手,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 赵瑾大大咧咧的说道。 陆玄点了点头。 有自己和于心兰在,对方确实不需要担心赵瑾的安危。 “合着你把本少当成护卫了是吧?” “嘿嘿……” 赵瑾拍了拍油腻的小手。 “你以为天底下就你聪明是不?你看看,这几桌子菜,也都是花你的银子买来的,被你骂一句蠢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玄心中合计了一下,突然发现,对方说得确实没错,不过他也叹了口气,将一物拍在了桌面上。 “你看看,这是什么?” 赵瑾定睛一看,桌上摆着的,不正是自己挂在腰间的钱袋子么? “你偷了我的荷包?” 小郡主怒不可遏。 陆玄摇了摇头。 “别诬陷好人,这是方才你拴马之时,我在地上捡到的。” “那你给我的银票?” “也是你的,噗嗤……哈哈哈哈,谢谢郡主殿下请我吃饭。” 陆玄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164章 事情并不简单 南方天气,变幻无常,不像北地的冬天,一贯干燥。 再加上连云山势高耸,峰顶之处,尽皆被云雾笼罩。 刚在半山腰的酒馆吃过了午饭,绵绵阴雨便是落了下来。 不得已,众人只好暂且停留,有心急的,则是买了蓑衣,戴着斗笠冒雨上山。 赵瑾嫌那蓑衣难看,又怕泥污弄脏自己的锦缎华裙,根本不愿意上山。 陆玄自是无所谓的,便坐在酒馆中,闭眼小憩。 赵瑾却是个自来熟,无所事事的,竟拉着于心兰聊起了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到后头,赵瑾看向陆玄的目光也变得诡异起来。 “我是真没有想到,人家都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他居然也是这样。” “更夸张的是,他的武功也进步得这般快!” 于心兰偷偷瞄了陆玄一眼,认真的说道: “他小时候虽然胖,但我记得,五官也是周正的,长大了,瘦下来,俊美一些也不让人意外。” “说的也是,这家伙长得好看,嘴巴也厉害,脑子又转得快,听说早几年在幽州为祸一方,我估摸着,一定嚯嚯了不少良家少女!” “尤其是他在离京,为楼大家一掷千金的事情,传回来之后,好多人都在骂这家伙呢,你说他那儿来的那么多钱?” 于心兰皱了皱眉。 “都骂了些什么?” “那可多了,什么纨绔子弟,骄奢淫逸,不思进取,飞扬跋扈,俗不可耐,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 小郡主掰着手指头,越说越是兴奋,仿佛陆玄挨骂,能解她心头之恨一般。 反倒是于心兰,越听心中越不是滋味儿。 常言道,众口铄金。 有些事情,原本是假的,传来传去,也传成了真的。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听信了谣言,将陆玄视为登徒浪子,然而相处下来才发现,后者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人。 “郡主殿下,人言可畏,其实……” “其实什么?” 赵瑾打断了于心兰的话语,开口道: “你想说他不是那种人是吧?我又不在乎,反正他作恶也作不到我的头上,而且将来他做了驸马,哪还敢顶着这张脸去招摇撞骗?” “不过可惜了……” 说到这里,赵瑾面色一红,压低声音说道: “原本我父王还想将我许配给他,我倒是无所谓的,结果后来才知道,陆伯伯居然舍得让自己儿子去给陛下做乘龙快婿,哼,依我看,他怎么配得上安华皇姐?” 于心兰抿了抿嘴唇。 “公主殿下,无论样貌气质,确实是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是吧?所以说,其实是这家伙捡了个大便宜,不过我父王说,正因为这桩婚事,才害得陆伯伯只能当个长乐侯。” 赵瑾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扭过头去,只见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陆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正一脸煞气的望着她。 “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满十六,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还有,我确实配不上你的安华皇姐,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是很清楚。”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当什么驸马?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另外,年节的时候,你父王应该要带你入京谒见太后。”?? “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你皇姐,是不是她先开口,说喜欢我陆某人的?” 陆玄双手抱怀,一脸得意。 赵瑾则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而后站起身来,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玄,你该不会是喝了酒,又吹了凉风,把脑子吹坏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皇姐那样的人,会主动说喜欢你,她以前可是说,自己根本不想嫁人成婚,一辈子都不需要男人的。” “你骗我可以,但不能欺骗自己呀!” “于姑娘,你快让你家公子清醒清醒,你说说,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喜欢上这家伙么?” “会!” 于心兰想也不想,一个字脱口而出。 赵瑾顿时语塞,片刻之后,她方才尴尬一笑。 “你是他的侍女,你当然这样说咯,反正我是不相信安华皇姐会喜欢上这家伙。” 然而于心兰却正色道: “他没有骗你,之前在幽州之时,我能看得出来,公主的确是喜欢着她,喜欢一个人的状态,是装不出来的。” 赵瑾皱了皱眉。 “那你说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说不上来。” 于心兰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 “我只知道,那人开心我会开心,那人生气我便会难过。” “如果因为一些事情产生误会,心里会十分懊恼。” “而夜深人静之时,脑海中总会不自觉的浮现出对方的身影,心里想着,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说,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可惜啊,有些东西,我明白得太晚了……” 于心兰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 赵瑾双手托腮,一脸的茫然。 “你怎么哭啦?谁欺负了你?难不成是哪个负心汉?” 于心兰抹了抹眼角,摇头道: “没人欺负我,我只是觉得,有时候自己太傻了!” 前者转过身去,仰头望着陆玄。 “喂,你的小侍女,好像被人给欺负了,这你能忍么?还不把那人找出来大卸八块?” 陆玄面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冲着于心兰冷漠道: “以后这种话,就别说了,我听了都嫌恶心,你若真是这样想,那就该老老实实离开,不要再折磨对方,也不要再折磨自己。” 于心兰低着头,泪如雨下。 陆玄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人家哭得这么伤心,你不好生安慰便罢了,在这里冷嘲热讽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侍女怎么啦?侍女也是人,说到伤心往事,哭一哭,发泄一下情绪都不行么?” “于姑娘,这家伙冷石心肠,要不你别跟着他了,来做我的侍女吧,我这就给陆伯伯写封信,让这家伙把你让给我。” “那敢情好,我巴不得她跟你走!” 陆玄头也不回的说道。 于心兰摇了摇头。 “他说得对,是我话太多了。” 赵瑾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这位小郡主觉得,事情恐怕并不简单,然而就在她正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 陆玄却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 “雨停了,咱们也启程上山吧!” 第165章 我并非玄天门人 十二月初八,连云山上依旧阴雨绵绵。 身着黑白二色袍服的玄天派弟子,用箩筐挑着装了腊八粥的大瓦缸,给每一位留宿的客人分发。 红豆薏仁胡萝卜丁,切好的白菜丝儿与大米糯米混做一锅,热气腾腾,飘香四溢。 佐餐的小菜,是蒸得软烂的咸鱼,产地就源于山下的湘江。 陆玄等人,和大多数人一样,踩着泥泞上山,昨日天黑才进入玄天派的山门。 递了名帖之后,众人便被安排在一座小院中住下,今早一起来,喝着热腾腾的腊八粥,赏着山景,倒也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但这样的闲暇时光并未持续多久,约莫一炷香后,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于心兰起身,将门打开,只见一个面庞清秀的少年,恭恭敬敬站在门外。 “在下玄天派弟子沈青,奉家师之命,来找陆小师叔……” 于心兰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陆玄。 陆玄:“?” 后者一头雾水,摇头道: “小兄弟,这里没有你们玄天派的人,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沈青挠了挠头:“这里是甲字十三号院落,我应该是没走错的,敢问公子是否姓陆名玄?” 陆玄点了点头。 “是我。” 少年笑了起来。 “那便没错了,请师叔跟我走一趟吧!” 一旁的赵瑾满脸惊诧。 “你何时变成玄天派的弟子啦?” “我怎么知道?” 陆玄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你师父是谁?” 沈青老老实实回答道: “邱长风。” 听到这个名字,陆玄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我跟你去,那我的朋友们?” “师父说,只让小师叔一人前往。” 沈青面露歉色。 “行,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小兄弟,前方引路!” 沈青咳嗽了一下,苦笑道: “可不能乱了辈分,小师叔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我真不是你们玄天派的弟子,你师父逗你玩儿呢!” 陆玄耸了耸肩。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是出了院子,一路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朝着山上的正殿行去。 一路上,沈青都是沉默寡言,只在碰到同门或是相熟的客人之时,方才行礼致意。 陆玄注意到,对方的神色并不太好看。 不过想想也是,玄天派当代掌门枯云大师,算到自己大限将至,已经广发英雄贴,于山门之中举办选拔大会。 他们这些徒子徒孙,心情能轻松就奇怪了。 穿过一片广场,远远的,陆玄便是看到,前方的玄天正殿,殿门紧闭,与想象中的场景有些不太一样。 待得两人靠近,沈青推开殿门,带着陆玄走进大殿之中。 灯火通明的殿堂内,一人负手而立,背对着殿外。 沈青默默行礼,而后低声道: “师父,小师叔来了。” 那人转过身来,只见其须发花白,宽额大眼,面颊饱满,年岁约莫在五十左右。 陆玄拱了拱手: “陆玄见过邱道长!” 邱长风目光落在陆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方才摇头笑道: “你该叫我师兄才是!” “这回得见,小师弟果然如同师父所言,乃人中龙凤之姿。” “邱道长这是何意?方才听令徒提起,我以为只是玩笑罢了,为何道长也口称我为玄天弟子?” “陆某并不记得,何时拜入了玄天门下。” 陆玄皱着眉头,心中颇有些不喜,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对方强加了志愿一般。 “你会想起来的……” 邱长风意味深长的说道,而后冲着沈青挥了挥手。 “去看看你师公醒了没有,若是醒了,便来通知为师一声。” “是。” 少年转身离开,殿内便只剩下邱长风与陆玄两人。 “玄天派开辟宗门两百余年,历经大楚,前梁,声名不显,到得如今的大齐,才算真正起势。” “师父乃六代弟子,四十年前接任掌门,发展至今,玄天派内外门弟子,加起来有数千之众。” “你看这殿柱之上,所刻何字?” 邱长风慢踱着步子,带着陆玄在殿内走了一圈。 “敬天法祖,修行济世!” 陆玄念出声来。 邱长风以手抚须。 “不错,此乃我玄天派教义,多年以来,玄天门人,也正是以此八字为训,身体力行,方才令得玄天派为人称道。” 陆玄翻了翻白眼,他还以为这邱道长要说什么,敢情是搁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不过他按捺住内心想要吐槽的欲望,假笑道: “玄天派的确是武林宗门里的一股清流,但打着玄天弟子名号,在外招摇撞骗的事情,陆某倒也碰见过不少。” “昨日乘船之时,那船夫便说过,岳州有一户人家,仗着自己亲戚乃是玄天派外门弟子,时常做出一些霸道蛮横之事,也不知道邱道长有没有下山了解过?” “还有这种事情?” 邱长风脸上的微笑陡然凝固,眼眸中有着丝丝惊异。 “很稀罕么?有些时候,连官府都没有办法呢,毕竟玄天派,乃是正派执牛耳者,一个处理不当,牵一发而动全身,真闹到人心惶惶的地步。” “说不定这世间又是一股腥风血雨……” 陆玄略微夸张的说了一通,邱长风神色变幻,眉头也紧蹙起来。 “若当真如此,是该好好清查一番了。” “想不到小师弟如今年纪,便有着此等见识,看来师父所说的尘世修行,果真大有裨益。” “行了,邱道长你上辈子是不是开面馆的?” 陆玄无奈的问道。 邱长风捻着胡须,疑惑道: “世人命数有定,皆为因果循环,但大抵是懵懂而来的,知道自己上辈子来路的,那叫天人,可惜师兄我不是,小师弟这句话,何解?” 陆玄叹了口气。 “邱道长上辈子一定是开面馆的,也太能扯了!” 邱长风面色一怔,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太能扯……” “小师弟说话,真是有趣,有趣极了,果然不愧是小师弟呀!” 陆玄:“……” 便在此时,一旁传来走动声,沈青去而复返,朝着两人躬身道: “师父,小师叔,师公已醒,说要见你们!” 第166章 我真是谢谢您呐 离开玄天正殿,从石窟铁索道绕行至后山。 陆玄终于在一处院子里,看到了那位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 相貌,的确和当年那位途径幽州的老仙人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眼下的枯云大师,生机衰退得不成样子。 对方身上裹着厚实褥子,正坐在屋檐下,静静地望着门口。 一见到陆玄,老人几乎快眯成一条线的双目略微睁了睁,面皮微微抖动,看起来像是在笑。 “去……” 老人吐出一字,身旁的童子与邱长风,沈青尽皆离开院子。 陆玄静静地打量着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对方也同时在打量着他。 好半晌过去,老人方才缓缓说了一句话。 “身如虎,气若龙,天人现世,福禄九州……” “孩子,你过来。” 陆玄依言上前,枯云大师努力的睁开眼。 出人意料的是,耷拉眼皮下的双眸,并不像陆玄想象中那般昏黄。 相反,黑色的瞳孔之中,另有一圈惨白的瞳心。 重瞳者! 传说之中,上古造字者仓颉,江东霸王项羽,皆为重瞳。 但陆玄还是第一次真正的看到重瞳之人是何种模样。 重瞳为异像,天生异像之人,莫不是气运加身者。 被那双重瞳盯住,陆玄莫名打了个寒颤,仿佛自己从里到外,都被这位睿智的老人看穿了似的。 “枯云大师?” 见对方似乎有些走神,陆玄不自在的喊了一声。 老人微微一笑,继续说着。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是何时吗?” “十五年前?” 陆玄语气有些不确定。 “没错,那年发生了挺多事,你才这么高点儿。” 枯云大师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然后又转移了话题。 “这个世界,很大,大得超乎了天下人的想象,但数千年来,人们只在乎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厮杀,争夺,一个王朝建立,又覆灭,如此往复。” “然而真正的受苦的,终究是芸芸众生。” “我前半生,受师叔之托,将玄天派的担子接过来,扛在了肩上。” “宗门昌盛之后,又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游历四方,一路所见所闻,难以一言概之。” “见到你之后,便回了连云山,又待了十几年,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这里,老人的精气神似乎恢复了一些,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硬朗起来。 陆玄摇了摇头,心中在想,邱长风那等做派,估摸着也是跟这位枯云大师学的。 说起话来,遮遮掩掩,云里雾里,时不时还要反问你两句。 不过此刻院中宁静,身边又坐着一位迟暮老人,陆玄变得十足耐心。 他在等老人自己解答。 “三十年,我一直在探寻。” “生命的意义!” 陆玄嘴角一扬,轻笑道: “这是个大命题,有些人一辈子也想不明白,枯云大师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应该是悟到了一些东西。” “不错……” 老人颔首,手掌缩回了厚褥之中。 “生为天授,命由已身。” “生命的意义,在于两面,一曰内,一曰外。” “内,代表人的本性,潜能,外,则是外界赋予的人格。” “如何权衡二者,便是生命的意义,代表永无止境追寻的道理。” “每个人生命的意义都是不同的,农夫也好,猎人也罢,王侯将相,天家贵胄,到头来,都各自肩负自身的使命。” “就如同我一般,身为玄天掌教,守护这座山门,便是我外在的生命意义,而追寻我所探究的问题,便是我内在的生命意义。” “我私以为,二者我都做得不错。” 老人抬起头,神色前所未有的满足。 而一旁的陆玄,则是目瞪口呆。 “自我,本我,超我?” 他实在很难相信,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在这连云深山的道门之中,竟然也有一位老人,将生命的哲学探究到了这等高度。 这已经超脱了世上大多数人的眼界格局了。 “本我,自我,超我!” 枯云大师呢喃着,忽然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笑了半天,甚至笑得剧烈咳嗽起来。 陆玄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您真的,很了不起!” 他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枯云大师非常受用的点了点头。 “你也不错,那时候,我便发现,你这小家伙和谁都不一样!” “你很特殊……” “早慧,且睿智。” 陆玄嘴角抽了抽,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在夸人,但这并非是那个人人都阴阳怪气的时代。 他明白枯云大师也是真心的夸赞自己。 “也就一般,不值得枯云大师这样抬爱。” 无非是占了穿越的便宜罢了,像他这样聪明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还有好几十亿呢! “所以我停了下来……” “因为我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东西。” 枯云大师的思维相当跳脱。 陆玄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 对方点头。 “为什么?” 陆玄有些不解。 “我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罢了!” “错……” “你是不一样的,你是真正的……天人!” “它不会骗我……” 枯云大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当初你重病,其实也不能说是病,你的精神力,难以想象的强大,给我一种沸反盈天的感觉,以至于身体无法承受,而你的体内,似乎潜藏着一道,极为玄奥恐怖的力量。” “一旦处理不好,兴许有可能出大问题,所以我用手段,帮你压制了十年,自那之后,我元气大伤。” “当然,我也是在赌,我不知道你十年之后,能不能活下来。” “因为那种力量,实在恐怖得让人有些心惊,我一度以为,你是仙人转世。” “所幸,我赌对了!” 老人脸上带着骄傲之色。 然而陆玄却瞪大了双眼,心中郁闷得想要吐血。 因为他隐隐猜测到,枯云大师所说的恐怖力量,很可能来源于系统。 难怪直到成人之后,系统才真正激活,并发布第一道绑定任务。 如果不是对方,自己很可能十年前就起飞了。 “枯云大师,我真是谢谢您啊……” 陆玄强忍着心中激动,目眶含泪的说道。 “哈哈,有你这句话,老夫心中甚慰,不枉我丢了大半条命,将你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第167章 到底是谁 陆玄的心中,虽然有着怨念丛生。 但实际上,他六岁那年,的确生了一场大病。 脑袋经常无缘无故的疼痛,太阳穴两端像被人用锥子凿击一般发出撕裂痛感。 身体也经常感觉到没由来的虚弱,哪怕吃再多东西,仍旧填不满心中的饥饿感。 那时候的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无论什么东西,吃下去一会儿就没了。 那种状态,持续了将近小半年。 陆天霸和陈瑜这两个当爹娘的,因为自家宝贝儿子的情况,担忧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半夜时间,整个大齐的名医,都快被两口子寻访遍了,可就是找不出任何病理。 一些游外方士都说陆玄这是中了邪。 然而没成想,回到幽州老家,偶然碰到的一位老道,却发现了陆玄的异状。 对方甚至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这位老道,便是玄天派掌门,枯云大师。 亦是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对方出手,自己那种情况持续下去,会不会英年早逝还真说不准。 所以陆玄确实是打心里感激面前的老人。 因为不管怎么说,哪怕枯云大师并不知道他体内的能量代表着什么,但对方想救他的意愿,不是假的。 对方因此大伤元气,同样是真的。 但他觉得,枯云大师或许有点高看了自己。 “我真不是什么天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一次父亲收到消息,说让我来玄天派,我想问问,大师究竟要我做什么?” “如果是陆玄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绝不会推辞。” 枯云大师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你不欠老夫什么……何来报恩一说。” “十五年前,我曾与陆将军约定,若十年后你还活着,便要拜入玄天门下,成为老夫的弟子,那便是我救你的唯一条件。” “从你父亲答应的那一刻,咱们就两不相欠了,这次让你来,一是让你认认山门,二是让你与师兄师侄们熟悉熟悉。” “至于最后一件事,是想问你,为何不听从告诫?” 枯云大师的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 陆玄挠了挠头。 “什么告诫?” “果然,年轻人血气方刚,早已将老夫当初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想来陆将军也觉得这种事太过于玄乎,但因缘际会,谁又说得清楚,总之,老夫的预感,很不妙,接下来一两年之内,你须得注意,陆家恐会遭遇祸事。” 陆玄眉头一皱,正色道: “您在说什么?” “还用我挑明么?” “上个月,老夫夜观天象,心血来潮算了一卦,实在是可惜,原本只差半年……” “您老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枯云大师怎么越说他越糊涂了。 夜观天象也能算到陆家有难? 枯云大师吹胡子瞪眼,干巴巴的双唇颤抖着说道: “早前只是假测,方才看到你正身,老夫才终于确定。” “你,童身已破!” “为何不多等半年?难不成男欢女爱,就这般令你着迷?” “嗯!啊?” 陆玄神色变幻,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般,整个人差点儿从地上蹦了起来。 “枯云大师,您可是修道之人,不能胡说八道啊!” “我童子之身已破,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陆玄质疑道。 “老夫怎会看错?莫非你觉得我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了?” 枯云大师气得又是剧烈咳嗽起来,喉间发出嘶嘶声。 眼见他情绪激动,面色又极为笃定,陆玄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奈道: “您别激动,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但这二十多年来,晚辈一直守身如玉,别说破身了,就连陌生女子的手都没牵过……” “以我的外貌条件,你也应该清楚,我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绝对是有大毅力,下了苦功夫的。” “更何况,我父亲虽然在其他方面极少约束我,但在男女之事上,对我一向极为严厉,我又怎么可能不听从您的告诫呢?” “所以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我没有与任何一个女人有过鱼水之欢!” “基本上?” 枯云大师横眉竖眼。 “就是大概,差不多的意思。” “废话,这二字何意,老夫还用得着你来解释?你这样回答,也就是说,连你自己也无法确信。” “上一次推算,是在一年之前,事情,便是在一年之内发生的,你自己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过放纵之行?” 听对方这样一说,陆玄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 一年之内,他接触过的女子,确实很多。 但真正算得上亲密的,便只有两人。 一是楼婉清,当初第一次见面,他曾在对方的花船上睡着过一次。 但那时候的两人,才是头一回见面,当时的楼婉清也并未对他产生好感,要说主动献身,那未免有些牵强了。 至于第二个人,便是公主殿下了。 幽云山遇刺重伤之时,他曾失去过意识,期间在小木屋里昏睡了两日。 后来赵灵懿也说过,为了不让他失温,曾与他相拥而眠。 莫非就是在那时候,赵灵懿与他? “不……不可能……” 陆玄甩了甩头,就算一时情迷意乱,以赵灵懿的定力,怎么可能与自己那啥? 她又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种事情,后宫里有嬷嬷专门检查的。 再说了,那时候的自己,完全没有行动力,这样看来,赵灵懿也能够排除掉。 可是除了这两个女人之外,还有谁? 陆玄缓缓靠在栏杆之上,陷入了沉思。 直到枯云大师的声音传来,陆玄方才回过神。 “行了,老夫与你讨论这种事,已经是十分奇怪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搞不懂,事已至此,后悔亦是无用。” “你回去好好想想,吃过午饭之后,再来这里,我还有话要跟你说,顺便介绍你的师兄们给你认识。” 陆玄站起身,拱了拱手,一脸的尴尬。 “那晚辈便先行告辞了,待吃过了午饭,再来拜会大师!” 第168章 她去哪儿了 “这小子,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啊……” 望着陆玄离去的背影,枯云大师苍老面庞上露出一抹微笑。 当年,西川之地有一位女子剑客声名鹊起,他惊艳于对方的天赋,想要将其收为徒弟。 可惜被拒绝了,但他仍旧给予了那名女子诸多教导。 到得后来,战火蔓延九州,不论是江湖庙堂还是沙场,都乱成了一锅粥。 时为大齐少主的赵永睿求助于玄天派,将受伤的年轻小将陆天霸托付给自己照顾。 而随行的少女,便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与这位为人正直,忠肝义胆的陆小将军结了缘。 伤好之后,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两人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待得六年之后,再度相遇时,对方正带着自己的儿子,四处寻医。 一见之下,他对那孩子喜爱到了极点。 其实就算不作那等约定,他也会出手相救,毕竟是故人之子。 可他实在不愿意错过了。 无论是推演的结果,还是心中的直觉,所有迹象都在表明。 那个叫陆玄的小家伙,就是他要找的人。 一个能够引领这个时代,推动整个天下向前进步的人。 十五年之后再见,他仍然对这个小家伙越看越心喜。 明珠,并未蒙尘! 枯云大师低下头来,目光落在掌心之中。 一枚椭圆形的黄色古玉,被他轻轻摩挲着。 玄天派掌门印信,持有此玉者,方才算是玄天之首,可号令内外数千玄天门人。 他真的很想将这东西直接塞给陆玄。 但他不确定,陆玄是否愿意,接过这杆玄天派的大旗。 另一方面,此刻的玄天派,并非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 若非压力太大,他怎会答应,用选拔的方式,来挑选玄天派下一任掌门呢? “还是怪我当初太心慈手软……唉!” 枯云大师幽幽一叹,闭上了双眼。 而另外一边,陆玄出了院门之后,又是见到在崖边谈话的邱长风,沈青师徒。 后者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叔。 邱长风则是笑着问道: “方才听师父他老人家放声大笑,他好久未这般开心了,看来小师弟的到来,的确让师父十分高兴。” “尊师乃是真正的高人!” 陆玄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 邱长风赞同的点了点头,冲着沈青递了个眼神。 “你去照顾你师公,我送你小师叔回屋。” 一路上,陆玄旁敲侧击的问了问玄天派的情况。 但邱长风守口如瓶,陆玄几乎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倒是让他分外疑惑。 临来岳州之前,父亲分明告诉自己,玄天派有难,发信给侯府,让自己走一趟连云山。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要接下枯云大师一切苛刻任务的准备。 可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几乎什么也没有交待。 只和自己谈了谈人生理想,又说让自己来,不过是为了让他熟悉熟悉山门,熟悉熟悉这山门中的人。 对于自家老头子与枯云大师的约定,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抵触心理。 毕竟那种情况之下,为了救他,爹娘两个,估计什么条件都敢答应。 只是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八九十岁老人的徒弟,这种感觉,或多或少有些奇怪罢了。 讲道理,就算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枯云大师的年岁,依旧要比自己高出两倍还多。 对方的年龄,阅历,品行,各个方面,做自己的师父,都绰绰有余。 所以当得沈青一口一个小师叔,邱长风一口一个小师弟叫着的时候,陆玄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别扭了。 但他还是没有改口,叫不出来。 回了房,两人又絮叨了一阵,讨论了一些有关于“吃”的话题,及至饭点,邱长风才告辞离开。 待得对方身影完全消失之后,赵瑾这才蹑手蹑脚的从一旁钻了出来。 而她看向陆玄的目光,也是充满了震惊。 “方才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邱长风,邱道长?” “他叫你,小师弟?” 陆玄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他很有名么?” “那是自然!” 赵瑾走到陆玄面前,盘腿坐下,正色道: “邱长风,枯云大师周苍的二弟子,玄天派真正意义上的主事者。” “总理山门上下大小事务,平日在宗门内,威望颇高,一身修为同样十分强大,曾以一敌二,击败江南黑水帮,铁掌帮的两位帮主。” “在江湖中,邱道长同样名声在外,在天榜一流高手中,足以排进前二十之列,听说他性格孤傲,寡言少语,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如此和善!” 陆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邱长风,冷傲?寡言少语? 快拉倒吧,这位放上一世,你说他是搞传销的,陆玄都信。 聊个午饭都能跟自己扯什么天地福泽,感应万物,不愧是老道士,这忽悠起人来,那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一套。 “当然,我最好奇的,还是他为啥叫你小师弟?” “邱道长的师父,不就是现任玄天派掌门,枯云大师么?” “他叫你小师弟,莫非你是枯云大师的弟子?你啥时候拜的师?” 赵瑾一脸好奇。 陆玄摇了摇头。 “我怎么知道,你别瞎问了,也许是他们弄错了。” “哼,我才不信呢,你这家伙身上,一定有秘密。” 陆玄摆了摆手。 “先别谈这个,我那侍女呢?怎么不见人?” 赵瑾撇了撇嘴,开口道: “她见你披风上沾了泥污,找地方给你清洗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么久还没回来?” 陆玄眉头微皱,心中隐隐起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去了多久了?” “你刚走她便出去了,我自己待着无聊,睡了一觉,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吧!” 赵瑾打着哈欠。 “什么?这么久?” 于心兰又不是个笨蛋,再怎么找不到路,还长着一张嘴呢? 就洗一件披风,又用得了多长时间,这么久没回来,绝对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如今的玄天派,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虽然是二流武者,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但怕就怕,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郡主,你就在房里待着,哪也不要去,我出去找她!” 陆玄抓起一旁的银鳞长剑,未等赵瑾开口,便冲了出去。 第169章 这种东西以后多的是 出了院门,陆玄正好撞见两名提着食盒送饭的玄天派弟子。 “两位小道长,你们在路上可曾见过一个身穿青色长裙,大概这么高的女子?” 陆玄拱了拱手,面色凝重的问道。 二人对视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并未见过,客人自行找找吧!” “那劳烦问一下,贵派清洗衣物,一般是去哪里?怎么走?” 陆玄又是开口问道。 其中一人面色古怪的回答道: “山上清洗衣物的地方,到处都是,不过我们一般是在龙华殿旁边的青云瀑清洗,客人如果衣物脏了,可以送到杂物间,让我派弟子代为清洗,不过需要支付些酬劳。” “如果是去找人,那么沿着山路一直向下,看到灵松塔之后,再往左边的山路走一段就到了。” “谢谢!” 陆玄点了点头,迈开了步伐,只是眨眼之间,便是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当中。 一路上,遇见的陌生人颇多,陆玄几乎每个人挨着问了一遍,都说没有看到过于心兰的身影。 “这玄天派就这么大个地方,她还能走丢了不成?” “难道真是离开了?可就算要走,也不会拿着我的披风走掉!” 陆玄站在一道高台之上,目光四处搜寻着,但依旧是没能找到对方的身影。 走到了青云瀑布,水池边上,一群青云弟子以及不少专门在山上打杂的妇人,正在清洗东西,有衣物,床单被套什么的,除此之外,便是清洗蔬菜瓜果的后厨帮工。 陆玄走上前去,打断了众人的闲聊,朝着大家拱了拱手,歉意道: “很抱歉打扰大家,我想问问,你们今早,可曾看到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前来清洗衣物?大概这么高,瓜子儿脸,看起来呆呆的。”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点头。 “我来的晚,没有看到过公子所说之人。” “青色长裙,年轻女子……俺也没看到过,你上别地儿找找呗!” “确实没见过……” 众人交头接耳的讨论了片刻,皆是摇了摇头。 陆玄面露失望之色,朝着众人致谢后,又不死心地在周围转了一圈,几乎将遇到的人都问了一个遍,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时间逐渐流逝,众人皆是回到各自的住处,准备享用午膳,眼看着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他的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大一座连云山,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陆玄觉得,于心兰应该不是刻意藏起来的。 对方应该不会无聊到做这种事情。 正担忧之际,远处忽然传来叫喊声。 “小师叔,小师叔……” 扭头一看,左方龙华殿的石阶之处,沈青与几名身穿黑白袍服的玄天派弟子跑了过来。 “沈青小道长!” 陆玄点了点头,对方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听赵瑾郡主说,您在找您的侍女?” 陆玄点了点头。 “对,她上午说要洗东西,临近晌午也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沈青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嗯,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师父说了,他也说如今连云山上,情况复杂,有许多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不过应该没有人敢在玄天派作恶,师父让您稍安勿躁,已经通知下去,让山门中空闲的弟子帮忙找人了。” “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陆玄心中涌出一抹暖意。 “替我谢谢邱道长,我也相信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但就怕万一……” “如果贵派哪位弟子有线索的话,还请第一时间告知陆某,陆某必有重谢!” 沈青腼腆的挠了挠头。 “小师叔太客气了,这等事情都是应该的,哦,对了!” 说到这里,沈青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往怀中一掏,摸出了一张纸来。 “这是赵郡主描的画像,小师叔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便拿给大家看了,这样找起来也更容易,如果谁见过的话,说不定能有线索。” 陆玄接过纸,上面画的,正是于心兰的样子,长发垂肩,瓜子脸,杏眼长眉,嘴唇微薄,确实很像,只不过怎么看,那眉眼之间,都有种挥之不去的忧伤。 “很像……” 陆玄伸手,将画纸交还给沈青。 “那就没问题了,要不小师叔还是先回去吃饭?” 对方试着问了一句。 “算了,我现在不饿,另外,能否麻烦你告知一下枯云大师,就说,下午我恐怕无法去拜会他老人家了!” 陆玄此刻,的确没有什么胃口。 “好的,那我就先去了,如果有消息,到时候我会撞响龙华殿的铜钟,小师叔只要不出山门,应该都是可以听见的。” “麻烦你们了!” 陆玄抱拳,郑重致谢。 待得对方离去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青云瀑布前,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水流上,岿然不动。 半晌过去,他方才喃喃道: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果对方真遇到什么危险,自己站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么? 就算他并没有打算和于心兰有什么纠缠。 可对方若是出了事,他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咬了咬牙,陆玄心念一动,透明的光幕顿时在眼前浮现。 个人面板的系统空间中,一枚闪烁着橙色光芒的竹简,正静静地躺着。 【预言竹简:传说级物品,使用之后,该物品将被消耗,并给予宿主述求相应的结果展示(注:仅可对未来一个月之内的某一特定事件进行预言,无法应用于宿主本身)】 望着系统背包内,自己唯一的一件传说级物品,陆玄有些犹豫。 这是上次新手期结束,迈入新阶段之后,系统给予的奖励。 这东西不说级别,光看效果,就知道十分逆天。 他原本准备留着,用来干一番大事的,难不成真要用在这里? 陆玄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鞘,眉头拧得跟麻花儿似的。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 “你明明都说过,已经释怀,已经不在乎了,她境况如何,关你什么事?” “对,冷静,要冷静……” “再不济,她也是个二流高手,应该不会出事的。” 心中这般想着,陆玄闭上了双眼,但内心深处,却突然涌出于心兰嘴角渗血的画面来。 “妈的,不就是个破竹简么?不就是传说级物品么?” “这种东西,以后要多少有多少,可人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陆玄的双眼,猛的睁开,下一刻,一枚造型古朴,通体漆黑的竹简,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那竹简的正面,用线条勾勒着眼睛形状的纹络,看起来说不出的玄奥。 “告诉我,于心兰此刻的下落……” 第170章 不是因为我不敢 当得陆玄的话音落下,掌心之中,顿时发出一阵灼热之感。 微白光芒绽放出来,紧接着,那纯黑色的玉简竟如同雪遇春阳一般迅速消融。 而此时此刻,半空当中,有光芒飞快的勾勒起来,凑成一副图画。 山水楼台,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之中,有一个小点正散发着耀眼红芒。 “在那里!” 陆玄立刻意识到,红点所在的位置,便是于心兰此刻的方位,那是西北方的一处楼阁。 来不及惊叹这预言竹简的神奇,陆玄快速的将路线记下,调转方向,走了过去。 “她为什么会在哪里待在?” 陆玄心中无比焦急,踏雪无痕直接发动,不过数十息的时间,他便是来到了那座楼阁之前。 一楼大门敞开着,他直接迈步走进其中,只是刚走到楼梯口,便是听到楼上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还有其他人在,难不成真遇上了危险?” 陆玄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隐匿了气息,催动内力,他尽量不发出一丝动静,朝着楼上行去。 到了门口,那说话声变得清晰起来。 “喝啊,喝啊……” “当初在延州一别,我本以为,或许今后再也见不到心兰姑娘了,没想到……” “没想到今日在这连云山,你我竟然再次相遇,不得不说,咱们真是有缘。” 紧接着,觥觚交错的声音响起,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亦是传入陆玄的耳中。 “梁兄说笑了,不过凑巧而已,待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 是,于心兰的声音! 陆玄的双眼,猛的睁大。 “哎呀,走什么走,不是说好一起用过午饭的么?三杯酒也才饮了一杯,你这么着急作甚?莫非是梁某惹得心兰姑娘你生厌了?” “梁兄误会了,事实上,我现在是别人的侍女,若是离开太久,恐生事端。” 砰! 酒杯碰到桌面的声音陡然响起,那自称梁某的男子发出道惊异之声。 “什么?” “侍女?这是怎么回事?堂堂二流高手,去给别人当侍女,是有人逼你如此么?” “那人是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蛮横,居然将心兰姑娘你逼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跟他没有关系,都是我自愿的,梁兄莫要紧张,就这样吧,我得走了!” “等等……” “心兰姑娘,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虽然两年未曾见面,但也不至于生疏成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得不委身于人,做个小小的侍女。” “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现在的我,早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我已经从我叔叔手中,夺回了家主之位,整个梁家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延州刺史,也不敢小觑梁某。” “你要走,我跟你一起去,我梁某人今日一定要让那人与你解除主侍关系,否则的话,我一定揍得他娘都不认得他……” 砰! 话音刚落,一道巨响声顿时响彻整个楼阁。 雕花木门被陆玄一脚直接踢得爆碎开来,木屑纷飞之间,坐在房中的两人齐齐扭头,脸上的神色俱是精彩到了极点。 于心兰目瞪口呆的望着陆玄,而另一名身穿深蓝色袍服的男子,则是皱着眉头,一脸怒容。 “你是何人?竟敢踹门而入,想找死么?” 唰! 破风之声响起,陆玄身形一动,刹那间闪至男子面前,一拳直接轰出。 男子反应极快,在陆玄出手的一瞬间,浑身内力便是悍然爆发。 “哼,还真是来找死的!” “敢跟本少动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话间,男子同样是一拳轰出,携着无匹的威势,与陆玄的拳锋,撞在了一起。 砰! 沉闷撞击声响起,一股气浪以两人力量碰撞点为圆心,朝着周围涌去,劲风令得二人的头发都是飞舞起来。 陆玄面色不改,提膝磕向对方的腹部,男子则左掌下压,身体腾空,右臂如鞭子一般甩向陆玄的侧脸。 “滚!” 冷喝声至陆玄口中吐出,下一刻,骇人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提剑的左手挡住了对方手臂攻击的同时,银鳞剑出鞘,剑首之处,狠狠地砸在了男子的胸口之上。 后者闷哼一声,后退半步,而陆玄则是得理不饶人,接连数拳轰出,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打得男子失去了招架之力,口吐鲜血,整个人直接倒飞而出,将饭桌砸得粉碎。 同为二流武者,两人的实力差距,却大得有些超乎人的想象。 含怒出手的陆玄,实在是太可怕了。 毕竟连只差一步便可迈入一流高手层次的孟弃,陆玄依旧能够与对方过上数十个回合。 普通的二流武者,在这种状态下的陆玄手中,确实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男子只觉得胸口剧痛,还未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胸口处便是传来重压。 而陆玄的右脚,已经狠狠地踏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咳……你,到底是谁?” 男子口角渗血,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两人同为二流高手,自己竟然落败得如此之快。 陆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一双黑眸中,目光冷冽到了极致。 “就凭你这样的实力,也敢口出狂言?” “延州梁家,很厉害么?” “你方才不还说,要狠狠地收拾我一顿么?为何这么快就倒下了,真是废物!” 地上的男子吃惊到了极点。 “原来是你,哼,你居然敢让心兰姑娘做你的侍女,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行,既然如此,那我便满足你的要求……” 陆玄抽出银鳞长剑,剑尖对准了男子的胸口,猛的刺下。 但就在剑尖距离男子咽喉仅有两尺左右之时。 异变陡生。 于心兰挡在了男子的身前,将陆玄的视线隔开,一双美眸之中,充满了哀求。 “陆玄,求你了,不要!” “你敢拦我?” 陆玄皱着眉头,看向于心兰的眸子中,充满了愤怒。 “梁兄不是坏人,这中间只是有些误会而已,都是我没解释清楚,他无心冒犯你,你放过他吧!” “心兰姑娘,你走开,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敢不敢在这玄天派的山门之中,杀死一个世家子弟?” “让开……” 陆玄沉声道。 于心兰紧咬着下唇,用力的摇了摇头。 陆玄死死的瞪着她,半晌之后,方才收起了长剑。 于心兰见状,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之色。 然而下一刻,陆玄却抬起手掌,用力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我放过他,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给你面子,还有……” “我对你……” “很失望!” 第171章 诱惑圈套! 十二月十二号,经历数日的报备筛选之后,玄天派掌门继承人的选拔大会,也终于正式开始。 来自五湖四海,共计三百多名青年才俊参与了这一次的选拔,其中不乏一些武功高强的女流。 选拔的流程相当简单,三百余人在比武场捉对厮杀,在三日之内,决出四名优胜者。 最后四人,需要参加枯云大师设立的最终考验,谁能通过,谁就能成为枯云大师的关门弟子,并且将继任玄天掌门之位。 而每一场比斗,都会由玄天派邀请的武林前辈作为评审与监督,以防有人徇私舞弊。 玄天派的山门已经封闭,几乎所有人,都在玄天正殿的广场周围见礼。 当然,越是靠近场中,身份地位便越是尊崇。 王公贵族,世家门阀,宗派子弟,江湖名宿,不一而足,但所有人来到这里,都只有一个目的。 参与玄天派掌门继承者的选拔,见证这十几年来,江湖中发生的第一个重磅事件。 比斗,进行得如火如荼。 参与选拔者的实力,被限制在了一流之下,三流之上,且年岁要在三十以下。 也就是说,唯有二流武者,有资格争夺优胜者的名额。 而众所周知,二流武者的界限,在武道之中最为模糊,且上限和下限差距极大。 强者如孟弃之流,只差一步便可迈入一流,杀普通二流武者,易如反掌,如杀鸡宰猪一般。 而弱者,与三流武者几乎没什么区别,对付几个身手厉害点的山贼都勉勉强强。 而年龄的限制,则在某种程度上,挑选出更有武道天赋的年轻人。 作为玄天派的掌门,将来要独挑大梁,武功自然不能太差。 事实上,能够从三百多名江湖豪勇之中脱颖而出的四人,已经算是非常厉害了。 穷文富武,这个年头,武功厉害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说实在话,也没有多少。 不像枯云大师年轻之时,那才是高手辈出的年代,二流武者如同过江之鲫一般,随处可见,在江湖上根本没啥地位。 可惜经过战乱与肃清,死了太多太多桀骜不驯的江湖人了。 客席之上,一名身穿紫袍,头箍玉带,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不断地摇着头。 “无聊,无聊透顶,这看了半天,怎么全是些水货,一个厉害的人也无。” 男子右手之处,坐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神色与他恰恰相反,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看那面容,不是淮南小郡主赵瑾又是谁? “王兄,我怎么觉得,他们打得精彩极了!不过还是不过瘾啊,打了半天,也没见谁流血受伤,这些人出手也太轻了,像过家家似的。” 说完,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右方。 “南姐姐,你说是不是?” 听到赵瑾的问话。 这名身穿白裙,面覆白纱,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莲宗圣女南锦屏微微颔首,轻声答道: “选拔初启,这前头的几十人,实力参差不齐,强的太强,弱的太弱,自然打得不够激烈,往往用不了几个回合,便是分出胜负,这种情况下,没必要下重手。” “估摸着,应该也是玄天派刻意为之,负责筛选与初审的那位玄天前辈,是真正的一流高手,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郡主若是想要看到真正精彩的厮杀搏斗,今日是不成了!” 赵瑾眼珠子转了转,好奇问道: “那南姐姐,会不会也参加选拔?” 南锦屏面纱之下,神色莫名。 “我乃白莲宗圣女,怎会参加玄天派弟子的选拔,更何况,师尊她老人家,也未必比不上枯云大师。” “不过嘛……如今这里高手云集,有机会,我自然要与某些人切磋一二,也好分个高下。” 女子的目光,穿透面纱,在场下其余几个方位匆匆一瞥,她的俏脸上,也是露出一抹睥睨之色。 西川剑阁传人,迦南佛子,江东小霸王,北地狂刀门传人。 可以说,近两年来声名鹊起的少年天才,尽皆汇聚在这连云山上。 她倒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天才传人,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 希望不要如同她过去遇见的那些天才一般,如同土鸡瓦狗,一碰即碎才好。 “嗯,说得对,就得让那些家伙知道知道,真正的妖孽天才,是什么样子的,到时候东南西北四大年轻高手,都败在你的手底下,那才好玩儿呢!” 淮南王世子赵骓,抬起靴子,踩在了自己的板凳上,顺手又拿起了面前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赵瑾嫌弃了望了自家王兄一眼,无奈道: “王兄,你能不能把脚放下去,坐没坐相,陆玄早就不这样了,咱们出门在外,你别给王府丢人好不好?” 赵骓悻悻然放下腿。 “嘿嘿,习惯了!” “不过你说到那家伙,我倒是想起了,今日一起来,就没见到过那家伙,他人呢?” 赵瑾耸了耸肩。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身边的跟屁虫!” “奇了怪了,这么精彩的比斗,居然都不来看,不会是睡过头了吧?这种事,本世子相信他是完全能做得出来的。” 赵骓含糊不清的说道。 事实上,玄天正殿比武场的选拔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 陆玄正坐在殿中一处室内发呆。 他的面前,摆放着玄天派的黑白色道袍,以及一本心法秘籍。 枯云大师的条件,极为诱惑。 只要他愿意穿上这身弟子袍,对方便会将体内精炼多年的玄庭内力,毫无保留的尽数馈赠于他。 到那时,再配合那《玄门心法》,自己只需要花上几年的功夫,潜心修炼,好生消化,便极有可能一举迈入一流高手的境界。 这样一来,说不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流高手,就这样诞生了,哪怕花五年的时间,他也才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的一流高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 枯云大师,对自己真的很好。 可陆玄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仅仅是因为看得顺眼? 不,怎么可能,一切所谋必有所图! 否则的话,这些东西,留给选拔出来的掌门继承人不是给好? 干嘛非得塞给自己? 于是乎,现在的陆玄,非常纠结,以至于他并未发现,那位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枯云大师,此时竟然在兴致勃勃的,以木尺指导某个女子的剑道。 第172章 你敢承认么 “孺子可教也……” 枯云大师左手执尺,右手抚须,一张老脸上,满是欣慰。 “现在的年轻人,天赋比我们那个时候,强太多了,你这女娃子,在陆小子身边当个侍女,的确有些屈才了。” “不如这样,我与剑阁的老黄牛私交甚笃,趁着还能动弹,将你送去西川潜修剑道好了,将来这天下,会多出一个女剑圣也未必可知!” 于心兰归剑入鞘,目光飞快的在某人脸上掠过,然后便是摇了摇头。 “我哪也不去!” 回想起两日前发生的一切,于心兰直到现在,还有些委屈。 她不过就是正好撞见故人,推脱不开,答应对方喝了杯酒么? 那家伙也不至于生气成那样吧? 明明说了不在乎她,为什么她才消失不见一会儿,便火急火燎的到处找人? 甚至还发动了整个玄天派的人手力量。 现在山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叫陆玄的家伙,为了找自己的侍女,不惜让玄天派的弟子挨门挨院的询问。 这让她委屈之余,心中又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一丝希冀。 或许,这个家伙的内心,根本就不似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他若真的不在乎自己,会气成这样么? 而在外人的眼中看来。 这次发生的事情,的确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区区一个侍女,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让人满山的找么? 而随着后续的消息挖掘,众人也是终于弄懂了这位陆玄公子的来路。 大齐长乐侯府公子,安华公主的预备驸马,而另外一层身份,竟然疑似玄天派门人。 因为有人曾亲耳听到,玄天派三代核心弟子,称呼对方为——小师叔。 而细问之下,众人又才得知,那位长乐侯,竟然就是当初名震九州的大将军陆天霸。 于是乎,所有人又是好奇了起来。 那个值得陆玄如此兴师动众的侍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但让于心兰恼火的是,无论她如何认错,如何询问,陆玄就是闭口不谈他的真实想法。 但也没有再提及让她离开的事情。 这样的态度,反倒越发让于心兰坚定,陆玄就是口不对心,明明很在乎,却死撑着罢了,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再一次,让这个男人敞开心扉。 “我大概真的是疯了……” 从前若有人敢这般欺负她,按照师父教的道理,自己早就用剑将其戳了几个窟窿。 可陆玄这人生气打了自己一巴掌,她不但不怨对方,反而最先想的,竟然是解释自己和梁有天的关系。 不过两天过去,陆玄的态度依旧冷冰冰的,每次看她的眼神,都说不出的凶狠,仿佛自己欠了对方几百万两银子一样。 于心兰脑海中思绪万千之际,听到她回答的枯云大师,却是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惜,实在是可惜……” 话音落下,他又转头看向陆玄,略微不满的问道: “乖徒儿,想好了没有?你穿上这弟子袍,承认是我玄天派的弟子,再叫我一声师父,这本《玄门心法》,还有我这百年玄庭内力,就都归你了,一本万利的买卖,你也不做?” 陆玄撇了撇嘴角,冷笑道: “哪有百年,您老人家活了九十有三,就算打娘肚子里开始修炼,满打满算,也就九十四年而已。” “再说了,怎么就一本万利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的,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算盘,你让我再想想……” 说完,陆玄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咝……冥顽不灵,冥顽不灵,你再这般犹豫下去,等老夫死喽,那玄庭内力,可就真浪费了,到时你后悔也来不及……” 枯云大师望着陆玄的背影,气得直哆嗦。 他真的很急,也没有欺骗陆玄,这位玄门大仙师,真的是。 时日无多了…… 于心兰替枯云大师掖好褥子,又将暖炉放在了后者的脚边,这才转身追上了陆玄的脚步。 她有些欲言又止。 陆玄瞥了她一眼。 “今天不去找你那梁兄喝酒了?” 于心兰陡然一惊,两日来,这是陆玄第一次与她主动说话。 虽然这句话中,讥讽意味十足,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觉得有些讶异。 “你是在吃醋么?是的吧?” 陆玄停了下来,颇有些生气的望着她。 “我只是觉得,你就算与故人见面,也该跟我说一声,免得我到处找人。” 于心兰走到他的前方,转过身来,面对着陆玄,仰头望着后者。 “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着急,之前你不是说,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在乎的么?” 她低下头去,眼眶有些泛红。 “我只是急着用披风而已,另外,我的原话是,死了的人,我会忘得更快,你不要胡编乱造。” “所以呢?你到底有没有吃醋?” “没有就是没有!” “我不信。” “随你怎么想,让开,我要去看选拔大会了。” 于心兰退开一步,没曾想一脚踩空,整个人朝着走廊外侧倒去。 陆玄伸出手来,一把拎住了她的后领,将其提正,叹道: “今后多长个心眼吧,那姓梁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进房间,便闻到浓浓的脂粉味,而且很杂,一个正常男人所住的房间,会有那种味道么?你真就闻不出来?” “他一定经常与不同的女子厮混。” 于心兰大吃了一惊,旋即皱眉道: “我闻不出来,但你这样说,你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陆玄扭头,狠狠地瞪着前者。 “我闻得出来,是因为之前研发香水,做市场调研,说了你也不懂,但你何时见过我与不同的女人厮混?” 于心兰双手抱怀,冷笑道: “那楼婉清,公主殿下……” 陆玄老脸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 “跟你有关系吗?问这么多作甚?” 于心兰双手叉腰,长剑就握在掌中。 “怎么没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陆玄皱眉问道。 “那姓梁的和女人厮混,我与他喝酒,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骗自己了,我吃楼姑娘与公主殿下的醋,我敢承认!” “你前两日,吃姓梁的醋,你敢承认么?” 于心兰扬着雪白的下巴,一脸的不服。 第173章 玄门四宗 “没心情与你辩驳!” 扔下一句话,陆玄将拦路的女人扒开,朝着殿外行去。 还未转过角廊,便听得一阵阵喝彩声响起,其间夹杂着拳脚与刀剑等武器互相碰撞的声音。 玄天正殿外的广场临时充做了比武场。 拢共划分为四个区域,也即是说,比武场中,一共有八人分成四组捉对厮杀。 分出胜负即下场,赢者进入明日的第二轮比斗,败者则直接淘汰。 虽然这样的比斗规则不太合理,因为实力的参差不齐,若是强对强,弱对弱,便极有可能出现强者一场淘汰,而弱者却凭着运气一路晋级的可能。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考虑不了那般周全了,只能说愿赌服输,若是真正强大,又怎会连第一轮,第二轮都进不去? “这么激烈?” 陆玄稍稍有些意外,但走到正殿的台阶之处,方才发现,整个广场四周,早已经围满了玄天派的弟子与观礼的来客,自己只能够站在最后方,远远的望着。 “呼……” 出了一口气,陆玄不断的搓着手掌,来到岳州他才发现,南方的冬天,的确要比北方冷。 北方温度虽低,但空气干燥,只要穿厚实一点儿,大抵是没啥问题的,稍微活动活动,身子便暖了起来。 南方则不一样,空气湿润,若身上有漏风之处,那冷风直往人体内钻,也就出房间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冰凉起来。 环顾四周,陆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玉!” 这小子是玄天派当下的三代弟子,与沈青同辈,年纪更小,这两日陆玄几人的饭食,都是他来送的。 听到陆玄的呼唤,对方迷茫的扭过头,眼神四处张望,还眯着眼睛。 直到陆玄走上近前,他方才吃惊的喊道: “小师叔,你叫我?” 对于这个称呼,陆玄已经是有些麻木了,在邱道长与沈青这两师徒的推广之下,自己的玄天派弟子身份,仿佛已经成为了实锤。 所以他也没有心情再去纠正,只能无奈的问道: “你是不是有近视眼?” 程玉挠了挠头,疑惑道: “小师叔,啥叫近视眼?” “就是远处的东西看不清楚,感到模糊,你看,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是男是女?” 陆玄伸手一指。 程玉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小师叔,你指的东西,是只猴儿吧?谁把山上的野猴带进宗里来了?” 陆玄乐不可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嘘,瞎说什么,那是淮南王世子殿下,赵骓。” “不过嘛,你倒也没说错,他确实像只猴儿!” 程玉大惊失色,环顾四周之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小师叔,你这不是害我吗?” “行了,没事少点着灯看东西,问你件正事儿,玄天派的弟子,有几个参加了选拔?” 程玉想了想,摇头道: “不清楚,玄天一派四宗,玄气剑道,应该都派有一名或数名弟子参加,都是各宗的首席弟子,具体多少人,师侄的确不知。” “不过我知道,沈青师兄作为玄宗弟子,也是参加了的!” 陆玄点了点头。 本来枯云大师以一言定夺掌门之位的继承方式,便已经惹得玄天派中争议频频。 如今公开选拔,又怎么可能不让玄天派弟子参加? 不过陆玄也是第一次知道,玄天派里,竟然还分了四个脉系。 “这玄宗,气宗,剑宗和道宗,有何差别?” 陆玄再度问道。 “并无差别,修行功法不同罢了,这也是根据入门弟子各自的相性来划分。” “而且在升任执事,长老,山外行走之时,便会脱去分脉弟子的身份。” “掌门原本也是玄宗出身,但诸位师叔师伯,也是不同分脉的弟子。” 陆玄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好懂,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适合练剑,有的人适合练拳,还有的人,就像自己一样,全才。 这样看来,玄天派培育弟子,倒有点因材施教那味儿了。 “沈青也参加?那他赢了没?” 于心兰从陆玄的身后挤了过来,一脸的好奇。 程玉答道: “沈青师兄还未上场呢,不过他这一次排到的对手,有些厉害,是岭南枪术世家的传承者,年纪轻轻,一杆风雷枪便使得炉火纯青,在当地很有名头。” 陆玄点了点头: “那沈青的实力怎么样?” 程玉皱了皱眉,再度摇头。 “不知道。” “这你也不知道?你们真是师兄弟吗?” 陆玄吃了一惊,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毕竟他才刚认识沈青两天,没想到程玉这个与对方朝夕相处的师弟,竟然也不清楚沈青那小子的实力。 “师兄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实力,不过他八岁便入宗门,被大师伯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了十年,想来实力定是不差的。” “就算比不过小师叔,也差不到哪里去!” 程玉目光敬畏的望着陆玄,心中微叹。 同样是二流高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前两日发生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连云山。 在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北地豪侠梁有天,居然被面前这个看起来气质淡雅的小师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躺在地上宛如死狗一般。 真不愧是十五年前就成为了师公爱徒的小师叔啊! 不过想到这里,程玉小心翼翼的说道: “对了,小师叔,昨日大师伯交待,让我们下山请人,修缮被您踢坏的雕花木门,至于费用,他让我们跟您要,这个……” 陆玄翻了个白眼,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拍在了程玉手中。 “邱道长真是小气,口口声声叫本少师弟,这点儿钱都要问我赔,不过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银票你拿去,顺带把玄天派所有坏了的地方,都修缮一遍,就当替我行善积德了!” 程玉目瞪口呆,喃喃道: “大师伯猜到您会这么说,他让我转告一句,就是把您当自己人,才问您要银子的,这是玄天派的门规,连掌门也不能违背。” “呵呵……” 陆玄皮笑肉不笑。 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场中传来一道高喝声。 “下一场,玄天派玄宗弟子沈青,对阵岭南风雷枪传人柳寅!” 第174章 买定离手(感谢各位的打赏) 比斗进行到现在,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见玄天派弟子如此报幕。 玄门弟子沈青,他们不认得。 但那岭南风雷枪传人柳寅的名字,却算得上如雷贯耳。 对方年仅二十,一杆长枪却在岭南之地闯出了偌大名头。 俗话说,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想要真正将一杆长枪使得好,是很不容易的。 除却天赋之外,还需要经年累月,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行。 柳寅能在如此年纪,便能够将家传绝学修炼到足以出师的程度,很难不让人惊叹。 所以,当众人得知,他将要在下一场比斗中上场之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切的议论声。 “真是他?” “废话,看到没有,人就在那儿呢!” “那沈青你们听说过吗?厉不厉害?” “不知道,但能被玄天派挑选出来参加选拔试炼,应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谁输谁赢?” “自然是柳寅!” “那可不一定……”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而另外一边,陆玄却是从人群中挤到了赵骓等人所在的位置。 一见到他,赵骓面色便是垮了下来。 “你这家伙,一大清晨找不到人,招呼也不打一声,要不是本世子给你们留了位置,你便只能站着看热闹了!” 他指了指自己左手处的两个空位,示意陆玄和于心兰坐下来。 “忘了。” 陆玄随便找了个理由,表情极为敷衍。 反倒是一旁的赵瑾,明目张胆的指了指陆玄,然后向南锦屏告状。 “南姐姐,就是这家伙,说你们白莲宗的教义有问题,乃是邪教。” 南锦屏微微瞥了陆玄一眼,冷笑道: “世人总是如此,喜欢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妄下评判,结果到头来,只是自己愚昧无知罢了!” 赵瑾哈哈一笑,冲着陆玄做了个鬼脸。 “听到没有,你这个愚昧无知的人!” 陆玄伸手,从怀中摸出那纸条,轻轻一抖,便要开念。 然而未等他出声,赵瑾便心急火燎的站起来,伸手抓起一颗大青枣,塞进了陆玄的口中。 “我知道错了,请你吃枣子,赶紧把这东西收起来。” 陆玄咔嚓一声,咬下一口青枣,淡淡说道: “邪教就是邪教,无论怎么掩饰,蛊惑人心,都没有办法改变其本质,反正将来吃亏的人,又不是我,你们爱咋咋地!”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连原本笑呵呵的赵骓,都是皱起了眉头。 “陆玄,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莲宗过去数年以来,一直帮着朝廷,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哪里是邪教?” “昔年你曾对本世子说过,实践方能出真知,如今你怎么也变得人云亦云了?” “是与不是,日后自见分晓,你既然听不进去,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陆玄扔下枣核,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比武场中。 “沈青小子,加油,本少看好你!” 他冲着沈青挥手。 对方先是笑了笑,然后神色有些茫然的问道: “小师叔,加油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努力,争取把那个什么风雷枪干趴下!” 陆玄大声解释道。 不过话刚说完,他便是察觉到,无数目光一瞬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尤其是不远处来自岭南那一带的武者,面庞上更是带着激愤之色。 “你又是何人?又不是你比武,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 “就是,聒噪得很,有本事自己下场,否则定要让你知道柳兄的厉害。” “岭南第一枪可不是浪得虚名……” 陆玄冲着赵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赶忙举起胳膊。 “我乃淮南郡主赵瑾,既然你们各自不服,今日便以王府的名义担保,我坐庄家,开盘下注,盘口便是这沈青小道长与风雷枪传人柳寅柳公子的比斗结果。” “若真有胆量和信心,便赶紧下注吧,只会打嘴仗的人,本郡主最是瞧不起了!” 陆玄比了个大拇指,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拉开绳结,猛的一翻。 哗啦啦,一小堆成色崭新的银锭被他倒在了台子上。 “这里是二百两银子,我压沈青赢!” “你们几个,有本事嚷嚷,不会身上半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吧?” 陆玄满脸鄙夷之色。 对方顿时咆哮道: “少他奶奶的看不起人,不就有几个臭钱儿么?神气什么?哪位兄台借在下几两银子,我去押了柳兄获胜,赢了钱分你一半!” “吁……” 周围传来一片嘘声。 “怎么?刚才叫得欢,叫你们拿点儿实际行动出来支持那位柳公子,你们便响屁也蹦不出一个了?本少都替你们脸红!” “看来我这一百两,还得乖乖的回到我这钱袋子里。” 陆玄摇头叹道。 一旁的赵瑾也添油加醋的摇着小脑袋。 “就是就是,一个二个的,叫得比谁都凶,结果连下注的胆量都没有,啧啧……” “说得对,什么岭南人豪情万丈,洒脱不羁,我看都是吹牛呢!” “就是,就是……” 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也开始起哄。 岭南来的一群武者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片刻之后,豁然起身,朝着陆玄所在的方位走来。 江湖之人,都是出来混的,除了利之外,便图一个名,再加上这等场面之下,哪受得了这种刺激。 到了近前,一群人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银子,朝着台上一扔。 “十二两,压柳兄胜。” “算我一个,九两!” “还有我,十三两……” “七两,柳兄胜。” …… “嘿,小爷也来凑凑热闹,五十两,压姓柳的赢。” “我也来玩玩儿,十八两……” 不少凑热闹的人,也心痒难耐,纷纷下注。 赵瑾一面清点银子,一面写着票据,忙得不亦乐乎。 “都拿好票证了,买定离手,比斗开始即封盘,赔率封盘计算,还没下注的抓紧了啊……” 陆玄冲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一旁的赵骓与南锦屏,于心兰三人,直接是看得傻眼了! “还能这么玩儿?那我也来凑凑热闹,三十两,压沈青获胜,跟着这家伙,有肉吃。” 一旁的南锦屏伸手在袖中一掏,扔出了一个钱袋子。 “八十两,压柳寅胜!” “这……” 赵瑾面色凝重,陆玄则是劝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只是奉劝你一句,千万别带着情绪下注,免得一会儿输了,自己偷偷抹眼泪。” 南锦屏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与你无关!” “行……我就欣赏你这种性格!” 陆玄笑得很开心。 第175章 燕返故人归 随着一声高喝,比斗开始,这边的赌局也封了盘。 赵瑾根据两边押注的金额与手数计算着赔率,而其余人的目光,则皆是落在了场中。 沈青是第一个出场的玄天派弟子。 而柳寅,则是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新秀,这样的一场比斗,自然要比之前那些人更加吸睛。 柳寅年仅二十,但长相却极为老成,身高五尺有余,四肢强健有力,那杆儿臂粗的铁枪被他提在掌中,看起来颇具威势。 而沈青的武器,与大多数人一样,是剑。 两人在场中站定,遥遥相望,听得四周山呼海喝之声,二者不约而同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 “请!” 话音落下,柳寅立即身形微躬,双手持握长枪,摆出了战斗姿态。 另外一边,沈青同样长剑出鞘,剑身平举齐眉,神色微微有些紧张。 呼! 风声响起,柳寅先发制人,脚掌一跺,整个人朝着沈青所在的位置电射而去。 身形尚未落地,双臂之中,内力爆发,长枪携着恐怖的威势砸向后者头顶。 这一记简单的以枪代棍攻势,虽然看起来像是试探,但其中显露出来的强横力量,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沈青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面对柳寅这一枪,若是莽撞的选择硬接,恐怕这一场比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他同样反应迅速,头顶破风之声刚刚传出,便脚下一点儿,同时侧身平移。 长枪擦着他的耳畔砸在了地面上,灌注了内力且坚韧无比的枪身,顿时将地面上的石板砸得粉碎。 烟尘迭起,柳寅脚掌着地,后手猛的一抽,再猛的一递。 长枪一退一进之间,枪尖打着旋儿扎向沈青的面门。 砸,抽,刺,一系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好狠的风雷枪!” “确实,速度太快了,姓柳的真猛!” 周围众人发出惊叹之声。 就连陆玄也忍不住双眼微眯,心中有些惊讶。 风雷枪之所以厉害,就是枪势绵密,快若疾风奔雷,令敌人防不胜防。 这柳寅的风雷枪,虽然还算不得大成,但已经是登堂入室了,这一枪,若是沈青反应不过来,恐怕会直接被那枪头扎碎面颊。 铛!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沈青左手二指按住剑面,双脚前后成弓步,整个人被柳寅的长枪顶得向后退去,地面被掖出两道长长的划痕。 “挡住了!” 玄天派一众弟子松了口气。 那柳寅实战经验颇为丰富,打法简洁干练,出手又极是狠辣,幸亏沈青反应很快,提剑格住了枪尖,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正惊叹之时,场中的打斗再度激烈起来。 柳寅双臂挥动,枪尖枪尾左右交替攻击,双脚同时向前迈进,直接将沈青逼得又是倒退了数丈。 眼看着即将越界,沈青左支右挡,将对方枪尖挑开,脚掌却在焚香的铜炉上猛的一蹬,长剑直刺,整个人如同利箭一般反弹回来。 “好一记燕返故人归!” 有人拍手叫好,陆玄也微微点头。 沈青虽然实战经验的确不如那柳寅,甚至前两回应对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但所幸的是,他并未自乱阵脚,反而越打越冷静。 这反手一剑,时机选得恰到好处,正是柳寅招式用老,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 这一剑,柳寅同样不好勉强去接。 可若是选择调息换气,失了先机之下,被沈青的长剑近身,接下来,他便会陷入和对方刚才相同的窘境,在无尽的攻势下堪堪抵挡。 拼着受伤抢夺攻防时机,又或者将战斗节奏拱手让于沈青? 这位风雷枪传人,究竟会怎样选择? 不少人皆是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的锁定了场中两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一丝细节。 “好剑!” 柳寅大喝一声,并未选择调息,而是强行借助肉体力量,将原本已经刺出的长枪拖了回来。 这样的动作,令得他身躯一震,腰腹之处传来撕扯感与轻微疼痛。 不过与真正的危险相比,这算不了什么! 高喝一声,伴随着柳寅眼中流露出的赞叹之色,他左手猛的一震枪尾,枪尖在半空中抖出一朵朵银色枪花,将沈青蹿来的身影笼罩。 风雷枪成名招式——银龙破! “哗……” 哗然之声四起,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柳寅的战法竟然是如此爆裂果决。 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想过,要将进攻的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上。 这一招强自变幻攻势,不但会令得他自身气血翻涌,内力的消耗更是会成倍增加。 他之所以敢这样打,就是两个字,比自己和沈青,谁更拼命! 银龙破对上燕返故人归,长剑与枪影碰撞,半空之中,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撕拉! 沈青的黑白色弟子袍被枪刃割裂,肩膀之处,有着殷红血迹渗出。 柳寅占据着兵器之利,攻击半径更长,竟然是抢先伤到了沈青。 一抹淡淡的笑容,自他面庞上浮现。 对方若不顾一切强行突杀,那么到最后,自己将会占据绝对优势。 而周围的众人,同样看到了沈青肩膀之处绽放出的红色血花,议论声纷纷响起。 “不愧是柳兄,真厉害啊!” “玄天派弟子,恐出师不利……” “完了,那家伙强得可怕,只希望沈师兄不要伤得太重才好。” 相对的,玄天派弟子这一边,则是士气低落。 “陆玄,完蛋了呀,咱两的银子!” 赵骓一脸的郁闷。 南锦屏则是嘴角微扬,心中极为畅快,场中谁输谁赢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只要那姓陆的家伙吃瘪就行。 但出人意料的是,陆玄神色如常,面庞上根本看不到半分情绪变化。 直到比武场中,柳寅的枪刃刺中沈青的左肩,拦住后者的冲势,陆玄方才摇了摇头,略显遗憾的说道: “太蠢了,我还以为那小子能有多厉害呢,结果也是个没脑子的家伙。” “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咯!” 南锦屏嘲讽道。 陆玄懒得与她搭话,伸手拍了拍于心兰的肩膀,说道: “准备收银子!” 第176章 侥幸心理要不得 “啊?” 于心兰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即便是她,也被柳寅那种凶悍打法惊到了。 武者战斗,最忌讳强行借力,收发之间,一个不好,很容易未建奇功便自毁长城。 哪怕肉体再如何强横,经脉窍穴以及内腑,总是柔弱的,在气血的冲击之下,轻伤在所难免。 可柳寅不但那样做了,还不顾一切的爆发内力,想要直接打沈青一个措手不及。 而在众人看来,柳寅的确是做到了,他手中的大铁枪,刺中了沈青的左肩。 滚烫鲜血飞溅而出,落在地上,立刻凝结成为猩红色的冰霜。 但就在这时,柳寅脸上的微笑,反而诡异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然。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铁枪,被受伤的沈青以左臂牢牢钳住,任凭自己如何抽取,那枪杆竟是纹丝不动。 “这家伙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沈青身形落地,手掌握住枪杆,轻轻一抽,枪尖顿时从他的身上拔了出来。 确实很痛,不过也没想象中那么痛,这一枪,仅仅是刺破他厚实的衣袍,伤到了一些皮肉而已。 “撒手……” 滋啦! 剑刃划过枪身,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声,朝着柳寅握枪的十指削去。 后者咬着牙用力猛抽,一张脸都憋得通红,可那长枪依旧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柳寅只得弃了长枪,抽身暴退,顺势躲开了长剑的横削。 长枪被沈青踢了一脚枪尾,打着旋儿飞上天空,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密密麻麻的剑影直接将柳寅的身形笼罩。 后者先前本就受了些伤,此刻兵器被夺,被剑势杀得节节败退,手忙脚乱之下,更是被沈青一脚踹在了胸腹之上,轰然倒地。 咔嚓! 长枪没入地面,锋锐的剑尖,也抵在了柳寅的咽喉之处。 后者颓然的低下了头,神情极为苦涩。 “我败了……” “本场比斗,由玄天派弟子沈青胜出!” 场外,鸦雀无声。 从被长枪刺伤到扭转局势,沈青似乎仅仅用了片刻时间。 整场战斗,用虎头蛇尾来形容几乎是毫不为过,所有人都以为,这两者之间会有一场无比精彩且激烈的战斗,然而这场比斗,确实结束得非常之快。 甚至让人有种难以接受的错愕之感。 “内幕,一定是内幕,明明刚才还有优势,怎么一转眼就败了?我不相信……” “就是,以柳兄的实力,怎么会败得这样快,玄天派一定是暗中威胁了柳兄。” “干你娘,退钱!” 不少人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欺骗。 然而真正看明白了这一场比斗的人,却都是沉默不语。 这其中,就包括了白莲宗圣女,南锦屏。 “高手过招,胜负就在毫厘之间,柳寅以为对方硬实力不如自己,所以根本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选择以负伤为代价,强行解了他的兵器。” “而在失去了专精的长枪之后,他的战斗力,至少弱了七成,赤手空拳之下,根本无法再有一丝胜算。” “他不是败在决策上,而是过去赢得太多,所以轻敌了。” 南锦屏语气不疾不徐,仿佛输掉的八十两,不属于她一样。 说到最后,她转过头来,面纱下的狭长双眸,静静地望着陆玄,开口问道: “你早就知道他天生神力对吧?” 沈青方才表现出来的肉身力量,绝不像一个正常的二流武者。 与柳寅相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碾压了。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道士,却是一个天生神力的大力士,这似乎也算不上十分离奇。 陆玄冲着沈青拍手,高呼道: “打得好呀,小伙子!” 见他丝毫没有兴趣回答自己问题的模样,南锦屏心中微恼,黛眉也是紧蹙起来。 这家伙,竟敢无视于她? 一旁的赵骓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踢了踢陆玄的腿肚子,低声提醒道: “圣女在问你话呢?有点胸怀行不行,把人晾着算什么?” 陆玄不情愿的开口道: “这小子从小力气就大,还时不时发狂,有一次无意间打死了乡里的恶霸,差点被关进大牢。” “幸亏被邱道长救下,带回了连云山。” “这么多年,发狂的毛病治好了不说,这一身神力也留了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对了,听邱道长说,小时候大家都叫他蛮牛儿。” “难怪啊,空手夺铁枪,那柳寅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真要是生死之战,还不得被那小道士给生撕了?” 赵骓一脸惊叹。 陆玄的声音并未掩饰,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再加上方才南锦屏的话语,这下子,众人终于明白。 柳寅的落败,其实是必然的。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小道士,居然如此厉害,甚至于,对方的实力,可能要比在场的大多数二流武者,还要强劲得多。 柳寅输得并不冤枉!? 而且,听陆玄的话语,那沈青,似乎还是玄天派邱道长的徒弟。 邱道长何许人也?枯云大师首徒,玄天派二把手,他的弟子,能不厉害么? “妈的,算你厉害,这些银子,就当给你买汤药费了。” “就是,愿赌服输……咱岭南人也不是没种的货!” 一群人眼眶通红,骂骂咧咧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大堆银子,心疼的眼泪花都要掉出来了。 陆玄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活该,谁让你们非要跟本少较劲?” “我是知道他能赢才下的注,你们呢?尽想着要赢钱?” “不过你们也别怨我,通过这件事,我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 “赌狗必死!” “侥幸心理是要不得的,更别因为一时冲动就上头,拿自己的血汗钱,去挑战别人的零花。” “圣女,这八十两银子,你得存多久啊?还是说,你们白莲宗救苦救难的同时,还特别能敛财,这点儿银子,你根本就不在乎?” 南锦屏大袖之中,双拳紧握,她看着陆玄那张可恶的笑脸,心里逐渐起了杀心。 “那都是宗门所赐的财物,我不怎么用钱,便积累了下来,输了赢了,也不在乎……”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还打算退给你的,现在看来,好像用不着啊,哈哈……” 陆玄用手肘杵了杵于心兰,后者这下终于是明白了,赶紧将方才赵瑾写的票据递给了对方。 “押沈青胜,一百两,赔率一分七,获利一百七十两,加上本金,合共二百七十两整,扣除五毛庄利,返银二百五十六两。” 赵瑾煞有介事的念道。 第177章 神秘拦路人 比斗结束,沈青处理好伤势,一群玄天派的弟子涌了上来,神色皆是尤为激动。 “沈师兄真厉害!” “就是,连那岭南枪王都不是师兄的对手……” “是啊,方才那一剑,实在太帅了,燕返故人归,我到现在还用不出来呢!” 沈青微笑着摇头。 “才第一场比斗呢,后面只会越来越难。” “怕什么,反正参加选拔的,都是二流武者,干就完事了!” “再说了,能赢下柳寅,沈师兄已经很厉害了,这下我看还有谁说咱们玄天派无人?” 一群人弟子打打闹闹,走向后方,远远地,沈青目光落在了正殿外的坐席之处。 只见自己的师父邱长风,正朝着自己微微颔首,他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没给师父丢人!” 心中默念之时,一旁又是传来呼喊声。 “沈青……” “小师叔。” “打得好呀!” 陆玄伸手在前者肩上一拍。 “美中不足的是,其实可以不必受伤的,换成是我,早在那家伙强自扭转身形出手的时候,就一剑捅穿他的肚子了,这么插进去,再用力一绞……” “白刀子进,黄刀子出,保管屎都给他捅出来!” “噫……” 身后的赵瑾一脸嫌弃,沈青神色无奈。 “小师叔,这是比斗,不是厮杀,而且,我对剑势的控制,还没到达随心所欲的程度……” “嗨,我就那么一说,这种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又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天生的剑客。” 陆玄指了指于心兰。 沈青点了点头。 “对了,这应该是上午最后一轮比斗了吧?” 陆玄开口问道。 “应该是。” “赶紧开饭吧,我都快饿死了,这两天在你们宗门里,不是喝粥就是吃饼,能不能弄点儿硬菜啊?” “玄天派好歹是南方武林中的名门大派,怎么这么抠门儿?” 赵瑾作为一个颇具干饭精神的小郡主,当即对玄天派的伙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沈青苦笑道: “这一次前来玄天门的武林各界人士实在太多,光是名帖,我们便收到了七八百张,实际人数恐怕还要多两倍不止。” “加上此刻在山门中的本派弟子,人数已经逾两千之众。” “这么多人,光是吃喝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也是昨日与师父一道去了后山才晓得,整个玄天派一个月的存粮,都快被吃完了。” “一个人一天要吃掉五两米,二两面,两千个人,一天就要吃掉将近十石米,四石面,蔬菜肉蛋还未算在其中。” “所以,并非是我玄天派抠门,实在是钱粮无以为继了!” 听到他的计算,众人吃惊之余,又是有些疑惑。 再怎么说,像玄天派这样的大宗门,独占一座山头,也不应该养不起区区两千人才对。 “我记得玄天派有朝廷官方做背书,属于正规的武林门派,而且山上山下,几万亩山田的地契,都在玄天门的手中,如此多地产,不说自己经营,就算租给豪绅或是佃户,每年的租子也是一大笔分润。” “你们怎会穷到钱粮无以为继的地步?” 陆玄有些难以理解。 更不谈印象之中,许多武林门派还与官府有合作,负责镇压周边的山贼土匪,门中弟子时不时大批量出去执行任务,打打秋风,与人镇个场子,充个面门啥的,这都是收入来源。 他不相信邱长风会笨到连这种事情都整不明白,武林高手,也是要吃饭的呀,落魄的大侠不叫大侠,充其量算是草莽好汉。 被称为豪侠英雄人物的,那个不是前呼后拥,穿金戴玉? “那些土地,玄天派从未收归己用,早在数十年前,便被掌门师公,分给山下的农民了,那时我都还未加入玄天派。” “宗门内的收入,实际上微薄得很,一是靠着朝廷每月的拨银扶持,二是前来山门瞻拜之客的馈赠。” “最后便是师兄弟们,平日间打打柴,师叔师伯们替人测字算命得来的铜子儿,其实清苦也算不上,只是这一次来得人太多,一时间弄得宗门内有些捉襟见肘了!” 沈青笑得很不好意思。 看得出来,他对赵瑾的埋怨,也心有歉疚。 有客从远方来,招待不周,的确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然而众人却有些动容。 陆玄耸了耸肩,意味深长的说道: “世子,郡主殿下,你们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名门正派,而不像某些自诩圣教的宗门,只会说空话忽悠人罢了!” 南锦屏狠狠地瞪了陆玄一眼。 后者全当什么都没看见,转身冲着于心兰说道: “将我们刚才赢的银子拿出来吧,加上本金一百两,没记错的话,一共两百五十六两,都给他。” “好!” 于心兰摸出钱袋,冲着沈青递了过去。 满满当当的钱袋子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撞击声,脆实,悦耳。 沈青赶忙推脱。 “这怎么行?这么多钱,我不敢要!” 两百五十六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换成铜子儿,那就是二十多万钱,这等数目,足以在岳州城里买上一座大院子了。 “怕什么?叫你拿着就拿着,不是我跟你吹,别说二百两银子,就算是两千两,对我来说,也不值一提,分分钟就能挣回来。” 一旁的赵骓与赵瑾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后者拉了拉陆玄的衣角,一脸艳羡的问道: “陆玄,你做什么生意这么来钱?要是正经生意,也带我一个呗?” 陆玄从于心兰手中接过钱袋子,强行塞进沈青怀中,然后对赵瑾挥了挥手。 “去去去,我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你想参股也行,叫你家老头子,把当初从我爹那里抢的画圣真迹还来。” “那还是算了,反正本郡主又不缺钱花!” 赵瑾吐了吐舌头。 说话之间,比武场中,最后一场比斗也分出了结果。 众人正要离开,一个长发披肩,面容孔武有力的男子,忽然挡在了陆玄的身前。 而对方身上穿着的,正是玄天派的弟子袍服。 “你就是陆玄?” 长发男子面色冷漠的望着陆玄,开口问道。 陆玄皱了皱眉头,拱手道: “敢问阁下是谁?为何拦住陆某去路?” 他本能的察觉到,对方对自己,似乎抱有很强的敌意。 第178章 哪个女人这么无耻 “我叫周阎!” 长发男子沉声说道。 一旁的沈青则是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失声喊道: “周师兄?你……你没死?” 周阎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只是一味地的盯着陆玄。 “你也想当玄天派的掌门么?可惜你的实力好像不够……” “我奉劝你一句,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玄天派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因为你本来就算不上玄天派真正的门人!” 话音落下,长发男子当即转身离去,并未给陆玄询问的机会。 “有病吧?” 陆玄嘀咕着,他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来历,但那等带着警告意味的言语,却令他相当的不爽。 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沈青,你认识那人?” 陆玄的视线落在对方离去的背影上。 小道士点了点头,眼神犹如见了鬼一般。 “他叫周阎,乃是宋铭师叔的徒儿,曾是气宗最有天赋的首席弟子,有一天不知怎的,凶性大发,将宋铭师叔打伤,又废了几名执法弟子的武功,逃出山门。” “后来被执法堂的言长老亲自出手抓了回来,关在后山,听师父说,此人三年前便跳崖自杀了,现在竟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才被吓了一跳!” 陆玄眉头紧蹙,冷笑道: “死而复生是吧?” “上来就问我是不是想做掌门,他又是如何认识我的?” “你看我像稀罕做玄天派掌门的样子吗?” “不像!”,沈青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谁做你们玄天派的掌门,跟我有屁的关系,这人当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陆玄摇着头,心中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反常。 那长发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但不像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对方找上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废话,其间的言论,一定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至少对方是获得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信息和风声,才会对自己起这般敌意。 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么? 玄天派中,因为邱道长的授意传播,不少人都知道了,自己在十几年前,便成为枯云大师的弟子。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但对于玄天派门人来说,这便是事实。 天下间没人能够拒绝,成为一位大宗师的弟子。 没错! 枯云大师的武道境界,早已经越过了一流高手的范畴。 对方是一位真正的,武道宗师。 对于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子,又恰好处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那么对方以为自己是来争夺掌门之位,也情有可原。 甚至于,恐怕除了周阎之外,玄天派弟子当中,会有不少人也这样认为。 这是其一。 那么其二呢? 大胆假设一下,有没有可能,玄天派的高层,邱长风邱道长,甚至于枯云大师自己。 也在有意的释放这样一个信号? 恍惚之间,枯云大师与自己谈话的场面,一一浮现。 现在想来,对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什么一生经历,理想,抱负,追逐的道义,天下苍生。 更像是一位不舍世间的老人,在喋喋不休的交待遗志。 “他,想把玄天派,交到我的手中?” 陆玄悚然一惊。 镇派心法,玄庭内力,弟子袍,熟悉山门,见见师兄师侄…… 一切的一切,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他突然间有些生气。 对于枯云大师,自己固然是尊敬的,尤其是在了解到对方对于生命意义的追寻之后。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接受对方将意愿强加在自己身上。 当年的拜师一事,便是如此。 眼下,对方似乎又是在进行着这样的布局。 甚至连自家的老头子,也很有可能参与在其中。 “你们不觉得,这样做太无耻了么?” 陆玄心中无比愤慨。 一旁距离他最近的于心兰,看到他脸上神色变幻,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询问道: “陆玄,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回去,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陆玄摇了摇头,话音落下,也不待众人追问,便径直朝着右侧山林中行去。 “这家伙,怎么了?不会是被刚才那人吓到了吧?” 赵骓一头雾水的问道。 “他哪有这么胆小,一定是有心事才对,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走吧……我真饿了!” 赵瑾摇了摇头。 小姑娘一向机灵,但也没心没肺。 于心兰想了想,朝着陆玄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诸位先回吧,我过去看看……” 见陆玄心事重重,她的心中,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山林之中,陆玄自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小尾巴,无奈的转过身,问道: “我不是说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么?你跟上来干嘛?” 于心兰抿着嘴唇,轻声道: “你就当我是空气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一定不会发出半点儿动静!” “那能一样么?” 陆玄瞪着她,心中更是烦躁了。 从离开幽州起,他心中的不安之感,就从未消失过。 巴陵一行,究竟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不知道,如今玄天派的事情,又让他极为恼火。 枯云大师与自家老爹,仿佛设了一个圈套让他钻进去一般? 他最不想遇到的情况,就是无论什么事,自己都被蒙在鼓里,唯有掌控一切,方才能让他无比安心。 就像上次赵灵懿与自己遇刺一样,虽然过程凶险万分。 但因为有火枪的存在,他其实一直心里不虚的,大不了和那杀手一换一。 但这次不一样,他真的觉得,前途未卜。 再加上枯云大师说自己破了童身,会给陆家带来祸患一事,更是让他无比烦躁。 明明自己已经十分小心注意了,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应了劫。 这到底是什么?命数? 所以到头来,自己的意志还是如同笑话一般么? 好像谁都可以拿捏自己一样? 不,绝不会这样。 他不信有什么命中注定,一切都是人为的干预和设计罢了。 什么祸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是枯云大师故布疑云,存心吓唬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陆玄摇了摇头,喃喃道: “道理我都懂,可到底是哪个女人这么无耻?居然趁我不注意,将老子的清白给玷污了?” 这一刻,他真的忘了,于心兰就站在自己身后。 第179章 我可没说过 啪! 枯枝断裂的声音传来。 陆玄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只见一道身影正朝着来路飞速逃离。 “跑什么?” 陆玄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嘀咕着。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神色却陡然凝固了。 “不好,方才我说那些话,该不会被她听去了吧?” “可就算听到了咱的秘密,她慌里慌张的跑路干啥?我又不会“杀人灭口”!” 挠了挠头,陆玄心中越想越不对劲。 事到如今,细想起来,除了楼婉清与赵灵懿之外。 自己从离京回到幽州狗,接触得最多的女子,便只剩下于心兰了。 “莫非……” 陆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想到那等事情,他又摇了摇头,连连道: “不,不可能,怎么会呢?” “当初她根本不相信我的为人,几次三番想要杀我,又怎么会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摸与我……”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便可以解释得通她前阵子的反常举动了!” 自己怎么撵她,她都不肯离开,还说要验证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对方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真相? “你在害怕些什么?” “怕我觉得你是个不自爱的女人?” “还是怕我误会,你会以此来要挟我。” “又或者,其实你只是蠢到用这种方式来报恩?” 苦笑片刻之后,陆玄又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不管是不是她,现在我都应该去求证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他迈开步伐,朝着于心兰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可是片刻之后,陆玄回到了暂住的院子中,却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唯有赵瑾几人,正坐在堂中吃饭。 “陆玄,你可回来了,我们没等你啊,饭菜还热着呢,中午又是窝头配咸菜,还有萝卜汤!” 小郡主一脸不满。 倒是赵骓与南锦屏二人吃得津津有味。 “你们看到我那侍女没有?” 陆玄皱着眉头。 赵骓笑道: “你那小侍女?她说她没胃口,去后山转一转,一会儿就回来,叫你不用去找她。” “对了,你是不是骂人家了,本世子方才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这会儿指定在外面抹眼泪呢!” “我怎么没注意到?”,赵瑾一脸茫然。 “就你那注意力,能看到人就不错了,喂,陆玄你去哪?不吃窝窝头么?” 赵骓的声音,被陆玄甩在了身后。 后山,其实就是玄天正殿的后山,从两面的石阶上去,一片建筑都是师门长辈的住处。 相比前山来说,没那么多屋子,地势开阔,环境也十分优雅。 陆玄找了半晌,方才在一处悬崖边,看到那道独坐在石头上的身影。 苍青色的山面与白茫茫的天际线交汇,远处的天地,看起来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南方的风,不大,却很冷,吹得姑娘的面颊有些苍白。 “你在想什么?” 陆玄走上前去,目光同样落在了极远之处。 于心兰匆忙抹了抹眼睛,摇头道: “什么也没想。” “你哭了?” “没有!” “我看到你在抹眼泪,别跟我说是风迷了眼睛。” 陆玄背着手,突然觉得自己很沧桑。 于心兰则是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估摸着她的情绪已经平复,陆玄方才再次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转过头来,盯着她的侧脸。 “告诉你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于心兰摇着头。 “瞒着我很好玩儿么?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你知不知道,我坚守了二十一年,只差最后半年,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陆玄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但他就是无法抑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于心兰神色有些惶恐。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陆玄汲了汲鼻子,开口道: “枯云大师曾经推测,我若是在二十二周岁之前破去童子之身,陆家将会有难!” “不管它是不是真实的,又或者是危言耸听,我都将其遵守了这么多年,只图一个心安。” “有的时候,你以为的报恩,或是玩闹,却有可能给其他人造成大麻烦……” “当然,这些事暂且不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陆玄盯着面前的女人,语气变得稍微有些激烈。 于心兰确实没有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难怪这家伙会生气。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陆玄似乎在责怪自己。 “别问了,我不知道,对不起……” “我没想过要报复谁,更不是报恩什么的。”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长得没她们漂亮,又不懂得讨人欢心,人也愚笨得分不清是与非。” “我于心兰就是个又丑又笨,又无耻女人罢了……”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吧,你不要再问了,既然你那么嫌弃,我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要是觉得我恶心,那我可以走,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豆大的泪珠,从于心兰的脸上滑落下来。 到得此刻,她终于是绝望了。 她原本以为,经历了前两日的事情,陆玄对自己其实还有些情意。 可如今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站起身来,想要离开,然而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陆玄紧紧抓住了。 扭过头,只见后者面颊憋得通红,眼眸之中,竟然满是笑意。 “你放开我!” 于心兰挣扎着,陆玄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 “占了我便宜就想溜之大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跑了,那我的损失谁来弥补?” 看他笑得可恶,于心兰半是伤心,半是茫然的问道: “那你想怎么样?” 陆玄面色突然严肃起来,手掌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前者的手臂,恶狠狠的说道: “你垂涎本大爷的美色,偷偷将我睡了,当然要对我负责到底!” 第180章 从未变过 “什么?” 于心兰瞪着水汪汪的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唉……” 陆玄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你还不明白吗?” “我觉得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 “我刚才之所以逼问你,只是想要确认,你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跟我……” “那啥……你明白的!” “反正不论如何,你现在都是我的女人了,我可从没说过嫌弃你?” “另外,你为啥非得妄自菲薄?谁说你不好看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又不是人人审美都一样。” 陆玄揉了揉于心兰的脑袋,用手指拭去对方眼角的泪水。 “可是,你刚刚说,哪个女人这么无耻……” “那只是我下意识腹诽罢了,不是你想的意思,类似于开玩笑。”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那要是因为我,真的导致陆家……” 于心兰神色黯淡,她最害怕的,便是枯云大师的预言成真。 “不会的,即便有,那也绝不是因为这种事,我都跟你说了,我之所以愿意遵循,一是求个心安,二则是不想让我爹生气罢了,他对枯云大师,十分尊重!” “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生什么,我该想的,是为什么会导致那种情况的出现,而不是迁怒于无关之人,我陆玄还不至于愚蠢到那种程度。” “可别人不一定会这样想!” “别人怎么想,与我们何干?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陆玄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现在就想弄清楚,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于心兰侧过身,回忆道: “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带我去书房,看了隐楼的卷宗,我当时误会了你,与你大吵了一架。” “后来,陆安告诉我,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那时才明白你的真正用意,是想让我摆脱隐楼,摆脱我师父的控制。” “但我想跟你道歉的时候,你已经去了书局,回来之时,已经是深夜,你醉得不省人事。” “那时候,我自觉愧对于你,本想最后见你一面就离开,结果你抓住我,不让我走。” 说到这里,于心兰顿了顿。 “后来呢?” 陆玄一脸的好奇。 “那时候我既伤心,又难过,然后你还对我那样,我本想一走了之,又怕伤到你,我以为你身上伤还没好,谁知你这家伙,力气那么大……” 于心兰愤慨的说道。 “就算如此,我也是实打实的喝醉了,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强行对你那啥吧!” 陆玄有些无奈的解释着。 前者脸蛋一红,神色极为幽怨。 “你对我又亲又抱的,嘴里却喊着其他女人的名字,所以我一气之下,索性将错就错了!” 听到于心兰的回答,陆玄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一个喝了大酒石乐志的男人,和一个啥也不懂,上了头的女人,两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完成了一次人类之间的生命进程。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失落,握着于心兰的手掌,也缓缓松开了。 陆玄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是说,整件事情,其实是你一时冲动之下的结果,而不是因为,你喜欢我陆玄,是吗?” “甚至于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你才逐渐对我有了好感。” “我想告诉你,也许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单纯的因为,我是第一个占有你的人罢了。” 看到陆玄眼中的笑意消失,不知怎的,于心兰忽然觉得心中一窒。 她一向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只有在面对无法忍受的境况之时,才会爆发出让人动容的反抗力量。 然而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若是再不大胆一些,事情也许又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偏离了。 从前的陆玄,为了她,可以默默地关注,可以处心积虑的打探隐楼的情报。 甚至拼着受伤,也要一个人将她拦下,不让那位长乐侯觉察她的存在。 尽管这样的谋划最终还是失败,可他显然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那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不能勇敢一些呢? 因为再不大胆一点,也许有些东西,将会成为两个人之间永远的痛点,就算事后弥补,可此刻的缺憾,又如何弥补得了呢? 于是乎,她终于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伸出手,牵住了陆玄的衣角。 “不,不是那样的……”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只是我们之间,有太多误解,太多阴差阳错,太多自以为是。” “你身边的女子,那样优秀,我当然也会自惭形秽,也会莫名其妙吃醋。” “可事到如今,就算我不如她们,我于心兰也认了,我姿色一般,也没有什么才华,脑子有时候也不太好使。” “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面前这个叫陆玄的家伙啊!”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还是会像上午那样,不肯正面给我回应。” “但我已经彻底离不开你了,所以请你今后,能不能别再让我走了?哪怕只是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 她抓着所爱之人的衣袍,哭得稀里哗啦,泪水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天空之中,星星点点的白色冰片落了下来。 悬崖下的院子中,传来少年兴奋的叫喊声。 “下雪啦,下雪啦……” “快出来看呀!” 几名身穿玄天派弟子袍的孩童,蹦蹦跳跳的冲了出来,欢呼雀跃。 连云山的雪,是不多见的,十年来,这是头一回。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雪,是只存在于大人们所讲的故事中的东西。 它是那么的美好,而又令人憧憬,就像话本小说里写的儿女情长一般。 陆玄伸出双臂,将那个哭成泪人儿的女子拥入怀中,用脸颊摩挲着对方的额头。 他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 “以后,再不与你开玩笑了,我这样长情的人,又怎会半途变心呢?” “喜欢你,从一开始,直到现在。” “从未变过!” 他红了眼眶,她却泪中带了笑。 第181章 真好 十二月十三号的清晨,连云山上,冬阳渐暖。 陆玄躺在床上,怀中的女人,像只慵懒的小猫似的,蜷缩着,一动也不动。 时至今日,他总算明白了“食髓知味”这个词语的个中真意。 情到浓处,是很难压抑那种原始冲动的,一夜疯狂,两人都累到极点。 陆玄还好,哪怕将多年积攒下来的欲望释放一空,睡了两个时辰之后,整个人又是恢复了精力。 甚至于,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用身心通达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伸出手,指尖在女人光洁滑腻的背上抚摸着,那宛如羊脂玉一般的触感,又是令得陆玄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嗯……别动!” 于心兰发出呓语之声,拱了拱身子,似乎被陆玄的动作给惊醒了。 身为一名二流武者,她的警觉性丝毫不比陆玄差。 只不过因为知道自己就在陆玄的身旁,所以她的心中,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踏实。 啪! 陆玄伸手在被窝里一拍,笑道: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还有这床单被套,被咱弄得一塌糊涂,咋办?” “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于心兰埋着头,语气微嗔。 谁让这个冤家昨夜折腾了一宿,这会儿她浑身都快散架了,又困得要死。 “啥意思?过河拆桥是吧?” 陆玄低下头,轻声道: “这种事,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爽,有人昨天夜里,貌似比我还主动吧?” “求求你……饶了我吧!” 于心兰娇躯一颤,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陆玄哈哈一笑,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坐了起来。 “行,你先睡着,我待会找后山的老婆子来帮忙收拾,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玄穿着衣服,然而听到这话的于心兰,一骨碌便是翻身而起。 “不行!” 这等事情被旁人知道,那怎么好意思,她的脸皮可不像陆玄一般厚。 而另外一边,陆玄则是看得惊呆了。 “你……” 他伸手指着前者,嘴巴里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怎么了?” 于心兰瞪着美眸,莫名其妙。 “大大大……” 陆玄有些目眩神迷,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生怕火气上来,直接喷了鼻血。 “下流!” 于心兰惊叫一声,赶紧抓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你为啥发育得这么好,是因为小笼包吃多了吗?” 陆玄一面穿着裤子,一面嬉笑着说道。 “不喜欢么?” 于心兰瓮声瓮气的说道。 “喜欢,喜欢得很,以后要是有了娃,免得花钱找奶娘!” 听到这话,于心兰微抿着嘴唇,面庞上满是憧憬。 “你会娶我吗?” “当然会,想什么呢你?” “可是,公主和楼姑娘那边……” “一起娶,不分大小,都是我陆玄的宝贝媳妇儿!” “你真贪心!” “那咋办嘛?不如你拿剑把我砍成三段,你们一人一截。” “呸,别瞎说!” 于心兰俏脸含怒,不过心里却是暖暖的,至少陆玄这一视同仁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的分量,和其他人是一般无二的。 “舍不得是吧?” 陆玄紧了紧腰带,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推门而出。 “你去哪?” 于心兰赶忙问道。 “我肚子饿了,去弄点儿吃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想吃……小笼包!” “哟西,等着吧!” 陆玄点了点头,走出去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于心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她与陆玄幼年相识,因一屉小笼包结缘。 十几年后再度相遇,却发现自己要刺杀的人,却是对方的亲爹。 这期间,两人经历了诸多坎坷,误会,又彼此折磨。 到得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个中滋味,实在复杂难明。 但正因如此,她才更加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好……从今往后,我于心兰,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陆玄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超越了她的师父,那个一手将她带大的男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忘却对方的养育之恩,只是此时此刻,她对隐楼和师父,还有着太多太多疑惑。 待得将来时机成熟,她一定回到隐楼,告诉对方,有些事情,应该是他错了! 但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好面前这堆烂摊子吧。 脏掉的东西肯定得自己清洗,自己作为陆玄的侍女,清洗一下他用过的床单被套,是很合理,也很合逻辑的事情。 穿好内衬,将傲人身姿藏在厚实的冬衣之中,又梳洗了一番,于心兰便开始整理起屋子来。 院子里的水缸结了冰,看着那张容光焕发的脸蛋,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感觉,我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难不成那等传闻都是真的?” 当初在猫儿巷长住之时,她经常听街坊邻居们闲聊。 “那事养人,似乎所言非虚呢!” “那家伙说我占便宜,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看来今后……” 想着想着,于心兰轻啐一口,只觉得自己的脸蛋仿佛着了火一样,烫得吓人。 将赃物收在一旁,她便又坐在屋子前发笑,直到院门被人敲响。 “回来了?” 她忙不迭起身开门,映入眼帘的,却并非心爱之人的面孔。 “小沈道长?” 沈青面色凝重,冲着她行了一礼。 “于姑娘,请问我小师叔在么?” “他方才出去了,估计要片刻才回来,你找他有事?” 沈青点了点头,目光阴翳。 “今早一起来,师公他老人家,很不舒服,人昏了过去,好几个时辰才醒来,他想见小师叔一面。” “如果待会儿小师叔回来,劳烦于姑娘告知一下,我这便要回去了。” “好!” 于心兰点了点头,神色也格外肃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陆玄会对玄天派弟子的身份如此抵触。 就像赵骓世子殿下说的一样,做一代宗师的弟子,这是九成九的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更何况,枯云大师又是那样一个,慈祥和蔼,睿智风趣的长者。 第182章 说不过就动手 “说吧,找我来干什么?” 陆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好气的望着那道蜷缩在床榻上的身影。 堂堂一代宗师,居然假装身体不适,诱骗他前来会面,这谁能够想得到? “嘿嘿……昨日下午的比斗看了没有?” “没呢。” “我听长风说,有几个年轻人,很是厉害啊……” 陆玄:“关我何事?” “你前日不是与人起了冲突?那小子身后,站着狂刀门传人。” “谢浪?” 陆玄皱了皱眉头。 “不错,谢浪放言,明日决出四位候选人之后,将于你一战,你怎么想?” “没意思!” 陆玄摇了摇头。 “输又如何,赢又如何,没有得失的事情我不做,浪费时间罢了!” 枯云大师略显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少有不争强好胜的,若是不敢应战,定会被人耻笑,莫非你想顶个怂包软蛋的名头?” “少在这儿拱火啊!” 陆玄冷笑道。 “你自己搞这么一出选拔大会出来,莫非就是为了看人打架?” “你怎么知道?这连云山冷清了这么多年,老头儿临死之前想看回热闹,不过分吧?” 枯云大师双手笼在袖子当中,一脸窃笑。 “为啥不把掌门之位传给邱道长?” 陆玄认真的问了一句。 “我也想啊,可惜玄天派的气运,不在他们身上,你的几位师兄师姐,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我又活得太久。” “沈青?” “那小家伙和长风一样,守成有余,无更进之勇!” 枯云大师轻叹。 “你自己也做得不行啊,听说玄天派,穷得快吃不起饭了!” 陆玄丝毫没有给眼前这位老人留面子。 “没那么严重吧?” “你以为呢?当今天下,早已不似从前,武者闯荡江湖,囊中羞涩便是寸步难行,武功再高,还能当饭吃么?” “你看你的徒子徒孙们,平日里修身养性,潜心悟道,结果一个个面黄肌瘦,跟营养不良似的,这是大师想要的结果么?” “逐大义而不顾小义,等同于无义。” 陆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枯云大师眉头紧锁,面皮上久违的出现了一丝恼怒。 “老夫这一生,无愧于宗门前辈,无愧于天下苍生,这连云山下,人人对我感恩戴德,即便我那些老对手们,亦对我心悦诚服,怎么到你小子口中,枯云竟成了一个无义之人?” “听你的意思,若换你来做这掌门,便要将玄天派弄得与其他宗门一样,成为一座敛财敛势的匪寇之巢?” “至少也不会沦落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窝窝头,腌菜,哪有大鱼大肉好吃……” 枯云大师一挥衣袖,颤声道: “歪理,这天底下,吃不饱饭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谁来拯救劳苦大众?” “我只知道亲疏有别,连自己的家人朋友,亲近之人都顾不好,还想着去照顾其他人,这不是有病么?” “自私自利!” 枯云大师拉下了脸。 陆玄冷哼道: “话不投机,大师年事已高,身体又抱恙,我不想与你争吵,万一气出事来,陆某担待不起!”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去,然而便在此时,枯云大师的身上,却猛的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威势。 “嗯?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枯云大师双眼微眯,手掌虚空一抓,陆玄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飞向前者所在的位置。 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身躯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 “这便是宗师之威么?比一流高手还要恐怖百倍!” “心兰……” 情急之下,陆玄只得大喊,可惜的是,屋外毫无回应,仿佛这里的动静,其他人根本感受不到一样。 “一流高手,便能内力外放,飞花摘叶,聚水成冰,而宗师,则能结合气息与内力,创造出独一无二的“势”,前人称之为域!” “大宗师者,天下亿万生灵,则只不过一手之数,你只是个二流武者,不要做徒劳无功之事。” 陆玄脸上渗出细密汗水,想要呼出系统面板,然而脑海之中那道光幕,扭曲片刻之后,竟然是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无比惊骇。 自己与系统的联系,竟然被宗师武者的域,给切断了。 “堂堂大宗师,竟然以这种手段偷袭后辈,真是无耻。” “枉我爹这般信任你,一口一个老仙人,想不到你这老头儿,气量竟然这么小?说不过别人就要动手。” “你真敢杀我,就不怕我爹把你这连云山给铲平么?” 陆玄说着说着,只觉得自己身体瞬间腾空,一股无形的内力波动,源源不断的涌来。 而枯云大师的表情,毫无变化。 对方铁了心的要对付自己? 不会吧?自己身怀系统,乃真正的天命之子,这才刚刚初尝禁果,走上前往人生巅峰的康庄大道,难不成就要死在这里么? 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陆玄竭尽全力的吼道: “枯云大师!” “刚才是我错了,我给你跪下,我当你的徒弟还不成吗?” “你就饶了我吧!” 恐怖的力量涌入身体之中,陆玄只觉得自己周身经脉肿胀欲裂,丹田更像是要爆开了一般。 “快停手,就算要杀我,给个痛快好不好?我快要裂开了,到时候黄白之物喷你一屋子,场面一定很难看……” 床榻之上,枯云大师双手平举,气急败坏的骂道: “闭嘴,这是老夫的大玄庭内力,你要真想死,就继续挣扎!” “蛤?” 陆玄面色陡然一变。 “大师,不是要杀我?” 枯云大师额头上满是黑线,双掌白芒渐盛。 “屏气凝神,将玄庭内力运往丹田深处,老夫会帮助你将其封印。” “您要传功,能不能先知会晚辈一声,我快被吓死了!” 陆玄长出了一口气。 “没尿就成……” 时间,悄然流逝。 约莫一炷香之后,陆玄身形落地,而床上的枯云大师,已经垂下了双手。 与方才相比,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甚至可以用油尽灯枯这四个字来形容。 “为什么?” 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陆玄终于是忍不住先行问道。 第183章 这不是好处 “老夫活了近百年岁月,有些事情,你当真以为我看不明白?” “嘿嘿……” “不顾小家,何以顾大家?将玄天派交给这样的你,为师很放心!” 枯云大师笑得像个孩子一般。 “您……这不是耍无赖么?” “我可没有心思管你的徒子徒孙们,我自己事情还一大堆呢!” 陆玄摇了摇头。 “我不管,你方才已经答应当我徒弟了,难不成要反悔?” “这玄庭内力,你好生消化,以你的天赋和悟性,三五年之内,踏入一流武者境界,想必问题不大!” “为师将这玄天派托付给你,至于你怎么样对它,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又看不着。” 枯云大师费力的抬起手臂,招了招手。 “你过来……” 陆玄面带警惕,生怕对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怂货,老夫现在就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你怕什么?” “伸手……” 陆玄依言照做,一块温润的淡黄色玉珏,被对方塞进了他的手中。 “老夫时日无多,这掌门之位,为师给你留了十五年,到如今,总算可以交给正主了!” “有这掌门印,玄天四脉,内外门所有弟子,包括一些麾下的江湖势力,都会听从你的调令。” “不过这十几年来,武林之中,没有什么大动静,玄天派也一直疏于管教,势力中很可能滋生出异心,能否让他们如从前一般老实,那就得看你自己如何经营了!” “这么大的担子扔我身上,您也不怕给我压垮了?” 陆玄抽了抽嘴角,这种被人强行抬起架子的感觉,的确不是那么好受。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一个人想要从微末之中崛起,成长为参天巨擘,不经历一番风吹雨打,是断然不行的。” “您把话都说完了,我该怎么反驳?” 陆玄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 “你这样做,邱道长,还有其他几位,都知道么?” 枯云大师笑了笑。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怎么?” “担心自己这掌门之位坐不稳?” “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少了许多年轻人的锐气!” “就算有反对的声音,老夫也从未理会过,因为他们知道,我活着一天,这玄天派,就是老夫说了算!” “霸气!” 陆玄阴阳怪气的竖起了大拇指。 “我要是一名大宗师,我也这么狂,但我不是啊!” “长风会站在你这边的,胜之也会,不过他与你三师姐,现在不在宗内。” 枯云大师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牵挂。 “您有几个弟子?” “加上你,一共四个!” “怎么确定玄天派的气运在我身上?” 陆玄好奇的问道。 然而枯云大师却摇了摇头,伸手指着上方。 “不是玄天派的气运,而是……” “这方天地的气运!” “当然,你也不要因此而太过轻心,拥有气运者,这天底下有很多很多。” “不说远处,就在眼下这连云山上,便有好几个!” “那淮南王世子赵骓,算一个,剑阁传人,还有白莲宗的小女娃,迦南的小光头。” “都算……” “他们每个人,或在当下,或在未来,都拥有影响天下走势的能力。” 枯云大师的重瞳之中,视线失去了焦点,仿佛跨越时空,看到了更远处的东西。 “那其他地方呢?” “离京,有一气运通天者,北方戎狄,一人气盛如炬,具王者之相。” “南边,同样有。” “至于气运更次者,东西南北,多如牛毛!” 枯云大师的面庞之上,满是敬畏。 “那我呢?” 陆玄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枯云大师凝视他片刻,复又闭上了双眼。 “为师看不到!” “啊?那方才您说,天下气运在我身上?” 陆玄皱着眉头,然后便惊讶的发现,对方眼角之处,丝丝殷红血迹,渗了出来。 “因为每一次窥探,双目便剧痛难耐,就如同推衍你的命途一般,须得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 “那还是别看了!” 陆玄赶紧摆了摆手。 “还有什么事要交待么?” “有!” 枯云大师颔首,脸上浮现出骄傲之色。 “为师当年初出茅庐,便力压同辈武者,临死之前,我想看到,我的传人也能够如此。” “你若真有胆气,便拿点真本事出来,也让这天下知道知道,玄天门,绝非像他们所想的那般,将要没落!” “什么意思?” 陆玄目瞪口呆。 枯云大师面露狡黠之色。 “我给四位从选拔中脱颖而出的武者,设置的最后一道试炼,是打败你!” “若是有人能胜出,他便能从你的手上,夺取掌门之位。” “最后,即便你赢了,你还需要在剑阁传人,迦南佛子,白莲宗圣女这三人之中,挑选一个击败,方才能够真正坐上玄天掌门之位。” “靠!” “哪有您这样玩的?” “把东西硬塞给我就算了,还设置这种苛刻的条件?信不信我直接摆烂,第一场便输给别人!” 陆玄有些出离愤怒。 “你先别急着生气。” 枯云大师神色无奈。 “其实为师也舍不得让你如此涉险,定下这等规则的,是长乐侯!” “什么?” 陆玄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苛刻的条件,竟然是自己的亲爹一手策划,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我看他是存心想让我死。” 枯云大师紧了紧袖口,幸灾乐祸的说道: “长乐侯这样做,自然是有深意的。” “他说以前将你惯得太厉害,但上次你只身前往离京,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说要退婚的事。” “让他意识到,既然无法左右你的意志,倒不如转变一下,让你好好接受一番磨炼,能炼出来,搞出一些动静,算是你的本事。” “若是输了,就老老实实回家,安心当你的侯府少爷,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是他的原话!” 陆玄翻了翻白眼。 这种事情,倒真像是自家老头子能做出来的。 “合着我做这么多事情,到头来屁好处没有?” “玄庭内力,掌门之位,这不是好处?别不知好歹,这两样东西,落在任何人手中,都足以对江湖的局势,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枯云大师没好气的说道。 陆玄正要反驳,脑海之中,系统那美妙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第184章 放心 【特殊事件“玄天派之殇”正式开启】 【心怀天下的一代宗师即将陨落,临终之前嘱托你成为玄天之主,将依据完成该事件的最终评级给予丰厚奖励】 【任务一:击败所有脱颖而出的优胜者】 【任务二:击败剑阁弟子李沧澜,迦南佛子妙玄,白莲宗圣女南锦屏三者当中其一】 【提示:触发隐藏任务,将获得更高的分数评级】 “丰厚……奖励?” 陆玄眼睛瞪得老大,这四个被特意以深红色标注,这表明,玄天派之殇事件奖励,至少也是传说级,甚至有可能为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神话级奖励。 但同样的,在看到事件说明之时,陆玄的眼神也陡然变得黯淡了一些。 枯云大师,真的会死。 对方口称自己时日无多,并非是假话。 “怎么了?” 枯云大师笑着望来,陆玄摇了摇头。 “没什么……” “那我刚才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吧?”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放心,这么多年,我架也打得不少,还从来没输过呢!” “不管是姓周的,姓谢的,还是什么佛子,圣女,您想看我打谁,我就打谁!” “哈哈哈哈……” 枯云大师仰天大笑,拍着手。 “妙极,妙极,这才是为师的乖徒儿啊……” “行了,今天老夫很高兴,你可以回去了!” 枯云大师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陆玄默默转身,临走之前,深深的望了一眼老者。 “别死得太快啊,老家伙……” “至少,要看到您选中的弟子,亦如您当年一样,将同辈的妖孽天才,都踩在脚下的画面才行!” 自己其实并非没有锐气,只是很多时候,不喜欢好勇斗狠罢了! 这两日在这山上,听到了不少非议之声。 很多人都不明白,枯云大师的座下,为何突然冒出来一个新弟子。 毕竟一代宗师的前三位弟子,都早已经在江湖上成名多年。 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流武者中的顶尖强者。 而陆玄这个名字,除了被人知道是长乐侯,陆天霸之子以外,似乎还让人相当的陌生。 以至于大部分人,包括不少玄天派的弟子,都在怀疑,他凭什么是一代宗师弟子? 这个叫陆玄的家伙,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种种非议,陆玄说不放在心上,那是骗人的。 他甚至忍不住想开诚布公的告诉所有人,是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宗师求着自己当他的徒弟。 但仔细一想,这样的做法,并不妥当,甚至有可能引起所有人的嘲讽。 毕竟在枯云大师面前,他不过是一个权贵子弟罢了,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另外,无论怎样,他对枯云大师,还是很尊敬的,至少目前看来,这位老者,在自己身上寄托了很多东西,而且一直在帮他。 所以,陆玄并不愿意做出那种无礼之事。 那么到得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所有人,包括枯云大师,以及自己那位蛰伏在幽州的老父亲证明。 陆玄,绝不会让他们失望,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有绝对的自信和能力,应对一切问题,一切! 走出房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门口。 邱长风抹了抹通红的眼眶,微笑道: “师父他老人家如何了?” “做了些任性的事,说了通任性话,现在大概是累了,正在休息。” “嗯!” 邱长风点了点头。 “他老人家,难得任性一次,希望师弟你多谅解,我和胜之年纪都大了,师妹个性又莽撞,下面的小家伙青黄不接,今后……” “这玄天派,都指着你来扛,师父他虽然有些心急,但我却觉得,很合适。” “你回去吧,你的衣服,我让人送到你的房间。” 陆玄点了点头,冲着邱长风行了个礼。 “多谢师兄!” 邱长风点了点头,很是高兴。 …… “本场比斗,胜者——周阎!” 玄天殿的比武场上。 那名披头散发的冷漠男子,将身上破烂的弟子袍一把扯下,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目光扫过人群,鼻腔中发出一道冷哼。 “如今的玄天派弟子,已经是这般孱弱不堪了么?” 全场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就在刚才,玄天派剑宗一脉的首席弟子方进,在他手上走了数合,便是惨败。 方进手中的精钢长剑被打得截截断裂,自身更是被周阎一拳轰得重伤,倒地不起。 两者同为二流武者境界,实力的差距,却大得让人心惊。 面对这般言语挑衅,一群玄天派弟子惊怒万分,想要上前争论,却被主持比斗的执事长老拦下。 “比武场上,胜负由己,实力不济也怨不得别人,你等若是不甘,便回去勤加修炼即可,不必在此多言。” “还是这般迂腐,无可救药!” 周阎不屑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比斗场,从头到尾,也没有去看重伤的方进一眼。 而场外的众人,同样议论纷纷。 “这周阎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好生厉害!” “确实有些恐怖,而且他那些招式,似乎有些眼熟……” “这人的实力,就算与谢浪,李沧澜之流相比,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你们不知道?这周阎,以前正是玄天派弟子,后来不知怎的,被逐出师门,如今竟然要回来争夺掌门之位……” “蛤?还有这等事情?” “谁知道呢……此人来势汹汹,明日的比斗,可有得看了!” 坐席之处,赵骓眼神玩味。 “圣女,你若是与此人交手,有几分胜算?” 南锦屏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之前问你和其他人打,胜算如何,你也这样说。” “就是,南姐姐实在太谦虚了,以你的实力,我觉得你打谁都能赢。” 赵瑾笑眯眯的说道。 “不像有个家伙,整天吹自己有多厉害,结果一打起驾来,就知道跑路,王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你这小丫头,怎么一天到晚编排人?” 陆玄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第185章 你敢接么 正主现身,赵瑾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说的就是你,陆跑跑!” “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玄一本正经的说道。 众人一番笑闹,便在这时,南锦屏忽然轻启朱唇。 “有人过来了。” 赵骓双目微渺,脸上浮现出讶色。 “是谢浪!” 北地狂刀门传人,年仅二十三,一柄开山刀压得中原武林大票天才武者抬不起头来。 师从一代刀法名家王青山。 后者曾预言,谢浪此子,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刀圣。 虽然刀圣,剑圣,枪圣,都仅仅是一流武者中的顶尖高手。 但专精之下,真实战力,将会直逼大宗师。 由此可见,王青山对这个年轻人,是多么的寄予厚望。 而谢浪此人,性格也如同自己的出身门派一样,一个字。 狂! 练武多年,从未有过败绩,唯一一次平手,还是和一位接近一流层次的高手对战。 所以,他的确是有着狂的资本。 远远的,那身穿青衣的高大男子,便是朝着赵骓拱了拱手。 “谢浪见过世子殿下,郡主,南姑娘,好久不见!” “谢兄客气!” 赵骓与赵瑾点头示意,南锦屏则是露出微笑。 她与谢浪,也有过一面之缘。 打了招呼之后,谢浪的目光,方才落在了陆玄身上,而后略显作态的问道: “这位莫非就是长乐侯之子,陆玄小公爷?” 见谢浪神色之间有些睥睨,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陆玄也懒得搭理他,当做没听见一般,扭头和于心兰说着话。 前者的神色顿时凝固了。 而在其身后,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有些人,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 陆玄目光一瞥,果然是梁有天那家伙。 枯云大师整日坐在屋子里,消息倒是灵通,看来对方的与谢浪,的确是一伙人。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赵骓赶紧打着圆场。 “陆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狂刀门门主钦定的下一代传人,谢浪。” “哦!” 陆玄假模假样的拱了拱手。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相比其他人有什么高贵的,甚至于在平常,陆玄对大部分人都很客气。 但像对方这样来者不善之人,他自然是懒得笑脸相迎,说不得,今后双方还会成为仇人,那就更没有客气的必要了。 但他的这般姿态,落在旁人眼中,却显得极为狂傲。 “哼!” 谢浪鼻腔之中发出一道冷哼。 “梁兄之前与我说,有个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武力不可一世,谢某还有些不相信。”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废话我也懒得多说了,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替在下的朋友讨个公道,顺便讨教一下陆兄的高招!” “明日玄天派三轮选拔之后,我本要与江东小霸王楚江一战,但在那之前,我想先与陆兄打过一场,若是侥幸获胜,希望陆兄给梁兄道个歉!” “请世子殿下,与圣女替谢某做个见证。” 听到谢浪的话,梁有天大受感动,他的确非常庆幸,自己能够与前者结识。 虽然对方也不过是在利用梁家罢了。 “这……” 赵骓面色为难的看着陆玄,谢浪的实力非常强悍,真要打起来,自己这位昔年的玩伴,恐怕要吃个大亏。 但王府,白莲宗,狂刀门一向有着诸多往来,他夹在中间,的确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只能够尽量的劝和。 “都是朋友,何必打打杀杀,这事儿我前两日听说过了,算是误会一场。” “要不这样,陆玄,你让你的小侍女,给那位梁公子道个歉好了,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行不行?” 这句话一说出来,赵瑾顿时眉头一皱,拉了拉自家王兄的衣袖。 “心兰姑娘又没有错,凭什么让她道歉啊?再说了,那姓梁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当然知道,陆玄那家伙个性强势,肯定是不会低头的,心兰姑娘既是他的侍女,为主人排忧解难,也是正理,真打起来,那才是不好收场呢!” “难道你希望看到陆玄那家伙受伤又丢人?” 赵瑾哑口无言,明面上看来,自家王兄的言论,的确算是最合适的处理办法了。 倒是一旁的南锦屏,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她倒是想知道,面对眼下这种情况,陆玄最终会如何解决。 是明知不敌对方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接下比斗,还是委曲求全,让自己的小侍女给对方道歉? 至于梁有天,则是面露冷笑的望着陆玄。 “一人做事一人当,陆大少不会真让心兰给我道歉吧?那也太可笑了!” “让你的小侍女道歉,也不是不可以!” 谢浪紧盯着陆玄,神色淡漠,对于他来说,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自己帮梁有天找回场子就行。 陆玄面无表情,于心兰则是有些紧张,她能够感觉到,谢浪此人很不好对付。 对方身上那股子刀意,恐怖而霸道,真打起来,身边的男人恐怕会吃亏。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陆玄却抓住了她的手掌,上下扫视了谢浪一眼,语气格外轻佻。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比斗?” 听到这句话,众人面色剧变,赵家兄妹目瞪口呆,谢浪更是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 然而未等他说话,陆玄又是连声叱喝道: “狂刀门传人?这等江湖门派,抵得过朝廷十万精兵么?” “延州刺史乃我爹麾下旧将,惹恼了我,一句话便让你山门覆灭!” “论江湖辈分,我乃玄天门枯云大师弟子,邱长风是我师兄,我与你师父王青山同辈,你见了我,该乖乖行晚辈之礼才是,还讨教,那叫赐教,懂不懂?” 他鄙夷的看了谢浪一眼。 “你……” 后者伸出手,指着陆玄。 “江湖之人,快意恩仇,牵扯师门算什么本事?就算你身世显赫又如何?难道朝廷会由着你胡来?” “呵呵,你说对了,皇帝陛下是我老丈人,你不知道本少是预备驸马么?” “这……” 赵骓三人对视一眼,神色极为古怪。 “无耻至极,一句话,你若是怕输给我,那此事就此作罢,只是传出去,恐怕会丢了枯云大师与长乐侯的脸!” “说到底,不过是个没种的怂包罢了。” 谢浪愤恨的甩了甩衣袖。 于心兰手掌握住剑柄,就要上前,然而再次被陆玄拉住。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有我在,哪轮得到你出手?” 话音落下,陆玄漫不经心的说道: “本来身为前辈,我本不想跟你们这些后辈子弟打的,怕人家说我以大欺小,不过你都这样说了,我再当缩头乌龟,的确有辱家风。” 听到这句话,谢浪神色一喜,他就怕陆玄硬扯白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因为就在刚才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快被对方气得脑溢血了,不暴打这家伙一顿,实在不心甘。 “那你的意思是?” 下一刻,陆玄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寒无比。 “明日下午,我与你在比武场中一战。” “陆某若败,我跪下给你二人磕头请罪,从此有你的地方,我退避三舍,但你若是输了,你拿刀的这条右手,便自行斩去,如何?” “你敢接么?” 陆玄的目光,锐利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第186章 我很羡慕她 比武场一角,数名玄天派的弟子围拢在一处,脸上皆是带着好奇之色。 一名脸上长着麻子的尖脸弟子神神秘秘的问道: “听说了吗?” “咱宗里新来的那个陆小师叔,好像与人约了比斗!” “对手是狂刀门传人,谢浪。” “啥?东西南北,四大年轻高手中的北狂谢浪?” 其余人震惊问道。 “是啊,就因为找侍女那档子事,两人之间起了矛盾。” “不过也是真狠啊,听人说,淮南王世子殿下居中调节,让那姓于的小侍女道个歉,此事便揭过了。” “没想到咱这陆小师叔,竟来了脾气,说要以前辈的姿态,教训教训北狂,他若输了,磕头道歉,对方若是输了,便自断一臂,这下事情可严重了!” 尖脸弟子口称着陆小师叔,脸上却带着不屑之意: “依我看来,他这真是蠢到家了,明明岁数比咱大不了多少,靠着家世当了掌门师公的弟子,居然敢以前辈身份自居,还定下这样的胜负彩头!” “嫌命太长了么?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吧?” “人家那北狂的名头,可是一刀一刀的砍出来的,到时候若是输了,丢人不说,依照他的性子,决然不肯低头,到时候还得靠师公给他擦屁股。” “真不知道,掌门师公怎会选他做弟子,还是十几年前便收下的!”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些道理,但我怎么听说,当日是那姓梁的先出口挑衅,说要揍得小师叔娘都不认识,后者才动手的。” 有人解释道。 尖脸男子摆了摆手。 “那件事暂且不提,反正没有自知之明,去跟人家好勇斗狠,就是姓陆的自己蠢,你们看着吧,到时候还得拖累咱们玄天派!” “不好说……” 人群中,程玉手指掐着自己下巴上刚长出的青须,面色看起来有些焦灼。 听到尖脸弟子滔滔不绝的话语,他心中不胜烦恼,冷不防拽下一根自己胡子,骂道: “丁狗,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和小师叔接触过吗?没有就别瞎咧咧!” “那梁有天自己口出狂言,被修理一顿也是活该,找谢浪出头,才当真是有些无耻,有本事自己干回来啊?” “再者说,难道小师叔说得不对?按照江湖辈分,他本就与咱们是同辈的,居然敢主动上门挑衅,输赢咱先不说,道理可得掰扯清楚。” “你要是再敢到处乱讲,信不信我揍你?” 尖脸男子本名丁苟,与程玉同期进入玄天派,实力也都差不太多。 此刻听到程玉杵他,心里顿时也有些不爽。 “难不成你与他很熟,本来就是嘛,他行事孟浪,哪像我玄门中人?我这也是为宗门着想,你跟我着急作甚?” 程玉冷笑道: “我天天给小师叔送饭,确实算很熟,他那么和气的人,被你这样诬赖,我当然不爽!” “反正别瞎说,至于胜负,明天看就完了,而且别忘了,要不是小师叔慷慨大方,咱们今中午能有猪头肉吃?做梦吧你!” 丁苟哑口无言,程玉要这样说,他的确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毕竟…… 猪头肉真的很好吃! “散了,散了,下午还有课业呢!” 程玉冷着脸说道。 众人笑骂着散开,他回望了一眼比武场,喃喃道: “让小侍女道歉,说得轻松!” 其他人都不知道那小侍女与小师叔的关系,他送饭之时,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两人在那院子中搂搂抱抱,你侬我侬的样子,哪里像是主仆? 一对鸳鸯还差不多! 侍女什么的,大概只是个幌子罢了。 “怕是所有人,都低估了于姑娘在小师叔心中的分量……” “而且,姓谢的固然厉害,但小师叔,也未必就弱了。” 他可曾在夜里,亲眼见过陆玄练剑。 天底下,恐怕没有比小师叔出剑更快的人。 …… “陆玄,你也太……” 淮南王世子落脚的独院当中,众人齐聚一堂。 赵瑾双手托腮,眼眸里满是担忧。 她真的没想到,陆玄居然敢玩儿得这么大。 一旁的赵骓也是面色凝重,沉声道: “不管谁输谁赢,这梁子都结大了,你这家伙,平常不是挺好说话的么?怎么这一次这么莽撞?” 他的语气当中,隐隐有着责备之意。 “够了,我还没说你呢!” 陆玄将茶杯重重放下。 “那姓梁的无礼在先,找人来出头也就罢了,你也跟着在里面瞎掺和?” “你方才的说的话,我很不高兴,这件事和心兰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让她道歉?” “另外,我给你们挑明了说,她不是什么侍女,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只有我陆玄在一天,这世上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负她,除非我死了!” “若是这次不狠一些,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挑战我,我都得接受?” “结不梁子的,我不在乎,你淮南王府与狂刀门有何关系,那是你的事情,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插手其中。” 屋内,死寂一片! 于心兰的手掌被陆玄紧紧抓着,感动得快要落下泪来。 至于赵瑾,早已经是张大了嘴巴,难掩心中惊异。 半晌之后,她方才开口道: “好你个陆玄,你和心兰姑娘,果然有奸情,你就不怕我皇姐知道,扒了你的皮?” 赵骓被她的言语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但陆玄的态度,也令得他极为恼火。 “也就你这小丫头看不出来,算了,一开始,我的确是想着调和,有些话说得不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还是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输了磕头认错,赢了砍他右手,怎么看,我都占大便宜,谁叫是他主动来找我比斗,自然要吃亏一些,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了!” 陆玄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其实他对赵骓也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毕竟对方也不清楚于心兰与自己的关系,只是一时生气罢了。 “行吧!” 赵骓点了点头,默默地凝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良久之后,他方才问道: “圣女怎么看?” 南锦屏目光游离,轻声道: “我倒是很羡慕于姑娘!” 赵骓满头黑线。 “我问的是,他二人比斗,谁输谁赢?” (求推荐票,月票) 第187章 果然是他 “这是你的试炼?” 于心兰吃了一惊。 “没错!” 陆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上那件崭新的玄天派弟子袍服。 与寻常弟子袍服一样,这件衣服也是黑白二色相间,胸口处用纱线绣着玄天殿的标志。 陆玄一面穿着衣服,一面思考着问题。 昨日比武场中发生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玄天派。 当然,除了他和谢浪之间的约斗以外,四名脱颖而出的优胜者,也引起了颇多的议论声。 沈青,自不必说,他是正儿八经的玄天派弟子,邱长风邱道长的徒弟。 这次的比斗当中,也是展现出了相当恐怖的实力,一路过关斩将,接连淘汰五名实力强大的对手,最终挺进四强。 而另外三人,分别是周阎,张子剑,葛雷。 后两人,情况几乎与沈青一样,皆是年岁不大,且声名不显的江湖新秀。 至于周阎,他的实力,在评价之中,要隐隐高过其他三人一头。 当然,他的年纪,也是这次参与选拔中,最大的一批。 这一方面,周阎占了一些优势,但事实上,他的每一场战斗,都极为的干脆利落,往往要不了多久时间,便是将对手淘汰于拳下! 所以在众人的预测之中,周阎是最有可能通过试炼,成为玄天派掌门候选者的人。 然而,直到上午的第三轮试炼选拔结束,玄天派也没有公布,枯云大师定下的最终试炼,究竟将以何种方式进行。 直到吃过了午饭,所有人,包括四名优胜者再度齐聚之时,邱长风方才从后山下来,朝着台下行了一礼。 “四位优胜者,请上前来。” 沈青,周阎,张子剑,葛雷四人,飞身落入玄天正殿前方的高台。 邱长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 “在诸位客人的见证之下,他们成功淘汰对手,进入了选拔大会的最终试炼。” “当然,在此之前,我要向各位宣布一件事情,其实我师父,早已经找好了传人,只是一直未向外界宣布。” “同时,他现在,亦是我玄天派的掌印者,只差最后的继任仪式,便可继承掌门之位。” “而本次试炼的方式,便是四位候选者,将与我师父定下的传人,轮番进行比斗,谁若能够将之击败,谁……” “便是下一任,玄天掌门!” 邱长风的话,以内力催动,响彻整个山间,令得每一个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的话语,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众人的激烈热议。 “什么?” “早已经定下了传人?” “谁啊?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轮番比斗,意思是,以一敌四,还是车轮战?那传人是二流武者不?这么有信心?” “那肯定是打完一场,就会让人疗伤,或者服下丹药,恢复全盛水平,否则,那最后参战之人,岂不是最有优势?” “这,好像有点儿道理……” “争夺掌门印,赢了就是玄天派掌门,只是万一第一个上去的人就赢了,那才搞笑呢!” “到底是谁啊?给大家伙露出真面容看看……” “就是,都到这种时候,还藏着掖着,你们玄天派做事老是这般云里雾里的,忒不爽快!” “就是就是,给大伙看看……” 人群之中,赵骓与南锦屏对视一眼,一旁的赵瑾则是扯了扯于心兰的衣袖,好奇问道: “心兰姑娘,陆玄那家伙怎么又不见人了?你的剑呢?怎么没背在身上?” 于心兰略显担忧的点了点头,恍神道: “他在呢!” 到这时,她方才明白,之前陆玄所说的,这是他的试炼,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枯云大师,真的想把掌门之位传给陆玄,甚至连掌门印都交给了他。 而最后的试炼,也许就是对陆玄的考验,也是为了给玄天派的门人们,一个交待。 甚至,她还想到了更多。 也许正是因为对方做出这等决定,才有了这一次的选拔大会。 最后的试炼比斗,为了夺取玄天派掌门之位,所有人都会倾尽全力,而在比斗开始之前,也特地会让人欠下生死状。 “难怪临走之前,长乐侯说,若是他死了,便将他的尸骨带回去……” 以陆玄骨子里的性格,他还真有可能拼到最后一刻。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做这种事情呢?枯云大师,未免也太过分了!” 于心兰抿着嘴唇,心中不断的祈祷着。 而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之下,玄天正殿的大门,被两名弟子,缓缓拉开。 一道身影,同时映入了所有人的瞳孔之中。 那人手中提着一柄长剑,身穿玄天派弟子袍服,头发用黑纱莲冠束起,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算不上快,却自有一股子玄奥之律,仿佛踏在了每一个人的气息节点之上。 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道身影。 直到,那人走出殿外,原本被黑影遮蔽的面容,显露在青天之下。 “是他?” 哗然之声四起,汇聚成一道道声浪,在人群中爆开。 “他是谁?” 有人好奇问道。 “他你都不认识,这两天在山里闹得人尽皆知的长乐侯陆天霸之子,陆玄啊!” “啊?他就是陆玄?玄天派的最终试炼?怎么是他?”? “应该说,果然是他!” “看来之前听到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否则好端端的,他为何会成为玄天派三代弟子的小师叔。” “我记得,此人才二十出头吧?能胜任玄天派掌门之位?枯云大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举未免太过莽撞了!” …… “这家伙……” 赵瑾指着台上陆玄的,半晌之后,嘴里才蹦出两个字儿来。 “好帅!” 看到自家妹子一副痴态,赵骓翻了个白眼,骂道: “应该是骚包才对,狗日的,风头都被这家伙出完了,借用他一句话,装逼遭雷劈!” “不过看这形式,我这兄弟这回好像有点难啊?” “一打四,还有个谢浪,要全都赢下来,也并非那般容易!” 赵骓眼中神色变幻,而一旁的南锦屏,却注意到,陆玄嘴唇翕动,似乎在冲着邱长风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更加惊爆所有人眼球的消息,从后者的嘴里,说了出来。 第188章 就这 “试炼进行之前,陆玄师弟,将以私人身份,与狂刀门弟子,谢浪进行一场比斗,并在试炼之后……” 说到这里,邱长风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方才继续说道: “挑战剑阁传人李沧澜,江东小霸王楚江,白莲宗圣女南锦屏,以及迦南佛子,妙玄!” 整个比武场中,死寂一片。 半晌之后,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什么?” “他疯了吧?” 梁有天的面色震惊到了极点。 就连一旁的谢浪,也是眉头紧锁。 “哼,做了枯云大师的弟子,就真以为自己也是一代宗师么?” “一个人妄图与整个江湖的天才俊彦为敌,他哪来的勇气?” “就是,只怕到时候,连谢兄这一关都过不了!” 比武场左下方,一名身着白袍的俊朗男子,则是面露微笑,身旁环绕着一群莺莺燕燕。 他便是西川剑阁传人,李沧澜。 “有意思,真有意思,跟这家伙一比,那姓谢的简直不能再谦虚谨慎了!” “李兄,原本我还想与你过过招,这样一来,咱们之间的切磋,似乎得往后稍稍了,要不待会你先去把这人挑了?” 不远处,一名赤膊上刺着黑色虎纹的年轻男子朗声说道。 李沧澜摇了摇头。 “还是楚兄先出手吧,能打败一代宗师的弟子,也是不可多得的殊荣!” 最后,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南锦屏身上,竟不约而同的说道: “要不还是圣女先出手?” 南锦屏哑然失笑,最后摇了摇头。 “我没兴趣跟他交手,相信妙玄小师傅也是这样想的!” 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之中,身穿质朴僧袍的光头小和尚面露苦色。 “小僧只是来观礼,不想与人打斗,包括南施主!” 赵骓摩挲着下巴,良久之后,方才学着陆玄的样子,冲着台上比了个大拇指。 “牛逼!” “这家伙上次在离京就搞了一回大事,令得百官弹劾,这一回,又在连云山闹了个翻天覆地,若真被他装成功了,从此江湖上,还有哪个不晓得陆玄的名字?” “可惜,也就是老子武功太差,不然这等豪气干云的事情,我也来做一做才行!” 赵瑾没好气的拍了拍自家王兄的肩膀。 “你激动个什么?陆玄这家伙也太狂妄了,他是不是在家待得太久,被长乐侯给关傻了?” “这么多厉害的高手,他一个人应付得来么?” “也是……但牛都吹出去了,总不能再收回吧?” 赵骓清醒了不少,而一旁的于心兰,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心中无比焦急,急得快要掉出泪来。 陆玄此举,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然而就如世子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收回去。 现在的她,只能够祈祷,陆玄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做出这样的决策,而非一时上头。 群情激奋之中,四名优胜者已然下台。 因为在试炼之前,陆玄要与谢浪,完成两人之间的约斗。 而这一场战斗,也是让人期待值拉满。 毕竟陆玄的对手,可是北狂谢浪。 论名声与实力,不逊于另外几个年轻高手。 更重要的是,相比其他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可谓是拉满了。 无论是谁输谁赢,都注定不会和平收场。 陆玄如果上来就败,那没什么好说的,除了磕头道歉之外,先前的豪言壮语,也会被视为放屁,到时候,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面子,还有整个玄天派,以及陆家的颜面。 若他胜,谢浪将会自断一臂,这梁子结得可就大了! 所以,这场战斗,注定会精彩绝伦。 谢浪背负着开山大刀,一步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目光望着台上的陆玄,朗声道: “狂刀门谢浪,请陆兄赐教!” 这一次,谢浪的言语显得尤其谦逊,并未再让陆玄抓到空子。 但谁都可以看出,他的脸上其实并无任何谦逊的意味,甚至于充满了不屑。 因为在他看来,陆玄根本就是个自大狂而已。 他原本对陆玄的实力,还有着一些些期待。 毕竟对方昨日跟他定下约战之时,是那般的强势,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却让谢浪转变了对陆玄的看法。 当今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样放言挑战所有的年轻高手。 除非,那个人没有脑子! 没错,谢浪觉得,陆玄是个无脑之人。 而另外一边,陆玄则是冲着邱长风点了点头,脚掌轻轻一跺,飞身落入了比武场之中。 “开始吧!”? 陆玄姿态极其随意,甚至没有做出战斗姿态。 而在比斗之中,这样的表现,意思就是让对方先行出手。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他与谢浪,是挑战者与被挑战者的关系。 但所有人都知道,谢浪成名已久,而陆玄却是声名不显,这样的姿态,的确有些太狂了! 谢浪冷哼一声,脚掌猛的一跺,雄浑内力瞬间在体内爆发开来。 一道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长刀反手拖出,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弧线,厚重的刀头猛的砸向陆玄。 一上来,谢浪便竭尽了全力,他要让陆玄知道,胆敢轻视他的人,一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大刀挥出的同时,场外也传来一阵惊叹之声。 “好霸烈的刀意,好凶猛的刀势,不愧是北狂谢浪,这样的一刀,弱点儿的二流武者,恐怕连一击都接不下来!” “是啊,这陆玄恐怕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碰见了一个硬茬子。” 所有人俱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瞳孔之中,刀头迎面砸下,陆玄的表情却丝毫不慌,甚至有些想笑。 这谢浪,的确是猛,但和他过去遭遇的那些对手相比,还差得太远了,那些真正的杀手,才叫悍不畏死。 至于眼前谢浪的这股子狠劲儿,他只想用两个字来评价。 就这? 眼看着刀头砸下,血腥场面即将来临,众人却是望见,陆玄忽然抬起持剑的右臂,以剑鞘格在了刀脊之上。 下一刻,开山刀下坠之势,戛然而止,唯有地上的尘浪迭起,方才表明,这一击确实十分强大。 与之相比的是,谢浪的一张脸,变为了猪肝色泽。 “就这么,挡……挡住了?” 无数人,目瞪口呆! 第189章 修罗刀意 同样震惊到无法自已的人,还有谢浪。 他本以为,在自己这恐怖一击之下,面前的陆玄会立刻现出原形,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轻描淡写便接下了这一刀。 “这家伙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 谢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而陆玄脸上那种半是疑惑,半是讥讽的神色,更是令得他无比恼怒。 自己刚刚不过用了五成力道罢了,真正的比斗,还没有开始呢。 “小心了!” 冷喝一声,谢浪抽回长刀,右臂发力,刀口再度朝着陆玄卷去! 呛啷,银鳞剑出鞘,陆玄看也不看那柄厚重至极的开山刀,身躯一侧,躲开刀劈的同时,长剑如灵蛇吐蕊,舔向谢浪的咽喉。 “好快的剑!” 周围传来惊叹之声,谢浪神色一变,身形猛的一矮,上半身往后一仰,做了个铁板拱桥的姿势,开山刀顺势一挥,便将陆玄的长剑弹开。 陆玄右脚闪电般踢向谢浪胸腹,后者空着的左手握掌成拳,砸在了陆玄的脚底板之处。 巨力涌来,两人各自退开一段距离,陆玄身形站定,面色波澜不惊。 谢浪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神色却显得有些凝重。 从先前二人交手的情况来看,对面这家伙,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容易对付。 “难怪梁有天在你手上毫无还手之力,你确实有些本事。” 他认真的说道。 陆玄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算是给出了自己的回应,这种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他相信谢浪绝对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后者扭了扭脖子,接着说道: “但也仅此而已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方才我只不过展现了半数的实力,接下来,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我要结束这场,无聊的比斗!” 当得谢浪话音落下,一股恐怖的威势,陡然自其身上爆发出来。 冲天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他体表浮现的淡淡暗红色内力光芒,更是将他整个人衬托得犹如一尊杀神一般。 比武场四周,无数人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吃惊。 他们能够感觉得到,此刻的谢浪,和刚才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方才的谢浪,狂则狂矣,但总让人感觉缺了点儿什么? 现在他这般模样,令得所有人终于是想起来,他缺失的气质,究竟是什么了? 是疯,疯是狂的进阶状态,只有在这种状态下的谢浪,才称得上是最强姿态。 而谢浪的一众追随者,早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傲然道: “修罗刀意,施展修罗刀意的谢兄,将在二流武者中立于不败之地,陆玄,已经败了!” 人群中,神态一向轻松写意的李沧澜,也不禁身形微倾,喃喃低语道: “此前早有耳闻,说这谢浪领悟了狂刀门的至高武学,修罗刀意,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难怪能够以二流武者之境界,与一只脚踏入一流层次的武者打了个平分秋色,这种状态下的他,的确很可怕。” 身旁,一名女子娇声道: “李郎,连你都这样说,那谢浪岂不是赢定了?” 李沧澜点了点头。 “若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事实上,他的看法,也与大多数人不谋而合。 施展出修罗刀意的谢浪,配合那一柄无比凶猛的开山刀,他的攻势,几乎可以称得上同境界武者中最强。 那样的锋芒,恐怕连小霸王楚江,都得自愧不如。 如果陆玄的实力,仅仅只有先前表现出来的水平的话,确实已经是败了! “认输吧,陆玄,乖乖给谢兄磕头认错。” 呼喊声响彻耳际。 陆玄淡淡的瞥了台下一眼,长剑一甩,冲着谢浪勾了勾手。 “来,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修罗刀意,究竟有多厉害?” 谢浪嘴角上扬,狞笑道: “希望你不要败得太快才好!” 唰! 话音刚落,破风之声顿时响起,谢浪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截,开山刀划破长空,劈向陆玄的面门。 相比之前,这一刀携带的威势更加恐怖,速度也快了不少。 “唔!这修罗刀意,就像是开了个增益状态,这时候的他,整体实力暴涨,的确很不好对付,但……” “这家伙的刀技,似乎有些粗糙啊!” 陆玄心中思忖着。 施展修罗刀意之后的谢浪,速度,力量,耐力呈现爆炸性提升,面对一般的对手,几乎可以直接碾压了。 但他却看出来,此时的谢浪,相比之前,刀法的细腻程度却降低了不少。 “是因为还没能完全掌控修罗刀意带来的提升么?” 心思电转之间,陆玄的目光锁定在开山大砍刀的刀身之上。 “那一处,是核心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 叮! 长剑铮鸣,内力灌注之下,银鳞剑的剑尖猛的点在开山刀的刀身中段,长刀失去原本的轨迹,砍到了空处。 而大部分人,只看到剑光一闪,长刀落空,谢浪便又是提刀挥砍了上去。 呼啦! 被暗红色光芒包裹的开山刀,在谢浪的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一般,挥舞起来毫不费力,一次又一次的剁向陆玄。 漫天刀光,将后者的身影彻底笼罩,那般恐怖绵密的攻势,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以想见,此刻被刀光环绕的陆玄,又该承受着何等的压力。 但打着打着,所有人忽然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两人的刀剑交击了不下数百次,按照他们原本的预估,陆玄应该早就落败了才对。 然而事实上,对方却硬生生坚持到了现在! 这可是开启了修罗刀意的谢浪啊! 陆玄凭什么,可以在谢浪的修罗刀意之下,坚持这么久的时间? 甚至于,直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并未看到,陆玄身上出现任何一处伤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另外一边,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谢浪,心中同样掀起了惊天怒涛。 自己在修罗刀意的加持之下,以巅峰速度和力量,不知疲倦的砍出了八十七刀。 每一刀,都有着他八成力量的爆发,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位二流武者,能够说将自己的进攻全部接下,而不受伤。 可是,面前这家伙,这个叫陆玄的家伙。 他,做到了! 自己砍了八十七刀,对方便接了八十七刀,甚至于,从头到尾,对方没有出现任何一处失误,连大气都未喘一下,神色依旧是平淡无比。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在谢浪的心头浮现! 第190章 怒焰斩 “呼……” 粗重的喘息声传出,谢浪止住攻势,一双略微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瞪着前方的陆玄。 后者长剑触地,面色淡漠。 而此时的众人,也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来。 “打了这么久,为何陆玄这家伙,状态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不应该啊……” “气息匀净,动作沉稳,剑招干脆利落,每一次应对都恰如其分,此人的实力,恐怕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楚江双手抱怀,脸上已然浮现出警惕之色。 “你才发现?” 不远处,李沧澜已经收起了散漫姿态,目光仿佛黏在了陆玄身上。 “早在他第一次提剑格挡谢浪长刀之时,我便注意到了,那家伙的手,稳得可怕,战斗意识更是无比恐怖。”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他刚才的表现,那便是……” “无懈可击!” “这……” 不少人齐刷刷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接受。 李沧澜和楚江,都对陆玄给出了这样高的评价。 另外一边,赵骓与南锦屏,同样十分意外。 “这家伙,好像比咱们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世子殿下神色有些不忿。 “怎么啥好事儿都让这家伙占齐了?” “长得好看,武功又强,出身也不差,我不服!” “谁叫你自己惫懒,这下好了,以后他不是要把咱俩往死里欺负?” 赵瑾一脸担忧,不过心里却极为高兴。 毕竟能看到陆玄狠狠的打那些家伙的脸,她也觉得万分解气。 方才听那些人说陆玄必定惨败,她都快气死了。 怎么能那般看不起人? “他确实厉害,防守剑势浑然一体,在谢浪的猛攻之下,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天底下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不说其他,就防守这一方面,陆公子是下了苦工的,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南锦屏虽然不喜陆玄这人,但对于后者方才的表现,她仍是给予了极为中肯的评价。 一旁的于心兰,则是心中安定了不少。 自家男人确实努力,至少在来连云山的途中,每一夜,对方挥剑的次数,都不少于万次。 有眼下的发挥,除了天赋之外,与他自身的努力,也有着莫大的干系。 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酬勤! 至于南锦屏后面所说的话,她倒是毫不担心。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陆玄的优势,根本就不在于防守。 他更厉害的,是进攻才对! 与此同时,场中的谢浪,却有着与众人截然不同的心情。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明白他方才的感受。 人,之所以为万灵之长,是因为人类拥有着比其他动物更加丰富多彩的思维与感情。 而在战斗之上,也有着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只要是人,便会有失误,便会出现破绽,在战斗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 除了比拼韧性与底蕴之外,考验的,无非就是谁失误更少,或是抓机会的能力更强。 在施展了修罗刀意之后,他本以为,战斗将会以自己压倒性的优势结束。 然而令得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那般狂暴无匹的攻势之下,陆玄竟然滴水不漏的守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自己体中内力在频繁的刀势爆发中消耗过半,连出刀的速度都骤然降低了不少。 可面前的家伙,却依旧和之前相差无几,仿佛挡住自己整整八十七刀,是一件微不足道,轻松无比的事情一样? 这如何不让他心惊胆颤? 但片刻之后,陆玄眼眸中所流露出的轻视,又是令得谢浪心中陡然冒出一股滔天怒火! 这个家伙,竟然在小看他? 凭什么? 不,没有任何一名二流武者,能够在他的攻势之下,面不改色。 这姓陆的家伙,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对方表现出的淡漠姿态,也是为了迷惑自己,好让他自乱阵脚,对,一定是这样。 一念至此,谢浪仰面朝天,发出一声尖啸,脚掌一跺,整个人直接是跃至半空当中。 他体中剩余的内力尽数爆发,声音响彻整个比武场。 “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一刀,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 “真正差距!” 嘶吼声漫天。 谢浪双手执刀,磅礴内力源源不断的自双臂灌入长刀之中。 那柄手掌宽,近四尺长的开山刀,吞吐出暗红色的刀芒,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朝着陆玄所在的位置,悍然斩下! “怒焰斩!” 唰! 无数人豁然起身,面庞上带着骇然之色。 “好恐怖的一刀!” “这一刀,已经有接近一流武者的水准了吧?” “不愧是北狂,当真厉害……” “这下子,那陆玄应该是接不住了,除非他有着一流高手的实力。” “先前谢浪的攻击那般凶猛,不也是被他挡了下来?也许这一刀,他能挡下也说不定!” “确实厉害,其实以谢浪自身的实力,这一刀的威势不会有那般恐怖,是修罗刀意的加成,这家伙在用刀一道上,的确是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李沧澜面露赞赏之色,而后眼中又是流露出浓浓的好奇。 “那么,这一刀,那姓陆的,还能挡下吗?”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想看看,陆玄到底能不能挡住谢浪这最终一击。 若是挡住,那么接下来,便轮到陆玄的进攻回合。 若是挡不住,这场战斗,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就在万众期待之际,场中的陆玄,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望着身在半空,双手执刀的那道身影,陆玄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放弃了防守姿态。 他同样是脚掌一跺,手持长剑,后发制人,朝着半空之中的谢浪,迎面而去。 长剑在半空之中,划出玄奥轨迹,恐怖的剑意冲天而起,众人仿佛听到了风雨汇聚之声。 那般威势,比起先前的谢浪,有过之而无不及。 浩瀚烟雨,和怒焰焚天的正面冲击。 陆玄,竟然选择了以攻对攻! 下一瞬,所有人俱是看到,两道身影在半空中轰然相撞,长剑与大刀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铁厮磨声。 恐怖的气浪蔓延开来,下一刻,有鲜血,自半空之中泼洒而出。 狂风令得众人睁不开双目,半晌之后,场中的一切,方才显现出来。 当得看清楚结果之后,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惊叹之声,响彻整个玄天正殿。 第191章 无力感 只见比武场中,两道身影,一站一躬。 谢浪面色苍白,大刀拄地,至于陆玄,则依旧是神情如初,无悲无喜,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下一刻,前者身形一晃,再也难以自持,猛的半跪在地,鲜血从口中缓缓渗出。 这个时候,陆玄方才注视着谢浪的双眸,冷声道: “你输了!” 全场,寂静无声。 不少人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这场战斗,便是分出了结果。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看得清楚,两人碰撞之时,陆玄的剑势强得几乎无可匹敌。 仅仅是数息之间,便是摧枯拉朽般将谢浪的刀意破去。 那一剑不但将后者的怒焰斩挡住,更是直接破去了后者的内力防护,内力转化成的剑意,给谢浪造成了不轻的内伤。 如果说陆玄刚才的防守,让人们知道了,他绝对有着与谢浪相抗衡的实力。 那么之后的进攻,便真正让所有人明白,他为何敢夸下海口,与谢浪定下那样的赌约。 因为,二者之间的实力,的确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陆玄的攻势,甚至要比谢浪还要强大得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恐怖! 而当“你输了”三个字,从陆玄的嘴里冒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突兀,因为这便是结果,这便是事实。 谢浪身形颤抖,口中鲜血淋漓,眼中更是有着强烈的难以置信。 他不相信,自己竟然是输了,还输给了一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籍籍无名的家伙。 谢浪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可一回想起方才与陆玄正面交锋时的场景,他的心里,又是涌出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来。 这家伙的实力,太恐怖了,就连进攻之中,也能够找到自己攻势里最为薄弱的点,发动致命一击。 而方才,若非对方留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无法战胜。 这就是方才的陆玄,给他的带来的感觉。 而且,相比那种恐怖力量,更让他觉得畏惧的,是陆玄身上,那种算无遗策的洞察力。 他也相信,即便再来一百次,一千次,失败的人,依旧会是自己。 听到陆玄的话语,谢浪嘴唇翕动,所有不甘化作心底一声幽叹,而后低下了头,惨笑道: “你赢了,谢某愿赌服输,这条右臂,便砍来给你!” 话音落下,他翻手将大刀换到左手之中,刀头高高扬起朝着右肩悍然而落。 所有人俱是吓了一跳,不少胆子小一些的女子,更是直接转过头去,或是闭上了双眼,不忍见到那血腥一幕。 然而就在这时,陆玄动了! 只听得“铛”的一声,谢浪的开山刀,被他一剑挑得跌落在地上。 陆玄居高临下的望着谢浪,嘲讽道: “我要你这条手臂作甚?清蒸还是红烧?” “那赌约就此作废,你与我之间,本来也无甚深仇大恨。”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不是一个蠢货,只是受人挑拨两句,便急匆匆来找本少,要替人出头,你了解过事情的真相么?” “当日若非那姓梁的言语挑衅在先,我才懒得与他计较,你觉得以我的实力与身份,真要对付他,他还能站着与你说话?早被我扔进湘江喂鱼去了。”? “言尽于此,从今往后,你且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陆玄长剑归鞘,离开了比武场。 “此战,玄天派弟子,陆玄胜!” 随着执事长老的朗声宣告,整个比武场都是沸腾起来。 每个人都在对方才的比斗,发表着自身的看法。 淮南王世子那一方,赵瑾和于心兰欢呼雀跃,不少玄天派的弟子,也是又惊又喜。 这陆玄小师叔,似乎比大多数人想象中,要厉害许多啊! 能够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谢浪,实力与其他几个宗门的首席弟子相比,不知道是不是更强,但也绝对在伯仲之间。 至于狂刀门弟子那一方,则是神色黯淡,梁有天更是面如死灰,因为他知道,以谢浪的性格,一旦了解到真相,绝对没有他好果子吃,毕竟如今的谢浪,已经不像当初,需要凭借梁家的势力,方能在狂刀门站稳脚跟。 反倒是梁家,一直在对方的支持之下,在延州北地混得风生水起。 然而此时的谢浪,却是心中五味陈杂。 望着陆玄离去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朗声喊道: “既是赌约,怎可轻言做废,败就是败了,我谢浪不是言而无信之徒,对于持刀人来说,这条右臂,等同性命!” “姓陆的,我谢浪,欠你一条命,但一码归一码,待得我修罗刀意大成之后,我还会来挑战你的!” 陆玄头也不回,权当什么也没听到。 开什么玩笑? 以自己的修炼速度,等这家伙修罗刀意大成,说不定他已经跨入一流高手层次了。 等到那时候再打,不是纯纯的欺负弱小么? 不过这种话,他也不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免得打击到对方脆弱的心灵。 不过嘛,身为狂刀门传人,谢浪这小子的一条命,总归还是有点儿价值的! 他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这桩承诺利益最大化了。 反正也是谢浪自己说的话,不利用白不利用。 重新回到高台,邱长风已经让人搬来了椅子。 “小师叔,请坐!” 程玉满脸热切的望着陆玄,惊叹道: “你真厉害啊!连那北狂谢浪,都不是小师叔的对手……” 陆玄哈哈一笑。 “小菜一碟,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昨日你跟别人争吵之时,我恰好听到了,这下子那些家伙,应该没话说了吧?” 程玉张了张嘴,有些紧张。 “啊?您听到了?其实师兄弟们,对小师叔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师公冷不丁冒出来个弟子,您年纪又不大,一下子比大家伙儿高了一辈儿,他们心里有些不平衡而已……希望……” “希望小师叔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陆玄耸了耸肩。 “人之常情,嘿嘿,我还得谢谢你那般支持我呢,带花生了么?给我吃点!” 程玉伸手往怀中一掏,抓了一把花生,放在陆玄掌中。 这都是他自己亲手种的,平常别人讨来吃,他总心疼得很。 但不知为何,陆玄一要,他却心甘情愿的给了。 大概是因为,两人,已然成为了朋友吧! 好东西就是要与友人分享,才显得物尽其用。 第192章 狂蜂浪蝶 “可恶啊!被这家伙给装到了……” 赵骓一屁股坐了下来,目光远远的望着高台正中那道身影。 他想过陆玄会很厉害,但却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已经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轻轻松松,便是将二流武者中的顶级高手压制。 而且,他的对手,还并非是普通高手,而是有着刀道天才的北狂谢浪啊! “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 赵骓眼底,有着无尽的疑惑与感慨,同时还隐隐流露出一抹忧伤来。 不过很快,他便是调整好了心境,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比武场中。 按照先前的计划,陆玄与谢浪的比斗完成之后,真正的选拔试炼就要开始了。 四名候选者将会逐一与陆玄进行比斗,决出胜负,同时也为了争夺玄天掌门之位。 但在开打之前,毫无意外的是,沈青直接弃权了! “小师叔这般厉害,我肯定打不过,没什么好比的……” 他的选择并不让人意外,甚至于不少人猜测,邱长风之所以安排自己的弟子参与选拔,甚至也只是托底,或是扫清障碍罢了! 但眼下陆玄实力如此惊人,自然也就无需沈青多做什么了。 沈青弃权,那么便只剩下张子剑,葛雷,以及周阎三人。 同样以此前众人的表现来推算。 张子剑,葛雷二人,实力皆是二流高手中的上乘水准,但比起谢浪来,仍是有些逊色。 所以他们两个,对陆玄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真正需要注意的,唯有周阎这个前玄天派弟子罢了! 经过商议之后,张子剑决定第一个出场,他性情也是洒脱,自知不是陆玄对手,便口称以讨教为主,希望后者手下留情。 陆玄笑着点头,两人旋即展开了攻势。 …… “小师叔一柄长剑横扫过去,将那张子剑逼得抽身暴退。” “不待后者发起反击,小师叔直接发动剑技,一招那什么,千丝万缕,好像是惊雨剑法吧?那张子剑避无可避,只得弃剑认输!” “从头到尾,两人仅仅是交手了十个回合,战斗便结束了……” 后山小院中,一名年轻弟子,恭敬的坐在蒲团之上,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正殿前方的比斗。 床榻上,枯云大师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喉间发出。 “当今剑法,分两种,重意与重形,形者,技也……” “惊雨剑法便是以技为重,虽然也属于一流剑谱,但相比之下,我玄天派的太玄剑,才更加上乘,可惜老夫已经没时间再教他啦……”? “不过嘛……以那小子的悟性,也用不着老头子我来担心!” “去吧,下一场打完,你再来讲与我听……” 老人轻轻挥了挥衣袖,年轻弟子点了点头,冲着他恭敬行礼,然后才起身。缓缓退出了房门。 屋子里,再度陷入寂静,枯云大师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忧虑来。 陆玄能打败谢浪,这已经证明,自己这小徒弟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强大! 对方能否战胜李沧澜,妙玄,楚江等人,已经不是关键。 因为这几场战斗,无论输赢,都不会影响玄天派掌门之位的归属。 毕竟他们皆是有着各自的师门传承,前来连云山,也不过是受邀见礼而已。 真正影响局势的,是周阎这家伙。 他比陆玄,整整大五岁! 论武道天赋,周阎此人,比起前面提到的天才少年们,丝毫不逊,甚至论起勤奋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而这个家伙,是一个真正的武疯子,为了变强,为了胜利,他可以拼尽全力,不折手段。 这种人,是极为可怕的,而正因如此,当初的他,才会因为偷偷修炼禁忌功法,遭到气宗一脉首座,也即是他的师父宋铭的惩处。 然而他竟然趁着后者不备,含怒出手,将其打得重伤之后,逃出了山门。 三年之前,若非宋铭苦苦哀求,自己已经废了他的武功,但最后,还是一念之仁,让执法堂将其从后山放走,令其永世不得回玄天派,并向宗门内告知,此子已畏罪跳崖。 然而没想到的是,三年之后,这小子,竟然回来了! 不止如此,还成为了贵人府中门客,令得玄天派难以出手,施以惩戒,甚至还让对方,参与了选拔,对掌门之位发起了冲击。 这其中,除了那方势力之外,宗门之中,本身亦是有着对自己决策不满之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可以说,让长乐侯之子陆玄,在眼下这等局势中独自抗下压力,除了是他与陆天霸两人早就做出的合谋之外,也是唯一能够破局的办法了! 总之,玄天派掌门之位,绝不能落到周阎的手中。 “一切的一切,都要看你的了,小家伙!” 枯云大师喃喃道。 他的目光,遥遥的望下山下,仿佛透过青葱林间,白色薄雾。落在了那道看似削瘦,却异常坚定的身影之上。 长剑,从葛雷的脖颈之间抽回。 陆玄的第三场比斗,花费的时间,甚至是最少的。 葛雷与他交手数个回合,便是败下阵来,满眼都是苦涩之意。 一切皆因,二者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而在数场战斗之后,陆玄强大的实力,惊艳的剑法,潇洒的身姿,已经是笼络了一大批拥趸。 不止玄天派的弟子,就连不少江湖中初出茅庐的少年少女,也被他牵动了心神,不断地高呼着他的名字。 “陆兄真是厉害啊!” “陆玄,看这边……” “陆君,若有机会,携手同游连云山可好?” “呃……” 陆玄一头黑线的转身离开。 台下,赵瑾则是生气无比。 “这些浪蝶狂蜂,见了实力强的美男子,路都走不动了!” “这家伙是要做驸马的,一个个咋咋呼呼的,当心我替我皇姐收拾你们……” 起初,赵瑾方还觉得,陆玄配不上赵灵懿,但这会儿看到陆玄似乎大受欢迎,她又开始替后者担忧了起来。 但说着说着,她忽然转过头来,抓住了于心兰的手臂,笑道: “心兰姑娘,你别误会,我说的这些人,不包括你!” 于心兰顿时哭笑不得,这赵瑾小郡主,也着实太有趣了一些。 但下一刻,她又是担忧起来。 因为,最关键的一战,要来了。 休息片刻,陆玄将会与优胜者中的最后一人,也是明面上看起来最为强大的周阎。 进行比斗。 第193章 如此年轻的准一流 “打了三场,用不用将下一场比斗的时间往后推一推?” 邱长风走到陆玄面前,正色问道。 “不必了,我状态很好!” 陆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那周阎的实力,估计比谢浪还要强,可不要大意!” 邱长风再度提醒了一句。 “请师兄放心。” 陆玄镇定自若,前者终于是点了点头。 “好!” 一炷香燃尽,殿外鼓声如雷,周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踏着鼓点迈步。 于场中站定之后,他抬起头,注视着陆玄,眼眸之中,目光无比阴翳。 此前得到的消息,果然并不虚假,这小子的确是想当玄天派的掌门。 但让他并未想到的是,枯云大师竟然连掌门印都交给了对方,只要能够打败所有候选者,那么,这姓陆的,便是能够正式继承掌门之位。 真是可笑啊! 明明如此顽固不化的一个宗门,到头来,用这种方式来选拔一派之主不说,竟然还想将掌门之位,交给一个才加入宗门没几天的小子。 “当初我对宗门忠心耿,潜心修炼,只为重振玄天派荣光,不过无意间修炼了禁功,你们便将我逐出师门,实在令人寒心……” “今日,我周阎重回玄天,就是要向你们证明,武功无对错,只要能变强,那么怎么做都是对的,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玄天掌门之位,只能是我周阎的,即便要烂,它也只能烂在我的手里……” 心中想法落下,周阎的身躯,也是慢慢的紧绷起来,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体内复苏。 另外一边,陆玄也是飘然落地。 两人目光交错,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不远处的执事长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比斗随时可以开始! 确认无误之后,执事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手掌高举,而后猛的放下。 “玄天派掌门选拔大会,试炼最终一战,陆玄对阵周阎,比斗……” “正式开始!” 砰砰砰!!! 鼓声震天,比武场外,亦是传来山呼海啸之声。 “我此前的警告,你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敢来淌这趟浑水吧!” 周阎冷喝一声,直接是爆发内力,朝着陆玄冲了过来。 一步踏出,地上原本就支离破碎的石板,更是被他恐怖的力量震为齑粉。 与此同时,那携带着恐怖威势的拳锋,悍然轰向了陆玄的面门。 “好强!” 周阎一出手,便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 武者打斗之时,全力爆发的气息,是做不了伪的。 此刻的周阎,气息强度,已经远远的超越了一般的二流武者,可以算作二流巅峰。 这样的修为境界,距离踏入一流,也相差不远了。 “这家伙,竟然还隐藏了实力!” 先前的周阎,虽然也是表现得十分强悍,但很明显,并未爆发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也许是因为他此前的对手,还不够强,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够轻松打入最终试炼,足以证明,这个家伙,究竟是多么可怕! 陆玄,难道要迎来首败么? 不少人心中如此猜测着,就连李沧澜,楚江等人,也是各自对视了一眼,眼中惊诧莫名。 “准一流?” “没看错的话,的确是!” “如此年轻的准一流高手,这也太……” 李沧澜破天荒的皱起了眉头。 他的身旁,一名千娇百媚的女子柔声问道: “李郎,何为准一流啊?” 李沧澜解释道: “顾名思义,就是内力底蕴有着一流武者的水准,但武道境界还差一些的二流武者。” “这样的人,在武林中,被称为准一流武者,因为当今天下,武者实力驳杂不堪,二流当中,强者与弱者差距有若云泥。” “为了将其中真正的厉害人物区分开来,排榜的天机阁,便特别设立了准一流这样的称号。”? 女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听你们的意思,那个叫周阎的家伙,便是准一流武者咯?” 李沧澜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 “准一流武者,天底下有不少,光是我知道的,便不下数十位,就连我剑阁之中,也有不少师门前辈,处在这个水平之上。” “但像此人这般年轻的,却是绝无仅有!” “准一流武者,内力底蕴和强度,要有一流高手的水准,这与天赋无关,需要经年累月,持之以恒的沉淀。” “除了一些人拥有逆天际遇之外,正常武者,想要将自身内力修炼到一流水准,至少需要二十年打底的修炼。” 这个时代,经过无数前人的精益求精,练武一道,已经是相当的系统化。 八岁习武练外功拳脚兵器,十二岁方能修炼内功,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练武规则。 按照李沧澜的说法,想要修炼到准一流层次,正常情况之下,武者都要人近三十而立之年才行。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毕竟天机阁的统计,是有大量样本做依托的。 可周阎,实在是太年轻了! 看样子,也就二十六七,所以他和楚江,才会显得那般吃惊! “这家伙,也不简单……” 听到李沧澜的解释,周遭众人,也是纷纷露出惊叹之色。 不论如何,事实摆在这里,周阎的实力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眼下最关键的,已经不是讨论他究竟为何能够拥有这等实力。 而是将注意力,放到比斗中去。 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陆玄能战胜对方么? 或者应该换种说法,他可以在姓周的手上,坚持多久? 一盏茶,还是…… 一炷香? 没有人知道! 而场中,周阎的拳头,已经和陆玄手中的银鳞长剑,悍然相撞。 轰! 惊人的内力波动自二人身上爆发出来。 陆玄横剑挡住这一击,双臂强撑,左脚直接陷入地面之中,上半身前倾着,与周阎拳势对冲,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半步未退,生生的顶住了一拳的冲势!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一些,可惜,你终究会败在我的手中……” 周阎双眼微眯,再度发出一声尖啸,对着陆玄,展开了攻势。 二人的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阶段。 第194章 他本就不是用剑的 砰,嗡…… 比武场中,传来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焚香的大铜炉被陆玄的身躯一撞,香灰漫天而起。 这场战斗的艰难程度,的确令得陆玄有些始料未及。 周阎的战法,与谢浪极为相似,两人都是走的刚猛霸道的路线。 但区别是,前者应对起来,要比谢浪那家伙棘手得多。 周阎的拳势又快又猛,即便陆玄的武道基础因为系统的加成无比强大,但依旧有些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这样的结果便是,防守起来,捉襟见肘,往往刚刚抵挡住上一轮的攻击,便被接踵而来的后一轮攻击打得节节败退。 两人交手短短十余回合,对方已经彻底的掌控了战斗的局势,算下来,好几次对拼,皆以自己吃亏为收场。 方才更是被对方抓住机会,一拳砸在了胸前空档之处,整个人都被轰的倒飞而出,撞在了那大铜炉之上。 若非自己内力防护及时,只这一下,恐怕就要重伤。 “妈的,轻敌了!” 胸中闷痛,喉间亦是涌来腥甜之感,陆玄低声怒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凝望着不远处那道身影。 在开打之前,他确实没有想到,周阎竟然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阻碍。 而到得如今,脑海之中,事件任务面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一个基础任务,“击败周阎”四个字,已经变为了深红色泽。 这表明,只要能够打败这家伙,哪怕后续不再战胜李沧澜等人,自己依旧能够获得极高的评分。 但同样的,如果失败,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自己的努力都会化作泡影。 “怎么?你的实力,仅此而已么?” 周阎双手垂立,脸上神色略微有些不屑。 ……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 “陆玄,给他点儿颜色瞧瞧……我相信你。” 赵瑾将双手拢在唇前,放声大喊。 沈青同样握紧了拳头,冲着陆玄挥了挥。 “小师叔,加油!” “打败那个长毛怪……” 人群之中,不少人也开始声援起来。 周阎面色一黑,这三年来,他只不过习惯了不修边幅,怎么就成了长毛怪? 除了修炼之外,其他都是旁枝末节罢了,谁会在意形象? 而面对他的嘲讽,陆玄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古怪神色来。 自己先前确实是吃了不少亏,甚至于,连改良之后的滴水一剑,也未能对这家伙造成实质性伤害。 反而因为招式用老,被其抓住空档,吃了对方一记老拳。 但如果谁要因此而小看自己,那么他一定会吃个大亏。 深吸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陆玄站直了身躯,将手中的银鳞长剑,插在了地上。 “嗯?这是作甚?” “怎么把剑都扔了?” 不解之色,在每一个微观之人的眼中涌现。 看到陆玄的动作,周阎也是一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玄方才正是凭借着精妙绝伦的剑法,方才堪堪抵挡住他的攻势。 如今对方舍弃了长剑,等同于将自己最后的优势也拱手让人,难不成? 他是准备认输了? 不止周阎一个人这样想,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是有着相同的疑问。 “一个真正的剑客,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舍弃自己的本命武器,除非……” 李沧澜似有所悟。 “除非他本来就并非是专精于剑道!” 南锦屏俏脸之上,满是惊讶。 一旁的于心兰目光直直的望着自己的男人,呢喃声自唇中轻轻传出。 “他原本就不是用剑的!” “咝儿……” 倒吸凉气之声,从赵骓等人身上传来。 众人望向陆玄的目光,变得极为惊悚。 “他不是练剑的,剑法居然这么厉害?开玩笑吧?” 赵瑾挠了挠头,小声道: “我记得,陆家之人,只有陆夫人和贞儿姐是用剑的吧?长乐侯就不爱用剑。” “你这么一说,为兄倒是想起来了,这家伙,原本是练拳的!” 赵骓瞪大了双眼,他的脑海中,尤记得当年胖胖的陆玄,一板一眼扎马步挥拳的模样。 场外的议论声,并未传入陆玄和周阎的耳中。 后者望向陆玄,脸上神色毫无变化。 “我还以为你要认输,但看样子,似乎并非如此,既然你也有所保留,那便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吧!” 陆玄瞥了周阎一眼,正色道: “你的废话真多,比我还多。” 话音落下,陆玄拧了拧手腕,冲着对方招了招手。 “来战!” “如你所愿……” 周阎面沉如水,脚掌一跺,朝着陆玄冲杀过来。 呼! 破风之声响起,前者硕大的铁拳,如炮一般,轰向陆玄面门。 陆玄嘴角上扬,相比用剑,这才是他真正喜欢的战斗方式。 拳脚之间,蕴藏着这个世界的武者,对于自身,武道和天地的理解,一招一式,内力爆发之间,寻求着攻守的平衡。 唯有拳拳到肉的打斗,才能释放人内心深处的原始战意。 轰! 磅礴内力爆发,八荒决运转,久违的畅快感觉涌遍全身。 身体之处,每一处筋骨肌肉,每一条经脉血管,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颤栗,在呻吟,在宣泄沉寂已久的高昂斗志。 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面对周阎恐怖的一记直拳,这一刻,陆玄竟然是闭上了眼睛。 “这……” “他疯了不成?” 惊疑之声四起,周阎陡然色变,旋即狞笑。 “找死!” 他猛的加大了力度,力量如山洪一般爆发。 然而就在他的拳锋距离陆玄的面庞,仅有半个身位之时,后者的双眼,陡然睁开。 “炮锤!” 一声暴喝,陆玄的右拳,悍然出击。 八荒决外卷第一式,这一式炮锤,陆玄浸淫十多年,到得如今,早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哪怕随心所欲的施展出来,也拥有着莫大的威力。 众目睽睽之下,两条粗细不一的手臂,皆是握着铁拳,以天雷地火之势,毫不留情的撞击在了一起。 砰! 恐怖的冲击波以二人所在的位置为圆心扩散开来,地面之上,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密布。 陆玄和周阎,皆是倒退数步,后者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两人第一次,斗了个旗鼓相当! 第195章 真正的拳术 “怎么可能?” “这家伙的内力底蕴明明不如我,为什么爆发出来的力量,却跟我相差无几?” “凭什么?” 周阎站定身形,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 “再来!” 他不相信,陆玄的实力真有那么厉害,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准一流武者,修炼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二流武者? 低喝声落下,周阎张开双臂,拳头幻化出无数道幻影,轰向陆玄的周身要害。 “这是……迷影拳!” 场外,传来玄天派弟子的惊呼声。 迷影拳乃是玄天派气宗弟子修炼的外门功法之一。 寻常武者施展的迷影拳,至多幻化出四道拳影,虚实之间,让人很难招架得住。 修炼至高深境界,甚至能够幻化出十六道拳影,而眼下周阎打出的迷影拳,那拳影密密麻麻,早已经超过了那等数目。 由此可见,他的迷影拳,已经是到了炉火纯青,甚至于登峰造极的地步。 “就算是当年的陆铭师叔,恐怕也就是这样了!”? “陆铭师叔对这姓周的视如己出,一身技艺几乎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可这家伙倒好,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竟然做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 人群之中传来热议,而场中,周阎的神色却愈发的凶狠。 迷影拳乃是玄天派中的一式顶级武学,威力莫大,当初气宗一脉的弟子,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习得。 这些年以来,不知多少人败在他这一招之下,他不相信,陆玄还能轻易的挡住自己这一招! 然而事实上,陆玄根本没有想过要挡! 自己的八荒决外卷,乃是纯纯的杀戮拳法,从他弃剑改用拳的时候起,就没防守可言了。 唯一的破解敌人进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对方打倒。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你出拳要快,重心要稳,时机要巧,你问我打赢对手的诀窍?” “诀窍就是,你的拳头,在对手的攻击打在你身上之前,将他的身体轰碎!” 这世上,没有任何坚固的防御不能被摧毁,只要速度够快,那么就可以破解一切招式。 这是华伯告诉他的,当然,这句话,陆玄在很多地方看到过。 内力自体中源源不断的涌出,灌入双臂。 陆玄变拳为掌,脚下步伐迈动,两条手臂前后交替探出。 “碎山河!” 砰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肉体撞击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 一瞬之间,周阎的拳影被陆玄的掌风打得尽皆碎裂。 两人的攻击毫不留情的轰在各自的身体之上。 周阎的速度快,陆玄的速度更快。 前者的迷影拳打中了陆玄十六下,拳拳到肉,一次未空。 鲜血从陆玄的口鼻之中渗出,染红了衣袍。 然而陆玄的“碎山河”,却整整轰出了七七四十九掌。 周阎的身躯,被陆玄轰得如同狂风中飘零的落叶,不断后退,整个人更是唯有脚尖触底,鲜血不要钱一般,从他的口中流淌而出。 砰! 随着最后一掌轰出,这一次,换成了周阎倒飞而出,狠狠落地! 呼…… 陆玄长出了一口气,用手背擦去嘴角鲜血,冷冷的望着不远处的周阎。 “还你了!” 场外,众人看得心尖发颤,望向陆玄的目光,也是震撼至极。 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那般疯狂,生生顶着周阎的迷影拳,将后者给打得吐血倒飞而出。 这个家伙,真的是一个娇生惯养的权贵子弟吗? 那种悍不畏死的态势,简直与江湖上刀口舔血的死士没有任何区别! 两人的攻击皆是凌厉至极,一招一式之间,毫不留手,每一次攻击,都仿佛要致对方与死地一般,极为狠辣。 若非二人皆是厉害的武者,换做常人来,恐怕连一拳都挨不住,便要被打得血肉崩裂,骨骼尽断。 当然,这样的打斗,也是看得所有人血脉偾张,恨不得吼上两句来发泄心中那股子畅快之意。 “呸……” 周阎翻身而起,吐出一口血沫,面色难看至极。 两人打了这么久,他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之中,吃了个大亏。 弃剑的陆玄,似乎像解开了某种枷锁一般,整个人焕然一新,连得战法都变得奔放了起来。 “为什么?你的力量会如此强大?明明你的内力底蕴就不如我,是枯云那老家伙,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吗?” “还是说,他已经将一身内功,都传给你了?” 玄天派镇派之功,唯有掌门能够修炼的玄门心法,能够修炼出一种可传承于人的大玄庭内力。 这是整个玄天派,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肯回来争夺掌门之位,也是为了枯云大师身上的玄庭内力。 只要能够让他变强,那他愿意付出一切努力。 可眼下陆玄的状态,却令得他隐隐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 如果枯云大师已经将玄庭内力传给了陆玄,那么就算自己将其击败,获得掌门之位,那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将玄天派,白白交到别人的手中罢了! 另外一边,陆玄则是双手自然垂立,面无表情的望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周阎。 “是又如何?不过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调动它,你不会觉得,我是凭借那玩意儿,才能跟你打到现在吧?” “那不然呢?若非如此,凭你的内力底蕴,有什么资格跟我过手?” 周阎仰天冷笑,眼眸之中,满是绝望。 “可笑至极……” 陆玄摇了摇头,事实上,自己之所以能够有如此强悍的实力,系统的属性加成,才是真正的原因。 力量,敏捷,速度,耐力,一次又一次的提升,造就了自己无与伦比的坚实基础。 而经过内力的提升与征服,这样的优势,更是会被无限放大。 换而言之,系统,就是自己的奇遇,区别就是,一切的提升与获得,都是靠自己努力,主动得到,而不像有的人,需要家破人亡,跌落山崖,路遇神仙。 更何况,难不成周阎自己,就没有什么奇遇么? 那他是如何在这种年纪,成为准一流武者的? 摇了摇头,陆玄再度摆出了进攻姿态。 “虽然我很不想打击你,但事实上,你的拳法相当粗糙,接下来,就让你看看……” “什么叫真正的拳术!” 第196章 邪功 “真正的……拳术?” 周阎将陆玄的话,重复了一遍,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太过癫狂,以至于连眼眶之中,都隐隐泛出泪水。 “你这家伙,将武道当成了什么?” “一切外练功夫,都只不过是为内力做垫脚石而已!” “而你,却妄图以纯粹的技巧来击败比你更加强大的敌人……” 说到这里,周阎的面色陡然变得冷冽起来。 “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如此,我也来让你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吧……” 轰! 当得周阎话音落下,他的身躯之上,猛的爆发出强大至极的气势。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黑烟,将他的周身笼罩。 周阎闭上了双眼,双拳紧握,浑身衣袍无风自动,连得一头长发都是飞舞起来。 那黑烟被他吸入体内,他身上的气息,也是节节攀升起来,变得比之前更加可怕。 每个人都是能够感觉得到,现在的周阎,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唰…… 台上台下,诸多感知力超绝的武者赫然起身,脸上皆是带着惊异之色。 “他破境了?真正跨入了一流高手的层次,这怎么可能?” 楚江目瞪口呆! 方才的周阎,实力固然强大,内力底蕴也与一流高手相差无几,但气息仍旧是二流武者的境界。 可此刻的他,无论是内力底蕴,还是气息强度,都与真正的一流高手无异。 一名二十六七岁的一流武者。 这在历史上,从未见过。 周阎在战斗中破境了? 这样的疑问,浮现在绝大部分人的脑海之中。 李沧澜双眼微眯,凝视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 “不,伪一流境界罢了,他通过某种方式,强行拔高了自己的境界,令得自己短暂的迈入了一流武者的层次……” “这种情况,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们还记得十年前,魔教教主的混元无极功么?” 听到李沧澜的话语,一些人茫然的摇了摇头,还有一些人,则是面露惊骇之色。 “李兄是说,那个杀人夺取内力,短暂储存于丹田之中,到用时再一并释放,纳为己用的魔功?” 有人开口问道。 “没错,你这样一说,老夫倒是想起来了,那魔教教主的混元无极功,的确是这样的功法,杀人夺功,转为己用,端得是厉害霸道!” 一名老者目光缥缈,面色难看,似乎回忆起了往昔不太美妙的经历。 “难不成,那周阎也修炼了那等邪功?怪不得性情大变,打伤自己的师父,然后被逐出山门呢!” “想不到十年之后,魔教邪功,竟然重现于江湖……” “玄天派在干什么?修炼此邪功的人,尝到甜头之后,再难以自制,不惜杀人夺功,当初便是因此,魔教才人人得而诛之,为何不清理门户?” “就是啊……这人修炼了魔功,为何还能活在这世上?难不成玄天派也会包庇纵容此等恶徒?” “谁知道呢?” 种种议论声传入周阎的耳中,后者目光扫遍全场,脸上不禁泛起冷笑。 “什么邪功?这世上哪有邪功,只要能提升实力,便是好功!” “倒是你们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他人喊打喊杀的人,才最是可恶……” “可怜枯云那老儿,竟然还将守护世人奉为天命,真是悲哀,这世上一切的恶,都恶不过人心。” “小子,你现在,是否还有信心与我一战?要是怕了,就乖乖认输投降,回你的侯府做那纨绔子弟吧!” 周阎目光睥睨的望着陆玄。 后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有一点你说得对。” “功法是没有善恶的,错的是人,但我想知道,积攒下来的功力,能让你暂且打破境界的桎梏,你应该……” “杀了很多人吧?” 周阎冷哼一声。 “关你何事?我杀的,只不过是该死之人而已!” “该不该死,你说了不算……” “那你就没杀过人吗?” 周阎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陆玄摇了摇头。 “你的路,走偏了!” “你现在的确很强,我承认,我也许可能不会是你的对手。” “但很抱歉。” “这掌门印,我绝不会让它落到你的手中,因为……” “你不配!” 当得陆玄话音落下,周阎的眼眸之中,也是浮现出狰狞凶光。 “找死!” 他发出一声尖啸,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那被黑气所包裹的拳头,直接轰向陆玄的面庞。 砰! 陆玄双臂交叉,右手握住了周阎的手腕,强大的冲击力几乎是一瞬间,便将他压得半跪在地面之上。 坚硬青石板,在冲击力的余波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一般,顷刻间便是粉碎。 轰! 下一刻,劲风扑面而来,陆玄只觉得胸口处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抛飞起来,剧痛蔓延,骨裂声清晰无比。 “陆玄!” 场外死寂一片,于心兰和赵瑾二女,发出惊叫声。 情势突然急转直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这个叫周阎的家伙,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更可怕的是,对方现在的境界,已经和陆玄拉开了真正的差距,这种差距,已经不是技巧所能够弥补的了! “怎么办?师父,他的境界,已经不是二流武者了,这违反选拔规则了吧?” 沈青望着自己前方的那道身影,情绪有些焦急。 邱长风背负双手,摇了摇头。 “并未违规!” 作为真正的一流武者,他看得出来,周阎的状态极不稳定,与真正的一流高手相比,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那剑阁的小子说得对,现在的周阎,充其量不过是个伪一境罢了。 “可继续打下去,小师叔会很危险!” 沈青握紧了双拳。 “比斗之前,签了生死状,除非主动放弃,否则生死莫论!” 邱长风转过头,目光望向后山,眼底也是有着深深的无奈。 “师父,您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只要我等出手,便能将那小子擒下,为何偏要放任他与小师弟争夺掌门之位?” “若小师弟当真失败,乃至身死?您的一切布置,又有何意义?” 场中,周阎神色漠然,一掌朝着陆玄的天灵盖拍去。 “结束了!” 第197章 你挡得住吗 恐怖的力量,在周阎掌中爆发,那无可匹敌的威势,令得在场所有人皆是心中一窒。 “完了!” 不少玄天派的弟子,面露绝望之色,这其中,便包括了沈青与程玉二人。 而于心兰,早已经是面如死灰,脑海之中空白一片,身体僵在原地,手脚亦是冰凉无比。 “可惜了,这样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哪怕换成我上去,恐怕一样会以惨败收场……” 楚江叹了口气,方才看到陆玄凌厉强悍的拳法,他心中是极为赞赏的,甚至还想和对方切磋切磋。 但眼下看来,似乎没有机会了! “这个蠢货,打不过就认输啊,难不成这玄天派门主之位,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赵骓怒骂道。 他很想让那家伙住手,但最终神色变幻数次,还是没有做出那等举动。 “陆玄是很强,甚至比起我等,也是毫不逊色,但想要战胜一个伪一流武者,还远远不够啊,再不认输,他可能真的会死在台上!” 李沧澜双臂抱怀,淡淡的说道。 视线之中,周阎恐怖的攻击,径直落在了陆玄头顶上,力量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将后者的身形淹没。 受此一击的陆玄,亦是如同破麻袋一般,远远的抛飞出去,将玄天正殿下的石制台阶撞得粉碎。 烟尘,将陆玄的身躯笼罩。 整场俱寂,周阎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这一场战斗,果然还是他,笑到了最后。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过身,准备让玄天派主持比斗的执事长老宣布结果之时,异变陡生! 哗啦…… 碎石滚落,烟尘之中,那道略显狼狈的身影,再度站了起来。 每个人眼眸之中,皆是充满了极为难以置信的神色。 周阎豁然转身,略一感应,脸上表情也是瞬间凝固。 陆玄的状态,和之前根本就毫无差别,这家伙在自己的全力一击之下,竟然是毫发无损? “这,怎么可能?” 周阎的语气极为艰涩,亦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其余人的状态,和他相差无几。 方才那一掌,是个人都能够看出,凭借陆玄的实力,不可能抵挡得下来。 那可是伪一流强者的全力一击,一名二流武者,怎么可能抵挡得下来。 就算侥幸能挡下来,估计不死也会重伤,这陆玄,凭什么毫发无损? 这已经不能够用常理来解释了,莫非此人当真有神灵在庇佑? “没什么不可能的……而且,你运气真的很好!” 陆玄摇着头,拍了拍头上的灰尘,目光当中,既有庆幸,也有惋惜! 庆幸的是,方才面对周阎那恐怖的一掌,自己竟然触发了连自己也早已经忘却的传说级被动技能,命运审判! 这个被动技能,在受到致命伤害之时,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免疫该次伤害,当然,也有百分之四十九的几率,什么也不触发。 但自己的运气,似乎还不错,第一次便触发了免疫伤害的效果。 而惋惜的是,那百分之一的几率,还是太低了,否则的话,十倍伤害反弹过去,那周阎恐怕会被他自己那一掌,直接拍成一滩肉泥! 这是上次救下赵灵懿之后,系统给的随机奖励之一。 作为传说级的被动技能,它的冷却时间,比起破妄之眼,更加的长,达到了十二个月之久。 也就是说,命运审判的效果,自己一年之内,也就仅仅能够触发一次。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底牌,一年能触发一次,已经够逆天了,而且一旦触发,必定会是两个效果其中之一,说是神技毫不为过。 “什么意思?” 陆玄的话,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他脑海中的系统提示,而此刻,作为他对手的周阎,心情则极为糟糕,连质问的语气,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就像你凭借魔教邪功踏入伪一流境界一般,这也是我的底牌,既然是底牌,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哼!” 周阎大手一挥,神色狰狞的说道: “算你侥幸逃过一击又如何?下一次,我不信你还能够毫发无损,那种保命的底牌,你又能施展几次?” 话音落下,周阎作势再度展开攻击,然而陆玄却是摇着头,面庞之上,充满了嘲讽之意。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现在的你,和刚才变得不一样了么?” “嗯,这是何意?” 听到陆玄的提醒,观众席上,不少人还未反应过来,唯有极少数人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周阎身上。 “他的气息,正在慢慢衰退……” “已经从刚才的伪一流境界,跌落到准一流层次了!” 听到惊叫声,所有人这才明白,原来陆玄早已经注意到了周阎身上的异常。 但令得众人吃惊的是,周阎身上的气息,还在下跌着,此刻,甚至已经从准一流境界,跌落到了二流巅峰的水准。 这似乎,要比他原来的武道境界,还要低一些! “万事万物,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不可否认,当初的魔教教主,的确是个惊才绝艳之辈。” “另辟蹊径,开创出混元无极功这等功法,令得武者能够掠夺其他人的内力,短暂的提升自己的境界,若非此法流传甚广,祸害极大,倒也不至于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可惜……” “偷来的功夫,终究是偷来的,而且事后的代价,也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李沧澜摇着头,语气颇为唏嘘。 周阎面色难看无比,混元无极功有何等后遗症,他比谁都清楚,但这一次,他的确是被陆玄屡次逆转局势的表现给弄昏了头脑。 这个家伙的底牌,比想象中多了太多,从弃剑用拳,与自己斗得难解难分,再到刚才抗下自己的全力一击,竟毫发无损。 不知不觉间,自己混元无极功的效果,已经被这小子给拖了过去,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过想到这里,周阎的脸上,又是露出狠厉之色。 “二流巅峰又如何?实话告诉你,施展了混元无极功,之后不仅境界降低,甚至于连内力都会在短时间内枯竭。” “但你呢?你不也一样,内力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 他伸出手来,指着陆玄。 但后者,却出人意料的笑了起来。 陆玄扭了扭脖子,手腕,浑身上下传来爆豆一般的声响。 “既然都没了内力,那我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夫,你挡得住吗?” 第198章 落幕 “当今武者,更重意而不重形,外炼路数,常被视为旁门左道。” “陆家老祖钻研古拳法数十年,隐隐觉得,唯有回归自身,内外结合,方才能够将武道推至巅峰。” “八荒决内外两卷兼修,修炼起来,看似缓慢,但真正有所成就之后,却能够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玄儿,你跟我不一样……” “爹戎马一生,征战四方,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沉淀于武道之上。” “但你却有机会,将八荒决修炼至圆满境界,如今你下定决心要习武,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才是!” 这是当年母亲走后,老头子语重心长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 而陆玄自己,也确确实实听了进去。 库房之中,被打坏的一个个木人桩,便是最好的证明。 论基础的扎实程度,哪怕找遍整个大齐国,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恐怕也不过一手之数。 踏步上前,即便没有内力的加持,系统的属性加成依旧在发挥着作用。 力量,速度丝毫不减,一记摆拳闪电般轰出,让周阎有些应接不暇。 勉强抬手挡住一击,胸腹之处,破风声响起,陆玄再度提膝撞来。 啪! 手肘挡住膝撞,周阎整个人被那股冲击之力撞得向后倒退数步。 然而下一刻,陆玄强自扭转腰身,右脚如长鞭一般抽来,狠狠地踢在周阎的侧脸之上。 噗! 后者张口吐出血雾,还未站定身形,陆玄的攻击又是接踵而至。 噼里啪啦! 空气之中,低沉的撞击声连绵不断响起。 少了内力的增幅,两人变幻身形的速度不再那般恐怖,攻防之间,一些细节却更加清楚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周阎出身气宗,一招一式,仍旧带着浓重的师门风格,看起来勇猛强悍,但相比陆玄凌厉干练的战斗方式,却要逊色不少。 摆拳,刺拳,劈挂掌,肘击,膝撞,鞭腿。 陆玄的动作越来越快,招式衔接行云流水,那强大的压制力,几乎令得周阎有些喘不过气来。 至于场外的看客们,早已经惊呆了。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内力的比拼,也可以这般精彩。 陆玄的招式,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此时的他,仿佛化身为一个真正的人形兵器,周身上下,每一次都能够对敌人发起致命攻击。 砰! 又是一拳,狠狠地轰击在周阎的眉骨之上,皮肉绽开,鲜血顿时模糊了他的视线。 面对陆玄疯狂的攻势,他找不到任何反击的角度,直觉告诉他,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前者碾压至死。 不能够一味的抵挡了,必须寻找机会,给予对方重创。 心思电转间,陆玄右臂回拉,准备蓄势轰击之时,中门处大开,露出了空档。 周阎双眼微眯,瞳孔之中,精光暴起。 “就是现在!” 他的内心当中,无尽怒火在咆哮,体内最后的力量,尽数爆发开来,凝聚在右拳之中,就要轰向陆玄的胸口。 “去死!” 他要一举奠定胜势,告诉这个家伙,什么技巧,什么时机,都是虚妄。 唯有强大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 咆哮声自周阎的口中发出,整个玄天殿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然而在这最后一刻,他却从相距最近的人,也就是陆玄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淡淡嘲讽,与得意! “你在等我的破绽?” “我又何尝不是?” 陆玄眼睑微垂,冰冷话语,自口中吐出。 “铁山靠!” 与此同时,他回拉的右拳猛的抬起,以肩肘面对前方。 脚掌一跺,身形猛的下坠,周身力量,同样是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 八荒决第三式,虽然此刻的它,没有内力的加持,但威力依旧不容任何人小觑。 一切发生得太快,当陆玄话音落下,周阎察觉到不妙之时,前者已如猛虎一般,撞了上来。 砰,咔嚓! 撞击声之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下一刻,所有人俱是看到,一具身体,如同飞星宿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终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 整个世界,一片血红! 周阎眼神迷离,七窍流血,身体之中,传来无尽剧痛,连气息都变得微弱起来。 另外一边,陆玄同样半身麻痹,动弹不得,整个人摇摇晃晃,但最终还是站稳了身形。 他一步步的走到了周阎面前,凝视片刻,转过身,朝着执事长老,举起了手掌。 后者深吸一口气,飞身落入场中,静静地数了十息,方才朗声道: “按照比斗规则,一方认输或直至无法再战,比斗便分出胜负。” “如今十息已过,周阎仍未起身,我宣布……” “本次玄天派选拔大会的最终试炼,胜者为——陆玄!” “赢了,赢了!” “小师叔赢了!” “小师叔威武……” 沈青与程玉等人,发出欢呼之声。 人群之中,同样喧闹无比,几乎每一个人,看向陆玄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敬佩。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面对实力那般强悍的周阎,面对一个准一流,甚至是伪一流高手。 陆玄这个仅仅是二流武者的家伙,竟然硬生生的挺到了现在,在双方都将内力消耗一空之后,硬生生逆转了局势。 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仿佛轰在了人们的心坎之上。 如果说一开始,人们还对这个出身于长乐侯府的权贵子弟有所轻视,甚至觉得他不配成为枯云大师弟子的话。 那么现在,没有任何人还敢小觑于他,以精妙剑术战败北狂谢浪,碾压张子剑,葛雷二人。 最后力战周阎,向所有人证明,他陆玄,不比任何人差,他配得上自己所拥有的任何一层身份与荣耀。 “真是厉害啊!” 人群中,楚江面带敬畏。 李沧澜则神色复杂。 “陆玄此人,也许真的比我们更强,至少换成我,我真没有信心可以战胜那个家伙!” 赵骓只是呆呆的望着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南锦屏,则是凝视着陆玄的背景,眼中战意昂扬。 “王兄,那家伙,真的赢了,好厉害,心兰姑娘,你怎么哭了?” 于心兰捂着嘴,看着鼻青脸肿的陆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她方才转过头去,埋怨道: “这家伙,也太能逞强了!” 第199章 一代宗师仙逝 “赢了……” “小师叔又赢了!” “白莲宗圣女南锦屏,还有迦南佛门的佛子妙玄,都败在了小师叔的手下……” 小院中,年轻弟子气喘吁吁,一张脸通红。 枯云大师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悠悠的问道: “方才他与李沧澜比厨艺,与楚江比作画,皆是胜过了二者,那这一回,和小女娃,小和尚比的又是什么?” 年轻弟子挠了挠头,乐呵呵的说道: “小师叔与妙玄小师傅比的是文采,与圣女比的,则是酒量!” “哈哈哈哈……” 枯云大师仰天大笑。 “怎么专挑别人不擅长的领域?就算赢了,也有点儿胜之不武吧?” 年轻弟子只是跟着笑,不知该作何解释。 至于枯云大师,笑着笑着,两滴浑浊的眼泪,便流淌了下来。 他还记得,前两日陆玄在屋子里跟自己闲聊之时说过的话。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一个人拥有再强的武力,也是没办法跟整个世界对抗的。” “所以干嘛要做天下第一,做天下第一好人缘就够了,无论如何,只要对人真诚,总有人会念你的好,在你跌入低谷之时,会愿意伸手来拉你一把。” “身边的人也是一样,要珍惜……” 摇了摇头,枯云喃喃道: “好……好哇!” 这一次,风烛残年的老人,真正的,闭上了双眼。 天地之间,狂风怒号,乌云压顶,老旧木制门框被吹得咯吱作响。 年轻弟子望了一眼窗外,神色剧变。 “不好,要下雨啦!” “师公,弟子得出去一下,昨儿洗的褥子才刚晾干了一半,得赶紧收进来,免得又给淋湿了。” 说完,他冲了出去…… 轰隆! 电闪雷鸣,天色骤然转暗。 紧接着,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所有人被逼得挤进了四周的建筑中。 玄天殿内,陆玄正与人吵得不可开交。 输给了他,李沧澜和楚江等人,心服口服。 唯独南锦屏,却并不服气。 她本就不擅长喝酒,直接拒绝陆玄的比拼后,这家伙竟然单方面的宣布他赢了! 这算哪门子的比拼? 一处角落中,陆玄手中端着茶杯,细细的咂着,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怪异。 “换个比法?行,你告诉她,换什么我都接?不过今天不行……” 赵瑾翻了翻白眼,低声道: “敢让本郡主给你们当传话筒,幸苦费拿来?” 陆玄板着脸唬道: “你钻钱眼儿里了?整天就知道钱钱钱,爱传不传,赶紧走,别打扰本少休息。” “你……给我等着!” 赵瑾指了指陆玄,噘着嘴离开了。 “你怎么样了?还疼么?” 身旁,传来于心兰关切的声音。 陆玄摇了摇头。 “这点儿小伤,没什么的……怎么?是不是吓到了?嘿嘿……” 他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蛋。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坐一起聊聊?” 于心兰努了努嘴。 不远处,赵骓,李沧澜,南锦屏等一众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凑成了一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玄摇了摇头。 “累,再说了,都是一群十八九二十岁的年轻人,有什么好聊的?” “不外乎就是些打打杀杀,风花雪月的事情,跟他们聊天,我不如抱着俺的心兰宝贝儿,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呢,你说是不?” 陆玄恬不知耻的抓住了于心兰的小手,挤眉弄眼。 后者赶忙甩开手,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 “别瞎说,让旁人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 陆玄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热茶,刚要说话,殿门之处,一名浑身湿漉漉的弟子,猛的推门而入! “邱师伯……” 那弟子喊了一声,面庞之上,雨水不断滑落。 邱长风正与几位老友谈话,听得那弟子喊声,便扭头望去。 “何事?” “师公……” “师公他老人,仙逝了!” 轰隆…… 电光划破长空,将整个玄天大殿映照得一片雪白,诸多议论之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殿内各处,传来悲切哭泣声。 邱长风闭上双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流淌而出。 “请诸位长老,各脉首座及首席弟子,随我一同,上后山!” “沈青,你与其余弟子在此,负责照顾客人。” “小师弟……” 邱长风的目光,落在了陆玄身上。 后者默默起身,靠了过去。 待得他们离开,整个玄天大殿之中,顿时传来一片片叹息之声。 “枯云大师,竟然真的……” “一代宗师,就此陨落,玄天派损失惨重。” “只能说,早有预兆吧,毕竟,枯云大师……已经年近百岁了!” “南派武林唯一一位大宗师也仙逝,将来若武林大会重启,恐怕中原武者,将会占尽优势……” “那也不见得,西川剑阁,与迦南佛门,也不是易于之辈,更何况白莲宗也逐渐崛起,联合之下,南派武林未必不能与中原武林抗衡!” “谁知道呢……” …… 雷雨交加,天寒地冻! 一代宗师驾鹤西去,消息很快便是传达至外界。 大齐朝廷撰写了悼文,举国发丧。 连得皇帝,都是亲自题书,为枯云大师焚香祭奠。 礼部派出了官员,按照国师之仪,在连云山上,为枯云大师举行了葬礼。 陆玄与邱长风,身穿丧服,亲自抬棺,按照自家师父的临终遗愿,将其安葬在了湘江旁的一处小山之中。 那里,葬着另一位前人骸骨,据说是湘江上一名卖鱼为生的民女,死了好多好多年。 枯云大师还是一位年轻小道之时,曾与她有过接触。 到后来……世人只知,枯云大师一生未娶,亦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的活了九十余年! 同日,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 玄天派举行了继承仪式,邱长风代师授命,正式将玄天派掌门之位,传给了陆玄。 十二月十六日。 陆玄以掌门身份,亲自送别李沧澜等前来连云山观礼的客人。 隔日,便同赵骓一行一起下山,离开了玄天派,乘坐着大船,一路沿着湘江,进入岳州城,往东而去。 湘江的下游,是麓湖。 麓湖旁边,有一座书院。 第200章 心眼儿 “所以说,真的是枯云大师硬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你?” 船舱之中,赵瑾嘴里咬着鱼干,看向陆玄的目光满是质疑。 “我还能骗你不成?” 陆玄一脸无奈。 一旁的赵骓则是紧紧的皱着眉头。 这几天,世子殿下的心情都不太好,不过眼看着要分别,他也不好一直绷着个脸。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 “本世子去赣州还有些事情,大概三日之后折返,这些天,你帮我照顾一下瑾儿,还有圣女,如何?” 陆玄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巴陵逗留几日?” “不错!” 赵骓点了点头,陆玄所谓的耸了耸肩。 “本少倒是无所谓,只怕南姑娘有不同想法。” 南锦屏微微一笑。 “陆掌门觉得,我会有什么不同想法?”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粗俗!” 南锦屏还未说话,赵瑾便先是开口。 “我帮你骂了,南姐姐……还有,陆玄你能不能别对白莲宗抱有偏见?” “你都没了解过,就说别人是邪教,未免也太狭隘了吧?” 她为南锦屏打抱不平。 后者冷笑道: “世上目光短浅者何其多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我白莲宗的教义,只是希望,将来白莲宗争取五大势力席位之时,陆掌门哪怕不支持,也不要落井下石才好。” “小女子在此,代白莲宗上下门人,先谢过陆掌门了。” “嘻嘻,南姐姐的嘴上功力,可是愈渐厉害咯,目光短浅,说的就是你,陆玄!” “还钱……” 陆玄低喝一声,赵瑾顿时偃旗息鼓。 瞪了她一眼之后,前者这才转过头来,正色道: “两日,我最多等到二十号,就得动身返程,否则的话,时间便有些紧了。” 回到幽州,还有一大摊子事儿要等着他处理呢! 玄墨书局的事,香水司的事,陆家的事,眼下年节将至,迎来往送,估计得忙活好一阵子。 赵骓点了点头。 “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先走便是,反正有圣女在身边,我倒是不担心瑾儿的安危,那就这么说定了,到了白粼渡,我便转道赣州方向。” “你们诸事小心!” “嗯。” 午间,大船停靠在白粼渡,远处的连云山上,传来悠扬钟声。 陆玄回望片刻,眼眸中突然染上了些许哀思。 枯云大师,乃是刻意求死。 若非他老人家执意将玄庭内力毫无保留的传于自己,恐怕再撑个三五年光景,绝非什么难事。 但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不能够去细想。 也许对方,真的厌倦了俗世生活呢? 至少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对方是笑着离开的。 看到陆玄的神色,赵瑾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问题忘记问了,于是赶忙挥了挥手。 “所以到最后,你都没有亲口叫他一声师父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遗憾了!” 南锦屏也不胜唏嘘的说道。 陆玄和于心兰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试炼那天一早,我便穿着弟子袍,去后山拜会过他老人家了!” “那还差不多,当掌门的感觉怎么样?你要是不稀罕,要不等我大一点儿,把这掌门拿给我来当当?” 赵瑾上半身伏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一脸的遐想。 陆玄翻了个白眼。 “我倒是没意见,你只要能打过我,那掌门之位就是你的!” “切……” 赵瑾挥了挥手。 “你这不是以大欺小么?要不这样,你和南姐姐打一场呗!我告诉你,她可比很多人想象中还要厉害,若是她打赢了你,你这掌门之位,就给我留着,怎么样?” 一旁的南锦屏有些意动。 事实上,她的确想和陆玄打一场,事实证明,这家伙的实力,比起李沧澜等人,丝毫不差。 甚至与周阎一战之后,很多人都认为,眼前的男人,有可能是年轻一辈中最强的二流武者。 她心中自然有些不服。 只是现在的陆玄,一听到要打架就有些头疼。 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好战。 这两天以来,他起码接到上百次比斗的请求。 一部分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他过过招,彼此之间,互通有无,切磋一下。 另一部分,就是纯粹的搞事情。 将来逢人也好吹嘘,自己和玄天派的掌门,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比试过,虽败犹荣。 没想到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疯狂的家伙,都已经下山离开了玄天派,身边却依旧还有个好战分子。 看到他的神色,赵瑾鄙夷道: “你不会不敢和南姐姐打吧?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给女人,又不丢脸,当缩头乌龟才丢脸呢!” 陆玄怒极反笑。 “开什么玩笑?我会怕输给她?我是觉得不公平罢了,我输了我就得交出掌门之位,那要是你的南姐姐输了,又当如何?” “我若输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涉及到底线,我都会尽力满足!” 南锦屏正色道。 陆玄撇了撇嘴。 “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底线在哪?万一到时候你找借口耍赖怎么办?”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打不打?” 南锦屏定定的望着陆玄。 后者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眼中不禁流露出异样神色,正要应承下来,腰间忽然一痛。 目光流转,只见于心兰低着头,脸上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在示意他往船舱外走去。 陆玄赶紧说道: “我再考虑考虑,你们先喝喝茶,吃点东西,我俩出去透透气!” 话音落下,陆玄率先转身走出了船舱。 于心兰亦步亦趋。 到了外间,陆玄面色骤变。 “好端端的,你掐我作甚?想挨收拾了?” 于心兰气鼓鼓的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和那南锦屏眉来眼去的?说,你这家伙,是不是见人家长得漂亮,又起什么心思了?” 陆玄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心兰,你这心眼儿怎么比针尖还小?我跟她怎么就眉来眼去了?” “我对她绝对没有任何想法,再说了,人家都恨死我了,怎么可能跟我眉来眼去,这事儿你放一万个心。” “那还差不多,不过你要是真有想法,我可得提醒你一句,世子殿下,应该对那位南姑娘,有些……” “行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陆玄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然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船舱之中,南锦屏的神色,极为尴尬! 第201章 江心大战 白莲宗内,有一门功法,名为听风,说起来,并非是战斗法门,但实际意义却很大。 一旦施展开来,武者可探知到周身数丈之内的信息。 不管低语声,还是反常的动静,只要认真去听,都可以听到,从而帮助自身,防患于未然。 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之下,南锦屏是不会刻意施展“听风”这等法门的。 毕竟很少是处于战斗状态。 不过刚才,眼见得陆玄和于心兰两人心有灵犀的走出船舱。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身为白莲宗的圣女,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白莲宗的形象,这等非礼勿听之事,她在意识到的一瞬间,本就打算停止。 可听到于心兰居然提起了自己,还说她和陆玄眉来眼去? 开什么玩笑? 那种自大轻狂之人,她是绝不感冒的。 再后来,听到陆玄明确表示绝不会对她动心,这让她松了口气的同时,隐隐间还有些愤慨! 至于为何愤慨?她回答不上来。 “天底下,也大概只有你将他当成个宝,什么人啊?” 南锦屏腹诽了两句。 “南姐姐,你说什么?” 赵瑾面色茫然的问道。 “没……” 前者心虚的摇了摇头。 不多时,陆玄和于心兰去而复返,前者面色如常,后者看起来也是一样,但细看之下,却能够看到对方面庞深处隐藏的那一抹红晕。 “这两人,一定又……” 南锦屏下意识的想到,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不堪入目的画面来。 而这样想着,陆玄那张脸看起来倒是越发的讨厌了。 “你想清楚了吗?打是不打?” 她抄着手臂,冷冷的问道。 陆玄摇了摇头。 “算了,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我练武,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至亲之人,不是为了与人逞勇斗狠!” 南锦屏黛眉微皱,有些心烦。 “你还是怕了,或者说,你根本就看不起我?觉得我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输了赢了,都无甚光彩可言?” 陆玄翻了个白眼,这怎么无端端的,一顶帽子就扣了下来? “请不要乱想,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整个幽州城的人都知道,我陆玄一向是十分尊重每一位女性的,圣女这般无端指摘,恕陆某承受不起!” “那你就跟我打,我若输了,我答应你两件事,绝不反悔……敢不敢?” 南锦屏猛的起身,美眸直直的瞪着陆玄。 这次她前来岳州,本就打算和年轻高手切磋比拼一下,结果因为选拔试炼,还有枯云大师葬礼的关系,计划被搁置了。 现如今,马上又要回淮南,与陆玄比斗,是验证自己真正实力的唯一机会了! 教主,也就是师父曾说,她在这个年纪便已经练成了莲生大法,在二流武者中,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过去,她在淮南不曾遇到过对手,如今,她想看看,与其他天才少年相比,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无敌! “两件事……” 陆玄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要不干脆三件算了?” “别得寸进尺,就两件!” 南锦屏怒目而视。 一旁的于心兰还待说些什么,陆玄在她耳边低声道: “堂堂一教圣女,能够答应我两个条件,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说不定,将来能给我带来一些不错的回报,你别拦我,我去跟她耍耍?” 于心兰无奈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只是切磋,你悠着点,千万别伤了南姑娘,自己也别受伤,你元气才将将恢复……” 陆玄点了点头,也是站起身来,朝着外面一比划。 “走吧!” 见状,南锦屏面上一喜,当先闪身来到船舱之外。 江风大作,稀拉拉的毛毛雨被吹得落入人的颈窝,凉意沁人心脾。 不过陆玄倒是舒服得很,自己觉醒了深寒血脉,气温的影响大大降低,这等严酷寒冬,他甚至不需要催动内力御寒,越是寒冷,他的力量反而越是强大。 “先说好了,只是切磋,点到为止,别一会儿打急了,跟我拼命!” 陆玄叮嘱道。 南锦屏摇了摇头,冷声道: “废话少说,动手吧!” 话音落下,她根本不带客气的,穿着白靴的脚掌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是朝着陆玄扑杀过来。 掌风迎面,尚未及身,那劲气便是刮得陆玄面颊生疼,南锦屏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不少。 “身法不错!” 夸了一句,陆玄也是脚下一动,整个人直接向着侧方平移,躲开了南锦屏略显杀机的一掌。 虽是切磋,但后者并未过多留手,方才那一张的劲力落空,登时将一处船舷围栏打得爆碎开来,木屑漫天飞舞。 “这……换个地方,否则这船迟早被咱俩拆了!” 陆玄摇了摇头,脚下发力,在空中连踩数下,随后翻身落在了水面之上。 踏雪无痕,踏水同样如此。 “你也不赖,好轻功!” 南锦屏叱喝一声,同样跟了上去。 两人在水面上,再度厮杀起来。 于心兰和赵瑾冲出船舱,望着水面上大打出手的两人,一个尽显无奈,一个激动无比。 “南姐姐,好好收拾一下姓陆的,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闭嘴!” 不远处,陆玄没好气的呵斥道,一掌探出,朝着南锦屏轰去。 然而后者神色却是猛的一变,赶忙抽身暴退。 “你往哪里打?” 听到南锦屏嗔怒之声,陆玄这才转过头来。 “什么往哪里打?拳脚无眼,我哪注意得了那么多?你真的与人打过架吗?” “算了!” 南锦屏摇了摇头,再度展开了攻势。 只是这一回,她不再有所保留,除了没下死手之外,几乎是施展出了浑身解数。 莲生大法中的莲花掌,碎波剑指十二式,诸多杀招一并往陆玄身上招呼。 一时之间,竟打得陆玄节节败退。 “打得好啊,南姐姐!” 船上,赵瑾欢呼雀跃,笑得嘴都快咧开了。 而江心中的惊天大战,也是吸引了不少看客的目光。 毕竟陆玄和南锦屏,都是实打实的二流高手,真个打斗起来,动静还是很大的,江面之上,时不时大浪迭起,水花四溅,看得不少人惊叹连连。 第202章 如你所愿 “咦!那不是白莲宗圣女南锦屏南姑娘吗?” 一处船板之上,一名男子惊呼。 “她怎么与人打斗起来了?” 男子身后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那人是谁?我猜他们二人,应该并非是在打斗,而是切磋!” 闻言,众人又定睛一看,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叹之色。 “是,陆玄?玄天派新任掌门陆玄!” 说起来,陆玄现在,可是名声大噪,不止是因为他在选拔试炼上的表现一鸣惊人。 他的身份,同样成为了所有江湖人士关注的重点。 长乐侯府公子,当朝预备驸马,玄天派现任掌门,枯云大师收山弟子,真正的衣钵传人。 这几样身份,随便哪个单独拎出来,都让人无法小觑。 而当这种种身份全都叠加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毫无疑问,他想让忽略都难。 陆玄这个名字,以及他在连云山上的所作所为,经过数日的发酵,整个岳州,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甚至于,连撑船的船工,也能够和来往的客人掰扯两句,说一说他在连云山上大败北狂谢浪的故事! “陆玄在哪儿呢?” “就是,在哪儿呢?” 另外一条船上,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竟是两个看起来仅有十六七的姑娘,面色激动无比,互相拉着手,目光在江心上搜寻。 好半晌过去,她们终于是在水面上,看到了那道略微有些眼熟的身影,以及那一如之前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真的是他……” “陆玄,喂,看得到吗?” 其中一个黄裙女子高声呼喊,她的同伴则是羞怯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然有些不太好意思。 至于另外一些同样认出两人身份的江湖豪杰,则饶有趣味的看着二人的比斗。 一名男子神色好奇的说道: “南锦屏在淮南之地,号称从无敌手,如今一看,果然不容小觑。” “经过此前一役,陆玄打败准一流武者,他的实力,乃是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虽然后来,他并未与李沧澜,楚江,妙玄佛子等人真个比拼,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李沧澜等人,并非是他对手。” “如今看起来,倒是被圣女压着打,实在令人费解……” 另一条船上,有人轻笑。 “费解个屁,天下英雄好汉,谁能过得了美人关?依我看,定是咱们这位陆大掌门,怜香惜玉,不想伤了美人儿罢了!” “嘿嘿,属你小子机灵,你们看啊,南圣女看似攻伐凌厉,一招一式之间,将姓陆的小子逼得险象环生。” “实际上,单从刚才这一段来看,陆玄除了一位防守之外,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未发起过,大多数时候,只是随意组织进攻,反手就被破解。” “再这样打下去,老夫推测,再过个数十合,他便要假意露出破绽,以微小劣势,败下阵来……啧啧!” 一位老者盘坐在木舟之上,一边喝酒,一边对陆玄二人的打斗评头论足。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是有些无奈。 你们以为是打斗,合着人家是在这儿风花雪月呢! 赵瑾也听得愣住了,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痴痴的问道: “心兰姑娘,他们是不是在说,陆玄这家伙,在刻意放水啊?” 于心兰撇了撇嘴。 “鬼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于江心之处,陆玄有些气急败坏的扭过头去。 “你这老头,看戏便看戏,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老者毫不在意,又是灌了口酒,朗笑道: “老夫是不是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话间,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册子来,又在胯下一掏,不知怎的拿出了一杆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 良久之后,老者方才煞有介事的说道: “群星榜地榜之魁首,玄天派新任掌门,陆玄是也!” “白莲宗圣女南锦屏,二流顶尖武者,依据过往战绩,最终定榜,地榜第三!” “西川剑阁李沧澜,地榜第二……” 老者口中,洋洋洒洒,念了十几个名字,俱是最近一两年之间,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新秀,且年纪,全都在二十五岁以下。 那木舟越漂越快,眨眼间便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时候方才有人反应过来,沉声道: “群星榜撰榜者,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一流高手,来无影去无踪的天机阁大长老!” 水面上,陆玄神色极为无奈。 他确实是想假意败给南锦屏的,这女人性格看似内敛,实际上和谢浪一样,极为好强。 自己若是赢了,将来少不得要有很多麻烦,反正两个条件有没有都无所谓,还不如输给她算了,省得这女人整天惦记着跟自己比斗。 反正玄天派掌门之位,也不可能真个传给赵瑾,而对方大概率也只是图一时口快,真让她做,指不定谁先怯场呢! 可陆玄没想到,那可恶的老头儿,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了自己的心思。 就算他死撑着不承认,这下也没用了。 旁人误会些什么,倒还好,关键是眼前这位,情绪似乎不大对劲! 只见南锦屏俏脸生寒,银牙贝齿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目光极为怨恨的瞪着他。 “你这家伙,也太看不起人了,既然没想过要认真与我切磋,为何还要应下比斗?” 说话间,她的眼眸已经是变得有些微红,大有见势不对,便要跟自己拼命的感觉! 陆玄暗道不妙,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苦笑道: “切磋而已,谁输谁赢都是一样,我真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 “不一样!” 南锦屏用力的摇着头,双拳紧紧握着。 “你若真将我视作平等的对手,就应该全力以赴,而不是如那位老先生所说,只知道放水。” “你既然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那便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若假意落败,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我南锦屏!” 听到她这样说,不少人暗自点头。 陆玄心中幽幽一叹,神色有些无奈。 不是他想放水,而且他害怕,自己一旦认真起来,会将面前这个女人,打击得信心全无。 因为现在的他,实在是…… 太强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深吸了一口气,陆玄开始催动着内力来,朝着面前探出了双掌。 “那便,如圣女所愿吧!” 第203章 抵达 “真香!” 赵瑾赤手拿着烤鱼,被烫得手指发红,还是忍不住大吃特吃。 不仅如此,她还特意从盘子里拿了一只大河虾递到南锦屏面前,安慰道: “别伤心了,南姐姐,谁知道那家伙已经踏入二流巅峰境界了呢?” “你打不过他很正常,天气这么冷,多吃点东西吧!” 南锦屏欲哭无泪,她现在浑身又酸又痛不说,关键是心理遭受了无比巨大的打击。 开打之前,她以为自己即便不如陆玄,差距也不会太大,如果她拼尽全力的话,甚至能够和对方打个五五开。 毕竟她所修行的莲生大法,可是实打实的镇派宝典,比混元无极功这种一流功法还要强大一些。 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陆玄的实力,比起前两日,又是有了巨大提升。 面对陆玄的强大实力,她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从头到尾,更像是单方面的碾压。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与挫败感,令得她多年以来培养出的强大自信心,瞬间崩溃瓦解!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些可笑。 原来,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才是年轻一辈当中的最强者。 若非玄天派一战,恐怕世人根本不知道,幽州竟蛰伏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 对方不过比自己大了一两岁,便已经是二流巅峰武者,如今又成为了玄天派掌门,也许,要不了多久,一个真正的,史上最年轻的一流武者,便要出现了。 对方将来在武道之上,会有多么高的成就,恐怕谁也不敢断言。 “啊欠~” 南锦屏捂住琼鼻。 赵瑾摇了摇头,目光瞥向船头,接着说道。 “不过那家伙也真是的,居然把南姐姐打落到水里去了,这么冷的天,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力道打出,很难强行收回,而且他也下水捞我了,这倒是怪不了他。” 南锦屏摇了摇头,顺着赵瑾的目光望去,只见船头之处,陆玄与她一样,身上裹着厚实的毯子。 而那位于姑娘,则是在替两人烘干着衣物。 就这样看了半天,待得二人各自回到船中内室,换上衣物之后,一切便又回归于正常。 “愿赌服输……说吧,你的两个条件是什么?” 南锦屏表情淡然的问道。 “哪有那么快就想好了,你先欠着,等回头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陆玄挠了挠头,然而赵瑾却眼珠子一转,帮南锦屏说起了话。 “不行,这种事情拖得越久,对南姐姐越是不利,谁不知道你这家伙满肚子坏水,到时候……” “你若是用这件事要挟南姐姐怎么办?” 她已经是被陆玄整蛊整得有阴影了。 一旁的南锦屏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她倒也没有直说,只是将询问的目光落到了陆玄脸上。 “呃……” “我现在的确没有想好,实在不行的话,就当咱们先前没有打赌吧,这两个条件也不作数了!” 陆玄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其随口说两个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直接放弃,这才是他的性格。 “哇,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嗯,你一定是别有居心!” 赵瑾一脸的怀疑。 “横竖反正我都不是好人对吧,得,随你怎么想,我要回去休息了,好困啊!” 陆玄伸了个懒腰,抓着于心兰的手臂就要往船舱里走,然而后者却被赵瑾用力拉住了。 “你休息就休息,不许拉着心兰姐姐一起!” “你……” 陆玄抬起手掌,赵瑾瞪大双眸。 “怎么?你还敢动手打本郡主不成,我要是连这点儿事都管不住,将来如何面对皇姐?” “行,算你厉害!” 陆玄懒得多说,径直转身离去,这几日以来,他着实是累坏了。 南锦屏望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郡主殿下,其实没必要这样做的,江湖之人,信义为重,既然已经定下了约定,再这般反悔,岂不是让他小瞧于我吗?” 她冲着赵瑾说道。 后者撇了撇嘴。 “我这也是为你好,南姐姐。” “万一那家伙哪天心血来潮,让你去当暖房小丫头,难不成你也要答应?” 话一说出口,场中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于心兰心中苦笑,这小郡主口无遮拦,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和那位世子殿下也差不多,区别就是,这位心思还要单纯一些,从不藏着掖着。 南锦屏面色绯红,赶忙摇头道: “怎么可能,我说过,涉及到底线问题,我绝不会妥协的,而且,你也别把他想得那般不堪……” “哎呀,我也就随口一说,开开玩笑,不好意思,心兰姐,不过陆玄这家伙,一准儿没啥好心思!” 赵瑾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自己还拉着于心兰的手腕。 当着她的面,这样调侃人家的心上人,确实有些不妥。 于心兰微微笑着,只当她是童言无忌,不过她看向南锦屏的目光,却稍微有些复杂了。 对方居然在替陆玄说话,这样的发展趋势,可是不太妙啊! 想了想,她开口道: “陆玄对朋友一向很真诚,这种事情,不会刻意隐瞒什么,郡主确实有点儿冤枉他了。” “既然他已经说了,那赌约作废,圣女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当这件事过去了就行!” 南锦屏微微蹙眉,旋即摇头道: “不好!” “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亏欠任何人,若是违背信义,使得我念头难以通达,也许会影响我的修行……” “所以,还请于姑娘转告他,我会遵守我与他之间的赌约,那两个条件,随时都可以向我提出。” “不过,最好是在一年之内,将来,我也许会很忙,到时候,能否顾得上完成赌约,那就不一定了!” 于心兰与南锦屏对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好,我会告诉他的。” 天色渐晚,江面之上,渔灯星星点点,一条大船随波逐流,漂了一夜之后,终于是抵达了湘江之水的尽头——麓湖! 陆玄起了一个大早,打了一套拳后,便兴冲冲的下船,问起了前往麓湖书院的路。 第204章 陆贞有事 “什么?麓湖书院,已经闭院半月之久,大多数学子,都已经离开了?” “不是十五号才闭院吗?” 陆玄目瞪口呆。 被他询问的船夫摇了摇头。 “公子怕是记错了,闭院的时间,是腊月初五,到得今日,哪怕是书院的教习先生,也都已经回家了。” “公子这会儿到书院去,不知所为何事?” “接人。” 陆玄苦笑着拱了拱手。 “罢了,多谢老伯指路,我还是去看看罢!” 说完,陆玄当即转身回到船上,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自己沿途浪费了太多时间,又在连云山逗留多日,早知道,应该提前找人来麓湖书院,最起码知会贞儿一声,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了! “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派人来接那丫头……” “怎么样了?” 见陆玄忧心忡忡的样子,于心兰开口问了一句。 前者将情况说明,便返回内室之中,与赵瑾二人打了招呼,便提了剑,再度离开。 “麓湖书院已经闭院了,不接待客人,你们就在船上等我,我去问问情况,很快就回来。” “好!” 一路沿着湖边疾行,陆玄连湖光山色也无暇游览,仅仅花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是来到了书院门口。 麓湖书院虽说名义上不属于官办学府,但实际上,它的背后有着相当深厚的朝廷背景。 当今大齐,起码有些三分之一的中流砥柱,曾在此地有过求学的经历,甚至连得不少教习与主讲,都是从国子监中抽调。 而根据统计,麓湖书院的生员杂役,林林总总多达万人,换做往日,不止书院内,就连这麓湖边上,也是热闹非凡,从附近小镇一路到此,行人游客摊贩走卒,络绎不绝。 可方才一路行来,陆玄竟真的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如此可见,方才那位老伯所言非虚,大家的确都回家过年了。 砰砰砰! 陆玄扣响了书院大门的铜环,耐着性子等了半晌,里面终于是有了动静。 “谁啊?” 门栓拉动,一名少年探出头来,目光落在陆玄身上。 “你是,拉泔水的?” 陆玄翻了个白眼,这孩子什么眼力劲儿? 他这样像是拉泔水的吗? “咳……我叫陆玄,前来拜访孙之右,孙老先生!” 孙之右,麓湖书院的资深教习,江南之地的成名大儒,同时也是麓湖书院的副山长。 对方与自家老头子,亦是旧识。 若非如此,陆天霸是绝不会放心让陆贞就带着一个丫鬟来到南边求学的。 “可有预约?” “这个……没有!” “那名帖呢?” “也无。” 陆玄摇着头。 少年张了张嘴,轻声道: “既无预约,又无名帖,孙老是不见客的,您请回吧!” 陆玄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在少年眼前晃了晃。 “我有孙老所赠印章,这上面的字,乃他亲手镌刻,故人前来,孙老总不至于也闭门不见吧?” “这样,你将此物拿去与孙老一观,且看他如何回应?” “啊?” 少年吃了一惊,捧过陆玄手中的玉印,仔细端详半晌,眼眸之中满是震惊。 “果真是孙老的篆刻,公子稍待片刻……” 少年握着玉印,风风火火的走了进去,连门也忘了关。 陆玄往里打量着,书院里清风雅静,不见一道身影。 不多时,那少年气喘吁吁的奔来,将玉印递还给陆玄,恭声道: “孙老请公子移步鸿庐。” “劳烦……” 陆玄打了个手势,跟着少年朝前走去。 一路左拐右拐,到了目的地,竟是一座独立的静室,整体由竹子和茅草搭制而成。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鸿庐之中,桌椅板凳,书架暖炉,样样不少。 陆玄摘了斗笠,冲着少年一笑。 “多谢带路,请问孙老什么时候到?” 那少年与他对视一眼,此番突然见了后者真容,面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嫣红来。 “嗯……快了,我去煮茶。” 陆玄神色微恙,心中嘀咕。 “这少年也太害羞了些……” 静坐片刻,鸿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陆玄抬头。 一名身穿深黑色厚实长袍,头发花白,然而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在视野当中,对方的模样一如当年,没有任何变化 他赶紧起身,冲着对方行了一礼。 “晚辈陆玄,见过孙老!” 陆玄口中的孙老,正是如今麓湖书院的副山长,孙之右! “陆公子无需多礼,说起来,你我二人,乃是忘年之交,行晚辈之礼,怕是不妥?” 孙之右哈哈一笑。 陆玄摇了摇头。 “贞儿在孙老庐下受教,您是她的老师,自然是陆玄的前辈,更何况,您与我父亲平辈相交,在我这儿,怎能乱了辈分,这一礼,妥当得很!” 孙之右微微颔首,心中极为受用。 “算了,坐吧,珠儿,泡老夫珍藏的大红袍来……” “知道了!” 外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陆玄张大了嘴巴,伸手指了指。 孙之右额头见汗,无奈道: “你也被那妮子骗了?她老是喜欢女扮男装,连声音也改了去,当初小贞第一次来书院,也被她戏弄过呢!” “对了,你此番前来书院,应该不是特意来拜访老夫的吧?” 孙之右一脸的好奇。 陆玄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来接贞儿回家!” 一听到这句话,孙之右瞪了瞪眼睛。 “前几日,不是已经有人来过书院,将小贞接走了么?你可别和老夫开玩笑啊!” 陆玄面色无奈,但心中也并不意外。 “来过了?那应该是我爹派人来的吧,也怪我忘了书院闭院的时间,在路上耽搁得太久了,既然如此,那小坐片刻,我也就离开了!” 然而就在这时,孙之右的神色,却一点点的凝固了。 “那人来时,说是受你之托,将小贞接走的!” “什么?” 陆玄勃然色变,手掌用力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木质碎裂声,清晰入耳。 孙之右也紧张起来,沉声喊道: “珠儿,你来一下!” 先前那少年匆匆走入庐中,一脸疑惑。 “孙老叫我何事?” “前几日小贞被接走,你还记得,他们往何处去了吗?” “岳州城中,说是暂住在临澜客栈!” 第205章 埋伏 “临澜客栈……” 陆玄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压抑下去。 他知道,这件事怪不了孙老。 有人假借着自己的名号将陆贞接走,还堂而皇之的留下了线索,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整件事情,是在针对陆贞,还是陆家?又或者自己? 抬起头,陆玄沉声问道: “接走贞儿的人,不是我。” “她平日在书院当中,有和什么人产生恩怨么?” 孙之右摇了摇头。 “小贞前来麓湖求学,一向是寡言少语,不怎么与人产生交集,更从未在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身份。” “我觉得,应当不是书院这边……” 孙之右摇了摇头,一旁的珠儿则是面带疑惑。 “陆贞聪慧过人,防备心很强,如果不是对方真的能够令她相信,怎么可能骗得走她?” 陆玄点了点头。 “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事无绝对,也许那些家伙,正好靠着什么东西蒙蔽了她,总之,现在情况不太妙,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去那临澜客栈打探消息,书院中可有快马?” “快马没有,老马倒有一匹!” 珠儿回答道。 “不管什么马,先借来用用!” “对了,孙老,我有几位朋友,此刻就在麓湖岸口,麻烦你通知她们一下,要么在这里等我,要么,去岳州城与我汇合!” 孙之右点了点头。 “好,珠儿,你快去将马牵来,陆玄,你也别太着急,小贞武功可是不弱,察觉不对,她应该会想到办法脱困的。” “我知道的……珠儿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点了点头,陆玄心急火燎的走出了鸿庐。 跟着珠儿来到马厩,翻身上了老马,正要离开,前者的声音传入耳中。 “公子小心啊,陆贞她,一定会没事的。” “借姑娘吉言!” 陆玄拱了拱手,腿肚子一夹马腹,奔了出去。 岳州城距离麓湖书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约莫花了半个时辰,跑得那老马口吐白沫,陆玄方才于南门入城。 打听好位置之后,他径直朝着临澜客栈找去。 掌柜的是个精干的中年男子,记忆力很是不错,听完陆玄的描述之后,便是告知,他打听的一行人,已经于昨日离去,但给他留了一道消息。 “巴陵西郊燕子坡,静候君来!” 时至晌午,陆玄肚中饥饿,但眼下这般情势,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五脏庙,只喝了口茶水,道过谢后,又是马不停蹄的赶往燕子坡。 山风凛冽,待得陆玄骑着瘦马抵达之时,又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燕子坡地势陡峭,一面临水,一面靠山,想要上坡,唯有从当中的狭道直上,坡顶上长着茂密竹林,每年到了时节,这里都会有大量春燕前来筑巢,因此而得名。 弃马步行,陆玄本能的察觉到一些危险。 四周的草丛之中,隐匿着许多气息。 有强有弱,不过大多数,比之普通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一群三流武者?” 土匪?山贼? 这样的人,怎会用他的身份,让陆贞上当? 陆玄摇了摇头,催动内力,沉声喝道: “别鬼鬼祟祟的,都出来吧!” “有什么事情,划出道来,我陆玄接着,挟持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样的话虽然有些老套,但却不得不说,江湖之人,爱惜羽毛,在乎名声的,大把的是。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处高坡崖避,便是走出来一道人影。 那人身穿黑衣,蒙着面,居高临下的望着陆玄。 “嘿嘿……果然不愧是长乐侯的儿子,竟敢只身一人前来,你就不怕死么?” 陆玄目光阴沉。 “你是何人?我妹妹现在何处?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保证将你挫骨扬灰!” “哈哈哈哈……” 黑衣男子仰天大笑,声音也是骤然变得阴冷。 “口气不小,这燕子坡埋伏了众多高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动手……” “杀!” 话音落下,狭道两旁的灌木丛中,忽然嘶喊声震天,一群同样黑衣蒙面的人冲了出来。 陆玄略微扫视一眼,发现有将近两百余人。 “一群废物罢了,留得住我?” 摇了摇头,陆玄长剑并未出鞘,整个人当先发起了攻势,如虎入羊群一般,扑进了人群当中。 拳打脚踢,几乎是瞬息之间,便是有七八人倒地不起。 二流巅峰武者,面对这些仅仅有着三脚猫功夫的普通武者,根本就是一路平推,碾压而过。 “好可怕的速度!” 人群之中,只见陆玄身形一闪而过,数名黑衣人便是被他打得抛飞起来,狠狠摔在地面之上,发出痛苦呻吟。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两百余人,只剩下三分之一还站在地面上,但他们的眼中,已经是有了怯意! “这样下去,可不行……” 高坡之上,蒙面男子摇了摇头,伸手一挥,喝道: “上飞索!” 话音落下,天地之间,忽然响起密密麻麻的破风之声。 陆玄暗道不好,正要闪避,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一道道绳环落在了他的身上,精准无比,缚住了他的四肢与脖颈! 还未等陆玄有所动作,只觉得大力涌来,他直接被拉得悬在了空中。 下一刻,一群牵着绳头的黑衣人从草地中冲出,围着他不断绕圈,直接将他捆成了个大粽子! “哈哈哈哈……” “方才你还狂得不行,现在怎么不狂了?” “二流高手又如何?玄天派掌门又如何?宗师弟子又如何?” “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中……” “陆玄,你也有今天?” 蒙面男子从高坡上一跃而下,俯视着地面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陆玄。 后者咬牙切齿,怒骂道: “以多打少,无耻至极!” “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陆玄心中还担心着陆贞的安危,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觉悟。 蒙面男子嘴角上扬,拍了拍手。 “既然已经抓住你了,那你妹妹也就无关紧要了,来人,将她带出来。” 片刻之后,燕子坡的竹林中,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曼妙身影,被人推了出来。 第206章 疯了 锦裘白袍,长发及腰,明眸皓齿,风姿隽丽。 然而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此刻却被捆缚着双手,脸上的神色委屈到了极点。 “贞儿?” 陆玄看得呆了。 三年之前,送别陆贞之时,对方明明还是个黄毛丫头。 没想到三年过去,对方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要不是那眉眼与唇角依稀和过去有些相似,他差点儿没认出来对方! “哥……” 陆贞也发现被捆在地上的陆玄,一张俏脸上满是惊慌。 蒙面男子走到陆玄面前,厉声喝道: “终于抓住你这家伙了,接下来,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你狠狠地折磨三天三夜,再将你扒皮抽筋,你怕不怕?” 陆玄还未开口,那边的陆贞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傻啊?” “这么明显的圈套,你都看不出来吗?” 陆玄沉默不语,蒙面男子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将他踢得倒在地上。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用了,可惜,玄天派的新任掌门,大齐未来的驸马爷,就要死在这里咯!” “真是惨啊,你现在一定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吧?” “早知道,就应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幽州,将来当个驸马爷,岂不快哉?非要来淌这趟浑水?” 陆玄面色晦暗,蒙面男子仿佛奸计得逞一般,眼眸中无比快意,似乎仅仅在言语之上能够打击到陆玄,他就心满意足了一般。 而另外一边,陆贞看着自家兄长的模样,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那么,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对你的家人?那位安华公主,或者是其他人?你放心,我会放了你妹妹,那些话,她会带给他们的!” 蒙面男子双手抱怀,好整以暇的望着陆玄。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凝固了! 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的陆玄坐了起来,喉间发出一声低喝,那粗如儿臂的绳索,竟然是节节断裂开来。 “差不多得了,也不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蒙面男子慌了神,挥手大喊: “给我按住他!” 一群黑衣人冲杀上来,只是还未近身,便被陆玄轻松击飞。 蒙面男子眼见得情况不对,一个闪身,便是来到陆贞身旁,抽出腰间长剑,横在了后者的脖颈上。 “你这家伙,赶紧给我束手投降,否则的话,你妹妹的性命,难以周全!” 陆贞面色惊恐,但仍是摇头喊道: “别听他的,哥,你快跑,不用管我!” 陆玄手持长剑,一步步走了上去。 “杀了她,你也别想活,有本事你就动手!” 陆玄冷笑着说道。 蒙面男子慌了神。 “你别逼我,我死不死无所谓,难道你连你妹妹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她要是死了,我当然痛心,不过我相信,她会理解我的,你动手吧,我们陆家,绝对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你……你别过来,我真动手了……” 蒙面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陆玄叹了口气,止住身形,长剑杵地,双手按住剑镡。 “够了,陪你们演到现在可以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骗你老哥很好玩儿?” “三年不见,你就是这样给我惊喜的?” 陆玄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陆贞神色茫然。 “你在说些什么?” 陆玄面沉如水,语气变得激烈起来。 “还在装傻,非要我点出来才行吗?” “这些家伙,训练有素,打斗之间全是军中合击之技,那般精准的飞索,普通山贼可用不出来!” “再说了,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从头到尾,我都没下死手,若非我察觉到真相……” “武泗阳,你带出来的这两百号人,一个都活不了,就凭这种战力,也想对付一个真正的二阶巅峰高手?” “单不说你们蠢到家的谋划,就论这种行为,就该挨骂,把人命当成儿戏吗?”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忍不住骂出了声,就差上去将对方的面巾扯下来了。 武泗阳,岳州总兵武一山的儿子,对方的老子,也曾经是陆天霸帐下的大头兵。 这家伙年纪比自己和陆贞都小,以前偶尔串门儿,总是跟在兄妹俩的屁股后面转。 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但对方的声音,稍微回忆一下,还是想得起来的! 整个巴陵,也只有这小子,会配合陆贞演戏了。 “呃……” 蒙面男子神色一窒,放下长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 “没想到玄哥早就认出来了,呵呵……” 陆玄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你小子方才踹了我一脚是吧?” 武泗阳神色一变,身形往后一推。 “玄哥,不关我的事,都是陆贞姐让我这么干的,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现在才知错,晚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瞎胡闹,这件事我迟早告诉你爹,现在带着你的人,赶紧滚下去,将那匹马给找回来……” 武泗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看也不敢看陆玄一眼,朝着众人挥了挥手,灰溜溜的找马去了。 到得这时,陆玄的目光,方才重新落到了陆贞身上。 他望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得仅仅比自己矮半头的姑娘,神色间满是无奈。 “说吧,为啥玩儿这么一出?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让老哥我省省心?” “要不是你们演技实在拙劣,这地上应该已经摆满了尸体了,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人命开玩笑,你是不是全忘了?” 陆玄又累又饿,说话的语气也就不自觉的重了许多。 然而另外一边,陆贞却是猛的爆发了。 “我就喜欢这样,你管得着吗?” “每次就知道训我,你就比我大一丁点儿,从来都装得跟个大人一样,烦不烦?” “三年了,你一次都不来看我,好不容易要来接人,却自己跑去游山玩水,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 “你知道我在书院等了你多久吗?” “你不知道,你只在乎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这次是假的,那万一下一次是真的呢?” “我就知道你不会着急的,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你让我死了算了!” 说到这里,陆贞忽然转身,朝着崖坡下的河水中跳去。 扑通!扑通! 两道水花溅落的声音传来,下一刻,斥喝声响彻整个山间。 “你疯了?” 第207章 脑壳痛的陆玄 两块山石,被陆贞踢进了河中。 而陆玄冲过去的时候,她却猛地转身,趁前者扑空的同时,抬起了自己修长有力的右腿,在陆玄的肚子上猛的一踢。 “下去吧你!” 眼看着陆玄坠落,陆贞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观其模样,哪有一点儿要哭的样子。 啪! 水花飞溅,陆玄反应极快,靴底在水面上猛的一踩,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岸边。 见此一幕,陆贞撇了撇小嘴儿,一脸的不爽。 这家伙,武功比以前进步太多了! “找打是不是?” 陆玄气急败坏的骂道。 “你敢打我,我就告诉爹,到时候准没你好果子吃!” 陆贞双手负后,根本不带怕的。 “行啊……三年不见,长本事了,今天我还真就不惯着你,你不给我道歉,从现在开始,就一句话也别跟我说!” 陆玄皱着眉头,他分明记得,以前的贞儿,虽然也很调皮,但对他一直都百依百顺的,从不会开什么过火的玩笑。 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丫头居然联合武泗阳搞这等把戏不说,还想踢他下河,若是就这般马虎过去,他作为兄长的颜面何在? 最起码,也得让她明白,这种玩笑,是绝对不能乱开的。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跟你说话?臭陆玄!” 陆贞冷哼一声,但话音刚落,她眼前便是一花,紧接着,自己的穴道便是被封住了。 她虽然也是二流武者,但不过是最弱的那一层,实力与陆玄相比,差距太大了。 这下身体动弹不得,她顿时有些慌乱。 “你干什么?把我的穴道解开!” 陆玄根本不理她,冲着武泗阳招了招手。 “小阳儿,把我的马牵来!” 武泗阳硬着头皮牵马过来,讨好般的笑道: “玄哥,你这马也太瘦了,用不用给你换匹好马?” “不用,这马瘦是瘦,驮个几百斤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先带你的人回去,然后到临澜客栈找我!” “知……知道了。” 武泗阳冲着陆贞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便直接溜了。 陆玄将陆贞提上了马,自己也翻身坐了上去。 “驾……” 策马奔腾,陆贞身体动弹不得,整个人被颠簸得极为难受。 “一见面就知道欺负我,快把我的穴道给解开。” 陆玄置若罔闻。 “你听到没有,陆玄陆玄陆玄……” “快把我的穴道解开,不然我可生气了!” 陆玄依旧不为所动。 “呜呜呜……等回了幽州,我一定让爹好好收拾你这个臭家伙!” 陆贞假装嚎啕大哭,两人一马,就这样径直跑入了岳州城。 也得亏正是晌午时刻,又即将迎来年节,城中并无多少行人。 否则的话,换做平常,遇到这般情况,恐怕早就有人报官去了。 到了临澜客栈,陆玄让小二拴好马,这才解了陆贞的穴,拉着她走进大堂之中,四下一望,找了个角落,又点了一桌,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整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陆贞同样如此。 待得吃完之后,抬起头来,却发现,面前的姑娘竟真的咬着嘴唇,在默默流泪。 陆玄眉头一皱,沉声道: “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陆贞扭过头,看也不看他。 “行了,赶紧吃东西,这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再不吃冷了!” “我不吃,饿死我算了,反正我不是陆家的人,你们都欺负我……” 陆贞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玄一脸的无可奈何。 “陆贞,你说话能不能凭良心?虽说你不是咱爹娘亲生的,可从小到大,整个陆家谁不把你当宝贝一样宠着?” “老子都没享受过你那么好的待遇,谁敢欺负你?” “那为什么?爹跟我说,你要来岳州接我,结果我等了那么久,听到的消息是,你自己跑去连云山玩儿了?” 陆贞恨恨的说道。 “我是有正事,我是去玩的吗?这就叫欺负你?我承认,我是忘记了时间,但你这丫头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我都他娘的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陆玄重重的一拍桌子。 陆贞吓了一跳,不过又很快瞪着眸子,冷笑着。 “说漏嘴了吧,连接我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你分明就没把我这个妹妹放在心上。” “还有,你前阵子跑去离京,居然去兰庭水榭鬼混,真是恶心,恶心极了!” “关你屁事……” 陆玄没好气的骂道。 “你看,你就是把我当外人,最重要的是,你要当驸马这么大的事情,爹和你,都没来问过我的意见,分明就是不把我当陆家人……” 陆贞的脑回路实在让陆玄有些搞不清楚。 “我当不当驸马,跟你是不是陆家人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不怕我和老爹寒心吗?” 陆玄痛心疾首。 然而另外一边,陆贞却语出惊人。 “反正你不能做驸马,你要是真入了公主府当皇帝的女婿,那我……就,就找个地方藏起来,谁也不见,让你后悔一辈子!” “你脑子有问题吗?我当驸马你为啥要藏起来?” “你说呢?你还记不记得我父亲说过什么?” 陆贞气急败坏的拍打着桌子。 “啊?” “我父亲临死之前,咱爹曾答应过他的那件事!” “不记得了……” 陆玄挥了挥手,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丫头,本名姓宁,对方的父亲,叫宁天雄,当初宁家遭遇变故,母亲将她带来陆家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 六岁的小女娃,又早慧,什么都懂,从此改姓了陆,被当成陆家二小姐养了起来。 说起那件事,整个陆家,也只有陆天霸和陈瑜夫妇两个知道。 至于陆玄,也是后来才从自家妹妹的口中得知的。 虽然那时候的他,只是将小姑娘说的话,当成玩笑来听。 但越是长大,他越是发现,似乎从始至终,陆贞都将那件事情牢牢的记在心上。 “哼!” “我才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娘曾经说过,自己的宝贝,就要自己好好守着,谁要是敢来抢,我陆贞就和她拼命……” “要是你也不要我,我……” “大不了我就下去找娘,跟她告状,说……” “说你这家伙,把贞儿抛弃了……” 话到这里,她又是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陆玄以手抚额,只觉得头痛欲裂。 第208章 没得商量 宁天雄与陆天霸,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两人是从开裆裤就认识的好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 而自家老爹答应对方的事情,就是给陆玄和宁贞,定下了娃娃亲。 虽然,陆天霸其实是将陆贞当亲女儿养。 但他并不知道,其实自家夫人,也就是陆玄的娘亲陈瑜,却是将陆贞当成儿媳妇儿在养。 至于陆贞,自然也理所应当的认为,她长大之后,会嫁给陆玄,成为他的妻子。 这样的羁绊,在十来年的相处中,已经变得根深蒂固。 而这,也是她从来不叫陆玄哥哥,一直叫他名字的真正原因。 见对方哭得稀里哗啦,陆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安慰。 总之,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扯了! 他本以为,三年不见,陆贞那种心思或许会被时间冲淡许多,然而结果却与他预料中的情况大为不同。 “你先别哭,让人看来,还以为我怎么你了,有什么事,上去说!” 陆玄指了指上方。 说完,他站起身,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 “掌柜的,开四间上房,将桌上没动的菜,每个都重新炒一份,送到楼上来。” “好的,客官您稍等……” …… 片刻之后,两人上了楼,相对而坐,陆玄挠了挠头,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首先,你是我妹妹,其次,当初那桩娃娃亲,我根本不知道,咱爹答应你爹,那也是权宜之计,作不得数。” “其次,整个陆家,谁不知道我把你当亲妹子一般对待,你真嫁与了我,不怕旁人耻笑么?” 陆贞双眼微红,冷声道: “我叫过你哥哥吗?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我管不着,反正你必须得娶我,难道你连娘的遗愿都要违背?” “不是,怎么又扯到遗愿了?娘只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那你觉得,你要是抛弃我,那能叫好好照顾吗?” “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耍流氓。” “你才是流氓!” “反正随你怎么说,这件事不可能,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陆玄摆了摆手。 “这么绝情?” 陆贞一脸的难以置信。 “对!”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陆玄声若坚铁。 “好,反正我已经学完了课业,等回了幽州,我便随便找个人嫁了。” “不管是乞丐也好,混混也罢,总之嫁得远远的,让你一辈子都看不到我!” 陆贞抹了抹眼角,神色无比凄凉。 “那敢情好,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准备天底下最丰盛的嫁妆,不管你走到哪,总之过不了苦日子的。” “鬼才稀罕,你给我出去!” 陆贞伸手推着陆玄。 后者站起身,笑着走出房门。 “别忘了吃东西,身子是自己的……” 砰! 房门一下子紧闭,陆玄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不知为何,听到对方那般破罐子破摔的说辞,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我陆玄的妹妹,可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想当我的妹夫,至少也不能比老子逊色太多吧?” 一瞬之间,陆玄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人的面孔。 但片刻之后,他又是摇了摇头,低声骂道: “那些个混蛋玩意,怎么配得上贞儿?” 下了楼,陆玄在大厅中坐了半晌,武泗阳总算是来了。 后者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整个人在他面前,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陆贞姐呢?” 武泗阳开口问道。 “她在房间里休息,对了,小茹是不是在你家府上?” 小茹是当初跟着陆贞一同来麓湖书院的丫鬟,此刻不见人,大概率是和陆贞一起,暂住在武家。 “嗯,因为要那个嘛,不方便带着。” “这掌柜的,是你的人?” 陆玄指了指柜台后的中年男子。 武泗阳摇头道: “是朋友,平常帮一些小忙,自然不足挂齿。” “难怪……” 陆玄摇了摇头。 “你待会儿回去,将她还有你贞姐姐的东西送来,顺便派个人将那匹老马送到麓湖书院,告诉赵瑾郡主她们,就说贞儿已经找到了,让她们直接来临澜客栈寻我。” “嗯!” 武泗阳点了点头,问道: “就这些事?” “就这些!” “那今天发生的事情……” 少年一脸的祈求。 陆玄抿了口茶水,轻声道: “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你爹,不过这种事情,武叔叔迟早会察觉,你好自为之,还有……” “你记住了,今后,不管是什么原因,绝对不可以私自调动府兵出营,否则的话,连你爹都保不了你。” 陆玄故意将后果说得很严重,武泗阳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我再也不敢了!” “行,你去吧,将事情办妥,这回的事情,我尽量帮你圆一圆。” 武泗阳转忧为喜。 “那就多谢玄哥啦……” 两人久违重逢,陆玄又要了一壶酒,与对方说了大半天话,直到下午过半,他才催着武泗阳离开。 到最后,喝得尽兴的少年欢天喜地的走了。 陆玄则收回目光,朝楼上行去。 吱呀! 房门推开,眼前的一幕,却陡然令得他身上酒意散尽。 只见那房梁之上,长长绳索悬挂,陆贞的身体,微微晃着,地面之处,圆凳倒置。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陆贞居然会做出这等傻事。 “贞儿!” 陆玄喊了一声,脚尖一垫,便是飞身将前者抱了下来。 感应之中,陆贞已经失去了生息,面色苍白,两只小手亦是冰凉无比。 而在她白嫩的脖颈上,红紫色的勒痕分外显眼。 一股凉意,从头浇到脚底,心,仿佛被人用利刃生生剜去一块似的,疼得厉害。 泪水,唰一下从陆玄的眼中流了出来。 难怪这么半天,上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丫头性子居然这么刚烈。 “你……” 陆玄张着嘴巴,只挤出来一个字,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这才知道,人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脑子里是浆糊一片的。 天旋地转,陆玄眼前一黑,整个人抱着陆贞的身体,跌坐在了地板之上。 “你怎么这么傻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贞儿,你醒醒,你说话啊……” 怀中,那人儿双眼紧闭,面庞上泪痕未干,但却一丝回应都没有了! 第209章 造孽 陆玄紧紧的抱着陆贞的身躯,闭上眼,心中无比悲痛。 然而就在他心伤不已之时,他却察觉到,怀中之人,似乎动了动。 睁开眼,只见某个人正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得意。 陆玄整个人都傻掉了。 “贞儿,你……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你寻死觅活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罢了!” “那我刚刚,为什么不能感应到你的气息?”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隐匿气息的法子多的是。” “你真行!” 陆玄气得七窍生烟,就差破口大骂了。 不过没等他发作,陆贞便一骨碌翻了起来,拍了拍手。 “我想清楚,你不要我就算了,本小姐长得好看,又有文采,还愁找不到男人么?” “过了年我就去参加春闱,以我的本事,考进国子监不成问题!” 陆玄愣住了。 他本以为,这丫头念书也就是一时兴起,图一乐罢了,没想到对方还真要参加科举。? “不是我泼你冷水,国子监从未有过女监生,朝廷不可能因你一个人打破规矩,这件事,无论你求谁,都是没用的!” “再说了,你为啥要进国子监?” 陆贞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 “走着瞧便是,至于为什么,很简单……” “听说国子监中,长得好看的青年才俊,一抓一大把,到时候我一定找个比你帅的!” “最好也是什么世子,小公爷啥的……” 陆玄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得了吧,那些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说得好像你是好东西一样?你骗骗旁人就得了,你骗得过我吗?” “小时候,你做梦都在喊,要荣华富贵,要做人上人,要娶好多媳妇儿……” “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要说出去,恐怕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还有那聊斋志异,别人不知道,本小姐一眼就看得出,那肯定出自你手,柳泉居士,糊弄谁呢?” “呵呵……” 陆玄假笑着,神色有些僵硬。 陆贞这丫头,小时候装得像个纯良无比没心机的傻白甜,现在他才发现。 原来对方什么都懂,把他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从未表露过心迹而已。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干嘛?莫非你要陷害你老哥不成?” 陆贞瞥了他一眼,神色无比幽怨的凑了上来,伸手摸了摸陆玄的面庞。 “怎么会呢?” “从小到大,你对我那般好,如今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我怎么可能害你?真让人难过!” 说话之时,陆贞白皙的面庞之下,闪过一丝丝红晕。 从小到大,陆玄都是她崇拜,憧憬的对象。 前者的聪明才智,与众不同,乃至超脱当世的眼界格局,都让她深深的着迷。 而每一次遇到危险,陆玄都会第一时间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住一切风雨。 面前这个人,就是她的英雄,更是她的世界。 可是如今,这个家伙,好像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准确的来说,要去做驸马了! 这也是她最生气的地方,明明陆玄有那么多选择,明明自己和他订了娃娃亲。 老头子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还是向皇帝求了这桩婚事。 真是气死人了,否则的话,就算到时候陆玄与别人成亲,她当不了正妻,也能弄个平妻当当的…… 想到这里,她手指用力,忽然狠狠地捏住陆玄的鼻子。 “可是为什么?你要去做那个破驸马啊?” “你难道不知道,当了驸马,就不能完成你那个,要娶很多媳妇儿的梦想了吗?” “疼!” 陆玄喊了一声,抓住陆贞的手掌,用力扯开,然后不停的揉着自己已经被捏红了的鼻头。 紧接着,他又是暴喝道: “够了,你少给我动手动脚的,目无尊长,而且,我啥时候说过我要当驸马了?” 陆贞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小脸儿上满是惊惶之色。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话音落下,她才意识到陆玄方才说了些什么,便又是瞪大了美眸。 “你刚才说什么?你不做驸马?” “不做!” “你骗人的吧?” “我骗你作甚?不过我不当驸马,但没说不娶赵灵懿,以后她依旧会是你嫂子!” 一想到那个女人,陆玄脸上不禁浮现出微笑。 陆贞皱了皱眉头。 “滚,说了当没说,人家可是公主,你又不是什么藩王,异国头领,皇帝怎么可能将公主下嫁于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陆玄。 “你不会,真要造……” “嘘!” 陆玄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的叱喝道: “瞎说什么?就算隔墙没耳,以后这种事情,也不能胡乱猜测,否则的话,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你只需知道,那驸马我肯定是做不了,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听明白了没?” 陆贞晃着小脑袋,示意自己明白了,前者这才松开手掌。 “太好了,意思是,我还是有机会的!” 陆贞高兴得举起了双手。 “别瞎想,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 陆玄认真的说道,想给对方提个醒,让她注意两人之间的身份。 可谁知道,陆贞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反而是大大咧咧的凑了上来,倚靠在陆玄怀中。 “我不管,反正在我喜欢上别人之前,我才不认你这个哥哥,等哪一天我彻底死心了,你再来说这种话,行不行?” “要点儿脸行吗?” 陆玄一把将其推开。 “那也是跟你学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屋子里藏了那么多“小人儿”书,不知廉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陆贞双手抱怀,目光鄙夷的望着陆玄。 后者一副被打败的表情,心中郁闷得想要吐血。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吗?居然摊上你这么个妹妹?你倒是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秘密?” 陆贞贝齿咬着下唇,颇为羞涩看了陆玄一眼。 “说出来,怕吓到你!” “说……”,陆玄咬牙切齿。 女子突然探过身来,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 下一刻,陆玄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一片,恼怒到了极点。 第210章 辛秘 “掌柜的,结账!” “这位小姐真有眼光,您挑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共七百四十三两,抹去零头,只消付七百四十两即可。” “陆玄,给钱……” 一下午的时间,两人在岳州城里兜兜转转,买了一大堆东西。 太阳落山,赵瑾等人终于也是进了城。 陆贞与小郡主自幼便是认识,此番好姐妹见面,后者也是颇为激动,拉着自己的陆贞姐姐问东问西,一直说话说到天黑。 客栈里,武泗阳看着陆玄身旁环绕的莺莺燕燕,整个人都傻了。 点了上酒菜,陆玄便正式介绍起人来。 “武泗阳,我的小老弟,出身岳州武家,他老子是岳州军政二把手,基本上有什么事情,在岳州都可以找他。” “是个很靠谱的家伙!” 武泗阳拱了拱手,笑得极为腼腆。 “赵瑾小郡主,你们之间,应该见过面的。” “这位是南锦屏,南姑娘,白莲宗圣女,实力很强,群星榜地榜排第三的狠人!” “于心兰,你们两个,叫心兰姐就成。” 陆玄点了点武泗阳和陆贞。 “这位是小茹,自幼入府,和贞儿一起长大,什么都会,医术高明,头疼脑热可以找她。” “最后,是我妹妹,陆贞,好了,吃饭吧!” 话音落下,众人开始动筷。 而饭桌之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以陆贞的聪明伶俐,自然一眼就看出,陆玄和于心兰的关系,有些非比寻常。 介绍其他人的时候,身份来历都讲得清清楚楚。 唯独他身旁这个姑娘,却仅仅一句话就带过了。 重点是,还让武泗阳和她称呼对方为心兰姐。 不对劲,很不对劲! 而另一边,心思最为敏感的南锦屏,也是察觉到,陆玄的情况不大对劲。 她总觉得,这家伙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而自打她认识陆玄起,后者似乎一直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哪曾像现在,整个人有些畏畏缩缩的,目光一直落在菜上。 唯有赵瑾,依旧没心没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众人说着话。 不过也幸亏得是有她在,这顿饭局,也不至于沦落到无人说话的尴尬境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泗阳赶紧请辞开溜。 于是乎,临澜客栈中,便只剩下陆玄和一众姑娘。 四间房,郡主和南锦屏住一间。 陆贞和小茹住一间。 剩下两间,陆玄和于心兰一人一间,正好合适。 不过刚刚入夜,众人也没想着那么早入睡。 赵瑾去找陆贞说话了,南锦屏想了想,也来到陆玄的门前,敲响了门。 “谁啊?” 屋子里传来陆玄的声音。 南锦屏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是我,南锦屏,有些话想和陆公子说。” “呃……稍等!” 只听得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陆玄披着长袍,一脸的好奇。 “何事?” 南锦屏下巴微点: “不请我进去说吗?” “咳咳……这,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吧?” 陆玄咳了两句,神色有些为难。 南锦屏眉头一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敞开着大门,有什么不合适的?” “既为江湖儿女,应当不拘小节才是,更何况,我要说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咳咳咳咳……行吧!” 陆玄又重重的咳了几声,这才后退两步,将对方让了进来。 “你病了?” 南锦屏在身后问道。 “偶感风寒……昨天不是下了水嘛,就这样了,不过问题不大,劳烦圣女关心……哎,你关门干啥?” 南锦屏一头雾水。 “说了有要事相商,自然得关门,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 陆玄身形僵硬无比,顺手将床帘拉了起来,然后才走到桌旁,倒了两杯茶水。 “圣女说有要事相商,那究竟是什么事?” 南锦屏抿了抿嘴唇,神色似乎有些忸怩。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想法,在心里埋藏很久了,一直不敢说出来,但不日就要离开,我仔细想了想,如果再不开口,说不定将来会十分后悔。” “嗯……啊?” 陆玄正喝着茶,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而另一边,南锦屏则是目光灼灼,整个人情绪似乎有些高昂。 “圣女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陆玄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身后。 南锦屏盯着陆玄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想跟你……” 陆玄喉结耸动,额头上微微见汗。 “想跟我……做什么?” “我想跟你,交换功法……我以莲生大法,换你的玄门心法!” “什么?” 陆玄悚然一惊,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江湖之上,宗派林立,各家自有所长。 而每个门派的镇派功法,皆是重中之重,说白了,功法这种东西,代表着宗门的核心竞争力,没有任何人敢将其随意泄露。 南锦屏这个想法,确实让陆玄十分吃惊。 这个女人,胆子太大了! “玄门心法与莲生大法,同属顶级功法,比之寻常一流武学典籍,要来的更加强大,正因如此,它们修炼起来,并不容易。” “练武之人,好高骛远乃是大忌,二法兼修,且不说不同内力会不会产生冲突,真要修炼起来,也未必能够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恕我直言,这根本就是舍本逐末!” 陆玄摇头说道。 南锦屏深深地望了陆玄一眼,开口道: “伸出手来,催动内力。” 陆玄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 一股淡淡的白芒,自他掌中浮现。 而另外一边,南锦屏则是伸出了手指,点在了他的掌心。 淡青色内力,在她指尖流动,与白芒相接,起初之时,二者还相互抵触,但片刻之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青芒白芒,居然以缓慢的频率跳动起来,最后竟然融为一体,以相同的节奏张驰着,看起来甚是和谐。 “莲生大法,与玄门心法,乃同宗同源,相传为数百年前,太玄门开山老祖所创,名为太上心经。” “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南锦屏目光流转,神色缥缈。 第211章 可怜虫 故事不长不短,在南锦屏的讲述下,陆玄总算知道了,玄门心法和莲生大法之间的联系。 总而言之,在对方的口中,玄门心法乃是太上心经上卷,而莲生大法,则是下卷。 两者之间,经过改善之后,互相独立,但又互相补充。 按照南锦屏的想法,她和陆玄,都是武道上的天才,悟性一个比一个强,只要用心推演,绝对能够将完整的太上心经复刻出来。 到那时,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绝顶功法,太上心经,一定可以让两人的实力有一个飞跃性的提升。 这件事情,确实很诱人,陆玄承认,自己动心了。 不过一时之间,他还是有些犹豫。 “你若真将太上心经推演出来,是否会上交给宗门?” 玄门心法,讲究天人感应,利用内力建立人与世界的联系,从而使得自己感应天道人理循环,借助此种办法,锤炼自己的道心,最终令得内力无比强大。 而莲生大法,却是极致的开发人体自身与内力的相性,抛却万物,只关注己身,甚至连是非,法理也抛却。 很明显,白莲宗的教义,也是脱胎于此,推翻世俗,推翻上下阶级,推翻公理对错,构筑真正平衡的理想世界,简直是扯淡,更是曲解。 事实上,太上心经上下两卷,上卷叫太上,是合适的,而下卷,应该叫忘情。 本来陆玄就觉得,白莲宗是邪教,若对方得了太上心经,势力再度膨胀,将来会发生什么,很难想象。 陆玄有此一问,南锦屏自然不得不回答。 她凝视着面前男子的脸庞,轻轻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会!” 师父养育她长大,宗门的兄弟姐妹们,每一个都在竭力的拯救劳苦众生,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仍旧觉得,白莲宗比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更像是正道的代言人。 因为白莲宗,确确实实是在做着好事,没有大家的努力,南州等地,至少还要多死几万人。 “既然如此,那我劝圣女,还是打消念头吧!” 陆玄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为什么?” 南锦屏十分难以理解。 “这件事于你于我,于玄天派白莲宗,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那可不一定……” 陆玄意有所指,南锦屏目光上移,俏脸上泛起一丝苦涩之意。 “我明白了,在你心中,白莲宗乃是邪教,我派门人,个个都是坏人。” “连我这圣女,也是妖女!” “将玄门心法交给我,不异于助纣为虐,是吗?” 陆玄沉默片刻,然后否认道: “我对你,或者说对白莲宗的人,都没有什么恶意,你们只是被蛊惑了而已。” “但你们的教义,有大问题,不管是有心,还是会错意,只要白莲宗还在奉行那种教义,在我眼中,白莲便是邪教。” “你……” 南锦屏神色骇然,她实在没有想到,陆玄心中对白莲宗的芥蒂,居然如此之深。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宗门的教义,有什么问题?难道想要建立一个真正公平的世界,有错吗?” “当然错,而且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陆玄表情漠然。 “何谓公平?为何要有公平?” “人不应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解放思想,追求公理道义,这是公平!” “可你们的教义呢?超越善恶是非,觉性平等,不论穷人富人,士子商贩,官兵匪徒,只要一朝觉悟,便可以放下过去的是是非非,加入白莲宗,为净土世界添砖加瓦,这就是你们所谓公平?” “难道不是?” 南锦屏朗声回击。 “他们在加入白莲宗之后,恪守门规,绝不逾越,以平等二字为理念,推行真正的净土,一心一意的拯救着劳苦大众,无论他们此前的身份如何,清贫还是富有。” “大家都过着一样,充实,开心,且安稳的日子,原来的一些错误,难道不能被饶恕吗?” “当然不能!” 陆玄莫名其妙的望着面前女子。 “你们这哪里是在创造公平,根本就是在破坏世间最基本的伦理道德,法理秩序。” “这么和你说……” “张三与李四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杀死了后者全家,连妇孺皆不放过,且手段残忍。” “这样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就因为被你白莲教度化,摇身一变,成为了平等净土的代言人。” “对于他来说,白莲宗将他和其他人看得一样,给予了相同的待遇,每天吃好喝好,有衣服穿,有功法练,甚至还有女人睡,的确十分公平。”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种做法,对于枉死的李四一家来说,公平吗?” “再比如,你们建立了净土之后,人总要吃饭,都去推行教义,谁来事生产?” “若从事生产的人,最终都分一样的成果,那对于出力更多的人来说,公平吗?” “而执掌分配大权,白莲宗的核心弟子,他们每一个人,在执行权利之时,都能保持绝对的公平吗?” “我相信,没有人可以做到,白莲宗的教义,太理想化,太绝对化,太容易矫枉过正,甚至贻害四方,你不用急着反驳我,我就问你一句……” “如果白莲宗真正像你说的那般美好,为何你们发展的速度,如此之快?是什么支撑着你们走到今日?若非艰苦卓绝的奋斗。” “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世上能有一个宗门,仅仅花了一两年的时间,便能够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乃至发展了数万教众!” “你们的背后,是淮南王府,而淮南王府,控制着江湖上诸多二流势力,甚至连一流势力中的狂刀门,也与淮南王府干系颇深!” “白莲宗究竟想做什么?依你而言,白莲宗的宗主,你那位师父,应该是个圣人才对,但我相信,他绝对是有着天大的野心,至于你,以及大多数白莲宗的教徒,只不过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虫罢了!” 话到最后,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南锦屏站起身来,怒视着陆玄,脑子里,后者的声音,却在不断地回响着,一遍又一遍! 第212章 消息 半晌之后,南锦屏无力的坐了下来。 她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不是这样的……” 此时此刻,那位一贯是自信满满的圣女,俨然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小姑娘,心中,一片茫然。 陆玄的话,无疑给她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将她过去形成的观念,冲撞得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看到眼下这般情况,陆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够安慰道: “有些事情,我相信你能够想得明白,你只是经历太少,看得太少,想要推动天下大势,更张改弦,并非是一蹴而就的,更不可能用那种自欺欺人的方式。” “你回去吧,你若真的只是为了变强,为了提升自己的武道境界,待得你想明白之后,再来找我。” 事实,陆玄说这一番话,也并非是为了要说服南锦屏,而只是让她跳脱出固有格局,看到真实的世界罢了! 南锦屏双唇紧抿,目光停留在陆玄身上,看了很久很久。 直至看得陆玄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方才收回目光,轻声道: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自大轻狂的权贵子弟,根本不知道何为民间疾苦。” “现在想来,是我错了,你是个无比睿智之人!” 陆玄额头上浮现出道道黑线。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亏你!” 南锦屏黛眉微皱,忽然从怀中摸出一物来,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对小小的铜铃,通体泛着金黄色泽,看起来颇为精巧。 “这件物事,是我前阵子在城中偶然所得,如今,便将它赠与陆君,一年之内,只要你,或者任何人拿着它,找到我,便可以提出要求,但最多只有两次。” “而且……而且不能提很过分的要求……” 陆玄怔住了,手掌揉捏着自己的脖颈,婉拒道: “呃……我提的要求,一般都会比较过分,既然你又做不了,那还是算了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比如呢?” 南锦屏有些生气。 这家伙,居然还在推脱,似乎根本不明白,她的这番承诺,有多珍贵! “让你帮我杀人,你愿意做吗?” “那得看杀谁,滥杀无辜自然不行!” “那让你退出白莲宗,你愿意吗?” “自然不行!” “那不就结了?这也不做,那也不愿,这两个要求,你告诉我,有啥用?” “放个屁还能臭臭人呢!” 陆玄双手一摊,嘀咕着。 “总不能真像赵瑾所说,真让你给我做暖房丫头吧?我可不需要!” 声音低若蚊蝇,但南锦屏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别胡说八道……我才不愿意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沿之下,虽然陆玄掩饰得极好,但这家伙,似乎忘记将那里的靴子藏起来了。 她分明记得,那双淡紫色,款式精美,且绣着花纹的厚底冬靴,是属于心兰姑娘的。 “哈哈……开个玩笑!” 陆玄额头上冷汗涟涟,这娘们儿的听力真是不错啊,这也能听清楚? 南锦屏站起身来,沉声道: “不管怎么样,东西我给你了,要不要提要求,是你自己的事情,期限一年,你若是忘了……” 说到这里,她的手指不自觉的在身后绕了绕,语气也低微了不少。 “那便忘了吧!” “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遵守承诺。”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没有给陆玄拒绝的时间。 待得前者背影消失在门口,陆玄关上门,这才自顾自的说道: “一年之内,南北相隔万里,我诸事缠身,估计还真没啥用上这玩意儿的机会!” 摇了摇头,他拉开床帘,正要解衣上床,一只嫩白的小脚忽然蹬了过来,若非他反应极快,一把将之抓住,差点就直接踹在他的脸上了。 “你这是干嘛?” 陆玄吓了一跳。 床头之处,某人一脸怨气的望着他,声音冷若寒霜。 “你还说对人家没有心思?” “居然……说什么暖房丫头,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去死吧!” “你绝对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我不需要……” 陆玄抬起手掌,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而他的目光,则是一路向下,偷瞄着于心兰宽松亵裤下的浑圆大腿。 而近在咫尺之处,那洁白如玉,晶莹可爱的娇小脚指,更是散发着淡淡馨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好生把玩。 于心兰正要开口,却猛的瞪大了双眼,小嘴儿也张成了圆形,手掌紧紧的抓住了床单。 脚指上传来的异样感觉,令得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 “你这家伙……不要……” “求你了!” 陆玄眼中浮现得意之色,伸手猛的一扯,宽松的外袍顿时被他扔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很快,喘息声便是自帐中传来。 然而,谁都没有看到,就在此时,门口之处,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房门之处,传来细微声响。 陆玄赫然起身,细细感应,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于心兰两条玉臂搂着他的脖颈,疑问道: “怎么了?” “没事,好像门没关紧,我去看看。” “嗯……那你快点儿!” “嘿嘿,急了是吧?”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便是传来消息。 赵骓那边已经处理好一切,即将返程。 到了中午,对方与一众人马,果然现身,这其中,还包括了那位一流高手,被赵瑾称为大师父的老者。 只是现在的对方,看起来颇为虚弱,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 当然,具体发生了什么,陆玄没有兴趣过问,淮南王府在谋划些什么,他也不在乎。 当今天下,风起云涌,局势很快就要混乱起来,难不成就允许他有想法? 当然不是的! 对于自己来说,局势越乱,他能够蛰伏发育的时间也就越充裕,至于将来会不会是对手,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赵骓的回归,也带了几个不算太妙的消息。 离京方面,与戎狄谈判彻底破裂,北方局势岌岌可危,年下或有战事将启。 至于南面,则暂时压住了,淮南王的提前布局,替朝廷分担了不少压力。 但最坏的消息,还是源自于宫中。 据传,在一众老臣与翰林学士的进谏之下,嘉德帝有意起复长乐侯,也就是自己的老爹,重任大将军一职。 这让陆玄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第213章 回来就好 幽州城南,山道之中,一辆马车疾驰。 过年时节,即便是花费重金,也难以请到赶车的马夫。 从巴陵至幽州,来回得要将近半月时间,定然会错过大年三十,所以陆玄只得自己亲手驾车。 他一个人坐在车辕后的木凳上,沿途赏景,倒也悠闲自在,但相比之下,车厢内的气氛,就要微妙得多了。 这几日来,不知为何,陆贞都没怎么和陆玄说过话,反倒是经常和于心兰搭腔。 不过后者对于陆贞这个小姑子,并不了解,言语中倒显得十分谨慎,常常说不了两句,便没了话题。 “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要入城了!” 陆玄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陆贞拉开窗帘,目光朝着远处望去,果不其然,远远的,她已经是能够望见那座古城的轮廓了。 有句话叫做近乡情怯,她离开这里三年,也不知道幽州城里是否已经物是人非。 她还记得,年幼之时,不管冬夏,陆玄总是将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和一群玩伴整日疯玩。 那个时候,陆玄就是孩子王,因为他性格成熟,鬼点子又多,所以大家都听他的。 只是大了过后,当初一起玩耍的朋友,有的离开了幽州,追逐仕途,有的嫁为人妇,相夫教子。 仔细想想,恐怕陆玄的身边,也就只剩下刘产这么个好兄弟了! 一想到那个特别害怕他们兄妹俩的胖子,陆贞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家伙在外面横得不行,连刘炳叔叔都管不住对方。 整个幽州能治住胖子的,也就家里的老头子,还有陆玄了。 “哥,咱俩打个赌不?” “赌什么?”,陆玄漫不经心的问道。 “赌咱爹会不会亲自出来接我?” “赌个屁!” 陆玄没好气的说道。 “他要不是有事儿,我估计他都能直接跑到麓湖书院接你,想都不用想,前两日我便发了书信,说了今天会抵达,他指定一大早就在南门侯着了!” 陆贞抿嘴轻笑。 丫鬟小茹打着瞌睡,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嘟囔道: “谁不知道侯爷最疼二小姐了,当初给送到麓湖去的时候,我还看见侯爷偷偷抹眼泪花呢!” “还有这事儿?” 陆玄吃了一惊。 自家老爹出身军旅,一生铁血峥嵘,陆天霸的大名,当初也曾威震九州,天下间谁人不知? 自打记事起,陆玄就没见对方哭过,连娘亲当初罹难时,尚且没有掉泪。 不曾想,今日竟然在小茹丫头的口中,听到了这样一件稀罕事。 “老了……” 陆玄神色唏嘘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心中又是想到,即便是这样,朝堂上那帮家伙,却仍旧要让自家老爹重新出山,真是吃饱了撑的! 想着想着,马车距离幽州南城门越来越近。 不远处,站着一小撮人,其中一人,身形肥硕,看着跟个球儿似的,分外扎眼,不是刘产那家伙又是何人? “看来这小子也得到消息了!” 作为两人在幽州为数不多的铁哥们儿,刘产能够出现在这里,陆玄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再仔细看去,陆府上下,梁老三,马双全,小翠,陆安,华伯,一个个都在。 而在人群后方,摆着一张椅子,一名身穿厚实袍服的小老儿正双手拢在袖中,与身旁的女子说话。 老儿正是长乐侯陆天霸本人,而他左手处的女子,则是楼婉清。 陆玄挥了挥手,华伯和陆安两个,实力高强,率先认出了他。 华伯转过身去,低头在长乐侯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头子的面庞立刻堆满了笑容,一双手也不断地搓动着,似乎有些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意。 待马车距离城门不足百米之时,就连刘产也看到了驾车的陆玄,当即便是大喊: “是玄哥,玄哥回来了!” 所有人这才露出兴奋之色。 “快快快,快出来……” 刘产冲着身后招了招手,一群身穿大红袍服,身上背着大鼓,手里拿着铜锣的老婆子列队而出,开始奏起了鼓点。 “咚咚锵,咚咚锵……” 整个南城门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城门楼,本就不多的路人,几乎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吸引了目光,一个个都是望了过来。 而值守的官兵,一早就知道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会来阻挠,甚至他们的脸上,也是充满了喜色。 侯爷府上的二小姐求学归来,这当然是一件大喜之事。 “咚咚锵……” 马车停了下来,鼓声也同时停下,所有人齐齐大喊: “欢迎大公子,二小姐回家!” 陆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朝着众人挥手。 “谢谢大家,辛苦了,整挺好……”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刘产第一个走了上来。 “牛啊玄哥,你在岳州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齐,暴打北狂谢浪,智斗一群妖孽天才,群星榜地榜排名第一。” “甚至,甚至还做了玄天派的掌门,真有你的啊,现在整个幽州城的人,一个个尾巴都翘上天去了,逢人便出去吹牛,说幽州人个个都是一打十的好汉!” “哈哈哈哈……还有这种事?” “华伯!” 华伯点了点头,神色和蔼。 “小安子。” “陆安对少爷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亦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陆玄:“上来就阴阳怪气是吧?” “公子好!” “小翠也好,一段时间不见,又变漂亮了。” “公子!”,梁勇和马双全异口同声。 “这段时间,家里没出什么乱子吧?” “公子放心,只要有我们兄弟俩在,府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你也来了?” 陆玄的目光,落在那恬静的女子身上,一别二十日,别说,他还真的有些想这个女人了。 楼婉清美眸中满是柔情,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将时间让给了一旁的长乐侯陆天霸。 “爹……” 陆玄喊了一声,这外面这么冷,一想到对方可能等了一早上,他便心中感动。 长乐侯点了点头,脸上也是十足的开怀。 “回来啦?” 他兴冲冲迎面走来,陆玄张开双臂,然而没料到的是,长乐侯竟然看也没看他,径直与他擦身而过。 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陆贞那丫头已经下了马车,伸手揽住了老头子的手臂。 “爹,贞儿可想死您啦!” 陆天霸咧开嘴,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乖女儿,爹也想死你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哇!” 第214章 有旺夫相 十二月二十一离开岳州,抵达幽州时,已经是二十八了,正好七天,不多不少。 侯府之中,幽州上下官员,包括与陆家平日来往密切之人,尽皆到场。 今日这一顿宴席,除了给三年未归的侯府二小姐接风洗尘之外,另一层意思,是团年。 因为过了今日,从二十九号开始,便要放年假了,届时官府之中,除了必要留值的人员之外,大多数人都会回家过年,待得年后初八,才会正式返职。 宾客尽欢,中堂里,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当然,陆府的回礼也价值颇高,光是最新版的香水,便送出了百八十瓶,让陆玄心疼得直抽嘴角。 他前去岳州的这段时间,赵灵懿回到离京之后,已经正式将一应香水定名,申报了户部,正式在离京周边数州推行开来。 所以每送出一瓶,陆玄都需要自己掏一部分银子。 因为一瓶香水,有一部分银子,是要上交给朝廷的。 不过事实上,也就是很小一部分罢了。 下午,陆玄拉着陆贞在幽州城里逛了一圈,将该拜访的人家都拜访了一遍。 待得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 陆贞去休息,陆玄却仍旧脱不开身,因为老头子找上了他。 笑着目送小女儿回房之后,陆天霸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冲着陆玄点了点下巴。 “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书房,陆玄刚关上门,老头子的斥骂声便劈头盖脸的传来。 “你这兔崽子,究竟想干什么?” “我让你行事低调,你弄得全天下皆知。” “你知不知外面现在都在传些什么?” “玄天派新任掌门陆玄,为红颜怒打北狂谢浪!” “也就是朝廷一向不管武林之事,宫中也懒得听什么江湖趣闻,否则的话,传到那金銮殿上,陛下还不扒了你的皮?” “前有楼婉清,后有于心兰,你倒是跟老子说说,你究竟想干嘛?” “你个小混蛋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陆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半晌过去,待得陆天霸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消失,并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之后。 陆玄这才慢条斯理的引燃一旁泥炉中的木炭,用小铁壶烧了水,泡了热茶,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爹,骂了这么久,别把嗓子累坏了,喝口茶,消消气!” 陆天霸瞥了他一眼,神色极为无奈。 “这一招,跟你娘学的?” 当初的陈瑜也是这样,不管出了什么事,或者因为自己任性而惹得他大动肝火之时,绝对是骂不还口,不带一点儿顶嘴的,哪怕有理,也绝不会耍脾气。 反而是先安抚好对方情绪,再慢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偏偏陆天霸就吃这一招,所以眼下一看陆玄一反常态的样子,他便知道,这小子肚子里肯定装了一堆诡计。 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不待陆玄说话,陆天霸便是冷声道: “不管你说什么,老子都听不进去,除非你拿出真正让老子信服的理由来,安华公主爹看着也喜欢,你就那么不想当驸马?” 其实这个问题,上次父子俩就曾经讨论过,可惜无疾而终,但到得现在,陆玄越来越过分,甚至是明目张胆的传出那等风流韵事。 说到底,他还是担心陆玄年少无知,惹得大祸临头。 就算真不想当驸马,也得等婚约取消才行,至少明面上,绝不能让皇室难堪。 听到自家老爹的话,陆玄苦笑道: “感情这种事,不是人能控制的,当初您和娘亲,不也是处着处着就看对眼儿了吗?” “我还听说,要不是娘劝您,您连将军都不想当了,就想跟着娘一起浪迹天涯!” 陆玄目光极为促狭,陆天霸老脸一红,尴尬骂道: “你听谁胡说八道,当初都是你娘追求于我,被我的男儿气概所折服……” “我岂会因她放弃军中……” “行啦!” 陆玄坐了下来,打断了自家老爹冠冕堂皇的话语。 他端起茶杯,目光望向窗外。 “娘走了这么多年,您一直没有续弦,缘由为何,您比我更清楚。” “世间多少男男女女,虚情假意有,但真心实意总归占了大多数。” “有的时候,只一眼,便认定了是那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您是个重情义的,这辈子只爱娘亲一个,儿子也一样重情义,但和您有些区别。” “我要贪心一些……” 说到这里,陆玄自嘲的笑了笑。 “至于为什么不想做驸马,早前便有原因,现在原因更是复杂。” “我知道当初您是嫌我文不成武不就,担心自个儿百年之后,陆家这座小庙就塌了!” “想通过和皇室联姻的方式,给我和贞儿找个遮风避雨的法子,也不管咱愿不愿意。” “但是啊……” “爹,世事不遂人愿。” “我现在有能力照顾好陆家,更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外面现在乱得很,下边儿,上边儿,里边儿,外边儿的人,都想搞事。” “他自己尚且焦头烂额……” “怎么管得着我,更何况,都急得让您重掌大将军印绶了,到时候真建功立业。” “依照皇帝那阴险虚伪的作风,肯定不好意思再夺了您的兵权,那我和安华再一成婚。” “陆家的势力,真就尾大不掉了……且不说陛下会怎么想,光是满朝文武的口水,都能淹死咱们父子俩。” “我想过了,我不做驸马,您也别去操心打仗的事,咱们就龟缩在这幽州,安安心心享乐,成不成?” 说到最后,陆玄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老父亲。 陆天霸瞪着眼睛,想说什么,但半晌也愣是没说出口。 “算了,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老子……” “倒霉催的,今晚究竟是老子教育儿子,还是儿子教育老子?” “你也别说皇帝阴损,他早些年,挺好的,只是坐了那个位置,没办法!” “最后,爹只跟你说一件事。” 陆玄点了点头。 “您说,我听着……” “不管你当不当驸马,安华那丫头,你都得娶过门当媳妇儿,爹这眼睛,看人特准。” “她和你娘一样,有旺夫相……” 第215章 委屈的赵灵懿 离京,安华公主府。 厅房之中,赵灵懿手捏着糕点,正在翻书。 珠帘外,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抬的问道: “出去大半天,打听到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来人行了一礼,轻声道: “回禀殿下,有一些消息,但是不多。” “说!” “南面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年后仍有可能产生动荡,有传言称,三皇子举荐了内廷侍卫长胞弟岳拱,担任镇南先锋大将,南下平叛。” “至于北方,陛下有意让恢复长乐侯官职,替换戍边的大皇子,与戎狄对垒。” “另外,冬儿姑娘说,谢立庭等一众国子监生,准备在年后春闱之时,上奏请表,利用正风会给陆玄公子施压,让他交出“柳泉居士”!” 听到这里,赵灵懿眉头微微一皱,将书本放下,冷声道: “吃饱了撑的!” 堂下,凝霜苦笑。 “看起来是这些,不过听大臣们的口风,支持他们这样做的人,似乎不在少数。” “若真是这样,公子的玄墨书局,势必受到牵连,殿下想怎么做?” 赵灵懿想了想,开口道: “前些日子,本宫便送了香水和聊斋志异到宫里去,明日宫中御宴,我去探探皇祖母的口风,若是她老人家喜欢,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凝霜笑了笑,又开口道: “方才驿馆的人送来了一封急件,公主要不要看看?” 赵灵懿摆了摆手。 “我不是说过,到了年关,很多人都往府上送东西,你挑挑拣拣,一一回礼即可,真让本宫过目,哪有那等心情,看都看烦……” 说到这里,赵灵懿忽然警觉过来。 凝霜是个有心之人,她说过的事情,对方一定都记得清楚,用不着自己重复。 既然如此,这妮子还特意提到,肯定是那封急件别有来头。 “幽州来的?” 凝霜点了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封信来。 “东西送到公主房间了,这封信,应该是陆大人写给殿下您的!” 赵灵懿神色一亮。 “快拿过来……” 宋凝霜哑然失笑,调侃道: “殿下前几日才骂了陆大人一通,这信,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废话少说,赶紧给本宫拿来!” 赵灵懿面色微红。 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凝霜掩嘴轻笑,迈步将书信递了过来。 撕去腊封,抽出信纸,赵灵懿当即仔仔细细的观阅。 “亲爱的公主殿下……” 只看了头一句,她便忍不住嘴角上扬,喃喃道: “脸皮真厚!”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月不见,陆玄举目望冬南,恨不能插翅而飞,将殿下拥入怀中,好生怜爱……” “油嘴滑舌!” 嘴上这样说,赵灵懿心中却比吃了蜜还甜,慢慢看下去,她神色变幻,十足精彩。 直到将整封信看完,她的表情却变得微微嗔怒,将信纸揉作一团,扔到了桌上。 凝霜看得莫名其妙,试探着问了一句。 “怎么了,殿下?陆大人说了些什么?” 赵灵懿有事从来不瞒着凝霜,绷着脸回答道: “你自己看吧!” 征得同意之后,凝霜小心翼翼的捡起纸团儿,将其重新摊开,默读了一遍。 看到前头,即便是她,也读得心儿直跳,心下直呼陆大人笔风竟如此大胆。 而中段,则是描述了一下前去连云山发生过的事情,到这里,看起来都是正常无比。 和一般的男女之间倾诉衷肠的情书没什么区别,只是斟词酌句之间,过于孟浪。 看到最后,她终于明白赵灵懿为何生气了。 陆玄在质问,为什么赵灵懿不对朝廷起复长乐侯一事进行阻拦。 因为他觉得,赵灵懿是能够在这种事情上,影响到皇帝陛下决策的。 笑了笑,凝霜将信纸放回桌面。 “看样子,陆大人好像不太希望长乐侯重回军政。” “可是这件事情,本质上与殿下没有什么关系,陛下也不会来问您的意见。” 赵灵懿点了点头,神色委屈无比。 “父皇现在谁的意见都听不进去,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又不是没尝试过,长乐侯年事已高,纵然宝刀未老,但那家伙肯定不希望自家老爹以身涉险……” “明明啥也不知道,张口就知道怪本宫。” “还有,自己说那冲冠一怒为红颜,都是外面人瞎编的,本宫才不信呢!” 凝霜抿了抿嘴唇。 “也不尽然,至少看得出来,陆大人对您情真意切,去岳州一趟,还不望专门给您采买了一堆特产,听说巴陵的“白条子”很是不错。” 赵灵懿哼唧了一声,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他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可我就害怕这家伙,根本就在做表面文章,凝霜你说,本宫在他心里的地位,究竟如何?” 凝霜怔住了。 “这,凝霜不知道。” “就是说了,我都不在他身边,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赵灵懿幽幽一叹。 那个死人,一个月就来这么一封信。 她这边自己待在离京,想人想得快要发疯,人家却在外面逍遥自在,简直气死个人了。 “那这封信,我替殿下烧了吧,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您生气!” 凝霜作势去拿信纸,赵灵懿赶紧伸手一按。 “别……” “哈哈哈哈……” 凝霜乐不可支的看着自家主子的着急模样,笑得快要站不稳了。 “儿女情长什么的,本宫根本不在意,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急着嫁出去的女子了,仿佛没了男人就活不成的样子,真是可怜!” “当初说这种话的那个殿下,去哪儿了?凝霜好像只看到一个吃醋的小姑娘!” “你找死是吧?” 赵灵懿站起身来,双手抓向凝霜,后者撒丫子就跑。 两人在府中追了一阵,一路打闹着,来到了闺房之中。 看着桌上那一大堆东西,赵灵懿心中大动,背着双手。 “这么多?” 她原本以为,也就一两件,但看那数目,至少二十样打底。 “嗯,听说光是运费,便是好几十两银子呢,陆大人保了价,说这里的东西,价值上万两!” 赵灵懿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脸上浮现出灿烂笑容。 “哼,算他识相,信里的事情,便不与他计较了!” 第216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大年三十,举国欢庆。 侯府中,正正好好坐了两桌,陆天霸坐于上首之处,两旁是陆玄和陆贞,再然后,便是楼婉清,于心兰,华伯,陆安几人。 另一桌,则是马双全,梁勇,小翠,小茹,以及两位后厨,喂马的丁伯,负责管理园中杂物的下人。 陆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点了香蜡纸钱,祭天敬祖之后,又放了鞭炮,待得菜上齐,陆天霸简单的说了两句,众人便是开吃。 吃过午饭,陆玄给每个人都派发了利是,不多不少,都是五十两,相比前些年,这个数字翻了十倍。 这可把马双全等人乐坏了,就连一向对这等身外之物不太看重的陆安,都是露出了微笑。 下午,陆天霸早早的出了门,说要去慰问幽州大营的官兵,有刘炳等一众高官随行,陆玄等人,便待在家中,打起了牌。 陆玄牌技不怎么样,于心兰也是个凑数的,到最后,陆贞和楼婉清二人,赢了个盆满钵满。 打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于心兰呵欠连连,这几日都在赶路,疲乏得很,便说了一声,自个儿回房休息了。 陆玄给陆贞递着眼色,可惜后者根本不搭理他,结果还是陆安说要和二小姐切磋切磋,将她支走了。 “好兄弟!” 陆玄默默地给陆安点了个赞,然后便起身,拉着楼婉清走到了后园中。 对方刚从离京过来那阵子,明确了彼此的心意之后,为了避嫌,两人便是在这里经常幽会。 不过现在,楼婉清的胆子便比当初大了许多。 见四下无人,她直接投入了陆玄的怀抱,闭上双眼,深情道: “公子,婉清好想你!” 这两天,忙里忙外的,她根本没有与陆玄独处的机会,眼下终于是能够一诉衷肠,哪里还顾得上矜持。 “我也想你……” 陆玄不太喜欢来虚的,话说完,便直接对着那红润双唇亲了上去,一双魔爪更是不断地对着楼婉清上下其手,过足了手瘾。 两人腻歪了好长一阵,终于是恋恋不舍的分开。 “这段时间,你一定累坏了吧?” 听陆安汇报之时,说楼婉清与江南三大家族来来回回磋商,光是谈判书局合作的细节,便是消耗了将近半月的时间。 如今玄墨书局的利润几乎能够香水那边分庭抗礼,陆玄便是知道,楼婉清一定是下了非常大的苦功,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陆玄好久没看自己的面板,昨晚无聊之时不经意间一查,这才吓了一跳。 自己幽州首富的任务进度,已经过了将近三分之二,如今他手上随时能够取出来的现银,超过了六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幽州过去十年的税收,也不过堪堪百万罢了! “还好,也算不上辛苦,反而有趣得很。” 楼婉清巧笑嫣然,与陆玄十指紧扣。 “起初的时候,不了解市场,闹了许多笑话,三家的人看我是个女流之辈,想方设法的给我压力,想占书局的便宜。” “有一次吃饭,无意中跟陆伯伯提起这事儿,他便带了亲兵,谈判的时候拿把椅子,就坐在边上,可把那些家伙吓坏了。” “到后来,大年掌柜也帮了我很多,对行情了解不少之后,我胆子便大了起来。” “反正咱们书局的经营模式都是你早就定下的,除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需要调整之外,只需要按步就章便可,与其说辛苦,反倒不如说,是你们给了婉清这样一个机会,来体验一下生意是怎么做的?” “我现在发现,比起弹琴书画什么的,赚钱可有意思多了,每天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入账,我心里就高兴!” 陆玄忍俊不禁的刮了刮楼婉清的琼鼻。 “原来我的婉清宝贝儿,竟也是个小财迷!” 楼婉清一把捉住陆玄的大手,放在自己的俏脸上,美眸中满是幽怨。 “可就是太寂寞了些……” “我原本以为,书上写的东西多少有些夸张,男男女女,一年未见,相思之苦哪能堆叠到那种程度。” “可现在我信了!” “仅仅是一个月没看到你,婉清这心里,便是空落落的,最严重的时候,连做事都打不起精神来。” “婉清真的,很喜欢公子,一辈子也不愿意跟你分开!” 陆玄用大拇指摩挲着楼婉清的面颊,搂住了对方柔弱的香肩,轻声道: “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但很多时候,没办法,有事情必须要做,一个人若是长久的陷入温柔乡中,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虽然我陆玄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向,但我要保护你们,保护陆家,就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直至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为止!” “而这种事情,并非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多方努力,长久耕耘,甚至各种各样的契机去促成,所以我没办法一直停留在原地,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希望你能够理解!” 楼婉清点了点头,但片刻之后,她忽然从陆玄的怀中拱了出来,小嘴儿微微撅起。 “那你说说,于姑娘是怎么回事儿?我看得出来,公子与她,只怕是关系匪浅!” 陆玄心中幽幽一叹,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是谁,迟早会有这么一问。 但当得这种事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头大。 不过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接下来,他便将自己和于心兰幼年结识的经历,以及对方的身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楼婉清抿紧了双唇,双眼也是有些微红。 于心兰的身世,多少和她有些相同,区别是,她是家道中落,被卖到百花坊,而前者,乃是国破家亡,孤身一人活到现在。 两人都命运多舛,但同样幸运的是,她们都遇到了陆玄,遇到了这样一个,温柔,善良,且颇有担当的男人。 “原来如此,心兰姑娘,也是个苦命之人,幸好你们之间的误会没有持续下去,否则的话,那可太让人难受了!” “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陆玄笑了笑,重新将楼婉清揽入怀中。 “那是当然,你也一样,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说到这里,陆玄忽然心有所感,扭头朝着某处望去。 只见假山之后,一道模糊的幻影一闪而逝,再也感受不到半点儿气息。 第217章 白天 “怎么了?” 楼婉清好奇问道。 陆玄转过头来,脸上有着笑意。 “没什么,方才我听到那边有声音,可能是家里的橘座,就是那只大肥猫!” 楼婉清点了点头。 “噢,太胖了也不好,该让它少吃点儿东西了。” “过年哪管得住?平时咱家里不喂,街坊邻居见了,都会给它塞东西,更何况是现在。” 陆玄不太喜欢和猫打交道,怕弄得一身毛,反倒是老头子和陆贞喜欢。 自从那只叫大黄的狗死了以后,陆玄也懒得养其他宠物了。 时间长了,就有感情,眼睁睁的看着它死掉,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正因为上一世活得太短,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分外珍惜生命,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在园子里逛着,只听得外面不时响起炮竹声。 陆玄这才响起,要在天黑之前,将买来的烟花摆放好。 今夜一过,便是大年初一,嘉德二十年。 天麻麻黑,陆天霸也准时回到家中。 一家人早早的吃过了年夜饭,陆玄与陆安两人,便在院子里放起了烟花。 啾啾啾……砰! 五颜六色的光点拖拽着淡淡烟雾,如同彗星一般划破天际,在半空中爆开。 巨响之后,是一阵密密麻麻的脆响声。 大年夜的第一道烟花,从长乐侯府上绽放出来,照亮了府中的园景,接近着,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其余地方也是传来回应。 啾啾啾…… 砰砰砰…… 无数道烟花爆炸声接连响起,整个幽州城上空亮如白昼。 “过年了!” 众人仰头望天,心中皆是闪过这般话语。 不止是今天,节日的气氛,将会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陆玄没什么事情,书局和香水司都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数日,他都和家里人待在一起,要么就同刘产等人聚一聚。 直到初六,宫中的旨意正式抵达,他的心情才变得糟糕起来。 与赵骓得到的消息一样,北方战事将起,宫中经过商议,皇帝决定恢复自家老爹大将军一职,统领征北三军。 除此之外,另进爵一等,封长乐公! 赏赐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整整装了两大箱。 陆天霸欣然接了圣旨,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 用他的话来说,临老了还有仗打,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兄妹俩怎么也没能劝动,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方印绶,重新落入了自家老爹的手中。 两日之后,也即是正月初八,陆天霸率幽州营军士六千,向西北开拔,带走了陆安,马双全,梁勇等人,只将华伯留在了府中。 陆玄与陆贞二人,策马送至城外。 小姑娘无声落泪,前者则默默地望着大军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 良久之后,两人勒转马头,踏上了回城的路。 老头子此去西北,陆家再度冷清了一分。 时光匆匆,过了元宵,很快便至一月底。 二月初,华伯突然找到陆玄,告知后者,隐楼再度派出了一名一流高手,目的仍是一样,前来寻找于心兰。 对方虽然被击退,但华伯也受了严重内伤,需要闭关。 这件事,陆玄并未隐瞒于心兰,他的本意是让她小心行事,若无要紧,不要出府。 然而没想到的是,于心兰的反应,却令得他有些始料未及。 “你要回隐楼?不行,我不答应!” 陆玄板着脸,眉头拧成了麻花。 “你听我说,有些事情,我必须向师父说清楚,这次受伤的是华伯,下一次,也许就是你,是婉清姐姐,是陆贞妹妹。” “我很知晓隐楼的行事准则,为达目的,他们是可以不择手段的,我不希望府中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于心兰伸手抓住了陆玄的手臂,认真的解释道。 陆玄不置可否。 “我知道隐楼厉害,但我陆家也不是吃素的,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但在幽州,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你们!” “我爹给我留下的人手,足以应付任何情况,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好好在家里待着就行,明不明白?” 于心兰笑了笑。 “我知道你肯定能保护好大家,但于情于理,这件事都应该有个了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你怕我回到隐楼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怕我师父会对我如何,是不是?” “他绝不会伤害我的……” “你也应该相信我,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到时候,我会正式退出隐楼,也让他们不再对陆家动心思,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保证,等事情处理好,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了!” 听着她的话,陆玄神色微动,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来?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管他是龙潭虎穴,大不了豁出去闯一闯!”? “这怎么行?” 于心兰摇着头。 “除非你是一流高手,否则的话,你跟我回隐楼,只怕会有无尽的麻烦,你若因此受伤,或者出现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和她们交待?” “而且,你也太小看人家了!” 于心兰脸上涌现出一抹自信。 “连云山上,不止你实力大增,我同样得到了枯云大师的谆谆教导,相比过去,我的剑术大有精进,单论剑法,我不会输给那个叫李沧澜的家伙!” “真假?” 陆玄有些不太相信。 便在此时,于心兰神色一动,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道剑吟。 还未等他看清楚后者的动作,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便是出现在于心兰的手中。 一剑刺出,剑刃迎面破空而来,锋锐剑尖,一分为三,堪堪停留在陆玄的咽喉之处,距离仅有半寸,略微刺痛的感觉传来,皮肤上,竟有着血珠渗出。 “现在信了?” 于心兰面带傲然的望着自家男人。 陆玄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揽住了女人的纤腰,往怀中一带。 后者顿时警觉,俏脸变得通红。 “你要干嘛?” “你说呢?都要走了,再不亲热亲热,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可现在是白天?” “白天才好呢!白天看得清楚些……” 陆玄夺过长剑,往地上一扔,然后将于心兰扛在了肩上,朝着床榻处走去。 第218章 可惜 叮! 曼妙提示音响起,绯红色光芒绽放。 待得看清楚眼前物品之时,陆玄惊呆了。 【恭喜宿主获得神话级物品:茉花剑(改)x1】 【茉花剑(改):级别神话,本为剑王朝中,巴山剑场鄢心兰所有,于大战之中破碎,本体被系统回收,注以本源之力修补,得以重现世间】 【被动特殊效果:可将水属性内力转化为冰属性,攻击时附带特效,百分百迟缓对手速度,持有者施放剑技之时,效果增强百分之二十,并降低百分之十五内力消耗】 【主动技:持有者可主动激发茉花长剑中隐藏的冰属性剑气,形成冰刺进行攻击,威力极为强大,可用于群体作战,每次使用冷却时间为二十四个小时】 【茉花剑佩戴要求:水属性内力武者,且限女性】 看完整段描述,陆玄心里既震撼,又无奈。 百分百对敌人造成延缓效果,施展剑技增加百分之二十伤害,减少十五的内力消耗。 如果用两个字来评价,那就是——逆天! 除此之外,还有个类似范围伤害的主动技,冷却时间短短一天。 只能说不愧是神话级别的武器,但悲催的是,这把厉害得让陆玄有些眼红的武器,居然限定女性使用,且需要内力为水属性。 凭什么?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有时间将玄天派之殇给予的事件奖励开启。 没想到神话级别的稀有箱子,居然给了这样一柄武器。 最关键的是,自己还不能用。 想来想去,身边的人里,只有一个人适合用这把剑! 自己算是替她打工了,因为这是所有奖励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当初战胜了伪一流高手周阎,事件评级本身就达到了s级,符合最高评级的奖励标准。 只是没想到,以那些近乎无赖的方式赢了李沧澜等人后,系统又是额外奖励了他一次灵气灌顶。 正因如此,陆玄才能在休整之后,一举迈入二流巅峰的境界。 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成就奖励,就不说了,五花八门,连催情药都有。 也不知道系统究竟在想什么? 他陆玄像是需要用到这种东西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行走江湖,有备无患嘛,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而今天,已经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了。 于心兰昨日悄悄离开,陆玄给了她不少保命的玩意儿。 什么回春丹,疾行符,虽然前者并不能理解,但在陆玄的强烈要求之下,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那些东西的使用方法铭记于心。 当然,那柄银鳞剑,已然也是被陆玄赠给了于心兰。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天天背着那剑,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更像是银鳞的主人。 而且单就银鳞锋锐的属性,以及百分比无视防御的属性,和于心兰的相性很高,那本来就更适合刺客使用,而不是像自己一样的莽夫。 与此同时,各州府也是接到了朝廷下发的文书。 嘉德二十年的春闱,将在七日之后,也即是二月初九,正式开始,所有成功通过了去年乡试的学子,皆可参与考试。 至于春闱的时间,便是二月初九,十二,十五这三日,在国子监考院进行,一般来说,只要将时间记在心上,都不会错过机会。 除此之外,陆玄还另外接到了宫中的召令。 嘉德帝以香水司督办的身份,要求他赶在春闱开始之前,赴京述职。 另外,二月二十号到二月二十二,宫中在离京东郊组织春狩,陆玄的名字,也在参与者名单之中。 也就是说,最迟四五日之后,他便是需要动身前往离京。 想了想,陆玄叹了口气,翻手取出茉花长剑,细细观摩起来。 这是一柄三尺来长的细剑,剑身残破,通体暗绿,剑格之处形如花萼,但剑刃之处,却仍旧闪烁着凛冽寒光。 这柄剑,锋锐之气极重,而且拿在手中,凉意袭人。 常言道,宝刀配英雄,这好剑,也需要配一个好的主人,这样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陆玄认识的人中,于心兰的剑道天赋最高,但她并不符合这柄剑的佩戴要求。 南锦屏的内力有水意,可惜她并不是一名剑客。 所以事实上,这把剑被他从箱子里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最合适的主人。 而就在这时,对方正好推门而入。 吱呀! 还未抬头,熟悉的声音便是传入耳中。 “小翠说你找我?有话快说,说完我还得出去呢!” “别没事到处瞎跑,过两天我就要去离京,你好好看住家不行么?” 陆玄望着来人,佯装生气的说道。 没成想,对方的脾气比他更大。 “要你管?你喊我来就是为了训我?” 陆玄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忽然发现,陆贞好似跟他生疏了不少,言谈举止,一点儿不像从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丫头变得叛逆了还是怎么,反正每次总归说不了几句话,便好像要跟他吵起来似的。 “送你件东西!” 陆玄将手中的茉花长剑递了过去。 陆贞柳叶儿眉一皱,目光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嫌弃。 “哪来的破剑?我自己有剑,你送我东西,也不挑个好点儿的?” 陆玄差点被这句话给噎着。 “你用用就知道了,我跟你说,这是一柄绝世好剑,天底下没有比它更强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贞将信将疑,伸出手来,将茉花剑接了过去。 “行,谢谢你还不成吗?” “还有,过几天,我也要去离京,谁告诉你我要跟家里呆着?” 陆玄揉了揉眉心。 “你去离京作甚?难不成真想入国子监,你又没资格参加会试!” “去看帅哥行不行?万一碰上心动的男人呢?到时候不就遂了你的心愿,给你找个好妹夫!” 陆贞那双略微狭长的明眸,不悲不喜的望着他。 陆玄没接她的话茬,只是突然有些反常的摇了摇头,沉声道: “你去离京,我不反对,但是这几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去书局添乱了!”? “那姓顾的小子,没安什么好心,还有那高达,书呆子一个,成天跟这些家伙论道,能学到什么东西?” 陆贞瞪大了双眼,片刻之后,俏脸忽然凑到近前,背着双手,玩味道: “哥哥怎么派人盯着人家?” 第219章 欠扁的某人 “谁盯着你了?” 陆玄伸出手来,将那张贴得有些过分近了的俏脸推开一些距离,冷峻面庞上满是嫌弃。 “你也不动动你的猪脑想想,书局是谁的地盘?” “你整天在那里做些什么,还需要我专门派人盯着么?” “那你不特意去问,又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陆贞双手抱怀。 “是婉清告诉我的,她怕你吃亏。” “切……凭本姑娘的实力,我若是不愿,谁能占得了我的便宜,少在那里操心了!” “顺便说一下,他们乃是国子监生,我只是在向他们打听国子监的情况罢了,你可别胡思乱想……走了!” 陆贞哼哼了两句,挥手离开。 摇了摇头,陆玄神色有些惘然。 年前他给公主府送了一大堆东西,还亲手写了一封信给赵灵懿,结果过了这么久,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那女人,竟然不给他回信! 难不成是真生气了? 现在想来,他确实有些后悔,那么久没见面,不该在信中责问对方,毕竟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无论宫中再怎么宠爱她,说破天去,她也只是个公主罢了! 若真是如自己所想,到了离京,或许还得想想怎么哄好对方,这又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想到这里,陆玄身体后仰,双手枕在脑后,只觉得心累无比。 “怎么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啊?还是婉清最好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不过可惜,就是骨子里太传统,根本不像是齐人。 哪怕她已经认定,自己乃是她此生良人,却仍旧是坚守着那道底线,不让自己越雷池一步。 不过陆玄自然是毫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女人,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会强求? 两个人的相处之道,便是互相尊重,也唯有贯彻这个前提,感情才能长长久久,更何况,对方迟早都是他的女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只不过一想起来,多少有些心痒难耐罢了! 这也怪不了他,谁让她们一个个都那般诱人? 说来也怪,从小到大,陆玄接触过的女子,似乎都长得不赖,最差也是中等水平。 诸如赵灵懿,楼婉清,南锦屏,范冬儿这样的女人,更是人间绝色。 就连自己的妹妹,陆贞。 长相也与小时候差异巨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尤其是那股子爽利干脆的气质,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 于心兰长相算是中等,但她的身材,陆玄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销魂蚀骨。 如果再加一个,那便是…… 不胜腰力! 至于甄红叶,赵瑾她们,都还是小女孩,不过也看得出来,将来定然也是为祸一方的美人。 这样的情况,用幸存者偏差来形容,已经不太合适了。 只能说,也许是此方天地灵气更加充沛,水土更养人吧! 心中胡思乱想了半天,到了晚上,陆玄这才定下了去离京的日期。 他准备二月初五动身,也就是三日之后,华伯受了伤,自然要留守幽州,而且,有这样一位高手在,陆家便高枕无忧。 至于其他人,除了陆贞也要赴京之外,也全都留在家里,包括楼婉清。 而陆玄也是答应对方,最迟三月,肯定会回来,不会离开太久。 接下来的两天,楼婉清也并未再出府,只是时时刻刻黏在陆玄身旁。 替他磨一磨墨,弹弹琴,或是坐在院中看他练功,便满足得无以复加。 人生二十一年,她从想过,有时候,幸福竟然如此简单。 笑着笑着,她弹琴的十指,也变得欢快起来。 陆玄停下了动作,细细聆听。 琴音之中,他仿佛听见了一对男女挽手同游,彼此之间互诉衷肠,又好像听见两头小鹿,互相抵着身体,于山林中穿梭。 半晌之后,他眉头皱了起来,发出一道沉重的叹息声。 “唉……”? 楼婉清被这声音一惊,目光瞥见陆玄紧绷的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 过去弹琴,客人若是露出这样的神态,她心中一样会不舒服,因为她了解自己,在琴艺之上,绝无半点儿纰漏,对方会有这种表情,多半是无法共鸣罢了。 她也就收手,或是避客,不再弹奏。 可如今,面前的人,是陆玄,是她心爱的男人。 看到陆玄如此,她只觉得心中无比忐忑,甚至是有些慌乱。 “怎么了?不好听吗?” 楼婉清贝齿轻咬下唇,轻声问道。 陆玄走了上来,心不在焉的拨了下琴弦,回答道: “也不是不好听,只是觉得,里面的意境有些奇怪。” “男女同游,双鹿成行,鸳鸯戏水,看似一切都尽善尽美,可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个大大的缺憾么?” 楼婉清低头想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 “什么缺憾?我想不明白。” 陆玄哂然一笑,伸出手指,托住了她雪白滑腻的下巴,低声耳语道: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崽儿啊!” “繁衍生息,是动物的天性,人类也是一样,后代,不仅仅是感情的结晶,同样是希望的延续,有了他们,这幅画卷才会更加和谐圆满。” “我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楼婉清豁然抬头,只见面前男子视线灼热的望着她,那目光好似能将人融化似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哪里还不懂陆玄在暗指什么? 更何况,这坏人那只作怪的右手,已经伸入了她的领口之中,一股酥麻之感,闪电般袭向全身。 “别……这可是在亭子里……” 楼婉清紧咬双唇,目光已经有些迷乱了。 “放心,没人会……” 陆玄安抚着对方,然而话音刚落,游廊拐角处,便是传来一阵轻咳声。 “陆玄,你在做什么?” 两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赶紧分开。 转过头,只见陆贞这妮子,疑神疑鬼的望着两人。 楼婉清面色如血,抱着长琴便起身离开,陆玄来不及阻拦,只能够恼怒的望着陆贞,没好气的问道: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怎么一惊一乍了,吓到你了?” 见楼婉清已经走远,陆玄也懒得装了,直接挑明道: “你老是这样偷看人家亲热,也不怕长针眼么?我倒是不在乎,人家可难为情!” 陆贞也毫不留情的反击。 “谁叫你不知廉耻,整天就知道做这种事?恶心死了,呸呸呸……” “找打是不是?” 陆玄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 第220章 投宿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嗯,你去京城,行事也要小心谨慎些,快去快回。” 陆玄微微颔首,拍了拍楼婉清的脸蛋,而后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行驶,从城东出发,沿着官道,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小姐,咱们回吧!” 小翠挽着楼婉清的手臂,后者点了点头,亦是转身钻进了马车。 不知为何,送别陆玄之后,楼婉清总觉得心里欠欠的,不太舒服。 那座繁华的京城,仿佛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深渊怪兽一般,静静地蛰伏在遥远一处。 看不清前路的浓雾之中,那辆马车载着她心爱的男人,一步步驶向深渊。 “怎么了,小姐?” 楼婉清回过神来,笑了笑。 “没事,走吧!” 说话的同时,她在心中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可遗憾的念头却如同潮水般涌来。 早知道,昨夜就答应那家伙好了! … 二月初七,经过两天一夜的长途跋涉,陆玄与陆贞,加上小茹,三人终于是抵达了离京。 这块地方,对于兄妹二人来说并不陌生。 毕竟过去,他们也在朱雀街的大将军府,生活了数年光景,只可惜时至今日,将军府早已经更换门庭,不知成了哪一位大臣的府邸。 当然,在这个时间点,进城并不容易。 年假休完,归京活动的商旅官人多如牛毛,进京赶考的士子更是令得四方城门人满为患。 排了好长的队,从晌午到日头快要落山,总算是通过了城守的盘查。 天子脚下,没有任何人敢自持身份闹事,因为这里随便碰到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公侯子弟,乃至一品大员。 什么王爷国公,更是数不数胜,皇亲国戚,遍地都是。 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这便是真实的离京。 最离谱的是,距离国子监最近的建业街,随便一家客栈的普通客房,都炒到了六钱银子以上。 至于上房,最高可达二两银子一晚,而大酒楼当中独门独院的天字一号房,更是被炒到了天价,七日起租,最低百两。 就这,还是供不应求,有价无市。 一些寒门子弟,有门路者,拿着名帖前往同乡在京做官处投宿。 大多数人则是凑些钱,找些近郊的破落院子安身,更有甚者,直接是露宿街头,与寒风雨雾为伴。 陆玄虽不缺钱,但没想到的是,他带着陆贞小茹二人,在城中走了大半天,竟也没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处。 要么房间不够,要么环境太差,要么就是价格太过于离谱,三个房间住半个月要价千两,简直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有钱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眼见得太阳快要落山,陆贞的抱怨一声接一声,陆玄也是弄得没辙,咬了咬牙,让车夫架着马车,直奔公主府而去。 到地方之后,下了马车一看,陆玄登时傻眼了。 只见公主府门口,一大群背着行囊,书生模样的男子围拢在一处,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在感恩戴德。 “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贞不解的问道。 “我咋知道,下去问问不就得了。” 陆玄钻出马车,抬腿就要往公主府里走去,但刚迈出一步,便是被人拉住了衣领。 “诶,这位兄台,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可不兴这样插队啊……” 陆玄转过身,只见一个满脸麻子,浓眉大眼的书生正瞪着他。 “先来后到?抱歉,我想问一下,为啥要排队,这里不是公主府吗?” 陆玄示意对方放开自己,那麻子脸书生松开手,上下打量了陆玄一眼。 “知道这儿是公主府,你还往里闯?殿下好心,让没地方留宿的考生可以借宿公主府,但也不是没条件的。” “首先,需要是乡试前十甲,其次,要身世穷困,我看兄台这衣着配饰,不像是……” 陆玄挠了挠头。 “还有这种事?那公主当真是宅心仁厚!” 麻子脸书生瞥了他一眼,鄙夷道: “这还用得着你说?对了,在下可提醒一句,若有人假装穷困考生前来招摇撞骗,被府上查出来,免不了一顿好打,依我看,兄台还是老老实实去别地儿吧!” “好多京中富商也在学公主殿下,招待饱学之士呢,先不论才学,就凭阁下的长相,说不定就能被哪家的富贵小姐看上,收了作赘婿,还用得着考什么功名呢?” 麻子脸人长得不咋地,这奚落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周围的士子们听到这话,尽皆发出朗笑声。 “杨兄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呢……你看都给这位兄台说得不好意思了。” “就是,欺负人是吧?不过这位俊俏小哥一看就不是与我等一样的穷酸秀才,还是趁早离去为好,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陆玄咂咂嘴,这些读书人,特么的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下来问问情况也要被数落一顿,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要还起嘴来,他怕这些人承受不了打击。 摇了摇头,陆玄无奈的解释道: “我虽然也是来投宿的,但本公子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是考生,我是来找公主殿下的。” “哈哈哈哈……大家伙儿听见没有,他说他是来找公主殿下……” 麻子脸书生放声大笑,但说到这里,声音却戛然而止,仿佛生吞了个癞蛤蟆似的,张大了嘴巴。 “蛤?你来找公主殿下?” 陆玄认真的点了点头。 周围众人俱是面面相觑,紧接着,嘲笑声轰然爆发,尤其是麻子脸,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家伙……哈哈哈哈,以为他是谁啊?” “堂堂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甭说是你,就连闻名天下的朴岭兄都没见到公主殿下。” “也就是江南七州乡试状元林殊林文达,才有幸得到殿下赏识,被接见了一次,有机会与殿下及三皇子饮酒同乐,你又有啥来头?” “莫非你也是什么天才少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 麻子脸抬头,气势汹汹的瞪着陆玄。 后者双眼微眯,眼眸之中,凶光毕现。 “有时间跟人喝酒,没时间回老子的信是吧?” 第221章 要立储 陆玄重新钻进了马车,正要说话,门口处忽然传来呼喊声。 “陆大人!” 声音有些熟悉,陆玄的称呼有很多,什么陆小公爷,陆大少,陆公子,而叫他官职的,熟悉的人里,只有公主府的女官,宋凝霜。 陆玄撩起车帘,举目望去,果然是对方。 “凝霜姑娘,府上人多,我就不打扰了,告诉殿下,我改日再来。” “我们走!” 车夫怔怔问道: “公子,去哪?” “兰庭水榭!”,陆玄沉声道。 马车再度疾驰,公主府门口,宋凝霜让侍卫喝退左右,挤出人群,脸上有些疑惑之色。 “陆大人竟然已经到了离京,怎么也不进去,看一眼就跑了?” 身后传来哄闹之声,她冷声呵斥道: “天家重地,勿要喧闹,打扰了殿下休息,尔等可吃罪得起?” 一众书生顿时噤若寒蝉。 前些日子,他们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的手段,一名自称是某位二品要员的亲侄,贸然想要拜访公主,结果被这位凝霜姑娘,一只手便扔了出来,端得是吓人! 而马车中,陆贞看着自家兄长的面色,心中也是有些好奇。 “怎么走了?方才不是说要去公主府借宿吗?” 陆玄没好气的说道: “没看见人家府上有那么多“客人”吗?哪有咱们的容身之所?” “嘻嘻,那去兰庭水榭,住青楼么?” “嗯,正好有位朋友多日不见,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谁?” “范冬儿,人家跟你可不一样,那才是真正的才女!” 陆贞颇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我老师可是麓湖书院的山长,南派文坛之泰斗,你看不起我也就罢了,连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学生也敢看不起?” “行,冬儿姑娘是有名的斗诗高手,要不你们两个也过过招,反正上一次,是我赢了,你输了也不丢人!” 陆玄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心里仍在回想方才那些人说的话。 其实他一开始有些吃味,现在倒觉得,赵灵懿专门搞这一出,有点莫名其妙。 公主府借与寒门庶子投宿,摆明了就是收买人心,这等举动,换成三皇子殿下,或是那些个内阁大学士来做,他都不觉得唐突。 与将来的朝中新贵结份善缘,笼络一下关系,再正常不过,嘉德帝近十年的举措便是重文轻武,甚至也会鼓励他们这般行事。 可赵灵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做这些事情干嘛? 难不成因为大皇子戊边未归,疏于培植自己的言党,她在替自己这位亲大哥心急? 又或许,这背后还有皇后娘娘的授意,只是身为后宫之主,对方不太好亲自出面做这种事情? 陆玄觉得自己隐隐间把握到了一些事情。 这次朝中起复自家老爹,调任西北镇守戎狄,大皇子即将归京,三皇子这边,也在积极的行动,将自己麾下的人才输送南州,想以战事镀金。 种种迹象表明,陛下,莫非要……立储了? 很有可能! 陆玄心中一惊,说不清该高兴还是忧愁。 一旦出现这样的态势,离京必然要掀起许多变动,臣子站队,后宫勾心斗角,朝中的局势……不,应该说大齐的局势,绝对会变得更加混乱。 这是自己闷声发大财的好机会,但唯一有一点不好地方就是,以赵灵懿自作聪明的行事风格,她肯定要掺和进去。 而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女人搞这些幺蛾子,动乱之中,流血是百分百的。 她选择帮谁,她要做些什么?自己不可能不闻不问。 那到头来,还是得浪费时间进去插一脚赵姓之间的狗血冲突,如此一来,不就与自己苟着发育的初衷相悖了么? 头疼! 思索间,马车停了下来。 掀起帘子一看,雅筑大大的牌匾映入眼中。 然而大门却是闭着的,上面挂了牌子,满客! “怎么办?人家好像不接待客人了。” 陆贞小手一摊。 “你哥什么身份?在他们眼里,本少就是至尊威爱批,看着吧!” 陆玄下了马车,大大咧咧的现在门口,伸手在站岗的小厮面前晃了晃,丢了一张银票过去。 “告诉冬儿姑娘,就说陆玄来找她玩儿了!” 那小厮拿起银票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再仔细一看来人长相,整个人顿时一蹦老高,面庞上堆满了笑容。 “竟是陆大少来了,不必通报,不必通报,您里边儿请,雅筑再怎么人满为患,您的雅间儿定然是空着的!” 陆玄心情大好,冲着马车上招了招手。 “我说什么?赶紧下来吧!” 小厮推开堂门,将人迎了进去,从柜台处拿了钥匙,递给陆玄,然后一路小跑带着他们进了园子里的雅间儿。 “陆大少,就是这儿,您稍候,小的这便让人来伺候着,顺便看看冬儿小姐得不得空,若她正忙着,您可能就要稍微坐一坐了!” 陆玄挥了挥手。 “去吧,不必找丫鬟来了,我们自己煮茶,你让人弄些吃的来就成,把你们拿手的点心,酒菜什么的,都上一上!” “明白……” 小厮转身离去,陆玄拿着钥匙,打开房门,鼻间顿时传来一抹幽香。 “看人家这屋子,布置得多好,这玄关处还养着兰花呢!” “确实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陆贞走进三开房的雅间,四处瞧了瞧。 “这官府开的楼子是不一样哈……” 小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立刻走到木柜旁,拉开暗格,将装茶的罐子拿在手中闻了闻,又拿出了木炭和茶具,准备烧水沏茶。 舟车劳顿,陆玄躺在软榻上,舒展着身体,脸上无比惬意。 没过多久,外边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 他本以为是送吃的侍者,没想到门被推开之后,玄关处传来的,却是范冬儿颇为惊喜的声音。 “我就说今天有好事发生,竟是公子来了,真是稀客呀!” 范冬儿身着淡绿裙装,俏脸上不施粉黛,看起来颇为出凡脱俗。 “咦,这二位是?” 陆玄挥了挥手,笑道: “冬儿姑娘别来无恙,这是舍妹,陆贞,还有我家的丫头,小茹!” “见过陆小姐,小茹姑娘……” 范冬儿款款行礼。 “久仰冬儿姑娘大名,我哥一直说你风采过人,今日一间,名不虚传!” 陆贞点头致意,一旁的小茹则是微微躬身。 第222章 别想踏进公主府一步 “怎么突然想着来雅筑了?” 范冬儿整理衣裙,坐了下来。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陆玄紧盯着门口,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范冬儿觉得有些好笑。 “不会是想吃楼里的金丝饼了吧?” “其实是没地方可去了,进京赶考的学子将房费抬得老高,要找个落脚的地方真不容易!” 陆玄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范冬儿故意撇了撇嘴。 “我还以为冬儿在公子心中地位卓然,一至离京,便迫不及待的要见咱呢!” “结果竟是陷入了无处可去的窘境,方才想到了雅筑。” “哪里!” 陆玄干笑着,不接对方的话茬。 他欣赏范冬儿。 但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意。 而在这一方面,陆玄也相信,对方跟他一样。 范冬儿出身掖庭,自幼饱经人世冷暖,她自己又极为聪颖,算得上是个通透之人。 这样的女子,做朋友很好,再近一步,大抵是不太可能。 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范冬儿只是纯纯的在跟自己开玩笑罢了! 小茹端了茶过来,场面有些冷,陆贞便和范冬儿闲聊起来,互相谈起了兴趣爱好,早前读过的书籍,喜欢的画作等等…… 看起来,倒像是有点儿酒逢知己的感觉。 但实际上,唯有陆玄才明白,面前的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假,一个比一个虚伪。 范冬儿就不说了,接触过的人,上至宫中佳丽,一国之君,下至末流小官,穷困书生,为人处世圆滑一点,也情有可原。 但自己这妹子是怎么回事? 以前没觉得她脑子这么灵光啊?居然在大部分事情上,能用自己独特的见解跟范冬儿辩得有来有回,这确实让陆玄有些意外。 也许是自己先前在马车中说的话,刺激了那丫头的好胜心。 但看着二人说话,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听说冬儿姑娘和那位姓谢的朝中新贵走得很近?那你知不知道,正风会是怎么回事?” “公子说的,莫非是谢立庭,谢公子?” 范冬儿反问道。 陆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他,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陆贞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家老哥。 “不会吧,谢立庭你都不知道?” 陆玄表情愕然。 “这人很出名吗?” 范冬儿点了点头,轻声道: “谢立庭出身江南浙地,年少成名,嘉德一十六年,乡试夺魁,次年参加会试,又中会元。” “之后,他于殿试之上,一鸣惊人,策问对出了有名的《为官说》,被当今陛下钦点为新科状元,传此人有治世之才。” “号帝国东曦,只是不知为何,持进士之身待学两年多,一直留在国子监中,既不入翰林,又未入仕,但他的名字,在整个大齐读书人之间,可谓是如雷贯耳。” “而且,谢立庭当初的求学之地,和二小姐一样,正是麓湖书院!” 陆贞点了点头。 “他题的字,现在都还挂在书院的讲堂之上……” 陆玄抚摸着下巴上的胡渣,叹了口气。 “听起来,好像确实有点儿厉害?不过好端端的,他为何要跟我作对?” “公子何出此言?” 范冬儿有些不太理解。 “他弄的那个什么正风会,摆明了就是针对我嘛!” “而且我还听人说的,他们最近活动频频,似乎准备给我施加压力,让我将柳泉居士交出来?” 陆玄冷笑道。 一听这话,范冬儿顿时张大了嘴巴。 “竟有这种事?其实我从幽州回来之后,一只忙着给人题字贺年,也有段时间没和谢公子见面了。” “只是早前我曾听他提起过,正风会并不是针对聊斋,而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用以讨论学识见解的小文派。” “到后来乱象丛生,一些人才借着正风会的名头,说要肃正大齐文风,至于给公子施加压力,我谅他们一帮士子,是没那个胆子的!” “年前公子怒打夏留王世子吴赐的事情,经由三皇子之口传得满朝皆知。” “到后来,你又在江湖中闯出偌大名头,谁不知你现在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哪个敢来找你的麻烦?” “不怕被打折了骨头,躺在床上当活死人吗?” 范冬儿掩嘴轻笑。 陆玄尴尬的笑了笑。 “那不至于,我做事都是讲道理的,而且,万一人家背后有人撑腰,我这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名头,还真唬不住人家。” “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跟你也没啥关系……真是没想到,买书赚钱也能碍着人家。” 言外之意,这群人根本就是吃饱了撑的。 范冬儿没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陆贞却饶有深意的看了陆玄一眼。 她对这家伙再了解不过了,陆玄从不会责怪他自己,一旦他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那就代表着,他有些生气。 而他生气,就有人要倒霉了。 接下来,众人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过程中,楼里送来的吃食也被消灭一空,眼看着天黑了,范冬儿便起身告辞。 陆玄三人也累,泡了个热水澡,早早的便歇息了。 之后的事情还多着呢,不养精蓄锐怎么行? 而就在陆玄已经做上了春秋大梦之时,相隔数条街外的安华公主府中,某个人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惊讶。 “你说,下午之时,陆玄已经来过公主府了?但就在门口,没有进来?” 赵灵懿复述了一遍凝霜的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禀殿下,的确如此!” “他为什么不找人通报?又悄悄离开了?” 凝霜面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大人的心思,凝霜如何猜得到?殿下以为呢?” 赵灵懿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托着香腮,眉毛拧成了一团。 想了片刻,她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我也不懂,兴许是觉得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本宫?” “这样,你派人盯着府外,他若现身,便立刻让人通知我,你下去吧,我也乏了。” “知道了!” 凝霜点头,默默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赵灵懿一人。 想了想,她抬手拿了一个布偶娃娃,看那样子,和陆玄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湘江手艺人用棉布缝制成的小物件,陆玄特意定做了一对,有他,也有赵灵懿自己。 “你这坏家伙,来都来了,居然见都不见本宫,便又离开,难不成在你心中,这离京还有什么事比我更重要?” “要是三日之内见不着你,你就别想踏进这公主府一步了,哼!” 赵灵懿握紧小拳头,狠狠地捣了那布偶一拳,不过看到它被自己打得皱巴巴的,她又轻轻将其抚平,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原处。 第223章 公主病了 离京,某处静室。 一名身着黑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 他的身后,传来侍者的声音。 “公子,人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那侍者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踏入房中。 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中年男子,目光最终停留在对方的右手之处。 “神箭卫平,传言中有一箭射杀一流武者的战绩,他派你来,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 “是我主动要来的,当年陆天霸马踏金川,覆灭吾主,这笔账,总归要算一算。”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你先在府中住下,好好记住他的面孔,一有消息,我会立刻派人通知你,后续的接应,我也已经安排好,但你若不成功……” “不会失手!” 中年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一箭,我等了十年,他只是二流武者,天底下没有二流武者能挡住我这一箭。” “很好!”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挥手让其离去。 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他一人。 沉默着站了少顷,年轻男子搀着衣袖,磨了一潭墨。 他极为认真的提笔作画,上好的宣纸上,很快便是出现一幅栩栩如生的女子画像来。 端详片刻,男子自言自语道: “我没胆量,陛下也没眼光,连着给你择了几个驸马,都是那般的……不堪!” “其实我不想杀那么多人的,只怪,我太喜欢你了啊,殿下。” “从初见之时,我就明白,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了。” “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成为你的男人,赵灵懿,你是我的……” 话音落下,男子眼眸中浮现出近乎疯狂的神态。 他闭上了眼睛,将那墨迹未干的画像,用力的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哪怕一张俊逸面庞被墨水弄得漆黑一片,也在所不惜。 …… 陆玄在雅筑歇了两日,赶路的疲乏一扫而空。 二月初九,第一批参与春闱的考生已经入场,国子监旁的考院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陆贞缠着他去逛了一圈,还认识了不少麓湖书院的学子。 闹了半天,这妮子竟是来给同门的学长加油打气的。 “除了你之外,孙老究竟收了多少学生?” 陆玄没好气的问道。 “听讲的人很多,但真正尽心培养的,也就那么三四个,那些都是老师认为,真正算得上有悟性的学生。” 陆贞充满自傲。 孙之右桃李满天下,教出来的学生,个顶个都是当朝栋梁,连陆天霸都对其很是尊重,这其中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学识。 陆玄点了点头。 “刚刚进入考场的那个徐子陵,算不算你老师的得意门生?” “当然!” “那他和林殊,谁更厉害?” “林殊是谁?” 陆贞反问道。 “算了,当我没说,接下来咱们去哪?” 陆玄耸了耸肩。 “我要去拜访一位老前辈,你可以跟我一起,说起来,这才是我到离京真正要见的人。” “这回又是谁?” 陆玄好奇的问道。 “国子祭酒陈守中。” “嚯……” 这下陆玄是真的有些吃惊,他确实没想到,陆贞居然连这等身份尊贵之人都认识。 国子祭酒,乃是大齐最高学府,国子监的主官,品秩虽然不高,仅仅只是从四品,但这个位置,是极其特殊的。 因为国子祭酒,除了主持国子监事务,负责学审考试之外,还兼具给皇子公主们讲学。 大齐建国以来,只经历过两任国子祭酒,前任早已随先皇逝去,而现任国子祭酒陈守中,当朝一多半的年轻官员,只要在国子监中待过的,都曾受过他的教诲。 除此之外,宫中的三位皇子,包括赵灵懿这个公主,见了对方,也得尊称一声老师。 “他和孙老是什么关系?” 陆玄思索片刻,只能认定,陆贞是通过孙之右,才能有机会去拜访这位陈祭酒的。 果不其然,后者回答道: “同乡兼同门,也算是砚友,当初共用一墨,师出大楚年间的鸿儒朱观月。” “厉害啊,你这丫头,也是有背景的人,不简单……啧啧!” 陆玄打趣道。 这下子,反倒是陆贞有些不好意思。 “我最硬的身份其实是陆天霸的女儿,只是老师不让我透露自己的身份,怕我被贼人盯上,他说咱们陆家的仇敌实在太多了!” “孙老也太实诚了……”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是来到了一座牌楼前,上书,“太学门”。 穿过太学门,便分东西两院,东院几个厅堂,便是国子监官员办公之地。 今日春闱开考,除了皇帝亲自任命的主考官之外,一部分国子监官员都被调去主持考场秩序,因此这厅中甚是冷清。 连二人走进,都是无人过问。 好半晌,方才有一名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抬头,皱眉问道: “尔等何人?何故擅闯国子监学厅?” 陆玄拱了拱手,正色道: “在下陆玄,携舍妹陆贞前来寻找祭酒大人,敢问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中年男子眉头稍微舒展开来,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今日春闱,宫中开了早朝,祭酒大人并不在国子监中,估计要到晌午才回来,你们若是无事,可在此等候!” 兄妹俩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语。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种情况,早知道明日再来的。 道谢之后,两人当即离开,又慢悠悠的走回了雅筑。 自此,陆玄跟着陆贞,每到开考之日,便到国子监去,认识了不少颇有才学的士子。 当然,也正式拜会了国子祭酒陈守中,而陆玄,总算知道了陆贞进国子监的办法。 这丫头,竟然拿着孙之右的举荐信,在陈守中的麾下,混了个女助教的职位。 这种事情,的确让人难以预料。 陆贞高兴坏了,但另外一边,宋凝霜的心情却有些不大好。 因为公主殿下病了! 接连几天,吃不下东西,觉也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也十分憔悴,不止是她,连宫里的贵人们也急得团团转。 派来公主府看病的太医,都换了一拨又一拨。 方子也开了不少,但殿下还是一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最后太医们得出一个结论。 这公主殿下,得的是心病! 第224章 大朝会 二月十五,大朝之日。 不止三省六部,在京文武百官皆需上朝,连末流小吏也不例外。 陆玄奉旨赴京述职,早早的便是起了床,乘马车往皇城赶去。 到了午门外,便被拦下,搜了身,毒药暗器让侍卫刮了出来。 好不容易确认了身份,陆玄这才得以前往大殿。 他来得算晚,殿外的广场上,早已经聚齐了一大票身穿红绿袍服的官员,仔细一看,没一个认识。 大朝会不同平常,与会者极多,在上朝之前,诸位大臣需按照品秩高低,整齐列队,然后有序进入大殿之中。 但显然,现在还不到时辰,因为官员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在一堆红绿袍乌纱帽的官员中,身着白衣的陆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旁人不认识他,自然也就没人来找他搭话。 陆玄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就在他等得百无聊赖,想要找地方撒泡尿的时候,身后终于是传来了呼喊声。 “陆玄小子……” 陆玄转身一看,两道身穿绛紫色袍服的人影正踱着步子,慢吞吞走来。 紫色官服,按大例乃是三品及以上大员方能穿着,陆玄目力极佳,一眼便是看出。 这二人,正是当初和自己分别有过一面之缘的翰林院大学士涂庸,与门下侍中元谌。 “涂老,元老,二位别来无恙!” 陆玄拱了拱手,神态举止甚是轻松。 涂庸和元谌相视一笑,皆是抚摸着各自花白的胡子。 “我就说谁这么不懂规矩,上朝连官服也不穿,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你这小子!” 元谌指着陆玄,不断地抖动着手指。 一旁的涂庸好奇问道: “香水司于昨年年末就已立署,你的官服也应该补发了才对,为何不穿?” 陆玄茫然摇头。 “我没收到,香水司除了我这督办,便是公主兼任的提司,还有其他人么?依我看,连办事处都不必存在,浪费人力物力而已。” 涂庸一听,立刻皱眉摇头。 “可不敢胡说,陛下对香水司事务极为重视,除你之外,另抽调了一批户部的人手前去任职,且隔三差五便要审查生产进度。” “如今你手下的官员,几乎快抵得上半个户部了,且为了方便香水的售卖发销,陛下还特许了专事专办之权,可以说,你这从四品的督办,真正的权力比起一部尚书来,也不遑多让呀!” 陆玄吃了一惊,旋即冷笑道: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银子,否则的话,咱们的皇帝陛下,能有这般好心……” “嘘……慎言!” 元谌警示道。 一群身着朱红色袍服的官员凑了过来,冲着两个老头见礼。 “见过涂大学士,见过侍中大人。” 涂庸与元谌皆是点头回礼。 便在此时,殿前忽然响起值守太监的唱喏声。 “朝会将启,请百官入殿!” 后方,碉楼之上响起鼓声,所有人当即整理袍服,开始列队。 而外间,陆玄则看到不少人慌忙走来,其中不乏一些身着紫红袍服的高官要员。 “看到没有,这些家伙才真是不慌不忙,连大朝会都踩着鼓点来,我和元老儿,已经算是来得早的。” “陆小子,你身为从四品官员,是没资格战我等身后的,待会儿别惹了陛下生气,看到那个生得牛高马大的憨货没?” “鸿胪寺少卿唐原,你待会儿就跟他站一块儿!” 元谌冲着唐原招了招手,后者靠过来,听了一番解释之后,便算是和陆玄相识了。 不多时,百官列好队伍,碉楼上鼓声停止,所有人便缓缓朝殿中行去。 “皇上驾到,起朝!” 侧殿之处,身穿龙袍,外披黑裘的嘉德帝步履匆匆走上殿首。 文武百官皆是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依照惯例,六部挨着奏本,几位大学士及三省宰辅缄默不言,静静听着。 出人意料的是,即便过了这么久,朝会中依旧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南州战事,赈灾,北部军务,一项项一桩桩,听得人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紧接着便是御天府与各州部军政要务,其中春闱的进程与细则也被一一提出。 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会,殿首龙案上的奏本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每议到一事,嘉德帝便与诸多大臣相互讨论,并给出暂时的处理方案,至于如何细化,以及最终的行事章程,会在之后的政事堂中,与几位宰相议出,再经由翰林院学士,及门下省拟定发出。 这其中,光是关于赈灾与南州军备上的讨论,便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难以参与到这等要事议论中的低品官员,没有一个不昏昏欲睡的。 陆玄自然也是一样,若非身旁憨厚老实的唐原一直在提醒他,恐怕他早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起了呼噜。 不过身为武者,陆玄的警觉性自然是很高的。 当他听到自己名字从殿首之处传入耳中,身形立刻一颤,意识也恢复了清明。 皇帝在叫他了。 “你说说吧,回幽州三月以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香水司开卖一月,立刻变现了大量真金白银,即便只是四成银两入了国库,那也是相当的可观。 因此现在的嘉德帝,看待陆玄的神色,要比几个月前和蔼多了。 问话的语气中,也并非苛责,而是好奇居多。 似乎是想从陆玄的口中知道,后者这几个月以来,有没有想出其他挣钱的法子。 思忖片刻,陆玄缓缓答道: “回禀陛下,香水司事务有殿下总领大局,即便脱离了我,亦能够运转自如。” “除此之外,微臣便只是待在家中,闲暇之余看看书,写写字罢了!” “这是微臣的述职奏表,请陛下过目……” 陆玄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本折子来,很快,便是有太监前来接过,呈到了龙案之上。 嘉德帝漫不经心的翻开奏表,眉头却是一皱,只见那折子当中,竟然只有寥寥数字。 这述职书,恐怕文武百官,没有哪个敢写成这样! 不过一想到陆玄胆大妄为的行事风格,嘉德帝便又释然了。 他将奏表放到一旁,轻声道: “朕还有细节过问于你,待得下朝之后,你同先前诸位大人一样,前去政事堂侯着!” 第225章 走了! 陆玄没想到的是,到了政事堂,自己又被皇帝老儿晾了半天。 待得议事的大臣们走得差不多了,涂庸甩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慢悠悠的告退,陆玄这才回味过来,自己只怕是要挨批了。 果不其然,随着堂中只剩下他一位臣子之时,嘉德帝的神色陡然一垮,从一堆奏章中抽出几本,扔到了他的脚下。 “你这混账,究竟要做什么?” 陆玄皱着眉头。 “臣惶恐,不知陛下何意?” “自己翻开看!” 陆玄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章,一一翻阅起来。 看完之后,他无奈道: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我卖卖闲书也要弹劾,区区话本小说,怎会误国误民?” “至于我当玄天派掌门,这不正好,玄天派本身便是朝廷认可的江湖正派,宗内行事向来循规蹈矩,且与官府长期合作。” “我在朝中并无实职,当个掌门又如何了?” 他这般解释,然而嘉德帝的神色却不见缓和。 “你以为朕会因这等小事迁怒于你?” “恕臣驽钝……” 陆玄面色不解。 嘉德帝重重一拍台面,冷声道: “有一楼姓女子住进了侯府,此事可为真?” “你在连云山上因一侍女劳师动众,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可为真?” “半年之期未到,朕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解除你与安华的婚约,你此番作为,将天家颜面置于何处?”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江湖谣言,当不得真。” “哼,好一个谣言!” 嘉德帝冷笑着,继续说道: “朕不管这些事情是真是假,你屡次三番行事孟浪,若不是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兴许你这屁股已经被朕打得开了花。” “如今安华被你气得身体抱恙,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去公主府一趟,负荆请罪也好,对症下药也罢,把公主给朕治好,否则的话,你就准备吃杖子吧!” 闻言,陆玄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殿下,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嘉德帝点了点头。 “就这两日,说是寝食难安,估计被你气得不轻,朕知道你们两个无甚感情,但无论婚事成与不成,朕要朕的女儿安然无恙,孙太医说你兴许有法子。” “朕便给你这个机会,将功补过!” 陆玄心中着急,那听得去这么多,赶紧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微臣现在就去!” 见他态度尚可,嘉德帝心中的怒火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需要朕差人送你去么?” “不必了!” 接下来,嘉德帝又唠唠叨叨说了一席话,其间还问了问他对自家老头子复职的看法。 陆玄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总之浑浑噩噩的回答,又浑浑噩噩的出了午门,拿上自己的东西之后,便直奔公主府而去。 到了府外,陆玄傻眼了。 一群侍卫守在门口,严阵以待,一看到人影,便上前盘问。 “来者止步,报上名来!” “我都不认识?陆玄,预备驸马。” 几名侍卫对视一眼,将长刀一架,摇头道: “殿下有令,陆大人不得踏入公主府一步,否则视谋刺罪论处!” “啊?” 陆玄眼睛瞪得老大,瞳孔中几乎要迸出火花来。 “你说什么?我,陆玄,不得踏入公主府一步?” 一名侍卫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 “卑职接到的命令便是如此,还请小公爷不要为难弟兄们。” “咝……”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身上气息陡然爆发。 “我若是硬闯呢?” 呛啷! 两柄精钢长刀陡然出鞘,几名侍卫身躯颤抖,哭丧着脸。 “若是如此,卑职等也只能拼了性命阻拦!” 陆玄一下子泄了气,左右踱了两步,忽然心生一计来。 “这位兄弟,本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不进去,劳烦你跑一趟,找到宋凝霜宋女官,就说陆玄请她出府一见,可否?” 话音落下,陆玄伸手在怀中一掏,递过去一张银票。 那侍卫赶忙摇头。 “赏赐倒不必了,卑职只能将这话传达进去,至于结果如何,不敢保证。” “行,多谢!” 陆玄点了点头,望着那侍卫转身推门而入,他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赵灵懿是真生病了,还是在装病? 莫非自己那一番解释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果是因为吃醋伤怀,那不给自己回信,倒也说得通。 可这女人还有心思管这些寒门士子,以及立储之事,就说明她心态没啥问题才对,怎的偏偏这两天身体抱恙? “怪哉!” 想着想着,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 高兴的是,赵灵懿因为吃醋才生了自己的气,不允许他入府。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在乎他。 担忧的是,对方会不会真的自个儿生闷气,把身体憋出问题了。 不过现在他进不去,又不能强闯,只能看凝霜那边给不给力,能不能出来给自己透露点风声了。 其实这也包含了他的试探之意。 凝霜做事,肯定不可能绕开赵灵懿的。 不管后者肯不肯放她出府,最起码自己到了的消息,能够传达给赵灵懿。 肯让凝霜见自己,那么证明,赵灵懿是假生气,只需要通过中间人传达一番,也许就能哄好对方。 如果她不肯让凝霜出来,说明她是真生气了,那样一来,就得采取其他办法了。 而正如陆玄所料,此刻的公主府内,赵灵懿已经接到了陆玄就在府外的消息。 “见什么见?让他走,告诉他,本宫现在不想见他!” 赵灵懿面色憔悴,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一双眼眸看起来有些发红,原本圆润的脸蛋,也变得尖俏了许多。 凝霜叹了口气,冲着那侍卫挥了挥手。 她是想去的,可是刚说了两个字,便被赵灵懿给否了。 不过就在那侍卫正要离去之时,凝霜又开口道: “这样,待会儿你出去,将原话转告陆大人,顺便记下他的反应,然后再来汇报。” “诺!” 赵灵懿瞥了宋凝霜一眼,冷冷道: “本宫给了他三日机会,可他呢?整整在离京游荡了七天,一点儿来见我的意思都没有,现在才想起来本宫,晚了!” 凝霜苦笑。 “总得给人个机会不是?万一陆大人是有要紧事处理呢?” “他除了玩就是玩,能有什么要紧事?除非他愿意在门外守着,或许本宫心情一好,才会原谅他。” 赵灵懿咬牙切齿的说道。 然而片刻之后,侍卫传来的消息,却令得她的心情,如堕冰窟。 “回禀殿下,宋女官,陆小公爷他,走了!” 凝霜望了赵灵懿苍白的面色一眼,追问道: “你确定?” 那侍卫硬着头皮说道: “卑职确定,陆小公爷听见回话之后,一言不发,转身便消失了!” 第226章 形同陌路 “岂有……” 赵灵懿粉拳紧握,高高举起,到最后,却又缓缓的落在自己的腿上。 她本想说岂有此理,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殿下……” 宋凝霜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因为她看得清楚,自家公主的眼眸中,已经隐隐泛起了泪光,只不过是在强撑着没有掉泪而已。 “你们,出去吧,让本宫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凝霜还待说些什么,只见赵灵懿挥了挥手,俏脸上有着不容拒绝的神色。 没办法,她只好同侍卫一起,退出了书房。 待得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赵灵懿这才止不住心中哀伤,整个人直接伏在了案上,无声落泪。 “混蛋,叫你不准进来,你就不进来,以前怎么没见你那般听话?” “我不过就是耍耍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居然真的走掉了……” “你就算有事情要忙,无暇顾及于我,大不了托人带个口信来,我心里还好受一些,可你就露了一面,什么都不说,这是何意?” 她越想越是伤心,想着想着,忽然间有些后怕起来。 难不成,短短一月之间,陆玄这家伙,已经变心了? 他不再喜欢自己,所以才离开得那般干脆? 又或者说,是自己做得太过分,让陆玄真的生气了?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蛮不讲理的赵灵懿? 想到这里,赵灵懿不禁放声大哭。 屋外的宋凝霜赶紧推门进来,吃惊道: “殿下怎么了?为何如此伤心?” 她犹豫了片刻,走到了赵灵懿的身旁。 后者泪眼婆娑抬起头,用手抹了抹脸颊。 “凝霜,你说说看,这次是我做得太过分了吗?” “我说三天他不来,就别想踏入公主府一步,可这都是第七天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不应该让人拦着他?” 宋凝霜拿出丝巾,替赵灵懿擦拭着泪眼,柔声道: “其实也算不上有多过分,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殿下,我也会生气的。” 赵灵懿抽泣着,双目通红。 “那他为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说,那家伙是不是觉得我烦,变了心意,不喜欢我了?” 宋凝霜想安慰自家公主,可她又实在不好说些假话,毕竟她过去接受的教养,便是对殿下绝对的忠诚。 “陆大人的心思,凝霜也猜不透,但我觉得,他应当不是那般容易变心的人!” “你看我们去幽州之时,陆大人对家里的下人,书局做事的工人,都那般好,足以证明,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殿下不必太担心了。” “说不定陆大人也正好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再加上过来吃了个闭门羹,一时也觉得心中不快而已。” 听到凝霜这样说,赵灵懿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她用丝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那依你之见,本宫现在该怎么做才好?难道要本宫亲自给他道歉不成?这等事若传出去,那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宋凝霜笑了笑。 “这就要看陆大人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 “如果您觉得,相比起让陆大人误会和失意,殿下的矜贵来得更加重要的话,那您大可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任由事态发展即可。” “不过恕凝霜直言,以陆大人那种不肯低头的性格,一个不好,也许会令得你们之间渐行渐远,到最后终究成为有缘无分的陌路人。” “可如果公主是真心喜欢他,就要好生掂量一下,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理。” 赵灵懿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她双腿蜷缩着,两条手臂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连披着的毯子也滑落到了一旁。 凝霜站起身来,走了两步。 “还记得那聊斋里写过的一句话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殿下并没察觉,但我却看得清楚,您对陆大人,从一开始的冷眼看待,到后来的密切关注,回到离京这一个多月,殿下的口中,最常提起的便是陆大人如何如何……” “我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那句话应该可以形容殿下与陆大人之间的情况。” “既然如此,殿下不妨问问自己,如果从今往后,让您和陆大人相忘于江湖,这样的结果,殿下能够接受吗?” “不能!” 赵灵懿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 “我很清楚自己的内心,除了他之外,我再也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如你所说,回到离京之后,本宫心里,没有哪一天不在思念那家伙。” “忙碌时还好,可只要一闲下来,我便忍不住想他,想他在干嘛,身边都有谁,他会不会也在想我……” “他来离京,却不来找我,是不是对我没那么在乎,一念至此。” “本宫吃什么都没了滋味儿,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也许就是因为我太在乎他,才会故意做出那等蠢事,我想明白了,你赶紧吩咐下去,让府中的侍卫,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他。” “我要见他一面,大不了,大不了本宫向他赔罪便是,只要他不生我的气,怎样都好……” 赵灵懿激动得站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她却忽然一阵无力,整个人重新跌坐在软榻之上。 窗外吹过一阵寒风,赵灵懿打了个冷战,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躯。 “凝霜,好冷啊,快把窗关上,本宫头好像有些晕……” 凝霜眉头一皱,伸手在赵灵懿额头上一触即分。 “呀……殿下的额头好烫,兴许是这几日没怎么好生吃东西,身子骨虚弱,受了凉了。” “殿下等等……我这就去找御医来。” 然而赵灵懿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昨日宫里便因为这事特意叮嘱,你再一说,待会儿母后又不让我出府了,我还要去找陆玄呢!” 赵灵懿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伸手想要去关窗,可就在这时,她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伸出的手掌,就那般凝固在了半空。 正抓着毯子想要给她披上的凝霜,也察觉到异常,扭过头,脸上的神色精彩到了极点。 窗外,身着白衣的陆玄,手里抓着一束鲜花,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二人。 “陆大人?” 第227章 不要冲动 “您怎么……在此?” 凝霜吃惊到了极点,以至于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陆玄冲着她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是感激之意。 “凝霜姑娘好!”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赵灵懿身上,轻声道: “公主府守卫森严,外墙又高,花了好半天时间,我才找到了一处死角,偷摸了进来。” “路上想着,来见心爱的女子,总不能空着手,便到院子里采了一些鲜花。” “抱歉,让殿下久等啦!” 陆玄伸出左手,将赵灵懿的柔荑握于掌中,右手中的鲜花,则是伸出窗内,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闻闻看,香不香?” 赵灵懿双唇紧抿,泪水决堤而出,俏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产自瞿罗国的三色堇,一株便价值千金,自然是香的。” 赵灵懿喃喃道,片刻之后,她整个人直接探出窗台之外,手臂紧紧搂住了陆玄的脖颈,将脸蛋埋在了后者的肩膀之上,哽咽道: “我还以为,你将我忘了呢!” 陆玄将花放在一旁,轻轻的抚摸着赵灵懿的后背,柔声道: “怎么可能?” “我保证,陆玄此生,就算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殿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亦不会改变。” 两人紧紧相拥,凝霜看着他们,脸上也是浮现出微笑,而后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良久之后,陆玄方才松开手,用大拇指拭去赵灵懿脸上的泪痕,开口道: “外面冷,先把窗关上,等我一会儿!” 赵灵懿乖巧的点了点头,关上了窗,转身坐在床榻上,眼巴巴的望着门口处。 等了好一会儿,陆玄方才走了进来。 “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陆玄叹了口气,回答道: “和凝霜姑娘聊了两句,她本想去找御医,被我拦下了。”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不管怎么样,饭要好好吃,觉要好好睡。” “自己的身体弄出了问题,受苦的终归是自己,也连累别人心疼。” “不过伤风感冒这点儿小毛病,也别找什么御医了,我呢,正好能治!” 说完,他大大咧咧走到赵灵懿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个治法?” 赵灵懿鼻子有些发堵,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可爱。 “就这么治!” 陆玄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双手,将那毛毯披在了身上,然后扯着两个角,用自己的怀抱,把赵灵懿整个人直接裹住。 后者瞪大了美眸,嘴角微微勾起。 “你这是治病?你分明就是在占本宫便宜,不要脸!” 陆玄嘿嘿一笑。 “你懂什么?我这叫加热疗法,以内功催生热力,待你毛孔张开,将寒气排出体内,这风寒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寻常要花个一夜,我这样做,一个时辰就行。” “好了,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本少的温暖怀抱吧,想睡就睡。” 赵灵懿摇了摇头,身子在陆玄怀中拱了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我不,好不容易才见着你,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说吧,我听着呢!” 赵灵懿想了想,开口问道: “初七你就来了离京,为什么到了门外,却不进来,又自己走掉了?” “还有,老实说,我不让你进来,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两个问题,先回答哪个?” “都行。” 陆玄:“那就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吧,老实说,没有!” “我想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了解,无非就是要强一些,那种话还拦不住我!” “至于第一个问题,其实吧,是因为那个叫林殊的士子,一开始有点儿生气,后来就想通了。” 赵灵懿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解。 “林殊是谁?” 陆玄愕然道: “那些书生说,你将公主府借给寒门士子投宿,对那林殊极为看重,还专门跟人家喝酒来着?你不记得了?” “再加上我年前给你写了封信,你也没回我,我这心里一想,你有时间百忙之中跟人喝酒,却没时间抽空给我回个信,你说我怎么想?” “你知道我写那封信,挑那些礼物,花了多长时间吗?结果跟石沉大海一样,甭说感谢了,连个音讯也无,若非驿馆的人明确送到了公主府,我还以为他们给弄丢了呢!” 赵灵懿越听越是吃惊,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是吃醋了,对吧?” “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不多!” 陆玄还在嘴硬。 赵灵懿伸手摆弄着他的领口,也是逐一解释。 “首先,那什么林殊,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事实上,是三皇兄拉着我,要与那些士子宴饮的,我不想去,但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其次,那些东西和信,我确实收到了,我很高兴,但又觉得委屈,谁叫你自己在信里斥责我,关于你父亲复职一事,我真的没什么办法,而且我想着,反正你不久后也要来离京,有什么话,当面说不是更好吗?” “谁知道,你这家伙,居然因为莫名其妙的家伙跟我置气,结果让我担惊受怕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说着,赵灵懿眼眶又是有些发红,鼻头也是一片酸楚。 陆玄将她再度搂紧了一些,动情道: “本来不知道,但刚才在窗外,我全都知道了,笨蛋,我怎么可能变心呢?” “实不相瞒,我爹临走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你想不想听?” 陆玄故弄玄虚,赵灵懿好奇十足。 “什么话?” “他说啊,我做什么事都不管我,但独独对我下了个死命令。” 说到这里,陆玄深吸了一口气。 “他让我……必须将公主殿下娶过门当媳妇儿!” 赵灵懿轻声道。 “那你自己怎么想?” “你说呢?” 陆玄右手松开毯子,从赵灵懿的领口探了进去。 同时面庞低了下来,双唇噙住了后者小嘴儿。 …… 屋外,凝霜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怦怦直跳。 “我的老天爷,殿下,陆大人,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冲动呀!” 第228章 石头宝玉! “宋女官,您吩咐让后厨做的鸡汤已经弄好了,是否现在端给殿下?” 屋外,宋凝霜想了想,摇头道: “汤先热着,待会儿我亲自去端。” 负手在这门口站了半天,所幸,她心中担忧的事件并未发生。 陆玄似乎真的只是在给公主殿下治病。 原本御医就说,这公主殿下得的乃是心病,心病自然需要心药来医。 现在她明白了,陆大人便是公主殿下的心上良药,只要后者出现,什么病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许这便是前人所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那对鸳鸯总算停止了嬉戏,她便朝着东厨行去,将那鸡汤端进了书房。 赵灵懿出了一身的香汗,一张小脸儿都是红扑扑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不知为何,凝霜总觉得现在的公主殿下,和从前比起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变得没那般高高在上,平易近人了许多。 这样的改变,不止体现在行为方式之上,就连日常中的举止神态,也不再那般冷冰冰的了。 “赶紧喝汤!” 陆玄从凝霜手中接过瓷碗,先咂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便往赵灵懿嘴边凑去。 “陆大人……” 凝霜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赵灵懿自然而然的张嘴喝汤,她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怎么了?” “没事!” 陆玄想了想,开口说道: “历年春狩,王公大臣,宗亲皆要参与,我还从来没去过,这里面有什么讲究没有?” 赵灵懿回答道: “大齐以战立国,春狩其实就是彰显武功的一种形式,到时候东郊猎场,会筑起祭台,由礼部官员主持,敬天法祖之后,将绑有祭文的猎物放归野外。” “三日当中,谁能够将那猎物捉到,取下祭文,重新放归于祭台,便可得到父皇的重赏。” “原来如此,赏些什么?” “不知道,每年都不一样,不过固定会有一个武勋爵位的赏赐。” “有点意思!” 赵灵懿:“怎么,你有想法?春狩考的可是骑射,那么多人一起追那猎物,你会射箭吗?” “射箭嘛,还不简单,拉弓瞄准,然后咻的一下射出去。” “噗嗤!” 凝霜笑了笑。 “陆大人也太小看那些羿士了。” “宫中那些金翎卫,个个都是骑射高手,精锐中的精锐,过去五年,有四年都被金翎卫拔得头筹,他们为陛下而战,誓死扞卫皇室荣耀。” “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后头,跟公子小姐们喝酒谈天吧!” 陆玄耸了耸肩,春狩有什么规矩他不知道,但春狩的另一个功能,却是人尽皆知。 大型联谊活动现场,那么多青年俊彦,富贵小姐,指不定谁就跟谁看对了眼。 “你敢?” 赵灵懿气势汹汹的放下鸡汤,朝着陆玄挥了挥拳头。 “哈哈,我就那么一说,挂着预备驸马的头衔,别人也不敢接近我啊!” 说着说着,陆玄忽然拍了下手。 “呀!” “怎么了?”,赵灵懿望着他,脸上充满疑惑。 “已经中午了,我得走了,否则我那妹妹一个人待在雅筑,怕是等我吃饭等得着急。” “你妹妹?” “陆贞,殿下应该没见过,此前她一直在麓湖书院求学,年底刚回来,今后恐怕在离京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在国子祭酒陈守中陈大人那里谋了个助教的职位。” “啊?” 赵灵懿和凝霜对视了一眼,二女脸上皆是浮现出惊叹之色。 “能被祭酒大人看中的女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凝霜轻声道。 “是啊,女子进入国子监中当助教,不管怎么说,也都算是先生了,你为何不将人带来,让本宫认识认识,也好知道真正才华横溢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赵灵懿的确非常好奇。 “我这不是从宫中出来,便直奔公主府了么?改日吧!” 陆玄站起身,准备离开,然而衣袖却被人拉住了。 赵灵懿低着头,也不看他,亦不说话。 陆玄乐了,伸手捏了捏赵灵懿的柔嫩脸蛋。 “行,你让人跑一趟雅筑,就说我晚些时候回去,让她们自己安排,我陪你到天黑,行了吧?” 赵灵懿立刻欣喜起来。 “这还差不多!” 两人待在一起,陆玄将分别之后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就连于心兰的存在,也并未隐瞒。 当然,那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其间,吃了一顿饭,赵灵懿本就是个小馋猫,肚子空乏了几日,几乎是吃得快要走不动道了,才停下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天色暗了下来,二女将陆玄送到门口,当着凝霜和一众侍卫的面,陆玄也不好做出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是挥了挥手,便翻身上马,踏入了黑暗当中。 眼见得陆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赵灵懿幽幽一叹,恨恨的说道: “凝霜,本宫到底是栽在男人手上了,短短一个月,这家伙又与别的女子好上了,可听他说完那些事,我又觉得不该责怪他。” “不管是楼婉清,还是那姓于的姑娘,陆玄都没有抛弃她们的道理,他本来的心愿也就是做个逍遥富家翁,娶几个漂亮媳妇儿,难怪不肯做驸马。” “我要是不接受,便只能从他身边离开,可是我做不到!” “你说说,他究竟哪里好了?让本宫着了魔一样。” 凝霜微笑道: “我哪知道?原因挺多的,陆大人相貌堂堂,身世显赫,有想法有才华,会做生意,能文能武,也许他自己并不觉得,但在凝霜看来,整个大齐,像陆大人这般出色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但实际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和陆大人相处,很舒服,他跟凝霜过去认识的人,都有些不一样。” “殿下觉得呢?” 赵灵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 “原本以为他是个无人问津的臭石头,结果接触久了才知道,这是块宝玉,最重要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玉石已经绽放出它独特的光芒,不断地吸引着其他人前来。” 第229章 暗巷 夜幕下的离京灯火通明。 尤其是城南一带,这个时刻,反而变得更加热闹。 兰庭水榭的勾栏瓦肆依旧熙熙攘攘,而聚集在京城赶考的学子们,更是将虹桥堵得水泄不通。 陆玄勒住马,摇了摇头,调转方向,策马沿河而行,打算从另一个方向回到雅筑。 虽然这条路相比起对岸要昏暗不少,但以他的目力,事实上和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身为武者,周身数丈内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知,马失前蹄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小。 咯噔咯噔…… 公主府内的骏马,皆是宫中精心挑选的,来自焉支山最好的马场。 马儿身形优雅,步履矫健,马蹄铁着地,发出清脆响声。 但就在陆玄身影彻底被树荫笼罩之时,它却猛的扬起了前蹄,发出唏律律的马嘶声。 “唉……还是好马呢?跑了这么点儿时间就跑不动啦?” “也罢,你回去吧,剩下的路程,本公子自己走!” 陆玄叹了口气,翻身下马,一巴掌打在了马屁股上。 那马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撒开四蹄,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而陆玄的目光,却漫不经心的望向两旁的房檐。 人是有重量的,哪怕轻功再好,踏在瓦片之上,总归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无论是陆天霸,还是陆贞,又或者他自己,早已经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性,对周遭动静,敏感得不能再敏感。 从皇宫一出来,便有人在盯着他。 去公主府的途中,陆玄本以为对方便会动手,结果没有。 到了现在,他刻意给了机会,往这种阴暗逼仄的巷子里钻,对方果然是忍不住了。 “出来吧,杀了你们,正好回去洗澡睡觉!” 陆玄仰头喊道。 话音落下,破风声当即响起。 唰唰唰! 两侧的阁楼瓦顶之上,忽然间飞出七八道身影来。 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长刀,身穿夜行衣,脸上头上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不近相似的眼睛。 粗略的感应了一下,陆玄有些吃惊。 “八个二流高手,大手笔啊!” 对方的确看得起自己。 江湖这么大,高手能人辈出,但即便如此,行走江湖者,仍旧以不入流,或是三流武者居多。 能跻身二流境界的,在一帮一派之中,已经是中流砥柱,并非是路边的大白菜,随处可见。 整整八名二流武者,气息强度中上,这样一股力量,足以在一州之地横行,却仅仅是被人派来刺杀自己。 这便是陆玄吃惊的原因。 “又是隐楼的人么?” 除了那个组织,陆玄想不到哪个势力还能有这样的手笔。 当然,他只是心中问一问,并未发出声音,对方也不可能无聊到回答他的问题。 “杀!” 黑暗中,有人短促的发号施令。 八名黑衣刺客凌空跃下,其中两人就地一滚,长刀朝着陆玄所在的位置卷来。 另外六人蹿向左右后三方,将陆玄的去路封死。 刀光近身,陆玄积蓄已久的力量陡然爆发。 二流之间,亦有强弱。 这些人是二流武者中的中上者。 诸如岭南风雷枪,小霸王楚江,北狂谢浪等人,则是二流中的顶尖高手。 而周阎,李沧澜,南锦屏这种级别,则是一流之下无敌。 后面三人当中的随便一个,单对单,都可以做到瞬杀面前这种二流武者。 可陆玄觉得自己不一样。 因为他,可以瞬杀两个! 一拳出,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爆鸣声。 长刀劈在空处,持刀者尚未看清陆玄的动作,便只觉胸前如遭雷击,胸前骨传来清晰骨裂声。 狂暴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去了他的护体内力,将他的五脏六腑乃至经脉尽数震碎。 而他身边的伙伴,被一掌推在下颔之处,整个人被打得凌空浮起,脖颈朝后仰着,呈现出诡异的角度。 这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骨骼之一,很显然,那人的脖子,已经断掉的。 砰砰! 鲜活的两条人命瞬间消失,尸身坠地,发出沉闷响声。 陆玄右脚一踩一勾,长刀入手,整个人来了个鹞子翻身,长刀在空中挥舞一圈,狠狠地劈向身后。 铛铛! 金铁交击之声传出,剩余六名黑衣人眼中惊惧之色未退,陆玄已经稳稳落地,一刀反手掷出,将左手一名黑衣人钉在了树上。 三息之间,三人殒命。 堂堂二流高手,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中,宛如土鸡瓦狗,一碰即碎。 “一起上!” 剩余五人爆发出全身力量,朝着陆玄围攻而去。 再强的二流武者,终究还是二流武者。 他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同境界能够以一敌五的人。 更不消说,对方手中连把趁手的兵器也无。 可惜的是,他们还是太低估陆玄,或者说太高估自己了。 目前为止,专精武器的武者,陆玄见过的厉害武者实在太多。 比如用剑的于心兰,孟弃,用枪的柳寅,用刀的谢浪。 这些人,几乎可以说是将兵器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的每一次出手,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圆转如意,自然得像吃饭喝水一样,没有任何破绽,更会让面对的敌人产生难以抗衡的感觉。 可眼前的这些执刀黑衣人,说实话,差得有点多! “连北狂的刀都砍不到我,你们凭什么?” 陆玄心中冷笑,脚下连点,身形刹那之间变幻数次,五柄长刀尽数落空,没有一个能给他造成哪怕一丝伤害。 五人合围看似可怕,但在他的眼中,处处都是漏洞。 “死!” 一声低喝,一名黑衣人直接飞了出去,口中喷出血雾,在地上翻滚出老远。 与方才同样的一拳,朴实,无华,但却足够致命! 夜色当中,无人得见,群星榜地榜排名第一的玄天派新任掌门陆玄,击杀八名二流高手,仅仅用了不到百息。 其实本来也就该如此。 因为相比切磋和比斗,陆玄更擅长的东西,是杀人! 杀死敌人,可以不择手段,也没有任何规矩,一切都以干脆利落为主旨。 地面上,八具尸体缭乱躺着,陆玄的衣服,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迹。 但陆玄的神色,到了此刻,才真正变得凝重。 第230章 恐怖黑箭 这是一支萑柳杆阴制的箭矢。 通体漆黑,连箭羽亦是漆黑。 无论长度粗细还是重量,都远甚普通弓箭。 箭头乃精钢打造,三角箭锋之上,锉出了扭曲的弧形凹槽,散发着幽光的倒刺看起来狰狞无比。 种种迹象表明,这支箭的来历并不简单。 当然,不管是这支黑箭的外形样式也好,它的身份来历也罢,这所有的一切,统统都不重要。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在漆黑的夜色中,看清楚这样一支通体漆黑的箭矢。 更何况,箭身之上,还被灌注了极为强大的内力,并且经由一位一流高手射出。 黑箭的速度,超越了眼下这个时代任何一种能够远程杀伤敌人的冷兵器。 哪怕它相比普通的箭,更长,更粗,质量更重。 但它的速度,依旧冠绝天下,无论是弩箭,飞矛,亦或者是暗器,流星镖,与之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三百米的距离,是军中神臂营劲弓的最大有效杀伤射程。 然而这对它,对这支如黑色乌光一般穿梭在空气中的黑色长箭来说,却刚刚好到达威力的最高顶点。 一支不知道从哪座望楼射来,恐怖得有些难以形容的黑箭,将陆玄的气机牢牢锁定。 二十多年来,陆玄第一次产生了“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架,但这一回,他真的没什么把握! 一流高手射出的恐怖一箭,危机感刚刚降临,那由恐怖内力迸发卷进的劲风,已经是迎面而来。 陆玄的瞳孔猛地缩至针尖大小。 “不能挡!” 但心中这般想法刚刚落下,那漆黑箭头,距离他仅有咫尺之遥。 软猬甲早在去年和于心兰一战中碎掉。 自己身为二流武者,哪怕位于巅峰境界,终究也只是二流。 而这一箭的威力,在感应之中,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普通一流高手的水平。 换而言之,就算一般的一流武者,也不敢正面应对这一箭。 护体内力绝对挡不住它。 命运审判还在冷却之中,指望不上。 还有什么底牌呢? 电光火石之间,陆玄想不到任何能够保下自己性命的手段。 难不成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 “一流武者,还是一流武者中的高手。” 陆玄心中苦涩无比。 他本以为,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不说能够与真正的一流武者相抗衡。 但至少也能够在对方手下保住一条小命。 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大意了。 别说交手,他连射出这恐怖一箭的敌人都没看到,就被对方逼得陷入了绝境。 这里不是幽州,更不是长乐侯府。 离开了那个自己一直觉得并不厉害的老爹,没想到他连自身的安全问题都无法保证。 直到此刻,陆玄才真正意识到,他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也太高估了现在的自己,系统给予的东西,很多时候,作用都潜藏在更遥远的未来。 现在的他,相比一般二流武者,优势固然是有,但没想象中那么大。 换而言之,他,还不够强! “妈的,不应该这么大意的……” 懊悔之意,充斥在脑海中每一个角落。 不过陆玄明白,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想这些东西了。 逃是没用的,黑色箭支已经牢牢的锁定了自己的气机。 一流武者感应力无比强大,更是能够将内力外放,并附着在兵器之上对敌。 这是他们真正和二流武者拉开距离的地方。 他有种预感,哪怕自己不顾一切的逃跑,但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根本没办法脱离黑箭的攻击范围。 在对方锁定自己气机的那一刻,自己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一般,分外扎眼。 逃是没用的,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就是拼尽全力,将这一箭挡下来! 心思电转之间,陆玄暴喝一声,体中内力倾巢而出,尽皆汇聚在双手之上。 磅礴内力笼罩周身,在面前形成防护,因为它实在太过于浓厚,以至于在黑暗之中,绽放出了微末白芒。 不止如此,就连潜藏在丹田深处的大玄庭内力,同样被陆玄调动了一丝,流经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身前。 只不过,现在的他,仅仅是将大玄庭内力熔炼了一丝,甚至没有做到将之与自身内力融合。 因此那一色散发着玄黄色光芒的大玄庭内力,与陆玄自己的内力,看起来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不过即便是如此,当得大玄庭内力被他调动之后,他身上的气息也是陡然强悍了许多。 毕竟,大玄庭内力,可是来自于枯云大师,而对方,乃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武道宗师。 一名大宗师最为精纯的内力有多可怕? 这个问题,恐怕没人能够给出答案,但眼下,正因为这一丝大玄庭内力,陆玄心中的信心也是增强了不少。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疯狂调动内力,令得全身上下的经脉窍穴都是一阵剧痛。 黑箭的攻击尚未到来,他便因为对自己实力的最大程度压榨,而七窍流血了。 这一幕看起来甚是诡异和凄惨。 而就在此时,遥远的黑暗之中,有一道惊疑声传来。 “嗯?” “区区二流武者,气息竟然如此强悍,不对,那种气息……” “唔!原来如此,宗师传承么?没想到那等传闻果然是真的,不过,将这等惊天传承留给这小子,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 “只能说枯云大师聪明一世,临终之前,却是做了一桩糊涂事。” “老老实实将传承留给自己的弟子不好么?非要传给这样一个家伙!” “以他的身份和性子,怎会安安心心留在山中修道?说不定连武功都不会好好修炼,简直愚昧!” 冷哼声落下,语气之中,仿佛对那位已故的大宗师,充满了不屑。 声音以某种玄奥的方式传入陆玄的耳中,后者明白,这些话,恐怕只有对方和自己才能够听到。 “射箭之人么?” 陆玄咬着牙,没有心情,也没有余力去反唇相讥。 因为那恐怖黑箭上的惊人威势,已经是爆发开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伟力,与他的身躯,悍然相撞。 噗! 一瞬之间,陆玄便是张口喷出血雾,面色苍白如雪,整个人被远远的抛飞起来。 挡不住! 黑箭的威力,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得多。 “完了……” 第231章 大宗师 疼痛感如潮水一般涌来,黑箭上附带的恐怖冲击力将陆玄所有的防护直接粉碎。 一瞬之间,他全身上下,经脉尽皆断裂,内力完完全全感应不到。 而将陆玄的防御摧毁之后,黑箭去势不减,直接是穿透了他的身躯,将他直接钉在了地面之上。 意识瞬间模糊,视野当中,一道黑影,自远处的巷口,缓缓行来。 那是一个体态颀长的男子,长发披散,在天寒地冻之中,却仅仅穿着劲装短打。 男子的背后,背着一张尤其巨大的弓。 那长弓也如箭支一般,通体黢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更让人吃惊的是,对方的双臂,自然垂立之时,几乎快要触到膝盖。 而他的右臂,相比左臂,也更加粗壮。 猿臂蜂腰,这是天生的羿士骨架。 “星陨!” 男子缓步行来,仿佛自言自语。 “这一箭名为星陨,意指一箭之下,连星辰都会陨落。” “它蕴含了这十年来我所有的精气神,原本是为你父亲准备的。” “但很无奈,最终只是用在了你的身上……” 男子的语速也很慢,显得十分有耐心,然而事实是,这一箭对他的消耗,也无比巨大。 一箭射空了他九成的内力,但最主要的,是所有的精气神。 “这样的一箭,哪怕是一流武者,也挡不住,绝对会殒命,我没想到你敢挡,只能说,勇气可嘉!” 他越走越近,近得陆玄几乎快要涣散的目光中,已经倒映出了男子的身影。 看着那刺穿后者胸腹的一箭,以及地上汩汩流淌的暗红色鲜血,男子沉默了片刻。 “我叫卫平,来自魏国,确切的说,是前魏,陆天霸马踏金川,一杆长枪将吾主钉在了大殿上。” “如今,我一箭将你钉杀于此,很公平!” 地面上,陆玄嘴唇翕动,但声音太过低微,让人听不真切。 卫平有些吃惊。 这足以将一品武者射杀的一箭,竟然没能立即让这小子毙命,看来那宗师遗留的精纯内力,的确很厉害。 他俯下身去,听清了陆玄的呢喃。 “呵……哪……里公平?你只是……” “不敢……不敢去找,我爹罢了!” 卫平神色微微凝固,然后面带嘲弄的说道: “有什么不敢的?让我抓住机会,就算是陆大将军,也一样是死!” “我只是觉得,傅先生是对的,你父亲已经老了,他还能活多久?” “五年,十年?就算二十年又如何?” “天下大势,已成定局,就算杀了他,魏国惨死的军士,破碎的山河已经无法复原。” “但杀了你,却不一样!” 卫平眼中浮现出怨毒之色。 “不可一世的陆大将军,戎马一生,只爱一个女人,而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整个陆家,乃至陆家派系的荣辱昌盛,皆系于你一人身上。” “你对于陆家的意义,也许更甚于你父亲……” “所以,杀死你,比杀死你父亲,潜在的收益要高出许多。” “最重要的是,丧妻丧子,陆家的未来被仇敌亲手摧毁,陆天霸,一定会非常痛苦……” 看着奄奄一息的陆玄,卫平的心中,无比快意。 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自己为什么没带壶酒来,亲手杀死仇敌之子,再浮一大白,岂不快哉? “自欺……欺人……” 陆玄嘴里微动,脸上满是不屑。 “说到底……还是不敢,只能够欺负……欺负后辈罢了!” “你若真是……有种,当年大魏覆灭之时……你便应该,随魏主而去,而不是……” “苟活至今,那时候……你一定,逃了吧?” “闭嘴!” 卫平面色一变,心中有些恼怒起来。 他没有想到,以陆天霸那等寡言少语,霸烈刚猛的性格。 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阴损嘴碎的儿子。 “急了……咳咳,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陆玄面如金纸,脸上没有血色,眼中却有嘲讽笑意。 “你,真的该死!” 卫平憋着一股怒火,但片刻之后,又是慢慢平息下来。 他自嘲一笑,接着说道: “我承认,你说的话,一部分是对的,我的确害怕你爹,害怕那个挥手间覆灭一国的大齐战神。” “但当年,我并非是逃了,而是正好在执行任务。” “当然,我不该这么话多,我只是觉得奇怪……” 这位箭神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陆玄,双目中充满了不解。 “区区一个二流武者,为什么你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你早该死了才对!” 他能够感应得到,陆玄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生命之火快要熄灭,身体之中,经脉尽断,连一丝内力都感应不到。 要知道,对于武者来说,内力是最为重要的东西,再强横的体魄,没有内力作支撑,也只是徒然。 因为唯有内力,能够快速的修补肉体上的损伤。 这家伙被自己一箭钉在地上,流了这么多血,按理说,早应该死了才对。 然而现实是,从他走过来,到说了这么久的话,起码有数十息的功夫了。 可这小子,竟然还没死? 这样的情况,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有些……不安! 所以他抬起手,催动了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朝着远处虚空一抓。 唰! 一柄精钢长刀,落入了卫平的手中。 他决定,给陆玄一个痛快,也将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完全泯灭。 然而就在长刀翻转,即将刺入陆玄胸膛的前一刻。 后者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你的废话,的确有点太多了,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孟弃!” “那时候的他,也像你这般喋喋不休,所以,他死在了我的手上。” “孟弃,是被你所杀?” 卫平吃了一惊,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这股气息?” 地面之上,陆玄沾满鲜血的掌心之中,一块玄黄色的玉牌,光芒大作,而后尽皆归拢在他的体内。 无可匹敌,而又陌生到极处的气息,从陆玄身上绽放而出,他像换了个人似的,直接从地面上直立而起,漂浮在半空当中。 而另外一边,卫平整个人,却直接被那强大的气势撞得飞了出去,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身形。 抬起头,他望着半空中的陆玄,脸上,有着骇然之色涌现。 “大……大宗师?” 第232章 真正的武者 【隐藏物品——宗师之威效果已发动,持续时间剩余十秒】 【注:该效果来源于事件“玄天门之殇”,由前任掌门枯云大师所留,将在宿主生命垂危时自行发动】 【检测到宿主机体中涌入大量非本源能量粒子,正在尝试转化能量修复所受损害】 【已成功转化,警告:该操作将消耗当前世界货币,预估为白银三十五万两,是否继续?】 “继续!” 陆玄心中狂喝。 虽然修补伤势一下子扣掉了自己半数的财富积累。 但眼下这种情况,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若是不修复伤势,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与对方一战。 念头落下,体内顿时传来燥热之感,几乎是眨眼之间,断裂的经脉骨骼便是被修复如初。 而那掌门印中的能量,也是消耗一空。 握紧右拳,力量感再度涌来,胸腹之处的创口消失不见,唯有血迹残留。 陆玄叹了口气。 “可惜,只是爆发宗师武者的一次威压而已,若是真正的宗师之力,一流高手又算什么,翻掌即可秒杀!” 当然,事实上,陆玄觉得自己也不能奢求太多。 师父他老人家死都死了,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一道保命的技能,已经算是非常难能可贵。 总不能让对方真个借用自己身体发挥出宗师武者的实力,怎么可能? 想想都知道,这“宗师之威”,本来就是用来吓退敌人,好让他陆玄有机会逃走的。 不过他先前的伤势太重,根本逃不了,幸而除了师父留下的掌门印之外。 系统也在关键的时候来作用了。 耗费整整一半的财富,换来的结果是等同于“满血复活”,有一说一,真不能算亏! 身形落地,不远处,卫平也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感应之中,陆玄身上那恐怖无比的大宗师气息已然消失。 但奇怪的是,后者身上,自己射出的黑箭莫名消失。 陆玄的状态,也和最初之时看起来一般无二,哪里有半点儿受伤的迹象。 “为什么?莫非,是幻术?” 卫平眉宇紧皱。 他想到了江湖之中的传言,一些修炼旁门左道的武者,能够利用功法制造假象,从而迷惑对手,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大家一般将这种手段称之为幻术,数百年前,便有女子以幻术祸乱后宫,导致一个极度昌盛的王朝彻底分崩离析。 据说高深的幻术,能够让目标分不清幻境与现实,被永无止境的困在假象之中。 让对方不是被迷惑杀死,便是陷入自我怀疑,最后精神崩塌,疯狂而亡。 难不成这小子也会幻术? 否则的话,自己明明一箭将他钉在了地上。 为何现在这家伙,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不可能,我的箭,的的确确射中了他!” 卫平深吸了一口气,心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再怎么说,他可是堂堂的一流武者,怎么能被一个后辈给吓到呢? 右手在肩头上一抽,左手持弓,跨步站定。 巨大无比的黑色长弓被拉得形如满月。 又一支黑箭被这位昔年的大魏箭神搭在了弓弦之上,箭头,遥遥的对准了陆玄的眉心。 咻! 黑色箭矢势如闪电,破空飞来。 陆玄面色冷峻,脚掌一跺,整个人朝着卫平所在的位置暴射而去。 过程中,他身形一矮,贴近地面,躲过这一箭的同时,伸手捡起一柄长刀,用力一挥。 叮! 刀锋磕在箭头之上,发出清脆响声,卫平射出的第二箭也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再想搭箭开弓之时,陆玄已经是欺身压近,不给后者射出第三箭的机会。 长刀卷来,气势凛冽! 卫平咬了咬牙,放弃了出箭的动作,抽身暴退。 他眼下内力所剩无几,与全盛状态下的陆玄对拼,并非是明智的选择。 “哪里走?” 陆玄得势不饶人,双手握刀,从上往下爆斩。 铛! 卫平手中的黑色长弓猛的一甩,将刀锋震开,空气中响起金铁交击之声。 这是一张铁胎弓,一刀斩上去,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 然而弓臂上传来的反冲之力,依旧将他震得双臂发麻。 “这家伙,好可怕的力量!” 惊叹之余,卫平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 以这两刀的威势来看,面前的小子,好像真的浑然无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的星陨,连一流武者都挡不住,凭什么这个家伙在中箭之后,居然屁事也没有? 这合理吗? 还是说,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假象,自己那一箭,根本没有射中这家伙? 诸多念头升起,卫平心中怯意已生,而陆玄也是看出。 这位前大魏宫廷箭神,似乎想要打退堂鼓了。 但他怎么会让后者如意? 方才那一箭穿透他的胸腹,那种痛入骨髓,濒临死亡的感觉,到现在还分外清晰。 一箭,射掉了自己半数积累,而距离幽州首富任务的半年之期,也只剩下一个多月。 无论如何,这个人,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哪怕对方是一名一流武者,哪怕他可能还有其它底牌,但陆玄已经准备拼尽一切,让对方看看,真正的武者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战斗! 没错,真正的武者,便是向死而生,赌上一切,为胜利奉献最后一丝力气。 而不是只会阴在暗处,当个放冷箭的崽种! 连绵刀势,无穷无尽,陆玄像发了疯一般,不断地挥出手中的精钢长刀。 他不是一个刀客,更没有修炼过任何刀法。 他现在的动作,如果落到真正的用刀者眼中,恐怕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陆玄,根本就是在胡劈乱砍,没有任何技巧,也不存在什么规律。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斩出手中的长刀,每一次都拼尽全力,将自己能够调动的内力,毫无保留的灌入刀身之中。 铛铛铛铛铛…… 寂静黑夜之中,响亮的震刀声不断传出,密密麻麻,若是有人听见,只怕会误以为哪个疯子晚上不睡觉,跑到大街上打铁呢! “疯子……” 卫平面色狰狞,口鼻之中渗出鲜血,持弓的手掌,虎口处早已经崩裂。 短短数十息当中,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接了陆玄多少刀! 而对面的陆玄,情况看起来,并不比他好上多少。 第233章 身死 锵…… 随着陆玄最后一刀斩下,那刃口早已经砸平的精钢长刀,彻底爆碎开来,前半截刀刃化为漫天铁片,被他以内力一震,朝着卫平爆射而去。 叮叮叮…… 长弓乱舞,呈密不透风之势,将碎片挡下,然而仍旧有一截刀片,划开了卫平左肩处的衣袖,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陆玄没疯。 相反,现在的他,理智得不能再理智了。 自己以二流境界战一流武者,想要击杀对方,不理智怎么能行? 武者之间大境界的差距,有如天堑一般。 哪怕最弱的一流武者,也不是二流武者能够抗衡的。 因为二者之间的体魄,内力底蕴,爆发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上次打周阎那样的伪一流武者,自己都那般吃力,生生是靠着拖过了周阎的伪境状态,让其跌落二流之后,方才将其一举战胜。 而眼前的卫平,可是一名真正的一流武者。 虽然现在的自己,相比那个时候已经强了太多太多,不止境界提升到了二流巅峰,基础属性也有大幅度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还修炼了玄门心法,能够利用体内的大玄庭内力强化自身。 但陆玄,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之所以在恢复状态之后,选择用这种几乎拼命的方式与卫平鏖战,为的就是压制对方,让其难以脱身,并且无法恢复状态。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对方亲口承认,那星陨一箭,消耗了他九成的内力,以及十年来的精气神。 正因如此,那一箭方才那么恐怖,直接将陆玄这个二流巅峰的武者,瞬间废掉,事实上,没有系统,他现在已经是凉透了,就算有触发了师父留下的掌门印,也是于事无补。 这样算下来,那一箭,等同于杀了自己一次。 而没有那一箭,卫平不至于这般虚弱,陆玄也会直接转头就跑,不带一丝犹豫。 综上所诉,到了这一刻,陆玄所有的行为,都完完全全是在按照他心中的预设在推进。 至于真正疯了的人是谁? 已经不言而喻了! 唰! 手中的半截长刀猛的掷出,陆玄没有理会卫平歇斯底里的怒吼,八荒决拳式顺势发动,轰向后者。 砰! 格开断刀,却未能挡住陆玄这一拳的卫平,直接被打得向后退去。 他上身后仰,双脚在地面掖出两道长长的划痕,整整退了两三丈的距离,方才站定身形。 陆玄扭了扭手腕,伸手在唇边一抹,将血迹擦掉,而后缓步迈进。 “以一成的内力,生生和我战到现在,不得不说,一流武者,真的很强!” 卫平身体微躬,长弓拄地,胸膛剧烈起伏,口中呼出的热气都带着鲜血的腥味。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面前的小子。 “来之前,我其实并不打算动用那一箭的……” “因为我觉得,你只是个二流武者,但稳妥起见,我还是用了!” “结果没想到,你还是没死,为什么?” 卫平吐了一口血沫,终于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陆玄冷冷一笑。 “从始至终,你都在小看我,以为我陆玄,一定会成为你的箭下亡魂。” “人真的很奇怪,你害怕我爹,不敢去找他的麻烦,却对他的儿子嗤之以鼻。” “甚至连我的师父,枯云大师,也不放在眼中。”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呢?” 陆玄的语速相当快,动作也快到了极致。 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影便是闪烁起来。 下一刻,恐怖的拳势,将卫平的身躯笼罩,后者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匆忙一架,却被打得倒飞出去。 人在半空,陆玄的声音,再度于卫平耳边响起。 “你眼中不足为虑的我,凭什么会被一代宗师看中,并且收为弟子呢?” “而我,又是凭什么能够成为玄天派的掌门,位列于群星榜地榜之首?” “最后,你不妨想想……” “姓傅的处心积虑想要杀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比我爹,更好杀么?” 唰! 陆玄闪至卫平身侧,暴喝一声。 一记势大力沉的膝撞,后者整个人被击得抛向半空。 箭神卫平,口中喷出血雾,身体弓得如同虾米一般。 腹部传来的剧痛令得他难以在本空中扭转身形,想要发力坠地,丹田之处却一阵火辣,已无余力可借。 苍茫之间,只觉得头发被人扯住,风声袭来,面庞遭受重击。 咔嚓! 脆弱的鼻梁骨瞬间折断,牙齿崩碎,黏热液体汹涌而出,也浸湿了陆玄的膝处裤料。 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以地面某处为原点,拉扯出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 这位曾一箭射杀一流武者的大魏箭神,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道声音,是自己的头颅触地,颈椎骨直接被大力折断的响动。 咔吧!分外清晰! 空绞锤,陆玄更喜欢叫它死亡莲华。 呼…… 陆玄躺在地上,呼出一口大气。 良久之后,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下来,身旁的一流高手,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 现在的他,能够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心跳声。 “我可不会跟你犯一样的错……” “其实我很能理解,身为一流境界的武者,看不起我这二流武者也是正常的。” “如果没有系统,没有那块掌门印,我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哪怕换成其他弱一些的二流武者,今天你都不会死在这里。” “可惜,你要杀的人,正好是陆某。” “当然,也怨你自己,当初我爹马踏九州,覆灭的势力不知几何,逃掉的人数不胜数,活命嘛,不丢人,谁不怕死呢?” “可既然都活下来了,为什么不能安安生生的度过一辈子?国仇家恨,真的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吗?” “最后,老实说,能杀掉你,也有一丝运气成分,谁叫你是个玩儿箭的一品高手?” “换成其他类型,我早被你打死了,专精箭术几十年,你这近战功夫,实在是烂透了。” “你一个射手,怎么跟我这战士打?” “哈哈哈哈……” 陆玄开口笑了笑,片刻之后,他又忍不住想哭。 “你妈的,整整三十五万,就这么没了?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让老子上哪搞六十多万去?” 没错,他预估了一下进度,要完成幽州首富的任务。 他起码要累积一百万两银子,而且,得是现银! 第234章 传说 “听说了吗?” “听说了,真的假的?” “真的,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我隔壁打更的许老幺信誓旦旦,说报官之人,就是他侄儿,而且他也确实听到甜水巷那边有锵锵锵打铁之声……” “我觉得玄乎,这江湖上有几个武道宗师,怎会专挑这花街柳巷打架?还死了那么多人。” “是啊,你说那等层次的战斗,一般人掺和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有个说法,是一位大宗师,因为某种原因前来离京,正好遇到了仇家设伏,先是几位高手轮番上阵。” “再然后,一位一流顶级高手暗中施箭,想要袭杀对方,大宗师重伤,因此鏖战许久,胜负难分!” “竟是如此,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有道理个屁啊,知不知道大宗师什么概念?还偷袭,还轮番上阵呢!” “大宗师和一流武者的差距,就像一流武者和普通人的差距一样大,光是宗师威压,便让人动弹不得了,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雅筑二楼靠窗的桌位,陆玄,陆贞,小茹三人,正在喝茶看风景。 楼下喧闹非常,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只是那议论声颇大,令得楼上的三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陆玄倚靠在窗边,兴致欠欠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但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没事别把屎尿屁挂在嘴边?一点儿都不文雅!” “亏你还是国子监的首位女助教,不把习性改改,将来怎么教书育人?” “关你屁……” 陆贞下意识的要反驳,忽然闭上了嘴巴,硬生生改口道: “你也好意思来说我,我不都是跟你学的,从小到大,你就是整天屎尿屁挂在嘴边,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不一样,我又不嫁人。” “我也不嫁人啊!” 陆贞冷哼一声。 小茹只是笑着看兄妹俩斗嘴。 说话间,忽然有人端着酒杯走到了近前,冲着陆贞便是行礼。 “小生不才,敢问可是陆贞,陆小姐?” 三人齐齐扭头过来,只见来人一身墨绿色袍服,生得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散发着贵气。 陆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并未出声,转而将疑惑的目光投注在陆贞身上。 后者也面带疑惑的点了点头,答道: “是我,请问你是?” 男子微微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在下姓陈名昊,字天亮,乃是本届参与会试的考生,家住陇西,父亲在当地做官。” “陈某此前在考场中见过小姐一面,经麓湖书院的朋友相说,才得知了陆小姐的芳名,只是没想到,竟然恰巧在这里碰到,便冒昧上前认识一番,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陆小姐?” 话音落下,陈昊举起了酒杯,做了一番请的姿态。 “呃……” 陆贞愣了一瞬,正想开口撵人,忽而眼珠子一转,俏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来,令得整个场间顿生明媚。 “原来是陈公子,相聚一堂,便是有缘,请坐下说话吧,不过我不太会喝酒,仅以此茶,聊表敬意。” 陈昊看着小口抿茶的陆贞,整个人都是怔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举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咳咳……其实,我也不太会喝酒,让陆小姐见笑了,哦对了,这二位是?” 他又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小茹和陆玄的身上。 只是看到后者之时,这位在陇西出了名的俊朗男子,突然间有些自惭形秽。 “这家伙,长得好帅……” 陈昊心中暗自发酸,看向陆玄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妒意。 这陆贞乃是麓湖书院的才女,有传言称,她的尊师便是麓湖书院的山长,孙之右。 甚至于和国子祭酒陈守中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这样的女子,身边之人出色一些,再正常不过。 但说实话,走得近了,看到陆玄的正脸,他方才觉得,似乎这家伙才是这桌上的主角一般。 仅仅是随意的靠窗坐着,便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来,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自己若有对方一半的风姿,恐怕也不愁桃花运不来了。 “这是我兄长,陆玄,这是我的丫鬟,小茹。” 陆贞一一介绍道。 陈昊点头致意,嘴里念叨着二人的名字,但忽然之间,他豁然起身,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阁下便是传说中的陆……陆玄,陆大少么?” 陆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你认识我?” 就连陆贞看到陈昊的反应,也被这家伙吓了一跳,嘟囔着。 “普普通通一陆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听到陆玄的声音,陈昊神色一振,这个声音,他确定面前的陆玄,就是他认为的那个陆玄。 “真的是陆大少,没想到哇,我居然有幸在这里碰见您,碰见了我的偶像……” “去年十月,我与友人正好在兰庭水榭参加花魁评选这等盛会,有幸听过陆少与楼大家奏唱的那曲倩女幽魂,简直惊为天人,我有不少朋友,都是您的拥趸。” “只是当时囊中羞涩,只能远远的听到声音,并未得见陆大少的真容。” “陈某原本只知道陆大少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才知,这等词语,哪够形容您的丰神俊朗!” 陈昊面色激动无比,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陆玄一阵恶寒,下意识的朝后靠了靠。 他感受到了哲学的气息,这姓陈的,不会有断袖龙阳之好吧? “打住,陆某可没有这般肤浅,容貌天生父母养,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气质,你身上的气质让我很害怕!” 看到陆玄面庞上的憎恶神色,以及陆贞和小茹投来的莫名目光。 陈昊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着拱了拱手。 “陆大少切莫误会,在下只是一朝得见传说中人,心情太过于激动罢了!” 陆玄摆了摆手。 “跟我妹妹说的一样,我普普通通,怎么就成为了传说里的人?” 陆贞和小茹也分外好奇,等待着陈昊的解释。 后者一脸的理所应当。 “在很多人的心中,陆大少的确乃是传说,吾辈楷模!” 第235章 线索 接下来,当着三人的面,陈昊绘声绘色的将陆玄的事迹描述了一遍。 什么豪掷千金,遍览京中花魁,才华横溢,与范冬儿对出千古绝句,一曲倩女幽魂,更是使得离京无数少年少女闻声垂泪等等…… 到最后,连他在湘地连云山大败东南西北天才武者,一举夺得玄天掌门之位的故事也没落下。 说得那叫一个扣人心弦,荡气回肠。 简直将陆玄形容成了一个天下无双的完美之人,武功文采无一不通,智力勇气全都在线。 直听得陆贞和小茹一愣一愣的。 “你这口才,不去说书可惜了。” 陈昊羞涩一笑,挠了挠头。 “在下通读聊斋一二册,对讲故事,还是颇有心得的。” “你还看聊斋?” 这下子,陆玄倒真是有些吃惊了。 看这陈昊的情况,对方出身官宦之家,求学致仕,走得乃是正儿八经的考官之道。 一般来说,这样家风严谨之人,是不被允许接触那等闲书的。 陈昊点了点头。 “一开始,只是抱着支持陆大少产业的念头买的书,但细看之下,方才觉得此书有趣无比,书中所写,如梦似幻,教人回味无穷。” “而且,聊斋根本就不像正风会那帮人所说,乃是什么洪水猛兽,为此,我和几位好友,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新学社,用来对抗正风会。” 陆玄目瞪口呆,举起手,冲着陈昊竖起了大拇指。 “牛的!” “嘿嘿,我这算什么,都是小打小闹,哪像陆大少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轰动一时。” 陈昊自谦着。 一旁的陆贞倒是来了兴趣。 “你的那个新学社,是做什么的?就只是支持聊斋吗?” 陈昊回答道: “不尽然是,新学社的意义,除了声援玄墨书局和柳泉居士之外,也存在让更多志同道合,愿意海纳百川的有学之士加入的念头,其实目前为止,人也不多,算是个小圈子。” “更多的时候,就是一堆朋友吃喝玩乐,顺便讨论一下杂事。” 陆贞目光一亮,开口问道: “都有些什么人?我现在加入的话,可不可以当社长?” 陆玄额头上浮现出一丝黑线。 这丫头也真是的,还没加入就想着要独揽大权,鬼才愿意让你进呢! 然而这般想法还未喧诸于口,他便是看到陈昊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加入,求之不得,社里的人,主要都是我和我的友人,以及一些在离京认识的,志同道合的学子,不过暂时还没有国子监的贡生,与那正风会相比,势单力薄得很!” “至于社长,似乎没有设置这样一个职位,陆小姐若是有想法,到时候……” “就这么说定了!” 陆贞兴奋的拍了拍手。 “我等我加入新学社,那正风会算什么,到时候我让冬儿姑娘,还有李振他们几个,统统都加进来,敢抨击我哥,简直活腻歪了!” 砰,陆贞恶狠狠的一拍桌子,一副山寨女大王的做派,直看得陈昊目瞪口呆。 他忽然之间觉得,眼前的陆贞小姐,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才女佳人,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说到这里,陈昊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说要回去拿东西,让陆玄务必在此等他。 片刻之后,他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两册聊斋,以及……笔墨! “签名?我的?” 陆玄颇为吃惊的看着对方。 陈昊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央求之色。 “陆大少务必满足在下的心愿,有您亲笔签名的两本书,我能让他们羡慕死!” “当然,润笔费定数少不了的,签一次,二百两……” 他咬了咬牙,颇为心痛的说道。 要知道,市面上,许多书法名家的字帖,也卖不了这么贵的价格。 陆玄莞尔一笑。 “你看本少像是缺钱的人吗?银子就不要你的了,关键是,我这字儿,实在不咋样!” 让他用毛笔写字,实在是难为人。 陈昊大喜过望。 “无妨!” …… 片刻之后,陆玄收起笔锋,开口问道。 “如何?” 陈昊不知该如何形容,半晌之后,方才拍手尬笑。 “写得好!” “噗嗤……” 一旁的陆贞实在是忍不住了。 “写得跟鬼画桃符似的,亏你能夸得出口,不过他写字儿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也不练,明明那么有天赋,你知道吗?无论什么书,我哥看一遍就能理解个中真意。” “我字儿都认不全的时候,他把书房里的书看完,只用了两年时间。” “要不是后来弃文从武,帝国东曦这个名号,兴许就是我哥的了!” 陈昊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茹补了一刀。 “能让冬儿姑娘心悦诚服之人,自然是有东西在的,就是公子这字……唔!” 她其实想说,三岁小儿来写,估计也是这效果,只是见陆玄面色快绷不住了,也就没继续说下去。 “我就说不写的……” 陆玄怨念丛生。 几人又交谈片刻,陈昊拿着书本,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待得前者身影彻底消失,她这才哈哈大笑。 “不行了,我快憋不住了,本来以为这家伙对本小姐有什么想法,没想到,居然是你的忠实粉丝,粉丝二字,是这么用的,没错吧?” 陆玄点了点头,这妮子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儿,学了不少词汇,连粉丝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有一说一,我也没想到,当初在幽州,人人畏我兄妹如猛虎,生怕离得近了被咱们祸害。” “如今竟风水轮流,连我陆玄,都有支持者了!” 陆贞眨着眼睛,一脸痴状的望着他。 “就是啊,早知道,当初说什么,我也不离开幽州,就待在家里,把你看住,省得你现在去祸害别人……” 良久之后,她又正色道: “对了,昨晚上的事情,你还没说清楚呢!” “回来时一身血迹,我差点吓死……” 陆玄知道瞒不过对方,摇了摇头。 “等御天府的人来了,找个僻静的地方说。” 其实陆玄本来不想报官的,因为这种事,他经历得太多,懒得麻烦。 但没办法,谁叫那些家伙粗心大意,留下了一些线索,既然如此,那无论如何,也得让对方脱层皮! 第236章 巧得有些过了头 “昨晚遇刺的人是陆玄?那他有没有事?” “御天府衙的人说,是陆大人自己报的官,去时满身血迹,将值守的衙役吓得不轻,不过似乎并无大碍!” 听到凝霜的回答,赵灵懿松了一口气。 “贼人竟胆大如斯,敢在皇城外边,天子脚下刺杀公侯子弟!” “不行,备车马,本宫要出府。” 宋凝霜迟疑道: “外面风大,公主的身体……” “哎呀,本宫好着呢,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安心待着,快去吧!” “是!” 见赵灵懿心意已决,宋凝霜也就不再劝说,退了出去。 一品高手在离京杀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 京畿重地,向来是禁军防护的重中之重。 皇城内驻扎着数万精兵强将,宫中更是高手众多。 而刑部的玄衣密探更是遍布整个京城,保证不法之徒绝不敢在京中胡作非为。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身为长乐公之子,又是朝廷命官的陆玄,还是遇刺了。 更加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发生这种事的时候,竟然无人赶过去,最后还要靠陆玄自己报官。 不管怎么样,御天府是脱不开干系的。 坐上马车,赵灵懿带着凝霜以及一众侍卫,直接朝着御天府衙而去。 到了地方,侍卫唱喏之后,御天府衙的知府大人周兴携一众属官迎接。 按照品秩,唯有他与同知,推官三人可不跪,其余人皆是跪在大堂中,满满一片。 “微臣周兴,见过安华公主殿下,不知公主突然前来御天府衙,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赵灵懿挥了挥手。 “周大人免礼,其余人也都起来吧,本宫来此,是想了解一些事情,你留下即可,其他人便各自做事去罢。” 周兴屏退左右,将赵灵懿迎到了偏厅之中,这才开口问道: “不知殿下想要了解何事?” 赵灵懿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长乐公之子,香水司督办陆玄,陆大人,昨夜于南城甜水巷中遇刺,此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周兴面露苦笑。 “这,微臣知道了,启明之时,便是因为此事,周兴被召入宫中,让陛下好一通斥责!” 赵灵懿皱了皱眉,见对方面色凄苦,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问起了个中细节来。 “陆大人遇刺之时,南城为何没有御天府的差人赶去?按理说,那等时间,御天府应该有人巡逻才是。” 周兴解释道: “这一点,确实是御天府的失职。” “年关刚过,一部分差役还未归岗,南城这么大,只一组差役统共三人巡逻,微臣已经问过当值人员,事发之时,他们正好不在甜水巷附近,对于那里发生的情况,丝毫不知。” “那刑部的玄衣密探呢?周大人有没有了解过那边的情况?” 周兴正色道: “刑部玄衣密探与御天府差役分属不同,职责不同,微臣本无权过问,但今日一早,刑部侍郎王大人也被陛下召入宫中。” “他的解释是,玄衣密探的的确确有人手在暗中巡查各处情况,但奇怪的是,就在昨日夜晚,城中各处同时发生数起大案要案,他们也因此,无法赶到甜水巷的案发现场!” “什么?” 赵灵懿吃了一惊,她与凝霜对视了一眼,后者开口道: “实在是太巧了,巧得让人觉得分外蹊跷。” “这些案情当中,以周大人看来,哪一桩最为重大?” 周兴想了想,将几桩案子都列了出来。 “城北皇城御马失窃,城东户部库房走水,押运贡银的队伍遭劫。” “城中,去年劫法场的江湖匪患踪迹暴露,最后……” “便是香水督办,预备驸马陆玄遇刺一案。” “以微臣看来,这数桩案子当中,自然以最后一桩为中,陆大人乃当朝从四品命官,又是长乐公之子,殿下的预备驸马,身份贵不可言。” “再则,陆大人的名声,在朝在野,都广为流传。” “而长乐公如今官复原职,正于北地镇守边关,若陆大人真出了事情,恐怕会对局势造成难以估量的恶劣影响。” 赵灵懿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贼人其心可诛,恐怕其余事件,皆是为了掩盖,或是为行刺陆玄做准备而已。” “请周大人务必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仅仅是给陆玄一个交代,更是为了让长乐公安心,让大齐子民安心。” 周兴额头微微见汗,恭声道: “这个自然,请公主殿下放心,不论如何,御天府上下,一定会将此案追查到底,而且陆大人那边,也说有线索告知我们,衙里的都头已经赶过去了!” “好,既然如此,本宫也就不打扰周大人办案了,接下来,公主府会随时派人关注案情进展,若是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周大人尽可提出,本宫必然倾力相助,凝霜,我们走!” 周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微臣恭送殿下……” 二人出了衙门,登上马车,赵灵懿眉头紧锁。 “凝霜,本宫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离京里,还有人如此手眼通天么?” “竟能获悉陆玄行踪的同时,还能完美的避开官府差役的巡逻,甚至连一众玄衣密探,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若非陆玄自己本事高强,换个人来,恐怕真的会死得不明不白。” “殿下的意思是,想害陆大人的贼人,身份势力非比寻常?” “没错,对方做了万全准备,又让一品武者出手,绝非仅仅是普通的江湖势力那般简单,说不定,连御天府和刑部,都有他们的内应,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陆玄的安危问题。” “殿下不必着急,您也说了,陆大人本事高强,我倒是觉得,如今事情闹大,对方潜声匿迹还来不及,绝不会再度出手,否则的话,岂不是自暴其踪么?” 赵灵懿叹了口气。 “看来我是关心则乱了,走吧,去雅筑。” 而另外一边,此刻身在雅筑的陆玄三人,也终于是和御天府威名赫赫的捕快都头,燕铁心见上了面。 第237章 百密一疏 燕铁心,年岁四十有三,出身军旅,早年间服役于虎贲营。 鞍山一役中,作为先锋突杀敌军大帐,并成功斩首敌军第一防线大将。 战后荣获二等战功,封男爵,升迁至京中武备营任教头。 后因个性刚猛不折,与权贵子弟起了冲突,将人打残,被削去爵位,贬谪至御天府衙,当了一名捕快。 意志消沉一段时间之后,不知怎的,他又忽而振作起来,开始兢兢业业的担起了扞卫京师和平安定的职责。 如今十几年过去,当初的霸烈男儿,早已经变成了一个饱经沧桑,坚毅睿智的中年人。 而要从一个小小的无品捕快,变为御天府衙人尽皆知的总都头,同六品官身。 尤其他当初还是戴罪之身,官场之上,一旦犯了错被贬谪,想要翻身,比登天还难,除非你的仇敌一朝失势还差不多。 而燕铁心,得罪的可是离京的权贵阶级。 可以想见,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和奋斗? 这个问题,陆玄不知道,但他非常欣赏对方的干练的做事风格。 碰面之后,没有过多的客套,这位实际四十多,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岁男人的燕神捕,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几个关键点。 “昨日接到陆大人报官,在下连夜勘探了现场,并让仵作敛尸,今早又走访了甜水巷附近的商户人家,这才来晚了一些。” “我听府衙的弟兄们说,陆大人的手中,还掌握着一些线索?” 陆玄点了点头,不过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反而问起了对方。 “燕神捕先说说你们那边的发现吧,若是信息有重叠的部分,我便用不着多费口舌了!” 燕铁心神色略显无奈,但也并未掩藏什么,干脆的说道: “我们这边其实并没有什么发现,现场一共死了九人,其中陆大人所说的八名二流武者,身上除了武器之外,没有搜索到任何其他物品。” “他们的身份,自然也就无从查起,不过衙门那边已经在着手让画师画像,准备张贴在京城各处街巷之中,悬赏征求线索。” “至于那个一品高手的身份,则是查出来了。” “陆大人说他乃是大魏宫中之人,并且与魏主关系亲密,符合这一条件的,只有当初的大魏箭神,卫平。” “其他的发现,暂时是没有了!” 陆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正常,那些人暗中设伏,对我出手,本就是预谋已久,一切旁枝末节上的漏洞,自然是不会忘了堵上。” “无论是他们面孔还是衣着服饰,乃是鞋袜,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样式,想要从这些点上着手查出他们的身份来历,说实话,希望渺茫。” “但无论再严密的计划,凡做过,必留下痕迹,燕神捕可识得此物?” 说话间,陆玄翻手取出一物来,置于桌上。 “这是?” 燕铁心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造型精美,反射着光芒的铜器。 “这是寒江寺出产的铜佛手作,只赠不卖,每五年才送一次。” “没错!” 陆玄面前浮现出冷笑。 “这东西,比之归元主持亲笔题诗的折扇更加稀有,由方丈和主持以及禅心房的所有高僧共同念经开光,整个离京,不会超过十件,只送给真正虔诚的信徒。” “这是其中一个黑衣刺客身上搜到的东西,燕神捕,有这玩意儿,能否顺藤摸瓜,揪出那人的真正身份?” 燕铁心小心翼翼拿起铜佛,将那一寸见方的底座翻起来看了看。 “有归元大师的亲手篆刻,这东西,应该不是赝品。” “只是,这铜佛有价无市,曾经有人以万金求之,换算成白银,便是十万两,然而却无人出手,如此贵重的东西,怎会在一个黑衣贼人手中?” 陆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有可能那家伙便是一个忠实的信徒,如此一来,铜佛片刻不离身,也就能解释通了。” “还有可能,这东西,是他偷来的,但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身份亲密之人,怎能接触到这铜佛?”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它出现在这里,那咱们就可以利用此物做做文章,一定可以查出什么来。” 燕铁心赞同的笑了笑。 “在下明白了,这铜佛干系甚大,陆大人快收起来吧,回去之后,燕某便带人去寒江寺,一定将此物的归属查得一清二楚。” “如此甚好……” 陆玄面露笑意,正准备说些什么,楼下却忽然传来一道响亮喊声。 “安化公主驾到!” 燕铁心神色意外,想了想,旋即释然。 眼前这位香水司督办,长乐公之子,可是大齐的预备驸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引起公主殿下的注意,也实属正常。 只听得楼梯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雅筑的小厮一边在前头走,一边将人引了过来。 “殿下,陆公子,便在此间暂住。” “陆公子,陆公子,您在吗?公……公主殿下要见您……” 小厮语气激动得颤抖起来,想必是第一次碰见这种阵仗。 屋内,众人对视一眼,皆是站起身来。 “小茹,开门。” 陆玄吩咐了一声。 门一打开,只见十几个侍卫井然有序的排成两列,赵灵懿站在门口,美眸中隐隐带着忧色,凝霜则落后半步。 “卑职燕铁心,参见公主殿下。” “陆贞(小茹),参见公主……” 依据大齐之律,凡臣民第一次遇见皇室成员,需得自报姓名见礼。 陆玄其实也应当行礼才是,但他只是略显意外的笑了笑,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赵灵懿自动忽略了其他人,目光在他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嗔道: “你还说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派人通知我,你知不知道我方才有多担心?” “我来这里,一是看看你的情况,二是接你到府上去住,这外面,太危险了!” 说完这些,她方才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必多礼。 陆玄心中一暖,轻声道: “就是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的,安心在府中养病就行了,到处瞎跑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看似互相责怪,实际却处显深情,燕铁心四十年老光棍,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以公务在身为由,请辞离去。 于是乎,房间中,便只留下了陆玄兄妹,小茹,以及赵灵懿,凝霜五人! 第238章 原来如此 凝霜是知道陆玄和赵灵懿关系的,因此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至于小茹,则是小心谨慎的站在一旁,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所以,真正吃惊的,便只剩下陆贞一人。 她觉得,自己似乎被陆玄这家伙给骗了。 对方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当驸马,可看起来,根本就不像那么一回事。 这一男一女的说话的方式和语气,甜腻得让人心中发慌。 她默默的盯着陆玄的背影,目光幽怨到了极致。 “臭陆玄,果然是骗我的,八嘎,八嘎!” 她从陆玄的口中得知,这是混蛋的意思,是不好的话,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骂人。 至于陆玄,则是有种如芒在背之感,想了想,他方才意识到,身后的陆贞,恐怕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 他稍微变得紧张了一些,在心中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嗯,那丫头没那么傻,应该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闹脾气吧?” 而面前的赵灵懿,也终于是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因为陆玄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有些难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听说你昨晚受伤了……” 赵灵懿上前一步,颇为关切的问道,伸手便要往陆玄身上摸去。 后者摇了摇头,轻笑道: “没……没有,只是见你来,有些吃惊罢了,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嗯……” 赵灵懿微微颔首,自顾自的走到软榻之处。 陆玄也坐了下来,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 “对了,你应该有段时间没来雅筑了吧,我听冬儿姑娘说,她和你十分亲近,承蒙你诸多庇护,才有了现在的她,要不然,我让人将她叫来,你们在此叙叙旧?” 想要破除现在的僵硬局势,这是陆玄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然而赵灵懿却是笑了笑,开口道: “不急,我专程跑这一趟,除了见你之外,也是来看看陆贞妹妹的。” “你早前不是说,陆贞妹妹被陈祭酒招为助教,成了国子监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先生,本宫亦是好奇得紧。” 赵灵懿面对陆玄时称我,跟其他人说话又自称本宫,如今好似已经成为了习惯。 这更让其他人感受到,她与陆玄的关系,似乎有些非比寻常。 陆玄尴尬的转过头,冲着陆贞点了点下巴。 “贞儿,还不来见过公主殿下?” 陆贞微微撇嘴,心中暗想,方才不是见过礼了么?怎么还要拜一次? 不过她仍是老老实实的直起了腰身,冲着赵灵懿双手交叠,施了一礼。 “陆贞见过公主殿下,承蒙祭酒大人抬爱,可当不起殿下的谬赞。” 赵灵懿仔仔细细的看着陆贞,半晌之后,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英姿飒爽,容清丽妍,尤其这眉眼,唇角,简直和你兄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尽管你兄妹二人长相差别甚大,可这份神态,竟是毫无区别。” 陆玄翻了翻白眼,陆贞的臭脾气确实跟他差不多,都属于那种没事就喜欢发疯的性格。 不过相比之下,自己还要理智得多,而这丫头疯起来,那才是真疯! 赵灵懿爱屋及乌,看陆贞也是越看越顺眼,说完之后,她想了想,伸手从自己洁白皓腕上取下了一个红玉镯子,笑道: “初次见面,方才走得匆忙,也未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这血玉镯,是当初十五岁生日时,收到的贺礼,我很是喜爱,听人说来自南疆最好的籽料老坑,今日便送给陆贞妹妹,作见面礼吧!” 陆玄目瞪口呆,谁说赵灵懿傻的,这不是一见面,就在收买人心了么? 而且对方的行为,正好说明,她的确很在乎自己。 可他心中,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顿生不妙。 “完了,依照陆贞的性格,她肯定不会要赵灵懿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心中想法刚刚落下,便听到陆贞清冷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陆贞惶恐,此物如此珍贵,又是殿下的心头之好,我哪敢接着?还请殿下收回去吧!” 赵灵懿的神色,顿时凝固了,伸出的右手也僵在了半空之中。 她看了一眼陆贞的面色,柔声道: “有什么好惶恐的,又不是外人,本宫送你东西,你拿着便是,你是不喜欢玉器么?我府上还有很多其他好玩儿的东西,待会儿过去,你尽可挑选!” 陆贞抿着嘴唇,只是摇头。 这下,赵灵懿是真的有些不解了,她皱了皱眉,将求助的目光投注到陆玄身上。 后者硬着头皮劝说,语气不由自主的重了一些。 “贞儿,公主殿下一番好意,你若喜欢,便接着,怕什么?大不了有来有往,到时候你再送殿下一物便是!” 陆贞豁然抬头,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水雾。 说出的话,却令得众人大惊失色。 “我不喜欢!” 说完,她径直站起身,朝着门外奔了过去。 陆贞面色一变,想要开口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冲着小茹说道: “小茹,你赶紧去看着小姐。” “是!”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赵灵懿整个人都是有些发懵,她望着陆玄,情绪低落的问道: “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为何你妹妹……” 陆玄叹了口气,伸手从赵灵懿手中接过镯子,捏了捏她的脸蛋,安慰道: “那丫头估计最近那什么,你懂的,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跟殿下没关系,你先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去去就回!” “嗯……”,赵灵懿展颜一笑。 待得陆玄也追出去之后,她方才略带沮丧的望着凝霜,说道: “凝霜,陆玄的妹妹,好像不太喜欢本宫,为什么啊?” 宋凝霜嘴角微微一勾,眸子里的目光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长乐公,膝下仅有一子,名叫陆玄,这位陆家的二小姐,实际上是陆天霸兄弟的女儿,这件事,陆家的老人都清楚,外面却极少有人知道。” “当初殿下让我调查陆大人,这一条我觉得没什么意义,便未呈给殿下。” 赵灵懿小嘴儿微张。 “所以,陆贞,其实是长乐公的义女,和陆玄,并无血缘关系?” “不错!” 第239章 好哥哥 楼中,赵灵懿和凝霜二人正因为陆贞的身世而吃惊时,后者已经跑到了雅筑的一处凉亭,一张脸上满是哀伤之色。 小茹追进去,无论怎么问,陆贞也不开口,更不愿意跟她回去。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传来了陆玄的脚步声。 后者一路小跑,手撑在凉亭的石柱上,微微喘气。 “小茹,你先回去吧,我和贞儿说说话,顺便把咱仨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准备去公主府住。” “知道了,公子!” 陆贞一脸怒容的转过身来,急喝道: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公主府住呢!” 待小茹走远之后,陆玄这才冷笑道: “这事儿可由不得你……” 陆贞拧着脸不肯说话,前者叹了口气。 “上次我不是都跟你说过,我真喜欢她,你也说要去国子监找个好郎君,怎么现在又开始跟我闹别扭?” 陆贞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眼眸里满是泪水。 “我随便说说你也相信,这天底下,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陆玄吓了一跳,这回看起来,这丫头好像不是装的,是真伤心了。 他伸出手,想要帮对方擦掉眼泪,但陆贞却一把将其推开,低着头,啜泣道: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抑制自己了,平常还好,可一看到你和别的女子那般亲近,我就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上次……” “在那临澜客栈之时,晚上我本想找你说说话,但却听见你和于心兰……你这个混蛋,爹明明说过你不可以和女人有鱼水之欢,太过分了!” “除了于心兰,那楼婉清,还有赵灵懿这个公主,你这般花心,能容得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归根究底,是我先看上你的,她们都是后来的,凭什么你喜欢她们,不喜欢我啊?” “你还是个大胖墩儿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呜呜呜……你不要我,就别让我看到这些,你把我的眼睛戳瞎,让我去庙里当个死尼姑吧!” 陆贞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拉着陆玄的手臂,不断地往自己脸上撞。 “你鼻子上这么大的鼻涕泡,怎么好意思往我身上蹭?恶不恶心啊?” 陆玄无奈的摇着头,伸手从袖袍里摸出手帕,一边大力在她脸上揉着,一边嘲笑道: “你看看你刚才那样子,真给咱们陆家丢脸,人公主又没得罪你,还好心好意送你礼物,你就这样甩脸子给别人看?” “这是不对的……” “唔……我,就是……不……她的东西……” 一听陆玄这般斥责她,陆贞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嘴里也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你先安静一下,好好听我说!” 陆玄皱着眉头,将脏了的帕子揉成一团,塞到口袋里。 见他语气严肃,陆贞一时也不敢折腾了,平静了下来,双眸通红。 “不管怎么说,刚才的事情,你觉得你那样的做法对不对?抛开她的身份不谈,即便不是公主,是任何一个与你素不相识,且抱有善意的陌生人。” “你当着大家的面,让别人难堪,是不是错?” 陆贞面色一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是……” “既然错了,那应不应该给别人道歉?” “应该……” 陆贞面色凄然,心中满是酸楚,从前的陆玄,只会惯着她,哪里肯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看来对方是真的觉得,赵灵懿这个女人,比自己重要得多。 虽然自己的确错了,可陆玄不惜亲自开口游说,让她赔礼道歉这件事,的确是伤透了她的心。 不过只要是这个家伙开口,她什么都愿意做,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好……我跟她道歉,然后,我会从你身边消失,再也不烦扰你,哥哥……” 陆贞站起身来,喃喃自语,想要往楼上行去。 陆玄翻了个白眼,伸手抓住对方的肩膀,猛的扳了过来。 “傻了吧唧的,说什么胡话呢?你想消失到什么地方去?” “我有说过不要你吗?” 陆贞原本还在黯然神伤,听到这句话,她猛的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 “你……你说什么?” 陆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非要我明说是吧?行,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你是我带大的白菜,怎么着也不能被其他猪拱了。” “要拱,也得我陆玄自己拱,虽然我一直把你当妹子看待,但老实说。”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血缘关系,心里对你没点儿想法是不可能的。” “只是很多时候,世俗观念,让人头疼,不过昨晚差点儿死掉,我想通了。” “去他妈的世俗观念,咱俩本来就不是亲兄妹,家里人都知道,就连刘产他们也知道,只是不晓得我们还订了娃娃亲。” “爹应该早就想好了,让我当驸马,所以才一直回避这件事情,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把你一个人送去麓湖书院。” “不过我现在打定了主意不当驸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咱俩都愿意,谁也挡不住这桩姻缘。” “不过你也是的,非逼着老子这么早下话,就不能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运作运作,好把你的真实身份给传出去,免得人家误会我陆玄真是个罔视伦理的大变态!” 听着陆玄的自说自话,陆贞的小嘴儿,从原本的紧抿着,变成了圆形,最后则是死死的捂住,美眸中满是惊喜。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万念俱灰之时,竟然能从陆玄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这实在是太……太太太让人难以自持了。 “我……你……” 陆贞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情一下子从地底飞到天上,悲极生喜,原本伶俐的口齿,都变得结巴了起来。 好半天,她总算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兄长的意思是,你也喜欢贞儿吗?” 这样的称呼,陆玄多少有些不习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喜欢是喜欢,但你能不能别叫我兄长,也别叫我哥哥,怪难为情的。” 陆贞咬着嘴唇,面色突然染上了红晕。 “呸,我才不信呢,那晚我亲耳听到,你让于姑娘叫你好哥哥呢……” “以后,我也叫你好哥哥!” 第240章 太刺激了 马车中,赵灵懿一脸好奇的望着身边男人,微笑着问道: “你是怎么把人哄好的?”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陆贞不但乖乖回来了,跟她赔礼道歉不说,还老老实实的收拾东西,准备跟陆玄一起去公主府暂住。 前后态度转变,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因为她觉得,陆贞自幼和陆玄一起长大,性格多少也是受了后者影响的。 表面看起来与人和气,一点儿也没有架子,心中实际上桀骜得很。 “山人自有妙计,哈哈……” “那妮子我一手带大,对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你别看她这样,其实她挺明辨是非的。” 赵灵懿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便问起了昨夜之事的细节来。 陆玄简短的交待了一番,说到凶险之处,将她吓得俏脸一阵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幸亏你没事,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几日你和陆贞妹妹就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了,御天府衙那边,我打过招呼,随时关注着案情的进展。” 她握着陆玄的手掌,整个人靠在后者的肩上。 “那岂不是要闷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啊,是闲不住的……” 陆玄确实不愿意窝在一处,尤其是现在这种局势。 卫平那一箭星陨,将自己积累的财富射去了大半。 光以玄墨书局和香水司目前的进项,是不足以填补那空缺的。 所以他必须要寻找新的生财之道。 陆玄心事重重,马车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你在想什么?” 赵灵懿直接开口问了一句。 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倒是没有必要绕什么弯子,有话直说便是。 陆玄迟疑片刻,正色道: “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快速的挣到一大笔银子!” “你还缺银子啊?如今香水司日进斗金,你那玄墨书局也弄得有声有色,怎么还想着要赚钱?不会真想当富家翁吧?” “钱哪有嫌多的?更何况,我拿银子有大用,若是一个半月之内,也就是最迟三月底,我若是挣不来七十万两,你以后恐怕就看不到我了!” 听到这个数目,赵灵懿吓了一跳。 “七……七十万两?” 她与凝霜对视一眼,俏脸上浮出一丝惊撼之色。 “若是七百两,七千两,我还能给你想想办法,你要赚七十万两,还是一个半月之内,怎么可能?” “还有,你说今后可能看不到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陆玄伸手揽住赵灵懿,但他越是这样说,后者越是担心。 “你有事瞒着我!” 赵灵懿语气十分笃定,直觉告诉她,陆玄刚才说的话,并不是随口开玩笑,而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 “你真需要银子,我一年的食邑,大概能有一两万银子,这几年存了不少,再把府中那些个珍奇玩意儿卖一卖,三四十万两还是凑得出来的。” 她神色极为认真,似乎真的在盘算着将自己的公主府搬空,好给心爱的男人解一解燃眉之急。 陆玄大为感动,搂了搂她柔若无骨的娇躯,也不避嫌。 当着凝霜的面,就在赵灵懿的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的好殿下,心意陆玄收到了,不过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也不至于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你那府里的珍藏,都是你的宝贝,我怎么舍得让你全部卖掉?” “等到春狩之后,我准备南下一趟,早年间便是听说,那里距离京师遥远,经济由世家门阀把持着,外人去了,做不下生意。” “我倒要看看,凭我陆玄的本事,能不能在江南狠狠的捞一笔!” 赵灵懿心里美滋滋的,结果听到陆玄这样一说,整个人又变得不安起来。 “你要去江南?那里局势可不太平,听说南州的叛军,直到现在还未镇压下来,你才遭了刺杀,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乱跑么?我不许你去!” 陆玄手臂下滑,揽着赵灵懿的纤腰,解释道: “你放心,我去江南,会请个护卫,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至于叛军,他们尽管折腾,有四大家族镇守江南一代,怎么也不可能直接祸害到金陵,苏杭等地。” “浑水摸鱼,局势越乱,对我越有好处。” “那我也去……” 赵灵懿撇了撇嘴,似乎对陆玄的决定颇为不满。 “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好好待在京城,把自个儿身体养好,我去了,也就最多待一个月。” “到时候我回来,你若再瘦了,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你敢?” 赵灵懿扬起了雪白圆润的下巴。 陆玄顺势在她饱满的唇上啄了一口,马车中,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殿下,陆大人,凝霜还在呢……” 赵灵懿面颊腾的一下变得滚烫通红,陆玄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四马齐驱的车辇太大,凝霜一直待在角落,又未吭声,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对方的存在。 “咳咳……” 微咳两声,陆玄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然而接下来,赵灵懿的话,却差点儿让陆玄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害羞什么?将来本宫若嫁了他,你也少不得要做个通房丫头,你不是说过,要一直待在本宫身边吗?” “我可不想见你孤寡一生,反正这家伙那么花心,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宋凝霜面红如血,羞恼道: “殿下胡说些什么?” “我与陆大人,怎么可能……” 她虽然觉得陆玄是个不错的人,但从未想过,要和对方变成那等关系。 陆玄也摇了摇头,正气凛然的说道: “就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主仆共侍一夫,那也太刺激……太不像话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赵灵懿立刻便狠狠地拧在了他的腰间软肉之处。 “我随便一说,你还真敢想啊?” “我待凝霜如同姐妹,她若愿意还成,要是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她的……” 宋凝霜松了口气,抬起头望了一眼陆玄,却发现对方正好也笑意盈盈的看了过来,她赶忙将目光移开,却听见陆玄的声音传入耳中。 “凝霜姑娘莫怪,方才话题沉重了些,我这人就喜欢开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有些失落,轻声嗯了一句,马车正好停了下来。 公主府,到了! 第241章 显露峥嵘 “小姐,公主府,好大啊!” 小茹跟在陆贞身后,轻声感叹。 “少见多怪。” 陆贞哼了一声,然而事实上,她的心中,也是颇为吃惊。 公主府整体的格局构造,是依据宫中庭院修筑的,除了高高的外墙之外,内里还另设了一层矮墙。 而府院设为两部分,分别是前园四合屋舍,以及后园的亭台楼阁。 正中央有迎客厅,书房,膳厅偏厅,静室。 两侧是下人侍卫及府中杂役的住处,更北处,便是赵灵懿这位殿下的独院居所,东西厢房则是客房。 穿过花园,便是公主府的后门建筑,有用于存放武器工具杂物的仓库,马房等等。 而前一阵子,公主府里住进了不少赶考的士子,大约有十几人。 赵灵懿并未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偶尔也会在阁楼高处,远远的观望众人辩学。 今日是二月十六,十九号才会放榜,因此他们还要在府里住上三日。 东厢游廊的拐角围栏,一群士子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处,透气解乏。 这其中,便有大名鼎鼎的才子林殊。 他身着质朴长衫,头上扎着方巾,手里捧着一卷崭新的书籍。 而周围的士子们,则是一脸艳羡的望着他。 因为他手里的书,是公主殿下借给他看的。 “林兄,这书你看完了没?何时也借与我等看看?” 有人犹豫着开口,林殊笑了笑。 “快了,不过这书我可不敢胡乱借出去,等我看完了,便要交给凝霜姑娘,到时候你们哪个有兴趣,自己去借便是。” “嗨……我就随口一说,其实对那聊斋没什么兴趣,这等闲书,观之无用。” “也不尽然,这书能在坊间掀起追捧热潮,其实还是有些东西的,我在里面学到了不少知识。” 林殊笑着说道,又继续埋下了头。 只是看着看着,耳边的惊呼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公主殿下,咦,那人是谁?怎敢与殿下并排而走?莫非是哪位皇子?” “殿下回来了……” 林殊心中一动,举目望去,果不其然,中庭圆门那里,一群人正边说边笑,朝着走廊处走来。 周围诸多士子赶紧起身,颇为拘谨的靠栏站着,他自然也不敢懈怠,合上书籍,默默起身。 远远的,听见男子清朗声音传来。 “这么好的园子,没点儿水怎么行?” “这走廊下该挖个长池,种些荷花,养几尾锦鲤,沿着池子再多种些花草树木什么的……” “你爱写字画画,到时一打开书房的窗,便能看到绿植,对眼睛也有好处。” “凝霜,记下了没有,等开了春,便让人照着做。” 赵灵懿正说着,身旁的陆玄突然步履一顿。 她顺着后者的目光望去,一群士子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些人,便是借宿府中的士子吧?” 陆玄低声问道。 赵灵懿点了点头。 “嗯,我若不给些方便,他们无处可去,那等境况,也颇为难堪。” 其实应该用可怜来形容,但读书人,大抵是不会认为自己可怜的,他们只要能与学问作伴,就已经很知足了。 陆玄其实相当佩服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经书之人,不管是为了荣华富贵也好,齐家治国也罢,至少能吃得进去苦头,这样的人,一有机会,定能大展抱负。 不过他知道,赵灵懿此举的潜在用意,是为了收买人心,为将来自家大哥争储做铺垫,所以自然而然,便有些不爽。 不过他不爽的是赵灵懿的做法,对这些被“善意”利用的士子本身,倒是没什么恶感。 摇了摇头,他迈步朝前走去。 赵灵懿亦步亦趋,紧接着,众多士子的声音便是如珠落玉盘一般重重响起。 “学生许由见过公主殿下。” “方见春见过公主殿下。” “林殊见过公主殿下……” 赵灵懿一一点头致意,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望向陆玄,只见后者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她心中猛的一咯噔,同时小嘴微撇。 这家伙,不会还记着那事儿吧? 昨天都已经解释过了,是三皇兄拉着她跟对方见面,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是第二次见到林殊此人。 “你就是林殊?” 陆玄好奇的看了对方一眼。 林殊也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说话的俊朗男子,不卑不亢的答道: “正是晚生,不知阁下是?” “我叫陆玄,听说三皇子和公主殿下都很欣赏你,陆某心中好奇,今日一见,发觉你果然不同凡响,往这人群中一站,便显峥嵘,将来少不得要飞黄腾达。” 陆玄很少恭维人,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因为他觉得,林殊的眼神,和上一世的自己,很是相像。 林殊吃了一惊,他才华横溢,但并非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陆玄的名字和传说,整个离京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光是陆天霸之子,还有预备驸马这个身份,就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了,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实打实的武道高手,在年前成为了玄天派的掌门。 “借陆少吉言,将来若真有这等光景,公主殿下和三皇子殿下的赏识之恩,林某必不敢忘!” 林殊的话语滴水不漏,陆玄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便继续朝前走去。 林殊注意到,自己和陆玄说话期间,公主殿下竟然是一言未发,这种情况,令得他相当之意外。 不过他并不敢直视赵灵懿,所以他也没有发现,后者脸上,竟然是带着些许忧色。 待得公主一行人离去,林殊紧绷的身体陡然松弛下来。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 “原来是陆玄,可区区长乐公之子,怎敢与公主殿下同列?这不是坏了规矩么?” “人家是预备驸马,而且这里是公主殿下的私宅,殿下没意见不就行了!” “那家伙除了生得好看,其实也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嘘,少说两句,听人说那家伙在幽州可是个恶霸,听你这般说,当心给你抓去打个半死……” 林殊缓缓坐下,望着众人,脸上浮现出些许自嘲。 这些家伙啊,当真是目光短浅呢! “你们口中的那人,可没有那么简单……” 方才和陆玄对话,他感觉到一股相当恐怖的压迫感,此时坐下来,方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为什么,要刻意对我说那句话呢?” 第242章 双向敲打 相同的疑惑,陆贞也有。 “兄长为何说那林殊将来必定飞黄腾达,我可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 陆玄头也不回的答道: “人家可是七州乡试的总解元,这还不够特别的么?” “乡试解元多了去了,又不是会元甚至状元,这有什么特别的?” 陆贞无语道。 “可是他来自江南,江南向来多才子,能够在那种地方脱颖而出,此人并定不凡,而且我相信三皇子和殿下的眼光。” 陆玄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灵懿沉默不语,只是笑了笑,她看出来陆玄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多问。 众人又走了片刻,终于是停下了脚步,公主府乃是三进三出的大园子,到处都是画壁游廊,亭台楼阁。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便是正北主楼侧方的阁楼,紧靠着赵灵懿的独院。 这里也是真正安置贵客的地方。? “凝霜,你带陆贞妹妹她们到院子四周逛逛,好生介绍介绍,她没来过府上,免得到时麻烦。” “正想到处看看呢,那就多谢凝霜姑娘了!” 陆贞看出来公主有话和陆玄说,便拉着小茹朝外间走去。 待得堂中只剩下一男一女,赵灵懿咬了咬嘴唇,这才犹豫着问道: “你特意对林殊说那句话,是为了警醒他?” 陆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你说啥?” 赵灵懿眨了眨眼睛。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先说我与三皇兄赏识他,又说他将来会飞黄腾达,这不是在提醒他,日后要懂得知恩图报么?” 陆玄点了点头,没有否认,甚至还多解释了一句。 “可他若真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就算他日后能够起势,靠的也是他自己的本事,跟你俩没什么关系,你们现在所谓的赏识,不过是拉拢人心罢了!” “更何况,三皇子和你这边,他要怎么站队呢?仔细想就该知道,你的立场,便是大皇子的立场。” 赵灵懿眉头紧锁,苦笑道: “你这人心思真是复杂,他原本不会多想的,经你这一提醒,估计回去反而会睡不着觉了。” “另外,我也只是惜才,到你这里,竟变成了收买人心之举……” 陆玄放平双腿,伸出手来,一把将赵灵懿拽进自己的怀中,冷笑道: “别跟我说你没有那样的想法,你与大皇子乃是亲兄妹,宫中争储这等事,在哪个朝代都屡见不鲜。” “我尚未与你相识之际,便听说你帮你大哥物色了不少有识之士,甚至连朝中一些不起眼的人物,你都刻意给予恩惠,老子才不相信,我的公主殿下会有这般单纯?” 赵灵懿被陆玄戳穿心思,心中不但一点儿不尴尬,反而有种淡淡的欣喜。 因为光凭这一点,便能够看出,陆玄的洞察力何等敏锐,至少比方才游廊里那些士子要厉害得多。 “父皇偏心,将大哥派出去戊边数年,若我再不帮衬着,他在京中留下的那些香火人情,早就断了个一干二净,将来怎么与三皇兄那边竞争?” 啪! 赵灵懿话音刚落,陆玄伸手猛的在她的丰臀上打了一巴掌。 前者捂着屁股,俏脸上尽是委屈。 “为什么打人家?” “因为你笨……” 陆玄没好气的说道。 “自古百姓爱幺儿,皇帝爱嫡子!” “你以为陛下将大皇子放去戊边,是故意苛待他,恰恰相反。” “仅仅几年罢了,而且北边一旦出现不安定的情势,便立刻抽调回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的真正用意,是让大皇子前去镀金,就如同勋贵子弟放去军中历练一般,有了经验,有了名头,甚至偶尔立下战功,将来便可名正言顺的接家中长辈的班。” “而作为皇子,你大哥应该接谁的班?自然是陛下的……” “我跟你明说吧,军队和朝廷不一样,朝中大臣更信仰君权,天地君亲师,皇上的立场,便是他们的立场,顶多依据皇子们各自的真材实料,会有看好和不看好的差别。” “更何况,就像你说的,这种香火之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而军队,则更看重亲疏,派系相比朝廷更加复杂,因为这涉及方方面面,统筹调度。” “打起仗来,都是生生死死,动辄便是过命的交情,军人,哪怕是高级将领,总归也是军人,他们的想法,也要更加纯粹,就突出一个帮亲不帮理。” “同样是两位皇子,一旦将来真要撕破脸皮,你觉得谁会更有优势?” “就算不出现那种情况,这种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公主殿下该掺和的。” “被你父皇知道,多半也就一笑置之,觉得你想法幼稚,可落在三皇子,娘娘和大臣的眼中呢?” “这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的授意?一旦有心之人这样对陛下说,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长,他会怎么想?” “后宫干政,乃是大忌,到时真个计较起来,陛下因此对皇后娘娘死了疑心,连带得看大皇子也不顺眼,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得不偿失,你自己说说,你笨不笨?” 赵灵懿一脸懵逼,张着小嘴儿,整个人都傻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些小小的心思,放在陆玄这里,居然能引出这样一番长篇大论,而仔细一想,对方的话,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这一巴掌,挨得实在不冤枉。 “唉……” 赵灵懿叹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结果在陆玄这家伙面前,她单纯得像个小白兔似的,啥也不是。 “怎么了?被我打击到了?” 陆玄浅笑着问道。 “有点儿!” “那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老老实实待着,啥也不做,等着你来娶我。” 赵灵懿转过身来,伸手搂住了陆玄的脖颈。 啵儿! “这就对咯……” 陆玄抱着她,站起身来,堂中充斥着赵灵懿的嬉笑声。 至于前者,则是在心中暗叹: “殿下,不要怪我故意吓你,真正的夺权之争,比想象中还要残酷百倍千倍,而我,只希望你能够远离这些,安安心心的等我。” 第243章 春闱放榜 离京城外百里,一片空地之中,扎起了大营。 篝火漫山遍野,只粗略一数,不下数百道。 而前方的山顶之处,一名全身包裹在重铠当中的伟岸男子,双手负后,目光遥遥望着远处那座城郭。 “时隔三年多,我赵明淳,又回来了!” 此人,竟然便是大皇子。 赵明淳的眼中隐隐流露出些许激动,在其身旁,另有一名俊朗男子默默站立。 听到前者的话之后,俊朗男子笑了笑。 “是啊,看惯了漠北黄沙,再来看这中原风光,总觉得有些不适应呢!” “殿下觉得,是哪里好?” 赵明淳笑了笑,伸手揽过俊逸男子削瘦的肩膀,轻声道: “玛姬,北地当然也好,我只是有些想家,想父皇,想母后,想小五了,你不必担心,将来,咱们会有机会再回去的。” 俊逸男子抿嘴点了点头,看向赵明淳的目光充满了依恋。 “听说跟你换防的那位将军,是你们大齐国的战神,有他在,是不是就能打败戎狄,这样算起来,也是为我的亲人们报仇雪恨了。” 赵明淳默然不语。 片刻之后,复又点了点头。 “应该没问题,就算陆将军老了,戎狄的那些家伙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陆家军将来无人接掌,大齐战神能护佑北地一时,护佑不了北地一世,那片战场,终究是属于我的。” “可你若当了皇帝,还能去打仗么?” “哈哈,谁说当了皇帝就不能打仗?” 爽朗笑声自山上传来,夜色,逐渐将二人的身影隐没。 十九日,国子监外放榜。 敲锣打鼓鞭炮声不绝于耳。 数千名参与会试的举子,至少百人,多则三四百,将成为嘉德二十年的新贡生。 而国子监的门口,早已经是堵得人山人海,两名国子监的官吏,正将红榜张贴在布告墙上。 待得时辰一到,便要揭榜。 “老天保佑,保佑我韩冲一定要通过会试。” “求求了,在下考了这么多年,一定要过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离京花,今天,便是吾等腾飞之日。” “鹏举兄看来很有信心?” “是的,我必过!” 众生百相,而在人群末端,一群读书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相比前方面色忐忑的一干人,他们的表情丝毫不慌。 因为他们,很有信心。 “文达兄,第几?” 这群人,正是寄宿于公主府的那批士子。 林殊微微一笑。 “保三争一!” “咝……”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殊平日里谦逊低调得紧,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这么笃定的说,自己至少前三,而且有争第一的信心。 “时辰已到,放榜!” 随着国子监官员一声高喝,顿时有人走过去揭开了红榜。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上面看去。 “会试前三,林殊,张牧之,谭奔治!” “这……文达兄,恭喜……” “恭喜恭喜,文达兄果然厉害,中了会元!” “不愧是七府解元,这下还有谁敢小看咱们长林五子?” “文达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恭维声不绝于耳,待得放榜完毕,照例,礼部的官员将会记录前十贡生的名字住处,宫中会有额外的赏赐。 那国子监的官员,手持笔墨折子,目光望向人群,高喊道: “会元林殊,林文达,可在?” 林殊举起手臂。 “学生在此!” 无数道目光齐齐望来,羡慕嫉妒恨,皆是有之。 那官员神色和蔼无比,毕竟这可是将来的朝廷新贵,能结一分善缘,总是好的。 “林会元,恭喜高中,朝廷赏赐,送到何处?” 林殊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也是隐隐有些激动。 他想了想,缓缓开口道: “学生暂住于,安华公主府!” 哗然之声四起,不少人这才知道,他竟然住在那公主府中。 国子监官员愣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殊一眼,笑道: “好,一应赏赐,早则下午,晚则明日便送到,林会元请做好准备。” “多谢大人!” 林殊拱了拱手,人群便又开始热闹起来。 这是属于他们的盛会,当然,有人春风得意,自然也有人黯然伤神。 不论如何,时间匆匆流逝,当得诸多举子们欢庆之时。 宫中,一处幽阁里,三皇子赵明煦,便是显得有些暴躁了。 地上散落的酒杯,四分五裂,空气中充满了酒气。 几名宫女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个林殊,怎么想的?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住在公主府,难不成是想与本皇子割裂开?” “不管了,明日老大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会去安华那里,我倒要看看,这林殊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榜张贴,整个离京灯火通明,尤其是南城一带,勾栏瓦肆笙歌起舞,通宵达旦的进行庆祝活动。 公主府内,礼部送来的赏赐,堆满了外厅。 寄宿在公主府的十一名士子,全都通过了会试,成为了贡生,而他们,将在下月,参与殿试。 赵灵懿和凝霜二人,将众多士子叫到了一处,简短的表达了庆贺之意,另外还告知所有人,待得明日从宫中回来之后,便替他们摆酒庆祝。 公主府客房内,陆玄盘坐在软榻上,正在练功。 陆贞和小茹则是在隔壁下棋。 良久过去,陆玄睁开眼,神色间有些无奈。 “这八荒决我练了这么多年,一朝要改成玄门心法,还真有些不适应,算了,还是先放一放吧,等到了江南再说……” 摇了摇头,他起身穿好外袍,走到了隔壁。 敲响门,内里传来陆贞的声音。 “谁?” “我!” “你是谁?” “你大爷!” 陆玄没好气的推门而出。 “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游戏?小茹,都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当心以后不长个!” 小茹茫然的看了陆玄一眼。 “公子骗人的吧?” 陆贞将棋一推,拍手道: “我哥的话你都不信?小茹你还小,早睡早起对身体有好处,你看看你,平日里我吃啥你吃啥,你怎么跟个矮萝卜似的?” 小茹有些无奈,自己才十六岁,比兄妹二人小了好几年,不过陆贞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 公子和二小姐,应该有什么话要说。 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那我先回去眯着,小姐和公子有什么事情,叫我便是。” 说完,她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第244章 陆贞小魔头 “你不是在练功么?” 陆贞双手托着脸蛋儿,盘坐在原地,好奇的望着陆玄。 后者直接往软榻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心烦道: “练不进去,早知道,当初就答应南锦屏,跟她交换功法好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下不了决心更换心法。” 陆玄将当初南锦屏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陆贞满脸好奇。 “还有这种事情?要是我,我早就跟她换了,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废话,你又不是玄天派的掌门,镇派功法是能够随随便便外传的么?” 陆玄翻了个白眼。 陆贞嫌弃道: “我的哥哥,有时很聪明,有时又很笨。” “依你的话来看,玄门心法只有掌门一人有资格修炼,而它和莲生大法又是同宗同源,那么相像,就算你们两个交换了功法,并且修炼成功,旁人又怎么看得出来?” “就算等你百年之后,将功法传给下一代掌门,你死都死了,哪管洪水滔天?” 陆玄张着嘴,片刻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懊悔道: “有道理,你怎么不早说?” 陆贞瞅了他一眼。 “你也没问咱!” 话说完,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陆玄望着屋顶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陆贞,则偷偷摸摸的爬上了软榻,慢慢的朝着陆玄的位置挪了过来。 待得后者发觉之时,她已经贴到身旁,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陆玄吓了一跳。 “你干嘛?跟个鬼一样,不声不响的。”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比三年前还帅了,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东西,我觉得,按你小时候的样子,长大了,也该是个丑八怪才对!” 陆玄气极反笑。 “胡说八道你!” “咱爹生得丑吗?” 陆贞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陆天霸虽然五大三粗的,算不上好看,但据他自己说,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那咱娘是不是美人儿?” 陆玄又问了一句。 陆贞点头如小鸡啄米。 陈瑜自然是好看的,记忆中的娘亲,又温柔又漂亮,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人。 “那不就结了?” “咱爹又不丑,咱娘又好看,我又能丑到哪里去,最多就是小时候没长开而已,哪里可能变成丑八怪,而且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你不懂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以貌取人了?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只是没想到,你现在能长得这么好看,越看越喜欢。” “呃……” 陆玄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说这其实是系统的功劳,前前后后,得给他加了几十点魅力值了。 陌生人还好,跟他离得近的人,相处久了,或多或少,会有一定的影响。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给对方造成恶感。 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气喷在了自己的面颊上,暖暖的,带着一股淡淡馨香。 扭过头去,陆贞的面庞,距离他已经仅有一个巴掌的距离。 后者银牙贝齿咬着下唇,眼眸中有些目眩神离。 “喂,你怎么了?” 气氛有些怪异,陆玄开口问道。 “哥哥……” “我好喜欢你……” 这已经不是陆贞第一次对陆玄袒露心迹了。 后者虽然已经习惯,但也不禁感叹,这妮子的胆子,是真的大,不愧是他带大的姑娘。 “嗯,我知道,你别靠这么近,总觉得怪怪的。” 他伸出手臂,用胳膊杵了杵对方。 谁知道陆贞不但没有退后,反而是突然暴起,直接扑了上来。 轰! 脑子里一片浆糊,如春雷般乍响,那种感觉,美妙到难以形容。 “老子……” “被自家妹妹……?” 说实话,在经历这种事情之前,陆玄没有想过,会这么…… 虽然他和陆贞,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而且也算是打小就订了娃娃亲。 但当得这一刻来临之时,他的内心当中,依旧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而掩藏在罪恶感背后的,是冲破桎梏的强烈快感,有种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唯有此刻永恒的情绪,在内心当中滋长。 无人得见的屋子当中,“兄妹”二人,紧紧相拥,举止亲密得打破了界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贞方才满意的松开双臂,翻身躺在软榻上,剧烈呼吸。 她的心,跳得很快,史无前例的快,一张小脸儿,也是红彤彤的。 陆玄抹了抹嘴角上的水渍,嫌弃道。 “技术太差了,得多练!” 陆贞翻了个白眼,撑起身体来,目光落在某处,调侃道: “技术差,品质高啊!你看你,真没出息,都已经这么……” 陆玄尴尬一笑。 “你这不是废话,年轻人火气大,怎么了?你再敢拱火,信不信我……” “有本事你就来啊!” 陆贞挑衅的勾了勾手指,陆玄恶狠狠的说道: “你这魔头,老子早晚收拾你。” “嘻嘻嘻嘻……” 何谓幸福?常伴心中所爱,便是幸福,现在的陆贞,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幸福,她忽然不着急了,因为现在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哪怕一直这样,只要能够和“哥哥”在一起,又有什么所谓呢? 半个时辰之后,陆玄鬼鬼祟祟的离开了陆贞的房间。 回到自己屋子,他这才发现,房间外的厅门是开着的,有个人已经等候了多时。 “你去哪儿了?” 陆玄不着痕迹的关上房门,笑道: “吃过饭后,有些无聊,便和贞儿下了会儿棋。” 赵灵懿不疑有他,点头道: “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大哥,明日一早,就要进城了,我得去宫中一趟,晚上,我要为他接风洗尘,顺便将一些人介绍给他认识。” “我大哥生性狂傲,昔年最看不起的,便是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时常出手整治他们。” “到时候我怕他故意刁难于你,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赵灵懿隐隐有些担忧。 她知道陆玄看似与人和善,实际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她就怕到时候两人脾气相冲,她夹在中间为难。 陆玄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柔荑,安慰道: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赵灵懿哭笑不得的锤了他一下。 “我的意思是,让你表现好点,让他刮目相看。” 第245章 找茬 大皇子戊边归来,自然是有人相迎的,不过却是皇帝安排的礼部官员。 亲兵营在城外驻扎,赵明淳只带了一队人马,由西城门入京。 一路到了皇城,直入宫门,于殿外稍候,又被召入殿中。 当着诸多大臣的面,嘉德帝亲自走下龙椅,用嘉许的目光望着半跪在地的嫡长子。 “明淳长大了,这些年在漠北,过得可好?” “你刚走之时,你母后整日以泪洗面,责怪朕不该将你扔到那等苦寒之地,你告诉朕,苦不苦?” 当初离去之时,赵明淳方才二十出头,还是个青涩小子。 如今已经成为英姿勃发的青年郎,穿盔带甲,颇具铁血味道。 嘉德帝越看越是欣喜,他一如既往的认为,从头到尾,自己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赵明淳点了点头。 “苦,一开始,儿臣也这样觉得,但后来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便不觉得苦了。” “如今几年过去,我越发觉得,我大齐能够安定数十年,父皇与诸位大臣,劳苦功高,殊为不易,这次回来,明淳其实还想向父皇请命,将我再次调往漠北。” 听到前面的话,嘉德帝笑容满面,堂中的诸多臣子也是默默点头。 但听到后半句话,嘉德帝却是深深的看了赵明淳一眼,轻笑道: “这件事不必心急,你才刚刚回来,暂且好生待着,与你母后,弟妹多多亲近亲近,大皇子赵明淳听赏。” 赵明淳赶紧挺直了腰杆…… 十九日这一天,离京相当的热闹。 春闱放榜,士子狂欢,二十日春狩祭典,京中各王公权臣皆是回归,再加上归京的大皇子。 此刻的离京,看起来的确是生机勃勃。 赵灵懿一早便去了宫中,凝霜随行。 陆玄待在府上,负责监督东厨备菜。 说是监督,其实是偷嘴,不过陆玄的意见,也是给予了几位大厨颇多灵感。 他身为一名老饕,在吃这一方面,还是很有研究的。 而且不少的菜品,也是听了他的建议,方才备制。 到了下午,公主府陆续来人了。 既然是为了给大皇子接风洗尘,那明面上关系深厚的人,都会到场。 豪华车辇将公主府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先进门的,自然是赵灵懿,赵明淳,以及赵明煦三兄妹,其后,便跟着一大群公侯子弟,林林总总,恐怕不下二三十人。 “安国公府小公爷到……” “夏流王世子到……” “定国公府小公爷到……” “涂府涂小姐到……” 院内,一群士子缩在侧厅中,神色复杂。 他们皆是出身寒门,虽然考中了贡生,但前途未卜,眼下有的人甚至还穿着补丁服。 一想到待会儿见到的,都是些平日里高高在上,毫无交集的权贵子弟,这心里便有些不太得劲。 身份地位悬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说白了,还是心气不够。 心比天高之人,毕竟是少数。 陆玄倒是没什么感觉,京官又如何?王公贵族又如何? 真要比身份,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虚。 侍中仆射翰林院大学士这等拥有实权的宰辅,陛下为了制衡,品秩皆为从二品,不设正二品。 但自家老爹官复原职,辅国大将军,却是实打实的正二品武官。 在加上长乐公的封号,预备驸马的身份。 陆玄的地位,可比那些个狗屁世子高得多。 真算起来,恐怕也就皇子公主,亲王世子郡主这些人能稳压他一头。 但这样的人,在大齐太少太少了。 陛下唯二的两个兄弟,一个早早归天,郡主嫁人,品秩一代比一代低。 另一个,淮南王,根本没来离京,就算来了,就凭赵骓赵瑾跟他的关系,不被陆玄欺负都算好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虽然不打算当驸马,实际上却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公主府的半个主人,因此心态上,自然和这些穷书生们大相径庭。 而众人之中,唯有林殊面色平静。 陆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截然不同的众人,出声嘲讽道: “小场面而已,居然抖成这样,你们心里就没点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吗?” “是不是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做不到尚书仆射,门下侍中这种官阶?” 话音落下,陆玄便是站起身,朝着门外行去。 众多士子面色郁然,有人小声嘀咕着。 “不就仗着出身好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装什么装,易地相处,我看他还能笑出来不?” 林殊皱了皱眉,他其实听得出来,陆玄是故意激人,好让自己等人消除心中忐忑,另一方面,也有让他们不要妄自菲薄的意思。 但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和众人解释。 门口之处,大皇子赵明淳已经换了常服,身旁便是赵灵懿和赵明煦二人。 三位殿下并排走入府中,在他们身后,则是跟着一大群随从。 走到院中,远远的,赵明淳便是看到,堂前门外,一名身穿华贵白袍,以玉冠玉簪束发的俊朗男子傲然而立,面容陌生至极。 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心中有种直觉,只怕此人便是五妹口中所说的陆玄了? 果不其然,走得近了,那白袍男子拱手行礼,朗声道: “陆玄见过大皇子,三皇子二位殿下。” 赵明煦撇了撇嘴,上下扫视了陆玄一眼。 心中有些遗憾,同时又有些懊恼。 听说一品高手都没杀死这家伙,对方真是命大,他当初就不该招惹这家伙的,否则的话,他与陆玄的关系,也不至于这般僵硬。 至于赵明淳,则要简单干脆得多。 “你就是陆玄?” 陆玄点了点头,赵明淳冷笑道: “不愧是幽州第一纨绔,这身上的行头,怕是比老三穿的还贵,如此铺张浪费,大将军也不管管么?” 赵灵懿目瞪口呆,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家大哥居然一上来便是找茬。 不过陆玄早有心理准备,听得对方阴阳怪气,他只是笑了笑,回答道: “银子是我自己挣的,没花家里的钱,若人人都不消费,何以拉动内需?我买这一身衣裳,花费的钱财,能养活七八个家庭,殿下觉得,这算不算行善积德?” 第246章 麻烦 “巧舌如簧!” 赵明淳做出了自己的评价,黑着脸朝厅中行去。 一旁的赵明煦则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至于赵灵懿,略做停留,和陆玄低语了两句,方才跟着走进厅中。 凝霜凑了过来,站在陆玄侧后方,轻声道: “殿下让我与陆大人一同,负责迎接其他贵客。” 陆玄回眸一笑。 “正好,我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好些人都不认识了,你可得替我好好看着,别一会儿认错了人,那就尴尬了!” “嗯!” 凝霜认真的点了点头,下巴点了点门口。 “现在走进来的,便是安国公府的朱煊小公爷,他身边的,是夏留王世子吴赐。” “这两人,陆大人应该都见过的。” 陆玄点了点头。 待得二人走得近了,陆玄同样拱手致意。 “朱小公爷,世子殿下,稀客,稀客!” 朱煊依旧腼腆,相比去年,好似胖了不少。 “陆兄客气……” 一旁的吴赐则是目光躲闪,上一回,他被陆玄打了一顿,哭着喊着要报仇,让三皇子给自己出气。 结果没成想,陆玄这家伙屁事没有,反倒是自家老爹得知他与陆天霸的儿子起了冲突后,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 从那个时候起,他便明白,陆玄此人,不是他能招惹的,能敬而远之便敬而远之。 “那三位,分明是工部尚书及离京城防总兵,还有御史大夫家的公子……” 凝霜一边念着对方的出身来历,一边介绍着这些人的姓名年纪,听得陆玄不胜唏嘘。 在公主殿下身旁当个女官,还真是不容易。 他甚至怀疑,整个离京,稍微有点儿排面的官员,恐怕就没有凝霜不认识的。 “你真厉害啊!” 陆玄夸赞道。 凝霜面庞一红,提醒道: “后面还有人呢……定国公府上的公子姜珩,这位和其他小公爷不一样……” 陆玄点了点头。 “我知道,定国公乃是国丈,亦是姜氏一族的家主,这位姓姜的小公爷,身份尊贵。” 对方的父亲是国舅,姑母是当今皇后,姑父便是当今陛下,与赵灵懿和赵明淳两兄妹,自然就是表兄表弟的关系了。 “陆玄见过姜小公爷,涂小姐……” 姜珩五官周正,与皇后娘娘面容依稀相似,听见陆玄的话语,他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你便是陆玄?龙姿凤章,名不虚传,涂岚在路上可是对你好一阵夸呢!” “姜兄说笑了……”,陆玄摇了摇头。 一旁的涂岚有些娇羞的看了陆玄一眼,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我们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吗?当初你在兰庭水榭,我曾邀你上船游玩,结果被你拒绝了!” 陆玄神色茫然。 “唉……” 涂岚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转身跨入厅堂之中。 待得两人进入,凝霜这才开口。 “公子当初那一曲倩女幽魂,不知俘获了多少离京女子的芳心,连涂大学士的女儿也无法幸免。” “可惜,那首歌我学了好久,都没能学会,听说是用吴语所唱?” “是粤语!” 陆玄纠正道。 “越语?”,凝霜更加疑惑了。 “算了,有空教你吧,还有人要来吗?” “应该差不多了,陆大人可以先进去,我在这儿看着就好。” 陆玄耸了耸肩。 “没事,我陪你一起,不急,离开饭还早着呢,我跟你说,待会儿你可要多吃点儿,铜锅涮羊肉,再蘸上我的秘制蘸料,啧啧,不行,我快流口水了!” 凝霜掩嘴轻笑,忽然想起来,对方第一次来公主府,便带了不少好吃的,之前去幽州也是,从头到尾吃个不停。 能待在这种人身边,也算是一种福气。 只是怕这肚子越吃越圆,到时候可就不美观了。 她又不像公主殿下体质神奇,再怎么吃,都不会发福,少吃点东西,整个人又立刻能瘦下来。 如果真吃成胖子,站在陆玄身边一衬,肯定特别不好看。 “在想什么?” 见她怔怔出神,陆玄开口问了一句。 凝霜赶紧摇头,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羡慕陆大人和殿下,怎么吃都不见体态发福。” “你不也一样,练武之人,消耗大,总是不容易胖的,不过也有体质上的原因,有的人天生就吸收好……” “嗨,跟你扯这些作甚,我看是没人来了,咱们要不也跟着进去吧?” “好!” 凝霜点了点头。 二人走进大厅中,只见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影。 赵家兄妹,两位国公府的公子围在一处,几位公侯子弟,与大臣府中的公子小姐围成一团。 其余则是一众武官随从聚在一起,林殊等一群书生,自始至终没从侧厅走出来过,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待得陆玄进了堂中,众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而来。 赵明淳正要开口说话,赵灵懿提前一步朗声道: “既然都来齐了,便移步膳厅用饭吧,那里宽阔,有什么话,便吃便讲!” 于是乎,众人便又移步膳厅。 大皇子与三皇子,均未分封府邸,这是安华公主府,主人是赵灵懿,她自然而然坐在了上首当中。 上首两侧则是赵明淳与赵明煦兄弟二人。 至于左右,依次是姜珩,朱煊,吴赐,陆玄等人的座次。 每个人席位上都摆着一张长长的台案,足够两三个人坐。 陆玄拉着陆贞坐在一起,小茹则跪坐一旁,负责服侍二人。 再下面,涂岚等一众公子小姐,以及林殊等人的座次,几乎快要排到门口了。 外面则是一众随从及门客的位置。 可以说,此刻公主府一隅,占据了未来大齐三分之一的权贵阶层。 酒菜上齐,铜锅呼呼冒着热气,侍应穿梭,替所有人斟了酒水。 赵灵懿站起身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众人最后齐齐举杯。 席间自然是其乐融融一派,歌舞俱全,林殊等人作为新科贡士,自然也得到不少目光,更何况赵灵懿本就有心将众人引见给赵明淳认识。 至于陆玄与陆贞二人,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面前的食物。 这番模样落在赵明淳眼中,又令得他有些不快。 “安华,你这预备驸马,怎么跟个酒囊饭袋似的,不是说他才华横溢么?让他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赵灵懿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陆玄,大皇兄,有话与你说!” 第247章 一个没有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48章 难怪不得劲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49章 照夜玉狮子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0章 舍弃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1章 下流无耻混蛋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2章 众人心思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3章 势在必得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4章 降维打击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5章 提升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6章 祭鹿灵鹿!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7章 联合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8章 下江南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59章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60章 拍卖会开始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61章 投石问路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62章 神药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63章 一言为定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264章 你听我狡辩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ilwxs)大齐驸马:公主竟能听到我心声 乐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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