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姐妹狂虐白莲花》 第1章 双重生:姐刃喉间,妹醒黄泉 雨水泥浆糊住了苏晚的眼,后颈传来颅骨碎裂般的剧痛。 杨明远的鳄鱼皮鞋碾过她指骨,骨头错位的咯吱声混着宋婉柔银铃般的娇笑:“知道吗?你家那场火,是我亲手泼的汽油哦。看着你妈在二楼阳台抓着栏杆惨叫的样子,火苗舔着她旗袍的金边,可真像幅动态水墨画呢。“ “顾沉舟那个傻子……到死都以为你是白月光呢。“宋婉柔蹲下身,猩红指甲掐住苏晚耳后那颗绿豆大的胎记,像掐灭一支燃烧的烟头般狠狠拧动, “他那傻子,就连破产前躺在icu签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栏还颤巍巍写着苏晚和苏晴呢。你说可笑不可笑?你把他的商业机密卖给我们换钱,他却把命都押在你们姐妹身上。“ 胸腔里的空气被杨明远手中的铁棍一棍棍抽走,苏晚咳出带血的泡沫,混着泥浆在破砖地上洇出暗红的花。 恍惚间,顾沉舟最后递给她的牛皮纸袋在眼前浮现——一千万美金的瑞士银行支票上,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是他惯用的“力匕“牌钢笔写的:“给小晚和念念,永远安全。“那时她刚把顾氏集团的核心技术蓝图交给杨明远,正嫌恶地甩开顾沉舟的手:“顾沉舟你怎么这么爱啰嗦,我说了我不稀罕你的钱!“ 与此同时,海城之巅的顾氏集团顶楼,落地窗外的霓虹闪烁如碎金,却照不亮顾沉舟死寂的眼。 他摩挲着钱包里泛黄的proid(宝丽来)照片,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少女蹲在青苔石墙边,耳后那颗绿豆大的胎记在记忆里灼出焦痕。 二十多年前,襁褓中的他被杨家月嫂与海城首富真正的儿子调包,从此坠入暗无天日的杨家阁楼。 整整五年,杨家阁楼的霉味里,馊掉的冷饭是奢侈,开裂的皮带与带钉的木棍是日常。 直到顾沉舟的母亲在他3岁那年,发现儿子后颈消失的淡褐色胎记,历经三年刑侦调查才从杨家那个阴暗的阁楼里,寻回满身烟头烫伤的亲儿子。而在他被调换的第四年,苏家迁居至杨家隔壁。 此后的365个夜晚,扎羊角辫的少女总会在午夜翻窗而入,月光映着她耳后的胎记,如星辰坠入黑暗,温热的饭团里藏着用蜡笔写的“快吃“,那是照亮他生命的唯一光。 时光流转,顾沉舟成为海城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却在每个失眠的夜晚,让私家侦探拿着那张胎记照片,在茫茫人海中打捞当年的月光。 当年被调换的杨家儿子杨明远,在警方介入时被杨家咬定是“医院抱错“。顾沉舟的母亲寻回满身伤痕的亲儿子时,念及杨明远已在顾家生活五年,又担心他回到原生家庭会被虐待,便将他托付给忠仆管家杨超群收养。 杨超群早年被顾父从黑道火并中救下,从此追随顾家,虽因斗殴致残无法生育,却将杨明远视如己出。 杨明远的亲生父母因虐童致残获刑三年,在狱中死于一场“突发“的斗殴。实则这一切是杨超群暗中操作——他买通狱霸,用一包“禁药”了结了这对可能来索要孩子的男女。 凭借杨超群堂哥身为海城二把手的权势,这场意外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杨明远也顺理成章与杨超群确立了法律上的父子关系。 成年后的杨明远凭借顾家的关系顺利进入顾氏集团,但在二十岁那年得知亲生父母的死讯后,他从养父老杨的酒后真言里,误以为是顾沉舟的父母怕他争夺家产而下的毒手,自此处心积虑想要顾氏家破人亡。 多年谋划未果,直到某次他替顾沉舟整理办公室,偶然发现抽屉深处那张少女照片,才让他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彼时,苏晚已出落得明艳动人,眉宇间还带着少女的倔强。因儿时记忆模糊,她误认常来家里帮忙的杨明远是儿时的邻家小哥,对这位“青梅竹马“百依百顺。 而杨明远却与海城宋家长女宋婉柔狼狈为奸——这位在商圈排名第十的名媛,看似温婉贤淑,实则心机深沉如古井。 两人在城郊废弃工厂的仓库里合谋,用三桶汽油在深夜纵火烧毁苏家老宅,冲天火光中,苏晚的父母与年迈的祖母葬身火海,唯有在寄宿学校的妹妹苏晴逃过一劫。 真相远比表象更残酷:多年来,杨明远像条哈巴狗般疯狂追求宋婉柔,却始终被她用镶钻的高跟鞋踩在自尊上,嫌弃他是“顾家不要的野种“。 直到他在宋婉柔的香闺里,咬牙提出搞垮顾氏集团的计划,宋婉柔才第一次对他露出温柔的笑。而她心底藏着更深的毒计——这位在慈善晚宴上被顾沉舟三次拒绝示爱的名媛,得知对方心心念念的竟是个“乡下女“苏晚时,嫉妒的毒火早已点燃了理智。 从杨明远说出计划的刹那,宋婉柔眼底骤然腾起阴鸷的光。三枚毒计如淬毒的银针,瞬间扎进她扭曲的执念里——借杨明远这把蠢刀,碾碎顾沉舟珍视的一切,看那个拒绝她的男人在绝望中崩溃;利用这颗棋子除掉苏晚,让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女“连同她耳后的胎记,都化为灰烬;事成后再将所有罪孽推给杨明远,凭宋家在海城只手遮天的权势,让他永远闭嘴。 到那时,顾氏集团的万亿资产尽入囊中,她宋婉柔仍是众人追捧的名门淑女,所有知情者都将成为无人问津的亡魂。 “你看新闻了吗?顾沉舟要在你家老宅那块地建商业圈。“杨明远在苏家临时租住的廉租房里,握着苏晚颤抖的手,眼底闪过阴鸷,“你父母的死,说不定就是他的阴谋!只有接近他,拿到核心机密,才能为家人报仇。“ 苏晚红着眼眶点头,泪水滴在杨明远手背上,却不知自己正踏入精心编织的深渊。 在顾沉舟身边的日子,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春风化雨,几乎让她忘记了仇恨。 得知苏家变故后,他不仅将苏晚接入顾家老宅悉心照料,更用匿名账户,暗中资助她妹妹苏晴完成贵族学校的学业。 可苏晚被杨明远每日灌输的仇恨蒙蔽双眼,一次次借着为顾沉舟“暖床“的机会,盗取商业机密交给杨明远,换取他口中“为父母报仇的资本“。 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宋婉柔将一沓高清监控照片甩在苏晚面前。画面里,杨明远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她送的那件灰色卫衣,潜入苏家老宅的身影清晰可见。 “那场火,是我们放的。“宋婉柔勾唇冷笑,涂着蔻丹的手指划过照片里杨明远的脸,“顾沉舟冲进火场救你,不过是我们故意留的破绽,就为引你这个傻子入局。“ 杨明远搂着宋婉柔的腰,眼底满是嘲弄,像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你以为他真的爱你?不过是把你当替代品罢了!他找了十年的那个带胎记的女孩,怎么可能是你这种被仇恨冲昏头的蠢货?“ 两人手持铁棍步步逼近,苏晚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终于想起顾沉舟深夜加班时,为她披上的那条羊绒毯,想起他耐心辅导妹妹苏晴数学题时的温柔模样,想起他每次胃痛发作,都会下意识按紧胸口——那里,曾贴着她儿时的一寸照。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苏晚在剧痛中蜷缩成虾米,鲜血染红了顾沉舟送她的白色连衣裙。她望着眼前肆意大笑的毒男女,宋婉柔的高跟鞋踩在她手背,杨明远的皮鞋碾过她指骨,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血肉模糊的喉咙里挤出诅咒:“杨明远!宋婉柔!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让你们也尝尝被火烧、被棍打的滋味!“ 次日清晨,苏晴在城郊废弃仓库发现了姐姐冰冷的尸体。警方调查毫无进展,只定论为“流浪汉抢劫杀人“。 苏晴颤抖着从苏晚贴身口袋里摸到半张泛黄的大头贴——背面是稚嫩的铅笔字迹:“小舟哥哥,等我长大。“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曾无数次在电话里劝阻姐姐,却因那句“是顾沉舟害死爸妈“而动摇。血缘的羁绊让她选择相信姐姐,却不想亲手将所有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刻,市中心的豪华餐厅里,杨明远与宋婉柔正举杯庆祝顾氏集团因机密泄露而濒临破产。 暗处,苏晴握紧了手中染血的铁棍,耳后与姐姐如出一辙的绿豆大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不仅目睹了姐姐惨死的全过程,也看见顾沉舟在顾氏大厦顶楼,攥着姐姐画像纵身跃下的身影。 在苏晚的坟前,她将那张大头贴贴在心口,低声发誓:“顾哥哥,姐姐,我会用命为你们讨回公道。“ 当苏晴通过黑市购得枪支,准备实施复仇计划时,海城新闻却爆出惊人消息:杨明远“畏罪服毒自杀“,而宋婉柔突然召开记者会,宣布将移民海外。苏晴看着电视屏幕上宋婉柔虚伪的笑脸,冷笑出声——她知道,顾氏集团的巨额财产早已被转移至海外账户,这朵“白莲花“是打算带着所有赃款逍遥法外! 她精心设局,想要与宋婉柔同归于尽,却因计划败露被捕入狱。在狱中某个冰冷的夜晚,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入她的心口,她含恨低语:“小舟哥哥,若有来世……我们都不要再遇见了……“ “砰——“又一棍狠狠砸在肩胛骨上,苏晚听见自己锁骨断裂的轻响,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她偷塞给小巷里被打的男孩半块窝头时,他吞咽的声音。 “来世……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的瞳孔里映出宋婉柔踩着她的头发,与杨明远在她温热的血泊里拥吻的画面,那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的灵魂。 “唔!“ 苏晚猛地弹坐起来,后背狠狠撞上硬邦邦的木板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旧吊扇在头顶吱呀旋转,墙皮剥落的裂缝里漏进2025年6月29日的阳光——这是她被杨明远设计,送去“偶遇“顾沉舟的前一天。 指尖还残留着被皮鞋碾碎的幻痛,她颤抖着摸向后颈,那里光滑一片,没有前世被铁棍砸出的凹陷,只有耳后那颗绿豆大的胎记还在,像枚血色的印章,灼烧着她的皮肤。 楼下传来邻居王婶熟悉的大嗓门:“小晚!你杨哥来了,说带你去见个贵人!“ “贵人“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苏晚的耳膜上。她掀开薄被跳下床,赤脚冲到窗边——巷口果然停着杨明远那辆骚包的宝马,他正倚着车门打电话,嘴角挂着和前世虐杀她时如出一辙的阴笑,声音透过窗户缝隙飘进来:“……放心,苏晚这蠢货,单纯得像张白纸,马上就会信我安排的英雄救美戏码。“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苏晚猛地转身,抓起桌上那把生锈的剪刀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让她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 前世她到死才知道,顾沉舟就是当年那个在小巷里被她偷偷送饭的男孩。他找了她十年,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冷硬的商业手段下。而她却听信谗言,把他的真心踩进泥里,亲手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杨明远虚伪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小晚,准备好了吗?顾氏集团的顾总,可在酒店等着见你呢。“ 苏晚盯着斑驳镜中那张年轻却布满戾色的脸,脖颈处似乎还残留着前世火焰灼烧的疤痕,泛着狰狞的红。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指尖的剪刀突然用力划向镜面,“咔嚓“一声脆响,惊得窗外的乌鸦振翅而起,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过她扭曲的倒影。 第2章 妹妹重逢时,眼里藏着他的整个过去 门被猛地撞开,杨明远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苏晚赤脚踩过满地碎镜,洗得发白的裙摆扫过他颤抖的皮鞋,干涸的血渍如同永不愈合的伤疤。她耳后绿豆大的胎记在阴影中明灭,恍若一只蓄势待发的血眼。 与记忆中柔弱的少女判若两人,此刻她周身萦绕着刺骨寒意,目光冷得能淬出冰刃。杨明远望着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后颈的汗毛瞬间倒竖,莫名想起昨夜监控里,她徒手拧断混混手腕的画面。 “杨明远。”苏晚擦过他身侧,嗓音浸着彻骨冰寒,像地底冻僵的腐叶碾过碎石,“欠顾沉舟的、欠我的,”她垂眸瞥向他发颤的影子,尾音碾得碎冰般狠戾,“连骨头渣都得给我吐出来还。” 刻意压得极低的声线,混着廊下穿堂风,杨明远后颈发麻——分明没听清字,却被那股子淬了毒的恨意钉在原地。 她转身时,破碎镜片映出杨明远扭曲的脸。而在那些细碎的镜面里,无数个苏晚的倒影正冷冷注视着他——那些都是前世饮恨而亡的她,带着积攒两世的怒火,誓要将仇敌拖入深渊。 巷口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风卷着不知何处来的灰烬,混着远处工地扬起的沙尘掠过她手背。恍惚间,她又看见前世顾沉舟坠楼时,那封染血的情书在空中翻飞的模样。记忆如滚烫的铁水灌入血管,那些被背叛、被碾碎的瞬间在眼前循环播放。苏晚握紧颤抖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这一次,她要逆着光,把那个到死都在守护她的男人,从地狱里拉回来。 当劳斯莱斯驶入顾氏大厦地下车库时,苏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视镜里映出她泛红的眼尾,与记忆中前世被顾沉舟抱出火场时如出一辙——那时她嫌恶地推开他染血的手,此刻却盼着车能再快些。 电梯数字跳到38层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磨砂玻璃门缓缓滑开,冷白灯光倾泻而下,顾沉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握着钢笔悬在文件上方。 笔尖的阴影在他眉骨投下锋利的刀痕,眼尾微垂的弧度却像淬了蜜的刃,那双漆黑瞳孔里翻涌的暗潮,让她想起前世坠楼时他望向自己的最后一眼。 “苏小姐?”秘书的提醒让她回神。顾沉舟抬头的刹那,西装领口滑落的银链晃了晃,链尾坠着枚生锈的回形针——那是二十年前,童年的她随手别在他衬衫上整理文件的旧物。 苏晚喉间泛起铁锈味,目光掠过他下颌淡淡的胡茬,才惊觉叱咤商界的顾总,竟将这枚毫无价值的物件当作贴身珍宝。 “顾总。”她沙哑开口。顾沉舟握钢笔的手突然收紧,纸面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她耳后那颗朱砂般的胎记上,仿佛要将其灼穿。苏晚故意抬手撩发,腕间银镯轻响惊破凝滞的空气:“听说顾总要我搬进顾家,这是为何?” 顾沉舟喉结滚动,将钢笔重重拍在桌面。金属撞击声惊得她睫毛轻颤,他起身逼近时带起的雪松香,与前世火场里将她护在怀中的气息如出一辙。“需要理由?”他俯身时温热呼吸扫过她耳尖,苏晚后背撞上玻璃墙,这才看清他眼底猩红血丝密布,“二十年了,小晚。有些债,该还了。” 停车场暗处,杨明远将望远镜摔在方向盘上。镜头里苏晚绯红的脸颊刺痛他的眼,手机震动弹出宋婉柔的消息:【按原计划,明天老宅见。】他转动车钥匙,后视镜里自己扭曲的倒影与十年前在阁楼窥见苏晚送饭团的少年逐渐重叠,狞笑出声:“顾沉舟,这次谁都救不了她。” 冷光灯在会议桌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顾沉舟叩击文件的手指骤然僵住。磨砂玻璃外传来细碎的银镯声,像是记忆深处某场夜雨里,少女翻墙时碰落的铜铃。他抬头的瞬间,骨节分明的指节在真皮座椅上掐出凹陷——浅杏色针织衫勾勒出她纤薄的肩头,锁骨链若隐若现的光泽,竟与他钱包里泛黄照片上的月光重叠。 男人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她垂眸整理裙摆的模样,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圆润杏眼弯起时盛着两汪揉碎的月光,和二十年前那个递给他饭团的羊角辫女孩如出一辙。 偏圆的鼻尖泛着自然粉意,梨涡随着唇角轻抿若隐若现,可当她握笔的手划过纸面,指节间迸发的凌厉锋芒,又让他想起昨夜监控里,她在废弃仓库暴打混混时染血的指节。 “顾总?”苏晚沙哑的嗓音惊得钢笔从他指间滑落。顾沉舟望着她耳后那颗朱砂般的胎记,十年寻人的执念突然具象成眼前鲜活的温度。 他起身时西装带起冷冽的雪松香,故意逼近的动作让她后背贴上玻璃墙,却在看清她瞳孔里转瞬即逝的恐惧时,心脏被刺得生疼——那分明是前世她推开自己时,一模一样的戒备眼神。 “我找了你足足十年了,要不是明远告诉我……”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指尖几乎要抚上她耳后的胎记,最终却攥紧成拳。 苏晚腕间银镯的叮当声撞进耳膜,像极了当年他被囚禁在阁楼时,隔着窗户听见的,她哼着童谣的尾音。 而此时,停车场暗处传来杨明远摔望远镜的闷响,苏晚嘴角微扬——这次,谁也别想再伤害他。 冷光灯在会议桌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顾沉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边缘。方才苏晚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触感还在发烫,而停车场传来的望远镜坠地闷响,却让他瞳孔瞬间收缩。 男人扯松领带,露出苍白脖颈间暴起的青筋,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这次,谁都别想再从他掌心抢走那抹朱砂色。 他抬头望向玻璃墙外逐渐远去的身影,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叩击桌面。 二十年前在阁楼窗台上,她偷偷塞给他的饭团还带着体温;如今终于可以照顾她了,反而让他嘴角勾起开心弧度。 “备车。”顾沉舟抓起西装外套,链尾的生锈回形针划过真皮座椅,留下细微痕迹,“送苏小姐回家。” 苏晚强压下心头震颤,指尖抚过冰凉的玻璃,与顾沉舟对视的目光里淬着三分警惕:“顾总所谓的债,是指当年在火场的救命之恩?”她故意将“救命之恩”咬得极重,像是要撕开两人之间横亘的二十年光阴。 顾沉舟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却未达眼底。他伸手扯开领口的银链,生锈的回形针晃入苏晚眼帘:“你说呢?”男人俯身时西装袖口滑落,露出小臂狰狞的烧伤疤痕——正是前世冲进火场救她时留下的印记。苏晚瞳孔骤缩,记忆中顾沉舟坠楼时染血的情书与眼前伤痕重叠,喉咙突然发紧。 “明早八点,我亲自来接你。”顾沉舟直起身,将钢笔甩在她设计图上,墨点溅在“复仇计划”四个小字上,“别让我等太久。”他转身时带起的雪松香裹住苏晚,却在即将踏出办公室的瞬间,又顿住脚步:“对了,离杨明远远点。” 深夜,苏晚蜷缩在出租屋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宋婉柔的消息:【小晚,明天来老宅聚聚?我给你准备了惊喜~】配图是老宅阁楼的窗户,月光透过破旧玻璃,洒在褪色的蜡笔涂鸦上——那是二十年前她写给顾沉舟的暗号。她攥紧手机,指甲在“接受”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按下“同意”。 与此同时,杨明远将监控视频甩在宋婉柔面前,画面里顾沉舟替苏晚整理滑落发丝的动作刺痛他双眼:“看到了吗?顾沉舟这只老狐狸,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扯开领带,露出脖颈处被苏晚用剪刀划伤的红痕,“明天老宅的‘欢迎宴’,得让我们的苏大小姐,亲手为这场重逢,添把火。” 月光爬上顾家老宅的雕花窗台,顾沉舟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宝丽来,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少女笑得灿烂。他拨通私人保镖的电话:“给我盯紧老宅每个角落,尤其是……”话未说完,手机弹出匿名邮件,附件是苏晚与宋婉柔的聊天记录截图。男人眸光骤冷,将回形针别回心口:“看来,有人等不及要入局了。”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苏晚望着镜中耳后的胎记,将银镯狠狠攥进掌心。这一次,她要让所有阴谋,都随着老宅的旧时光,彻底埋葬。 翌日,铅云压城。苏晚盯着手机屏幕上“2025年6月30日”的日期,指尖抚过顾沉舟昨夜发来的老宅定位。梳妆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耳后胎记在冷光下愈发鲜艳,像一滴凝固的血。腕间银镯突然发烫——那是前世顾沉舟坠楼时,从他手里抢来的遗物。 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渗进顾家老宅雕花木门,苏晚望着门环上斑驳的铜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银镯。身后引擎声由远及近,顾沉舟撑着黑伞下车,西装肩头洇着深色雨痕,却固执地将伞偏向她这边:“昨晚没睡好?”他的目光掠过她眼下的青影,声音低沉得像浸在雨里。 “小晚!”宋婉柔的声音从二楼飘来,真丝睡裙在水晶灯下泛着珍珠光泽。她踩着细高跟冲下来,发梢还沾着玫瑰香水味,亲昵地挽住苏晚手臂时,藏在袖口的美甲深深掐进她皮肉,“姐姐特意炖了百合莲子羹,就等你呢。” 宴会厅飘来红酒醇香,杨明远倚在鎏金雕花柱旁转着雪茄,目光扫过苏晚耳后的胎记,眼底闪过阴鸷。他抬手要替她整理发梢,却被顾沉舟扣住手腕:“杨总对我的人,似乎太关心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青白,雪松香混着压抑的怒意扑面而来。 苏晚突然瞥见长桌中央的青花瓷瓶——瓶口插着的白百合,正是前世火灾前宋婉柔摆在她房里的同款。记忆翻涌间,后腰突然抵上硬物,宋婉柔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小晚,要不要去阁楼看看?那里还留着你小时候的秘密哦。” 顾沉舟猛地扯开领带,银链上的回形针在灯光下晃出冷芒。他将苏晚拽到身后,西装下摆扫过桌角,红酒顺着雪白桌布蜿蜒成河,宛如前世那场烧穿记忆的大火。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淹没了地下室传来的锁链拖曳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妹妹——苏晴是被消毒水味呛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瞳孔。头顶是大学宿舍泛黄的天花板,风扇在吱呀转动,床栏上还挂着大二时参加社团活动的彩带——那是2025年6月30日,距离苏家老宅失火还有整整三个月。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落在枕边的手机上。屏幕亮起的瞬间,日期像冰锥狠狠扎进瞳孔:2025年6月30日星期一。 “不……不可能!”苏晴猛地坐起,膝盖撞在床板上的剧痛如此真实。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到书桌前——台历上用红笔圈着今天的日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姐说今晚见顾总,让我别回家”。 顾总……顾沉舟。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今天,苏晚被杨明远设计,在“偶遇”顾沉舟的饭局上偷取了顾氏集团的核心方案。 那时的自己还在宿舍抱怨姐姐重色轻友,却不知道那顿晚餐是所有悲剧的开端。 “必须阻止她!”苏晴抓起桌上的钥匙,手指因用力而颤抖。她想起前世姐姐死在废弃仓库的惨状,想起顾沉舟攥着姐姐画像坠楼时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自己在狱中被匕首刺穿心口时的不甘——“小舟哥哥,若有来世……” 原来真的有来世。 她跌跌撞撞地套上衣服,目光扫过镜子——镜中的少女面色苍白,耳后那颗与姐姐如出一辙的绿豆大胎记,正随着急促的心跳微微颤动。这张脸,曾在狱中无数次被嘲笑是“杀人犯的妹妹”。 “杨明远……宋婉柔……”苏晴咬着牙念出这两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姐姐踏入你们的陷阱。” 暴雨如注,苏晴狼狈地冲出宿舍楼,在街边拼命挥手拦车,可一辆辆出租车都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 就在她焦急无措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黑伞向她走来。来人正是石无痕,京城首富家的大公子,这次来海城考察石氏集团分公司,顺便看望嫁入林家的姑姑。林家在海城商界地位仅次于顾家,是实打实的豪门。 第3章 雨幕惊鸿:一眼误尽两世情 前世,石无痕正是偶然遇见她后,便毅然转学留在海城,展开热烈追求。他动用家族关系,帮她搞到了至关重要的枪支;后来她蒙冤入狱,他想尽办法要将她救出。 可惜一切都晚了一步…… 最终,苏晴在狱中被绝望彻底吞噬。宋家买通人手,以“自杀”的假象,亲手碾碎她最后的生机。 石无痕听闻噩耗时,世界仿若崩塌。此后二十年,他像蛰伏暗夜的孤狼,把仇恨熬成锋利刀刃,一点点碾垮害得苏晴家破人亡的宋家——可当血海深仇得报,那个能让他眼中映出星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而此时的石无痕刚到海城不久,还不认识眼前这个满脸焦急的女孩。 黑色迈巴赫低调地停在贵族学院外的梧桐树下,石无痕随意地倚在车门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定制袖扣。他今天本是来接表妹林燕青放学,深灰色西装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却无损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腕表指针指向五点十七分,距离约定时间已过十七分钟,他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幕,微微皱眉。 雨帘中,苏晴被风吹乱的发丝下,那枚朱砂痣在苍白肌肤上格外醒目,琥珀色的瞳孔蒙着水雾,像是藏着化不开的委屈与倔强。她单薄的身躯在暴雨中微微颤抖,沾着泥点的蕾丝裙摆下,隐约露出脚踝处新鲜的淤青。 石无痕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收紧,那双和记忆里重叠的眼睛,让他鬼使神差般地开口:“这位同学需要帮忙吗?” 见苏晴带着慌乱与不安向他求助时,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放弃了接表妹林燕青的计划。因为林燕青就读的贵族学院附近禁止车辆通行,石无痕原本将车停在路边等候,此刻却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快上车!” 报出顾家别墅的地址后,石无痕的迈巴赫在盘山公路上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却仍挡不住苏晴望向窗外的目光——那些飞速倒退的梧桐树,像极了前世顾沉舟载着苏晚驶过的夜路。她攥紧座椅边缘,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耳边又响起前世今天顾沉舟强忍胃痛,在巷口停车买桂花糕时,方向盘被冷汗浸出的水渍声。 “石……不,先生,能再开快点吗?” 苏晴喉咙发紧,险些将“石无痕”脱口而出。后视镜里男人投来关切的目光,她慌忙低头掩饰——必须赶在杨明远的陷阱闭合前,告诉姐姐那个残酷真相:被她视作仇敌的顾沉舟,书包夹层里至今藏着泛黄的饭团油纸;那个被她窃取机密的男人,遗嘱受益人栏始终写着“苏晚、苏晴”的名字。 暴雨冲刷着车窗,万幸石无痕没听清她险些露馅的称呼。车刚停稳,他递来手机:“加个联系方式?”苏晴这才惊觉自己浑身湿透,连手机都遗落在宿舍。慌乱间她摸出三枚硬币,金属凉意沁入掌心——那是十年前顾沉舟买糖葫芦找零的硬币,边角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 雕花铁门缓缓开启,一辆劳斯莱斯与他们擦身而过。车窗降下的刹那,雨幕突然变得透明。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钉在苏晴耳后那颗朱砂痣上,胃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换挡杆。而苏晴盯着他腕间那道蜿蜒的疤痕,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滑落——那是六岁那年,他替她挡住杨明远泼来的开水,至今未愈的伤痕。 “顾哥哥!”苏晴扑到车窗前,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声响,“快去救苏晚!杨明远的人在...”话未说完,后排阴影里突然传来打火机的轻响。杨明远倚在副驾,将雪茄烟雾吐在她脸上,指尖在手机屏幕快速滑动:【计划提前,苏晴恢复记忆了】。 二楼窗边,苏晚握着剪刀的手骤然收紧。她看着楼下纠缠的两人,顾沉舟眼底翻涌的震惊与苏晴崩溃的哭喊,突然勾起唇角。玻璃倒影里,剪刀刃面折射出冷光,将她眼底的疯狂与笑意切割成碎片:“原来是你...”她低声呢喃,指尖抚过窗台上那张泛黄的宝丽来照片——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女孩身后,隐约露出少年顾沉舟半张苍白的脸。 林燕青踩着十厘米的水晶高跟鞋,在贵族学院的雕花拱门下跺了跺脚。手机屏幕第三次显示“通话结束”,精心打理的卷发被雨水洇得凌乱,迪奥高定裙摆沾满泥点。她抓着镶钻手机包的手指暴起青筋,眼影晕染的眼角泛着恼意:“石无痕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暴雨冲刷着学院门前的汉白玉台阶,其他同学陆续被豪车接走。林燕青望着空荡荡的广场,想起今早表哥信誓旦旦的承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好了亲自来接,结果连电话都不接?”她扯下珍珠耳钉狠狠摔在地上,“当我林家大小姐是摆设?”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她眼睛一亮,却见是辆普通出租车。林燕青气得浑身发抖,掏出粉饼补妆时,镜子里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好啊石无痕,敢放我鸽子!等我告诉姑姑,看你怎么...”话音未落,她突然瞥见路边积水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精心打扮三小时的造型,此刻活像个被遗弃的落汤鸡。 “啊!!”林燕青尖叫着踢飞高跟鞋,泥水溅上价值十万的裙摆也浑然不觉。她抓起手机疯狂打字:“石无痕你给我等着!!”屏幕蓝光映着她涨红的脸,暴雨混着泪水冲刷而下,也冲不散她此刻几乎要溢出的愤怒与委屈。 林燕青攥着手机在雨幕里踉跄前行,十厘米的水晶高跟鞋早已让脚掌磨出血泡。她踩着泥泞拐进第三条小巷,睫毛膏晕染的眼尾泛着红,攥着镶钻手机包的指节发白:“石无痕这个混蛋,敢把我扔在这儿!” 暴雨冲刷着巷口的霓虹灯牌,积水倒映着她狼狈的身影。半小时前还光鲜亮丽的迪奥高定裙摆沾满泥浆,精心打理的卷发贴在脸颊,像团湿漉漉的海藻。她颤抖着第17次拨出表哥号码,听筒里只剩机械的忙音,气得将手机狠狠砸进伞面:“说好了在拐角等,人呢?!” 汉白玉台阶上残留的香奈儿口红印被雨水冲淡,林燕青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想起其他同学被豪车接走时的窃窃私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珍珠耳钉硌得生疼,突然瞥见积水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精心描绘的猫眼妆糊成一团,活像个被踩碎的洋娃娃。 “我堂堂林家千金...”她哽咽着扯断颈间的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滚进下水道,“居然要在雨里等半小时?!”雨帘中,她踉跄着踹翻路边垃圾桶,铁皮碰撞声混着咒骂回荡在空巷:“石无痕!我要你好看!!” 石无痕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仪表盘蓝光映出他骤然发白的脸色。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锁屏上跳出二十三条未读消息,最顶端赫然是林燕青的怒吼语音:“石!无!痕!” “糟了!”他猛地拍向方向盘,金属腕表撞出闷响。想起表妹此刻顶着暴雨在路边苦等,再联想起对方炸毛时能掀翻屋顶的脾气,后背瞬间渗出冷汗。车内暖气混着他急促的呼吸,后视镜里映出他慌乱抓头发的模样,碎发被扯得翘起。 油门被狠狠踩下,迈巴赫在雨幕中划出刺目尾灯。石无痕单手抓着头发,指尖几乎要把发丝扯断。脑海里不断闪过林燕青炸毛的模样——上次放她鸽子,这小祖宗直接往他书房泼了桶卸妆水,价值百万的波斯地毯到现在还泛着诡异的紫色。 “完了完了完了...”他喃喃自语,连闯两个黄灯。雨刮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刮不散挡风玻璃上的雨雾。当手机再次响起表妹的夺命连环call时,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瞬间被尖锐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石无痕!你死哪去了——” 石无痕刚把车拐进学院侧巷,就看见林燕青抱着手臂站在便利店屋檐下。少女浑身湿透,卷发塌成一缕缕贴在脸上,价值十万的裙摆沾满泥浆,活像只炸毛的波斯猫。车门刚开条缝,尖锐的质问便劈头盖脸砸来:“石!无!痕!你让我在雨里等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表妹听我解释……” “解释?”林燕青猛地拉开车门,香奈儿包包狠狠砸在后座,“你知道我被多少人笑话吗?李芊芊她爸特意摇下车窗问我需不需要施舍!”她踩着磨出血泡的高跟鞋扑进副驾,睫毛膏晕染的眼睛瞪得浑圆,“说好亲自来接,结果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是不是觉得林家的面子一文不值?!” 车内空调嗡嗡作响,却吹不散凝滞的低气压。石无痕握着方向盘的手绷出青筋,后视镜里表妹涨红的脸和不断挥舞的手臂,让他头皮发麻。记忆里书房那滩洗不掉的紫色污渍突然浮现,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我真的有急事……” “急事?比接你表妹还急?”林燕青抓起湿巾疯狂擦脸,精致妆容被抹得惨不忍睹,“上个月你放我鸽子害我错过新品发布会,上周说好陪我挑礼服结果人影都不见,现在又来?”她突然凑近,香水混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石无痕,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妹妹了?!” 刹车灯在雨幕里明明灭灭,石无痕感觉自己每根神经都在颤抖。从学院到林家老宅的十五分钟车程,仿佛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林燕青滔滔不绝的数落声里,他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这次又要花多少钱买限量款包包,才能堵住这尊小姑奶奶的嘴? 第4章 白莲礼物?我转手让下人扔有害垃圾桶 苏晴见石无痕握着手机,还在跟表妹激烈辩解,急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雨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不断坠落,打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石无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焦躁,一边应付电话那头的怒吼,一边皱眉瞥向远处霓虹:“小姐姐,再等我一分钟!” 其实从苏晴浑身湿透扑进后座的瞬间,石无痕握着方向盘的手就不自觉收紧。后视镜里少女苍白的脸、急促起伏的胸口,还有耳后那颗朱砂痣,都像磁石般吸引着他的目光。他假装不经意地调整后视镜角度,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后座——这才发现她紧攥着裙摆的指尖泛白,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与外表不符的惊惶。 “我要在这里下车!”苏晴突然抓住前排座椅,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石无痕还未反应过来,少女已经顶着暴雨冲下车,望着迈巴赫尾灯在雨幕中渐渐消失,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不远处那辆闪着冷光的劳斯莱斯——这是阻止悲剧发生的最后机会。 雨幕如帘,劳斯莱斯在顾家老宅前的青石板路上缓缓滑行。顾沉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烧伤疤痕,目光却被后视镜里晃动的身影攫住——少女浑身湿透地扒着车门,雨水顺着苍白脸颊滑落,耳后那颗朱砂痣在冷白车灯下格外刺目。 那轮廓像极了他钱包里泛黄照片上的羊角辫女孩,只是更单薄,带着惊惶的兽类般警惕。 “停车。”他声线微哑,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击真皮座椅。司机急刹的惯性让少女踉跄着跌向车门,顾沉舟伸手扶住她肩膀时,触到一片刺骨的冰凉。 “你是?”他盯着她耳后的胎记,记忆里杨明远前日发来的邮件突然清晰——附件里是苏晚、苏晴两姐妹的艺术照,标注着“苏家遗孤,可作棋子”。此刻少女鼻尖泛着冻红,校服裙摆滴着泥水,与精修照片判若两人,唯独那颗痣如暗红的朱砂,深深嵌进皮肤。 “我叫苏晴,苏晚的妹妹!”少女抓住他西装下摆,指甲缝嵌着泥渍,“顾先生,求你救救我姐姐!”她急促的呼吸混着雨水,“杨明远在今晚的汤里下了东西,他要让姐姐当众出丑,再把偷机密的事栽赃给她!” 顾沉舟瞳孔微缩。他摸出手机划开邮件,屏幕光映出艺术照里苏晴笑得乖巧的模样,再对比眼前浑身湿透的少女,喉结滚动着咽下疑问。指尖划过邮件里杨明远标注的“苏晴性格懦弱,易操控”,却见眼前人琥珀色瞳孔里燃着与描述相悖的狠戾。 “神经抑制剂……”苏晴忽然压声低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和前世迷晕姐姐的药一样……”她猛地咬住唇,意识到失言,却见顾沉舟正盯着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他今早看监控时,发现她在巷口被小混混围堵时留下的。 副驾的杨明远突然用力咳嗽,指节叩击车窗:“顾总,晚宴宾客还等着。”他语气刻意轻松,额角却渗出细汗。 顾沉舟扯下领带裹住苏晴发凉的手腕,雪松香混着雨水气息将她笼罩。他望着少女因恐惧而颤抖的睫毛,想起邮件里杨明远附的“苏家姐妹软肋:亲情”,突然勾唇冷笑——这枚棋子,似乎比预想中更有趣。 “先带你进去换衣服。”他扶着苏晴下车,转身时目光扫过杨明远微鼓的西装内袋,“明远,你脸色不太好。” 暴雨如注,劳斯莱斯的雨刮器疯狂摆动。顾沉舟从司机手中接过黑伞,推开车门的瞬间,雨水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他快步走向浑身湿透、蜷缩在车门旁的苏晴,伞面倾斜,将少女尽数笼罩在雪松香的庇护下。 “先去换身衣服。”顾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的目光扫过苏晴苍白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门也被推开,杨明远撑着一把雕花银伞走下车。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锃亮的鳄鱼皮鞋边汇聚成小小的水洼。苏晴抬眼望见那张虚伪的笑脸,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潮湿的霉味混着廉价烟味扑面而来,几个黄发混混将她堵在巷口。 为首的刀疤脸勾起她的下巴,油腻的声音黏腻得像腐肉:“两位小姑娘长得这样标致,陪哥哥去喝几杯?” 千钧一发之际,姐姐苏晚挥着生锈的剪刀破风而来,徒手拧断混混手腕的脆响至今仍在她耳边回荡。 那时她以为杨明远突然出现制止是意外,直到前世姐姐惨死、顾沉舟坠楼后,石无痕查出的监控录像里,赫然是杨明远给混混塞钱的画面。 原来那些人故意等姐妹俩被羞辱到最狼狈时才“英雄救美”,为的就是在她们心中种下救命恩人的形象。而前世那场巷战,是姐姐超乎预料的身手打乱了计划,逼得杨明远不得不提前现身。 “真是狼狈啊,苏小姐。”杨明远假惺惺地感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苏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心里怒骂:“杨明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若不是姐姐有一身功夫,早就让你害得被小混混凌辱了。这笔血债,我迟早要你加倍奉还!”她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恨意,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燃烧的怒火。 顾沉舟敏锐地察觉到苏晴的异样,他不着痕迹地将少女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挡住杨明远探究的目光:“明远,晚宴还等着,你先去招呼宾客。”语气看似平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明远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只得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老宅。苏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耳后那颗胎记随着剧烈的心跳微微发烫。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他得逞,那些加诸在姐姐和顾沉舟身上的伤害,她要一一讨回来。 雨幕中,苏晴被带入老宅雕花大门,回头望见杨明远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她攥紧顾沉舟温热的手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次,绝不能让姐姐重蹈覆辙。而顾沉舟低头时,看见她耳后那颗痣在廊灯下明明灭灭,恍惚间与二十年前阁楼窗台上,递来温热饭团的少女身影重叠。 此刻,苏晚握紧手中的剪刀,锋利的金属边缘几乎掐进掌心。透过雨幕氤氲的玻璃窗,她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顾沉舟骤然苍白的脸色,苏晴仰起的布满泪痕的脸庞,不安感如毒蛇般顺着脊椎攀爬而上。她突然意识到,这场精心编织的阴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手机在这时剧烈震动,宋婉柔发来的消息像淬了毒的匕首直刺心脏:“小晚,快来阁楼,给你准备了份‘大礼’~”配图中,角落那台锈迹斑斑的老式卡带机泛着冷光,正是前世囚禁她的暗室里,杨明远用来播放死亡倒计时的恶魔道具。 阁楼的霉味混着玫瑰香水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苏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黄的灯光下,宋婉柔正优雅地摇晃着藤编摇椅,银质匕首在指尖划出危险的弧度:“你来晚了~”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逼近,鞋跟叩击地板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小晚,姐姐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宋婉柔扬起手机,照片里卡带机斑驳的外壳刺得苏晚瞳孔微缩。前世,她竟听信这蛇蝎女人的鬼话,将这死亡预告当成“珍贵礼物”细心保存。直到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倒计时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她才明白这是宋婉柔用人生第一笔压岁钱买下,本欲送给顾沉舟学外语的听读机。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在寂静中炸开,卡带机里传出孩童稚嫩的歌声:“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苏晴带着哭腔的求救声:“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的愚蠢与悔恨化作滔天的怒火。她故意将卡带机高高举过头顶,语气轻佻:“这台卡带机是什么牌子的?应该有十多二十年了吧?质量居然这么好……” 话音未落,卡带机已脱手坠落。宋婉柔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下意识扑过去想要接住,却被苏晚故意挡在身前。苏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那正是前世宋婉柔看着她被推入火海时,眼中闪烁的得意与疯狂。 “不好意思,一时手滑失手了。”苏晚故意叹了口气,“反正也是不值钱的垃圾,摔坏就算了,我这就让王妈收拾一下。”她转头对着门外喊道:“王妈,这有些垃圾,你快点来处理一下。” 王妈拿着扫把和簸箕快步走进来,侧身绕过呆若木鸡的宋婉柔,动作利落地清扫碎片。苏晚特意提高声调叮嘱:“王妈记得倒在有害垃圾桶,不能倒错垃圾桶,一定要是有害垃圾桶才能扔的哦。” 宋婉柔这才如梦初醒,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苏晚一把拉住手腕:“来,姐姐,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就在这时,王妈已经将最后一块碎片扫进簸箕,关门离去。 宋婉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可是她人生中第一笔用自己零花钱买下的礼物,若不是为了记录苏晚的死亡倒计时,说什么都舍不得拿出来。 第5章 跟姐玩阴的,你们这对狗男女还嫩了点 如今那台卡带机成了王妈簸箕里的碎片,苏晚特意加重语气的“有害垃圾桶”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宋婉柔的自尊上。 她死死盯着苏晚转身时扬起的发梢,指甲几乎要嵌进真皮手包里——若不是还需要利用苏晚引出顾沉舟的软肋,她此刻真想揪起这贱人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碎塑料上摩擦! 理性终究掐灭了眼底的杀意,可那份无处发泄的怒火却化作毒蛇,钻进她的骨髓。她已经能想象回到宋宅后,如何将摔碎的香水瓶砸向第一个迎上来的女佣,如何让熨烫不平衬衫的小工跪在碎玻璃上擦地——这些下等人就该是她的情绪垃圾桶,就像苏晚此刻对待她的“珍宝”一样,理所当然地承受上位者的怒火。 “姐姐在想什么?”苏晚忽然回头,睫毛上还沾着虚伪的关切。 宋婉柔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堆起完美的笑容,只是攥紧的手包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她会让苏晚知道,得罪一朵带刺的白莲花,下场远比被扔进有害垃圾桶更惨烈。 “姐姐,那破玩意,也不值钱,摔坏也就算了。”苏晚故意凑近,呼出的热气拂过宋婉柔通红的耳畔,“我也是一时没拿好,姐姐不会怪我吧?” “不……不会,怎么会呢!”宋婉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戳出血来。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在算计中落于下风,心口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防线。 她突然想起被顾沉舟拒绝的那个雪夜,自己也曾攥着那台卡带机,在他书房外哭着细数十年陪伴与心意——可此刻想来,那些眼泪究竟是为破碎的“爱情”,还是为失去的掌控欲? 从前无论谁让她受委屈,她总要将过往付出掰扯得清清楚楚,连顾沉舟都逃不过她的道德绑架。 可如今看着苏晚眼中燃烧的复仇之火,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顾沉舟的执念,或许从来不是纯粹的爱意。 那个雨夜他西装革履走出火场的模样,那场家宴上他随手签下的百亿合同,分明是财富与权势在雨夜中闪烁的诱人光芒,而她不过是被灼伤的飞蛾。 “姐姐脸色不太好?”苏晚假意关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宋婉柔强压下喉间腥甜,在心里发誓回到家后,那些倒霉的佣人必须为她此刻的屈辱付出代价——就像她一定要让苏晚,为撕碎她的“真心”付出百倍代价。 几乎在同一时间,雕花大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苏晴骤然脱力,险些瘫软在地。顾沉舟及时揽住她的腰,体温透过潮湿的布料渗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去二楼客房。”他对管家吩咐时,余光瞥见杨明远仍站在雨幕中,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那张脸愈发阴森。 浴室内蒸腾的水雾中,苏晴望着镜中锁骨处的淤青,指尖抚过镜中倒影的耳后胎记——前世也是这样狼狈地被拖进仓库,而杨明远的“英雄救美”不过是为了在顾沉舟面前立威,好顺理成章接近苏家姐妹。她猛地攥紧浴巾,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瓷砖上溅起细小水花。 一刻钟后,宴会厅里水晶吊灯骤然明灭不定,不过很快又恢复了。 苏晚修长的手指接过那碗泛着荧光蓝的百合莲子羹,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看似随意地将银质汤匙探入汤中。 金属汤匙与骨瓷碗相触,发出细碎的轻响,在热闹的宴会厅里几乎无人在意。但站在不远处的宋婉柔却莫名心慌——她清楚记得,自己放入的春药无色无味,可此刻苏晚每搅动一圈,汤汁表面就泛起细密的白沫,诡异的荧光蓝也愈发浓烈。 苏晚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手腕轻转,汤匙在碗中划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她低垂的眼眸掩住眼底的冷意,每一次搅动都精准地将沉在碗底的白色粉末化开。 宾客们觥筹交错的谈笑声中,只有宋婉柔死死盯着那碗不断被搅动的羹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苏晚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实则是在将她的毒计彻底改写。 此刻,苏晚的目光紧锁着宋婉柔,修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她在等待,等待一个能让对方卸下防备、下意识伸手的绝佳时机——就像等待毒蛇吐信的刹那,精准出击。一旦宋婉柔接过这碗羹汤,掌心传来的温热会瞬间化作刺骨寒意,而她亲手炮制的“礼物”,也将被添上致命的“回礼”,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宋婉柔优雅地抿了口红酒,藏在桌布下的指甲却深深掐进大腿——本该陷入昏迷的苏晚,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眼神里淬着前世未竟的恨意。 “这汤的火候...”苏晚重重将汤匙拍在骨瓷碗上,清脆的碰撞声惊得满座宾客屏息。她压低嗓音,气音裹着冰刃般的冷意:“倒和前世杨总在仓库给我准备的‘安神汤’,有异曲同工之妙?” 话音未落,宴会厅大门被推开。顾沉舟与苏晴并肩而入的身影映入眼帘。姐妹俩目光相撞的刹那,前世葬身火海的惨状与此刻暗流涌动的宴会重叠,苏晴猛地挣脱顾沉舟的手,朝着苏晚飞奔而来:“姐姐,这汤不能喝,有——” “小孩子别乱说话!”宋婉柔厉声打断,暗中朝角落的杨明远使眼色。苏晚眼疾手快,瞬间挡在妹妹身前,反手挥出的力道带翻了宋婉柔手中的红酒杯。“砰!”玻璃杯在大理石地面炸裂,猩红酒液如血蜿蜒,惊得满座宾客纷纷起身。 苏晴正要开口提醒,苏晚已抬手捂住她的嘴,指尖精准按在人中穴位:“各位见笑了,手滑而已,我这就收拾。”说话之前,她早把那碗泛着蓝光的莲子羹,不由分说塞进宋婉柔怀中。 此时,宋婉柔下意识攥住碗沿,滚烫的瓷壁烫得她指尖发麻。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竟鬼使神差接住了本该毒害苏晚的毒汤——就在方才,苏晚越过她身侧的瞬间,猛然扣住她的肩膀狠命一扳。 高跟鞋打滑的脆响中,宋婉柔踉跄着向后跌去,手中红酒杯飞向半空。而苏晚早有预谋,在酒杯坠地前将那碗掺着春药的羹汤,结结实实塞进了她怀里。 浓稠的汤汁在碗中晃荡,宋婉柔低头望着自己亲手调配的毒饵,后知后觉的寒意爬上脊背。她踉跄着撞向雕花屏风,飞溅的羹汤在裙摆绽开深色污渍,宛如一朵正在吞噬她的血色曼陀罗。 不等佣人上前,苏晚已利落地抄起扫把和簸箕清扫碎玻璃。王妈急得要抢过她手中的活,却被她拦住:“王妈,去拿干拖把,把地上拖干净,免得客人摔倒。”王妈下意识看向顾沉舟,在得到他点头示意后,才匆匆转身。 宋婉柔紧攥着那碗百合莲子羹,强装镇定:“苏晚,你的汤快凉了,赶紧喝了吧。这些粗活交给下人就好……” “姐姐记错了。”苏晚头也不抬,清扫的动作行云流水,眼中却盛满讥讽,“我刚才喝的是酒,手滑打碎了杯子。难不成姐姐觉得,我会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汤不是你的?”宋婉柔脸色骤变。 “自然不是。我的汤,怎么会在姐姐手里?”苏晚轻笑,“方才姐姐不是还夸这汤好喝?” 苏晚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同一只早已布好陷阱的猎手,静候猎物自投罗网。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再说了,我有让你帮我拿过汤没有?”这看似平常的质问,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宋婉柔伪装的面具。 宋婉柔张了张嘴,喉间发紧,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在苏晚的注视下,她仿佛被钉在原地,所有精心准备的辩词都化作一团乱麻。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这倒没有……”话一出口,她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不远处,杨明远后背死死抵住雕花立柱,冷汗混着雨水顺着下颌滴落。瞥见宋婉柔惨白的脸色,他咬牙低声咒骂:“顾沉舟!你以为救得了她们?”话音未落,他已快步上前,夺过汤碗,转向苏晴:“苏小姐淋了雨,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我不喝百合莲子羹,看到就反胃,杨大哥你替我喝吧?”苏晴故意提高声音,水汪汪的杏眼里却淬着冷意,“你刚才为了我也淋了一身,我想看着你喝这热汤,好暖暖身,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宴会厅陷入死寂,唯有苏晴大声喊话后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中回荡。 她望着姐姐染血的指甲,又看向顾沉舟右手下意识按住胃部的动作,前世石无痕在监狱用血写的纸条在脑海中炸开——“杨宋狼狈为奸,你要小心,等我救你出来”。那些暗红字迹,此刻正随着烛火明明灭灭。 杨明远握着汤碗的手青筋暴起,瓷面被指甲刮出刺耳声响。他喉结上下滚动,余光瞥见宋婉柔疯狂使眼色,却听见顾沉舟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远,苏小姐一番好意。” 第6章 羹汤计:一杯毒酒,三重修罗场 周围宾客的目光如芒在背,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而苏晚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根淬了毒的刺,狠狠扎进她精心编织的谎言里,让她再无反驳之力,只能僵在原地,如坠冰窖。 这话像根刺扎进他脊梁,滚烫的羹汤腾起的雾气模糊了视线,而宾客们探究的目光,已然将他钉在众目睽睽之下。 此刻,宴会厅进入彻底死寂,唯有杨明远急促的喘息声回荡。 “明远,磨蹭什么?喝了。”看到杨明远仍然不肯喝,顾沉舟缓步上前,语气不容置疑。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王妈突然冷笑出声:“人家小姑娘不喝,杨总自己递的汤,难不成不敢喝?莫不是有问题?”她故意拖长尾音,手中拖把重重杵在地上。这质问,正是苏晚方才塞给她纸条上的授意。 “对呀,快喝啊。小杨你今天怎么了?” 王家家主王嘉诚的声音如同一记无形的大铁锤,狠狠砸在杨明远的神经上。他拄着的龙头拐杖重重杵在大理石地面,杖首的鎏金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张开獠牙的猛兽。 作为海城最老牌家族的掌舵人,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杨明远背后的养父堂哥都毕恭毕敬,更遑论此刻被当众逼问的杨明远。 杨明远喉结剧烈颤动,在王嘉诚鹰隼般的注视下,仰头将泛着诡异蓝光的羹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时瓷碗磕出刺耳脆响,他扯着嘴角强笑:“不过一碗甜汤,也值得诸位...”话音戛然而止,舌根突然泛起苦涩——方才苏晚搅动羹汤时,那些细碎的白沫和反常的荧光,此刻如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 双腿像被抽走骨头般绵软,杨明远踉跄着扶住桌沿,眼前宾客的脸扭曲成色块。他想开口说“我去透透气”,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意识混沌间,他竟在扯自己的领带!宋婉柔惊恐的尖叫混着顾沉舟的冷笑,最后定格在苏晚俯身时耳畔流转的冷香。 当镁光灯刺得他眼皮生疼时,杨明远赤着上身躺在宴会厅中央,西装外套缠在脚踝,领带勒在脖颈。最先到场的娱乐记者举着相机疯狂按快门,手机直播画面里弹幕疯狂滚动:“杨家义子发疯现场!”“这汤里怕不是有料?”热搜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豪门宴惊现裸男#瞬间登顶,连带“百合莲子羹”都成了全网调侃的热梗。 等他在警局宿醉般醒来,手铐硌得手腕生疼。警员甩来的手机里,某音百万点赞视频正循环播放他扯掉衬衫露出纹身,抱着香槟桶高喊“苏晚你输了”的画面;微博热搜第二赫然是“杨明远强制猥亵未遂”,配图里他的手正抓着王小姐的裙摆。最致命的是家族群聊99+消息后,养父堂哥发来的最后通牒:“从今天起,你与杨家再无关系。” 杨明远盯着屏幕上自己扭曲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苏晚那看似随意的搅拌动作,搅碎的何止是安眠药——是他苦心经营的豪门身份,是与宋婉柔的阴谋布局,更是他后半辈子都无法摆脱的耻辱烙印。此刻他满心的懊悔与愤怒,却连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听着门外记者疯狂的追问,心如死灰。 另一边,水晶吊灯下,林燕青攥着被雨水浸得发皱的迪奥裙摆,指尖却始终没松开那枚摔在地上的珍珠耳钉——她只是气鼓鼓地将耳钉塞进表哥西装口袋,嘟囔着“赔我两对!”。林母递来的羊绒披肩刚搭上肩,她就踢掉磨脚的高跟鞋,却小心翼翼地把鞋放进防尘袋推到桌下。 “爸!您看他又骗我!”她突然把脸埋进林父怀里,真丝睡袍领口露出的蝴蝶骨还沾着雨珠,“上周说带我去看画展,结果自己跟顾氏集团的人吃饭!”林父拍着女儿后背,檀木烟斗的青烟绕着她发顶:“顾沉舟那孩子不易,你表哥也是去谈正事。” 石无痕趁机将热可可推到她面前,杯壁凝着的水珠沾湿了他袖口的定制刺绣。林燕青吸着吸管偷瞄他,突然用脚尖勾起餐椅转了半圈,把沾着泥水的裙摆藏到身后:“那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是不是觉得我没苏晚重要?” “胡说什么呢。”林母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上个月你发烧,是谁在医院守了三天?”少女的腮帮子鼓成小仓鼠,吸管在可可杯里转出漩涡。石无痕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粉钻耳钉,比她摔掉的那对更璀璨。 “早给你备着的。”他故作随意地替她戴上,指尖擦过她耳垂时,林燕青突然“哼”了声扭头,却悄悄对着银质餐刀的倒影笑弯了眼。餐桌下,她的光脚踢了踢表哥的小腿,又飞快收回——这才发现石无痕的皮鞋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泥印。 与宋婉柔在家中摔碎青瓷花瓶、掌掴佣人的阴鸷不同,林燕青的“刁蛮”像颗裹着糖霜的跳跳糖:会跺着脚抱怨,却记得把弄脏的高跟鞋放进防尘袋;会揪着表哥的领带撒娇,却在父母说话时乖乖坐直。当她把粉钻耳钉怼到石无痕鼻尖时,眼底闪烁的狡黠光芒,是被宠爱的孩子独有的鲜活气。 “这还差不多!”林燕青晃着脑袋,粉钻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像极了她此刻得逞的眼神。她伸手抓过餐桌上的草莓塔,叉子狠狠戳进奶油时,故意用余光瞟着石无痕,“下次再敢放我鸽子,就把你书房的限量手办全拆了!” 林父笑着摇头,往她碗里夹了块清蒸鳕鱼:“少吃甜食,明天还要陪你妈去香奈儿新品发布会。”少女鼓着塞满草莓的腮帮子,含混不清道:“我要穿表哥买的高定!让李芊芊那群人眼馋死!”说着突然把叉子指向石无痕,“不过得让他亲自给我搭配!” 石无痕无奈地抬手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动作自然得像重复过千百遍。林母见状轻轻抿嘴笑了,从手提包里拿出温热的姜茶:“先把这个喝了,别回头又说肚子疼。”林燕青撒娇似的往母亲怀里钻,却不忘偷偷把姜茶推给表哥:“哥你先试温!” 饭厅落地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雨。管家轻步上前点燃壁炉,跳跃的火光映得林燕青湿漉漉的发梢染上暖金色。她忽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光着脚跑到钢琴前掀开琴盖,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划出一串调皮的音符:“我新学了肖邦的夜曲,弹给你们听!” 琴声流淌间,林燕青歪头朝餐桌方向抛了个飞吻。林父摘下老花镜认真聆听,林母跟着节奏轻轻点头,石无痕则倚在壁炉边,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个任性却可爱的表妹——此刻的林家大宅,弥漫着蜂蜜蛋糕的香甜与钢琴曲的悠扬,与宋婉柔家中充斥着摔砸声、辱骂声的冰冷场景,形成了天壤之别。 一曲终了,林燕青蹦回餐桌,却在看到石无痕袖口被自己蹭脏的泥印时,罕见地红了脸。她抓过餐巾纸笨手笨脚地擦拭,嘟囔道:“算你今天表现还行...明天陪我去挑珍珠项链,上次在拍卖会上没抢到的那条!”石无痕笑着应下,伸手揉乱她好不容易吹干的卷发,换来少女一声娇嗔的抗议,却让整个餐厅都漾起了暖意。 深夜的宋家别墅泛着冷白月光,宋婉柔踹飞的矮凳轰然撞上博古架,青瓷貔貅摆件应声炸裂。她染着猩红蔻丹的手指死死揪住小佣人衣领,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说!是不是苏晚派你来的?”少女哭嚎着挣扎,凌乱的发丝间渗出细密血珠。 “够了!”宋父冲下旋转楼梯,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大半夜发什么疯?”宋母拽着睡袍追在身后,珍珠耳环在颤抖中叮当作响:“柔柔,别吓着下人......”话音未落,瓷碗碎片擦着她耳畔飞过,在墙上砸出蛛网裂痕。 “都给我闭嘴!”宋婉柔转身时妆容花得狰狞,眼尾的泪痣晕成暗红,“今天在宴会上被苏晚骑到头上,你们倒是替我出头啊?”她抓起水晶花瓶狠狠砸向玄关鱼缸,锦鲤在泼溅的水花中拼命翻腾,“我要让她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尖!” “姐!冷静点!”弟弟宋子谦冲上来想夺她手里的红酒瓶,却被她反手扇了个耳光。猩红指印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目,他捂着脸后退半步,眼底满是震惊。 苍老的咳嗽声突然从楼梯拐角传来。拄着紫檀木拐杖的宋老爷子缓缓现身,银白胡须随着喘息微微颤动:“还嫌不够丢人?”他重重顿了顿拐杖,整座别墅仿佛都跟着震颤,“停你的黑卡十天,什么时候学会沉住气,什么时候再说!” 宋婉柔僵在原地,红酒瓶“哐当”落地。暗红色酒液蜿蜒成河,漫过满地狼藉,倒映着她扭曲又不甘的脸。 第7章 舆论焚城——求那对狗男女的心里面积 次日,海城的天际刚洇开一抹鱼肚白,手机屏幕的光已刺破千家万户的晨雾。 “抖声”的推送提示像急促的鼓点,三十秒的视频在算法的助推下疯长成燎原之势:宴会厅水晶灯的碎光里,杨明远的领带被扯成麻花,昂贵的定制西装沾满香槟渍,他时而抱着鎏金香槟桶嘶吼“我是顾家继承人”,时而突然瘫坐在地,抓着路过侍女的裙角傻笑。 背景音里,是宋婉柔的叫声,那声音像是被铁钳夹住喉咙的母猫一样发出的尖叫——“明远!你醒醒!”却被宾客们的哄笑和手机快门声吞没。 视频评论区的热评以每分钟十条的速度刷新。最高赞那条带着刺眼的红底白字:“笑亖,这就是宋婉柔精挑细选的‘底牌’?前几天还在慈善晚宴上装名媛,转头就跟这种货色搞阴谋,脸呢?” 下面的内容中跟着几千条附和,有人扒出她三年前参加晚宴时,故意踩碎苏晚礼服裙摆的旧照,配文“蛇蝎心肠是祖传的吧”; 更有匿名用户甩出她私下嘲讽苏晚“乡下来的野丫头”的录音,音频里的娇嗲和视频里的尖叫形成讽刺的呼应。 “声博”的热搜榜像被按了复制键,#宋婉柔毒妇##杨明远豪门小丑##顾家宴年度抓马现场#霸占前五位,每个词条后面都缀着沸腾的“爆”字。 财经大v“深城夜话”发了篇长文,配图是杨明远与某竞品公司老总在密室酒吧碰杯的偷拍照,文字里暗戳戳地写:“这位‘顾总心腹’,早就把公司机密当成晋身的筹码了。” 评论区瞬间炸锅,有人翻出顾氏集团股价微跌的曲线,有人呼吁彻查杨明远负责的新能源项目,连带着顾沉舟的决策能力都被顶上风口浪尖。 “快声”上,一段时长仅六十秒的视频疯狂刷屏—— 画面中,杨明远眼神迷离,衣衫不整地在宴会厅中央手舞足蹈,时而扯着领带大喊大叫,时而跌跌撞撞差点扑倒宾客,背景音里宾客们的惊呼声和宋婉柔的尖叫清晰可闻。 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早已“沦陷”,点赞最高的一条写道:“笑死,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丑态?宋婉柔这下脸都丢尽了吧,还白莲花,分明是黑心肠!” 紧随其后的评论纷纷附和,有人嘲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怒骂她蛇蝎心肠,更有人将她过往参加慈善活动的照片翻出,对比之下,直言她的虚伪做作。 “声博”的热搜榜更是被相关话题牢牢占据。#豪门宴惊现裸男#、#宋婉柔指使阴谋#、#杨明远吃里扒外#等词条热度居高不下,阅读量和讨论量呈指数级增长。 大v们纷纷下场分析,有知情人士爆料称杨明远一直对顾氏集团觊觎已久,而宋婉柔为了得到顾沉舟,不惜与他狼狈为奸,试图陷害苏晚。 这条爆料瞬间点燃了网友们的怒火,评论区里讨伐声一片,甚至有人发起了抵制宋氏集团产品的话题,呼吁大家看清宋婉柔的真面目。 而素有“天天头疼”之称的“天天头条”,更是如获至宝。他们以一贯夸张的风格,连续推出多篇报道,每篇的标题都极具冲击力。 《震惊!顾家宴暗藏惊天阴谋,白莲花宋婉柔真面目曝光》《杨明远背叛顾氏真相:管家养子竟成他人棋子》《苏晚深陷危机?未来主母地位能否稳固》,这些标题成功吸引了无数眼球,阅读量持续飙升。 并且,“天天头条”还别出心裁地制作了专题页面,将事件的来龙去脉、相关证据以及网友的评论进行整合,持续一个星期加重点推送,誓要将这一黑料的热度维持到极致。 最绝还得数“天天头条”上一条硬核头条,标题用了加粗的血色字体:《独家!宋婉柔买通佣人投毒,目标竟是顾总心尖上的人》。让人看后感慨,真是绝杀—— 文章里添油加醋地描写“目击者”看到宋婉柔塞给佣人一个黑色药瓶,甚至配上了模糊的监控截图——那其实是苏晚故意让佣人“遗落”的空瓶。 专题页面里,编辑贴心地整理了“宋婉柔黑料时间线”,从小学霸凌同学到大学抢室友男友,每条都附带着“知情人爆料”,末尾还留了个投票框:“你觉得宋婉柔该被逐出上流圈吗?”截止清晨七点,“该”的选项已经突破了五十万票。 宋家别墅的主卧里,宋婉柔把自己埋在天鹅绒被子里,手机屏幕亮得像块烙铁。 家族群里,三姑六婆的消息像冰雹砸下来:“婉柔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们家的脸都被丢尽了!”“老爷子气得早饭都没吃”。 她颤抖着手点开与杨明远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宴会前:“放心,今晚过后,苏晚姐妹俩就会身败名裂。” 现在想来,那语气里的笃定像个淬了毒的笑话。她猛地把手机砸向梳妆台,香水瓶应声碎裂,浓郁的栀子花香混着玻璃碴的冷光,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人生。 警局的审讯室比想象中更冷。杨明远盯着墙壁上斑驳的霉斑,昨夜的记忆像被打碎的玻璃片,扎得他头疼欲裂。他记得宋婉柔递来的那杯“壮胆酒”,记得自己突然浑身燥热、理智断线,记得苏晴冲过来时眼里的冰冷——那根本不是惊慌,是看戏的漠然。 网络上的谩骂像潮水般从铁窗缝里灌进来,他养母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是:“你别认我这个妈。” 顾家豪宅里,苏晚正对着镜子调整丝巾。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这一切,都是她和苏晴精心布局的结果,看着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如今众叛亲离,她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得到了释放。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属于她们的复仇之路,才刚刚拉开序幕。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点开苏晴发来的消息:“姐姐,姐姐网上已经炸开锅了。” 另一边,宋家大宅的客厅里,檀香混合着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宋老爷子的拐杖第三次砸在地板上,红木桌腿都跟着颤了颤。平板电脑上,“宋婉柔滚出海城”的话题还在发酵,点进去全是网友p的丑图——她的脸被安在巫婆的身体上,手里举着个写着“毒药”的瓶子。 “逆女!”宋家老爷子的声音劈了叉,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宋家百年基业,要被你这蠢货毁于一旦!” 他抓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就往地上摔,碎片溅到宋婉柔脚边,她却像被抽走了骨头,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连哆嗦都忘了。 “爸,婉柔她也是一时糊涂……”宋母想替女儿求情,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瞪了回去:“一时糊涂?她是想把我们全家都拖进地狱!” 宋家老爷子喘着粗气,胸口的寿字玉佩随着呼吸起伏,“停掉她所有的卡!时间半个月,断了她所有的零花钱!让她在祠堂抄一百遍家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宋婉柔猛地抬头,眼泪糊了满脸:“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爬过去想抓老爷子的裤脚,却被管家死死按住。 宋子谦站在母亲身后,偷偷掏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我姐凉了,以后别跟她玩了。”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出半分姐弟情分。 与此同时,石家别墅的早餐桌上,气氛却截然不同。林燕青一边啃着草莓松饼,一边兴奋地将手机递到石无痕面前,“哥!你快看这个!宋婉柔那女人居然这么坏!”石无痕皱着眉头接过手机,看到“宋婉柔指使毒害顾氏未来主母妹妹”的标题时,瞳孔骤然紧缩。 他盯着新闻里苏晴的照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日那个在雨中焦急求助的少女。耳后的朱砂痣、琥珀色的瞳孔、倔强又慌乱的神情,与记忆中的画面完美重合。石无痕握着咖啡杯的手青筋暴起,内心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不过无痕啊,”石无痕的姑姑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漫不经心地说道,“宋家财大气粗,人脉广得很,这种事情,不用两天就会被压下来的。” 石无痕沉默不语,继续吃着早餐,可眼神却愈发冰冷。早餐结束后,他快步回到书房,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宸瑜,立刻联系所有渠道,加大对宋婉柔事件的舆论推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热搜压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办!”何宸瑜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沉稳干练,没有丝毫迟疑。他迅速在备忘录里记下指令核心——“宋婉柔事件/全渠道推广/保热搜”,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您放心,已经查到有团队在暗中撤热搜、删帖,我会让技术部立刻反制,同时联系几家头部营销号和八卦博主,把整理好的证据链放出去,保证热度只增不减。” 石无痕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喉间溢出一声冷硬的“嗯”:“记住,别留余地。” “明白。”何宸瑜应下,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立刻起身走向操作间,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不断弹出的渠道联络窗口,瞬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着舆论场的中心骤然收紧。 而此时的宋老爷子,正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动用各种关系,试图平息这场风波。可得到的答复却让他越来越心惊。“老爷子,实在对不住,这次京城有大人物关注了此事,我们不便参与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歉意,却也透着无奈。 宋老爷子气得直接摔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他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丑闻,怎么会惊动京城的大人物。“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眼中满是不甘,“宋婉柔,你真是好样的!” 随后,他怒目圆瞪再次下令,“将宋婉柔的卡停掉的时间延长至一个月,以示惩戒。” 第8章 痛打落水狗·渣男成人人喊打的变态狂 就这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在舆论的战场上悄然打响。宋婉柔的命运,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改写。而这一切,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此刻,顾氏集团顶层会议室里,红木长桌两侧坐满了西装革履的股东,空气仿佛都被凝重的气氛压得扭曲。 投影仪将杨明远在宴会上失态的画面投映在白幕上,他扯领带、抱香槟桶的癫狂模样,与平日里西装笔挺的副总裁形象形成刺眼反差。 “顾总,杨明远此举不仅让公司蒙羞,更涉嫌商业阴谋。” 财务总监推了推金丝眼镜,将一沓举报信重重拍在桌上,“这是这两天收到的匿名邮件,全是关于他私下勾结竞争对手、挪用项目资金的证据。” 其他股东纷纷附和,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摇头叹息,会议室里的声浪如同沸腾的沸水。 顾沉舟靠在真皮座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烧伤疤痕,目光冷得能冻结空气。他垂眸扫过举报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想起昨夜苏晴浑身湿透、颤抖着抓住他衣角求救的模样,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杨明远担任副总裁期间,为公司立下过功劳。”他突然开口,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但此次事件影响恶劣,我决定——” 话音未落,股东们便开始交头接耳,有人猜测会直接开除,有人提议降职。 顾沉舟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线低沉如淬了冰:“给他放一个月长假,暂时停职反省。” 股东们露出意外的神色,有人正要开口反对,却被他下一句话堵了回去:“一个月后,从基层业务岗重新考核。” 散会后,顾沉舟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手机震动,苏晚发来消息:【谢了,不过便宜他了】。他唇角微勾,指尖飞快敲出回复:【不急,先给他个教训】。 窗外的阳光穿过指间,照亮掌心那枚生锈的回形针——二十年前,苏晚别在他衬衫上的小东西,此刻却像团跳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 几乎同一时间,杨明远正蜷缩在离家两公里的公寓里。他不敢回家,怕被蹲守的记者捕捉到蛛丝马迹,让舆论彻底失控。手机屏幕上,“您已被移出顾氏集团高层群聊”的提示刺得他眼疼,脸色惨白如纸。 门铃突然响起,外卖员小姐姐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杨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跌跌撞撞冲过去开门。接过外卖的瞬间,饭菜的香气钻进鼻腔——换作从前,他绝不会碰这种“垃圾食品”,还总嗤之以鼻。可现在,胃里的空响盖过了所有体面。 不吃垃圾食品,他能活吗? 就像他那破碎的豪门梦,正被苏氏姐妹一点点撕碎,慢得让人煎熬,却又无处可逃。 此刻,杨明远几乎是用撕的扯开外卖袋,一次性餐盒被捏得变形。红烧肉的油香混着米饭的热气直冲鼻腔,哪还顾得上什么体面——筷子都没拿稳就往嘴里扒,酱汁溅在下巴上也浑然不觉,嚼得太急差点噎住,抓起旁边半瓶矿泉水猛灌两口,又接着往嘴里塞。 曾经对摆盘、食材、厨师资质挑三拣四的嘴,此刻对着廉价外卖狼吞虎咽,连盆底的汤汁都要用米饭蘸干净。 胃里的灼烧感稍退,他才后知后觉地盯着空盒发愣,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吞下的不是饭菜,是自己那点可笑的骄傲。 门口的送外卖小姐姐抱着保温箱,发尾还沾着点雨丝,她对着半开的门缝轻声喊:“杨先生,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呗?” 屋里只有“呼噜呼噜”的吃饭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闷得发沉,没人应。 她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带着点职业性的柔和,稍微提高了些:“杨先生?给个好评哈,就点一下就行——” 话没说完,她顺着门缝往里瞥了一眼:杨明远正埋着头,一手攥着米饭往嘴里塞,一手举着鸡腿啃得满脸油光,酱汁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连睫毛上都沾了点米粒,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活像头被饿疯了的野兽。 外卖员小姐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到了嘴边的话“咔哒”卡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怀里的保温箱被抱得死紧,指节都泛白了——这哪是要好评的时候? 她咬着唇咂了下嘴,心里直打鼓:刚才打电话时听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吃成这样? 捏着手机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差点崴到,嘴里小声嘟囔:“算了算了,这好评我不要了还不行?吓死人,跟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 而杨明远直到把最后一块骨头嘬得发亮,才抹了把嘴抬头,恍惚间好像听见女孩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往门口看,门还敞着,外面早没了人影。 杨明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起身,把空外卖盒塞进垃圾袋,一股脑拎在手里往电梯口走。公寓总共十七层,他住十五楼,离顶楼就差两层,电梯在十五楼“叮”地打开时,里面正站着那个送外卖的小姐姐,她刚送完十六楼和十七楼的单,手里还抱着空保温箱。 两人同时顿了顿。电梯里空间逼仄,杨明远身上那股汗味混着外卖酱汁的油腻味扑面而来,外卖员小姐姐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怀里的保温箱抱得更紧了。 她没敢抬头,指尖飞快点开“抖声”想刷视频缓解尴尬,首页却“唰”地跳出一条热推——正是杨明远在顾家宴上发疯的视频,标题赫然写着“豪门管家养子酒后失态,与毒妇合谋陷害未来主母”。 屏幕上那张脸,和眼前这个拎着垃圾袋、浑身酸臭的男人重合的瞬间,外卖员小姐姐的呼吸猛地停了。她瞳孔骤缩,手指僵在屏幕上,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原来刚才那个“饿死鬼”,就是热搜上的变态狂?! 电梯数字从15往下跳,每跳一下,外卖员小姐姐的心跳就漏一拍。她偷偷抬眼瞥了瞥杨明远,对方正靠在轿厢壁上打哈欠,浑然不觉自己成了别人的“惊魂来源”。 “叮——”电梯到了一楼。 门刚开一条缝,外卖员小姐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保温箱猛地蹿了出去,嘴里炸开一声尖叫:“妈呀吓死我了——!” 她一路狂奔冲出公寓楼,直到跑过两个路口才敢停下来喘气,胸口剧烈起伏。谁能想到啊,高考完出来打份工赚学费,居然能撞上热搜上的疯批!刚才在电梯里那几秒,简直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杨明远被她这一嗓子喊得莫名其妙,探头往门外看了看,嘟囔了句“神经病”,才慢悠悠走出电梯去丢垃圾。阳光刺眼,他打了个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把个学生妹吓破胆。 外卖员小姐姐跑出老远,回头看见杨明远正慢吞吞地往垃圾桶那边挪,气不打一处来,又有点后怕。她攥着手机躲在树后,对着他的背影打开相机,调至望远镜头“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里,杨明远佝偻着背,衬衫上的油渍和嘴角没擦干净的酱汁看得一清二楚,连眉心沾着的那粒白米饭都清晰可见。 她手指飞快,把照片甩进刚才刷到的那条热搜视频评论区,配文像连珠炮:“姐妹们快看!这人就是个大变态!我高考完出来打暑假工,刚给他送的外卖,吃相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嘴角眉心全是饭粒菜丝!送完楼上两单下来,居然还跟他同乘一部电梯,浑身酸臭味,吓死我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评论区瞬间炸开锅—— “我的天!这张照片也太真实了吧?跟视频里那个嚣张样完全两个人,好猥琐!” “姐妹快跑!这种人看着就不正常!” 立刻有女大学生和高中生涌进来追问:“地址在哪啊姐妹?我们这边也有类似的公寓楼,求避雷!别让我们撞上了!” “+1!暑假送外卖/兼职的姐妹注意了,看到这种订单直接拒了吧,太吓人了!” 外卖员小姐姐看着评论区刷屏的关心和同仇敌忾,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赶紧关掉页面骑上小电驴火速逃离。阳光晒在背上,她还是觉得后颈发凉——今天这班兼职,怕是要成暑假阴影了。 而垃圾桶旁的杨明远丢完垃圾,正揉着肚子打饱嗝,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凭“猥琐吃相”喜提一波热搜评论,更不知道一群女生已经把他拉进了“兼职避雷黑名单”。 另一边,正午的阳光穿透写字楼玻璃幕墙,在顾沉舟深灰色西装上切割出冷硬的光影。 他站在苏晚的裁缝店门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里存的苏晴学籍资料——那些被红笔圈出的“校园霸凌记录”刺得他眼眶发烫。 苏晚拿着手包匆匆关店门时,正对上他递来的遮阳伞。伞面精准倾斜,将毒辣的日头严严实实挡在她身后。 “苏小姐生意繁忙……”顾沉舟目光落在她脸上,金属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但总得给我个机会,请两位吃顿庆功宴?”他刻意将“庆功”二字咬得极重,成功让苏晚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不远处,苏晴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发梢还沾着晨跑后的汗珠。当她瞥见顾沉舟手边那个印着海城国际学院logo的档案袋时,琥珀色的瞳孔骤然亮了起来。 第9章 总裁电梯里的暗线 此刻,餐厅落地窗外车流如织,苏晚用银勺搅动着龙虾浓汤,余光瞥见顾沉舟将剥好的帝王蟹腿推到苏晴面前。 “转学手续我已安排妥当,“ 他推过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苏晴未来班级的课表,“国际部的安保系统刚刚升级,每个教室都加装了隐蔽摄像头。“ 苏晴捏着蟹腿的手微微发抖,她记得前世此刻,自己正蜷缩在破旧中学的储物柜里躲避霸凌。 “不过有个小问题。“顾沉舟突然倾身,温热的呼吸扫过苏晚泛红的耳尖,“海城国际规定新生必须有家长签字,苏小姐......“ 他尾音拖得极长,故意将笔塞进她掌心,笔尖恰好点在“监护人“一栏。 苏晚垂眸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烧伤疤痕,前世大火中他为救自己冲进火海的画面突然闪回,烫得她眼眶发热。 当苏晴兴奋地翻看着新校服样图时,顾沉舟手机突然震动。他瞥了眼屏幕,将会议提醒默默滑掉,转而点开相册里今早偷拍的照片——苏晴在早餐店踮脚够热牛奶,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细碎光斑。他将照片设为壁纸,锁屏的瞬间,正好对上苏晚探究的目光。 “顾总日理万机,“苏晚将签好的文件推回去,笔尖在他指腹划过暧昧的弧线,“不该在我们姐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顾沉舟轻笑,突然按住她欲抽回的手,掌心温度透过丝质袖口渗进来:“苏小姐错了,“他压低声音,在苏晴抬头前飞快在苏晚手背上落下一吻,“你们才是我此生最值得的投资。“ 窗外阳光正好,却不及苏晴望着两人时,眼底重新亮起的璀璨星光。这场看似平常的午宴,早已在顾沉舟精心算计下,成为将姐妹俩纳入羽翼的温柔陷阱,好好的保护起来。 银质刀叉切开牛排的声响突然凝滞,苏晚握着餐刀的指尖微微发白,在瓷盘上划出细不可闻的刮擦声。顾沉舟转动着红酒杯,冰块碰撞的清脆声响混着低沉嗓音:“有些蛀虫藏得深,蛀空梁柱才露出真面目。” 他抬眸看向对面,目光扫过苏晴骤然攥紧的玻璃杯。 牛排刀叉相击的脆响在包厢里突兀炸开,苏晚捏着餐巾的指节骤然发白。 顾沉舟转动着红酒杯,冰块碰撞声混着漫不经心的话音:“杨明远私下贪污的项目资金,比宴会上闹的动静还大。” 苏晴手中的果汁杯“咚”地砸在桌上,琥珀色液体溅出涟漪。姐妹俩对视的刹那,前世葬身火海的窒息感与此刻的怒意轰然相撞——原来当年不是巧合,是毒蛇藏在暗处日日吐信。 苏晴的指节泛着青白,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桌布晕开深色痕迹。 她突然轻笑出声,声音甜得发腻:“顾总这比喻真有意思,就像衣服生了蛀虫,不拆开内衬根本看不见呢。” 说着无意识扯了扯校服领口,那里还留着今早被霸凌时拽出的红痕。 姐姐苏晚将餐巾优雅地按在唇角,露出腕间缠绕的米白色软尺:“是啊,有些线头藏得再深,顺着针脚总能挑出来。”她指尖划过餐刀锋利的刃口,“正巧下午铺子里要整理换季布料,裁裁剪剪的功夫,说不定能发现些意外的‘瑕疵品’。” 顾沉舟的目光在姐妹俩紧绷的肩线上流转,突然低笑出声:“苏小姐的裁缝铺开在老街?” 他瞥见苏晚牛仔围裙上沾着的淡粉色丝线,“听说量体裁衣最讲究精准,不知对我们对公制度有没有兴趣?” 苏晴立刻接话:“下午没课!正好帮姐姐搭把手......” 话尾突然扬起轻快的弧度,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她晃了晃帆布包,露出半截彩虹色的编织绳——那是苏晚昨夜熬夜缝在夹层里的暗扣。 “顾总打算怎么处置?”苏晚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耳垂上用碎布改制的耳钉。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量尺,软尺缠绕成圈,像随时能绞住猎物的绞索,“我们下午有空,可以帮忙整理文件。” “算了,看在杨管家生前对我有恩的份上。”顾沉舟垂眸,指尖在杯沿轻叩,“毕竟当年若不是他动员社会力量帮我寻亲,我未必能顺利回顾家。” 话音刚落,他抬眼看向苏晚身上褪色的牛仔围裙——衣角还沾着今早缝补旗袍时的线头,“苏小姐不是经营着‘晚风’裁缝铺?” “小本生意,关半天门不碍事。”苏晚轻笑,指甲不经意划过餐刀锋利的刃口,“倒是杨明远的账本,说不定比剪裁绸缎更需要精细功夫。” “整理就不必了。”顾沉舟摇头,“暂时不打算对他起诉立案,全看在杨管家的面子上。”闻言,两姐妹一时无言以对。 此刻,餐厅的落地窗外是正午的阳光,三人围坐的圆桌铺着米白桌布,骨瓷盘里的牛排煎得恰到好处。 顾沉舟切牛排的动作从容不迫,刀叉轻碰发出细碎声响,他这才抬眼对苏晚说:“昨天你改的那件西装,董事会成员都问在哪做的。” 苏晚握着刀的手顿了顿,苏晴立刻接话:“我姐手艺超厉害,顾总要是不介意,以后公司制服都能包给我们!”她眨着琥珀色的眼睛,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顾沉舟唇角微扬,切下一块牛排推到苏晴盘里:“正有此意。那下午带你们去公司看看,顺便敲定一下制度的细节。” “一言为定!”苏晚几乎是立刻接话,生怕慢一秒就错失转机,语气里藏不住的急切。 顾沉舟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两人脸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如果你们下午没事,不如陪我去公司?以后没事也可以常去坐坐。反正……看你们一辈子都不厌烦。” 这话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两姐妹心头漾开圈圈涟漪。 苏晴先是一怔,随即飞快点头,校服裙摆下的u盘硌得大腿生疼——那是昨夜拜托黑客朋友准备的。 “正好我下午没课!”她攥紧帆布包,指尖因用力泛白,又强调了一遍自己有空,包里面装着苏晚连夜缝制的夹层口袋,专为藏匿文件设计。 苏晚也抬眼看向顾沉舟,对方眼底的认真不似作伪,那句“常去坐坐”像根细针,轻轻挑破了之前的客套。两人对视一眼,顿时会意:什么公司制度、公事公办,全是托词,他分明是想让她们多陪陪自己。 空气里陡然多了层黏糊糊的情愫,像刚熬化的糖浆,缠得人指尖发烫。苏晚捏着桌布的手紧了紧,苏晴低头假装整理鞋带,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来——明明是来搞“地下工作”的,怎么突然被这直白的心意撞得心慌? 饭后顾沉舟的车直接开进顾氏总部地下车库。电梯门打开时,大厅里来往的员工瞬间安静,目光齐刷刷投过来——谁都知道这位年轻总裁向来独来独往,从没带过人进公司,更别说一左一右跟着两位气质出众的女性。 苏晚穿着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套装,苏晴则是清爽的白t恤配牛仔,两人跟着顾沉舟穿过人群,高跟鞋和帆布鞋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格外清晰。 有人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有人偷偷用手机发消息到底层员工群:【惊天大瓜!顾总带了两个美女来公司!】【左边那个好像是上次热搜里帮苏小姐说话的设计师?】【天呐她们居然要跟顾总一起上总裁电梯?!】 总裁专属电梯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打开,顾沉舟侧身让姐妹俩先进,自己随后走进来。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外面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那可是直达38层顶层的电梯,除了顾沉舟本人,连副总杨明远都没资格单独用! 电梯里的数字从1往上跳,苏晴扒着轿厢壁偷瞄外面,透过玻璃看到大厅里的员工们还在交头接耳,有人甚至激动地捂住了嘴。她忍不住小声对苏晚说:“姐,他们好像在看大熊猫。” 顾沉舟闻言轻笑一声,按下38层的按钮:“很快他们就会习惯的。” 而此刻的底层员工群早已炸开了锅:【38层!她们居然去了顶层!】【完了完了,我赌五杯奶茶,这两位绝对是未来老板娘候选人!】【之前还传顾总和宋婉柔有戏,现在看来宋助理要哭晕在厕所了吧?】【羡慕疯了!要是能跟顾总同乘一部电梯,我愿意天天加班!】 电梯“叮”地停在38层,门打开的瞬间,连门口的总裁秘书都惊得瞪大了眼。 苏晚和苏晴跟着顾沉舟走进那片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办公区时,楼下员工们的心理阴影面积,大概能铺满整个顾氏大厦的停车场——毕竟,能让冰山总裁亲自接送、共享专属电梯的人,往后在公司里的分量,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一刻钟后,三人站在杨明远办公室门前。苏晚趁顾沉舟输入密码时,假装整理围裙系带,实则用别针挑开了文件柜暗锁。 门开的瞬间,她抓起桌上的领带丈量长度,余光扫过保险柜缝隙;苏晴则捂着肚子奔向洗手间,实则是绕到后巷,将微型摄像头贴在通风口。 第10章 暗尺裁局——火漆封印下的重生血债 顾沉舟的办公室大得像个小型展厅,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写字楼,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毯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 苏晚的软尺在指尖绕了三圈,目光却黏在墙角的档案柜上——那里锁着顾氏集团近五年的项目合同,可她们的目标根本不在这里。 “顾总这办公室,比我们裁缝铺的试衣间还气派。” 发现目标错误后,苏晴摸着沙发扶手上的刺绣花纹,指尖悄悄在布料纹理里划了个十字——这是她们刚才在电梯里临时改的暗号,意为“目标偏离,需转移阵地”。 她看见姐姐的睫毛颤了颤,软尺尾端的银铃晃出细碎的响,像在回应她的焦虑。 顾沉舟正低头翻看平板上的制服设计图,闻言抬眼:“觉得闷?” “不是闷,”苏晚赶紧接话,软尺“啪”地打在掌心,“就是刚才在楼下听员工说,杨总的办公室比您这儿还有特色,说是墙上挂着好些老物件,我们做裁缝的,就爱琢磨这些带岁月痕迹的东西。” 苏晴立刻点头附和,校服领口悄悄往下扯了扯,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指南针——针尖正微微颤动,指向走廊尽头的方向,那是杨明远办公室的位置。 “我姐说的是!上次改西装时,杨总还说他办公室有块百年老木料,做西装衬里特别好,我们一直想见识见识。” 顾沉舟的目光在她们脸上转了圈,指尖在平板上轻轻一点,屏幕切换到杨明远办公室的平面图——那是公司内部系统的存档,连保险柜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苏晚的呼吸突然顿了半拍,这人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察觉她们的心思? “杨明远那间确实有些老东西,”顾沉舟放下平板,起身时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他已经被董事会辞退了,里面的东西还没动。按公司通知,明天中午前不来处理私人物品,就全当垃圾扔了——幸好你们早来一天,晚一天怕是都没了。” 他严肃地说:“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也无妨,不过提前说好了,他那保险柜可别乱碰——里面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账本,真要较起真来,本该直接送进警局的。但看在已故杨管家的份上,他若是不来处理,到时候我会让人当垃圾处理掉,也算给杨家留最后一点体面。” 那句“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也无妨,不过提前说好了,他那保险柜可别乱碰”说得轻描淡写,像在开玩笑,却让苏晚和苏晴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苏晚捏着软尺的手紧了紧,尺面的刻度硌得掌心发疼——这人绝对知道些什么,可他为什么还要带她们去? “顾总真会开玩笑,我们就是看看木料,哪敢碰保险柜啊。” 苏晴的笑声有点发虚,脚尖却不自觉地往门口挪了挪,校服裤脚的***硌得小腿发麻。 她看见姐姐正用软尺丈量着门框的宽度,其实是在用余光确认顾沉舟的表情——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深不见底,像藏着片海。 顾沉舟率先走出办公室,皮鞋踩在走廊地毯上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姐妹俩的心尖上。苏晚跟在后面,故意放慢半步,用帆布包轻轻撞了撞苏晴的胳膊,包带内侧的暗袋里,银剪刀的金属凉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像在提醒她们别慌。 杨明远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一股混合着雪茄和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苏晚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墙角的保险柜上,柜门嵌在红木书柜里,雕花与柜体严丝合缝,若非顾沉舟刚才那句话提醒,根本看不出破绽。 “喏,你们要的老木料。”顾沉舟指着窗边的展示架,那里摆着块深棕色的木料,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苏晴立刻凑过去,手指在木料上摸来摸去,实则用袖口的微型相机快速拍照——镜头对准的根本不是木料,而是保险柜的锁孔位置。 苏晚则假装研究墙上的油画,软尺在指尖绕来绕去,实则在丈量保险柜到门口的距离,心里飞快盘算着行动时需要的时间。她听见顾沉舟在身后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隐约能听到“咖啡”“送到办公室”几个字,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机会来了。 挂了电话,顾沉舟转身看向她们:“刚让秘书送咖啡上来,不过她临时有事,看来得我亲自去茶水间一趟。” 苏晚的软尺突然掉在地上,弯腰去捡的瞬间,与苏晴交换了个眼神——眼底的惊讶和狂喜撞在一起,像火星遇上了干柴。她们原计划至少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支开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麻烦顾总了。”苏晚捡起软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绝不乱碰东西。” 顾沉舟深深看了她们一眼,便转身去给她们泡咖啡,很快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晚的银剪刀已握在掌心,苏晴则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的动作里,袜筒里的***正泛着荧光——留给她们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少。 苏晚捏着银剪刀的指节泛白,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时,顾沉舟的脚步声正贴着走廊地砖慢慢远去。她盯着保险柜上那道暗红色封条,封条边缘还留着昨夜用指甲掐出的细痕——那是她反复确认过的标记,确保剪开时能精准避开顾沉舟贴封条时特意用力按过的褶皱。 “咔嗒”一声轻响,封条断口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苏晚的呼吸突然顿了半拍,鼻尖萦绕着顾沉舟留在办公室的雪松香水味,那味道总让她想起前世父亲的葬礼,顾沉舟就是喷着这味道来的,递上的白菊沾着清晨的露水,眼神里却藏着她当时读不懂的漠然。 “姐,快点。”苏晴跪在地毯上的声音压得极低,袜筒摩擦皮肤的窸窣声里,微型***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苏晚眼角的余光瞥见妹妹后颈的碎发在微微颤抖,才想起这孩子今天出门前在镜子前反复系了三次校服领带,手指捏着领带夹的力度,把塑料夹片都捏出了白痕。 ***屏幕上的“0704”开始闪烁时,苏晚的后颈突然沁出一层冷汗。这个日期像把钝刀,慢悠悠割开记忆的疤——前世在顾氏老宅的档案室,她见过那份泛黄的亲子鉴定报告,落款日期正是7月4日,旁边用朱笔写着“弃子杨明远,归宗顾沉舟”。 苏晴蹲在地上的膝盖猛地一麻,指尖在袜筒里攥紧了***。她想起杨明远醉酒后拍着桌子骂的话:“7月4日!老子一辈子的坎!若不是那天被揪出来是野种,顾家的一切本该是我的!”那时他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恨,现在想来,哪是恨自己不是顾家血脉,分明是恨顾沉舟占了他梦寐以求的人生。 “是他被从顾家踢出去的日子。”苏晚的声音发颤,银剪刀的金属凉意渗进掌心。她忽然想起父亲提过,杨管家收养杨明远那天,特意选了当天7月4日,说是“忘了过去,重新开始”。现在才懂,这日期哪是新生,分明是杨明远心底的刺,扎得越深,越要把秘密锁进保险柜,连密码都刻着这份扭曲的执念。 苏晴的***屏幕突然暗了暗,她飞快按亮,荧光数字映着眼底的惊惶——杨明远把最痛的伤疤当成密码,不就是笃定没人敢碰他的逆鳞?可他算错了,她们姐妹俩要找的,恰恰是藏在这伤疤底下的龌龊。 柜门弹开的瞬间,霉味裹着灰尘扑面而来。苏晚用软尺挑起牛皮纸袋的动作轻得像拈起一片羽毛,火漆上的指印清晰得让她指尖发麻——今早给顾沉舟递咖啡时,她特意把无名指按在火漆中央,指甲修剪得圆润的指腹现在还能想起蜡油冷却时的微痒。 “哗啦”一声,伪造的合同散落满地。苏晚看着那些印着“顾氏集团”抬头的纸张,突然想起昨天在裁缝铺拓印印章时,苏晴把印泥蹭到了校服袖口,对着镜子哭丧着脸说“要是被老师发现就完了”。 那时她还笑着用酒精棉帮妹妹擦,现在才发现,比起即将揭开的真相,校服上的印泥根本不值一提。 “姐,看这里!”苏晴的低呼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苏晚低头时,看见妹妹捏着汇款单的手指在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收款人“杨明远”三个字像三只黑色的虫子,附言栏的“苏家老宅拆迁款”被铅笔描得有些模糊,却比前世杨明远设计放火烧他们家,害死一家人时,在她面前的那张清晰百倍——那时的单子被雨水泡得发涨,字迹晕成了一团灰。 “原来真的是他。”苏晴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哭腔,苏晚才发现妹妹的眼眶红了——前世亲人都被火烧死后,苏晴总说不记得父亲的样子,可整理旧物时,她抱着父亲送的泰迪熊哭了整夜,熊耳朵里藏着的录音笔还留着父亲的声音:“晴晴要好好学习,以后给姐姐当帮手。” 第11章 针脚锁仇·火漆烙断前世债 苏晚迅速翻开账本的动作带着刻意的镇定,红笔圈出的“三亿项目资金”旁,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刺得她眼睛生疼。 杨明远总爱在文件上画这个笑脸,前世他来参加父亲葬礼时,在吊唁簿上签字的末尾也画了一个。 当时她只觉得这人轻浮,现在才明白杨明远的签字笔总在金额末尾甩出,那个油墨堆叠的嘴角咧到纸背歪斜笑脸,就是他在前世吊唁簿上故意戳进苏晚眼底的毒牙。 “快!”苏晴插u盘的动作快得像按快门,苏晚看着妹妹校服领口露出的半截项链——那是父亲送的十岁礼物,银链子上的小剪刀吊坠此刻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她突然想起父亲送项链时说“我们晴晴以后要当设计师,剪刀要握在自己手里”,原来有些话,早就埋下了伏笔。 微型相机的闪光灯在布料暗袋里无声闪烁,苏晚翻拍的手指稳得不像在做贼。缝纫机专用的相机是她改装的,镜头藏在顶针里,按下快门时会发出类似缝纫机的轻响。 突然想起刚才顾沉舟要去茶水间前,问她“早上在缝什么”,她拖起袖口说“早上在改一批西装”,此时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踩了缝纫机。 顾沉舟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时,苏晚正在封火漆。蜡油滴落在纸袋上的瞬间,她想起母亲以前封家书总爱用红色火漆,说“这样就知道有没有人拆过”。 当走廊足音碾碎寂静的刹那,火漆蜡泪正吞噬纸袋上“杨明远”签名的最后一捺——滚烫红蜡覆住墨迹的模样,像极了前世苏家老宅冲天大火吞没父亲挥手的残影。 那时母亲的手指纤长,戒指在火漆上按出浅浅的花纹,不像她现在,指尖沾着蜡油,连呼吸都要屏住。 “好了吗?”苏晴把账本塞回原位的动作带着点慌乱,发尾扫过保险柜内壁,带出一阵细微的响动。 苏晚看见妹妹后颈的掐痕又红了些——那是前些天几个小混混掐的,就因为杨明远想要利用姐妹二人对付顾沉舟,这就是他设计的“英雄救美”把戏惹出的祸。 若不是自己是武术学院出来的,手上功夫十分了得,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她抱着妹妹在裁缝铺的缝纫机前哭,针脚扎错了七次。 顾沉舟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苏晚的软尺刚好落在雕花边缘。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时,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的保险柜也有这样的纹路,小时候她总爱用指甲顺着纹路画,父亲就笑着把她抱到膝盖上,说“这上面的花纹,藏着我们家的故事”。 现在她终于知道,那些故事里浸着多少血泪。 “这纹路倒像杨总上次拿来改的西装。”苏晚的轻笑里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苏晴正把泰迪熊往书包里塞,熊爪子里的u盘硌得书包微微凸起。 那只泰迪熊是父亲买的,去年大扫除时她们在熊肚子里发现了个小暗袋,现在想来,父亲早就为她们留了后路。 掏出油布包的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百遍。苏晚展开黑呢边角料时,指尖拂过布料的纹路——这料子是她在杨明远未被免职时,从他的衣帽间“借”来的,当时杨明远的秘书盯着她看,她笑着说“想给杨总改件马甲”,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用这料子做掩护。 顾沉舟的目光落在她围裙上的蜡渍时,苏晚突然想起今早煎蛋时,蛋黄液溅到围裙上,苏晴笑着说“姐你这围裙该换了”。那时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落在妹妹的发梢上,像层温暖的金纱,和现在办公室里的冷光截然不同。 “就说杨总这保险柜该擦擦了。”苏晚举起碎布料的动作自然得像在展示新面料,鼻子却突然发酸。上周给杨明远改西装时,她在衬里发现了根女人的长发,当时没在意,现在才想起那发色和母亲的一模一样——母亲最爱的深棕色。 母亲之前就说有人跟踪她,那天在乡下还和人纠打起来,只因天黑没摄像头,最后不了了之。现在想来,跟踪她的十有八九就是杨明远。他连母亲染发的颜色都摸得一清二楚,分明是早就把家里人排查了个遍,为那场还没发生的纵火案,悄悄铺着时间线的局。 苏晚捏紧布料的指节泛白——重活一世,她们太清楚这场“准备”会导向什么。必须尽快把证据攥在手里,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苏晴晃着泰迪熊的动作带着点孩子气,苏晚看着妹妹故意露出的虎牙,突然想起小时候玩捉迷藏,苏晴总爱躲在衣柜里,抱着这只熊说“姐姐快来找我”。 现在她们躲在真相的阴影里,寻找的却不是游戏的终点,而是为了能找到给“前世的自己,以及家人”报仇的证据。 “呀!这不是我姐的顶针吗?”苏晴捡起顶针的惊呼恰到好处,苏晚看着那枚镶钻的铜顶针,突然想起这是母亲送给她的。那时母亲把顶针塞给她,说“以后用这个做针线活,针脚会更稳”。现在这顶针成了信号发射器,倒也算物尽其用。 顾沉舟接过顶针时,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见顾沉舟的指尖擦过“晚”字刻痕,那是她昨天用刻刀一点点凿的,刻到第七刀时被苏晴撞见,妹妹抱着她的胳膊说“姐你手都抖了”。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上次他非要在西装内衬绣暗纹。”苏晚顿住的瞬间,看见苏晴悄悄把***贴在办公桌下。 妹妹的动作快得像变魔术,校服裙摆扫过地毯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玩翻花绳,苏晴的手指总是比她灵活,父亲总说“我们晴晴是天生的巧手”。 顾沉舟转身倒咖啡的刹那,苏晚的顶针已经划开了封条。金属划过纸张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台失控的缝纫机。今早出门前,她在镜子前给自己系丝巾,打了七次才打好,苏晴在旁边说“姐你别紧张”,可那时她就知道,从踏上复仇这条路开始,她们就再也没法不紧张了。 苏晴把荧光笔涂在键盘上的动作带着点俏皮,苏晚看着妹妹嘴角的梨涡,突然想起去年生日,苏晴用零花钱买了支荧光笔,在蛋糕上画了个笑脸,说“这样在黑暗里也能看见快乐”。可现在这荧光笔标记的数字,却藏着能把她们拖入深渊的秘密。 “高80,宽60,深...”苏晚念叨尺寸的声音平稳得让自己都惊讶。指尖划过保险柜内壁时,摸到块微小的凸起——那是她昨天用锥子做的记号,确保放回账本时能分毫不差。那时苏晴在门外望风,隔着门板对她做鬼脸,现在想来,姐妹俩的默契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顾总您看!那是不是上次我姐落的划粉?”苏晴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苏晚看着妹妹跑过去捡划粉的背影,校服裤脚沾着的灰尘让她想起昨天在杨明远老宅外蹲守时,苏晴的鞋子陷进泥里,回来后对着镜子哭了半天,说“新鞋毁了”。 深夜的裁缝铺里,缝纫机的哒哒声像支催眠曲。苏晚把密码纸塞进抽屉时,荧光粉显影的“0704”在暗处跳动,像极了那天***屏幕上闪烁的光——这串数字总在最关键的时刻冒出来,像杨明远心底那根拔不掉的刺。 她指尖划过纸面上的日期,突然想起父亲曾说的话:杨管家收养杨明远那天,特意选了7月4日,盼着他“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可前世在顾氏档案室见过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落款日期也是7月4日,朱笔写的“弃子归宗”,早把“重新开始”碾成了笑话。 苏晴抱着泰迪熊蜷在沙发上,校服领带还没解,领带夹的白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苏晚看着妹妹发顶的旋儿,忽然明白:杨明远把这日期刻进密码,不是执念,是诅咒。而她们要做的,就是攥紧这串被诅咒的数字,把藏在日期背后的所有龌龊,连根拔起。 苏晴把u盘缝进泰迪熊爪子里的动作很轻,针尖挑开泰迪熊掌心陈年线脚时,棉絮里跌出半颗二十年前的彩虹糖纸——父亲藏惊喜的惯用手法,如今裹着淬毒的u盘。 她突然抬头问:“姐,你说顾沉舟是不是早就知道?” 苏晚看着妹妹眼里的担忧,突然想起今早顾沉舟递咖啡时,手指在她手背上多停留了两秒,那温度烫得她差点打翻杯子。 缝纫机的哒哒声突然停了。苏晚望着窗外顾氏集团顶层的灯光,指尖划过布料上的复仇暗纹——那是她用最细的针脚绣的,每一针都藏着个字,连起来是“血债血偿”。昨天绣到“偿”字时,针尖扎破了手指,血珠滴在布料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他知道得越多,我们的针才能扎得越准。”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晴低下头继续缝u盘,针脚密得像鱼鳞,苏晚突然想起小时候妹妹学绣花,第一针就扎破了手,哭着说“太难了”,现在她却能在黑暗里把u盘缝得严丝合缝。 夜色渐深,雨雾裹着老街的灯光,在玻璃窗上晕开片模糊的光晕。苏晚把翻拍的照片塞进缝纫机底座时,摸到块冰凉的金属——那是父亲送给她的怀表,里面藏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父亲笑得一脸灿烂,根本想不到后来会被逼到绝路。 苏晴用拆线刀划开泰迪熊肚子的动作很小心,u盘掉在工作台上的轻响让她突然松了口气。苏晚看着妹妹额头上的汗珠,递过去张纸巾,突然想起小时候苏晴发烧,她也是这样给妹妹擦汗,那时父亲在旁边说“姐妹俩就该互相照应”。 当第一张转账记录被投影在墙上时,缝纫机的“嗒”声像声叹息。苏晚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突然想起妹妹读大学时,父亲告诉她打电话,声音里带着种解脱的平静:“晚晚,照顾好妹妹,姐妹同心其利断金。”现在她想告诉父亲,她做到了,她们都做到了。 缝纫机的哒哒声突然停在半空,那缝纫机针杆悬像停在“血债血偿”的“偿”字上,机杼声骤歇如断头铡刀落下——那根穿血而过的棉线绷得笔直,像吊死杨明远豪门梦的绞索。 苏晚捏着账本的指尖泛白,杨明远养父堂哥的传闻像根针,扎得她掌心发麻。她想起前世得知“小混混事件”或许是有人故意做局,去警局找线人时,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个死人,说“小姑娘,有些浑水不是你们能蹚的”。那时她攥着苏晴的手,指甲掐进妹妹的掌心。 “若是我们拿着证据去警局的线人,怕第二天就意外坠楼。”苏晚的声音很轻,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苏晴看着姐姐绷紧的肩线,突然拽开校服领口,后颈的掐痕在灯光下像道丑陋的蜈蚣。“姐,找石无痕!”妹妹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晚望着妹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父亲以前总说“我们苏家的女儿,骨头都是硬的”。缝纫机的针头还停在布料上,穿好的线在黑暗里闪着微光,像根系着希望的绳索。她知道妹妹也是重生回来复仇的,从她说出“石无痕”这三个字开始,她们的复仇之网,才算是真正开始收紧。 第12章 金线裁劫·雨针缝罪纹 灯光在苏晚瞳孔里碎成星点。她当然认得“石无痕”这个名字——前世为了苏晴,他甘愿花钱重修一年大学;手腕上那块定制腕表,更是与京城首富家大公子的同款,绝非普通人能佩戴。 “你确定?”苏晚指尖抚过布料上刚绣好的蔷薇暗纹,花瓣尖的锋芒硌得指腹微麻,“可他戴的表,我瞧着和宋融秘书的那块很像。你怎么能肯定,他不是宋家派来接近你的?” 这话是故意说的。苏晚早就查清,宋融的秘书根本没资格戴那样的腕表,那是只有宋家老爷子宋思远才配的物件。她就是要看看,妹妹会如何接话。毕竟,她只敢怀疑妹妹也是重生的,从未听过一句明言。万一猜错了,打草惊蛇是小,惹火烧身才是真的险。 苏晴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存着的号码,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虚。“不是的!”她立刻反驳,声音压得极低,“他袖口的刺绣是‘无痕阁’的独家纹样,我见过宋融秘书的,根本不一样——石无痕的纹样里藏着道金线,那是无痕阁给‘自家人’的标记,他绝对和宋家没关系!” 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抿紧了唇,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苏晚眼底的波澜悄然平复。果然。 宋融秘书的腕表、无痕阁的金线标记……这些只有亲历过前世的人才会留意的细节,妹妹说得如此笃定,甚至急着用“金线”来佐证。哪还有什么怀疑?苏晚指尖捻起一根线头,轻轻一扯,布料上的暗纹便更清晰了些——原来,她们不仅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更是带着同一段记忆归来的复仇者。 这一刻,无需多言。空气里弥漫着的,除了布料的草木香,还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像刚穿好的针线,稳稳穿过了彼此心底那层薄如蝉翼的隔阂。 苏晚关了熨斗,金属底板在布料上留下余温。她想起前世石无痕始终未露面的结局,想起那场大火摧毁了姐妹所有的希望。 “拨号。”她推过手机,银针般的目光落在苏晴后颈的掐痕上,“让他知道,我们手里的‘布料样品’,不止有杨明远的线头。” 苏晴拨通电话时,石无痕正在看财经新闻。屏幕上“杨明远贪污案”的标题突然被来电界面覆盖,陌生号码备注着“雨天求助女孩”。他接起电话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狡黠的轻笑:“石先生不记得我啦?那天你要加我‘声信’,我忘带手机,只好把您号码刻脑子里咯。” 很快,石无痕便想起是下雨天,那个耳后那颗朱砂痣的女孩,那痣像就被针扎出的血珠一样逼真。“小朋友记性这么好?”他故意沉下声,指尖在“宋氏集团”的落款处敲了敲。 “那当然!”背景里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比如我还记得,您袖口的刺绣是‘无痕阁’的独家纹样——尤其是那道金线,全海城只给过三个人呢。” 书房里的座钟突然敲了三下,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荡开。石无痕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指尖被硌得发疼。“说吧,需要什么帮助。”他望向窗外,林家别墅第三层的灯光正穿透雨幕,在草坪上投下一方长方形的光斑,边缘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 苏晴说的没错。他袖口的刺绣确是无痕阁的独家纹样,那道金线,全海城也确实只给过三个人——他自己,姑姑石海霞,还有表妹林燕青。 只是苏晴不知道,“无痕阁”早已不是当年那家老字号绸缎庄了。如今它是石无痕亲手收购、改名换姓后重新定位的奢侈品手工艺品牌,藏在繁华商圈的深处,专做圈内人的定制生意。 他指尖在桌面“宋氏集团”的文件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女孩知道的,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多得多。 苏晚接过手机时,指腹触到妹妹掌心的汗。她把听筒贴在耳边,声音平稳得像在报布料尺寸:“我们有份‘布料样品’,想请石先生‘鉴定’真伪。地址是晚风裁缝铺,您知道地方。” 挂掉电话的瞬间,苏晴突然抱住姐姐的腰,发顶蹭着苏晚的围裙:“他会来的,前世他就……”话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线团缠住的针。 苏晚抬手熨平妹妹校服后领的褶皱,目光越过雨帘落在石家别墅的方向。“我知道。”她关掉缝纫机的电源,机杼声骤停的刹那,隔壁裁缝铺的钟摆声格外清晰,“他那位‘盟友’在宋氏的股份,比表面上多三成。” 缝纫机重新转动时,苏晚换了根更粗的线。针尖穿过布料的声音里,她想起前世火灾现场那把消防斧——斧柄缠着的金线,和石无痕袖口的纹样一模一样。 石无痕的迈巴赫驶入老街时,雨势正急。青石板路被浇得发亮,倒映着店铺招牌褪色的“晚风”二字。他推开车门,定制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晴正倚在裁缝铺门口的廊下,校服裙摆沾着泥点,手里攥着个帆布包,包口露出半截黑色绸缎。 “上车。”他侧身让开后座车门,余光瞥见帆布包上的小熊挂饰——和三天前女孩辫子上的挂件同款。 苏晴歪头笑了笑,马尾辫扫过廊柱的瞬间,帆布包突然往下坠了坠。“石先生不请我喝杯茶?”她故意晃了晃包,“这‘样品’娇贵,怕淋了雨走样。” 石无痕的目光落在她耳后的朱砂痣上,雨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晕开小水痕。“鉴定布料,不该在裁缝铺。”他抬手替她挡开迎面飘来的雨丝,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尤其是……沾了血的布料。” 餐厅包厢的水晶灯亮起来时,苏晴才发现石无痕换了件衬衫。袖口的刺绣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缠枝莲纹里藏着道金线,像根缝补裂痕的线。她把帆布包放在脚边,踢了踢桌下的泰迪熊——熊肚子里的微型硬盘硌得脚踝发疼。 “听说顾氏最近不太平?”石无痕切开牛排,刀刃与瓷盘碰撞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杨明远的账目查得紧,连带着旧城改造项目都停了工。” 苏晴端起红酒杯,杯壁上的指纹被她用指腹擦去:“何止不太平,简直是千疮百孔。”她晃了晃杯子,酒液在杯底旋转,像极了宋氏账户里那些说不清来源的资金流,“比如有些布料看着光鲜,里子早就烂透了,还偏要缝进新旗袍里充门面。” 石无痕放下刀叉,餐巾擦过嘴角的动作慢条斯理。“烂透的布料,该怎么处理?”他抬眼时,睫毛在眼底投出阴影,“扔了可惜,留着又坏了整匹料子的成色。” 苏晴突然站起身,绕到他身后去够胡椒罐。发丝扫过他颈侧的瞬间,她压低声音,气息混着红酒的醇香落在他耳边:“那就把烂掉的部分拆下来,送进质检局——总有人喜欢看假货被戳穿的样子。” 帆布包被塞进座椅下方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石无痕的手正放在膝盖上,指尖距包带只有两寸。“小心点,”苏晴坐回原位,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杯沿,“这料子沾了不该沾的东西,处理不好,会染脏手的。” 石无痕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那里映着水晶灯的光,像淬了火的钢珠。“我朋友处理过更脏的。”他重新拿起刀叉,牛排的油脂在盘底凝固成浅黄的痕迹,“比如三年前城东拆迁案里,那些被压在推土机下的布料。” 苏晴的手猛地顿住。三年前东拆迁,死了三个钉子户,新闻里说是“意外”,但父亲留下的账本里,夹着张被血浸透的拆迁协议,签字处是宋氏集团的公章。 包厢门被推开时,服务生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苏晴趁机将一张字条塞进石无痕的餐巾下,字迹被她写得极轻,像用划粉在布料上做的记号:“宋氏与境外账户的流水,在硬盘第三文件夹。” 石无痕拿起帆布包准备起身时,苏晴突然按住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很凉,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指骨的形状。“这些东西……”她的声音轻得快被雨声盖过,“别让它烂在您手里。” 石无痕抽回手,指尖捏着那张字条,纸页薄得像层纱布。“放心。”他走到包厢门口时,回头望了眼苏晴,女孩正对着窗外的雨幕出神,校服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像被缝纫针扎过的痕迹。 “我送你们回去吧!外面还下着雨,你们自己回去怕是很难打到车。”石无痕走到外面看了眼雨势,担心姐妹俩拦不到计程车,立马返回去。更重要的是,他想多些时间和苏晴相处。方才说要送她们时,姐姐苏晚婉拒了,说她们还有事,其实他看得出来,她是怕麻烦自己太久。现在有了借口,他怎么会错过? “那好吧。”苏晚先开了口,不过她还得回趟裁缝店,再直接回家会耽搁太久,便说道:“就送我们到裁缝店就行。” 迈巴赫驶离餐厅时,雨势渐小。石无痕将帆布包放在副驾驶座,拉开拉链的瞬间,绸缎特有的冷香混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黑色绸缎包裹着微型硬盘,旁边压着张对折的纸,上面用钢笔写着“杨明远贪污证据”,字迹力透纸背,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印子——像未干的血。 “……那批货必须在月底运出去,用旧城改造的工程车掩护……”宋氏集团副总沙哑的声音里,混着个熟悉的笑声——属于他那位政商界的“盟友”,张副市长。 而此刻,副驾的苏晴身子一冲,额头差点磕在中控台上,她攥紧安全带倒吸口凉气,声音发颤:“石总?!” 后座的苏晚被惯性推得撞向前排座椅,她迅速稳住身形,视线扫过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文件,语气带着警惕:“怎么突然刹车?” 他指尖死死抠着方向盘,指腹泛白,屏幕上的音频还在持续加载中。过了两秒,他才缓缓松开刹车,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没散尽的紧绷:“抱歉,前面窜出来只猫。”目光却没离开屏幕,仿佛那上面的内容正牢牢攥着他的神经。 第13章 金线裁罪·蔷薇锁赃 石无痕扯松领带,指腹在方向盘上反复摩挲。三年前城东拆迁案的卷宗里,张副市长的签字笔迹,和硬盘里那份“境外合**议”上的签名,连笔锋的弧度都严丝合缝。 车窗外,霓虹在积水里碎成光斑。他调出宋氏集团的股价曲线,最近三个月的涨幅陡峭得近乎垂直,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拉高,等着在最高点精准狙杀。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方向盘轻转,车子滑进僻静小巷熄了火。指尖在屏幕上疾点,先将部分资料传至助理何宸瑜邮箱,跟着拨通电话,语气带着冰锥般不容置疑的冷静:“宸瑜,剩余资料稍后发你。让法务部提速,把杨明远的贪腐证据匿名塞进经侦大队的信箱,附上宋氏跟他的资金流水——去年七月那五百万,用红笔给我狠狠圈出来。” 助理何宸瑜正对着石无痕刚发来的邮件蹙眉,屏幕上突然弹出“金饭碗”的来电提示,指尖一划接起,声音里的犹豫几乎要溢出来:“石总,那笔五百万……尾巴可是扫着张副市长的。” “就是要让他知道。”石无痕望着后视镜里自己的影子,眼底的寒光比巷口的路灯更淬骨,“我们手里的布料,捻开的线头,可不止宋氏一家。” 挂掉电话,他重新启动车子,硬盘里的录音仍在循环。宋氏副总提到的“货”,十有八九是走私文物——去年城西工地挖出的那批青铜器,至今没在博物馆露过面。而旧城改造项目的安保负责人,正是张副市长那不成器的侄子。 车子低吼着汇入快车道,引擎声随着车速抬升变得愈发沉闷。石无痕盯着前方车流,脑子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那些零碎的线索在疾驰中被飞速组装,拼图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迈巴赫刚在晚风裁缝铺门口停稳,苏晴手搭着车门沿轻盈跨下,脚刚沾地,就见廊下缩着只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她脚步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猫粮,蹲下身倒进破瓷碗里。校服裙摆沾着的泥点蹭到裤脚,指尖碰着猫背时,轻得像怕惊散了这风雨飘摇中的片刻安宁。 石无痕跟着下车,手里的帆布包晃了晃,挂饰上的小熊爪子不偏不倚勾住了她垂在身侧的裙摆。 “石先生打算怎么用这些?”苏晴在他解挂饰前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带着点极力压抑的微颤。 石无痕抬眼,先看见苏晚推开车门,手里攥着个牛皮纸包——是她形影不离的工具包,剪刀、粉饼、划粉样样齐全。她脚步轻缓地踏过积雨的台阶,站在裁缝铺门檐下,指尖无意识却带着韵律地叩着纸包边缘,目光精准落在他握着帆布包的手上,掂量着里面“样品”的分量,如同掂量一块上好的料子。 “听说宋氏最近在死咬旧城改造项目?”石无痕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漫不经心地抚平袖口金线刺绣的褶皱,那金线在暮色里一闪,像暗藏的刀锋,“一块带致命瑕疵的布料,要是被质检局的火眼金睛盯上……” 苏晴突然笑了,眼角的梨涡里盛着将坠未坠的雨珠:“那就请石先生,务必让这瑕疵,成为它的断头台。”她摸了摸猫咪起身,抓起帆布包跑向姐姐,马尾辫扫过苏晚肩头时,苏晚恰好抬手,替她拂去校服后领沾着的草屑——指尖触到标签上那个马克笔写的“晚”字,动作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凝滞。 石无痕看着姐妹俩走进铺内,苏晚转身关门的瞬间,他瞥见门内案上摊着块浓墨般的黑色绸缎,银剪刀斜斜插在布堆里,寒光凛冽,像枚蓄势待发的针。 车子驶远一段路,石无痕靠边停稳,点开“声信”,找到那个刚建的三人小群。 群里原本只有他和备注“晚风裁缝铺”的苏晚,此刻多了个新头像——朵稚拙却生机勃勃的蔷薇涂鸦,是苏晴刚加进来的。他指尖一顿,把群名改成“小蔷薇家人”,发送消息:“样品明早第一时间送检,最迟明日傍晚前出鉴定结果。” 铺子里,苏晴举着手机凑到苏晚眼前,屏幕上的三人小群名“小蔷薇家人”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透着股与周遭肃杀格格不入的温馨。 “姐你看!他改了我们三人群名,还加上‘家人’!”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像终于找到了藏宝图的最后一块拼图。 苏晚正用粉饼在旗袍料上画领口弧线,粉笔灰簌簌落在沾着细碎布屑的围裙上。“他要借我们的手,撕开宋氏和张副市长那层缝得严严实实的遮羞布。”她剪下块边角料,声音被缝纫机低沉而规律的嗡鸣裹着,“就像这料子,明线看着光鲜整齐,暗里的线头早崩得七七八八了。” 苏晴蹲下身帮她拾掇碎布,忽然摸到块硬纸板——是今早仔细缝进旗袍暗袋的安保合同,边角被指尖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那我们……” “等。”苏晚把熨斗稳稳压在绸缎上,蒸汽轰然腾起的瞬间,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在风暴前岿然不动却蓄满力量的芦苇,“等他把质检局的人引来,我们再下那致命的一剪子。” 次日中午,海城的天空被铅云压得喘不过气。宋氏集团大楼前的广场上,毫无预兆地聚集了几十个举着横幅的工人,“还我血汗钱”的红漆字被雨水泡得狰狞发肿,在风里狂乱作响。 有人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人群时,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突然扯开衬衫,露出背上一道蜈蚣般狰狞的疤痕:“这是去年在工地上被宋家打手打的!宋氏欠我们半年工资,黑心烂肺还敢扣工伤赔偿!” 财经频道的午间新闻毫无征兆地插播紧急快讯—— 女主播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却难掩的震惊:“据本台收到的重磅匿名举报,宋氏集团负责的旧城改造项目涉嫌巨额资金挪用,关键工程存在致命质量问题……” 画面切到项目公示栏,原本写着“预算1.2亿”的地方,被人用刺目的红笔圈出多处拙劣修改痕迹,最新的数字旁边,还赫然粘着张转账截图——收款方清清楚楚是杨明远的私人账户。 宋老爷子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手里的紫砂壶“哐当”一声脆响砸在地上。茶水迅速在地毯上洇开,像条蜿蜒爬行的血河。 “查!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他一把扯掉领结,脖颈上的青筋暴突,“公关部呢?让他们立刻、马上给我删了那些视频!全网封杀!” 管家捧着平板电脑踉跄进来,屏幕上是断崖式下跌的股市行情:宋氏集团的股价如同自由落体,评论区里,最新刷屏的是宋婉柔上个月在巴黎买的限量款腕表,发票金额明晃晃地出现在“旧城改造项目后勤支出”的报销单照片里。 “老爷子,压不住了!”管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爆料的账号像雨后春笋,而且……楼下保安说经侦大队的人已经到了!” 与此同时,石氏集团海城分公司顶楼的办公室里,石无痕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监控画面里宋氏大楼前的沸反盈天。助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石总,这是您要的城东拆迁案补充材料,当年负责验尸的法医,上个月蹊跷地突然移民了。” 石无痕翻到最后页,法医签名处的墨水颜色比其他地方深重突兀——分明是事后补描。“把这个原封不动寄给检察院的李科长。”他指尖在“张副市长”的审批意见上重重敲了敲,“顺便‘不经意’地提一句,法医在温哥华的新购别墅,购房款上周刚由宋氏旗下的空壳公司‘匿名’注入。” 助理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还有,”石无痕望着窗外,雨停后的阳光如利剑般刺破云层,在宋氏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近乎嘲讽的光斑,“告诉李科长,我们手里还有块‘带血的布料’,上面的‘污渍’,他一定认得。” 此刻的晚风裁缝铺里,缝纫机的哒哒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苏晚正在给件旗袍钉盘扣,盘扣的形状是朵怒放的蔷薇,针脚细密紧实得天衣无缝。苏晴举着手机旋风般冲进来,屏幕上是宋氏集团大门被贴上封条的新闻:“姐!石无痕收网了!经侦在保险柜里搜出了关键性的伪造合同,上面赫然有杨明远的亲笔签名!” 苏晚将最后颗盘扣稳稳钉好,用剪刀利落剪掉线头。“这才只是掀开了幕布一角。”她拿起旗袍迎光一抖,布料垂坠的锋利弧度寒光乍现,“杨明远背后盘踞的那条大蛇,还没被揪出七寸呢。” 苏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姐,你说石无痕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我们重生的事?”她后颈的掐痕又红了些,是今早心神不宁蹭到熨斗烫的。 第14章 白莲渐慌·锋芒初露 苏晚将旗袍庄重挂上衣架,镜面里,姐妹俩的影子紧密相依。“他查到又怎样?”她转身熨烫新的布料,蒸汽氤氲升腾间,她仿佛又听见父亲在火场里嘶哑的最后句话:“账本在,真相就在……让该下地狱的,一个都别逃!” 熨斗在布料上狠狠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痕,如同烙下的复仇印记。每一下熨烫的落下,都仿佛与楼下经侦大队破门的重锤声同步…… 当经侦大队突袭前2小时—— 宋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里,烟雾浓得化不开。宋老爷子攥着股价走势图的指节青筋毕露,纸上“1.2亿”的预算数字被红笔圈得如同泣血——那是今早刚被爆出的挪用公款黑洞。 “杨明远的嘴还没撬开?!”他猛地看向站在角落的保镖,声音里的颤抖被强行摁在喉咙里。 保镖刚要回话,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屏幕上跳出条幽灵般的匿名短信:“城东拆迁案的法医,在温哥华藏身的别墅坐标如下……” 啪嗒!烟灰落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烫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当经侦大队突袭前1小时—— 石无痕的迈巴赫幽灵般停在检察院后门。助理何宸瑜抱着文件袋疾步跑来,袋口不经意露出半张照片——法医在机场的监控截图,背景里那个模糊却特征明显的侧影,正是宋老爷子的贴身保镖。 “李科长说,搜查令已经握在手里了。”何宸瑜的声音压得只剩气音,“张副市长的侄子半小时前刚从安保公司仓库运走了三个沉甸甸的木箱,我们的人咬着尾巴,定位显示最终停在了宋氏地下车库b区。” 石无痕指尖在群聊界面悬停,苏晴刚发了一张蔷薇(苏晴)做盘扣的照片,配文:“新做的‘锁’,够锁死吗?”他回了个“√”,抬头时,阳光正如破晓之刃刺破铅云。 当经侦大队突袭前30分钟—— 晚风裁缝铺里,苏晚将最后枚蔷薇盘扣如同铆钉般钉死在旗袍领口。暗袋里的安保合同被体温熨得发烫,上面伪造的“文物保护资质”印章,边角人为制造的水渍皱痕清晰可见。 “姐,石无痕说李科长的车已经拐过最后一个路口了。”苏晴举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图标如同扑向猎物的鹰隼,“我们的‘针’,该穿破最后一层布了。” 苏晚剪掉线头的动作快如闪电,剪刀尖的反光在镜面上一掠而过,留下转瞬即逝的致命寒芒。 当经侦大队突袭时刻—— 警车的鸣笛声撕裂午后的沉闷,由远及近,汇成一片刺耳的怒涛。经侦大队的警车如钢铁巨兽停在宋氏集团楼下,警戒线瞬间如绞索勒紧广场。穿制服的警察神情冷峻鱼贯而入,手里的搜查令在阳光下白得瘆人,纸张边缘锐利如刀。 地下车库里,三个木箱的锁应声而开,青铜器皿的斑驳绿锈在手电筒光下幽幽泛着千年时光的冷意——与警方档案里城西工地失踪文物的照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号。 宋老爷子被两个铁塔般的警察架着往外走,金丝眼镜狼狈地滑到鼻尖,露出双充血浑浊的眼睛,毒蛇般死死盯着人群里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口罩歪斜的保镖——他最后的指望,此刻成了钉死他的铁证。 保险柜被液压钳撬开的金属撕裂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刺耳回荡。伪造的工程验收单雪片般散落一地,其中一份边缘卷曲的伪造文件上,杨明远的签名旁边,刺目地粘着半枚玫瑰豆沙色的口红印——正是宋婉柔的独家印记。 “这是杨明远挪用公款的核心转账记录。”一名警察拿起本账本,上面的字迹精准匹配苏晚提供的证据笔迹,“还有这个,宋氏与离岸幽灵账户的资金往来,流水庞大,涉嫌跨国洗钱。” 宋老爷子猛地挣脱警察的手,野兽般扑向那本账本,却被狠狠掼在地上。他的额头砰然撞上大理石桌角,猩红的血糊住了视线,嘴里还在歇斯底里地嘶吼:“栽赃!全是栽赃!!你们被人当枪使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明远蜷缩在出租屋的墙角时,窗外的雨已经连下了三天。这间位于邻省偏僻小镇的屋子,墙皮剥落得像块发霉的布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着他身上没洗的汗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手机屏幕亮着,海城新闻的推送标题刺得他眼疼:“宋氏集团涉嫌多项违法,核心成员被立案调查”“经侦大队查获关键合同,指向神秘人物杨明远”。 他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塑料壳裂开的声音里,混着隔壁夫妻吵架的嘶吼——像极了他养父杨超群在世时,总爱对着养母李楠楠吼的那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几天前,他带着口罩从公寓溜出来时,口袋里只揣着张假身份证和三万块现金。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眼神像在看逃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被贴在了全城的通缉令上。 “杨明远,男,35岁,涉嫌贪污、挪用公款……”通缉令上的照片,还是他去年在顾氏年会上拍的,西装革履,笑容满面,和现在这个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男人判若两人。 出租屋的门被敲响时,他吓得差点钻进床底。是房东来收房租,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手里攥着串钥匙,钥匙链上的平安扣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小伙子,你昨天只付了定金,这房租今天该交了。”老太太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我看你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杨明远摸出钱包,里面的现金已经不多了。他不敢去银行,不敢用手机支付,只能靠这点钱苟延残喘。“我是来这边打工的,工地还没发工资。”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几天里,他没敢跟任何人说过超过三句话。 老太太接过钱,突然叹了口气:“最近镇上不太平,听说在抓个从海城跑的贪官,瞧着跟你有点像呢。”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小伙子,做人还是踏实点好,别学那些走歪路的。” 其实,老太太是听邻居说的——邻居说的本是“负责管公司的高管”,可她耳朵有点背,愣是听成了“负责管工程的高官”。 老太太走后,杨明远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嘀咕着:“高官?在捉海城贪官?新闻上不是说在通缉我吗?那不成这事还牵扯到大官?” 门关上的瞬间,老太太的话才彻底让他回过神——刚才那一下,竟吓得他后颈直冒冷汗。要是这事还牵扯到大官,估计到时候自己死得更快,杨明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见远处的电线杆上,贴着张新的通缉令,他的照片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另一边,宋思远被带走的消息像块巨石砸进宋氏集团,宋融攥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办公室的座机疯狂作响,公关部、法务部、财务部的紧急汇报像潮水般涌来,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免提键,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通知下去,所有高管立刻到顶楼会议室开会,谁也不准缺席。”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宋融将经侦大队查封的文件副本甩在桌上,“老爷子落网前,把城东拆迁案的主责揽了,但账目上的窟窿堵不住——去年那笔给杨明远的五百万,走的是集团‘应急资金’通道,签字栏是我。” 他抬眼扫过众人,“现在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把能切割的业务立刻剥离,保住布料厂这条线;二是找到杨明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手里的账本是催命符。” 宋婉柔攥着钢笔的手突然收紧,笔尖戳穿了笔记本:“爸,布料厂保不住了。”她把手机推到桌中央,屏幕上是石氏集团刚发布的声明,“他们联合三家质检机构,公开了我们用劣质染料的检测报告,合作方刚才集体发函解约,连海外订单都在撤单。” “那就让子谦去!”宋融猛地拍向桌面,文件散落一地,“让他带张副市长的侄子去杨明远可能藏身的邻省小镇,带上那笔‘封口费’——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把账本拿回来!” 宋婉柔的母亲李楠盛突然哭出声:“融哥,张副市长那边刚回话,说他侄子被京城来的人扣了——估计是石无痕让人带过去的。那三个装文物的箱子也成了铁证,他自身难保,根本不敢再沾我们的事!” 她颤抖着掏出张银行卡,“这是家里最后能动的流动资金,够子谦出国躲一阵了……” “躲?”宋融冷笑一声,捡起地上的解约函,“石无痕要的是宋家彻底消失,躲到哪里都没用。”他看向宋婉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的审视,“你去见苏晚。不就是那天你和杨明远在她的莲子羹里动了手脚,想让她当众出丑、失去顾沉舟的爱慕,结果被识破了吗?多大点事,至于揪着不放?”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算计的意味毫不掩饰:“你去跟她认个错,就说那是杨明远一时糊涂,你也是被连累的。我们可以把他推出去担责,再赔她笔钱。她妹妹现在跟石无痕走得近,只要松松口,石无痕那边或许能缓一缓——总比坐等着被连根拔起强。” “爸,”她压着喉咙里的涩意,“苏晚应该不是为了那件事。” “那她是为了什么?”宋融猛地拍向桌子,文件飞得老高,“难不成还真要跟我们宋家鱼死网破?” 其实,连宋婉柔自己都想不通,苏晚看她的眼神为何那般恐怖,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有时她甚至会恍惚:难不成,我真的害死了她全家,连她的爱人都没放过? ——若苏晚在此,定要冷笑出声:是是是……白莲你他妈真是个人才,还真被你猜中了。宋大小姐这脑子,不去写侦探小说真是屈才了。 第15章 说 宋婉柔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被冲进来的宋子谦撞个满怀。他手里的平板屏幕裂开,上面是宋思远在看守所的照片,老人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大半。 “爸!爷爷刚才托律师带话,让我们别挣扎了!”宋子谦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石无痕手里有我们偷税漏税的完整证据链,连十年前爷爷贿赂官员的录音都有,再闹下去,只怕宋家都玩完了!”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几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手里的搜查令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宋融先生,我们接到新的举报,怀疑你涉嫌参与宋氏集团的洗钱活动,请跟我们走一趟。” 宋融被带走时,正看见宋婉柔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花盆。他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宋家的布料,看着光鲜,里子早烂透了。”此刻走廊里的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像极了那些被劣质染料染坏的布料,终究遮不住内里的破败。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宋氏集团的股价还在断崖式下跌,屏幕上滚动的新闻标题里,“宋氏”二字被打上了醒目的黑框,像一道提前刻好的墓碑。 宋融被押走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时,宋婉柔猛地蹲下身,指尖在花盆土里摸索,那枚藏着宋氏海外账户密钥的微型芯片,边缘已被冷汗浸得发潮。宋子谦瘫坐在会议桌旁,平板上的股价曲线仍在垂直坠落,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姐,警察会不会搜这里?”他的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文件,突然抓起一份合同狠狠撕扯,“都是假的!这些证据都是假的!” 宋婉柔没理他,将芯片塞进领口贴着皮肤的地方,站起身时,脸上已不见半分慌乱,只剩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去把爷爷书房那幅《寒江独钓图》取下来,画轴里有张瑞士银行的不记名存单。”她整理着裙摆褶皱,语气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务,“还有,把车库里那箱没开封的样品布料搬到后备箱——质检报告显示成分有问题,不能留。” 宋子谦愣着不动,直到宋婉柔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才猛地回过神。“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爷爷把主责揽了,爸被抓是因为洗钱,只要我们手里的东西没暴露,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两人刚走出集团大楼,就被守在门口的记者围住。闪光灯如骤雨般落下,宋婉柔下意识护住领口,脸上适时浮起泪痕,声音哽咽:“我相信父亲和爷爷是无辜的,宋氏百年基业,绝不会毁于流言……” 她微微侧过身,让宋子谦趁机从侧门溜走,裙摆扫过记者的录音笔时,故意带倒了对方的相机。 混乱中,宋婉柔上了辆早已等候的黑色轿车。司机是父亲早年安插的远亲,此刻脸色铁青:“小姐,刚才接到消息,老宅被彻底搜查,杨明远在邻省小镇被捕,他招供了……” “招供什么?”宋婉柔打断他,指尖冰凉地抵着车窗。 “他说,去年那五百万是您经手的转账,还说……城东拆迁案的死亡名单上,有您签的核对字样。”司机的声音越来越低,“石氏集团刚向检察院提交了新证据,是您和张副市长在会所见面的监控录像,时间就在法医移民前三天。” 车子驶过宋氏布料厂时,宋婉柔看见厂区门口贴满了封条,几个工人正将劣质布料装车运走,那些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污浊的灰,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抱着她坐在织布机前,说:“好布要经得住三蒸九煮,做人也一样。” 可他们宋家的布,终究没熬过这场彻骨的清洗。 手机响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宋子谦被两名警察拦下,后备箱里的样品布料散落一地,其中一块布料的标签上,赫然印着她的私人印章。发件人只有一行字:“画轴里的存单,我们替你‘保管’了。” 宋婉柔缓缓闭上眼,车窗外的喧嚣渐渐模糊。她终于明白爷爷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宋家的布,经线是不义之财,纬线是枉法之情,从一开始就织错了纹路,如今抽丝剥茧,剩下的只有一地无法拼凑的碎絮。 轿车在码头停下时,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远处,一艘货轮正鸣笛启航,宋婉柔知道,那是父亲早就安排好的后路。可当她摸到领口那枚芯片时,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泪。 警笛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她没有跑,只是转身望向那片象征着宋家荣耀的摩天大楼,此刻在暮色中,正一点点褪去最后的光彩。就像那些被揭穿的谎言,无论用多少华美的辞藻包裹,终究会在真相的阳光下,显露出最不堪的底色。 宋婉柔捏着手机的指节骤然松开,屏幕上“杨明远被捕”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撤回,她却忽然笑了——眼底的慌乱褪去,换上一种劫后余生的冷定。 “假的。”她对司机说,声音里的颤抖被强行压平,“石无痕故意放消息试探我们,他还没抓到杨明远。” 宋子谦抱着画轴从侧门跑出来,裤脚沾着草屑,听见这话猛地停住:“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走。”宋婉柔拉开车门,将画轴塞进后座,“子谦,你立刻去邻省,不用找杨明远,只要盯着他藏身的那片区域——他手里的账本一天没露面,石无痕就一天不敢把我们往死里逼。” 她顿了顿,从包里抽出张银行卡,“这是另一笔备用金,藏在你鞋底,记住,十天内,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联系我。”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宋婉柔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宋氏大楼,玻璃反光里,父亲被警察架走时那个用力眯起的眼尾突然清晰起来——那不是认命,是让她找“底牌”的信号。她摸出加密手机,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冷光,通讯录下拉到最底,“太岁爷”三个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第一次拨号,听筒里只有绵长的忙音,响到自动挂断时,她听见自己心跳撞在方向盘上的闷响。 而听筒里“嘟嘟”声漫长得像没有尽头,六十秒刚到,机械女声准时切断:“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第二次重拨,依旧无人接听。新闻推送的提示音突然炸开,“宋氏集团董事长宋思远涉嫌多项罪名被依法审查”的标题刺得她眼晕——他果然看到了。 这次的忙音更急,却还是栽进同一个冰冷的回应里:“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她心口一沉,重拨。 第三次按下通话键时,她的指节在发抖。忙音响到第三十秒,突然“咔哒”一声接通了。 “喂?喂喂?”宋婉柔急忙凑紧听筒,声音发飘,“是我……” 回应她的只有沙沙的电流声,像信号被干扰的杂音。她刚要再喊,线路猛地断了,忙音尖锐地扎进来。 第四次拨号几乎是凭着本能。这一次,电话被迅速接起,依旧是沉默的电流声。 “太岁爷!”宋婉柔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攥着手机,“我是宋思远的孙女,宋婉柔!您听得见吗?我爷爷被抓了,宋家要完了,您得救救我们啊!” 听筒里的电流声顿了顿,终于传来一道浑浊沙哑的男声,像砂纸磨过朽木:“……说。” 宋婉柔攥着加密手机的手全是汗,车窗外的霓虹在屏幕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对着听筒语无伦次地喊:“救我们!求求您救救宋家!我爷爷被抓了,经侦把公司翻了个底朝天,再这样下去……” 回应她的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像隔着层厚厚的棉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爷爷说过,只要找您,天大的事都能平!”她的声音发颤,带着孤注一掷的慌乱,“我们愿意付代价,多少钱都行,或者……或者您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说……”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随即又陷入沉默。 宋婉柔急得快哭了,指甲抠着手机边缘:“您说话啊!哪怕吱一声也行!我是宋思远的孙女,宋婉柔,您认得这个名字对不对?我爷爷每年都往瑞士那个账户打钱,那是给您的……”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听筒里终于滚出一个字,短促、冰冷,像从深水里捞出来的石头: “说。” 宋婉柔一愣,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语无伦次地继续:“他们在查城东的拆迁案,还有杨明远卷走的公款……我不知道这些跟您有没有关系,但我爷爷被带走前,盯着我看了三眼,他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个动作,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她越说越快,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现在手里有公司所有离岸账户的密钥,还有……还有去年跟海外公司签的那份阴阳合同,他们要是查到这个,整个集团都会被连根拔起……” 听筒里又是长久的沉默,久到宋婉柔以为线又断了,刚要喊“喂”,那个冰冷的字再次砸过来: “说。” 她这才恍惚明白,对方根本不是在问细节,只是在逼她把所有底牌都抖出来。恐惧混着一丝诡异的顺从爬上脊背,她张了张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只知道要不停地说下去,不能停—— “我找到杨明远的藏身地了,在邻省的小镇……我可以去把他抓回来,让他把所有事都认了……还有石无痕,他好像跟苏晚联手了,他们手里有我爷爷的……” “说。” 那个字像个无形的开关,让她停不下来,只能在越来越深的恐慌里,把宋家最后一点隐秘,全倒了出来。 宋婉柔的眼泪刚滚到下巴,突然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呛住。脑海里猛地撞进爷爷从前的话——“那位前辈心思比绣花针还细,是我这辈子唯一不敢怠慢的人。真到了绝路,打电话给他,他若只说“说”,你就把肠子都掏出来说,一个字都别瞒。他听全了,自有主张。” 心口的绝望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些。她抹了把脸,指尖还在抖,声音却稳了半分:“是……我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她重新对着听筒开口,语速放缓,却字字清晰:“经侦今天查抄了顶楼办公室,保险柜里的工程合同被搜走了,那里面有我们用假资质接的市政项目,签字是我爸。杨明远卷走的不只是公款……” 第16章 十八万六的午餐 “说。” 冰冷的字突然砸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宋婉柔一怔,随即立刻收住那些下意识想含糊的地方,咬着牙往下说:“还有城东拆迁户的补偿款明细,他藏在邻省清溪镇的老砖房里,门牌号是和平街17号后院,房东是个耳朵背的老太太。” 她顿了顿,连声音都在发颤:“苏晚手里有我爷爷当年和拆迁队队长的通话录音,石无痕的人正在找当年的施工队证人,带头的瓦匠叫王铁山,现在在城南的废品站……” “说。” 那个字再次像鞭子抽过来。宋婉柔攥紧手机,把最隐秘的部分也抖了出来:“我们藏在海外的那批文物,物流记录上的签收人写的是‘李卫国’,其实是我妈的远房表哥,他现在在温哥华的列治文区,具体地址……我只知道在三号路附近的公寓楼。” “说。” 这一次,她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扯掉了,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沙哑:“我妈当年帮着改了拆迁户的死亡证明,把‘意外’改成‘自杀’,文件藏在老宅书房第三排书架后面,用《康熙字典》压着,第173页里夹着钥匙。” 说完最后一个字,听筒里终于没再传来那个冰冷的指令。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像某种沉默的回应。 宋婉柔瘫在车里的座位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不知道这位前辈会不会出手,但她已经照爷爷说的做了,把宋家所有见不得光的底,全摊了出来。 挂掉电话,她点开与宋融秘书的聊天框,对方刚发来消息:“警察在搜查宋总办公室时,发现了一份您签名的布料采购单,供应商是去年被查封的劣质染料厂。” 宋婉柔冷笑一声,将消息删除。她太清楚这些证据的分量——看似致命,却都绕开了最核心的“文物走私”和“纵火案”。爷爷藏在她旗袍滚边里的账本、父亲埋在布料厂地下的文物清单、还有杨明远手里的资金流水,这三桩事才是能让宋家彻底覆灭的死穴。 宋婉柔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突然“啪”地合上镜盖,语气带着惯有的骄纵冲前排喊:“老张,掉头!去海城那家七星级的,叫什么……哦对,‘铂悦之巅’!”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打了方向盘。宋婉柔却没察觉,自顾自拨弄着新做的指甲:“听说他们家刚上了澳洲空运的蓝龙虾,还有镶钻的巧克力慕斯,今天都得尝尝。” 车停在“铂悦之巅”门口,旋转门倒映出她满身的名牌。侍者殷勤引路,她扫了眼菜单就龙飞凤舞地点单:“蓝龙虾要两只,芝士焗的;鱼子酱开一整罐,配着松露面包吃;再要份金箔和牛,五分熟……对了,82年的拉菲开一瓶,醒着。” 一顿饭吃得慢条斯理,她时不时对着菜品拍照发朋友圈,完全没留意侍者几次欲言又止的眼神。直到餐后甜点上桌,她挥挥手喊结账,服务员捧着账单过来,笑容有些微妙:“宋小姐,您本次消费共计18万6千元。” 宋婉柔头也没抬,从包里摸出黑金卡递过去,指尖还在划手机:“刷这个。” 几秒钟后,pos机“嘀嘀”作响,屏幕跳出一行字:“余额不足或账户异常”。 她皱眉:“换一张。”又递过去一张副卡。 “嘀嘀——”还是同样的提示。 宋婉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连着换了三张卡,机器都固执地报错。她指尖开始发凉,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今天,爷爷和爸爸被警察带走时,秘书哭着说过“公司账户暂时被冻结”,等查清出入账后,立马解冻——而她的私人卡早在几天前就被爷爷冻结一个月,可她当时心情不好,却只顾着发脾气,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难怪刚才连公司卡都刷不动…… “怎么回事?”她声音发紧,强装镇定,“你们机器坏了吧?”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语气也硬了几分:“宋小姐,我们的机器没问题。您看……是换种支付方式,还是?” 周围几桌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有人认出她,开始交头接耳:“这不是宋家大小姐吗?怎么付不起钱了?”“听说宋家老爷子和她爸都被抓了,公司都要完了……” 宋婉柔的脸“唰”地红透,从耳根烧到脖子。她慌忙摸出手机点开支付软件,余额那一栏刺眼的“356.72元”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18万的账单,她连零头都凑不齐。 “我……我打电话让家里人送钱来!”她语无伦次地翻通讯录,却发现平时围着她转的亲戚朋友,要么没人接,要么直接挂断。 服务员的耐心渐渐耗尽,声音也提高了些:“宋小姐,我们这里不接受赊账的。如果您无法支付,恐怕只能……” 周围的窃笑声越来越清晰,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偷偷录像。宋婉柔站在原地,感觉脚下的地毯像要裂开,把她吞进去。曾经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此刻像个被戳破的气球,在奢华的水晶灯下,狼狈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这哪是尴尬,分明是把她的体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宋婉柔见刷卡失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地对侍者抬了抬下巴:“把你们李经理叫来。” 没一会儿,穿着笔挺西装的李经理快步走来,脸上堆着熟络的笑:“宋小姐,今天吃得还满意?” 宋婉柔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带着惯有的熟稔:“李经理,今天没带够卡,这账先记着,回头让管家来结。少不了你的,额外多给10%小费。” 李经理刚想点头——往常宋婉柔来消费,有急事先走,万八千的记账确实常有的事,她是老客户,这点面子得给。 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服务员已经小声补了句:“李经理,宋小姐这桌消费……十八万六。” “啥?”李经理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掏出发票确认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他瞅瞅宋婉柔,又看看那串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也为难起来:“宋小姐,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您也知道,我这一年工资加奖金,满打满算也就十五万。这十八万……我就是想垫也垫不起啊。” 他顿了顿,又试着圆场:“要是万八千的,我二话不说先给您担了,毕竟您是咱们这儿的大客户。可这数……实在是……” 宋婉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手指死死抠着包带。她想说“我是大客户你们不能这样”,可话到嘴边,看着李经理为难又无奈的眼神,再瞅瞅周围客人投来的、带着看戏意味的目光,那些话像被堵住的水流,一个字也冒不出来。 十八万,是别人一整年的收入。她一顿饭就造没了,现在却连账都结不清。水晶灯的光落在她脸上,亮得刺眼,却照得她连头都抬不起来——这社死的光芒,怕是能把她钉在“铂悦之巅”的耻辱柱上了。 宋婉柔急得额头冒汗,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摸出手机——弟弟前阵子跟她炫耀过,用未来丈母娘的实名认证在“声信”零钱通里存了好几个亿,说是怕被家里管着。 她手忙脚乱拨通弟弟电话,声音都带着颤:“子谦!快!给我转十八万六!我在铂悦之巅结账,卡刷不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弟弟狐疑的声音:“你卡不是被冻了吗?家里都这样了还去吃十八万的饭?骗谁呢?” “我没骗你!真的是急事!”宋婉柔压低声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你先转过来,回头我还你,一百倍还!” 周围的窃笑声越来越大,有人举着手机对准她,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弟弟在那头不依不饶:“开视频我看看,不然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被人绑了骗钱?” 宋婉柔咬着牙,屈辱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可看着步步紧逼的侍者和周围看戏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点开视频。 镜头里,弟弟吊儿郎当地晃着腿,扫了眼她身后的环境,又瞥了眼旁边脸色铁青的李经理,才不情不愿地说:“让李经理把付款码给你。” 李经理赶紧调出收款码,宋婉柔举着手机对着扫,手都在抖。对面的宋子谦很不情愿掏出另一部手机扫了一下,直到听到“到账十八万六千元”的提示音,她才像脱力般瘫回椅子上。 可这事没完。等她灰溜溜走出餐馆,手机已经炸了——“宋家大小姐刷爆卡赖账,靠弟弟‘声信’转账救场”的视频,配上她刚才窘迫的样子,已经在“抖声”“声博”上疯传。 有评论笑她“心比天大,家底比纸薄”,还有人扒出她弟弟用未来丈母娘身份存钱的事,调侃“这家人的操作比电视剧还抓马”。 不出两小时,#宋婉柔一顿饭吃掉经理年薪##豪门姐弟的奇葩操作#直接冲上热搜。 第17章 流量为王杀人诛心——无声罚单 旁人看的是热闹,可细想下来,这对姐弟的凉薄藏都藏不住。宋婉柔只顾着自己的排场,把家里的变故抛到脑后;弟弟对亲姐半分信任没有,非要盯着利益才肯伸手。 所谓的亲情,在姐弟二人这儿,倒像是笔随时要算清的账。 一个小时内,宋婉柔在“铂悦之巅”的这场闹剧就像长了翅膀,迅速在各大平台蔓延。 “声信”新闻推送里,“豪门千金餐馆赖账,靠弟弟转账解围”的消息被标红加粗,配着她刷卡失败时那副惊慌失措的截图,下方热评区已经炸开了锅:“昔日风光不再,豪门也有落魄时”“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下场”。 “抖声”上,相关短视频一个接一个刷爆热门。有人把她点菜时的嚣张和结账时的窘迫剪成对比视频,配乐是《凉凉》,点赞量短短一小时就突破了百万。还有人开启直播,对着餐馆大门现场“解说”,镜头时不时扫过进进出出的客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场景:“家人们,就是这家店,宋婉柔今天就在这儿出了大洋相!” “快声”也不甘落后,搞笑博主们纷纷抓住这个热点,制作各种鬼畜视频。有的把宋婉柔的声音剪辑进小品片段,台词改成“我真不是吃霸王餐,我是真有钱,就是卡不听话”,让人忍俊不禁;有的把她结账的画面和各种经典社死电影桥段拼接,毫无违和感。 “声博”更是把这件事送上了热搜榜首,话题#宋婉柔社死全记录#阅读量直线飙升,短短几个小时就达到了惊人的5亿。 网友们化身侦探,深挖她的过往黑料,从她之前炫富的动态,到和同学闹矛盾的陈年旧事,通通被扒了出来。 评论区里,嘲讽、调侃、谩骂交织,有人说“这就是现世报,平时太嚣张,这下知道厉害了”,还有人发各种表情包,把她的脸p到小丑、落汤鸡上,用来形容她此刻的狼狈。 “天天头条”也紧急发布专题报道,详细还原事件全过程,还邀请财经专家分析宋家如今的经济状况,得出结论:宋家这次商业危机怕是很难翻身,宋婉柔的奢靡生活也将一去不复返。 在全民社死榜的搜索词条里,宋婉柔的名字迅速攀升至前列,仅次于那些因重大丑闻而身败名裂的公众人物。她的照片被做成各种恶搞表情包,在各个社交群里疯狂转发。 走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年轻人问问,都能说出个一二,她彻底沦为了大众茶余饭后的笑柄,曾经高高在上的豪门光环,此刻碎成了一地渣。 眼看流量蒸蒸上涨,素有“天天头条”之称的“天天头条”,立马召开董事会增加一项紧急会议,意在捉住这波流量带来的泼天富贵! “天天头条”董事会会议室里,红木长桌两端坐满了人,烟雾缭绕中,ceo敲了敲桌面:“宋婉柔这波热度,能不能榨出最后三亿流量?都说说。” 市场部总监率先拍桌:“必须追!现在#宋家黑料#的搜索量每小时涨一千万,咱们刚挖到她爷爷当年贿赂拆迁办的录音,放出去绝对炸场!” 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风险太大。宋家虽然被查,但这些录音未经证实,万一被告诽谤……” “怕什么?”内容部主管冷笑一声,调出后台数据,“网友要的不是真相,是‘豪门塌房’的爽感!咱们只放‘疑似’‘网传’,把锅甩给‘热心网友爆料’,杀人诛心,还不用担责。” 副总慢悠悠开口:“我觉得可以加把火。联系几个营销号,把宋婉柔当年霸凌同学的旧帖翻出来,再配上她现在嚣张付账的视频,标题就叫‘从校园霸凌到天价赖账,豪门千金的堕落史’——对比一出,人设彻底崩完。” “会不会太狠?”有人小声嘀咕。 ceo突然笑了,指尖点着宋婉柔社死视频里的狼狈镜头:“狠?咱们是媒体,不是慈善堂。用户要看什么,咱们就给什么。她不是爱面子吗?那就把她的面子撕下来,钉在热搜上反复晒。等宋家彻底凉了,咱们的流量也够吃半年了。” 表决时,由于没有超过三分之二,方案被否决了。 会议室里气氛依旧热烈,最终决定由ceo亲自操盘制作计划,力求将宋婉柔事件的热度转化为平台的流量盛宴。 半个小时后,经过一番头脑风暴,一系列吸睛标题诞生: 1. 第一天:《惊爆!豪门千金宋婉柔18万账单背后,家族商业帝国竟已摇摇欲坠?》:以“惊爆”二字吸引眼球,抛出家族商业帝国摇摇欲坠的重磅悬念,让读者好奇家族背后的秘密。 2. 第二天:《宋婉柔社死名场面持续发酵!“天天头条”独家深挖背后的豪门恩怨情仇》:强调“独家深挖”,满足读者的探秘心理,将社死事件与豪门恩怨挂钩,增加故事性。 3. 第三天:《从云端跌落谷底,宋婉柔一周内如何从豪门宠儿沦为全民笑柄?》:形象描绘宋婉柔境遇转变,“一周内”突出时间紧迫性,“沦为全民笑柄”极具冲击力。 4. 第四天:《宋婉柔的奢靡午餐成***,豪门内部矛盾全面爆发?“天天头条”为你揭秘》:把午餐比作***,“内部矛盾全面爆发”设置悬念,引发读者对豪门内部状况的好奇。 5. 第五天:《弟弟转账救场背后,宋婉柔姐弟关系竟如此复杂?“天天头条”深度剖析》:聚焦姐弟关系,“竟如此复杂”引发好奇,“深度剖析”体现内容专业性。 6. 第六天:《宋婉柔事件持续升温,豪门未来走向何方?“天天头条”带你展望后续发展》:结合热度,以“未来走向何方”提问,吸引读者关注后续。 7. 第七天:《一周回顾!宋婉柔豪门闹剧全记录,留给我们的思考究竟是什么?》:进行一周回顾总结,“留给我们的思考”引发读者共鸣,增加互动性。 “方案在荧幕上,各位自己看一下。” 片刻后,ceo指尖在方案上重重一点,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下面我跟大家说明一下,每天早上九点准时推送,下午三点加更‘网友热评精选’,把话题热度焊死在热搜前三。” 此刻,“天天头条”董事会会议室里,投影仪正对着那七天标题方案,ceo敲了敲桌子,接着问道:“这组标题,能不能让咱们的日活再涨30%?都说说。” 市场部总监先拍板:“第一天用‘惊爆’+‘商业帝国摇摇欲坠’,钩子够硬!现在网友就吃‘豪门塌房’这套,开篇就得把悬念拉满,我赞成。” “我反对。”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指着第二天的“独家深挖豪门恩怨”,“‘独家’二字容易引火烧身,万一被扒出没有实锤,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内容部主管立刻反驳:“‘独家’不是说我们手握铁证,是强调‘我们先挖到’!网友要的是‘第一时间吃瓜’的快感,谁真去查是不是独家?再说‘豪门恩怨’这种词,模糊又带感,正好让大家猜,这不就是诛心吗?” 副总指着第三天的标题笑出声:“‘从云端跌落谷底’这句绝了!把宋婉柔前几天还在炫富、今天就社死的对比写进去,配上她前后的照片,冲击力直接拉满,我投赞成票。” 有人质疑第五天聚焦姐弟关系会不会偏离主线,ceo摇摇头:“不偏。‘弟弟用未来丈母娘账户存钱’‘开视频才转账’,这些细节最能戳中网友的‘三观’——连亲姐弟都这么凉薄,这不比单纯骂她奢靡更狠?杀人诛心,就得诛在这种人性弱点上。” 到了新一轮的表决时,除了法务总监对“独家”二字仍有顾虑(最终被改成“深度追踪”),其余六条全票通过。最后ceo拍板:“就按这个来!每天准时推送,标题里的‘竟’‘如何’‘究竟’这些词,都加粗标红,逼着网友点进来。” 突然,天天头条ceo语重心长说道:“记住,我们要的不是报道新闻,是让这场闹剧变成网友茶余饭后的‘道德批判大会’——她不是爱面子吗?咱们就把她的面子碾成渣,再让全网踩上一脚。” 散会时,方案上的七天标题已经被ceo用红笔圈出重点,像七把精准的刀,刀刀都瞄准宋婉柔最在乎的“豪门体面”。 会议室里的人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毕竟,流量的盛宴已经开席,谁会在乎宴席上的“祭品”疼不疼呢? 会议室里,总监们的手机屏幕此起彼伏地亮起数据提示音—— 市场部总监的后台显示:#宋婉柔深度追踪#话题阅读量5分钟内从8000万冲到1.2亿,新增讨论量破百万;内容部主管刷新页面,刚推送的第一天标题文章,转发量正以每秒300+的速度疯涨,评论区里“豪门塌房”“姐弟凉薄”的词条被高频刷屏;技术部经理盯着用户活跃度曲线,红色的折线像火箭般蹿升,日活数据已经突破了上周的峰值。 “涨疯了!”有人低呼一声,举着手机给旁边人看,屏幕上“新增用户注册量环比暴涨40%”的红色数字刺眼又诱人。 几位总监交换眼神,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刚才还在会议室里争论的风险与收益,此刻被后台滚动刷新的数据碾得粉碎,这波“杀人诛心”的布局,显然已经精准踩中了流量的脉搏。 这时,ceo的秘书敲了敲门:“各位,ceo在顶楼餐厅备了位,说想和几位聊聊后续内容的细节,其他被点到名的同事已经在上面等了。” 被点到名的正是市场部总监、内容部主管和那位力挺方案的副总,三人会心一笑,起身时特意整理了下西装——谁都清楚,这顿饭哪是聊工作,分明是对“自己人”的犒赏。 留在会议室里的人默默收起手机,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沉默。 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第一次表决时用过的笔——方才他投了弃权票,此刻连手机推送的内部工作餐菜单,都像是在无声提醒:有些立场,一旦选错,就只能在数据狂欢的边缘,看着别人分食流量的盛宴。 角落里,两个没被叫去吃饭的小主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第一次表决时没举手的人,此刻连会议室的空调,似乎都比别处冷了几分。 第18章 风口浪尖:落魄的白莲一分不值 对于网上的事情,宋婉柔根本就不知。她坐在车上对着手中镜子补口红时,指尖突然在唇上顿住。 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眼尾扫过的胭脂恰到好处,可不知怎的,苏晚那句淬了冰的“你以为装一辈子莲花,就能盖住根上的烂泥?”总在耳边盘旋。 她猛地攥紧口红,膏体在管里“啪”地断成两截。前几日宴会上,她故意将一碗掺了药的莲子羹给苏晚喝,本想看对方当众失态,却被苏晚反手喂给了杨明远。 不仅如此,苏晚还借着杨明远失势,盗取了他公司里没来得及销毁的资料,将“宋氏以次充好”的丑闻捅给了记者——不过,这些都是她的臆想。正如此刻,她看向[苏晚/对方]的眼神里满是轻蔑,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殊不知,她在网络上的称呼早已不止“跳梁小丑”一个,还有“白莲花”“落魄千金”“十八万装逼犯”等等,若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丑态百出! “跟我斗?”她对着镜子扯出个笑,声音却发虚。手机里刚收到消息,石无痕的人已经查到杨明远在邻省的落脚点,而爷爷藏在老宅地窖的账本,昨夜被人用撬棍撬开了锁。那些她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怎么突然就像筛子一样漏风? 石无痕之所以能带着刑侦局的人顺藤摸瓜,正是仗着苏家姐妹递来的消息——毕竟,重生而来的人,对前世那些深埋的秘密,总还留着几分记忆。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极了前世苏晚在火场里最后的哭喊。她一直以为自己赢了——前世毁了苏晚的家,抢了她的爱人,让她死无全尸。可这一世,苏晚眼里的恨太沉了,沉得像要把她拖进同一片火海。 “还嫩了点……”她喃喃重复着,却在看到镜中自己发白的指尖时,突然打了个寒颤。或许,该害怕的人,从来都不是苏晚。 毕竟,从苏晚重生那一刻起,就是奔着整死她来的。而她呢?还和前世一样,只把这当成玩弄人心的游戏。试想,一个是用计戏弄人的投机者,一个是赌上所有、哪怕赔上性命也要让对方赴死的复仇者,谁会赢? 答案再清楚不过。这一世的苏晚,早就抱着“我活不活无所谓,但你必须死”的念头——她的刀刃上,淬的是两世的血。 当司机的车刚拐进宋家大门,宋婉柔就皱紧了眉——门口的记者不仅没少,反而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层,镜头对着车玻璃“咔嚓”作响,晃得人眼晕。 她烦躁地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划开手机想转移注意力,“抖声”的推送通知偏在这时弹了出来。随手下拉通知栏的瞬间,她的目光像被钉住了——那个小横条上的侧脸,虽然只露了半张,可那支她刚在餐厅用过的口红颜色、脖颈间那条标志性的钻石项链,分明就是她自己! “不可能……”她下意识呢喃,指尖已经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下一秒,餐厅里刷卡失败的截图、被网友p成小丑的表情包、#宋婉柔十八万装逼现场#的热搜词条,像潮水一样涌进屏幕,她的呼吸猛地顿住,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原来那些记者堵在这里,根本不是偶然。 宋婉柔此刻的心理阴影,怕是能把整个私人别院都给罩住—— 手机推送像催命符一样弹出来时,她指尖划过屏幕的动作都在抖。明明前一秒还侥幸想着“躲去别院就能喘口气”,下一秒“抖声”“快声”的推送小横条就齐齐印着她的脸,餐厅里刷卡失败的狼狈样被截成封面,标题里的“落魄千金”“十八万装逼”像针一样扎眼睛。 车刚拐进宋家大门,记者们的闪光灯就“咔嚓”炸成一片,她猛地缩在座椅里,心脏擂鼓似的跳——怎么忘了?这群人连老宅墙角的蚂蚁都能拍三天,怎么可能放过她?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后面的喊声。“摔坏摄像机的就是她!”那个记者的声音像淬了火,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咬牙切齿的狠劲。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宋氏楼下,自己为了逃采访,故意摔在地上时,那台被她踹飞的摄像机镜头碎掉的声音——当时只觉得解气,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怕:那些人丢了饭碗的恨,此刻全变成了追在车后的脚步声。 司机猛打方向盘冲出去时,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记者们举着相机狂奔,镜头像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车。手机又震了一下,“天天头条”的推送弹出来:#宋婉柔疑似畏罪潜逃#。 她瘫在后座,指甲深深掐进真皮座椅里。原来“尴尬”根本追不上她——因为她已经掉进了比尴尬更可怕的深渊里,四面八方都是等着看她摔得粉身碎骨的眼睛,连呼吸都带着被围观的窒息感。 “老张,掉头,去城东的城中村。”宋婉柔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紧,指尖把手机壳捏出了印子,“到了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停车,你去给我买几包口罩,再随便弄个帽子——钱不用担心,回头让我弟转给你。” 她没说为什么要去城中村,也没提记者的事,但语气里的急促藏不住。车窗外的街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旧楼,她下意识把车窗摇上一半,好像那些斑驳的墙皮和晾晒的衣物,都能透过玻璃窥见她的窘迫。 “好的,小姐。”老张应得干脆,只是从后视镜里飞快瞥了她一眼——这位平时连路边摊都嫌脏的大小姐,此刻眉头紧锁,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显然是真急了。 二十分钟后,车在一条窄巷口停下。两旁的民房挤得密不透风,墙面上贴着褪色的小广告,空气中飘着廉价快餐和垃圾桶的混合气味。宋婉柔捏着鼻子往窗外看,刚想催老张快点,就见他已经拉开车门:“小姐您在车里等,我去去就回。” 车门“咔哒”关上的瞬间,巷子里突然传来几声狗吠,惊得她猛地缩回手。周围的安静突然变得刺耳——没有记者的闪光灯,没有董事会的算计,只有墙缝里钻出来的风,裹着不知谁家电视里播放的、关于她的新闻片段,一字一句撞进耳朵里。 宋婉柔缩在车里,车子就停在穷人区斑驳的树荫下,车窗摇了一半,露出的半张脸白得像纸。 司机刚跑向街角的杂货铺,她就攥着手机在座椅上坐立难安,眼睛像雷达似的扫过周围——晾在电线杆上的褪色t恤、墙根下打盹的流浪猫、骑着电动车呼啸而过的路人……每一个投来的目光都让她心惊肉跳,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指着她喊“宋婉柔”。 此刻,车上的宋婉柔简直度日如年!脑子里的画面和心里的算计拧成一团,像老式算盘似的打得噼啪响——时而漏算了代表‘一’的‘下珠’,思路卡壳,只能推翻重算;时而又忘了加代表‘五’的‘上珠’,步骤出错,终究还是得从头再来。 脑海里的画面和心里的算计反复交叉、互相干扰,到最后,所有思绪都缠成了乱麻—— -记者会不会追过来?刚才在宋家门口那阵仗,这群人怕是能掘地三尺找她; -这里的人认不认识她?万一有人刷到过她的社死视频,现在掏出手机拍照怎么办? -司机怎么还不回来?再慢两分钟,她都想直接弃车跑路了,可这身名牌套装踩在坑洼的柏油路上,简直像在喊“快来围观豪门弃妇”; -苏晚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这一步?从餐厅出丑到记者围堵,再到现在被逼到这种地方买口罩……这步步紧逼的感觉,比前世火场里的浓烟还让人窒息。 她盯着杂货铺的方向,手指把真皮座椅抠出几道白痕,后背的汗已经浸湿了真丝衬衫。此刻的心理阴影哪是“面积”能衡量的?分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像穷人区傍晚的蚊子似的,嗡嗡嗡绕着她转,怎么挥都挥不去。 老张攥着几包口罩和一顶灰色鸭舌帽,在杂货铺门口等结账时,眼角扫过墙上挂着的小电视——屏幕里正放着宋婉柔的新闻,记者举着话筒追着车跑,标题打得刺眼:#宋氏千金十八万餐费刷爆卡#。 他拿起手机划了划,推送里全是相关的视频:餐厅里她举着黑卡被拒时的僵硬笑脸,宴会上故意摔碗的矫揉造作,还有网友扒出的“宋氏以次充好”的旧料……底下评论刷得飞快,“白莲花”“装腔作势”的词像潮水一样涌。 老张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伺候宋家这几年,他见过这位大小姐对佣人呼来喝去的样子,也见过她对着镜子练习“无辜表情”的认真。以前总觉得,豪门小姐脾气大点正常,可现在看着屏幕里她被全网嘲讽的狼狈样,再想起刚才她在车里捏着鼻子嫌城中村味大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结账时,老板娘盯着电视啧啧叹:“这千金小姐也太能装了,刷不起卡还充大款,连累家里公司都被扒黑料……” 老张没接话,拎着东西往外走。风一吹,塑料袋哗啦响。他想起宋婉柔刚才说“让弟弟转钱”时的理直气壮,又想起新闻里她爹在董事会被质问的焦头烂额——合着这大小姐闹出来的烂摊子,最后都得家里人收拾? 拉开车门时,他瞥见宋婉柔缩在角落,脸色白得像纸,眼神里全是慌。那一刻,老张心里那点“主仆本分”突然淡了,涌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折腾了半天,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到底图个啥? 他把东西递过去,声音比刚才冷了半度:“小姐,买好了。” 总算等回司机手里的口罩帽子,她几乎是抢过来往头上套,连帽檐压到眼皮都顾不上。 车快到私人别院一公里外,她猛地让司机停车,拉低帽檐、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几乎只露一双眼睛,猫着腰钻进路边的树影里。 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既要盯着四周有没有可疑的人,又要提防脚下的石子别崴了脚,还要在心里默念“别认出我别认出我”。 路过便利店的玻璃门,她瞥见自己那副裹得像劫匪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还在铂悦之巅喝888一杯的下午茶,今天却像过街老鼠似的躲躲藏藏。 风一吹,帽檐下的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她打了个寒颤。这哪是“搞事情”?分明是被事情追着跑,连狼狈都要藏着掖着,尴尬早就被吓没了,只剩下“千万别被记者抓住拍照拜访”的求生欲在疯狂叫嚣。 第19章 冰火两重天·求白莲女心理阴影面积 宋婉柔把帽檐压得快遮住眼睛,口罩拉到鼻尖以上,整个人裹得像个刚作案得手的小偷。脚底下的高跟鞋早没了往日的优雅,每一步都踮着脚尖,落地时轻得像猫,却又因为慌,总免不了蹭到地面发出“咔嗒”的轻响,听得她自己心头发紧。 走两步就猛地顿住,借着路边垃圾桶的阴影侧过身,飞快掀起口罩一角换气,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前后——穿校服的学生打闹着跑过,她吓得往墙根缩了缩;卖煎饼的大爷抬头看了眼,她赶紧转身假装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乱划,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点什么。 有辆电动车从身边驶过,车筐里的收音机正播放着娱乐新闻,主持人提到“宋婉柔”三个字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加快脚步,结果高跟鞋跟卡在砖缝里,踉跄着差点摔倒。 手忙脚乱拔鞋跟的瞬间,口罩滑下来一半,她瞥见对面便利店玻璃门里映出的自己:头发乱得像鸡窝,帽檐歪在一边,一身名牌皱巴巴的,活脱脱一个刚从哪里逃窜出来的嫌疑犯。 “呸!”她低骂一声,把口罩狠狠按回去,心里又急又怨——想她宋婉柔,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和小偷比狼狈?可脚下的动作却诚实地暴露了一切:弓着背,缩着肩,眼神躲闪,连走路都带着股“做贼心虚”的仓皇,活脱脱把“我心里有鬼”四个字写在了后背上。 此刻,宋婉柔像过街老鼠似的,深怕被人认出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那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最后一公里的路,宋婉柔走得像在过刀山。 这还别说,她戴了帽子和口罩,再加上这东躲西藏的走路姿态,瞧着还真像个小偷。 这不,对面正有几位警察在查身份证。一个眼尖的警察注意到她动作怪异——大热天捂着帽子口罩,走路缩头缩脑东张西望,越看越不对劲,当即从对面快步过来,抬手示意:“这位小姐,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不好意思,没带。”宋婉柔的声音从口罩里闷出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僵硬。 “那麻烦报一下身份证号码。”警察的语气很平和,眼神却没离开她。 “凭什么?就你一个人查?符合规定吗?信不信我投诉你……”宋婉柔咬着牙,要不是怕摘口罩露了脸,早就扯开嗓子喊了,此刻只能把火气憋在胸腔里,声音发紧。 警察无奈地掏出对讲机:“这边需要增援,有市民不配合查验身份证。” 没两分钟,另外几名警察快步赶来。刚才那位警察看向她,语气依旧平稳:“小姐,现在可以配合查验了吗?” 宋婉柔满脸嫌恶,又带着压不住的怒意,不情不愿报了身份证号。警察核对无误后,朝她点了点头:“可以了,你走吧。”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更急,后背却像被那几道目光钉着,直到拐进巷子深处,才敢大口喘了口气——刚才那几分钟,比在记者堆里突围还让人窒息。 经过刚才的折腾,宋婉柔一不小心高跟鞋陷进路边的泥洼里,鞋跟歪了半寸,每一步都带着踉跄的狼狈。 帽檐压得太低,视线里只剩脚下坑坑洼洼的路,可耳朵却像支棱起来的雷达——路过的每一声咳嗽、每句闲聊,都让她浑身绷紧,生怕哪个词和“宋婉柔”扯上关系。 有个小孩指着她喊“妈妈你看那个阿姨好奇怪”,她吓得差点绊倒,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后背的汗把衬衫黏在身上,像裹了层湿抹布。 脑子里的恐慌早就没了章法,只剩一个念头在疯转:快点,再快点。可越急越乱,眼角余光瞥见路人手机屏幕亮着,都觉得是在拍她;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几乎要条件反射地跑起来,又怕动静太大反而引注意,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痛感压下逃跑的冲动。 这一公里,比她从前参加慈善晚宴走的红地毯长百倍。红毯上有聚光灯、有掌声,连裙摆扫过地面都带着优雅;可这条路上,只有她藏在口罩后的喘息、歪掉的高跟鞋、还有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每一步都在提醒她:你已经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宋大小姐了。 好不容易看到私人别院的铁门,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掏钥匙的手抖得半天插不进锁孔。门“咔哒”开的瞬间,她像丢了魂似的冲进去,反手带上门的刹那,浑身的力气突然卸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口罩被扯下来扔在一边,露出的脸又白又青,额前的碎发湿成一绺绺,沾在汗津津的皮肤上。她盯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突然想起昨天还在这里踩着同款高跟鞋,对佣人颐指气使地吩咐下午茶要配哪款香槟——不过一天,她就从云端摔进了泥里,连进门都像做贼。 心里的阴影哪是“面积”能算的?分明是漫过头顶的冰水,从头发丝凉到脚底板。那些嘲讽的评论、记者的镜头、路人的目光,还有老张那句冷了半度的“买好了”,全都变成了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没力气爬起来,更没心思洗漱,手脚并用地挪到卧室,一头扎进柔软的被窝里,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窗帘没拉,窗外的天色还泛着青灰,可她闭着眼,眼前全是那些追着她拍的镜头,耳边全是“十八万装逼犯”的骂声。 这哪是睡觉?分明是想躲进黑暗里,假装今天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可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沉,像在敲着一面破鼓,反复提醒她:晚了,你的狼狈,早就被全世界看见了。 石无痕的车停在苏家楼下时,苏晴正踮着脚往巷口望,看见熟悉的黑色迈巴赫轿车,立刻拉着苏晚跑过去。 “石大哥!”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还攥着刚买的两串糖葫芦,递一串给后座的苏晚,“姐你尝尝,这家山楂特别甜。” 苏晚刚接过来,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是陆沉舟的视频电话。她走到路灯下接起,屏幕里男人穿着家居服,背景是顾家厨房,“刚炖了汤,你今晚回不回来?” “不了,跟无痕哥和晴晴在外头吃。”苏晚拨了颗山楂放进嘴里,酸得眯了眯眼,嘴角却扬着,“汤留着明天我喝。” 挂了电话坐进车里,石无痕已经调好了空调温度:“想吃什么?晴晴说你上次提过城南那家私房菜。对了,”他转动方向盘时随口提了句,“收到消息,杨明远可能在邻省落脚,等找到他藏的那几份宋氏偷税合同,宋家离灭亡就不远了。” 苏晚捏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意,随即被苏晴的话打断——“姐你看!前面有家卖棉花糖的!”她笑着应了声,转头对石无痕道:“辛苦你了。” “分内事。”石无痕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另外,老宅地窖那本账,技术科的人已经复原了大半,宋老爷子当年挪用公款的证据链,差不多能对上了。” 私房菜馆的包厢里暖黄的灯光铺在木桌上,青瓷碗里盛着炖得酥烂的排骨。苏晴捧着碗小口喝汤,石无痕把刚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转头对苏晚说:“宋婉柔今天在城东城中村被警察盘问的事,老张那边传来信了,估计这会儿正躲在私人别院发抖。” 苏晚夹菜的手没停,将一块鱼腹肉挑出细刺放进妹妹碗里,声音轻得像飘在热气里:“账本和合同齐了,就可以把宋氏的地基彻底挖松了。”她抬眼时,眼底没有恨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晴晴,多吃点青菜。” “姐你也吃。”苏晴举着筷子给她夹了块豆腐,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包厢里暖和又热闹。 石无痕看着姐妹俩互相夹菜,端起茶杯抿了口,补充道:“陆沉舟那边也查到,宋氏最近在接洽的海外投资,背后其实是个空壳公司,就等着他们往里跳。” 苏晚嗯了一声,喝着温热的玉米汁,窗外夜色渐浓。包厢里的热气氤氲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车水马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苏晴偶尔的笑声。 她想起刚才陆沉舟电话里的语气,又看了眼身边踏实的石无痕和无忧无虑的妹妹,突然觉得:比起宋婉柔那种用算计堆砌的虚假体面,此刻这带着烟火气的安稳,才是最锋利的武器——它能撑着人走过最黑的夜,也能让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服务员端来刚出炉的桂花糕,苏晴欢呼着伸手去拿,石无痕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慢点,烫。”苏晚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漫开来,温暖又坚定。 桂花糕的甜香还没散尽,石无痕已经结了账。苏晴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被苏晚牵着走出餐馆,晚风带着点凉,石无痕自然地脱下外套搭在苏晚肩上,“夜里风大。” 车往顾家豪宅的方向开,苏晴靠在后座上打盹,头轻轻歪在苏晚肩上。苏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石无痕忽然开口:“陆沉舟应该在等你。” “嗯,他说汤留着了。”苏晚低头看了眼妹妹熟睡的脸,声音放得很轻,“今天麻烦你了,不光是吃饭的事。” “说这些就见外了。”石无痕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账本复原的最后一部分明天能出来,到时候我让技术科直接发给陆沉舟,他在海城写边的人脉比较广,走程序会快些。” 车停在顾家大门外时,陆沉舟已经站在廊下等了。米色的家居服衬得他身形挺拔,看见车灯光束,他抬手理了理袖口,目光落在下车的苏晚身上时,瞬间软了下来。 “石兄,辛苦了。”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苏晚肩上的外套,叠好递给身后的佣人,又弯腰轻轻抱起后座睡着的苏晴,“晴晴睡沉了,我先抱她上楼。” 石无痕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石无痕本来想去抱,碍于太过唐突只能作罢,毕竟人家姐姐没叫你帮忙。 苏晚站在原地送他,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顾家豪宅里走进去。 客厅暖光融融,餐桌上果然温着一盅汤,他牵着她的手过去,掀开盖子舀了一勺,“尝尝,给你炖的鸽子汤。” 汤勺递到嘴边,苏晚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陆沉舟看着她,指尖擦过她嘴角的汤汁,“今天跟石兄聊得顺利?” “嗯,差不多都齐了。”苏晚放下汤勺,靠在他肩上,“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早点休息。”他揽着她起身,往楼梯走,“剩下的事,交给我和石兄就好。” 走廊的壁灯映着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慢慢拉长。苏晚抬头看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侧脸,她突然想起宋婉柔此刻大概正蜷缩在私人别院的被窝里发抖,心里却没什么波澜——比起那些歇斯底里的报复,这样安稳地牵着身边人的手,看着妹妹睡得安稳,才是她两世都求的结局。 楼梯转角的盆栽里,新抽的嫩芽沾着夜露,像极了此刻心里悄悄滋长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第20章 梦境如囚——白莲花无处可藏 夜里,宋婉柔是被冻醒的——被窝里明明暖和,却像浸在冰水里,四肢发僵。 她刚闭上眼,就跌进一片火海——和前世苏晚葬身的那片火一样,浓烟呛得她喘不上气,火舌舔着她的裙摆,身后传来苏晚淬了毒的笑:“你以为藏起账本,就能盖住偷来的人生?” 她想跑,脚下却踩着老宅地窖的账本,纸页被火烤得卷曲,上面的数字突然活过来,变成无数只蚂蚁,顺着脚踝往上爬。有警察举着手电筒照她的脸,记者的闪光灯比火光还刺眼,老张站在人群里,举着手机拍她的狼狈,嘴里念叨着“十八万装逼犯”。 突然,杨明远从火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宋氏偷税的合同,纸角刮得她脸颊生疼:“是你把我推出去的!”他身后跟着石无痕,手里拿着复原的账本,每一页都写着“挪用公款”,字迹像爷爷的,又像苏晚的。 她想喊“不是我”,喉咙里却堵着断成两截的口红,膏体糊住嘴,腥甜的铁锈味漫上来。 转头看见苏晚站在火场外,身边是陆沉舟和石无痕,他们手里端着热汤,笑着说话,没人看她一眼——就像现在,全世界都在围观她的笑话,却没人记得她也曾是“宋大小姐”。 火越烧越旺,账本在脚下化成灰,她的高跟鞋陷在灰烬里,跟断了,鞋面上的水钻被火烤得炸裂,像极了她那些碎掉的算计。 “别烧了……”她哭着求饶,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刚泛白,冷汗把枕套洇出深色的印子。 床头的手机亮着,推送还在跳——#宋氏地基松动##网友扒出宋婉柔早年霸凌同学#。 她盯着天花板,心脏狂跳,原来梦里的火,从来没灭过。 宋婉柔攥着手机坐起来,指尖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屏幕解锁的瞬间,推送通知像蝗虫似的涌进来,锁屏壁纸还是她前几天拍的精致自拍,此刻却被“宋婉柔偷税漏税”的红色词条遮得面目全非。 她点开热搜榜,手指划得飞快,却怎么也划不到头——#宋氏合同造假实锤##杨明远供出宋婉柔##老宅账本细节曝光#……每个词条点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评论,“蛇蝎心肠”“全家烂透”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眼里。 有人把她宴会上摔碗的视频和苏晚前世火场的照片拼在一起,配文“天道好轮回”,底下点赞破了十万。 手机在掌心发烫,她想关机,指尖悬在电源键上又停住——关了机,那些声音就会消失吗?窗外的风刮过树梢,呜呜咽咽的,像极了评论区里此起彼伏的嘲讽。 她点开自己的社交账号,私信箱早就爆了,红点点得让人眼晕,点进去全是诅咒和质问,连她前几年发的旅行照下面,都有人追着骂“用赃款出去玩,良心不会痛吗”。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空了,她起身去倒水,路过穿衣镜时瞥见自己的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眼底青黑,睡衣领口歪着,和屏幕里那个光鲜亮丽的“宋大小姐”判若两人。镜子里的人突然咧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水洒在地板上,她浑然不觉,只盯着手机里最新弹出的新闻:宋氏股价暴跌,董事长被带走调查。配图里,爷爷佝偻着背被警察扶着,头上的白发在闪光灯下刺目。 她猛地把手机砸在墙上,“啪”的一声,屏幕裂出蛛网似的纹路,可那些声音好像顺着裂缝钻了出来,在空荡的房间里盘旋——“十八万装逼犯”“连累全家”“白莲花现形”…… 她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发抖。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像给她画了个冰冷的牢笼。手机还在墙根震动,大概是又有新的丑闻爆出来了,可她已经没力气去捡了。 原来铺天盖地的新闻,从来不是纸面上的字,是能压垮人的山。 突然,手机屏幕“咔嚓”炸开,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猛地从裂缝里伸出来,死死捉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缠了圈铁链,要把她往闪烁的屏幕里拽。 她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尖叫,指甲抠着地板拼命往后挣,指腹磨出火辣辣的疼,终于“嘶啦”一声挣开,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紫的指印。 还没等她爬起来,那只大手的主人——一个看不清脸的黑影,竟直接从手机里钻了出来,浑身带着屏幕碎裂的电光。紧接着,更多人影顺着网线涌出来,密密麻麻挤满了房间,他们举着拳头、板砖,甚至还有人攥着手机支架,眼睛里全是和屏幕上一样的愤怒。 “就是她!宋婉柔!”有人喊了一声,人群立刻像潮水般扑过来。 她转身想跑,却被脚下的裙摆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后背先挨了一脚,疼得她蜷缩起来,紧接着无数只脚踩在她背上、胳膊上,拳头雨点似的砸在她头上、脸上。她想抬手挡,胳膊却被人死死按住,只能听见自己的呜咽混在人群的怒骂里,像被踩在脚下的破布。 有人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起来,迎面又是一拳,打得她嘴角淌出血。她看见那些人里,有昨天盘问她的警察,有卖煎饼的大爷,还有那个指着她喊“奇怪”的小孩的妈妈——他们的脸在眼前晃,和手机里的评论头像慢慢重合。 “打!让她装!”“十八万装逼犯!”“害了多少人!” 拳头还在落,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能感觉到疼,还有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就像这场梦,无论她怎么躲,该来的惩罚,一点都不会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昏暗中露出佣人的身影。宋婉柔像抓住救命稻草,嘶哑着喊:“救我……快救我!” 可那佣人脸上没有半分怜悯,反而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子,眼神里淬着积了多年的怨:“平时仗着大小姐身份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话音未落,掸子就劈头盖脸抽下来,抽得她胳膊火辣辣地疼。 更多佣人涌进来,有被她罚过跪的张妈,有被她摔过盘子的李姐,她们扯着她的头发,拧着她的胳膊,嘴里骂着“刻薄鬼”“白眼狼”。混乱中,不知谁抡起个花瓶,照着她的头就砸过来—— “啊!”她下意识偏头躲闪,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鼻尖撞上坚硬的地面,钻心的疼瞬间炸开。 她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来,嘴里“呱呱”叫着,睁眼才发现房间空荡荡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哪有什么涌进来的人群?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亮她鼻尖的红印和地上凌乱的被褥。 原来刚才的拳打脚踢一切都是梦境,可鼻尖的疼却真实得要命,她吸着气坐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觉得这清醒的疼,比梦里的殴打更让人发冷。 宋婉柔刚醒来朦胧的眼睛晕乎乎的,她捂着还在发疼的鼻尖,哆哆嗦嗦摸过开关,暖黄的灯光“啪”地照亮房间,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 墙上的电子钟跳着“01:00”,她盯着那串数字发了会儿怔,还是忍不住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裂得像蛛网,刚才梦里的惊悸还没褪干净。 指纹解锁的瞬间,推送通知弹出来的顺序,让她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宋氏股价暴跌##杨明远供出核心证据##老宅账本完整版曝光#……和梦里手机上跳出来的词条,竟然一字不差,连排列顺序都分毫不差。 她手指僵在屏幕上,后背像泼了盆冰水,凉得直打颤。梦里那些从手机里钻出来的人、挥过来的拳头,突然和眼前的新闻叠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屏幕就要再炸开一次。 “不……不可能……”她牙齿打颤,猛地把手机塞进床头柜的抽屉,“砰”地关上。可盯着抽屉缝里透出来的微弱光,还是觉得心惊肉跳——万一真像梦里那样,他们顺着手机爬出来呢? 慌乱中,她瞥见梳妆台角落有卷透明胶带,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扯过来,撕下一截又一截,疯狂往抽屉口上贴。胶带“刺啦”作响,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她贴得又急又乱,指尖被胶带粘得发黏,直到抽屉口被缠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露,才瘫坐在地上喘气。 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和抽屉上歪歪扭扭的胶带,活像个惊弓之鸟。她盯着那团鼓起的胶带,总觉得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鼻尖的疼还没消,心里的恐惧又疯长起来——原来噩梦最吓人的不是梦里的拳头,是它和现实重合的那一瞬间,让人分不清到底醒没醒。 宋婉柔是被一声尖利的呵斥惊醒的,头歪在沙发扶手上,脖子僵得像块木头。 “死白莲!你还不起床!” 电视屏幕上,穿古装的女演员正指着镜头怒吼,妆容狰狞,台词像淬了火的针,直直扎进她耳朵里。她猛地坐起来,胸口还在起伏,半天没回过神——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电视自动切到了网络短剧频道,此刻正演到女主手撕“白莲花”女配的戏码。 落地灯不知何时灭了,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出几道亮线。她摸了摸脖子,酸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鼻尖的红肿还在,一碰就疼。转头看向床头柜,抽屉上的胶带依旧缠得死死的,像个丑陋的伤疤,提醒着她昨晚的恐慌不是幻觉。 电视里的骂声还在继续,“装什么柔弱”“恶心的假惺惺”……每句都像冲着她来的。宋婉柔抓起遥控器狠狠按了关机键,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她自己憔悴的脸——眼下乌青,头发乱糟糟,睡衣皱得像团咸菜。 七点了。 她盯着黑屏里的自己,突然想起以前这个时间,佣人早该把早餐端到床头,牛奶温得不烫不凉,报纸叠得整整齐齐。而现在,整个房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冰箱里大概只剩半瓶过期的牛奶,手机被锁在粘满胶带的抽屉里,连翻开的勇气都没有。 “死白莲”三个字还在脑子里嗡嗡响,她捂住耳朵蹲下去,冰凉的地板贴着掌心,这才真切地感觉到——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宋婉柔,是真的死了。死在昨天的泥洼里,死在警察的盘问里,死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里,最后被这声从电视里钻出来的骂,钉在了冰冷的现实里。 第21章 双线惊魂 宋婉柔刚从电视骂声里挣出半分清醒,指尖还沾着沙发的凉意,鼻尖的肿痛突然变得模糊。客厅的落地灯“滋啦”闪了两下,暖黄的光猛地变成惨白,像极了梦里火场的手电光。 她低头时,看见自己还穿着那件被踩烂的睡衣,裙摆上沾着梦里的灰。抽屉里的手机不知何时躺在脚边,裂屏里钻出的大手正顺着脚踝往上缠,这一次,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胶带明明封得死死的,怎么会…… “装啊,继续装。”耳边响起苏晚淬毒的笑,她猛地转头,火海里的账本正从电视里飘出来,纸页上的数字烧得通红,落在地上变成蚂蚁,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 那些从网线里涌出来的人又挤满了房间,警察举着手电照她的脸,卖煎饼的大爷举着鏊子砸过来,连佣人手里的鸡毛掸子都带着火星。 “不是醒了吗……怎么还在……”她瘫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那些人的拳头,才惊觉这又是一场梦。可疼是真的,慌是真的,连鼻尖撞地的钝痛都在重复上演。 突然有人拽她的头发,她被迫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淌着梦里的血,眼里却空得像个洞。镜中人扯着嘴角笑,声音和电视里骂“死白莲”的女演员重合:“你以为醒了?这才刚开始呢。” “啊——!” 她再次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把睡衣浸透。窗外天光大亮,客厅静得能听见冰箱制冷的嗡鸣,电视黑着屏,抽屉上的胶带依旧歪歪扭扭。 可当她低头看向手心,那道被胶带粘出的红痕,和梦里被蚂蚁爬过的印记,一模一样。 原来噩梦从不是单个出现的,它们是一串锁,一环扣着一环,把她困在“醒了又没完全醒”的缝隙里,永无宁日。 手机在抽屉里疯响,“嗡嗡”的震动带着抽屉一起发抖,胶带被震得“簌簌”响,像有只虫子在里面撞。宋婉柔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后脑勺还带着刚才梦中被打的钝痛,盯着那团鼓起来的胶带,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动静是真的? 她手忙脚乱去撕胶带,指尖被粘得发黏,好不容易扯开个口子,把手机薅出来时,屏幕上三个“老张”的未接来电刺得她眼睛疼。时间显示“08:30”,比她平时上班的点晚了一个半小时。 “遭了……”她嘴里念叨着,手指都在抖,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刚通就传来老张的大嗓门:“大小姐,您醒了?我在别院门口等半天了,再不走上班该迟到了。” 宋婉柔攥着手机往卧室冲,一边跑一边含糊应着:“马上!五分钟!”挂了电话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老张的声音、上班的事、八点半的时间,全是实打实的现实,这下总算是真醒了。 可当她对着镜子梳头时,看见鼻尖那片没消的红肿,还有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印,又突然愣了神。梳子卡在打结的头发里,扯得头皮生疼,她盯着镜中自己慌乱的脸,突然想:老张接她去的那个“班”,还能上几天呢?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亮得有些刺眼。她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抓起包往门口跑——管它呢,先去了再说。 只是关门前,她回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缠满胶带的抽屉,总觉得那团鼓起的地方,还在随着手机残留的震动,轻轻起伏。 杨明远攥着手机蹲在小镇破旅馆的墙角,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宋婉柔被骂的词条却像焊死了似的,红得刺眼。 他盯着那张被网友p成“白莲花表情包”的脸,指关节捏得发白——这女人,他当年为了追她,甘愿替宋氏扛下挪用公款的黑锅,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啃了三年冷馒头,结果呢?她在城里风花雪月,现在摔了跤,倒成了全网笑柄。 “呵,活该。”他低骂一声,可眼睛却像粘在屏幕上,划到有人扒出她早年霸凌同学的帖子时,指尖突然顿住。记忆里那个穿着公主裙、把同学的作业本扔进泥坑的宋婉柔,和现在被骂“死白莲”的她,慢慢叠在一起。 杨明远盯着那条#杨明远供出宋婉柔#的推送,突然“嗤”地笑出声,笑到肩膀发颤,最后变成一声淬了火的骂:“妈的,这群人编瞎话都不打草稿。” 他把手机扔到油腻的床单上,屏幕还亮着,宋婉柔被骂的词条还在跳。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点燃,尼古丁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 供出她?他要是想供,三年前就把宋氏那堆烂账抖干净了,何苦躲在这连快递都送不到的鬼地方,守着那几份能让她万劫不复的合同发霉? 指尖的烟烧到了滤嘴,烫得他猛地甩掉。他起身走到积了灰的窗边,看着外面土路上慢吞吞驶过的三轮车,突然觉得好笑——全世界都以为他恨宋婉柔恨得牙痒痒,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藏在床板下的合同,更像是他攥在手里的最后一根绳,一头系着她的命,一头拴着他那点可笑的念想。 “供出她?”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又念叨一遍,嘴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等我想让她死的时候,自然会亲手送她下去。” 手机还在床单上震动,新的假消息又弹了出来。杨明远没去看,只是盯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眼底翻涌着比烟还浓的阴翳——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等,等一个能让她跪在自己面前的机会,等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离不开他”的时刻。 那几份合同还在床板下安静躺着,像几颗定时炸弹,而他这个握弹的人,有的是耐心等引线被点燃的那天。 “操!”他把手机狠狠砸在墙上,塑料壳裂开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响。墙角的泡面桶倒了,汤洒在磨破的裤脚上,和他眼底翻涌的烦躁混在一起。 原来看着得不到的人从云端摔下来,心里不是痛快,是更堵得慌的憋屈——就像他自己,困在这破旅馆里,连骂她一句的资格,都像是偷来的。 “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像砸在铁皮上,一下比一下重,震得那扇旧木门“吱呀”乱响。杨明远刚把烟蒂摁灭在泡面桶里,吓得手一抖,半截烟掉在裤腿上,烫得他猛地跳起来。 “快开门!快开门!”门外的吼声混着敲门声,像催命符似的往耳朵里钻。他慌手慌脚把床板下的合同往枕头底下塞,又踢开地上的泡面汤,刚摸到门把手,敲门声突然停了——整整一分钟,震得他耳膜还在嗡嗡响。 他咬着牙拉开条缝,门外站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是房东婆婆的儿子,手里攥着个抄表本,脸拉得老长。 “抄水表。”男人没好气地挤进来,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扫过这巴掌大的单间——床尾堆着没洗的衣服,桌上摆着吃剩的盒饭,墙角的泡面桶倒了俩,汤渍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刚才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动静,干嘛不开门?”男人一边拧水表盖子,一边回头瞪他,“说睡觉?就这屁大点地方,喘口气都能听见,你糊弄谁呢?糊弄鬼啊?” 杨明远后背的汗把衬衫黏在身上,干笑两声往旁边挪了挪,挡住枕头底下露出的合同边角:“刚……刚睡迷糊了,没听见。” “哼,”男人撇撇嘴,在本子上划了个数字,“我妈说你这几天神神叨叨的,整天关着门不出声,别是在屋里干啥坏事。”说完“啪”地合上本子,转身就走,关门时还故意用了劲,门板撞在门框上,震得墙上的灰都掉下来点。 杨明远盯着紧闭的门,手还僵在半空,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枕头底下的合同硌得慌,他摸出来又塞回去,反复好几次,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刚才那一分钟的敲门声,差点把他藏了三年的秘密,震得露了馅。 杨明远刚把枕头底下的合同按平整,屁股还没沾到床沿,“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又炸响了,比刚才还急,震得那扇薄木门直晃悠。 他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是谁?不会吧!刚走一个又来一个?还是被房东儿子发现了什么?他攥着衣角没敢出声,听着外面的敲门声敲足了一分钟,终于传来房东儿子不耐烦的吼:“你干嘛呢?聋了?怎不开门?” 一听还是那嗓门,杨明远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却更懵了:这人怎么去而复返?他磨磨蹭蹭拉开门,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屋里藏金子了?开门这么慢!我手机落你洗手台了,刚走两步摸兜才发现!” 杨明远这才瞥见对方手里空空的,刚才确实没拿手机。他讪讪地往旁边让,看着男人几步冲到洗手台,抓起台面上那部屏幕裂了角的手机,转身时又剜了他一眼:“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跟做贼似的。” “没、没有……”杨明远干笑着摆手,后背却直冒汗——刚才藏合同的时候慌里慌张,压根没注意洗手台还放着个手机。 男人揣好手机往外走,临出门又回头啐了句:“下次敲门利索点!再磨叽我让我妈赶你走!” 门“砰”地关上,杨明远僵在原地,半天没动。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刚才那阵敲门声像还在耳朵里响,手心里的汗把衣角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低头看了眼洗手台的方向,突然想笑——藏了三年的秘密没露馅,倒被个落手机的插曲搞得像做贼被抓现行,这尴尬劲儿,比刚才被怀疑藏坏事还让人头皮发麻。 第22章 渣男23块钱的尊严 房东儿子走后,他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空荡荡的胃拧着劲儿疼。 想点个外卖垫垫,摸出手机划了半天,才想起支付软件早绑不了卡,新办的匿名卡又不敢往平台里充钱,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按灭了屏——没法支付,再香的外卖也只能看不能点。 实在熬不住,他揣上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推开门。外面日头晃得人眼晕,杨明远攥着五十块钱,沿着小镇唯一的主街往前走,裤兜里的手机硌得慌,屏幕裂角戳着大腿,像在嘲笑他连顿热乎饭都得靠两条腿跑出去买。 在外面,他却连掏出来看时间的勇气都没有——支付软件绑着的卡早就注销了,新办的又不是自己实名认证的,当时为了隐蔽还多花了几百块,如今更不敢关联任何账户。 这不到一万块的现金,是他藏在床板下的全部家当,每花一分都像在割肉。” 路边的小饭馆飘出炒辣椒的香味,他咽了口唾沫,盯着玻璃门上“炒面8元”的红贴纸犹豫了半天。 推开门时,油腻的塑料帘扫过胳膊,里头几桌客人抬头看他,眼神里的打量像针一样扎过来。他赶紧低下头,拣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菜单都不敢多看,直接冲老板娘喊:“来碗素面,加个蛋。” 鸡蛋是额外加的两块钱,说出口时他心疼得肉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缝里藏的现金,薄薄一沓,昨天付完房租就去了小半。 老板娘把面端上来时,搪瓷碗沿还沾着没擦净的油星,他头埋得更低,呼噜噜往嘴里扒,不敢抬头看墙上的电视——保不齐哪个台就在播宋婉柔的新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更怕被人认出这张和“杨明远供出宋婉柔”词条里那张模糊照片相似的脸。 面汤喝得精光,他摸出十块钱拍在桌上,硬币在油腻的桌面转了两圈。刚走出饭馆,对面“招工”的红纸板就撞进眼里:“汽修店招学徒,包吃住,月薪三千。” 他顿住脚,手指抠着衣角。三千块不算多,可包吃住能省下一大笔开销。只是……他抬头看了眼店里亮着的监控,又摸了摸自己没刮的胡茬——这种需要登记身份的活儿,能行吗? 万一老板要查身份证,要绑定工资卡,他那些藏了三年的猫腻,会不会顺着这张卡、这个身份,被人挖出来? 风卷着地上的塑料袋滚过脚边,他盯着招工纸板上被太阳晒得发卷的字迹,喉结动了动。 裤兜里的现金又薄了些,刚才那碗面的热气还没散尽,可肚子里的空落和心里的慌,像两只手在扯他——不挣钱,坐吃山空撑不了多久;挣了钱,每一步都可能踩进暴露的陷阱。 他转身往回走,路过煎饼摊时,大爷吆喝的“加肠加蛋五块”让他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停,只是攥着兜里剩下的钱,指节捏得发白。前面巷口贴着张手写的小广告:“工地招力工,日结,现钱。” 这回他没犹豫,快步走了过去。日结,现钱,不用登记,哪怕累点、钱少点,至少能让他在这见不得光的日子里,多撑一天是一天。 只是走进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工地门口停着辆警车,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杨明远刚踏进工地,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汗味呛得皱眉。工头叼着烟上下扫他一眼,把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塞过来:“新来的?去那边铲沙子,把堆角的碎石拣干净,别混进去。” 他捏着铁锹把,木头柄被晒得滚烫,掌心的汗一浸,滑得差点脱手。沙子堆得像座小山,太阳直晒下来,每一粒沙都泛着白光,刺得他眼睛疼。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往下铲,铁锹却像生了根,要么铲得太浅带不起多少,要么用力过猛把底下的碎石翻上来,刚拣干净的角落又混进渣子。 “你他妈没吃饭?”工头的吼声劈头盖脸砸过来,“这铲沙子的力道都不会?养头猪都比你顶用!” 周围几个工人停下手里的活,嘻嘻哈哈地看他笑话。杨明远脸涨得通红,咬着牙猛抡铁锹,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沙堆里,嘴里灌进好几口沙,硌得牙龈生疼。 笑声更大了,有人吹着口哨喊:“城里来的娇少爷?这地方可不是你躺平的地儿!” 他爬起来拍身上的沙,裤子膝盖处磨破了洞,火辣辣地疼。刚想继续铲,又被工头拽到水泥搅拌机旁:“那边不行换这个!把水泥袋拆开倒进去,兑水!” 他手忙脚乱扯开水泥袋,粉尘“噗”地扬起来,呛得他直咳嗽,眼睛里进了沙,涩得睁不开。好不容易把水泥倒进去,又忘了问比例,水放多了,稀得像泥浆。 工头一脚踹在搅拌机上,震得他手麻:“你是猪脑子?这么稀怎么用?重新拌!浪费的料从你工钱里扣!” 他蹲在地上拆新的水泥袋,指尖被粗糙的纸袋磨得发红,混着水泥灰,又痒又疼。旁边搬砖的大叔路过,故意把砖垛子摞得震天响:“连这点活都干不利索,还敢来工地混饭吃?” 太阳爬到头顶时,他已经被换了三个地方——搬砖砸了脚,推车撞了墙,连递个铁锹都能错递给正在和水泥的师傅。骂声像苍蝇似的围着他转,“废物”“吃干饭的”“城里来的软蛋”,每句都往他心窝里戳。 他攥着铁锹的手在抖,不是累的,是气的。想当年在宋氏,他也是穿西装打领带的部门主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可现在,他连回嘴的资格都没有——身份证不敢亮,过去不能提,只能像条丧家犬似的被人指着鼻子骂。 中午收工时,他拖着灌了铅的腿去找工头结钱,工头数都没数,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三张一块,扔在他脚边:“就这破烂活儿,本来给五十都嫌多,浪费两袋水泥,扣你二十七,拿着滚蛋,别再来了。” 二十三块钱躺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绿票子被风吹得打旋。杨明远盯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钱,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就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筛糠。周围的嘲笑声还在飘,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像被刚才那堆沙子活活埋了—— 他躲了三天,藏了三天,总以为床板下那几份合同是救命的浮木,攥着宋婉柔的把柄,就攥着最后一点跟命运讨价还价的底气。 结果呢? 烈日底下挥不动一把铁锹,半天苦力换不来一顿饱饭,二十三块钱扔在地上,他得像条狗似的蹲下去捡。 那些藏在牙缝里的恨、憋在胸腔里的傲,遇上一句“废物”就碎成了渣——他连抬头瞪人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由唾沫星子溅在脸上,混着汗珠子往下淌。 原来他手里攥着的哪是什么筹码,不过是张写满笑话的废纸,连换个挺直腰杆的资格都不够。 这二十三块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那点可怜的自尊抽得粉碎。他抓起钱塞进裤兜,转身往外走,路过工地门口的警车时,第一次没低头——阴影大到连恐惧都装不下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绝望,爬满了每根骨头缝。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沉舟的车停在“晚风裁缝店”门口时,苏晚刚锁好门。 玻璃橱窗里挂着她新做的几件旗袍,月白色的缎面在夕阳下泛着柔光,衬得她身上的棉麻连衣裙格外素净。 “等很久了?”她拉开车门,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是他惯用的车载香氛。 “刚到。”顾沉舟替她系好安全带,目光落在她指尖沾着的线头,“在赶工?” “嗯,上周一家婚庆公司订的婚服要改尺寸。” 苏晚笑了笑,转头看见后座放着个粉色书包,“咦,晴晴去哪了?” “中午吃饭的任多,我让她先去餐厅占位置了,说要选靠窗的座。” 顾沉舟发动车子,平稳汇入车流,“对了,晴晴转学的材料我让助理整理好了,等会吃完饭给你过目一下。” 一刻钟后,餐厅在顶楼,落地窗外能看见半个城市的晚霞。苏晴正趴在窗边数路灯,看见他们进来,立刻举着菜单挥手:“姐!顾大哥!这里有芝士焗龙虾!” 顾沉舟自然地接过菜单,点了苏晚爱吃的香煎鹅肝,又加了两份苏晴念叨了几天的焦糖布丁,最后才看向苏晚和苏晴:“还要两份奶油蘑菇汤?” 苏晚点头时,他已经让服务员记下了。这些细微的默契像温水,慢慢漫过她心底——前世她总觉得顾沉舟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即便大火里他抱着她冲出来,她也只当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伪装。 直到被杨明远和宋婉柔逼到绝路,临死前听他们亲口戳破,她才惊觉这座冰山底下,竟藏着只对她一人汹涌的滚烫。 “晴晴的转学手续基本没问题。”顾沉舟把文件袋推过来,抽出其中几张,“海城国际学院的大三课程表,我让他们按她原来的专业调整过,学分能衔接上。” 苏晴扒着文件看,手指点在“艺术设计系”几个字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真的可以学插画?” “嗯,系主任是我朋友,打过招呼了。”顾沉舟递给她一杯果汁,“不过有个小要求——需要监护人签字再次确认一下。”他说着,把笔和一份表格推到苏晚面前,指尖在“监护人”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第23章100块钱换来的就业岗位 苏晚抬眼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夕阳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平时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她想起前世在火场,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说“别怕,有我”。 “对了,那天你不是让我签了吗?怎么今天还要签?”苏晚抬眼问。 “那天签的是转学申请,现在批下来了,这张是监护人确认。”顾沉舟把表格往前推了推。 “顾总这是想当我们姐妹的监护人?”苏晚故意拖长语调,笔尖在“监护人”三个字上轻点,却没立刻落下,“不然……顾总自己签了?” “我也想。”他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点戏谑的痒,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可海城国际认死理,非得是有血缘的亲人签字才算数,我这外人递的笔,学校可不认。” 他把笔往苏晚手边又推了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所以啊,还得劳烦苏小姐——毕竟,你和晴晴这血脉连着的情分,谁也替不了。” 苏晴正忙着研究新校服的样式,指尖在画册上轻轻点着,没注意这边的暗流涌动。 顾沉舟又顿了顿,指尖几乎要碰到她握笔的手,“除非……苏小姐愿意跟我先去领证,再慢慢谈恋爱?” 苏晚脸颊微热,低头飞快签好名字,把表格推回去时,耳尖还泛着红:“我还没考虑好。” 其实,苏晚是还没报完前世的仇。她得先把那些人都送下地狱,才能安心谈往后的人生。 顾沉舟看着签名处那行清秀的字迹,嘴角弯起的弧度柔和了许多,把文件收进袋里时,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纵容:“没事,我等得起。” 龙虾端上来时,顾沉舟自然地剥好壳,将雪白的虾肉分到两个女孩盘里。 苏晴嘴里塞着布丁,含混不清地说:“顾大哥,听说你们顾氏的布料很好,能不能给我做一件旗袍?毕业典礼穿的那种。” “当然。”顾沉舟看向苏晚,“明天我让助理挑几块好布料,让你姐给你量身定做。” 苏晚睨他一眼:“顾总这是想趁机压榨员工?” “是犒劳。工钱算我的。”他递过纸巾,擦去她嘴角沾着的酱汁,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下周去学院报道,我陪你们去。” 苏晴突然红了眼眶,埋头扒饭。苏晚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前世这个时候,苏晴还在为凑不齐学费发愁,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对了,”陆沉舟像是突然想起,“学院的宿舍是两人间,我让他们留了向阳的那间,衣柜和书桌都按晴晴的身高调过了。” 苏晴“哇”地一声,眼泪掉在布丁上:“陆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够不着顶层的柜子?” 他笑了笑,没说其实是上周去她学校考察时,看见她垫着脚尖够图书馆的书架。有些温柔从不需要说破,就像他手机里偷偷存着的照片——苏晴在裁缝店门口追蝴蝶,裙角飞起来的样子,像只刚破茧的小蝴蝶。 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夏末的暖意。苏晚看着对面两人说笑,突然觉得,那些被大火烧掉的时光,好像正被这些细碎的温柔,一点点补回来。 餐桌上的暖光落在苏晴微垂的眼睫上,她捏着叉子的手轻轻蜷着,芝士焗龙虾的香气飘过来,却没敢像刚才那样雀跃——前世在食堂,她不过多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就被学姐按在桌上抢了餐盘,从那以后,她在人多的地方总是习惯低着头,连呼吸都放轻。 顾沉舟把剥好的龙虾肉推到她碗里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苏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他眸色微顿,转而用公筷夹了块鹅肝,轻轻放在苏晚盘里,声音放得更柔:“这家的鹅肝煎得刚好,你尝尝。” 苏晚瞥见苏晴攥紧的衣角,夹了个蟹黄汤包递过去:“晴晴不是爱吃这个?刚出炉的,小心烫。” 苏晴小口咬着汤包,眼睛偷偷瞟向顾沉舟——他正专注地给苏晚挑鱼刺,骨碟里的鱼刺码得整整齐齐,连鱼皮上的小细刺都挑干净了。这样的细致让她想起前世,有次她被霸凌者推倒在泥里,是顾沉舟的车恰好路过,他没下车,却让助理扔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那是她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学院的食堂有单独的隔间,”顾沉舟突然开口,像是看穿了她的局促,“不想去大厅的话,可以让阿姨把饭送到画室。”他夹了块冰镇西瓜给她,“里面有冰箱,你爱吃的草莓布丁可以存着。” 苏晴的勺子顿在碗里,眼眶突然红了。她从没想过,有人会记住她随口提过的喜好,甚至连吃饭的地方都替她考虑周全。 顾沉舟像是没看见她的眼泪,又给苏晚盛了碗汤,瓷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汤凉了些,再喝半碗暖暖胃。”苏晚抬眼时,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他指尖在她碗边顿了顿,夹起一块去了皮的圣女果,“这个甜。” 苏晴看着哥哥姐姐之间自然的互动,嘴角悄悄弯了弯。以前总听人说顾沉舟是冷面阎罗,可在她眼里,他给姐姐夹菜时会先吹凉,给她递纸巾时会特意折好角,连说话的语调都比电话里温和许多。 服务员端着甜品过来,顾沉舟先接过苏晴的那份,用小勺舀了点尝了尝:“甜度刚好,不腻。”才放到她面前。轮到苏晚时,他直接把自己那份推过去:“你爱吃的芒果味,我这份没动过。” 苏晴低头舀着布丁,忽然觉得嘴里的甜味漫到了心里。重生真好啊,不用再缩在角落啃干面包,不用怕被人抢走餐盘,有姐姐护着,还有顾大哥这样把她捧在手心疼——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这样暖烘烘的。 顾沉舟看她吃得眉眼弯弯,又把最后一块龙虾尾夹给她,余光瞥见苏晚正望着他笑,眼底的温柔像化了的蜜糖。他不动声色地把公筷往她那边推了推,恰好停在她手边,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没躲开,暖光里藏着的心思,像汤里慢慢浮起的香气,悄悄弥漫开来。 另一边,杨明远攥着那23块钱,沿着街道挨张看墙上的招聘海报。超市招理货员,要身份证登记,还得绑定银行卡发工资;餐馆招服务员,要求健康证,面试时得说清籍贯和前职;就连街口的打印店招学徒,都要填详细的家庭住址。 每张海报上的“正规”二字都像在嘲笑他——正规的门槛,恰恰是他迈不过去的坎。他站在贴满海报的墙根下,看了足有半小时,指尖把兜里的钱捏得发皱,最后只能苦笑一声:这世道,连找个能藏住自己的活儿,都这么难。 太阳往西斜了斜,影子被拉得老长。他摸了摸饿得发空的肚子,又想起旅馆床板下的合同——总不能真饿死在这破地方。咬咬牙,转身往工地的方向走,路过小卖铺时,脚步顿了顿。 玻璃柜里的芙蓉王摆得整整齐齐,明码标价25一包。他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百元钞,是早上出门时特意从床板下那沓钱里抽的,本想留着应急,现在却有了别的用处。 “拿四包芙蓉王。”他声音有点闷,看着老板用塑料袋把烟装好,像从自己肋骨上剔下血肉称斤卖——这一百块,够他在工地干一整天,够买十天的泡面,现在却要变成几包烟,只为换个继续挨骂的资格。 烟揣在怀里,沉甸甸的。往工地走时,他把其中一包塞进裤兜,心里盘算着:两包给工头,显诚意;一包给管考勤的管事,图方便;剩下这包拆了,见人就递一根,总能混个脸熟。 刚到工地门口,就撞见上午骂他最凶的工头。杨明远赶紧迎上去,把两包烟递过去,腰弯得像根弓:“张哥,上午是我太笨,您别往心里去。这烟您抽着,给个机会,我保证下午好好干。” 工头掂了掂烟盒,眉峰挑了挑:“早这样不就完了?出来挣钱,就得懂眉眼高低。”他往旁边的料场指了指,“下午跟着老周搬钢筋,他说你行,你就能接着干。” 杨明远忙不迭点头,又摸出那包准备给管事的烟,绕到临时板房里塞过去,陪着笑说了半天软话。等他回到料场时,拆了最后一包烟,见人就递,连扫地的大爷都没落下。烟圈在日头里散开,刚才还骂他“废物”的工友,脸色果然缓和了些。 几乎在同一时间,刚吃完饭后,顾沉舟载着苏晚、苏晴往海城国际学院去。车子平稳穿行在暮色里,苏晴抱着书包趴在窗边,看霓虹灯在玻璃上流淌成彩色河流,时不时戳戳苏晚胳膊,分享沿途撞见的“小浪漫”:“姐你看!便利店门口的气球灯,像不像婚礼上飘的那种!” 顾沉舟余光瞥见苏晚弯起的眉眼,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转过这个路口就到。”他提前联系过学院老师,车刚停稳,行政楼前就有年轻助教迎上来,笑着跟苏晚打招呼:“苏小姐,顾先生,我带你们去教务处办最后手续。” 苏晴攥着转学材料跟在后面,经过艺术楼时,橱窗里陈列的学生插画作品晃花了眼,她猛地站住脚,手指微微发颤——那些泼洒的蓝与跳跃的金,曾是宋婉柔踩碎的星屑:如今却在她眼底重新聚拢成银河。 顾沉舟无声放慢脚步,与苏晚交换个眼神,两人默契地陪她多驻足几秒,直到苏晴深吸口气,扬起笑重新跟上:“走吧,我准备好啦。” 教务处里,系主任翻完材料,抬眼打量苏晴:“小姑娘基础不错,后天就能插班。”苏晚刚要道谢,主任又笑着补一句:“不过顾先生面子大,这特批名额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顾沉舟淡淡回:“该谢的是她值得。”签字时,苏晴笔尖顿在“监护人”栏,悄悄瞥向苏晚,见她点头,才郑重落下苏晚的名字,像把往后的路,都沉甸甸交托给这份相依为命的姐妹情。 从行政楼出来,夜风吹散暑气,苏晴蹦跳着去看校园里的荷花池,顾沉舟却在苏晚耳边轻声说:“后天开学,我让助理安排车接她。” 苏晚仰头望他,眸子里映着星子:“你总是……”话没说完,就被远处苏晴的呼唤打断,三人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朝着未知又明亮的新旅程,一步步走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香樟叶隙,在教学楼前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看了眼手机,时针已经指向一点半,顾沉舟的日程她隐约知道些,这个时间本该是他午休的时段。 她轻轻碰了碰身旁人的胳膊,声音放得柔和:“差不多该回去了,店里还有好几件婚服的边角要锁,耽误了工期不好。” 顾沉舟正低头听苏晴讲新认识的插画老师,闻言抬眼,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我送你。” “不用特意绕路,”苏晚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无意识绞着帆布包带,“你下午不是还有会?我坐公交……”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顾沉舟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指尖转了半圈,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和:“会议改到明天了。”他瞥见她眼里的顾虑,补充道,“顺路。” 苏晚知道他是怕自己多心,没再推辞,只是轻声道:“那……别耽误你太久。” 第24章 两包芙蓉王,买一日腰不折 顾沉舟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转身时,很自然地替她挡了下迎面跑来的学生。苏晴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忽然回头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姐,顾大哥,你们俩说话像在演默剧!” 苏晚脸颊微热,顾沉舟却侧身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声音压得低低的:“她不懂,这叫省心。” 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却像浸了温水的棉线,轻轻缠上心头——他懂她的不想麻烦,她知他的刻意迁就,这种不必言说的默契,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安心。 顾沉舟将车稳稳停在“晚风裁缝店”前时,不过下午两点。阳光斜斜照在车身,他解开安全带,眼角隐隐泛着倦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为帮苏晴办妥转学,他推掉会议,错过惯常的午休。 苏晴早等不及,拉着苏晚推门下车,转身对顾沉舟晃了晃手里的转学材料:“顾大哥,今天多亏你啦!”顾沉舟勉强撑起笑,揉了揉眉心:“进去吧,别误了改婚服的活计。”说话时,又一个哈欠涌上来,他忙偏头用手掩住。 苏晚眼尖瞧见,心里倏地一暖。进店后,苏晴像只撒欢的小鹿,围着布料架打转,嚷着要帮姐姐整理新到的真丝缎料。苏晚笑着从善,取出软尺给婚庆订单改尺寸,苏晴蹲在脚边认真剪线头,偶尔举着设计稿凑过来:“姐,婚服腰封加这朵并蒂莲绣花,会不会太艳?” 缝纫机哒哒声里,苏晚抬眼望向店外,恰好撞见顾沉舟靠在车门旁,借着午后阳光阖眼小憩,西装袖口松垮垮垂着,平日里清冷的侧脸,此刻被柔光晕染得柔和。 她指尖猛地发颤,缠线的竹梭都险些滑落——原来冰山也会累,原来他藏在西装革履下的,是为她们奔赴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柔。 另一边,杨明远花出去的100块钱,很快就产生了价值。 这不,下午搬钢筋时,他手心磨出了血泡,他咬着牙没吭声。老周见他递烟时手在抖,倒没再为难,只是说:“慢着点,别砸了脚。” 收工时,工头数了张百元钞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还算上道,明天来早点,干满一天给220。” 杨明远捏着那张钞票,指尖沾着烟丝和铁锈,心里堵得厉害。这100块,烧得慌——它不是靠力气挣来的,是靠两包烟换来的,是靠低头哈腰求来的。可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又想起墙上那些“正规”的招聘海报,只能把那点憋屈咽下去。 他将100块钱放进口袋里,后背还黏着工地的汗泥,每走一步都觉得骨头缝里嵌着沙。 夜色刚漫过街角路灯,他盯着巷口那家挂着“招聘传菜员”红牌的小面馆,喉结滚了滚——至少不用扛钢筋,至少能躲在屋檐下喘口气。 刚要抬脚,刺眼的警灯突然晃过眼,一辆警车“吱呀”停在面馆门口。他像被烫到似的往墙根缩,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砖面,连呼吸都忘了。 三个穿警服的人说说笑笑走下来,肩章在路灯下闪着光,擦着他胳膊肘径直进了面馆,门帘晃动间,还能听见他们喊“来三碗牛肉面”。 心脏“咚咚”撞着嗓子眼,杨明远盯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耗子。 刚才要是多走半步,要是迎面撞上,那张登在新闻里的模糊照片,会不会被认出来?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混着工地上的灰,在下巴尖凝成泥珠。 他盯着面馆门帘,刚才那点“换份轻松活”的念想,被警灯照得烟消云散。私人小面馆又怎样? 警笛声说来就来,体面工作找不到,连端盘子都得赌命。他摸了摸怀里那包没拆完的烟,硬纸壳硌得胸口疼——那100块钱买来的工地岗位,原来已经是眼下最安全的“避风港”。 夜风卷着垃圾桶的馊味过来,杨明远突然觉得好笑。以前在宋氏签合同时,笔锋一动就是几百万的生意,如今连找个传菜的活,都得看警车的脸色。 他往工地的方向挪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里那点侥幸被警灯戳得稀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恐惧在爬——原来这世道,连当条安稳的丧家犬,都这么难。 阴影大得能把他整个人吞进去,连带着那二十三块钱、半包烟,还有碎成渣的自尊,都在警灯的余光里,缩成了墙角一道抖个不停的影子。 杨明远赶紧加快速度远离面馆,当路过一家便利店时,他盯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喉结上下滚了两滚,心想:得再去买两包烟,一包孝敬张工头,一包留着送人情。 刚才在面馆门口撞见警车的心悸还没消,后背的汗混着尘土黏在衣服上,像层结痂的壳。 他摸了摸裤兜里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块,指尖把纸币边缘捻得发白——这钱可是早上工地那二十三块,加上今早从床板下抠出来的二十七块才凑齐的,本想留着买两天的干粮,现在却得变成两包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八个字突然撞进脑子里,带着铁锈味。 以前在顾氏开会,他拍着桌子跟下属说“人脉就是生产力”,那时的人脉是酒桌上的碰杯、合同上的签字,哪想过有一天,他的“人脉”得靠两包芙蓉王来维系? 工头张哥那轻蔑的眼神、工友们哄笑的嘴脸,还有那被扔在地上的二十三块钱,像针一样扎着他——不买烟,明天指不定被折腾成什么样,说不定连那点工钱都保不住。 他咬了咬牙,推开便利店的门,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冷飕飕的空调风扑在脸上,跟外面的热浪形成两个世界。 货架上的零食琳琅满目,他却一眼都没敢瞟,径直走到柜台前,声音有点发闷,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老板,来两包芙蓉王。” 老板头也没抬,从柜台下抽出两盒烟扔在台面上,包装上的“吸烟有害健康”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杨明远摸出那张五十块递过去,指尖在柜台上蹭了蹭,沾着的水泥灰在光滑的台面上留下几道印子。 想起今天打工的钱,还不够抵买烟孝敬人,晚上只得吃泡面了。若是放在以前,这种垃圾食物他怎么可能吃呢? 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句话:好汉不提当年勇! 最终,他揣了揣口袋,再掏出十块钱,“老板再来包满盛牌方便面……” 接过钱后,老板拿了两包“满盛牌”方便面给他,还找了零,他捏着那几张崭新的一块纸币,犹如珍宝一样沙拉响地揣进兜,抓起烟就往外走,连句“谢谢”都忘了说——他怕多待一秒,会被空调吹散那点硬撑着的底气。 走出便利店,热浪重新裹上来,烟盒在手心烫得像块烙铁。他低头看了看包装,突然想起以前宋婉柔嘲笑他“掉价”,说他递烟的姿势都带着穷酸气。 那时他只当是玩笑,现在才懂,原来当你跌进泥里,连抽什么烟、怎么递烟,都成了别人评判你“值不值钱”的标准。 两包烟揣在兜里,沉甸甸的。杨明远往回走,每一步都觉得脚下的路在晃,心里那片阴影像是被雨水泡发了,涨得塞满了整个胸腔——他不仅要卖力气,还得卖笑脸,连买包烟都得算着性价比,这日子过得,连条体面的狗都不如。 杨明远捏着便利店找零的几块钱,指节泛白得像要把纸钞捏碎。两包芙蓉王和两包“满盛牌”方便面躺在塑料袋里,沉甸甸坠着他的手腕——又是五十块,够买三天的馒头,够付三天的出租屋费了,现在却要变成讨好工头的敲门砖。 他蹲在路灯照不到的墙根,摸出其中一包烟,拆开时手指都在抖。打火机“咔哒”一声窜出火苗,烟圈刚吐出来就被风打散,呛得他猛咳几声,眼里泛起生理性的酸。 以前在顾氏集团,他办公室的茶叶都是上千块一斤,跟合作方递烟都得是软中华,哪用得着揣着芙蓉王揣摩工头的脸色? 可现在,他得算着每根烟的成本:给张哥递烟要先擦干净烟嘴,给老周递烟得笑着说“您多指点”,连扫地大爷都得分一根,就为了明天能安稳扛完一天钢筋,不被找茬扣工钱。 烟蒂烫到指尖时,他才猛地回神。五十块换个“不挨骂的资格”,这账算得他心口发堵。可转头看了眼面馆门口还亮着的警灯,又摸了摸兜里那二十三块血汗钱,只能狠狠碾灭烟蒂——比起被警察认出来的风险,这点“人情往来”的屈辱,算个屁? 夜风里飘来面馆的牛肉面香,杨明远咽了口唾沫,塑料袋里的烟盒硌得他手心发烫,硌得他舍不得吃碗热乎乎的牛肉面。 原来混到这份上,连卖苦力都得先学会“送礼”,连尊严都得按包计价。他往工地方向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像根被烟头烫得蜷曲的铁丝,心里那片阴影,早就大得能把整个小镇都罩住了。 往出租屋走去时,天已经擦黑了。他掏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点燃,尼古丁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里的涩——先干着吧,等攒够了钱,总能找到个不用看人脸的活。只是这烟味混着汗味,呛得他眼眶发烫,连烟蒂烫到手指都没察觉。 第25章 满盛牌眼泪,与海里捞戏精 出租屋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杨明远摸出那两包“满盛牌”方便面,包装上的油花图案被他捏得发皱。墙角的电热水壶“咕嘟”响着,壶底结着层厚厚的水垢,像他掌心没洗干净的水泥渍。 撕开调料包时,粉末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以前在宋氏的酒局上,他光是闻闻鲍汁的鲜就能分辨出年份,哪会对着一包脱水蔬菜碎咽唾沫?可现在,他得把粉包抖得干干净净,连最后一点渣渣都倒进面饼里——这是他今晚唯一的热乎饭,得精打细算着吃。 热水注进碗里,白雾腾起来模糊了眼镜片。他盯着面饼慢慢泡软,突然想起宋婉柔生日那天,米其林餐厅的主厨推着餐车进来,银盘里的波士顿龙虾冒着热气,旁边摆着冰镇的拉菲,她用银叉挑着虾肉笑他“吃相太急”。那时他嫌龙虾肉柴,随手推给助理,哪想过有一天,会对着一碗泡面数面条够不够填肚子。 “哗啦”一声,叉子插进面饼,却没戳中想象中的劲道。面条软塌塌地黏在一块儿,调料包的咸味齁得他舌根发麻。他扒拉着吃了两口,突然咬到块没泡开的干硬面疙瘩,硌得牙床生疼——就像此刻心里那点翻涌的回忆,又硬又涩。 以前商务宴请,他用公筷夹起的燕窝得小口抿,生怕失了体面;现在蹲在地上吸溜泡面,汤汁溅在裤腿上都顾不上去擦。窗外飘来隔壁小夫妻炒菜的香味,葱姜蒜混着肉香钻进来,勾得他胃里一阵空响。他猛地想起自己最爱吃的红烧肘子,宋婉柔总嫌油腻,却会偷偷让后厨给他留一份,皮糯得能抿化在嘴里,肉汁浇在米饭上能吃下三大碗…… “啪”的一声,叉子掉在地上。杨明远盯着碗里浮着的油花,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砸在泡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赶紧抹了把脸,却越抹越湿——原来所谓的“大鱼大肉”,不是有多好吃,是那时的日子里,不用算计着一包泡面的热量,不用啃着干面疙瘩咽自尊。 电热水壶“咔”地跳了闸,屋里瞬间暗了半截。他摸黑把剩下的泡面几口扒完,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咸腥味刺得喉咙发紧。碗底的残汤映着他模糊的影子,像条困在浅滩里的鱼。 他把空碗推到墙角,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被抖了出来。打火机“咔哒”响着,却半天打不着火——就像他现在的日子,怎么使劲都燃不起一点光亮。 心里那片阴影,早就不是罩住小镇那么简单了。它像口烧红的铁锅,扣在他头顶,把“满盛牌”泡面的热气和“红烧肘子”的余香全焖在里面,熬出的不是滋味,是能烫掉一层皮的疼。他蜷在冰冷的床板上,烟蒂烧到了尽头,烫得指尖发麻,却比不过心里那片凉——原来从云端跌进泥里,最狠的不是摔得疼,是连回忆里的肉香,都变成了扎心的刀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晚风裁缝店”的缝纫机刚停,苏晚正低头给婚服的盘扣打结,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石无痕推门进来时,额角还带着薄汗,目光扫过店里,落在蹲在地上整理线头的苏晴身上,语气里的急燥藏都藏不住:“苏晴,你手机怎么回事?关机一上午,发信息也不回。” 苏晴猛地抬头,手里的线头“啪”地掉在地上,才后知后觉摸向口袋——手机果然黑屏,早就自动关机了。她吐了吐舌头,从善如流地认错:“光顾着帮姐姐赶工了,忘充电啦,石大哥你别生气嘛。” 石无痕看着她手里沾着的丝线,气闷地哼了声,视线却软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个充电宝扔过去:“下次记得充好电。”话音刚落,门外又响起车喇叭声,顾沉舟的车稳稳停在路边,他推门进来,目光自然地落在苏晚身上:“忙完了?去吃饭。” 苏晚刚点头,石无痕就接了话:“巧了,我也没吃,正好蹭一顿。”他说着朝苏晴扬了扬下巴,“走了,小迷糊,带你去吃好的。” 苏晴眼睛一亮,拉着苏晚就往外跑,被石无痕一把拉住:“慢点,跟我走。”他很自然地接过苏晴手里的设计稿,另一只手虚虚护着她的后背,免得她被门槛绊倒。 此刻,外面的顾沉舟已经替苏晚拉开了副驾驶车门,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低声问:“累不累?”苏晚摇摇头,坐进车里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上午阳光晒过的气息混在一起,让人莫名安心。 车开到“海里捞”时,正是饭点,门口排着长队。石无痕熟门熟路地报了预约号,领着几人往里走。苏晴一进大堂就被热闹的氛围裹住,眼睛瞪得溜圆:“哇,这么多人!”石无痕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少见多怪,想吃什么随便点。” 鸳鸯锅端上来时,红油翻滚着冒泡,清汤锅里飘着菌菇的鲜。顾沉舟把涮好的肥牛卷放进苏晚碗里,还细心地撇去浮沫:“尝尝,他们家的招牌。”苏晚夹起肥牛,热气熏得脸颊发红,抬头时正撞上他含笑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边苏晴正跟石无痕抢最后一片虾滑,那边顾沉舟已经给苏晚盛好了一碗菌汤。石无痕看着对面两人默不作声却默契十足的样子,故意咳嗽两声:“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当着我和小晴的面‘演默剧’?” 苏晴嘴里塞着虾滑,含混不清地附和:“就是就是!”苏晚脸颊更热,顾沉舟却替她解围:“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块豆腐,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红油锅里的毛肚七上八下,清汤锅里的玉米甜得发糯。苏晚喝着热汤,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三人,忽然觉得这热气腾腾的火锅,像个温暖的结界——外面的风雨、生活的琐碎,似乎都被挡在了门外。 而此刻蹲在出租屋啃干泡面的杨明远不会知道,同一片夜色里,有人正被这样妥帖的温柔包裹着。 火锅的蒸汽模糊了玻璃窗,也模糊了两个世界的边界,一边是沸腾的红油与笑意,一边是冷掉的泡面与叹息,中间隔着的,是杨明远心里那片望不到头的阴影。 “对了晴晴,”石无痕夹起一筷子黄喉在红油里涮着,状似随意地问,“听说你要去城国际学院读大三?” 苏晴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瞪着眼睛点头:“是啊,石大哥怎么知道?” 石无痕挑眉,视线转向顾沉舟,语气带着点刻意的熟稔:“我刚听说这事儿,正想问沉舟你呢——入学手续都办妥了?需不需要我托人打点下,让她进去顺顺当当的?” 顾沉舟正给苏晚剥虾,闻言抬眼:“手续没问题,下周直接报道就行。”他顿了顿,看石无痕一脸热络,倒有点意外,“你对这学院很熟?” 石无痕哈哈笑两声,往苏晴碗里堆了勺酥肉,眼神却瞟着她:“不算熟,我的远方亲戚也要来海边这边读。主要是……这孩子算是我远房表妹,家里托我多照看,我总得去尽心不是?” 他尴尬笑了一下,“顾总,等会把办理入学手续发给我,我直接发给助理去处理,这样也省事,权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话说的,小事一碟……” 话音未落,顾沉舟拿起手机将特助之前发给他的入学办理资料,一键转发给石无痕,“石总,我已经发给你了,有空查看一下。” “多谢多谢!”石无痕不停的道谢。 苏晴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偷偷给苏晚递了个眼神——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又来了”。 苏晚忍着笑,低头喝了口汤,心里门儿清:什么远房表妹?前世石无痕就是用这借口,砸了不少钱进学院重修,整天围着苏晴转,今天送奶茶明天占座,把“泡妞”俩字写得明明白白。 顾沉舟倒没多想,只淡淡“嗯”了声:“有你照看着也好,她性子跳脱,别在学校闯祸。” “放心!”石无痕拍着胸脯保证,眼睛却黏在苏晴脸上,“有我在,谁敢欺负我‘表妹’?” 苏晴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夹起块玉米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才不闯祸呢!倒是石大哥,你不是早就毕业了吗?总往学院跑,不怕被当成怪蜀黍?” “这你就不懂了,我打算回去重修几门课,充充电。再说了,多跟你们年轻人待着,我也显得年轻点,对吧?” 石无痕被噎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再说了,我那表妹没有出过远门,他家里知道我在海城特地拖我老爸,让他转告我,我总不能答应人家后,还放人家鸽子吧?” 这话一出,苏晚和苏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无奈。前世他也是这套说辞,结果整个学期没去过几节课,倒是把苏晴的课表摸得比谁都清楚,连她喜欢坐在教室第几排都记得门儿清。 顾沉舟正把剥好的虾放进苏晚碗里,闻言只觉得石无痕有点反常,却没往深处想,只随口道:“你倒是挺爱学习。” “那是!”石无痕赶紧接话,又给苏晴夹了片毛肚,“多学点东西总没错,说不定还能跟我‘表妹’当个同班同学呢?” 苏晴翻了个白眼,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苏晚一下,苏晚忍着笑,用眼神回她:“忍着点,别露馅。”毕竟顾沉舟还蒙在鼓里,这会儿戳穿,怕是要把这锅热热闹闹的火锅搅得变了味。 红油还在锅里咕嘟冒泡,石无痕的“小九九”像浮在汤面上的花椒,明晃晃地飘着,只有顾沉舟这片“冰山”还没察觉。 苏晚看着身边认真涮肉的男人,又看了眼对面眉飞色舞的石无痕,突然觉得这顿饭吃得比火锅还热闹——前世的戏码又要重演,不知道这次石无痕能不能得逞?她偷偷抿了口可乐,眼底漾起点看好戏的笑意。 第26章 吃不饱的满盛面·没洗衣机的出租屋 火锅吃到尾声,石无痕看了眼时间,拍了拍苏晴的肩膀:“走了,小迷糊,先送你回学校收拾东西,后天好利索地去新学校报道。” 苏晴嘴里还叼着半块玉米,含混不清地应着,被石无痕半拉半拽地站起来。她回头冲苏晚挥挥手,眼里闪着点“解放了”的雀跃,又带着点被石无痕盯着的无奈——那眼神明摆着“救我”,苏晚却只能憋着笑朝她眨眨眼。 石无痕替苏晴拉开门,又回头冲顾沉舟扬了扬下巴:“沉舟,我们先走了,回头发你信息。”说罢很自然地接过苏晴手里的小背包,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像生怕她跑了似的。苏晴被他拽着胳膊,还不忘回头喊:“姐,顾大哥,后天见!” 门帘晃了晃,把两人的吵嚷声隔在外面。店里的热气渐渐散了些,顾沉舟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递给苏晚:“外面凉,穿上。”苏晚接过时,指尖擦过他的手背,比刚才剥虾时更烫了些。 车开上主路时,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点海水的咸。顾沉舟目视前方,忽然开口:“苏晴去新学校,你放心吗?” 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笑了笑:“有石大哥盯着,她闯不了大祸。”顿了顿又补充,“再说,她也该学着自己处理事了。” 顾沉舟“嗯”了声,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拐进一条栽满香樟的路。路灯透过叶隙洒下来,在车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下午打电话让王妈给你收拾了一间加大的房间,今晚住那间舒服点。” 苏晚愣了下,转头看他。男人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不像平时那般清冷。她刚想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声说:“会不会太麻烦王妈了?” “不麻烦,她已经收拾好了……”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却笃定,“她说好久没做你爱吃的糯米粥了。” 车子最终停在顾家豪宅门口。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庭院里的玉兰树在月光下舒展着枝叶,暖黄的灯光从别墅窗口淌出来,像块融化的蜜糖。王妈早就等在门口,笑着迎上来:“苏小姐可算来了,粥在锅里温着呢。” 苏晚跟着顾沉舟走进客厅,水晶灯的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映得人有些晃眼。这是她第一次来顾家,却没有想象中的拘谨——顾沉舟递来的温水,张妈热情的招呼,甚至空气里飘着的玉兰香,都透着让人安心的熟悉感。 二楼最大间的客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是她喜欢的浅杏色,窗台上摆着一小盆多肉。顾沉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新拆封的台灯:“夜里怕黑就开着这个,亮度刚好。” 苏晚接过台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顿了下。他先移开手,低声道:“早点休息,明天让司机送你去店里。” “嗯,”苏晚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轻声说,“顾大哥,谢谢你。”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嗯”了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消失在走廊尽头。 窗外的月光淌进房间,落在台灯的玻璃罩上。苏晚摸了摸温热的灯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样的。不用刻意言说,不用小心翼翼,就像这盏台灯的光,不刺眼,却足够暖。 而此刻的学校宿舍楼下,石无痕正拎着苏晴的行李箱,看着她噔噔噔跑上楼收拾东西。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信息:“城国际学院的重修手续,明天必须办妥,越快越好。”发完又想了想,加了句,“顺便查下苏晴的课表,越详细越好。”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嘴角勾着点志在必得的笑。夜风里飘着食堂的饭菜香,混着少年人打闹的笑声,和顾家豪宅的玉兰香,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另一边,杨明远攥着便利店找零的几块钱,在屋里勉强吃饱了想出来透透气,却踩着出租屋楼道里吱呀作响的木地板往上爬。 三楼拐角那台生锈的空调外机正嗡嗡作响,震得墙皮簌簌掉灰——这就是他花五百块租来的“家”,说是带空调和热水器,可洗衣机?房东瞥他那眼像是在看傻子:“洗衣机?整栋楼就一台公用的,在一楼楼梯间,想用?加钱。” 他扯了扯黏在后背的汗衫,一股混合着水泥灰和汗味的酸馊气扑进鼻腔。进了屋,先把那两包“满盛牌”方便面的空袋子塞进床底的垃圾袋,又摸出皱巴巴的毛巾往卫生间走。 所谓的卫生间,窄得转个身都能撞着墙。热水器挂在墙上,锈迹爬得像蜘蛛网,他拧开开关,水流“滴答滴答”半天,才勉强凑出股温吞水。 没有单间,洗澡时得反锁那扇掉漆的木门,耳朵还得支棱着听外面动静——上次隔壁老王洗澡,门没锁好,被收废品的大妈掀了门帘,两人隔着水汽对骂的架势,他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温水浇在身上,总算冲掉了点工地的尘土,却冲不散那股子憋屈。他盯着墙角那台落满灰的旧洗衣机——那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房东说“坏了,扔了可惜”,就这么杵在这儿当摆设。杨 明远之前试着修过,其实就是线路松了,拧紧了就能转,可房东偏说“私自修东西要扣押金”,愣是不让碰。 “呵,”他嗤笑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五百块就买个空调响,洗衣机是给金贵人用的?” 正搓着泡沫,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洗衣机转动的轰鸣声,震得地板都在颤。他心里咯噔一下——准是二楼那对小情侣在用公用洗衣机,每月多交五十块,就能把攒了一周的衣服往里面塞,轰隆隆转完直接晾,哪用像他这样,洗完澡还得蹲在盆里手搓工装裤,搓得指腹发白。 水声混着楼下的洗衣机声,像根针在扎他。他想起以前住的公寓,独立卫浴带烘干功能的洗衣机,洗完的衬衫挺括得能直接穿,哪用担心晾在楼道里被人碰掉,或是雨天晒不干发潮。 关水时,热水器“咔”地一声灭了,剩下的冷水兜头浇下来,激得他一哆嗦。他裹着毛巾出来,看见床脚堆着的脏衣服,心里那点火气突然窜上来——他抄起件沾着水泥的工装裤,使劲往墙角那台废洗衣机上摔,“砰”的一声闷响,灰尘扬了满脸。 房东就是故意的。他早看出来了,这栋楼里,谁穿得光鲜、说话硬气,房东就给谁笑脸,洗衣机、无线网,样样周到;像他这样灰头土脸的,五百块能租到带空调的“单间”,已经是房东“开恩”了,想碰洗衣机?门儿都没有。 他蹲在盆边搓衣服,肥皂水溅得满地都是。楼下的洗衣机还在轰隆隆转,那声音像是在嘲笑他:你看,连台破洗衣机都能分三六九等,何况人呢? 搓到胳膊发酸,他盯着泡沫里漂着的根头发,突然觉得好笑。以前在公司,他皱下眉就有人递上定制西装;现在,他得蹲在地上跟件脏工装较劲,还得听着别人用洗衣机的动静,咽下一肚子窝囊气。 衣服晾在窗台上,被晚风一吹,晃悠悠像面破旗。他摸出最后一根烟点燃,看着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明灭——这五百块的出租屋,空调能吹冷风,热水器能出温水,就是容不下一台洗衣机。原来这世上的“配套设施”,从来都跟着人的体面走,你跌进泥里,连台洗衣机都能给你脸色看。 烟蒂烫到指尖时,他才猛地回神。窗外不知哪家的电视在响,演着豪门恩怨,男主人公摔碎的红酒杯,比他这整个出租屋都值钱。他掐灭烟蒂,往床板上一躺,硬邦邦的床板硌着背,像在提醒他:别想了,你现在连跟洗衣机较劲的资格,都得看房东脸色。 心里那片阴影,又浓了几分。 杨明远捂着肚子站在出租屋门口,楼道里的霉味混着隔壁飘来的剩饭馊气,往鼻子里钻。肚子“咕噜”的抗议声比空调外机的嗡鸣还响,像只手在五脏六腑里乱搅,搅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满盛?我看是‘坑剩’!”他咬着牙骂,唾沫星子溅在掉漆的门板上。刚才那碗泡面连汤都喝光了,现在胃里空得发慌,像揣了只饿疯的耗子,啃得他心口发虚。 他摸出裤兜里仅剩的十几块零钱,指尖把纸币捏得发皱——这钱够买几个馒头,却填不满那股子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饿。 下楼时,每级台阶都在晃。他想起以前在酒局上,燕窝鱼翅只当填牙缝,服务员撤盘慢了都皱眉。 现在为了一口吃的,得捏着十几块零钱在黑夜里瞎晃,连骂“资本家”都没底气——人家满盛牌印着“满盛”二字,是他自己眼瞎,以为这俩字能沾点“全盛”的喜气,结果连肚子都喂不饱。 街角的路灯忽明忽暗,照着他影子歪歪扭扭地挪。路过那家挂着“兰州拉面”灯箱的小店,羊肉汤的香味勾得他喉结滚了三滚,可玻璃窗上“小碗十元”的红贴纸,像道无形的墙,把他死死挡在外面。 他摸了摸兜里的十几块零钱,根本不舍的去吃。突然,他觉得这钱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都在抖。 “妈的……”他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却没敢啐出声。肚子又“咕噜”叫起来,这次更响,像在嘲笑他:你连骂人的力气,都快被饿没了。 心里那片阴影哪还有什么面积?早变成了个无底洞,把“满盛”的包装纸、十几块的纸币、没吃饱的饿,连同他那点残存的骨气,全给吞了进去。 他蹲在拉面店对面的墙根,看着店里暖黄的灯光里有人吸溜着面条,突然想笑——笑自己连包泡面都填不饱肚子,笑自己当年挥金如土时,怎么就没给现在的自己留口热汤? 夜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肚子的抗议声越来越急。他捏着十几块,像捏着根救命稻草,却连走向馒头摊的勇气都快没了。这阴影哪是面积能算的?是能把人五脏六腑都泡发、泡烂的苦水,是连饿肚子都得偷偷摸摸的窝囊,是抬头看不见一点光的窒息。 “去他妈的满盛……”他终于骂出声,声音被风吹得散碎,连自己都听不清。 第27章 十块钱的割肉面——白莲花塌方实录 杨明远站在拉面店门口,肚子的“咕噜”声像敲锣,震得他耳膜发疼。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刺耳——那声音像在提醒他:你终究还是没绷住。 “老板,小碗拉面,少放葱花。”他捏着兜里的十几块钱,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指尖攥着纸币的边缘,把“十元”的数字都快捏烂了。以前签单时随手画个圈就是几十万,现在花十块钱吃碗面,却像在割自己的肉。 拉面端上来时,热气扑在脸上,羊肉汤的鲜混着辣椒油的香,勾得他胃里一阵翻搅。可他拿起筷子的手却顿了顿——邻桌的小伙子正埋头猛吃,手机放在桌上,屏保是辆崭新的suv;斜对面的情侣分着一碗面,女孩笑着把牛肉夹给男孩,眼里的光比桌上的灯泡还亮。 他赶紧低下头,呼噜噜往嘴里塞面条。汤烫得舌头发麻,却不敢停——得快点吃,吃完赶紧走,他怕多看一眼别人的日子,自己这点仅存的念想就碎了。 十块钱,够买两包“满盛牌”方便面,够他撑两顿。可现在,这碗面下肚,明天的早饭就得空腹扛着。他扒拉着碗底最后一块牛肉,突然觉得这肉嚼着像砂纸,刮得喉咙生疼。 付账时,老板接过他递来的钱,随手扔进抽屉,叮当一声。那声音在他听来,比工地上的电钻还响——响得像在嘲笑他:杨明远,你现在就值这十块钱。 走出店门,夜风一吹,刚暖起来的身子又凉了半截。他摸了摸空了的口袋,心里那片阴影哪还有边?早就漫过了拉面店的门槛,漫过了街角的路灯,把他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是心疼十块钱的窝囊,是羡慕别人安稳的酸,是恨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涩——混在羊肉汤的香味里,熬成了一碗连眼泪都冲不淡的苦。他蹲在墙根,看着地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影子,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吃这碗面时有多急,此刻心里就有多空。 次日天刚蒙蒙亮,宿舍楼底下的梧桐树还浸在晨雾里,石无痕就开着他那新买的红色跑车来了——他之所以开红色,就是之前开的迈巴赫载着苏晴时,她却说不喜欢,喜欢红色跑车。 引擎“嗡”地一声熄在路边,惊飞了枝头几只麻雀——这动静在安静的校园里格外扎眼,路过的学生忍不住回头瞅。 他倚在车门上,手里拎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超大购物袋,晨光扫过他特意打理过的头发,连袖口都卷得一丝不苟。 看见苏晴背着书包从楼里跑出来,他立刻直起身,把购物袋往她面前一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喏,新的,昨晚让助理连夜采购的,旧的那些破破烂烂的,扔了!” 苏晴扒开袋子一看,差点被闪到——崭新的四件套印着她喜欢的星黛露,折叠晾衣架是带烘干功能的,连垃圾桶都是带盖的网红款,甚至还有两包未拆封的洗脸巾,是她上次随口提过的牌子。 “石大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她捏着那套毛茸茸的睡衣,有点哭笑不得,“我旧的还能用呢。” “能用也别用了,”石无痕不由分说把袋子塞给她,顺手接过她肩上的书包,掂量了下皱起眉,“这里面装的是砖吗?沉成这样。走,先去吃早饭,吃完直接去商场,缺啥再买,今天哥买单。” 他说着就往跑车副驾拉她,苏晴被拽得一个趔趄,瞥见驾驶座上放着的东西——是本城国际学院的校园地图,上面用荧光笔把女生宿舍、教学楼、甚至食堂窗口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苏晴常去”几个字。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无痕脸上,他眼里的那点“别有用心”藏都藏不住,却偏要装得一本正经:“快点啊,去晚了食堂的灌汤包就没了——我可听说,你最馋那家的。” 苏晴看着他那副“我为你着想”的模样,突然想起苏晚昨晚说的“他前世连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都记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被他半推半搡着上了车。引擎再次启动时,她看见石无痕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她,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了。 车子刚拐出校门,石无痕就把副驾的储物格打开,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草莓味的曲奇、芒果干、还有她念叨了好久的进口巧克力。“路上垫垫,”他目不斜视地开车,语气却带着点邀功的意思,“知道你早上起得急,没顾上吃早饭。” 苏晴捏着那块印着小熊图案的曲奇,突然想起前世他也是这样,总能精准地掏出她爱吃的东西,好像她的喜好早就被他刻进了备忘录里。她没吭声,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奶油味在舌尖化开,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另一边,宋婉柔已经快崩溃了,从凌晨五点,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的卧室里,她就开始盯着手机屏幕,指节捏得发白。 热搜词条#宋婉柔滚出娱乐圈#后面跟着鲜红的“爆”字,点进去全是剪辑过的“黑料”视频——她参加活动时的走神被说成“耍大牌”,和助理说话的侧脸被配上台词“欺压工作人员”,连三年前捐慈善款的记录都被曲解成“作秀洗钱”。 评论区的污言秽语像潮水般涌来,“恶心”“滚”“抵制所有她代言的产品”……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桌角的平板还亮着,是公司最新的股价图,绿得像片荒原,一夜之间蒸发的市值,够买十套她现在住的江景房。 “呕——”她猛地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胃里空空的,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曾经精心保养的皮肤透着股死气,连涂最厚的粉底都盖不住。 八点整,司机老张的电话准时打来,声音小心翼翼:“宋小姐,车在楼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衣帽间最角落的柜子——黑色渔夫帽压到眉骨,口罩勒得下巴发疼,再加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全身上下只剩一双攥着包带、指节泛白的手露在外面。走出门时,连住了五年的保姆都愣了愣,没认出这个裹得像粽子的人是自家雇主。 电梯里的数字往下跳,每跳一下,她的心跳就漏半拍。想起昨天出门倒垃圾时,被蹲守的狗仔拍个正着,照片配文“宋婉柔落魄素颜,疑因全网抵制精神失常”,她就浑身发冷。 坐进车里,真皮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她却不敢脱外套。老张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宋小姐,今天路上堵,我绕条小路?”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向窗外。曾经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粉丝会举着灯牌等在路口,记者的闪光灯能晃花眼;现在路边空荡荡的,偶尔有路人经过,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手机又震了,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宋姐,几个大代言都要解约,违约金……” 后面的字她没看下去,只觉得太阳穴像被重锤砸着,嗡嗡作响。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后退,像无数只手指在戳她的脊梁骨。她死死攥着包带,指甲几乎嵌进皮革里——以前她最烦老张开这车,说不够档次;现在却恨不得钻进车底,让全世界都忘了“宋婉柔”这三个字。 到公司楼下,她让老张把车停在后门的消防通道口。推开车门的瞬间,风卷着落叶扑过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只受惊的兔子。墨镜后的眼睛飞快扫过四周,确认没相机镜头,才低着头往里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都透着慌乱。 进了电梯,她才敢摘下口罩喘口气,喉咙里又干又涩。电梯壁映出她的影子,帽檐压得太低,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像个见不得光的幽灵。 如今宋婉柔的压力究竟有多大?是被全网唾骂时的窒息,是看股价跌停时的眩晕,是连出门都要裹成粽子的恐慌,是曾经众星捧月、如今人人喊打的落差——这些东西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堵在她胸口,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带着疼。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楼层,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口罩,推开门的瞬间,脸上挤出惯常的微笑,只是那笑意连嘴角都没撑起来,全僵在了墨镜后面。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宋婉柔把自己摔进真皮座椅里,摘下墨镜的手还在抖。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是法务部送来的解约函,甲方的措辞毫不留情:“因乙方个人形象严重受损,导致品牌声誉暴跌……” “宋总,公关部拟了三版声明,您看看哪个能发?”助理推门进来,声音怯生生的,递文件的手都在颤。 宋婉柔扫了眼文件,第一版“澄清”被她揉成了团——现在谁信她的澄清?第二版“道歉”更可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为哪件事道歉。第三版干脆是空的,只写着“建议暂避风头”。 “避?怎么避?”她突然拔高声音,纸团被狠狠砸在地上,“公司股价跌成这样,代言解约,你们让我怎么避?!” 助理吓得往后缩了缩,不敢吭声。宋婉柔喘着粗气,抓起桌上的水晶摆件就想摔,手举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这是她当年拿最佳新人奖时粉丝送的,现在摔了,怕是又要被骂“耍大牌摔粉丝礼物”。 她瘫回椅子里,指尖冰凉。手机又在响,是母亲打来的,她直接按了拒接。自从视频发酵后,家里的电话就没断过,无非是指责她“惹了祸”“让家里蒙羞”,连一向最疼她的父亲,都只留下句“自己看着办”。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在替网上的骂声伴奏。她拉开抽屉,翻出瓶安眠药,瓶身都被她攥得发烫。以前失眠时吃半片就管用,现在吞下半瓶,怕是也压不住脑子里的嗡嗡声。 “宋总,楼下……楼下有记者堵着,说要采访您。”秘书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哭腔。 宋婉柔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撩开百叶窗一角。楼下黑压压的一片,相机镜头对着办公楼的大门,像无数只盯着猎物的眼睛。她吓得立刻缩回手,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胸腔。 曾经她最爱记者追着拍,觉得那是流量的证明;现在却怕得要死,怕他们拍到她眼下的乌青,怕他们问“视频里的事是不是真的”,怕他们写“宋婉柔身败名裂,仓皇躲进公司”。 手机弹出条推送,是她闺蜜新公司上市消息,评论区一片祝福。宋婉柔盯着屏幕,突然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个月她们还在一起参加活动,对方看她的眼神满是羡慕;现在,怕是躲都来不及。 第28章 别人搬宿舍: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突然,天狗食日,办公室里暗得像傍晚。宋婉柔蜷在椅子里,把脸埋进膝盖。感觉很冷,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冷,是从云端摔进泥里的疼,是连呼吸都怕被人挑错的累。 她从新打开手机屏幕,点开那些让她身败名裂的视频,评论区还在刷新,新的骂声像潮水般涌来。她突然想,要是当初没进这个圈子,没那么贪慕虚荣,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要是”。天狗食日已经过了,办公室被太阳照的一片光亮,可楼下的相机快门声还在,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听见一些网红在楼下直播,他们就像在等着敲她的丧钟。 几乎在同一时间,到了商场,石无痕直接把车停在奢侈品区的入口。苏晴看着那些亮闪闪的橱窗,拽了拽他的袖子:“买宿舍用品而已,去超市就行,来这儿干嘛?” “超市的能用?”石无痕挑眉,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里面走,“床单被罩得买纯棉的,睡着舒服;台灯得买护眼的,你总爱躺着看书;还有那个收纳盒,透明的,找东西方便……”他一边说一边指点,比她自己还清楚需要啥。 导购员跟在后面笑得热情,石无痕大手一挥:“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全要最新款,按她的尺寸包起来。”苏晴想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购物车堆成小山,从洗漱用品到装饰摆件,恨不得把整个宿舍重新装修一遍。 路过一家卖玩偶的店,石无痕突然停住脚,指着橱窗里一个半人高的星黛露:“这个不错,放床头看着心情好。”苏晴赶紧摇头:“太大了,占地方!”他却已经让店员包起来,塞到她怀里:“占地方才好,免得你总想着往别的地方跑。” 声音不大,却像颗小石子投进苏晴心里,漾起圈涟漪。她抱着软乎乎的玩偶,看着石无痕在前面跟店员确认送货地址——他报的是城国际学院的新宿舍,连楼号房间号都记得分毫不差,显然早就做足了功课。 中午在商场顶楼吃日料,石无痕把三文鱼最肥的部分全夹给她,自己却盯着手机傻笑。苏晴凑过去一看,屏幕上是助理发来的消息:“石总,重修手续已办妥,您的课表和苏晴小姐的重合率高达80%。” “你幼不幼稚?”苏晴抢过他的手机,指尖戳着屏幕上的课表,“为了跟我凑课表,连‘高等数学’都选了?你不是最烦数学吗?” 石无痕挠挠头,笑得有点憨:“烦归烦,但能跟你一起上课,就不烦了。”他顿了顿,突然正经起来,“晴晴,以前的事……我知道我有点混蛋,但这次,我是认真的。” 苏晴咬着筷子没说话,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里的认真照得清清楚楚。她突然想起前世他也是这样,用各种笨拙的方式围着她转,只是那时她总觉得烦,直到失去才明白那份藏在“幼稚”里的真心。 结账时,石无痕掏出黑卡的动作行云流水,苏晴却突然说:“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付钱。”他愣了下,刚想反驳,就看见她眼里的坚持,最终还是妥协了:“行,依你。但这星黛露,得算我的——就当是……欢迎你转学的礼物。”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时,阳光正好。石无痕把东西往车上搬,苏晴抱着星黛露站在旁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崭新的宿舍用品、重合的课表,还有他眼里的光,好像都在预示着什么。 或许,这一世的故事,会和前世不一样呢?她低头蹭了蹭怀里的玩偶,嘴角悄悄勾起个弧度。 车子开回新学校宿舍楼下时,送货的师傅已经等在那儿了。石无痕指挥着人把东西往上搬,自己则拎着最重的那个收纳箱,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楼梯,嘴里还嚷嚷着:“晴晴你慢点,别碰着台阶!” 另一边,中午订餐时,宋婉柔干脆让助理随便叫份外卖,却在打开餐盒的瞬间胃里翻江倒海——是她以前最爱的日料,现在看着生鱼片上的油脂,只觉得腻得发慌。她把餐盒推到一边,胃里空空的,心里却堵得像塞满了棉絮。 “宋总,张导的电话,说想把宋氏集团在新电影里投资的钱退回来,说怕有宋氏集团投资影响了票房会亏本,其他投资方极力反对……”助理拿着手机进来,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宋婉柔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那部电影是宋氏集团前期做了大量的宣传与投资,剧本她看了不下十遍,不仅可以大赚一笔,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让宋氏集团延伸到电影行业去。现在说撤资就撤资,理由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怕她和宋氏集团的“黑料”影响票房。 “告诉他们,我同意,但是要按照合约赔偿给我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强装镇定,“一分也不能少。” 其实,那些赔偿比起前期投资和宣传费根本不足一提,之前为了可以作为投资方。对合同条款做出太多的让步,这才会导致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罪受自讨苦吃!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雨点敲玻璃的声音。她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裹在黑大衣里的人,帽檐压得太低,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曾经她站在镜子前,会为了一根发丝没梳好而发脾气;现在却觉得,这张脸怎么看都透着股招人嫌的样子。 下午三点,公司法务部的人来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文件——是合作方的起诉状,索赔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看得她眼晕。“宋总,这些案子如果败诉,公司可能……撑不过这个月。”法务总监的声音很沉,像块石头砸在她心上。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串数字发呆。以前宋氏集团海城排行前十,这些签合同的金额根本不足一提,他们家族成员根本连看都懒得看,觉得钱就是个数字;如今,爷爷和父亲官司缠身,现在这串数字却像条毒蛇,缠得她喘不过气。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下接起来,那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以前她得罪过一个小家族的千金:“宋婉柔,听说你凉了?当初你打压我们家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吧?” 对方的笑声尖锐刺耳,宋婉柔猛地挂了电话,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其中一块弹到她手背上,划开道血口子,她却感觉不到疼。 血珠滴在地毯上,像朵开败的花。她蹲在地上,看着那些碎片里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想笑——笑自己以前太高调,笑自己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笑自己现在连哭都得躲在办公室里,怕被人拍下来当成新的笑料。 楼下的记者和大网红都还没走,相机镜头在雨里闪着冷光。宋婉柔蜷缩在椅子里,把脸埋进臂弯。心里的阴影哪是面积能算的?是被全世界的恶意包裹的窒息,是从云端跌落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绝望,是连躲在雨里哭都怕被人指指点点的窝囊。 手机又亮了,是条短信,来自一个匿名号码:“想翻身吗?我有办法帮你。”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回复。阳光越来越猛烈,而她的世界,却越来越阴冷,或许早就成了一片湿冷的泥泞。 宋婉柔盯着那条匿名短信,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分钟,指甲几乎要嵌进玻璃。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撞着耳膜。 “翻身?”她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喉咙干得发疼。这几天被骂得太狠,连她自己都快信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好像她天生就该被踩在泥里,连挣扎都是错。 最终还是按了“回复”,指尖抖得打不成句:“你是谁?” 对方回得很快,只有两个字:“盟友。” 宋婉柔的心脏猛地一跳。盟友?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谈盟友?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公司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块即将被扔掉的垃圾。 “怎么帮我?”她咬着牙打出这四个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哪怕对方是设好的陷阱,也好过现在被钝刀子割肉。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对方发来一条彩信。点开的瞬间,看到一分很详细的资料,不过能否实际运用还是一回事。而后面一句要还人情的。 宋婉柔盯着那条彩信,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人情?她现在还有什么能用来还人情的?但她没得选。 “好。”她敲下这个字,像签下一份生死状。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白亮,云层都被白的裂开道缝,细缝里仿佛漏下点惨白的光。宋婉柔走到窗边,重新撩开百叶窗。楼下的记者还没走,但她看着那些镜头,突然没那么怕了。 虽然心里的阴影依旧浓得化不开,但好像多了点别的东西——是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劲,是知道对手是谁的清醒。她摸了摸手背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留下道浅浅的红痕。 手机又震了,是对方发来的地址:“今晚八点,老地方见。带上你的诚意。” 宋婉柔关掉对话框,把手机塞进包里。她走到镜子前,摘下渔夫帽,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却对着镜中的自己扯出个笑。哪怕眼下乌青重得像熊猫,哪怕眼神里还带着慌,至少不再是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 心理阴影或许还在,但此刻,她想试着往前踏一步——哪怕脚下是碎玻璃,也得踩出条路来。 另一边,苏晴的新宿舍是四人间,带独立阳台,比原来的旧宿舍亮堂多了。石无痕进门就开始指挥:“星黛露放床头,护眼灯放书桌左上角,这个折叠晾衣架放阳台,记得每天晒被子……”他说得头头是道,比苏晴自己还清楚怎么布置。 苏晴看着他爬上爬下,额角渗出薄汗,忍不住递过纸巾:“歇会儿吧,又不是赶工期。”石无痕接过纸巾往脸上一抹,笑出两排白牙:“早点弄完早点舒坦,不然你晚上怎么睡?” 正忙着,门口突然探进个脑袋,是同宿舍的新室友,抱着本书怯生生地问:“请问……这里是302吗?” 石无痕立刻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一脸“和善”:“对!你是新室友吧?我是苏晴的……表哥,过来帮她收拾下。”他特意把“表哥”两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宣示主权。 苏晴在旁边听得直扶额,新室友却没多想,笑着打了招呼:“我叫林晓晓,以后请多关照!” 等石无痕把最后一个玩偶摆好,整个宿舍已经焕然一新——浅粉色的床单铺得平平整整,书桌上的收纳盒分门别类放着文具,连阳台上的晾衣绳都拉得笔直。他叉着腰环顾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完美!比我办公室还像样。” 苏晴看着他这副“老父亲”般的欣慰模样,突然想起早上那碗灌汤包——他特意让老板多放了醋,说她就爱这口酸溜溜的味道。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是他偷偷记在心里的细枝末节。 “石大哥,”她突然开口,“谢谢你啊。” 石无痕愣了下,耳根悄悄红了,挠挠头转身去拎垃圾袋:“谢啥,都是应该的……对了,晚上想吃啥?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据说他们家的松鼠鳜鱼做得一绝。” 第29章 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挣扎 苏晴刚想答应,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晚发来的消息:“顾大哥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晴晴乔迁之喜,来不来?” 她抬头看石无痕,对方正眼巴巴地瞅着她,像只等投喂的大型犬。苏晴忍不住笑了:“晚上有聚餐,苏晚姐和顾大哥都去。” 石无痕眼睛一亮:“顾沉舟也去?那必须得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找出什么好吃的地方,跟我推荐的私房菜比……”话没说完,就被苏晴拽着胳膊往外走:“走了走了,再不去赶不上晚饭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石无痕被拽着还不忘回头叮嘱新室友:“晓晓,帮我看着点晴晴的东西啊,谢啦!” 苏晴回头瞪他:“人家还要看书呢!”石无痕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多刷点存在感,以后好让她帮我盯着你——免得你被别的男生拐跑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晴的脸颊腾地红了,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幼稚!” 石无痕在后面追,脚步声踏在夕阳里,像串轻快的鼓点。他看着前面女孩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每天陪着她上课、占座、抢食堂的灌汤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一次,他想把所有的“差点”,都变成“刚刚好”。 傍晚的私房菜馆藏在老巷子里,红灯笼顺着青石板路一路挂过去,暖光映着斑驳的墙皮,倒有几分古意。顾沉舟的车刚停稳,石无痕就拽着苏晴从后面跟上来,老远就喊:“沉舟,这儿呢!” 苏晚已经在包厢里等着,看见两人进来,笑着招手:“快来坐,我点了晴晴爱吃的糖醋排骨。”苏晴刚坐下,石无痕就抢着把菜单往她面前推:“再看看还有啥想吃的,别跟顾沉舟客气,他有钱。” 顾沉舟淡淡瞥他一眼,给苏晚倒了杯茶:“菜单早就点好了,你推荐的松鼠鳜鱼,还有苏晴爱吃的糯米藕。”石无痕一听,立刻凑过去看:“哟,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看来你对晴晴的口味还挺上心。” 这话里的试探藏都藏不住,苏晚差点被茶水呛到,偷偷给苏晴使了个眼色。苏晴憋着笑,夹了块糯米藕塞进石无痕嘴里:“吃你的吧,话这么多。” 菜很快上齐,松鼠鳜鱼浇着琥珀色的糖醋汁,油光锃亮;糯米藕裹着绵白糖,甜得恰到好处。石无痕一边给苏晴夹鱼,一边跟顾沉舟“较劲”:“你知道晴晴吃鱼不爱吐刺吧?得挑这种小刺少的,不然卡着喉咙麻烦。” 顾沉舟正给苏晚剥虾,闻言抬眼:“知道,她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从那以后就怕吃鱼。” 石无痕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悻悻地把鱼放进自己碗里——合着顾沉舟连这都知道? 苏晚看着两人不动声色的“较量”,憋笑得肩膀直抖。苏晴踢了她一脚,示意她别看热闹,自己却忍不住瞪了石无痕一眼:“顾大哥是看着我长大的,当然知道。” 石无痕“哦”了一声,闷头扒饭,过了会儿又抬起头:“那你知道晴晴现在不爱吃太甜的吗?糯米藕得少放糖,不然她吃两口就腻了。” 顾沉舟夹菜的手顿了顿,看向苏晴。苏晴点点头:“嗯,最近确实不太爱吃甜的。” 石无痕立刻得意地看向顾沉舟,像只打赢了架的大金毛。顾沉舟没接话,只是让服务员把糯米藕拿去回锅,少放糖。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石无痕的“炫耀”和顾沉舟的“沉稳”撞在一起,倒生出种奇妙的和谐。苏晚看着身边言笑晏晏的三人,突然觉得,或许这一世,苏晴不用再像前世那样孤单——有人记得她的喜好,有人护着她的小脾气,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吃完饭出来,巷口的红灯笼已经亮透了。石无痕抢着去开车,顾沉舟则走到苏晚身边,低声问:“明天去店里?我顺路送你。” 苏晚点头,刚想说话,就听见石无痕在车里喊:“晴晴,上车!我送你回宿舍!” 苏晴回头冲苏晚摆摆手,钻进了石无痕的车。红色跑车很快消失在巷口,引擎声里都透着雀跃。 顾沉舟看着车影,若有所思地说:“石无痕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苏晚笑了笑:“是啊,希望他这次能懂点分寸。” 另一边,离八点还有半小时,宋婉柔已经站在了所谓“老地方”门口。那是家藏在旧巷深处的茶馆,门脸斑驳得像块褪色的布,挂着块“闲人免进”的木牌,是她以前和圈内人谈“私事”来的地方。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茶气扑面而来。角落里的卡座里坐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背对着她,手指在茶杯沿轻轻摩挲。宋婉柔的心跳漏了半拍——这背影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宋小姐,坐。”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笑得像藏着钩子。 宋婉柔猛地攥紧包带——是周明宇,圈内有名的“操盘手”,专做热点公关,手段狠辣,没人知道他真正的靠山是谁。 很多明星和网红出了事,都想找他******,按理来说,他的订单从海城可以排到巴黎去,为何要来帮助自己,而且还是非常烂的烂摊子呢? “周先生。”她坐下时,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响,“是你。” 周明宇指尖转着钢笔,金属笔尖在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像在数宋婉柔绷紧的神经。他忽然轻笑一声,镜片反射的光遮住眼底的算计:“宋小姐觉得,我是冲你这‘烂摊子’来的?” 他抬手指了指墙上的财经新闻,屏幕里正播放着宋氏集团账户被冻结的快讯。“你爷爷当年在拆迁项目里埋下的那笔‘灰色资金’,账本是不是藏在老宅地窖第三块砖下?” 宋婉柔的脸色“唰”地白了——那是连父亲都不知道的秘密,周明宇怎么会清楚?她攥紧包带,指节泛白:“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周明宇把一份协议推过来,钢笔在纸页上敲了敲,“帮我拿到那本账,我能让你父亲的案子‘证据不足’。至于网上那些骂声?我可以让它们明天就变成‘宋氏被恶意抹黑’的反转戏码。” 他顿了顿,添上句更狠的:“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你爷爷的贿赂录音,我刚发给了经侦队的老朋友——再过半小时,地窖怕是要被撬开了。” 宋婉柔盯着协议上的“合作”二字,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她忽然想起父亲被带走时戴着手铐的样子,想起爷爷在病房里插着氧气管的喘息——原来这根本不是选择,是拿家族仅剩的救命稻草,去换一个不知深浅的陷阱。 钢笔尖还在纸上轻敲,像催命的钟。她拿起笔的瞬间,看见周明宇镜片后闪过一丝得逞的笑——他要的哪是账本,是逼她亲手把宋家最后一点体面,撕下来给他当投名状。 宋婉柔捏着协议的指尖泛白,纸页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她猛地抬头,眼底的慌乱被一丝倔强压下去:“账本是爷爷的心血,我不能给你。” 周明宇像是早料到她会拒绝,不急不慢地靠回椅背,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早说过我不是来做慈善的。要不是有人托我来,就你们宋家这烂摊子,八抬大轿请我都嫌沾手。”他嗤笑一声,“看在宋氏当年的面子?现在的宋氏,面子还不如菜市场的烂菜叶值钱。” 宋婉柔的脸瞬间涨红,又被这句话戳得泛白。她深吸一口气,绕开账本的事:“你说能消除负面影响……多久?” “快则一周,慢则半个月。”周明宇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天气。 “废话!”宋婉柔猛地拍桌,声音都发颤,“半个月?等你慢悠悠处理完,我早就被记者扒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法院的传票、网上的骂声、家里的案子……哪一样能等半个月?” 周明宇挑眉,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嫌慢?那得看是谁在背后盯着你。”他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上滚动的热搜,“苏晚那边的人,每天准时放料;‘天天头条’的流量机器还在转,他们要的不是平息,是榨干你最后一点热度。这种情况下,有人咬着不放,别说半个月,一个月都别想清净。” 宋婉柔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苏晚……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得她喉咙发紧。 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需要时间考虑,三天。” “一天。”周明宇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明天这个点,要么带着账本过来签字,要么……等着看你父亲的案子被追加新证据。”他起身整理西装,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了闪,“对了,提醒你一句——托我来的那位,可没耐心等你磨磨蹭蹭。” 门被带上的瞬间,宋婉柔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天?她看着桌上那份协议,像看着一张生死判决书。背后是谁?周明宇口中的“那位”,是敌人,还是……最后一根可能勒死她的绳索? 周明宇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的冷气突然变得刺骨。宋婉柔盯着桌上的协议,指尖抖得厉害——“托他来的那位”,会是谁?是落井下石的对手,还是另有图谋的旁观者? 她摸出手机,想给父亲的老部下打个电话打听周明宇的底细,却发现通讯录里能拨通的号码寥寥无几。那些曾经围着她父亲称兄道弟的人,如今要么关机,要么敷衍几句就挂,连爷爷的老战友都避之不及。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雨又开始下,敲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在数她剩下的时间。宋婉柔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徘徊的记者,镜头在雨里泛着冷光。周明宇的话在耳边回响:“苏晚那边的人每天准时放料”,原来那些精准踩点的黑料,全是冲着她来的。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在警局门口,远远看见苏晚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那人的侧影……好像和周明宇有几分相似?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不可能,苏晚哪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请动周明宇这种级别的操盘手? 可若不是苏晚,又会是谁?周明宇说“托他来的那位没耐心”,显然是笃定她一定会答应。这种被看穿底牌的感觉,比被记者围堵更让她窒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看守所打来的,说父亲的案子又被追加了新的涉案人员,让她明天去送些换洗衣物。宋婉柔的心猛地一沉——周明宇说的“新证据”,难道是真的? 第30章 同桌 挂断电话后,宋婉柔抓起桌上的协议,纸页边缘被捏得发皱。一天时间,要么赌周明宇能保爷爷和父亲,哪怕代价是交出爷爷的账本;要么等着看宋家彻底垮台,连最后一点体面都留不住。 外面突然下起大雨,模糊了窗外的霓虹。宋婉柔把协议塞进包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拉链,突然想起爷爷以前说过的话:“商场上的交易,从来都是拿筹码换活路。”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赌的筹码,是整个家族最后的根基。 她掏出手机,翻到周明宇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走廊里的时钟敲了七下,距离明天这个点,还剩二十四个小时。 宋婉柔盯着那串冰冷的数字,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终还是锁了屏。 心里的拉扯又重了几分,这次不仅有恐慌和绝望,还多了点更磨人的东西——是被迫在良知和求生之间做选择的煎熬,是明知道不该却又忍不住动摇的挣扎。 她抬头看向夜空,雨虽然停了,月亮却被乌云彻底遮住,只剩下点微弱的光。原来有些阴影,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快要守不住底线时,心里长出来的荆棘。 另一边,晚风拂过巷弄,带着桂花的甜香。顾沉舟替苏晚拉开车门,抬手便护住了车门框上沿,乌云恰在此时彻底散开,月亮逐渐明亮,月光落进他眼底,映得格外温柔:“上车,小心点。” 车子驶过安静的街道,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突然觉得,这新的开始,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温暖。 劳斯莱斯稳稳停在顾家豪宅的雕花铜门前,顾沉舟没等司机上前,自己先推开车门绕到副驾。夜风吹起苏晚颊边的碎发,他抬手替她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带起一点微麻的痒意:“坐了这么久,腿酸不酸?” 铜门是感应式的,缓缓向两侧滑开时,他自然地牵过苏晚的手。掌心温热干燥,恰好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脚步也配合着她的频率放缓,穿过铺着进口地毯的玄关时,还不忘侧头提醒:“这儿有个小台阶,抬脚。” 管家刚要说话,就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知道苏晚怕生,总觉得人多不自在。转而自己拿起鞋柜上的棉拖鞋,蹲下身时膝盖微屈,替她把鞋换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这双是新换的绒毛底,比上次那双更软和。” 客厅的恒温系统早已调到最舒适的温度,但他还是注意到苏晚刚才在车里拢了下披肩,便对佣人吩咐:“把楼上卧室的珊瑚绒毯子拿下来一条,苏小姐可能会有点冷。” 走到客厅沙发旁,他先伸手拂了拂坐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让她坐下,又转身去旁边的吧台:“想喝热可可还是蜂蜜水?下午让张妈炖了银耳羹,要不要盛一碗?” 苏晚刚说“热可可就好”,就见他从吧台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小罐可可粉——是她上次说过“这个牌子的甜度刚好”的那一款。冲好后还特意用小勺搅了搅,试了试温度才递过来,杯壁上还细心地套了个米色杯套:“别烫着手。” 窗外月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像铺了层碎银。苏晚捧着温热的可可杯,看他坐在旁边翻着杂志,却时不时抬头瞥她一眼,确认她喝得舒服,才又低下头去。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妥帖,比这座豪宅的鎏金装饰更让人觉得暖意漫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晴回到宿舍时,林晓晓正对着课本啃笔杆,见苏晴进来,立刻抬头笑:“晴晴,明天就要正式报道了,你紧张不?” 苏晴把书包往椅背上一挂,看着书桌上石无痕刚摆好的护眼灯,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吧,怕记不住教学楼在哪儿。” “我也是!”林晓晓凑过来,指着手机里的校园地图,“我刚才研究了半天,咱们系的楼在最东边,离食堂巨远,以后吃饭得跑断腿了。” 两人正对着地图比划,苏晴的手机亮了,是石无痕发来的消息:【明早七点,宿舍楼下等你,带你吃早饭,顺便当你‘人肉导航’。】后面还跟了个龇牙的表情包。 苏晴看着屏幕忍不住笑,回了个“知道了”,转头跟林晓晓说:“明天有人带路,不怕迷路了。” 林晓晓眼睛一亮:“就是下午那个‘表哥’?他对你也太好了吧,连导航都包了。” 苏晴没解释,只是把手机塞回兜里,开始收拾明天要带的课本。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崭新的笔记本上,纸页泛着淡淡的白。她突然想起前世第一天转学时,站在陌生的教学楼前手足无措,那时石无痕还在国外,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 “晴晴,你看这个!”林晓晓举着条手链晃了晃,“我妈给我求的平安符,说明天戴能顺顺利利。” 苏晴摸了摸自己手腕,那里戴着条细银链,是苏晚送的,说是“新环境新运气”。她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一世,有姐姐的牵挂,有石无痕笨拙的照顾,还有新室友的热络,好像没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泛白,楼下就传来跑车的引擎声。苏晴扒着窗户往下看,石无痕果然倚在车边,手里拎着两个豆浆包子,见她探出头,立刻挥了挥手,像个等在幼儿园门口的家长。 “你也太早了吧!”苏晴跑下楼,接过还热乎的包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带着点清晨的凉意。 “早点去占座啊,”石无痕塞给她一瓶热牛奶,“听说你们系的专业课特别火,去晚了只能坐后排。” 他说得煞有介事,苏晴咬着包子笑:“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我……我问了助理啊,”石无痕挠挠头,眼神有点飘,“他表妹也在这学校,熟得很。” 苏晴心里门儿清,哪是什么表妹,分明是他连夜托人打听的。她没戳破,只是加快了脚步往校门口走。 车子开进新校园时,晨雾还没散。石无痕一边开车一边介绍:“左边那栋是图书馆,顶楼有落地窗,适合你这种爱发呆的;右边那个操场,晚上有很多人跑步,你要是想减肥……” “我才不减肥!”苏晴笑着打断他,视线却被路边的樱花树吸引——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在晨光里像堆雪。 “到了!”石无痕把车停在系楼门口,指着不远处的公告栏,“分班表在那儿,快去看看你在哪个班。” 苏晴刚跑两步,又被他拉住。石无痕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塞给她,是块巧克力,包装纸亮晶晶的:“紧张了就吃点甜的,我在楼下等你,放学带你吃好吃的。” 阳光穿过树影落在他脸上,眼里的认真藏不住。苏晴捏着那块还带着他体温的巧克力,突然觉得,这个新学校的第一天,好像也没那么难。 她转身往公告栏走,脚步轻快。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樱花的香,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这一世的校园路,好像真的会不一样了。 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苏晴踮着脚往里挤,刚看清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就听见身后有人喊:“苏晴!这边!” 回头一看,石无痕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挤开人群到她身边:“找着了?几班的?” “三班。”苏晴指着名单上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的,赫然是“石无痕”三个字。 她愣了下,转头看他,石无痕正摸着鼻子偷乐:“巧吧?我跟你一个班。” 苏晴挑眉:“你的‘高等数学’也在三班?” 石无痕干咳两声:“呃……学校排课嘛,缘分,都是缘分。”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石无痕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往教学楼里冲:“快走快走,第一天上课迟到可不好。”他的手掌温热,力道却很轻,像怕捏疼了她。 三班的教室在三楼最里面,两人冲进去时,老师刚站上讲台。石无痕眼疾手快,拉着苏晴往最后一排跑,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来。 刚坐下,苏晴就发现同桌不对劲——石无痕的桌肚里,放着本崭新的专业课教材,上面还用荧光笔标出了重点,比她预习的还仔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压低声音问。 石无痕用笔戳了戳课本,笑得得意:“昨天晚上挑灯夜读,怎么样,够不够学霸?” 苏晴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弯了嘴角。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石无痕的侧脸上,他偶尔会偷偷看她,见她发现了,就赶紧转回去假装记笔记,耳根却悄悄红了。 几乎同一时间,宋婉柔眼下挂着青黑,手里攥着那个装着换洗衣物的袋子,像攥着最后一点底气。看守所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她的脚步虚浮——方才爷爷隔着玻璃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别信周明宇,他要的不是账本,是宋家那几块待开发的地皮。” 她刚走到巷口,就撞见匆匆赶来的护工,手机里收到奶奶从医院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透着股算计劲儿:“明宇是豺狼,别给他可乘之机。媒体要的是热闹,把老宅那箱旧物里的地契晒出去,真真假假掺着炒——就说宋氏藏着翻身底牌,让他们猜。” 宋婉柔很清楚,老太太如今身体不好,怎么会给她发信息?以她的脑子,又怎么想得出这种策略?显然是背后有高人在帮宋家,而这人此刻就在奶奶身边。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周明宇和她接触的事,除了监狱里的爷爷和父亲,都还未来得及告诉其他人。奶奶这边又是如何知晓的?看来她早已经被帮宋家的那个人盯上了,或许就是加密手机里的“太岁爷”。除了他,宋婉柔根本想不起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第31章 明暗交锋 突然,宋婉柔猛地站住,后背的冷汗瞬间凉透。旧物箱里的地契?那不是爷爷十年前故意伪造的假文件,用来迷惑对手的吗? 护工急着补充:“宋奶奶说,周明宇昨晚就派人去老宅地窖了,还好我们早一步把真账本转移了。他就是算准你急着救家里人,故意拿‘新证据’逼你,想趁火打劫吞掉宋家的资产!” 原来如此。宋婉柔捏紧字条,指节泛白。周明宇哪是来帮忙的?他是闻着血腥味来的鬣狗,想用一天时间逼她乱了阵脚,亲手把宋家最后的骨头喂给他。 她突然想起奶奶信息里的话——“真真假假才好”。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周明宇的短信:“时间快到了,考虑得怎么样?” 宋婉柔盯着屏幕,突然笑了,眼底的慌乱被一丝狠劲取代。她转身往老宅走,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既然对方要演戏,那她就奉陪到底。 半小时后,“天天头条”的后台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爆料,附带着几张模糊的地契照片,标题耸人听闻:《独家!宋家藏有黄金地皮,或为翻盘关键,周姓操盘手连夜抢夺》。 内容里真真假假掺着写:既提了地契的真实地段(确实是宋家早年购入),又编了“周明宇与拆迁办勾结”的传闻,最后还留了个钩子——“据悉,宋家握有对方逼抢资产的录音,或将适时公布”。 网友瞬间炸了锅。#宋家翻盘##周明宇操盘手黑料#的词条冲上热搜,原本盯着“宋婉柔社死”的目光,突然被这波反转带偏,开始猜“宋家是不是还有后手”“周明宇是不是想黑吃黑”。 周明宇看到新闻时,正在地窖里翻找账本,闻言猛地摔了手里的手电筒:“该死!这女人敢反将我一军!” 而此刻的宋婉柔,正站在老宅的旧物箱前,手里捏着那份真正的账本。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奶奶后面的人说得对,真真假假掺着来,才能让这群饿狼摸不清虚实——这场仗,她不能输。 宋婉柔刚把地窖的门锁好,手机就震个不停。是“天天头条”的记者,语气比昨天客气了十倍:“宋小姐,网上那篇爆料是您发的吗?关于周明宇抢地契的事,能详细说说吗?” 她捏着手机,声音故意放得发颤,带着点“惊魂未定”的味道:“我……我不敢说太多,怕被报复。但那些地契是真的,周先生昨天逼我签字转让,还说不答应就让我爸的案子……”话说到一半,突然掐断,留足了想象空间。 挂了电话,她看着屏幕上#周明宇逼抢资产#的话题热度飙升,嘴角勾起抹冷笑。记者要的不是真相,是“反转打脸”的爽感;网友要的不是证据,是“豪门互撕”的热闹。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把周明宇给她的套路,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这时,奶奶的电话打了进来,听筒里却不是奶奶的声音,而是一种听不出性别的沙沙声——对方显然做了变声处理,语气里透着股异常的镇定:‘做得好。记住,你奶奶说真账本藏在祠堂的香炉底座下,但你要记牢,不到万不得已别碰。现在要做的,是让浑水更浑。’” 宋婉柔应着,视线却落在桌角那支崭新的录音笔上。之前买来本想算计苏晚的,没想到却有了不一样的收获——昨天去见周明宇时,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原本只是想留个证据,没成想竟成了反杀的武器。 她点开那支录音笔,周明宇那句“托我来的那位没耐心”清晰地传了出来。背后的“那位”到底是谁?这个悬念,或许能再烧一把火。 半小时后,又一条爆料冲上热搜:《周明宇背后有人?录音证实其受人指使,目标直指宋家资产》。这次没放完整录音,只截了那一句,却足够让网友脑补出一场“资本黑手操控一切”的大戏。 周明宇的电话紧跟着打过来,语气里的冷静全没了,只剩下气急败坏:“宋婉柔!你敢阴我?” “周先生这话就错了。”宋婉柔把玩着录音笔,声音轻飘飘的,“我只是把你说的话,‘不小心’让人听见了而已。倒是你,昨天派人去地窖翻账本的时候,没想过会被监控拍到吧?” 她故意顿了顿,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粗:“哦对了,监控录像我已经发给几个相熟的媒体朋友了。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操盘手深夜撬锁’比‘千金社死’更有看点?” 周明宇猛地挂了电话。 宋婉柔放下手机,走到窗边。雨停了,阳光刺破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周明宇不会善罢甘休,背后的“那位”也迟早会浮出水面。但至少现在,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椅子上发抖的猎物了。 手机又亮了,是弟弟发来的消息:“姐,爸在里面问,家里是不是有翻盘的办法?他如今只能说相信你,让你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宋婉柔看着屏幕,指尖轻轻拂过“相信你”三个字,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回了两个字:“等着。”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她攥紧的拳头上,像镀了层金边。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挣扎还没结束,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要往哪走了。 宋婉柔刚把弟弟的消息按灭,门铃就响了。透过猫眼看去,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胸前别着“经侦队”的徽章。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掌心的汗已经浸湿了录音笔的外壳。 “宋小姐,我们收到举报,说周明宇涉嫌非法侵占商业资产,需要你配合调查。”领头的人亮出证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袋上。 宋婉柔把录音笔和监控截图复印件递过去,声音稳了许多:“这些是他逼我转让资产、深夜撬锁的证据。另外,”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对方,“我还有他提到‘背后有人指使’的录音,或许能帮上忙。” 男人接过东西,翻看时眉头渐渐拧紧:“周明宇背后的关系网确实复杂,你提供的线索很关键。”他递来一张回执,“后续有需要会再联系你,注意安全。” 门关上的瞬间,宋婉柔的腿突然软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原来爷爷说的“借势”,是借官方的势——周明宇再横,也架不住经侦队的调查。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着接起,那边传来周明宇阴恻恻的声音:“宋婉柔,你以为搬经侦队就能护着你?我背后的人要是动真格,宋家连骨灰都剩不下。” “哦?”宋婉柔冷笑一声,扶着墙站起来,“那你最好祈祷经侦队别查到你和‘那位’的转账记录。对了,我刚把你说‘托你的人是拆迁办老熟人’的录音,也发过去了。”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几秒后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手机被砸碎了。 宋婉柔挂了电话,走到祠堂。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着,青烟缭绕中,她摸着底座下的真账本,突然明白爷爷的深意——真账本是底牌,假地契是***,而周明宇的录音,才是刺向对手的刀。 这时,“天天头条”的推送又弹了出来,标题换成了《惊天反转!经侦队介入调查,周明宇或涉非法侵占》。评论区里,网友已经开始扒周明宇的黑历史,连他十年前帮某明星压下“偷税漏税”的旧案都被翻了出来。 曾经围着宋婉柔骂的人,现在忙着骂周明宇“吃相难看”;之前等着看宋家破产的人,开始猜“宋家是不是要逆风翻盘”。 宋婉柔看着屏幕,突然觉得很累,却又松了口气。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散去的记者,阳光落在肩头,竟有了点暖意。 手机震了震,是看守所发来的消息:“你父亲的案子,因出现新证据,暂停审查。” 她盯着那行字,眼眶慢慢红了。这场仗,她没输。虽然前路依旧难走,但至少此刻,她握住了一点点主动权——就像爷爷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骨头还在,就有站起来的可能。 宋婉柔转身去厨房烧水,水壶“咕嘟”作响时,她看着窗台上爷爷种的仙人掌,突然笑了。这东西浑身是刺,却在最干渴的地方也能活下来——或许,她也可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课铃一响,石无痕立刻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桶:“喏,张阿姨早上做的三明治,金枪鱼馅的,你爱吃的。” 苏晴看着那精致的保温桶,又看了看周围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脸颊有点热:“你怎么什么都带?” “怕你饿啊。”石无痕说得理直气壮,把三明治往她手里塞,“快吃,下节课是大课,得去阶梯教室占座。” 去阶梯教室的路上,石无痕走在她左边,胳膊时不时碰到她的,像只故意找存在感的大型犬。路过篮球场时,有男生冲他吹口哨:“石少,这你女朋友啊?挺漂亮啊!” 石无痕立刻挺直腰板,揽住苏晴的肩膀,大声回:“那是!我女朋友,怎么样,羡慕吧?” 苏晴的脸“腾”地红了,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直到进了阶梯教室,他才松开手,献宝似的指着前排两个空位:“看,我早就让保镖来占好座了。”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落在摊开的课本上。苏晴啃着金枪鱼三明治,看着身边正跟同学吹嘘“我女朋友学习可好了”的石无痕,突然觉得,这个兵荒马乱的新学校第一天,好像被他搅得……有点甜。 她偷偷拿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姐,石无痕说我是他女朋友。】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偷笑的表情,后面跟着句:【知道了,替你记着账呢。】 苏晴看着屏幕,咬了口三明治,金枪鱼的咸鲜混着面包的麦香,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有点慌,有点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第32章 纨绔子弟——富家才子的双赢人生 午休时,苏晴翻着手机里的课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从周一到周五,从早八到晚课,她选的每一门课,旁边都赫然标着“石无痕”的名字。 甚至连她随口提过一次“想试试陶艺选修课”,课表上都多了一行“陶艺基础(周三下午)”,选课人里照样有他。 “石无痕,”她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戳,“你老实说,这课表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石无痕正给她剥橘子,闻言动作一顿,橘子汁溅在指尖也顾不上擦,嘿嘿笑了两声:“什么叫动手脚?这叫……英雄所见略同。你想啊,咱们兴趣相投,选的课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苏晴挑眉,指着那门陶艺课,“我昨天才跟林晓晓提了一句,今天课表就出来了,你告诉我这叫正常?” 石无痕被问得没辙,索性放下橘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了好了,我承认,是我让教务处的老师调的。你想啊,你一个人上课多无聊,我陪着你,既能帮你占座,又能给你带早饭,多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晴的脸颊有点发烫,却还是板着脸:“你这样太胡闹了!你自己的公司不管了?天天陪着我上课像什么样子。” “我那是分公司,总公司有我老爸呢。再说了公司哪有你重要?”石无痕说得理直气壮,又把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况且,分公司的事情,我早已经让特助盯着呢,大事他会汇报的。小事……哪有陪你上课重要。” 正说着,和苏晴一起转学的林晓晓抱着笔记本跑过来,一脸兴奋:“晴晴,你看我刚刷到的,石学长以前可是咱们市的风云人物!听说他当年在海城创业的时候,连省长都亲自接见过他呢!” 苏晴咬着橘子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暗暗惊讶——原来他不是只会围着自己转的纨绔,当年竟然这么厉害。只不过,上一世自己一家被宋婉柔害得太惨,导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这位富家才子。 林晓晓是她的好闺蜜,家里是岭南首富林家,却因家族重男轻女从小不得宠,一度患上忧郁症,大一时甚至差点自杀。后来经苏晴开导才慢慢看开,从此对她不离不弃。 上一世,苏晴在狱中被安排自杀后,林晓晓立刻展开报复。无奈她在家族中人微言轻,最终只能暗中收集证据,配合石无痕将宋家送下地狱。 石无痕立刻挺直腰板,假装不经意地整理了下衣领,等着苏晴夸他。 苏晴却瞥了他一眼:“哦,原来风云人物也爱翘课啊。” 石无痕的得意瞬间蔫了,林晓晓没听出话里的调侃,还在自顾自地说:“不过石学长怎么突然回来重修了?而且选的课跟你一模一样,你们俩……” “我们是亲戚!”石无痕抢着打断,生怕林晓晓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远房表妹,懂吧?我这当哥的,不得多照顾照顾。” 苏晴看着他急吼吼解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阳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石无痕微红的耳根上,他正忙着跟林晓晓“科普”自己的“表哥职责”,嘴里念叨着“晴晴怕黑,我得陪她上晚自习”“她路痴,我得每天接送”,说得像模像样,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操心的表哥。 下午的陶艺课上,石无痕对着陶泥手足无措,手指笨笨地捏着,捏出来的东西四不像,倒像个歪歪扭扭的小怪兽。苏晴看着他鼻尖沾着的泥点,忍不住拿出纸巾替他擦掉:“你这手艺,还是别浪费陶泥了。” 石无痕非但不恼,还把那个“小怪兽”往她面前一推:“送给你,独一无二的纪念品。” 苏晴看着那丑得可爱的陶泥怪兽,突然觉得,被他这样“缠”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有个人记得她的喜好,陪着她上每一堂课,连笨拙的讨好都带着点真诚的暖意。 下课铃响时,石无痕已经把那个“小怪兽”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宝贝似的捧着:“得赶紧拿去烧了,不然干了会裂。” 苏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抱着盒子快步往前走的背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守护着珍宝的骑士。她突然掏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姐,他今天捏了个丑八怪陶泥给我,说要烧成纪念品。】 这次苏晚回得很快:【挺好,至少比前世送你的那只活蜥蜴强。】 苏晴看着屏幕笑出声,脚步轻快地追上去,拍了拍石无痕的胳膊:“走快点,晚了陶艺室要关门了。” 石无痕立刻回头,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来了!” 风穿过走廊,带着陶泥的腥气和少年人的雀跃,苏晴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被他“量身定制”的课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陶艺室的老师傅接过石无痕手里的“小怪兽”,眯着眼端详半天,忍不住笑了:“小伙子,这造型挺……别致啊。想烧成什么样?上釉还是素烧?” 石无痕立刻看向苏晴,眼神里写满“听你的”。苏晴憋着笑,指了指架子上一排青灰色的素坯:“素烧吧,这样更像他本来的样子。” “得嘞。”老师傅在盒子上写下名字和取货日期,“下周五来拿,保准裂不了。” 走出陶艺室时,暮色已经漫上来。石无痕非要提着那个空盒子,说“得留着装我的‘传世之作’”,苏晴被他逗得直笑,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路过操场时,正好赶上社团招新,锣鼓声和吆喝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集市。一个汉服社的学姐递来传单:“同学,来看看吧,周末有游园会,穿汉服拍照超好看的!” 苏晴接过传单,眼睛亮了亮——她一直对汉服挺感兴趣,只是以前总没机会尝试。石无痕凑过来看了两眼,立刻拍板:“去!我陪你去!我让助理给你订最好看的汉服,绣金线的那种!” “不用那么夸张……”苏晴赶紧拉住他,“社团有租借的,我试试就好。” “那怎么行?”石无痕皱眉,“租借的衣服谁都穿过,不卫生。听我的,订新的,就当……就当是庆祝你第一次上陶艺课的礼物。” 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送东西,苏晴拗不过他,只好点头:“那我自己挑款式。” “没问题!”石无痕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掏出手机就给助理发消息,“让汉服馆把最新款的图样发过来,要适合苏晴穿的,素雅点的,别太花哨……” 看着他絮絮叨叨交代细节的样子,苏晴突然想起早上的课——专业课上,老师提问一个刁钻的问题,她正紧张,石无痕在下面悄悄递来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答案;陶艺课上,她的陶泥总捏不成形,他笨手笨脚地想帮忙,结果把两人的泥混在一起,反倒捏出个更丑的玩意儿。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珠子,被他用“刻意”的线串起来,竟然也凑成了串像样的项链。 走到宿舍楼下,石无痕突然从车里拎出个保温桶:“差点忘了,张妈炖的银耳羹,给你当夜宵。”桶盖一打开,清甜的桂花香就飘了出来,冰糖和银耳的比例刚刚好,是她喜欢的甜度。 “石无痕,”苏晴接过保温桶,看着他被夜风吹红的鼻尖,突然认真地说,“你不用这样的。” 他愣了下,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我这样……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是,”苏晴摇摇头,“就是觉得……你不用为了我,把自己的生活全打乱。” 石无痕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能陪着你,就是我现在最想过的生活啊。” 晚风拂过,带着桂花的甜香。苏晴抱着温热的保温桶,看着他坐进跑车里。引擎启动时,他摇下车窗冲她喊:“明天早上想吃城南那家馄饨!我去排队!” 跑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苏晴低头看着保温桶里晃动的银耳羹,突然觉得,被人这样放在心尖上惦记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她转身往宿舍楼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石无痕发来的消息:【汉服图样发你微信了,挑好了告诉我,我让他们加急做。】 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包,像极了他此刻得意的样子。苏晴笑着摇摇头,指尖划过屏幕,点开了那些绣着缠枝莲的图样——或许,这个周末的游园会,会很有意思呢。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明宇捏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屏幕上,李茗茗的消息还亮着:“周哥,宋婉柔现在就是条丧家犬,咱们联手把她最后那点家底榨干——她倒了,你吞宋家的地,我出当年被她踩的恶气。事成之后……”后面跟着个舔唇的表情包,“你想要的,我都给。” 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喉结滚了滚。李茗茗这女人,仗着李家那点家底,从前在他面前眼高于顶,如今为了报复宋婉柔,竟肯放下身段跟他做交易。他嗤笑一声,回了个“成交”。 第33章 雨歇晨光——暂歇一口气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周明宇望着宋婉柔家老宅的方向,眼里闪过贪婪。 宋婉柔的录音让他栽了跟头,但李茗茗手里握着当年宋婉柔打压李家时留下的“黑料”——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足够让宋婉柔彻底翻不了身。 “人财两得……”他低声重复着,嘴角勾起抹油腻的笑。李茗茗的姿色算不上顶尖,但李家在本地的人脉刚好能补上他的短板,更重要的是,能踩着宋婉柔的尸骨往上爬,还能抱得美人(和财富)归,这笔买卖太划算。 他拨通李茗茗的电话,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温柔:“茗茗,你说的法子我想过了,可行。不过得委屈你先忍几天,等我拿到宋家那批货的转手单,咱们就……” 电话那头传来李茗茗娇嗲的笑:“周哥放心,我有的是耐心。只要能看到宋婉柔跪在地上求我,这点等算什么?到时候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忘不了。”周明宇打断她,眼神却冷了几分。等宋婉柔彻底垮台,李茗茗这颗棋子还有没有用,就得看他的心情了。至于女朋友?他要的从来不是谁的青睐,是能攥在手里的权势和钞票。 周明宇刚把李茗茗的电话挂断,手机就震了震,是条加密信息:“经侦队在查你和李家的资金往来,他们手里有你上个月挪用拆迁款给李茗茗填窟窿的流水。” 他后背猛地一凉,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同时拨通李茗茗的电话,声音发颤:“你是不是疯了?那笔钱怎么敢走公账?现在经侦队都盯上了!” 电话那头的李茗茗还带着娇纵:“慌什么?不过是查流水而已,咱们联手把脏水泼给宋婉柔……” “泼个屁!”周明宇破口大骂,车钥匙在手里攥得发烫,“上午宋婉柔刚提交了我撬锁的证据,现在他们顺藤摸瓜查资金链,你那点‘联手坑她’的计划,现在全成了咱们串通的铁证!” 他刚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就闪过红蓝灯——两辆警车稳稳停在楼下,穿制服的人已经堵住了单元门。周明宇猛打方向盘撞向栏杆,却被迎面而来的警车逼停,刺耳的警笛声瞬间灌满车厢。 与此同时,李家别墅里,李茗茗正对着镜子试新项链,门铃被撞开的巨响吓得她摔了首饰盒。几个警察举着证件走进来,手里拿着搜查令:“李茗茗,我们怀疑你涉嫌与周明宇合谋非法侵占资产,跟我们走一趟。” 她尖叫着挣扎,却被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梳妆台上,她和周明宇商量如何伪造宋婉柔“偷税”证据的聊天记录还没删,旁边散落着几张打印好的、准备匿名发给媒体的“黑料”——这些本该用来坑害宋婉柔的东西,此刻全成了自己的罪证。 警车里,周明宇透过铁窗看向李家方向,那里也亮起了警灯。他突然想起宋婉柔那句“真真假假才好”,原来自己和李茗茗处心积虑设的局,从头到尾都在对方铺好的网里,所谓的“联手”,不过是加速了彼此的灭亡。 宋婉柔坐在老宅的藤椅上,看着手机里经侦队查封李家别墅的现场视频,指尖轻轻摩挲着爷爷留下的旧茶盏。 屏幕上,李茗茗被押出来时的哭嚎声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周明宇戴着手铐的侧脸绷得像块铁板——这场景,和她早上发给“天天头条”记者的预测分毫不差。 半小时前,她给那位记者发了条信息:“周明宇和李茗茗有笔拆迁款的糊涂账,查资金流向,能牵出一串。”后面附了张模糊的转账截图,是奶奶的人凌晨从周明宇助理手机里扒出来的。 此刻,“天天头条”的推送已经刷爆全网:《独家!周明宇李茗茗涉嫌合谋侵占,警方同步查封两地!》。 文章里,记者把两人如何“旧怨联手”、如何“计划栽赃宋婉柔”的细节写得活灵活现,连李茗茗私下抱怨“宋婉柔当年踩我裙子”的小事都挖了出来——这些,自然是宋婉柔“不经意”透露的。 记者的电话紧跟着打进来,语气里带着邀功的兴奋:“宋小姐,您这线索太炸了!现在全网都在扒这俩人的黑历史,连李家早年偷税的旧账都被翻出来了。” 宋婉柔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的温热熨帖着胃里的空荡:“我只是提供事实而已。”她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梧桐叶,“对了,帮我加一句——感谢热心市民提供的资金线索。” 挂了电话,她低头看着手背上那道还没愈合的血口子,早上被李茗茗嘲讽时的发抖、砸杯子的疯狂,仿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原来那些跳出来咬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猛兽,只是一群急着分食腐肉的野狗。你只要把它们的窝捅了,自然会有猎人来收拾。 手机震了震,是奶奶的号码发来的信息,依旧是那个沙沙的变声:“李家倒了,下一个是当年帮凶。伤口记得处理。” 宋婉柔对着屏幕笑了笑,起身去找医药箱。玻璃碎片划的疼此刻才慢慢渗出来,但这点疼,比起看着仇人一个个落网的快意,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涂碘伏,镜子里的人眼底还有红血丝,却多了层前所未有的清明——这场仗,她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藏在暗处的人,都尝尝阳光底下无处遁形的滋味。 宋婉柔把自己浸在热水里时,才发现浑身的骨头都在发疼。花洒喷出的热水雾氤氲了整个浴室,将窗外的喧嚣彻底隔在外面,只有水流敲击瓷砖的声音,温和得像哄人入睡的呢喃。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手背上的伤口贴着防水创可贴,边缘还泛着红。这些天紧绷的神经像根拉满的弦,此刻终于随着热水一点点松弛下来,连带着眼眶也开始发烫。 她没力气再想什么李家、周明宇,也懒得琢磨下一个“帮凶”是谁。指尖划过锁骨处的淤青(那天被周明宇推搡时撞的),热水冲过皮肤,带走的仿佛不只是灰尘,还有那些日夜啃噬她的焦虑、恐惧,以及凌晨三点盯着天花板时的绝望。 裹着浴巾出来时,窗外的天已经暗透了。她没开大灯,只拧亮了床头那盏暖黄色的小灯,光线下,床单干净得泛着柔和的白。她把自己陷进被子里,鼻尖萦绕着洗衣液淡淡的清香,是小时候奶奶总用的那种味道。 这一次,没有手机震动的急促,没有突然响起的威胁电话,更没有需要连夜拆解的阴谋。她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像一艘在惊涛骇浪里漂了太久的船,终于稳稳泊进了港湾。 再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已经透进了微光。阳光是被鸟叫声唤醒的,叽叽喳喳落在窗台上,清脆得不像话。宋婉柔愣了愣,摸过手机一看,竟睡了整整十个小时——这是她爸出事以来,第一个没有被噩梦惊醒的好觉。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咔哒”声,却带着种久违的舒展。拉开窗帘,阳光铺了满床,落在她脚边,暖得像猫爪轻轻踩过。 楼下传来护工阿姨煎蛋的香味,混着晨露的清新飘上来。宋婉柔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原来轻松是这种感觉——不是彻底卸下重担,而是知道自己暂时有资格,为窗外的阳光停顿片刻。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却有了点活气。拿起梳子梳头时,动作都比往常慢了半拍,连发丝划过指尖的触感,都清晰得让人心安。 次日,周末的游园会设在学校的湖心亭畔,红绸灯笼挂满了柳树梢,穿汉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走着,衣袂飘飘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苏晴刚穿过月洞门,就被石无痕堵了个正着。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圆领袍,腰上系着玉带,头发用发冠束起,倒比平时少了几分跳脱,多了些俊朗。 看见苏晴一身月白色的齐胸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纹,他眼睛都直了,半天没说出话,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帛,指尖烫得像带着火。 “傻站着干嘛?”苏晴被他看得不自在,往他身后躲了躲,“好多人看呢。” “看就看呗,”石无痕挺直腰板,把她往身边带了带,下巴抬得老高,“我女朋友穿汉服好看,他们羡慕是应该的。” 这话刚说完,就有汉服社的学姐举着相机跑过来:“同学,你们俩太配了!能不能拍张照?我们社团要做宣传册的!” 苏晴还没来得及拒绝,石无痕已经拉着她站到柳树下,摆出个标准的拍照姿势,还不忘叮嘱:“把我拍帅点,把我女朋友拍得更美点!” 快门“咔嚓”响了几声,学姐看着相机屏幕直夸:“绝了!这张绝对能当封面!” 苏晴红着脸拽他离开,石无痕却意犹未尽:“等会儿再拍几张?我让助理把照片洗出来,放我办公室里。” 第34章 游园惊梦,碎金藏糖 苏晴被他拽着走了两步,耳尖还烧得厉害,瞥见石无痕回头时眼里的笑意,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少臭美了,谁要跟你拍那么多。” 石无痕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挠了挠她的掌心,笑得更欢:“那也得把刚才那张好好存着,回头当手机壁纸。”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糖画,“走,先去给你买桂花糕压惊,等会儿路过灯谜区,说不定还能再拍两张——” “你幼不幼稚?”苏晴瞪他,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石无痕像个体贴的侍从,一会儿给她递桂花糕,一会儿替她挡开迎面而来的游船,看见卖糖画的小摊,还非要给她买个兔子形状的,举在手里一路晃悠。 走到灯谜区时,穿汉服的姑娘们笑着从身边经过,衣袂扫过苏晴的裙摆。石无痕忽然拽住她往摊位深处跑,风里飘着他急促又兴奋的呼吸声:“快来看这个!” 阳光穿过柳树枝条,在两人脚下织出晃动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金。苏晴被他拉到一个摊位前,指尖刚触到一张谜面——“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先是愣了愣,眉头微蹙像在琢磨,随即眼睛亮了亮。 石无痕凑到她耳边,热气拂过耳廓:“想不出?是青蛙。” “谁想不出了。”苏晴撇撇嘴,揭下谜题递给摊主,果然换了个绣着荷叶纹的小香囊。她把香囊往石无痕兜里一塞,嘴角还带着笑:“喏,谢礼。” 他立刻掏出来,宝贝似的挂在腰间,指尖摩挲着香囊上的针脚:“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得天天戴着。”说罢又拽起她的手腕,“再去猜几个,凑一对挂着才好看。” 苏晴正被他拉着往前走,脑子里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前世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带着些微刺痛——她猛地顿住脚步,看着石无痕腰间晃动的香囊,刚才那道灯谜的字迹在眼前忽明忽暗。 石无痕回头见她发愣,晃了晃手里的糖画:“怎么了?被哪道题难住了? 她猛地顿住脚步,石无痕正兴高采烈地嚷嚷:“这题我知道,是青蛙!”转头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被灯谜难住啦?” 苏晴指尖捻着那张灯谜纸,漫不经心地往他手里一塞:“答案是青蛙,去兑奖吧。”等他兴冲冲跑开,她才慢悠悠跟上。 眼看他兑了支玉簪回来,鬓角还沾着片柳叶,她忽然抬眼,语气平淡地提了句:“前阵子查资料,看到有家叫启星科技的公司,做ai智能变形车的,可惜资金链断了,正挂牌转让呢。 石无痕正把玉簪往她发间插,闻言手顿了顿:“变形车?听着像小孩玩的玩具。”他对着她鬓角的碎发吹了口气,“这种不靠谱的项目,收购来干嘛?” “也不是不靠谱,”苏晴侧头避开他的气息,指尖划着手机屏幕,像是随口闲聊,“核心技术专利挺扎实的,团队也还在,就是缺笔钱收尾。我看了下评估报告,不算厂房设备,五个亿就能全拿下来。” 石无痕捏着她的发尾晃了晃:“五个亿买个‘概念车’?晴晴,你最近是不是看科幻片看多了?”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发顶,“想要车我给你买限量版,这种没影的事……” “不是……”苏晴眨了眨眼,拉着他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下,声音还有点发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世有个叫‘启星科技’的小企业,你听说过吗?” 石无痕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倒闭好几年了吧?听我爸提过一嘴,说他们老板搞了个什么‘智能变形车’的项目,当时被业内笑是‘异想天开’,后来资金链断了,公司就黄了。” “对!就是这个!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苏晴打断他,声音轻轻的,“你要是没空就算了,当我没说。” 苏晴眼睛亮了起来,抓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她记得特别清楚,那家公司倒闭后不到半年,就被一个外地老板低价收购了,后来他们真的把那个ai变形车做出来了。 能根据路况自动调整车型,还能语音控制切换轿跑、suv模式,若上市的时候直接引爆了市场,那个收购人后来成了新能源智能变形汽车圈的大佬! 想到这里苏晴补充道:“能根据路况自动调整车型,还能语音控制切换轿跑、suv模式,ai变形车!” “ai变形车?还能自动切换车型?”石无痕也愣住了,他家里做的就是汽车配件生意,对这块格外敏感:“这技术放在现在也太超前的啊!若是资金链不足真会倒闭!” “就是因为太超前了,若是没人敢投资,”苏晴叹了口气,前世她刚毕业还是个普通职员,只在财经新闻里看过后续报道,她记得报道里说,离核心技术突破只剩三个月,就差最后一笔研发资金,结果投资方撤资,公司直接垮了。 石无痕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睫,像两只敛着翅膀的蝶。他知道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既然特意提了,肯定是真的在意。他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下启星科技,五分钟内给我份简明报告。” 没等苏晴反应过来,助理的消息已经弹了回来,附带着一份几页纸的摘要:核心技术通过国家专利认证,团队成员曾任职于顶尖车企研发部,当前估值低于市场价30%,转让方急售。 石无痕扫了两眼,随手回了句:“全款收购,手续尽快办。”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对着还在发愣的苏晴笑:“好了,收购了。” “啊?”苏晴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都不……” “你喜欢就够了。”石无痕捏了捏她的脸颊,把那支玉簪重新插好,“五个亿换我女朋友开心,这笔买卖不亏。反正就算最后成了废铁,放车库里当摆设,你看着也高兴,是吧?” 苏晴被他说得脸颊发烫,伸手捶了他一下:“谁要当摆设?说不定以后能赚大钱呢。” “赚不赚的无所谓。”石无痕揽着她往湖边走,看她因为这事眼里亮闪闪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只要是你想做的,别说五个亿,就是五十亿,我也给你砸。” 风拂过湖面,吹起苏晴的披帛,缠在石无痕的手腕上,像打了个温柔的结。远处汉服社的姑娘们还在拍照,而他们并肩走着,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没人知道,一个看似随口的决定,正悄悄改变未来ai智能变形汽车的走向。 正说着,湖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有个穿汉服的女生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岸边顿时乱作一团。石无痕想都没想就脱了外袍往湖边冲,苏晴一把拉住他:“你干嘛?” “救人啊!”他急得额头冒汗,“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跳进了湖里。初秋的湖水凉得刺骨,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奋力游到女生身边,托着她往岸边游。等把人救上来时,他浑身湿透,发冠早就掉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藏青色的里衣紧紧裹着身子,冻得嘴唇都白了。 “石无痕!”苏晴赶紧跑过去,把自己的披帛裹在他身上,又让旁边的同学去拿毛巾。 石无痕却咧嘴一笑,牙齿打颤还不忘耍帅:“别怕,你男朋友……水性好着呢。” 那女生的同伴连连道谢,石无痕摆摆手,满脑子只想着苏晴:“你没吓着吧?我不是故意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的……” “笨蛋。”苏晴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又急又气,眼泪差点掉下来,“谁让你这么冲动的?” 他还想辩解,却被她拽着往宿舍走:“赶紧回去换衣服,不然要感冒了!” 石无痕被她拉着,脚步踉跄,心里却甜得像灌了蜜。风吹起苏晴的裙摆,兰草纹在地上轻轻扫过,像在他心尖上挠了挠。他想,就算再冻十次,能换她这么紧张地拉着自己,好像也挺值的。 另一边,宋婉柔盯着信息屏幕,指尖在“帮凶”二字上停顿片刻,眼底最后一丝温软褪去,只剩清冽的冷意。她点开通讯录里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敲下一行字:“查清楚当年给李家递消息的人,还有他这些年沾的脏事,一并整理好。”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几乎立刻弹出回复:“明白。”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望着渐亮的天色。所谓“处理”,从不是要谁的命——那样太便宜他们了。她要的,是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勾当一件件摊开,让他们像周明宇、李茗茗一样,在阳光下被剥得干干净净,连带着那些依附他们的关系网一起崩塌。 就像奶奶背后的人说的,对付野狗,不必亲自下场,只需要把它们的窝彻底掀翻,再把骨头扔到猎人眼前。 半小时后,那个匿名号码发来一张照片:昏暗的办公室里,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电脑删文件,桌角还压着一张与李父的合影。附言只有两个字:“张涛。” 第35章 白莲操盘,恶犬互咬 宋婉柔拿起爷爷留下的旧茶盏,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釉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张涛,当年李家打压宋家时的“急先锋”,后来靠着李家的关系混进了国企,这些年暗地里做的手脚,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 她回了个“嗯”,将手机揣回口袋。窗外的梧桐叶被晨风吹得轻晃,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碎成一片跳动的光斑。 下一个,该轮到你了。 宋婉柔对着“张涛”这个名字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指令:“把他挪用公款给李家填窟窿的流水,还有伪造项目验收单的证据,整理好匿名发经侦队。” 那边秒回一个“收到”。 她放下手机,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水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像极了当年父亲被张涛逼到签下不平等合同时,额角渗出的冷汗。 那时张涛跟在李父身后,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却攥着足以压垮宋家的文件,如今想来,每一个细节都淬着冰。 两小时后,匿名号码发来一段监控录像:张涛在办公室里焦躁地翻箱倒柜,手机贴在耳边嘶吼,“那些账不是早清了吗?怎么会被翻出来?”画面里,他慌乱中碰倒了文件架,散落的纸张上隐约能看到“回扣”“虚报”的字眼。 宋婉柔没回消息,只是点开了和那位“天天头条”记者的对话框,发去张涛的姓名、职务,以及一句“国企中层涉嫌长期与李家勾结,侵吞国有资产,证据已提交相关部门”。 记者的电话很快打进来,声音里满是兴奋:“宋小姐,这又是个大瓜啊!我这就去核实,保证半小时内出稿!” “不用急,”宋婉柔的声音很稳,“等警方上门了再发,效果更好。” 挂了电话,她走到阳台。楼下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国企办公楼下。 宋婉柔立马拿出手机,刷新了一下实时新闻,最新一条推送正是“警方突查市某国企,带走涉嫌经济犯罪的中层管理人员张涛”,配图里,张涛被警察押着出来,西装皱成一团,头发凌乱得像被薅过的鸡窝,再没了当年的嚣张。 手机又震了震,是奶奶那边来的信息:“干净利落。” 宋婉柔对着屏幕弯了弯唇,抬手抹掉眼角不知何时沾上的潮气。阳光穿过玻璃落在她手背上,那道愈合的伤口泛着浅粉色的疤,像一枚勋章。 警笛声渐渐远去,带着张涛的哭喊和求饶,也带着那些压在宋家头顶的阴霾,一并消失在了天际。她低头看着掌心,那里空荡荡的,却像握住了比阳光更暖的东西——是迟来的公道,也是亲手撕碎黑暗的勇气。 下一个,还在等。 “天天头条”的推送比宋婉柔预想的更快,几乎在警笛停稳的同时,标题就炸了出来——《连环爆!继周明宇、李茗茗后,市某国企中层张涛因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带走,疑与李家案深度关联》。 文章里,记者把张涛的“黑料”扒得明明白白:从十年前帮李家伪造项目资质,到近年挪用公款给李家填窟窿,连他去年用虚报的差旅费给情妇买包的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配图是张涛被押上警车时的狼狈侧影,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手腕上的手铐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这是一锅端啊!李家这是牵扯出多少蛀虫?” “张涛我认识,以前在酒桌上牛得不行,说自己‘手眼通天’,现在看来是‘手眼通牢’吧?” “前面爆周明宇、李茗茗,现在又是张涛,感觉背后有高人在递锤啊,太爽了!” 记者又发来消息:“宋小姐,后台数据爆了!这篇阅读量半小时破百万,好多人在扒张涛背后还有没有大鱼,要不要……” 宋婉柔回了两个字:“不急。” 她放下手机,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本地新闻正在直播张涛被带走的现场,记者举着话筒追在警车后面喊:“张经理,您对涉嫌的罪名有何回应?李家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回应他的只有紧闭的车门和渐远的警笛声。 屏幕上,张涛的名字被打上了“犯罪嫌疑人”的标签,旁边滚动着他的涉案金额——一串足以让普通人咋舌的数字。宋婉柔拿起遥控器,轻轻按了静音。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把水里的绿萝叶片照得透亮。她想起父亲生前总说,“干净的钱花着才踏实”,如今,那些靠脏钱堆砌的虚假体面,终于在阳光下碎成了渣。 手机震了震,奶奶背后的人发来一张照片:老宅院子里的茉莉开了,白色的花瓣上沾着露珠,旁边写着一行字:“清风吹过,浊气自散。” 宋婉柔对着照片笑了笑,起身去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茶香漫出来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了正义落地的声音,轻脆,且掷地有声。 另一边,回到宿舍楼下,苏晴把他推进男生宿舍大门,恶狠狠地说:“赶紧换衣服!半小时后下来,我带你去喝姜汤!” 石无痕在门后应着,听着她的脚步声跑远了,才摸着腰间那个小小的香囊,笑得像个傻子。原来被人惦记着、担心着的感觉,是这么暖和啊。 半小时后,石无痕裹着件厚厚的卫衣跑下楼,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看见苏晴手里捧着个保温杯站在树底下,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 “姜汤呢?”他凑过去,故意往她身边挤了挤,想蹭点warmth(温暖)。 苏晴把保温杯塞给他,瞪了他一眼:“刚从食堂阿姨那儿要的,趁热喝,别啰嗦。” 石无痕拧开盖子,姜汤的辛辣味混着红糖的甜扑面而来。他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烫得直吐舌头,却笑得一脸满足:“好喝!比张妈炖的还好喝。” “少拍马屁,”苏晴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还冷吗?” 指尖刚碰到耳廓,石无痕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随即又把脸往她手上凑了凑,声音低得像撒娇:“有点,你再摸摸就不冷了。” 周围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苏晴赶紧收回手,耳尖比他的还红:“无赖!” 石无痕嘿嘿笑着,把剩下的姜汤喝完,突然从兜里摸出样东西递给她——是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雕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边缘还不太光滑,显然是手工刻的。 “这是……”苏晴愣住了。 “我昨天让玉雕师傅赶的,”石无痕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游园会结束给你的,刚才救人忘了。你属兔,就刻了只兔子,是不是有点丑?” 玉佩被他揣得温热,小兔子的耳朵圆滚滚的,透着股笨拙的可爱。苏晴捏着玉佩,突然想起他跳进湖里时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酸软软的。 “不丑,”她把玉佩挂在脖子上,贴在胸口暖暖的,“挺好看的。” 石无痕眼睛瞬间亮了,比湖心亭的灯笼还亮:“真的?那我以后再给你刻个大的,刻只凤凰!” “谁要你刻凤凰,”苏晴转身往湖边走,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柳叶,“赶紧跟上,灯谜还没猜完呢。” 石无痕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苏晴飘动的裙摆上,兰草纹和她脖子上的玉兔玉佩相映成趣。 他突然觉得,今天救那场人太值了——不光换来了她的紧张,还换来了她收下礼物时,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温柔。 走着走着,又走到猜灯谜的摊位前,苏晴拿起一张谜题,刚想开口,石无痕已经抢答:“这个我知道!谜底是鸳鸯!” 摊主笑着递给他一个小灯笼:“恭喜答对!” 石无痕把灯笼塞给苏晴,得意地说:“看,跟我们俩多配。” 苏晴捏着那盏画着鸳鸯的小灯笼,看着身边正跟摊主炫耀“我女朋友比灯笼还好看”的石无痕,突然觉得,这个被他搅得鸡飞狗跳的游园会,好像比想象中……热闹多了。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玉兔玉佩,冰凉的玉石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有点烫,有点甜,还有点……不想结束的贪恋。 游园会的热闹一直延续到傍晚,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时,石无痕拉着苏晴去了湖边的小茶馆。老板娘端上两杯碧螺春,茶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漫得满室都是。 “今天那个落水的女生,后来怎么样了?”苏晴啜了口茶,想起石无痕冻得发白的嘴唇,还是有点后怕。 “没事,她室友送她去医务室了,就是呛了几口水。”石无痕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喏,她室友非要塞给我的谢礼,说是家里祖传的润喉糖,让我泡水喝。” 苏晴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几颗黑乎乎的糖块,散发着草药味。她忍不住笑:“这看着像止咳糖浆做的。” “管它像什么,”石无痕拿起一颗扔进嘴里,嚼得咯吱响,“反正心意领了。不过说真的,跳进湖里那一刻,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千万别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苏晴手一顿,茶水溅在杯沿。他看着她,眼里的认真比夕阳还沉:“以前总觉得,喜欢你就得天天围着你转,给你买最好的东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今天才明白,比起这些,更怕你为我担心。” 第36章 计中计——放长线,钓大鱼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烛火晃了晃。苏晴看着他被茶水濡湿的唇角,突然想起他跳进湖里时毫不犹豫的背影,想起他冻得发抖还硬撑着笑的样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好像“啪”地断了。 “石无痕,”她轻声说,“你不用总这么拼命的。” 他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为你拼命,我乐意啊。” 从湖边的小茶馆出来时,暮色刚漫过湖岸。石无痕眼尖瞥见路口的水果摊,提着苏晴的手拐了过去,指着最黄的那筐橘子就喊:“老板,称五斤!” “等等,”苏晴赶紧拉住他,弯腰拿起个橘子掂量,抬头跟摊主笑:“大哥,这橘子甜不甜啊?看着是挺黄,别是放久了的吧?便宜点呗,多买两斤。” 摊主被她问得乐了:“小姑娘会挑!这是刚摘的蜜橘,甜得很!算你便宜点,十块钱三斤,给你多装俩!” 石无痕在旁边看得稀奇,插了句:“直接买不就完了?” 苏晴瞪他一眼:“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付了钱接过橘子,还不忘数了数袋子里的个数,确认没少给才拉着他走。 两人在湖边的石椅坐下,晚风裹着水汽扑过来,柳枝被吹得簌簌响。石无痕看着她把橘子一个个摆开,像在清点宝贝,忍不住笑:“下午投资五个亿启星科技公司,也没见你让我这么省。” “那不一样,”苏晴拿起个橘子擦了擦,递给他,“五亿是正经事,几毛钱是过日子,能一样吗?” 石无痕接过橘子,指尖触到她擦过的地方,带着点温温的潮气。他忽然觉得,这讨价还价的模样,比商场里那些精心包装的礼物,更让人心里踏实。 突然,苏晴捏着石无痕刚才赢来的鸳鸯灯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灯笼上的流苏,忽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对了,宋婉柔和宋家那边,最近没再闹出什么事吧?” 石无痕正低头给她剥橘子,闻言动作顿了顿,橘子皮被撕成规整的螺旋状,他挑了瓣最甜的递到她嘴边,声音漫不经心:“宋家倒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个漏网之鱼——杨明远,当年帮着李家坑宋家的关键人物。” 苏晴咬下橘子,酸甜的汁水漫开,她眨了眨眼:“还没抓到?” “快了。”石无痕把剩下的橘子瓣都塞进她手里,自己则屈起指节敲了敲石桌,“警方盯他很久了,最近已经把包围圈缩到邻市的码头一带,估计这两天就能收网。”他顿了顿,忽然勾唇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光,“不过在抓他之前,我可没让宋婉柔闲着。” 苏晴好奇地抬眉:“你对她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石无痕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阳光透过柳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是让她和李家那群人,好好‘亲近亲近’。” “亲近?”苏晴没反应过来。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狗咬狗。”石无痕说得直白,指尖在石桌上轻轻点着,“你还记得李茗茗和周明宇合作的事吗?那从头到尾,都是我设的局。” 苏晴愣住了:“你设的?我还以为是李茗茗自己想报复宋婉柔……” “报复是真的,但主动找上周明宇,就是我推的一把了。”石无痕笑了笑,“我之前得到消息,周明宇那家伙手里有批水军,宋婉柔正想找他帮忙洗白之前的负面新闻。海城的网络这块我确实不熟,但论玩计谋,我们老石家往上数八代,出过石达开那样的人物,这点小场面还镇不住?” 他说起自家祖辈时带了点小得意,苏晴忍不住被逗笑:“那你是怎么说动李家的?我听说李家家主是个老狐狸,没那么容易上钩。” “老狐狸也有软肋。”石无痕坐直身子,指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圈,“李家资金链早就要断了,就差一根稻草压垮。我让人带了句话给李老头——只要他们能把宋婉柔拉下马,我们石家就给李家注资一百亿,先付五个亿的诚意金。这就叫做放长线,钓大鱼!” 苏晴瞪大了眼睛:“五个亿?你真给了?” “当然给了,”石无痕挑眉,“但这五个亿,可不是白给的。” 他慢悠悠地解释:“李老头想接这钱,可他自己没那本事操盘。我就‘好心’提醒他,让李茗茗去找周明宇——我早就查到周明宇对李茗茗有意思,送上门的美人,他没理由拒绝。我还特意给了李家一份‘证据’,全是宋婉柔这些年打压李家的‘黑料’,李茗茗一看,怒火上头,自然就答应了。” 苏晴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天天头条上的报道说,周明宇之前总念叨李茗茗突然对他热情,他还查了半天确认无误……我之前还以为是记者加料,原来那些“证据”也是你伪造的?” “半真半假。”石无痕捏了捏她的脸颊,“真的部分够让李茗茗信以为真,假的部分刚好能让她咬错地方,把宋婉柔逼得更急。周明宇那家伙心思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查来查去的‘真相’,不过是我想让他看到的。” 他说起这些时,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苏晴却听得心头一跳。她知道石无痕护着她,却没想到他为了对付那些人,竟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那五个亿……”苏晴犹豫着开口,“你肯定还有别的打算吧?” “聪明。”石无痕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作为投资方,我们‘理应’了解李家的所有底细。那五个亿打过去,我的人就顺着资金流向摸了一遍李家的底——偷税漏税的账本、挪用公款的证据、还有几笔见不得光的灰色交易,全被我们掌握了。” 他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冷冽:“现在我的助理已经带着团队在准备了,就等李茗茗和宋婉柔斗得两败俱伤时,直接做空李家。那五个亿,不过是我钓他们上钩的饵,也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着他又补充道:“那天李家一出事,李家家主和李茗茗被捕后,我的助理他们就已经行动,如今李家已经彻底灭亡了…… 苏晴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做这么多,是不是因为……李思思?” 石无痕的眼神沉了沉,点了点头。 “我查过了,”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压抑的怒意,“李家家主重男轻女,眼里只有那个未满十二岁的小儿子。李茗茗是长女,他还能给几分面子;李思思作为次女,从小就被扔在杂牌学校,爹不疼娘不爱,心里憋着气,就往你身上撒。” 他想起查到的那些事——李思思读大一的时候,在学校经常堵苏晴,抢她的课本扔进垃圾桶;趁苏晴不注意,往她水杯里加粉笔灰;甚至联合同学在背后造谣,说她是“被包养的”。每一件都琐碎,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她以为自己受的委屈,就能随便发泄在别人身上?”石无痕的指尖微微收紧,“李家欠你的,我会让他们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苏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又暖又涩。她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轻声说:“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但我在乎。”石无痕反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你受的每一点委屈,我都记得。李思思敢欺负你,是因为她背后有李家撑腰。那我就把李家这个靠山拆了,让她知道,不是谁都能任她欺负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做空李家只是第一步。等杨明远落网,宋婉柔的真面目暴露,接下来就是清算所有账的时候。李家家主包庇女儿、偷税漏税,李茗茗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李思思霸凌同学……他们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风吹过湖面,掀起细碎的波澜。苏晴看着石无痕眼底的认真,忽然明白,这个平时爱耍宝、会撒娇的少年,骨子里藏着怎样的狠劲。他的温柔只给她,而对付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从不会手软。 “那……宋婉柔这个毒女呢?”苏晴轻声问。 “她?”石无痕冷笑一声,“她以为自己是操盘手,其实早就掉进我挖的坑里了。等李家倒了,下一个就是她。到时候,她和那些被她利用过的人,会比李家闹得更难看。” 他凑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放软了些,带着哄人的意味:“这些事你别操心,交给我就好。你只需要知道,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安安心心做我的女朋友,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苏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柳枝和湖光,也映着她的影子。她轻轻点了点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原来被人这样护着,是这种感觉——像有了一座可以依靠的山,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他都会为她挡得严严实实。 远处的灯谜还在继续,有人猜对了谜题,兴奋地欢呼;卖糖画的老爷爷正慢悠悠地转着转盘,糖浆在石板上画出金色的弧线。而石无痕抱着怀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仗,他必须赢。不为别的,只为让她永远能这样,在阳光下安心地笑。 正说着,石无痕的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语气急慌慌的:“石总,城西那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合作方突然要撤资,您看……” 石无痕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皱起眉:“我知道了,让法务部先对接,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有点抱歉地看着苏晴:“明天可能没法陪你上课了。” “正事要紧。”苏晴摇摇头,“你赶紧回去处理吧,别耽误了。” 石无痕却没动,只是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说:“等我处理完项目,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就我们俩,坐过山车,吃棉花糖,把今天没玩够的都补回来。”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他眼里,像揉碎了的星星。苏晴看着他这副“怕她不高兴”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嗯”了一声。 走出游乐园时,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石无痕坚持要送她到宿舍楼下,一路絮絮叨叨交代:“明天早上记得吃早饭,别总啃面包;陶艺课的笔记我帮你整理好了,放你书桌抽屉里了;要是有人跟你搭讪,你就说你男朋友是石无痕,超凶的那种……” 苏晴被他念叨得发笑,却乖乖听着,直到宿舍门口才打断他:“快去忙吧,路上小心。” 石无痕点点头,却没立刻走,只是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眼里的不舍快要溢出来。苏晴转身要上楼时,突然被他拉住手腕。 “晴晴,”他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我能抱你一下吗?”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晴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犹豫了两秒,轻轻“嗯”了一声。 石无痕的拥抱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手臂圈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淡淡的皂角香。他没说话,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松开手,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好了,我走了。” 跑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苏晴站在楼道里,摸着胸口的玉兔玉佩,指尖还残留着他拥抱时的温度。她抬头看向窗外,月亮已经爬上树梢,亮得像他眼里的光。 或许,有些改变,真的在悄悄发生呢。她笑了笑,转身往宿舍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 第37章 双世界生存实录·天堂与地狱二重奏 苏晴刚推开宿舍门,林晓晓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星星:“晴晴!你可算回来了!我听别的同学说,今天有我们学校的同学在湖里救了一个落水同学?还是个长得超帅的高富帅,叫石无痕?” 她晃着苏晴的手,一脸八卦:“我一听琢磨着耳熟,石无痕不就是你表哥吗?我的天,这么优质的表哥你藏着掖着干嘛!我表姐最近刚好单身,人美心善还温柔,你看能不能……” “打住打住!”苏晴赶紧捂住她的嘴,哭笑不得地往椅子上坐,“什么表哥啊,那都是他瞎扯的!” 林晓晓猛地瞪大眼睛,掰开她的手:“不是吧?那他是……” “他在追我。”苏晴说着,耳尖有点发烫,“之前说表哥,就是想找个由头重新回学校重修,方便……方便多见我几面。” “重修?他一个能投资五个亿的大佬,重修?”林晓晓下巴都快掉了,“为了追你,他连这招都用上了?” “可不是嘛。”苏晴想起这事就有点气,又有点无奈,“为了能顺利进学校,他还匿名给学校捐了笔钱,说是改善教学设施,其实就是走个后门。” 她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一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嘟囔:“一想到那笔钱,我就心疼——那可是实打实的小钱钱啊!就为了个破理由,花得也太冤枉了!” 林晓晓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天才拍着大腿笑:“我的天,这操作也太霸总了吧!不过……他为了追你都肯砸钱重修,诚意够够的啊!晴晴,你这是捡到宝了!” 苏晴被她说得脸更红,拿起个橘子砸过去:“别胡说……”话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心里那点为“小钱钱”心疼的别扭,不知不觉就淡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当暮色把工地的脚手架染成灰黑色,杨明远拖着灌了铅的腿往工棚走,满手的水泥渍混着汗,在蓝布工装裤上蹭出几道白印。 “明远,过来。”工头张哥叼着烟,从钱夹里抽了两张皱巴巴的红票子,又数了两个钢镚,“今天220,一分不少你的。” 杨明远哈着腰接过来,指尖触到钞票边缘的毛刺,指腹把那两张红票捏得发皱——这220块,是他扛了十二小时钢筋、被钢管砸了脚脖子换来的。他喉结滚了滚,还是转身往工地外的小卖部跑,攥钱的手在裤兜里磨出热汗。 回来时,手里攥着两包硬壳芙蓉王,烟盒在他汗湿的掌心里泛潮。他抽出一包,恭恭敬敬递到张哥面前,脸上堆着比水泥还僵的笑:“张哥,您抽我的,这几天多亏您照拂。” 张哥眼睛亮了下,接过去掂了掂,扯开烟盒抽一根点上,喷出的烟圈里带着笑:“你小子会来事。” 杨明远又捏着另一包,往扎堆歇脚的工友堆里凑,烟盒在手里转了半圈,才敢递出去:“哥几个,抽根烟歇会儿,刚买的。” “哟,芙蓉王啊!”有人眼睛直了,接过去赶紧给旁边人分,“明远可以啊,会做人,舍得下本……” 他赔着笑摆手,心里却像被针扎——两包50块,抵得上他一顿带肉的盒饭,够买三个馒头撑一天。可他不敢省:张哥手里的活是他现在唯一的饭票,工友们的嘴碎得很,万一谁多看他两眼、想起网上通缉的照片,他这条逃亡路就断了。 蹲在工棚门口,他摸出裤兜里最后半盒三块五的“大生产”,手抖着点燃一根。烟雾呛得他咳嗽,眼泪却比烟还辣。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往工棚阴影里钻,心脏擂鼓似的跳。 他算过账:每天220,扣掉50块烟钱、15块的馒头咸菜,攒够去远点的省那大巴车票,加上一些费用至少要干二十天。不走不行,最近这边好像警察排查的很严。 可这“每天”像踩在薄冰上——张哥今天的笑是不是真的?刚才接烟的工友里,那个戴安全帽的是不是多看了他两眼? 夜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他抱住膝盖,后背抵着冰冷的铁皮棚。口袋里剩下的170块硌得慌,像块烧红的烙铁——这哪是工资,分明是用半条命换的“平安费”,每一分都沾着舍不得,却又不得不送的窝囊。 心理阴影?大概比这工棚外的黑夜还沉,沉得他喘口气都觉得胸口压着石头,连抽口便宜烟,都尝得出满嘴的苦味。 烟抽完最后一口,杨明远把烟蒂摁在脚边的泥地里,用鞋碾了碾。肚子饿得发慌,中午那两个凉馒头早消化没了,胃壁像砂纸似的互相磨,泛出酸水。 他摸了摸口袋,170块钱被捏得温热,手指在钞票边缘蹭了又蹭,才往工地对面的小吃摊挪。摊前挂着“小炒快餐”的灯箱,油香味飘过来,勾得他喉头直动。 “老板,来份最便宜的。”他声音压得低,帽檐往眉骨拉了拉,尽量避开摊主的视线。 “最便宜的是素炒青菜盖浇饭,十五。”摊主挥着锅铲,油星子溅在围裙上。 十五。他心里默数着,够买三包最便宜的挂面,能撑两天。可胃里的空响实在太吵,他咬咬牙:“行,少放点盐。” 饭端上来时,白米饭堆得冒尖,青菜炒得发黄,飘着点油花。他找了个最角落的塑料凳坐下,头埋得快抵到碗里,扒饭的速度像抢食——他怕碰到熟人,更怕耽误时间,天彻底黑透前,得赶回工棚那个临时窝点。 旁边桌两个工友在聊天,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过来:“听说没?前两天邻市抓着个通缉犯,就在工地扛活呢,藏了快一个月……” 杨明远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没敢抬头,捡筷子的动作都在抖,耳朵却支棱着,听那两人继续说:“可不是嘛,据说平时看着特老实,烟都舍不得抽,谁能想到是个漏网的……” 他猛地灌了口免费的面汤,烫得舌头发麻,却硬生生咽下去,借着擦嘴的动作,飞快扫了一眼周围——没人看他,那俩工友还在扒拉着碗里的回锅肉,唾沫横飞地聊案情。 可他坐不住了,扒拉完最后两口饭,要不是实在太饿,剩下的菜汤都不敢吃,完事后丢下十五块钱就走。走出没两步,又听见摊主在后面喊:“岂不是吗?这工地龙蛇混杂,就该好好查一查!” 他脚步稍微放缓,没回头,听完摊主的话后立马加快了步子。夜风里的油香味突然变得刺鼻,胃里的饭像块石头,坠得他胸口发闷。 这个地方,他感觉不安全。如今不敢多待一秒,感觉多说一句话,都可能是破绽。 往出租房的路上,黑暗像潮水一样漫过来。他攥着口袋里剩下的155块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钱越来越少,可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多,像野草一样疯长。 刚才那碗十五块的青菜饭,吃进嘴里是寡淡的,咽下去,却全是苦的。 杨明远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每走一步,鞋跟碾过碎石子的声音都像敲在心上。一公里的路,此刻漫长得像没有尽头。 口袋里的155块钱被攥得发潮,他数了三遍——100,50,5块。够明天的烟钱和饭钱,却够不上一张出城的车票。 他喉结滚了滚,想起工友说的“通缉犯藏在工地扛活”,后背又冒了层冷汗。刚才是不是有辆警车从路口开过去了? 红蓝灯的影子晃过墙根时,他下意识往电线杆后缩了缩,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巷子里窜过一只野猫,“喵”的一声惊得他猛地回头,手里的空饭盒“哐当”撞在砖墙上。 他慌忙捂住嘴,等了几秒,只有风吹过垃圾桶的呜咽声。腿肚子有点发软,他扶着墙喘了口气,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路过杂货铺时,老板正趴在柜台上看新闻,屏幕里一闪而过的“警方悬赏通缉”几个字,吓得他头也不抬地加快脚步。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老板是不是在看他?刚才买打火机时,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抖了? 出租屋的铁皮门就在前面,他却突然不敢推了。万一里面等着的不是空荡的床铺,是穿制服的人呢? 他贴着墙根听了听,只有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手指抠着门缝上的铁锈,抠得指甲缝发疼,才终于咬着牙拉开门。 黑暗瞬间将他吞没。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喉咙里发出像哭又像笑的气音。 方才一公里,每一步都在跟自己较劲——走快点,别回头,别被发现。可脑子里的警笛声、工友的话、老板的眼神,像走马灯似的转,怎么也停不下来。 地上的凉透过薄薄的裤子渗上来,他摸出烟盒,只剩最后一根。打火机“咔哒”响了三下才打着,火光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烟抽了一半,他突然狠狠掐灭在地上——不能抽了,烟味会留下痕迹。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缕,照亮墙角堆着的行李卷。他盯着那卷打满补丁的被子,心里有个声音在喊:天亮就走,哪怕扒货车也要走。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冷笑:走?往哪走?你身上的钱,够你躲几天? 就那短短一公里的路,就让他觉得自己不仅在跟外界的危险较劲,更在跟自己心里那点快要熄灭的侥幸,和越烧越旺的恐惧,拼命拉扯。 突然,感觉越发心慌,原来是没有加上铁链二次加固锁。杨明远立马上前去反手锁死出租屋的木门,铁链子扣上时发出“咔啦”一声钝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他没开灯,摸黑挪到床沿坐下,膝盖撞到床底的木板,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第38章 五十块的生存哲学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杨明远跪在地上,手指抠着床板边缘的缝隙,猛地一掀——床底露出个褪色的帆布包,拉链上锈迹斑斑。他抖着手拉开拉链,一沓沓用橡皮筋捆好的钞票露了出来,红色的百元钞在昏暗中泛着暗光。 他数过无数次,7200块。每张钱的边角都被磨得发毛,是他出逃时从公寓带出来的三万块保命钱、应急钱,如今只剩下7200块钱。 当初藏的时候,他想着这是最后的退路,是万一被追得走投无路时,能买张车票、换身行头、躲进哪个没人认识的山沟里的保命钱。 指尖划过钞票粗糙的表面,他喉结滚了滚。要不……现在就用?7200块,够买张去边境的卧铺票,路上再省着点花,还能剩下不少。只要出了省,换个名字,找个偏僻的小工厂,说不定就能躲过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后背就像被冰水浇了似的——万一呢?万一这次走了,以后真遇上更要命的事,比如生病、被人讹诈,或者被哪个知根知底的人盯上,到时候一分钱都没有,岂不是死路一条?这钱是应急的,不是给现在逃路用的。 他把帆布包往床底推了推,又猛地拽回来。工友说的邻市通缉犯、刚才摊主说的“好好查一查”、路口一闪而过的警车……这些画面在脑子里撞来撞去,像有根鞭子在抽他的神经。留着钱,万一明天就被抓了,这钱留着给谁? 可他又想起之前,找不到日结工作,又不敢去找正规工作,最后还把自己病得躺在床上发昏,是靠着藏在鞋底的几百块应急钱才买了药活下来。那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留笔“救命钱”,不到山穷水尽绝不动。 杨明远把帆布包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滚烫的烙铁。钱的边角硌得胸口发疼,心里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喊着“快走,现在就走”,一个咬着牙说“再等等,再干十天,凑够车票钱就走,这笔钱不能动”。 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早就被他掐灭了,他摸出打火机,在手里“咔哒”“咔哒”按了半天,火星子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最终,他把帆布包重新塞回床底,用木板死死压住,甚至找来块砖头压在上面,像是怕这钱自己长腿跑了。 “再干十天。”他对着空屋子低声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就十天,凑够车票就走。这钱……留着。” 说完,他脱了鞋躺在床上,床板“吱呀”响了一声。7200块就在床底,隔着薄薄的木板,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口。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一夜无眠。窗外的天,亮得格外慢。 次日,天刚蒙蒙亮,杨明远就从工棚的硬板床上弹起来,揉着发麻的胳膊往工地外走。裤兜里揣着昨天剩下的155块,指尖把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捻了又捻——今早得先去小卖部,不然又得像昨天那样,被张哥甩脸子,遭工友们挤兑。 他算得门儿清:昨天等到收工才买烟,是原本想打算不买烟,便能省出那50块烟钱,留着给7200块的保命钱凑数。结果呢? 一进工地,张哥见他空着手,眼皮都没抬一下,本该分给轻松的绑扎活,全换成了扛钢筋;几个平时接他烟的工友也阴阳怪气,“明远今天是打算戒烟?”“省钱娶媳妇啊?” 他硬着头皮扛了两小时,肩膀被勒出红印,张哥还在旁边敲边鼓:“年轻人别太抠,该花的得花,不然干活没劲儿!” 这话听着像玩笑,落在他身上却成了实打实的刁难。原本十二小时的活,硬生生被加了量:别人搬十根钢管歇口气,他得搬二十根;别人在阴凉处截钢筋,他被派去暴晒的楼顶铺跳板。 到收工时,他累得像摊烂泥,瘫在地上数着磨破的手套,才反应过来——省50块烟钱,换来了三倍不止的工作量,220块的工资,干出了快九百块的活计。 “这哪是省钱,是拿命换亏!”他蹲在工棚门口,往嘴里塞着干硬的馒头,嚼得腮帮子发酸。 今早路过小卖部,他咬咬牙摸出50块,捏着两包芙蓉王往工地走。烟盒在掌心焐得发烫,心里却比昨天踏实点——至少不用再看那群人的脸色。 刚进工地,张哥正叉着腰训话,看见他手里的烟,眼睛亮了亮。杨明远赶紧拆了包递过去,脸上堆着笑:“张哥,今早特意去买的,您抽着。” 张哥接过来抽一根点上,喷出的烟圈里带了笑意:“这就对了嘛,年轻人懂事儿。”转头就喊,“明远,今天跟我去搭脚手架,那活轻快!” 旁边的工友也凑过来,杨明远赶紧把另一包拆开分了,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明远够意思”,心里却直抽抽——50块买两包烟,够他啃三天馒头,可比起昨天那翻倍的累,这点“血亏”好像又不算什么。 他爬上脚手架,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突然想笑:自己这算什么?为了省50块,差点把半条命搭进去;如今花了50块,倒像买了张“免罪符”。 风刮过钢管发出呜呜声,他抹了把汗,心里嘀咕:这下总该能少干点了吧?可低头看见脚下堆成山的钢管,又忍不住叹气——要是今天不花50块钱买烟,估计下面他就得跟下面的钢管作伴,这50块钱说是买命钱也不为过吧! 另一边,八点二十分,一辆黑色宾利慕尚平稳驶入石氏集团总部地下车库。车刚停稳,助理何宸瑜已经从副驾下来,拉开后座车门,递过一份用牛皮纸袋封装的文件:“石总,昨晚连夜整理的危机事件时间线,法务部梁主管已经在顶楼会议室等您,初步追责方案刚发我邮箱。” 石无痕踏出车门,深灰色定制西装衬得身形挺拔,昨夜在苏晴宿舍楼下徘徊的松弛感荡然无存,眉峰微蹙,接过文件时指尖在封皮上顿了顿:“恒通建材那边的资金链断裂,波及到几个在建项目的违约金,对方律师今早九点会到?” “是,对方法务团队已经确认行程。”何宸瑜跟在他身后往电梯走,语速平稳如数据流,“另外,昨晚有三家合作媒体收到匿名爆料,质疑我们的环保资质,公关部暂时压着没回应,等您定夺。” 电梯镜面映出石无痕冷沉的侧脸,他翻到文件第三页,指腹点在“梁思奇”三个字旁:“让梁主管把环保资质的原始审批文件和近三年检测报告备齐,尤其是城西产业园那个项目,对方要揪的就是这个点。” “明白。”何宸瑜立刻调出备忘录记录,抬眼时刚好对上电梯数字跳至顶层,“还有,财务部刚报来,恒通那边拖欠的材料款连带违约金,合计超过八千七百万,现金流可能需要紧急调拨。” 电梯门“叮”地滑开,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虚掩着,隐约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石无痕整了整袖口,推开门时,法务部主管梁思奇已经站起身——四十岁上下,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捏着支钢笔,镜片后的目光锐利:“石总,初步判断对方是故意制造违约,想借机低价收购我们的下游供应链。” 石无痕走到长桌主位坐下,将文件推到他面前,指尖叩了叩桌面:“别管他们想干什么。给你两小时,拿出三套方案:第一,合法追责的最大额度;第二,缩短诉讼周期的关键证据链;第三,万一走仲裁,我们能接受的底线。”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切进来,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何宸瑜在旁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弹出实时更新的舆情监测数据,石无痕扫了一眼,忽然抬眼看向两人:“九点见面前,我要看到恒通老总的私人行程,包括他昨晚见了谁。” 梁思奇推了推眼镜,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没问题,合规范围内的信息,半小时内给您。” 特助何宸瑜接通了私人侦探的电话,低声交代两句后挂断:“石总,另外苏小姐那边……今早七点发了条朋友圈,说想喝学校东门的豆浆。” 石无痕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随即恢复冷硬:“让司机绕路去买,等下让保洁阿姨送过去。”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文件上,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现在,说正事。” 会议室的百叶窗被何宸瑜轻轻合上,隔绝了窗外的天光。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在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动声里,正式拉开序幕。 八点四十五分,会议室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恒通建材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图表滚动展开。梁思奇推了推眼镜,指尖点在屏幕右下角的异常波动处:“石总,您看这里——上周他们突然有一笔四千万的匿名进账,第二天就启动了撤资程序,时间点太巧合了。” 石无痕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轻响,目光落在“匿名进账”四个字上:“查这笔钱的源头,顺着转账路径摸,不管绕多少弯,我要知道最终是谁的钱。” 第39章 收网 “已经让技术部跟进了,”何宸瑜递过一份加密文件,“但对方用了离岸账户层层嵌套,估计得下午才有结果。另外,恒通法务团队刚才发消息,说九点的会面要推迟到十点,理由是‘负责人临时有会’。” “临时有会?”石无痕扯了扯领带,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是去给幕后的人通风报信吧。”他忽然抬眼看向梁思奇,“把我们手里恒通挪用项目资金的证据整理出来,挑几条能立刻起诉的,准备好诉前保全申请。” 梁思奇钢笔一顿:“现在就走法律程序?会不会太急?” “急?”石无痕靠向椅背,指节轻叩太阳穴,“他们敢拿城西项目的环保资质做文章,就该想到我们不会按常理出牌。”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通知公关部,十分钟后发声明——附上所有环保审批原件扫描件,再把恒通这三年偷工减料、篡改检测报告的实锤,匿名同步给那三家爆料媒体。” 何宸瑜瞳孔微缩:“这样一来,等于直接撕破脸了。” “撕破脸才好。”石无痕盯着屏幕上恒通老总的照片,唇角勾起一抹狠戾,“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想咬我一块肉,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九点整,石氏集团公关声明准时发布,附带的证据链详实到让全网哗然。何宸瑜的手机接连震动,是各家媒体的求证电话,他统一按石无痕的交代回复:“详情请关注后续法律公告,石氏集团将追究一切造谣者的刑事责任。” 梁思奇看着实时飙升的舆情热度,忽然轻笑一声:“恒通怕是没想到,我们连他们五年前贿赂检测员的录音都有。” “做我们这行,不备着点后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石无痕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让恒通的人等着,十点不用见了。告诉他们,要么按合同付违约金,要么等着收法院传票。” 他掏出手机,拨通警方联络人的电话,语气简洁:“张队,恒通建材的资金链异常,可能与杨明远的资金来源有关,我让助理把流水明细发你邮箱。另外,他们老总的私人行程查到后,麻烦同步我一份。” 挂了电话,他转身时,眼里的寒意已褪成一片平静的深潭:“何宸瑜,联系财务部,启动备用资金池,城西项目不能停。梁思奇,准备好对恒通的全面追责方案,下午三点,我要看到完整报告。” 十点十五分,恒通法务团队发来紧急邮件,语气从上午的强硬转为慌乱,请求立刻面谈。石无痕扫了一眼,直接让何宸瑜回复:“抱歉,石总今日行程已满。” 百叶窗缝隙漏进的阳光在地板上划出道道亮痕,键盘声与电话声交织成密集的网。石无痕捏着那份还在发烫的舆情报告,忽然想起苏晴上课的教室——此刻应该很安静,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 他收回目光,指尖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字迹凌厉如刀。这场博弈里,没有温情的余地,他必须快、准、狠,才能在扫清障碍的同时,护好那个在阳光下安心上课的人。 警笛声越来越近,刺破码头午后的沉闷。石无痕透过车窗,看见仓库区的入口处闪过几道警服身影,动作利落得像猎豹围猎。何宸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道:“张队说,他们在仓库后门发现了新鲜的脚印,应该刚进去没多久。” 石无痕没说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他想起苏晴上课的教室此刻该是安静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本上,粉笔灰在光束里浮动——那是他要守住的安稳,而眼前这场喧嚣,是必须踏平的荆棘。 突然,手机震了震,是梁思奇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接通后,屏幕里跳出恒通老总的办公室画面,法务部的人正将一摞文件拍在桌上,对方老板脸色惨白,手心里全是汗。 “石总,恒通已经同意支付全额违约金,还说愿意配合警方调查,把知道的全供出来。” 梁思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难掩兴奋,“他们承认,是李思思的表哥逼他们这么干的,还说杨明远手里有李家转移资产的账本,这才被死死护住。” “账本?”石无痕眉峰一挑。 “对,据说能牵扯出好几个当年和李家勾结的大人物。”梁思奇翻着刚拿到的口供记录,“恒通老总怕被灭口,刚才直接把人藏进了我们安排的安全屋。” 石无痕刚要说话,远处仓库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喝止声。他推开车门,海风瞬间灌进西装领口,带着咸涩的凉意。何宸瑜赶紧跟上:“石总,警方说让我们别靠近。” “我就在这看看。”石无痕站在路边,目光死死锁着仓库的方向。那里的警笛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对讲机通话声,隐约能听到“抓到了”“人没跑”的字眼。 十分钟后,张队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带着轻松:“石总,人抓到了!不过,可惜是杨明远的助理,他藏在仓库最里面的集装箱里,搜出了一本加密账本,还有几张去往境外的假护照。多亏你提供的线索,这小子再有半小时就要坐船溜了。” 石无痕望着仓库门口被押出来的身影——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头被按得很低,脚步踉跄,正是他从监控里见过的杨明远。阳光照在那人瑟缩的肩膀上,像照在一块见不得光的烂泥。 “账本解密需要时间,但李思思表哥那边已经招了,承认是他用空壳公司给杨明远打钱,想靠账本里的黑料换条活路。”张队在电话那头笑了,“这下好了,李家的尾巴彻底清干净了,你那边也能安心处理项目了。” “辛苦张队了。”石无痕的声音终于松了些,指尖的紧绷感慢慢褪去。 挂了电话,他转身回车里,何宸瑜递过一瓶水:“石总,城西项目那边刚发来消息,施工队已经复工了,备用资金也到位了。” 石无痕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压下了一路的燥意。他看着窗外渐渐驶远的警车,杨明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心里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轻轻松了下来。 “回公司。”他系上安全带,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让梁思奇准备一下,下午三点的会照常开。另外,通知公关部,发个简讯——城西项目进展顺利,感谢社会各界关注。” 宾利缓缓驶离码头,车窗外的粗犷景象被繁华的市区取代。石无痕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刚结束的博弈,而是苏晴上课时认真的侧脸。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晚上游乐园,过山车和棉花糖,等你下课。”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实的笑意。这场仗打赢了,接下来,该去赴那个被打断的约了。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游乐园里旋转木马的灯光。 另一边,中午的阳光斜斜铺在“晚风裁缝店”的玻璃窗上,映出里面忙碌的身影。苏晚正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捏着软尺,给穿婚纱样衣的女工调整肩线:“这里再收半寸,腰线往外放一点,要贴合又不勒……”三名女工围着她转,剪刀裁布声、缝纫机哒哒声混在一起,透着赶工的紧张。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晚抬头时,正撞见顾沉舟站在那儿——他刚停好劳斯莱斯,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目光落在她沾着线头的围裙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她心里一跳,手里的软尺差点掉在地上,快步走出去拉他:“沉舟,来了怎么不进来?” 顾沉舟低头看她拉着自己的手,指尖带着布料的温软,声音放轻了些:“看你忙着指挥,想请你吃午饭,又怕打扰。” “确实忙坏了。”苏晚往店里瞥了眼,无奈地笑,“婚庆公司催得紧,明天晚上就得交货,我给员工点了外卖,打算加班赶工,确实没空出去吃。” “那我晚上再来接你?”顾沉舟顺势道。 “别啊。”苏晚反而拽紧了他的手腕,眼里闪着点狡黠,“来都来了,走,吃饭去。” 顾沉舟愣了下:“你刚才不是说要赶工?” “工作哪有尽头。”苏晚挑眉,故意凑近他,压低声音像说秘密,“人生总不能光围着针线转吧?” 说完,她还忍不住低声吐槽一句:“活该你单身这么久。” 由于最后一句声音太小,顾沉舟没听清楚,刚想追问,却见她自己先笑了,转身冲店里喊:“姐们儿,我出去吃个饭,半小时就回,你们先盯着刺绣!” 顾沉舟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起。 阳光落在苏晚发间,像撒了层金粉,她忽然觉得,前世错过他的所有时光,等到临死之前的愧疚与悔恨才知道太迟了。 竟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那么她绝对不会放弃可以参与他生活中的点滴机会。她要从这顿饭开始,一点点补的回来。 第40章 优胜劣汰 苏晚转身跟工人们交代了两句:“盯着腰线的刺绣,别歪了”,脱下沾着线头的围裙往挂钩上一挂,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走。 顾沉舟眼疾手快地替她拉开玻璃门,午后的阳光斜斜扫进来,落在她沾了点亮片的发梢上,像落了串细碎的星子。 “想吃什么?”顾沉舟替她拉开车门,劳斯莱斯的真皮座椅陷下去一小块,他看着她拍掉袖口的线头,语气放得很柔。 “随便,别太远就行,我还得赶回来。”苏晚系安全带时,指尖勾到了包带里藏着的软尺,她随手抽出来绕在手腕上,“对了,街角那家老字号馄饨铺还开着吗?小时候总跟我妈去吃。” 顾沉舟发动车子时笑了笑:“上周路过还开着,老板的女儿都接手了,味道没变。” 车子驶过两条街,停在爬满爬山虎的老店门口。顾沉舟刚要下车,苏晚已经推开门跑进去,趴在玻璃柜前冲里面喊:“张婶,两碗荠菜馄饨,多加辣!” 他跟进去时,她正踮着脚看墙上的价目表,手指点着“桂花糖芋苗”:“再来两份这个,记得多放糖。” 张婶探出头,认出她来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晚丫头回来了?好些年没见,出落得越来越俊!这是你对象?” 苏晚脸一热,刚要摆手,顾沉舟已经先一步递过钱:“是的,麻烦您快点,她下午还得赶工。” 苏晚瞪他一眼,却没反驳,拉着他在靠窗的小桌坐下。阳光透过树叶筛下来,落在她手背上,那里还留着几处被针扎出的小红点。顾沉舟看着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忽然说:“下次别赶那么急,让工人多分担点。” “赶工才有加班费啊。”苏晚托着腮笑,“婚庆公司催得紧,这批婚纱做好了,能给店里换台新缝纫机。”她顿了顿,忽然往他那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像悄悄话,“再说了,早点忙完,才有空跟你出来吃馄饨啊。” 顾沉舟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漾开层浅淡的笑意,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馄饨端上来时,热气裹着荠菜的清香扑过来。苏晚吹了吹,舀起一个往嘴里送,辣得她嘶嘶吸气,鼻尖沁出层薄汗。顾沉舟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看着她吃得鼻尖发红的样子,忽然想起前世——她总说忙,说等店里稳定了就好好歇歇,可直到最后,他都没等来和她一起吃碗馄饨的机会。 “慢点吃。”他替她把糖芋苗推过去,“没人跟你抢。” “这不是怕耽误事嘛。”苏晚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对了,你今天不上班?” “推了个会。”顾沉舟没多说,只看着她把馄饨汤喝了大半,“下午我送你回去,顺路去趟布料市场,给你带批新到的真丝,做婚纱用得上。” 苏晚眼睛一亮:“真的?我上次去问,老板说还没到货呢!” “打了招呼留着的。”他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忽然觉得,比起签几十亿的大合同,此刻看着她为一块布料开心,心里更踏实。 吃完馄饨往回走,苏晚手里拎着张婶塞的两袋芝麻糖,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路过裁缝店门口时,她忽然转身,踮起脚尖在顾沉舟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像只偷完糖就跑的小松鼠:“谢啦,顾先生。晚上等我消息,我尽量早点收工。” 顾沉舟摸着被她碰过的地方,愣在原地。阳光落在他西装口袋露出的半截钢笔上,那是去年他在她店门口捡到的,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晚”字,他一直带在身上。 店里传来缝纫机哒哒的声响,苏晚已经系上围裙站在工作台前,手里的软尺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 顾沉舟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了——分别二十年,他长大后就找了她十年。只要自己多用点心,或许真的能追上那个总说“太忙”的姑娘,能把错过的时光,一点一点补回来。 他转身坐进车里,给助理发了条消息:“下午的会取消,把布料市场提前送到,让他们先把苏晚的订单提前送到‘晚风裁缝店’。” 车窗外,风吹动着裁缝店的招牌,“晚风”两个字在阳光下晃悠,像首没写完的温柔小调。 几乎在同一时间,车子驶入市区时,何宸瑜的电话响了,是财务部的紧急汇报:“何助理,备用资金池刚有一笔异常流出,对方账户……是上午查到的那家空壳公司关联账户!” 石无痕猛地睁开眼:“多少?” “五百万。”何宸瑜按下免提,脸色沉了下去,“财务部说,转账指令用了石总的数字签名授权,他们核对时没发现异常……” “假的。”石无痕打断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数字签名的加密日志,“我的授权密钥昨晚就更新过,他们用的是上周的旧密钥伪造的。查是谁泄露的密钥,还有这笔钱的实时流向。” 五分钟后,技术部传来消息:资金正通过地下钱庄往东南亚转移,操盘手的ip地址,指向了石氏集团海城分公司内部的服务器机房。 “内鬼?”梁思奇的声音从车载蓝牙里传来,带着震惊,“我马上让人封锁机房,挨个排查!” “不用。”石无痕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写字楼,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能拿到旧密钥,还能绕过防火墙操作,海城分公司里不超过三个人。让安保部盯紧分公司副总办公室,别惊动他。” 何宸瑜瞳孔骤缩:“您是说……王副总?” 王副总跟着石无痕打拼了五年,是石氏集团海城分公司公认的“元老”,平时总以“长辈”自居,对石无痕的决策时有微词。 其实,石氏集团海城分公司和京城总公司虽同属“石氏”,却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石无痕亲手创立、价值百亿且横跨三省的分部之一,后者则是他太爷爷打下的基业。不过两者有个共同点——继承人都是石无痕。 这源于太爷爷立下的规矩:想成为家族继承人,必须通过考验——拿着一亿启动资金,三年内靠自己创立出十亿规模以上的公司,才有资格接手家业。 五年前,石无痕还未毕业时,他哥哥就已入局考核,最终却创业失败,还欠下十多亿债务,靠着家族出面才摆平。如今哥哥只能在家族里挂个闲职,彻底躺平。 除了哥哥,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弟弟两年前加入考核,可才干了半年就宣告破产,早早出局。 大姐作为长姐,和哥哥同期入局,如今她的石氏岭南分公司资金规模达二十亿,虽说达到了“十亿”的合格线,但大家族向来优胜劣汰——比起石无痕近两百亿的身家,这点成绩就显得微不足道,最终也被视作“淘汰者”。 不过这场比试还没彻底落幕——石无痕的父亲还有三年才退休。这三年里,若是大姐能实现跨越式发展,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除了他,没人既懂财务系统,又能接触到核心密钥备份。”石无痕冷笑一声,“李家倒了,他怕自己当年和李家的那点龌龊被翻出来,就想趁机卷笔钱跑路,顺便嫁祸给我。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说话间,张队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语气凝重:“石总,杨明的助理李俊远招了,说王副总当年收过李家三千万好处费,帮他们修改过项目审批文件,城西产业园的环保漏洞,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果然是他。”石无痕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张队,麻烦你们顺路去趟石氏集团,王副总现在应该还在办公室销毁证据。” “收到!” 挂了电话,石无痕对何宸瑜道:“掉头,回公司。” 宾利在车流中灵活地调转方向,石无痕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年幼时,太爷爷临终前的话:“无痕,你长大以后要记住商场上最狠的刀,往往藏在自己人袖子里。” 他以前总觉得是危言耸听,如今才懂,所谓的“元老”,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蛀虫。 下午两点,石氏集团楼下响起警笛声。王副总被押着从电梯里出来时,头发凌乱,西装扣子崩开两颗,嘴里还在嘶吼:“石无痕!你个毛头小子!忘恩负义!我跟着你的出生入死你忘了吗?要不是我运用人脉关系帮你创业,你在海城能创业成功吗?你能成为石氏集团的继承人吗……” 石无痕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冷冷地看着他被塞进警车。阳光落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指尖微微泛白——那是被背叛的钝痛,却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 “石总,”何宸瑜递过一份文件,“王副总的办公室搜出了和李家的转账记录,还有他私吞项目款的账本,证据链全齐了。” “交给法务部,按最高标准追责。”石无痕转身往会议室走,脚步沉稳,“下午三点的会,照常。” 三点整,会议室里坐满了各部门主管。石无痕推开门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里带着敬畏。他走到主位坐下,将一份新的项目方案推到桌上:“城西项目换个合作方,名单在这,下午下班前给我初步对接结果。另外,集团内部审计部即日起成立,由梁思奇兼任主管,全面清查所有项目的资金流向。” 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石无痕扫了一眼众人,忽然开口:“我知道有人觉得我年轻,镇不住场子。但我今天把话放这——石氏集团不养闲人,更不养蛀虫。谁想踏踏实实做事,我给平台;谁想搞小动作,王副总的下场就是例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散会后,何宸瑜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太阳:“石总,离苏小姐下课还有一个小时。” 石无痕看了眼时间,拿起外套:“去学校门口等。” 车子再次驶离公司时,城市的轮廓被夕阳染成暖金色。石无痕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子里不再是项目、资金、内鬼,而是游乐园的过山车轨道,是棉花糖甜腻的香气,是苏晴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那些缠绕的阴谋、肮脏的交易,终究会被清理干净。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片干净的天地里,护着他想护的人,过好每个值得珍惜的当下。 车窗外,晚风渐起,带着夏末的温柔。石无痕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给苏晴发消息的界面,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带了草莓味的棉花糖,等你。” 第41章 草莓棉花糖——不如一根芙蓉王 车子刚停稳在学校门口,石无痕就看到苏晴背着帆布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发尾沾着点金红色的光,手里还捏着本摊开的笔记本,正和同学笑着挥手告别。 他推开车门走过去时,苏晴刚好抬头,眼睛亮了亮,快步跑过来:“你来得好快!” “怕某人等急了。”石无痕自然地接过她的包,另一只手拎着的棉花糖袋晃了晃,草莓味的粉色糖丝在风里轻轻颤动,“刚买的,还没化。” 苏晴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甜腻的糖味在舌尖散开,她眯起眼笑:“好像回到小时候了。” “那今天就当是补过童年。”石无痕牵着她往停车场走,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白天的紧绷感彻底松了下来,“过山车敢不敢坐?” “有什么不敢的!”苏晴仰头看他,眼里带着点小挑战,“不过你要是怕了,可别抓我太紧。” 到了游乐园,天色刚擦黑,彩灯次第亮起,把旋转木马照得像童话里的城堡。 石无痕买了通票,先拉着苏晴去坐过山车。升到最高点时,苏晴忍不住尖叫,风声里混着她的笑声,石无痕侧头看她,夕阳最后的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比任何风景都晃眼。 俯冲下去的瞬间,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失重感袭来时,苏晴的尖叫变成了大笑,石无痕也跟着笑起来,胸口积压了一天的郁气,好像都随着风声散了。 从过山车上下来,苏晴腿有点软,石无痕扶着她在长椅上坐下,递过一瓶水:“还行吗?” “当然行!”苏晴喝了口水,脸颊泛着红晕,“就是有点晕,我们去玩点温和的吧。” 他们去套圈,石无痕手气好,套中了只绒毛兔子,苏晴非要挂在包上;又去坐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开,像打翻了的星星罐。苏晴靠在玻璃上看夜景,忽然转头问:“今天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石无痕嗯了一声,指尖划过她的发梢:“都解决了。”他没细说那些阴谋诡计,只轻描淡写地带过,“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 苏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把脸埋进去:“我知道你肯定很累。” 他愣了下,随即笑了,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累,看到你就不累了。” 摩天轮慢慢下降,石无痕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鬼屋:“敢去吗?” 苏晴立刻摇头,却又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听说里面很吓人……” “有我在,怕什么。”石无痕拉起她就走,“进去看看,说不定比今天的事还刺激。” 鬼屋里光线昏暗,音效阴森,苏晴吓得攥紧他的衣角,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睁眼。石无痕故意在她耳边学鬼叫,被她掐了胳膊一下,疼得低笑出声。 走到中途,一个披头散发的“鬼”突然跳出来,苏晴尖叫着扑进他怀里,石无痕顺势搂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别怕,假的。” 他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苏晴渐渐不那么怕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你故意的吧。” “嗯,想让你多抱我一会儿。”石无痕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比外面的彩灯还亮。 从鬼屋出来,苏晴的头发有点乱,石无痕伸手帮她理了理,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苏晴下意识缩了缩,耳尖红了。 快闭园时,他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分着吃最后一点棉花糖。苏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杨明远抓到了吗?” “抓到了。”石无痕把最后一点糖塞进她嘴里,“账本也找到了,牵扯出来的人,警方会一一处理。” “那李家……” “已经彻底完了。”石无痕望着湖面倒映的灯影,语气平静,“李思思霸凌同学的事,学校也已经处理了,记了大过,听说她家里人也不管她了。” 他补充道:“即使家里要管,也自顾不暇了。如今的李家,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苏晴沉默了会儿,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看到谁真的过得太惨,只是……” “只是他们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石无痕接过她的话,握住她的手,“你善良,但善良不是纵容。有些人不受到教训,永远不知道边界在哪里。” 顿了顿,他又说:“你别看有些人表面上知道错了,实际上他们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怕自己要受到惩罚,而所受到的惩罚又超出了自己承受的范围,这才会害怕,才愿意认错,追根到底是怕自己要完蛋了。” 苏晴点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晚风吹过湖面,带着点凉意,石无痕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走吧,送你回去。” 车子驶出游乐园时,苏晴靠在车窗上打哈欠,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石无痕调低了音乐,看着她渐渐睡意朦胧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 到了宿舍楼下,苏晴解开安全带,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城西的项目没事了吧?” “没事了,明天就能正常推进。”石无痕帮她把包拿过来,“上去吧,早点休息。” 苏晴点点头,推开车门又停下,转身看向他:“今天……谢谢你。” 不只是谢他陪她玩,更是谢他为她挡下了所有风雨。 石无痕笑了笑,倾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像羽毛拂过:“晚安,我的女朋友。” 苏晴的脸瞬间红透,转身跑上楼,进了楼道才回头看,石无痕还站在车边望着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守护的骑士。 她笑着挥挥手,转身跑进了电梯。 石无痕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坐回车里。何宸瑜递过一份文件:“石总,这是王副总的最终追责报告,还有城西新项目的合作意向书,您要不要过目?” “明天再说。”石无痕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眼底却带着笑意,“开车吧。” 车子驶离学校,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流淌。石无痕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今天处理了那么多糟心事,却因为这几个小时的陪伴,变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原来心里装着一个人,再暗的路,也会有光。而他的光,就在刚才那栋楼里,在那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只想好好疼爱的姑娘眼里。 他拿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消息:“梦里见,有棉花糖的那种。” 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时,他忍不住笑了,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像在触碰一个易碎却温暖的梦。 另一边,日头擦着西山沉下去时,杨明远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工棚走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脚手架的活确实比扛钢筋省劲,加上张哥时不时递来水过来搭话,工友们工地分盒饭时还多给了他块排骨,一整天没受半分刁难,胳膊腿都没昨天那种散架似的疼。 刚到工棚门口,张哥就从钱夹里抽了两张红票子,又数了两个钢镚,亲自递到他手上:“明远,今天220,一分不少。” 指尖碰指尖时,杨明远还愣了下——昨天这钱是“啪”地甩在地上的,他得蹲下去捡,钞票沾着泥还被踩了个脚印。 “签个字。”张哥把签名本递过来,特意从旁边搬了个小马扎,“坐这儿签,不急。” 杨明远刚要伸手接,张哥又按住他:“哎,先擦擦汗,看这一脸的泥,别把本子弄脏了。”说着递过来块没拆封的纸巾。 他捏着纸巾擦脸,心里直犯嘀咕:这待遇,跟昨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昨天收工时,张哥把钱和签名本“哐当”扔在地上,钱顺着泥地滚了半圈,他蹲下去捡时,后面的工友催得像火烧屁股:“杨明远你快点!磨磨蹭蹭的,比孕妇生小孩还费劲!”他手忙脚乱签完名,手指被笔尖划破了都没顾上。 今天呢?他坐在马扎上,慢慢拧开笔帽,张哥还在旁边说:“写清楚点,别潦草,不然财务那边不好对账。”后面排队的工友也跟着笑:“不急不急,明远今天辛苦,歇口气再签。” 杨明远握着笔的手都有点发僵,一笔一划写完名字,抬头时看见张哥正把那包没抽完的芙蓉王塞进他口袋:“剩下的拿着,明天接着抽。” 那烟盒捏着都发空了,他颠了颠,里头就孤零零躺着一根,硬挺挺支棱着。 更让杨明远觉得生无可恋的是,这分明是张哥刚摸到那根烟,却连拿出来递给他的功夫都省了,仿佛多碰一下都是麻烦。说是“剩下的给你”,倒像是把啃剩的骨头扔过来——客气得像在打发,又偏要裹层“情分”的皮,还顺带着提醒自己明天记得买烟。 他苦笑着哈着腰道谢,揣着220块钱往工棚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钱没被捏皱,口袋里的烟还带着余温。 路过小卖部时,他摸出15块买了三个热馒头,还奢侈地加了袋咸菜。蹲在工棚门口啃着,忽然觉得这馒头比昨天的香——虽然花了50块烟钱,可少受的罪、省下的力气,好像比那50块更值当。 他算着账:今天220,扣50烟钱、15饭钱,还剩155。加上昨天的155,两天攒了310。离凑够车票钱,还差得远,但至少今天没被当牲口使。 还好工地还有管一餐饭盒,不然一天还真攒不下来155元。 远处又传来警笛声,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却没像昨天那样往阴影里钻。嘴里的馒头嚼得香甜,心里那点因省钱闹出来的尴尬,好像真的被这两包烟“买断”了。 “明天还得买烟。”他抹了把嘴,把剩下的馒头揣进怀里,往工棚里走。管它血亏还是划算,在这条逃亡路上,能少点麻烦、多活一天,比什么都强。 第42章 阶级浮世绘——同人不同命 杨明远揣着剩下的半个馒头往出租屋走,晚风卷着工地的尘土扑在脸上,倒比工棚里的霉味好受些。 路过巷口的废品站时,收废品的老头正蹲在地上数塑料瓶,昏暗的灯泡把他的影子投在堆成山的纸壳上,像个佝偻的问号。 他加快脚步拐进更深的巷子,脚下的石子硌得鞋底发疼。这出租屋是他临时找的,月租三百,墙皮掉得像块破抹布,唯一的好处是离工地近,走十分钟就到。掏钥匙开门时,锁芯“咔哒”响了半天,锈迹蹭得指腹发涩。 屋里黑得像口井,他摸黑按下开关,头顶的灯泡闪了三下才亮,昏黄的光勉强照出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墙角堆着的几件换下来的脏衣服,酸臭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 他把怀里的馒头小心翼翼放在床头的破桌上,又从口袋里摸出那155块钱,一张一张捋平,再连同昨天剩下的155块一起塞进枕头底下的塑料袋里。 虽然只有310块钱,此刻在他眼中却宛如310亿一样珍贵。要知道以前,哪怕是310万,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只当是串无关紧要的数字。 拉链拉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把那根孤零零的芙蓉王掏出来,捏在手里转了两圈。 烟盒早就空了,硬纸壳被捏得发皱。他犹豫了下,还是把烟塞进了枕头缝里——明天早上抽,能提提神。” 脱衣服时,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是昨天扛钢筋时蹭破的,今天忙得没顾上管,此刻黏在汗湿的衬衫上,一扯就是火辣辣的疼。 他龇牙咧嘴地把衣服扒下来,扔到墙角的脏衣堆里,露出一身结实却布满淤青的皮肉,胳膊上还有道划破的口子,也是昨天下午搬钢管时被铁皮刮的。 “妈的。看来这烟钱还真不能省……”他低骂了一声,转身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小得转不开身,热水器是房东淘汰下来的旧款,插上电要等半天才能出热水。他拧开旋钮,水流“滴答滴答”半天,才勉强汇成一股细流,凉得他一哆嗦。 “操,又得等。”他骂骂咧咧地蹲在地上,看着墙角结的蛛网发呆。昨天这时候,他还在为那被踩脏的钱窝火,今天却因为一根烟换来了安稳,想想都觉得讽刺。 水流终于慢慢热起来,他站到喷头底下,热水浇在身上,疼的地方更疼,却奇异地让人松快。 泡沫抹了一身,混着灰水流进地漏,他闭着眼搓洗头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李家的下场,想石无痕会不会追查到这里,更想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钱,离开这座让他喘不过气的城市。 洗完澡,他裹着那条发僵的旧毛巾出来,灯泡的光落在他湿漉漉的肩膀上,映出一层薄汗似的水汽。他摸出枕头缝里的芙蓉王,又从裤兜里翻出个快空了的打火机,“咔嚓”打了好几下才点着。 烟味在小屋里散开,他靠在床头抽着烟,咬了口凉透了的馒头。干硬的面渣剌得嗓子疼,他却慢慢嚼着,眼睛望着窗外——那里只有一片漆黑,连月亮都被高楼挡住了。 “明天得买两包新烟孝敬他们,这钱千万省不得,要不然又得遭罪。”他吸了最后一口烟,便把烟蒂摁在床头的空罐头盒里,火星灭下去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根烟,抽一口少一口,却总得硬着头皮抽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当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在七星级餐厅“鎏金时代”的旋转门前,穿着笔挺燕尾服的门童立刻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陆沉舟先下车,黑色定制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腕间百达翡丽的星空表在水晶灯下泛着细碎的光。他回身伸出手,掌心向上,指骨分明。 苏晚搭着他的手下来,香槟色鱼尾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裙摆上的碎钻随动作轻晃,像把银河撒在了裙角。她刚站定,门童已递来丝绒披肩,遮住她露在外面的肩颈。 餐厅内部是复古宫廷风,穹顶悬挂着三层楼高的水晶灯,光芒透过切割精细的玻璃折射下来,在大理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侍者穿着雪白的手套,推着餐车无声滑过红毯,空气中弥漫着松露和香槟的混合香气。 陆沉舟预定的是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正对着城市的璀璨夜景。他为苏晚拉开高背椅,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引来她抬眸一笑,眼尾的碎钻亮片随眼神流转,比窗外的灯火更柔。 “想吃什么?”陆沉舟翻开烫金菜单,声音压得很低,刚好够她听清。菜单上的菜名大多是法语,配着精致的插画。 苏晚没看菜单,指尖在桌布上画着圈:“你点的都好。” 陆沉舟抬眼望她,眼底漾着笑意,叫来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侍者频频点头,退下时脚步轻得像踩在云里。 前菜上来时,是冰镇的蓝鳍金枪鱼,铺着薄如蝉翼的白萝卜丝,旁边点缀着一朵可食用的紫色小花。苏晚用银叉挑起一小块,刚送进嘴,陆沉舟已递过一杯柠檬水:“解腻。” 他自己没动刀叉,只看着她吃,指尖轻点着桌面,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餐厅中央的钢琴师开始弹奏肖邦的夜曲,旋律流淌在空气中,把周围的喧嚣都滤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下周去维也纳?”陆沉舟忽然开口,声音混着琴声,像裹了层蜜糖,“金色大厅有场演奏会。” 苏晚抬眸,嘴里还含着食物,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她咽下后才笑:“会不会太赶?” “你想去,就不赶。”陆沉舟拿起湿巾,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私人飞机随时能走。” 主菜是惠灵顿牛排,酥皮烤得金黄,用刀切开时,内里的菲力泛着粉嫩的光泽,肉汁顺着刀面缓缓流下。陆沉舟切了一小块,用叉子递到她嘴边:“尝尝,火候刚好。” 苏晚张嘴接住,牛肉的鲜嫩混着松露酱的醇厚在舌尖炸开,她眼睛亮了亮,像吃到了糖的孩子。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霓虹在她瞳孔里碎成一片光海。陆沉舟看着她,忽然觉得,比起这满桌的珍馐和窗外的繁华,眼前人的笑容,才是这七星级餐厅里最昂贵的风景。 甜点是熔岩巧克力,瓷盘边缘缀着一圈焦糖脆片,用银勺轻轻一戳,温热的巧克力浆便缓缓流出来,裹着香草冰淇淋的凉意,甜得恰到好处。 苏晚吃了两口就放下勺子,托着腮看陆沉舟。他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水果塔,阳光色的芒果块衬得他指尖愈发白皙,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不合胃口?”他抬眸,叉子上叉了块草莓递过来。 苏晚张嘴接住,草莓的酸甜冲淡了巧克力的甜腻,她摇摇头:“太甜啦,你吃吧。” 陆沉舟没再劝,把剩下的甜点都解决了,又叫来侍者买单。全程没有掏钱包的动作,服务员只递来一个平板,他抬手在屏幕上轻触两下,交易便完成了。 苏晚刚站定,服务员已上前一步,躬身接过她搭在椅背上的披肩,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二位慢走,期待下次光临。”清朗的送客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其余侍者齐声的“祝您愉快”。 穿过铺着红毯的长廊,水晶灯的光芒在身后渐远。到了旋转门前,门童早已拉开门,躬身相送:“二位贵客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离开餐厅时,夜风格外清冽。门童早已备好车,陆沉舟脱下西装外套披在苏晚肩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坐进车里,他伸手调了调空调,温度刚好暖得不燥人。 “困不困?”他侧头看她,苏晚正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出神,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有点。”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他身边靠了靠,“今天的牛排好好吃。” “喜欢的话,让张妈学着做。”陆沉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带着温意,“以后想吃什么,不用特意来这里。” 车子平稳地驶过长街,穿过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渐渐驶入一片静谧的别墅区。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修剪整齐的花园,路灯沿着车道一路延伸,尽头是栋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像暗夜里的一座城堡。 停稳在玄关前,管家已带着佣人候在门口。陆沉舟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把苏晚扶下来。她踩着高跟鞋的脚有点酸,刚站稳就往他身上靠了靠,像只慵懒的小猫。 “先生,太太,需要准备宵夜吗?”管家恭敬地问,声音压得很低。 “不用。”陆沉舟牵着苏晚往里走,“把醒好的红酒送到书房。” 别墅里的装修是低调的奢华,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挂着几幅看起来就很名贵的油画,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得不刺眼。苏晚换了双柔软的拖鞋,被他牵着往二楼走,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到了卧室,陆沉舟帮她取下披肩,随手搭在沙发上。苏晚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脚趾蜷了蜷,舒服得喟叹一声。 “去泡个澡?”他从衣柜里拿出她的睡袍,是真丝的,淡粉色,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我让佣人放了热水,加了浴盐。” 苏晚接过睡袍,指尖触到丝滑的料子,抬头冲他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是你啊。”陆沉舟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轻得像羽毛,“我在书房等你。” 第43章 大反派宋白莲的拮据生活 看着苏晚走进浴室的背影,他转身往书房去。管家已把红酒和醒酒器放在紫檀木书桌上,旁边还摆着两个水晶杯。 窗外是花园里的夜景,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毯上,像铺了层碎银。 陆沉舟给自己倒了杯酒,靠在书桌边慢慢喝着。手机屏幕亮了下,是助理发来的行程提醒,他扫了一眼便关掉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混着苏晚哼歌的调子,轻快得像泉水叮咚。陆沉舟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杯中的红酒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他眼底化不开的温柔。 这座空旷的豪宅,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才真正有了家的温度。 苏晚泡完澡出来,身上裹着粉嫩嫩的真丝睡袍,发梢还滴着水,带着一身淡淡的浴盐清香。 她没立刻去找陆沉舟,而是先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吹风机慢悠悠地吹头发。暖风拂过发间,把刚才泡澡的慵懒劲儿吹得更足了。 吹到半干,她随手抓了抓头发,就让它那么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光着脚往书房走。走廊里的地毯厚得像踩在云朵上,一路走到书房门口,没等敲门,门就从里面拉开了。 陆沉舟站在门后,手里还拿着那杯没喝完的红酒,看到她这副模样,眼底漾起笑意:“头发不吹干?小心着凉。” “吹到一半懒得动了。”苏晚往他怀里钻了钻,鼻尖蹭过他衬衫上的雪松味,“书房好香啊,是这酒的味道吗?” “是,也不是。”他牵着她往里走,顺手关了门,“还有你身上的味道。” 苏晚被他说得脸一热,挣开他的手走到书桌边,拿起另一杯没动过的红酒抿了一口。酒液微凉,带着点浆果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 “在听什么?”她瞥见书桌上的平板电脑亮着,正播放着一段音乐会录像,指挥家挥着baton(指挥棒)的动作行云流水。 “上周维也纳那场演奏会的录像,想着你可能会喜欢。”陆沉舟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刚才在餐厅说的事,没忘吧?下周就去。” “记得呢。”苏晚靠在他怀里,侧头看他,“可是你的工作……” “都推了。”他打断她,指尖划过她睡袍的系带,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器,“陪你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更亮了,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苏晚的发丝被风吹得动了动,拂过陆沉舟的脸颊,带着点痒。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刚才在餐厅,看你吃牛排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突然觉得,其实不用去什么高级餐厅,在家让张妈做碗阳春面,只要你坐在对面,我都觉得比这红酒还醉人。” 苏晚笑出声,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下巴:“陆总这是在变相夸自己眼光好,找了个不挑的女朋友?” “是夸我的女朋友,无论在哪种场景里,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陆沉舟低头,吻落在她的唇角,带着红酒的醇香,“比如现在,刚泡完澡,头发乱糟糟的,像只偷喝了牛奶的小猫,也好看。” 他的吻慢慢加深,苏晚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酒液溅出来几滴,落在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衬衫,指尖攥出浅浅的褶皱。 平板电脑里的音乐还在继续,是段舒缓的小提琴独奏,旋律像月光一样温柔。陆沉舟抱起她,让她坐在书桌上,双手撑在她身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头发湿着不舒服,我帮你吹。”他忽然停下,转身去拿梳妆台上的吹风机。 苏晚坐在桌上,晃着光着的脚丫,看他插好电源,调了暖风档。热风拂过发间,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 “陆沉舟,”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飘,“你说我们老了之后,会不会也这样?晚上泡完澡,你帮我吹头发,我听你讲今天公司发生的事。”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陆沉舟关掉开关,俯身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浓墨:“会。不止老了之后,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会。” 他低头吻住她,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书房里的红酒香、沐浴后的清香,还有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在一起,酿成了独属于这个夜晚的、甜得发腻的气息。 平板电脑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温柔地回荡。 吻意渐深时,苏晚忽然轻轻推了推陆沉舟的胸口,脸颊泛着被热气熏过的粉,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 “有点晚了。”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刚沐浴完的慵懒,“我回房间睡啦。” 陆沉舟动作一顿,眼底的情意还没完全褪去,却还是松了手,指尖替她理了理微乱的睡袍领口:“我送你过去。” “不用啦,就几步路。”苏晚从书桌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地毯上,像只轻盈的小鹿。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袖,“晚安呀,陆沉舟。” “晚安。”他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好点。” 苏晚笑着应了声,转身拐进走廊。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卧室门后。陆沉舟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清香,他低头看了眼书桌上那杯没喝完的红酒,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好像格外甜。 回到房间的苏晚,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真丝被子裹着一身暖意。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刚才书房里的画面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床头柜上的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得房间里一片温馨。 她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忽然想起陆沉舟说“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时的眼神,笃定得像在承诺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苏晚打了个哈欠,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很快就坠入了梦乡。梦里好像有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有陆沉舟温柔的眼神,还有空气中飘着的、甜得发腻的香气。 书房里的陆沉舟,等了会儿才关掉灯。他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花园里的夜景。月光下的灌木丛像被镀了层银边,远处的喷泉偶尔溅起水花,在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文件,他扫了一眼便设置了已读。今晚不想管工作,只想慢慢回味刚才苏晚笑着说“晚安”的样子。 他转身往卧室走,走廊里的壁灯亮着微弱的光,刚好能看清路。经过苏晚的房间时,他脚步顿了顿,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无声地笑了笑,放轻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渐渐深了,整栋别墅都陷入了安静,只有月光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像一层温柔的纱,轻轻盖在这栋房子上,也盖在两个各自安睡、却心照不宣的人身上。 另一边,宋婉柔总算熬过了最混乱的阶段。自扳倒李家与周明宇后,围堵在宋氏集团门口的记者和网红自媒体渐渐散去,门前总算清净了些。 可烂摊子远未收拾干净。公司前期积压的黑料像附骨之疽,爷爷和父亲卷入的商业案更是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集团雪上加霜,业绩断崖式下滑的曲线刺得人眼疼。唯一的弟弟又是副不学无术的模样,整日只顾挥霍,指望不上半分。 千斤重担全压在了宋婉柔肩上。她临危受命,从早到晚泡在公司里,签字、开会、安抚人心、对接资源,连轴转得像上了发条。直到深夜九点四十分,最后一份文件签下字,她才靠着椅背长长舒了口气。 指尖泛着酸胀,脖颈也僵得发疼,但看着办公桌上刚整理好的报表——各项数据总算稳住了阵脚。宋婉柔揉了揉眉心,眼底浮起一丝疲惫却坚定的光。只要爷爷和父亲那边不出大波折,假以时日,宋氏总能一点点爬起来,重回正轨的。她有这个底气。 走出公司大楼时,晚风卷着凉意贴在皮肤上,宋婉柔拢了拢西装外套,才发觉衬衫后背早已被汗浸得发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助理发来的明日待办清单,密密麻麻的条目让她眉心又紧了紧。 路过街角那家曾常去的日料店时,她脚步顿了顿。以前应酬结束,她总爱来这儿点一份寿喜烧,配着清酒慢慢喝。 可现在透过玻璃门看进去,暖黄灯光下精致的摆盘,突然就显得有些刺眼。她摸出手机点开银行app,那张被爷爷设了“只收不付”限制的卡,余额栏旁依旧缀着一行小字:“账户冻结状态,暂不可支出”。这一个月来,无论进账多少,钱都像被钉死在里面,一分也动不了。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屏幕,又切到微信钱包——312.8元,是她翻遍各个社交账号余额凑出来的总和。早上买咖啡时花了15块,现在看着这数字,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买个面包对付,手机震了震,是公司账户的短信提醒:“您尾号xxxx账户(备用金)已解除限制,可正常支出。” 宋婉柔盯着屏幕愣了两秒,紧绷的肩膀忽然就塌了些。那笔钱是用来给员工发工资和公司日常开支的,不能乱花,但至少……不用再盯着微信里这三位数过日子了。 她锁了屏,转身转身拐进隔壁的家常菜馆,塑料门帘被掀开时带起一阵油烟味。店里人声嘈杂,桌上摆着搪瓷碗,墙上贴着红底黑字的价目表,番茄炒蛋12块,酸辣土豆丝8块。宋婉柔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老板娘拿着油腻的菜单过来:“姑娘,看点啥?” 第44章 五十元的温饱 宋婉柔指尖在菜单上划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最便宜的蛋炒饭,又犹豫着加了份青菜豆腐汤和牛肉炒菜心。 等餐时,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灯,前几个月和朋友在米其林为一道甜品争得面红耳赤的日子突然冒出来,嘴角扯出点自嘲的笑。 前些天一顿18.6万的宴都不眨眼,如今三个菜加起来不到五十块,却觉得每一分都在往心上扎。可实在没办法——下午只啃了一包泡面,胃早就空得发慌,再省也得填饱肚子,明天才有劲应付那些烂事。 蛋炒饭端上来时热气腾腾,粒粒分明裹着蛋液,旁边的青菜豆腐汤浮着细碎的油花,牛肉炒菜心则泛着油亮的光泽——牛肉片切得薄,裹着生抽的酱色,菜心脆嫩,还带着点锅铲快炒的焦香。 她拿起勺子小口吃着,蛋炒饭的烟火气混着菜心的清甜,味道其实比想象中好。只是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是律师打来的,说父亲的案子还需要补充几份材料。 她边听边点头,挂了电话后,见盘子里还剩几片牛肉和半碟菜心,干脆端起盘子,就着剩下的半碗饭和汤一起扒进嘴里。 油星沾在嘴角,她抬手抹了把,心里想着:一点都不能浪费。这几口热乎菜进了胃,明天才有劲去应付那些难缠的事。 付账时老板娘笑着说:“姑娘慢走,常来啊。”她应了声,推门出去,晚风似乎没那么冷了。胃里暖烘烘的,比任何昂贵的料理都更让人踏实。 发动汽车时,引擎的低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宋婉柔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后视镜里映出空荡荡的公司大门——这场景和几个月前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的混乱模样,像隔着两个世界。 车子驶离cbd,拐进熟悉的别墅区时,她下意识放慢了速度。前几天深夜回来宋家别墅,还总能看到门口蹲守的相机闪光灯,最终只得去自己私人别院睡觉了。 可今晚,路灯沿着车道一路延伸,两侧的灌木丛静悄悄的,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听得见。 到了自家别墅门口,电动闸门缓缓打开,没有预想中的骚动。她把车停进车库,下车时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曾经觉得这车库太过空旷,如今却因这份安静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推开玄关的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她没开大灯,只按亮了鞋柜旁的小夜灯。暖黄的光晕里,能看到沙发上还搭着父亲上次没带走的羊绒衫,楼梯转角的画框歪了点——这些细微的凌乱,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曾被骤然打乱的节奏。 她换鞋时,指尖触到鞋柜最下层的一双旧拖鞋,是大学时买的,洗得有些发白。以前总嫌它不够精致,早想扔了,现在却自然而然地套在了脚上。鞋底软软的,踩在地板上没什么声音。 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玻璃杯壁上凝出细密的水珠。她靠在料理台上慢慢喝着,目光扫过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剩半盒过期的牛奶。以前这里总是塞满进口水果和空运来的食材,阿姨每天变着花样做三餐,如今阿姨早就被辞退了,连冰箱都跟着冷清下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宋婉柔喝完最后一口水,把杯子放进水槽。没有记者,没有闪光灯,没有催债的电话和紧急会议,这个家终于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样子,却又和记忆里的模样判若两地。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楼梯。一步一步踩在台阶上,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或许,这样的安静,才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 热水器的水刚放出来时带着点凉意,宋婉柔等了会儿,直到温热的水流裹住身体,才慢慢松了紧绷的肩。泡沫揉在发间,带着廉价洗发水的柠檬味——以前她只用某个法国牌子的精油洗护,现在超市货架上十块钱一大瓶的款,倒也洗得干净。 水流冲过脖颈时,她抬手按了按后颈的穴位,那里因为连日低头看文件,已经酸得像塞了块石头。闭着眼站在花洒下,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倒成了这几天里难得的清静时刻。没有报表,没有律师函,没有员工惶恐的眼神,只有水温和心跳,实实在在地提醒她“活着”。 裹着浴巾出来时,镜子里的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有些干裂。她扯过毛巾擦头发,动作慢得像在跟自己较劲。以前总嫌吹干头发费时间,现在握着那只用了三年的旧吹风机,听着它嗡嗡的响声,倒觉得有种安稳的钝感。 卧室里没开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小灯。床单是上周自己换的,米白色的纯棉款,没有以前那套真丝的滑腻,却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她掀开被子躺进去,床垫有点软塌,是父亲以前挑的款式,如今倒也能陷得安稳。 手机被她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上,屏幕暗着,像一块安分的石头。宋婉柔侧过身,望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月光,听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白天的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眼皮沉得厉害,可脑子却还在转——明天要去见供应商,得把预付款再压一压;法务那边的文件得再核对一遍,不能出纰漏……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闭上眼。算了,先不想了。 黑暗里,呼吸渐渐放缓。枕头有点旧了,边缘磨得有些毛糙,却意外地让人踏实。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没被噩梦惊醒,也没被凌晨的工作信息吵醒。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真正沉入梦乡,梦里没有公司报表,只有小时候爷爷在院子里给她摘枇杷的场景,阳光暖得像要淌下来。 苏晴第二天醒来时,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石无痕那句“梦里见”。她笑着摇摇头,指尖划过屏幕,忽然看到梁思奇发来的消息——是城西项目新合作方的签约照片,石无痕站在长桌主位,穿着挺括的西装,和对方握手时眉眼舒展,身后的背景板上“石氏集团”四个字格外醒目。 “顺利签约了?”她回了条消息。 梁思奇秒回:“石总凌晨改完的合作细节,早上九点准时签约,效率高得吓人。对了,他让我提醒你,中午食堂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 苏晴愣了愣,才想起石无痕昨天说要把公司食堂的菜单改成她喜欢的口味,当时只当是玩笑,没想到他真记在了心上。 中午下课,她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被保洁阿姨拦住:“苏小姐吧?石总让我给您带的。”阿姨递过一个保温桶,“说是刚炖好的银耳羹,放凉了不好喝。” 桶里的银耳羹还温着,莲子炖得粉糯,甜得恰到好处。苏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舀了一勺,就看到梁思奇端着餐盘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石总让我跟你说,下午没课的话,可以去他办公室待着,他处理完文件就带你去看新项目的样板间。” “他不忙吗?”苏晴有点惊讶。 “忙,但再忙也得挤时间陪女朋友啊。”梁思奇笑了笑,推了推眼镜,“说起来,石总昨天晚上回去又开了两小时会,把王副总的烂摊子全理清了,今早还精神得很,我看啊,是被爱情充了电。” 苏晴的脸有点发烫,低头喝着银耳羹,甜意从舌尖一直漫到心里。 下午三点,苏晴抱着两本书走进石氏集团总部。前台早就得了吩咐,直接领着她进了专属电梯。电梯门打开时,何宸瑜正站在走廊里等她:“石总在里面开会,让您先在休息室坐会儿,他泡了龙井。” 休息室的落地窗正对着城西的方向,能看到远处塔吊转动的身影。苏晴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会议室传来石无痕的声音,清晰沉稳:“……新合作方的资金必须分三期到账,每期到账后由法务部审核项目进度,没问题再推进下一步。” 她捧着茶杯,听着他条理清晰地布置工作,忽然觉得,那个在游乐园里陪她疯闹的少年,和此刻运筹帷幄的石总,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能看到他截然不同却同样耀眼的模样。 会议结束时,石无痕推门进来,袖口挽着半截,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看到苏晴,他脸上的冷意瞬间融化,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等久了?” “没有,刚看完你的样板间设计图,很厉害。”苏晴把图纸递给他,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小细节,“这里的儿童活动区,是不是可以加个滑梯?” 石无痕低头看了看,眼睛亮了:“这个主意好,我让设计部改。”他顺势坐在她身边,拿起她带来的书,“在上什么课?” “《建筑美学》,有点难。”苏晴指了指书上的理论,皱着眉,“这个‘解构主义’总觉得理解不透。” 石无痕拿起笔,在空白处画了个简单的草图,把城西项目的玻璃幕墙设计和理论结合起来:“你看,就像我们这个项目,打破传统的对称结构,却在不规则里藏着平衡……” 他讲得认真,指尖在纸上滑动,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苏晴听着听着就看呆了,原来他不仅懂商业,对这些专业知识也信手拈来。 “懂了吗?”石无痕抬头,撞进她直白的目光里,忍不住笑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觉得你好厉害。”苏晴实话实说,眼里闪着星星。 石无痕的心像被羽毛搔了下,凑近她,声音压低:“那……作为奖励,要不要去看真正的解构主义建筑?城南刚开了个艺术展,有扎哈的模型。” “真的?”苏晴眼睛亮了,扎哈是她最崇拜的建筑师。 “当然,票都买好了。”石无痕晃了晃手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不过得等我处理完这几份文件,半小时就好。” 他转身回办公室时,脚步都带着点轻快。何宸瑜看着他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悄悄跟梁思奇说:“石总这状态,比签了十个亿的项目还开心。” 梁思奇推了推眼镜,看着休息室里认真翻书的苏晴,轻笑:“那是自然,千金难买心头好啊。” 半小时后,石无痕拿着外套走出来,苏晴已经背上包等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本《建筑美学》:“走吧!” 电梯下行时,石无痕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杨明远的助理李俊案子几乎定下来了,最低十五年。还有李家那几个涉案的,也都进去了。” 苏晴愣了下,随即轻轻“嗯”了一声。那些曾经让她不安的名字,终于变成了尘埃里的过往。 “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事了。”石无痕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我们可以安安心心看展,逛游乐园,过我们的日子。” 电梯门打开,阳光涌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苏晴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暖:“好啊。” 远处的城市在阳光下舒展,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算计与纷争,终究被阳光驱散。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有商场上的并肩,更有生活里的烟火,像一首写不完的诗,在时光里慢慢铺展,温柔而坚定。 第45章 六位数的饭菜也没有家常便饭香 走出电梯,阳光落在石无痕的西装肩头,像镀了层金。他自然地揽过苏晴的腰,避开门口来往的车流:“先去吃点东西?你早上说想吃街角那家生煎包。” 苏晴刚点头,手机就震动起来,是苏晚发来的视频通话。屏幕一接通,就看到苏晚穿着件藕粉色连衣裙,站在挂满礼服的衣帽间里,身后顾沉舟正举着手机替她拍:“晴晴你看,顾沉舟非要我试这件,说配维也纳的月光正好。” 镜头里,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笑:“本来就是给你挑的,下周演奏会穿这个,我给你拉《月光奏鸣曲》当伴奏。” 苏晴看着屏幕里姐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小时候,苏晚总抱着小提琴在窗边练,说以后要去金色大厅演出。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金色大厅,只觉得姐姐拉琴时,连阳光都变得软软的。 “对了,”苏晚忽然凑近镜头,“你们周末有空吗?顾沉舟订了家私房菜馆,说是请石总‘谢礼’——上次城西项目的事,多亏他帮忙挡了李家的小动作。” 石无痕在旁边听见,接过话:“刚好我周末没事,让他把地址发过来。” 挂了视频,苏晴望着石无痕:“李家的事,是你帮的忙?”她只知道李家涉案的人都进去了,却没听说石无痕在背后做了什么。 石无痕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轻松:“不算帮忙,只是把他们做的那些事,原原本本交给了该交给的人。”他顿了顿,牵起她的手往街角走,“别想这些了,生煎包再不去吃,就该卖完了。” 生煎包铺子前排着队,热气裹着肉香飘过来。石无痕让她在旁边等着,自己去排队,背影在人群里也格外显眼。 苏晴看着他侧头跟老板说“要两笼,多放醋”,忽然觉得,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低头跟小贩交代口味的样子,比任何谈判桌上的模样都动人。 拿到生煎包时,油纸袋烫得手发麻。石无痕拆开筷子递给他,自己先夹起一个,吹了吹才放进她嘴里:“小心烫。” 汤汁在舌尖爆开,鲜得恰到好处。苏晴边嚼边笑:“比食堂的糖醋小排还好吃。” “那以后天天来买。”石无痕看着她沾了点油的嘴角,伸手替她擦掉,指尖带着温度,“等城西项目做完,我们也去维也纳,不看演奏会,就去多瑙河边散步,你不是说想画那里的桥吗?” 苏晴心里一动。她只在建筑史的书上提过一句“多瑙河的桥像流动的线条”,他竟然记在了心上。 吃完生煎包,石无痕开车带她去了城西的项目工地。安全帽被他仔细地扣在她头上,还特意垫了块软布:“别磕着。” 工地上机器轰鸣,塔吊正吊起一块玻璃幕墙。石无痕指着远处正在搭建的儿童活动区:“你说的滑梯,设计部改成了波浪形,用的是环保材料,孩子们摔着也不怕。” 苏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阳光下,那道弯曲的弧线真的像一道小小的彩虹。她忽然想起扎哈模型展里的那句话:“建筑的本质,是让人在里面,能笑着生活。” “石无痕,”她转头看他,安全帽的带子勒得他下颌线更清晰了,“你说,我们以后会在这里住吗?” 石无痕笑了,伸手把她的安全帽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额头抵着她的:“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在这里挑一套最大的,把你的画板、我的文件柜,还有……”他故意停顿,眼里闪着狡黠,“未来的小摇篮,都放进去。” 苏晴的脸瞬间红了,推开他:“谁跟你说这个了。” 远处的工人正在调试玻璃幕墙的角度,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过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石无痕望着那片光,忽然认真起来:“苏晴,我说的不是玩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钥匙,上面刻着“石”字的缩写。 “这是样板间的钥匙,”他把钥匙放进她手心,“密码是你的生日。从今天起,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玻璃,都在等我们一起填满。” 苏晴握着那把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却暖得像揣了团火。远处的城市在阳光下舒展,近处的工地在轰鸣中生长,而她身边的这个人,正把“未来”这两个字,一点点变成能触摸到的形状。 她踮起脚,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带着生煎包香气的吻。 “好啊,”她轻声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我们一起填。” 风从工地吹过,带着新翻泥土的味道,像在为这首未完的诗,又添了一行温柔的注脚。 从工地出来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石无痕把安全帽收进车里,指尖还沾着点灰尘,却很自然地牵过苏晴的手:“去看看你的‘彩虹滑梯’?设计部刚做完3d模型。” 设计院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设计师看到他们进来,连忙调出模型图:“石总,苏小姐,这是修改后的儿童区方案,滑梯用了渐变的橙黄色,旁边加了攀爬网,都是圆角设计。” 屏幕上,那道波浪形的滑梯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旁边的草坪上还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卡通动物。苏晴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住的老小区,楼下只有一个掉漆的铁滑梯,她和苏晚却能在上面玩一下午。 “很好看。”她转头对石无痕说,“像小时候的梦。” 石无痕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就让它成真。” 离开设计院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车驶过跨江大桥,桥下的江水泛着碎银般的光。苏晴忽然接到宋婉柔的电话,她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比前几天轻快了些:“晴晴,明天有空吗?供应商那边松口了,想请你和石总吃个饭,算是……谢谢你俩之前的帮忙。” 苏晴看了眼石无痕,他点头示意她答应。挂了电话,苏晴轻声说:“她好像好起来了。” “她本来就不是温室里的花。”石无痕转动方向盘,“以前是被捧得太高,现在落回土里,反而能扎根。”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石无痕解开安全带,却没立刻下车:“对了,下周苏晚他们去维也纳,我让助理把你那把旧小提琴送去保养了。” 苏晴愣住了。那把小提琴是爷爷留给她的,后来因为学业忙,早就被束之高阁,弦都松了。她没想到石无痕连这个都记得。 “等他们回来,”石无痕看着她,眼里的光比车灯还亮,“我们四个,在新家的草坪上,你拉琴,苏晚伴奏,顾沉舟……他大概只会拍手,我负责给你们递水。” 苏晴忽然笑出声,眼角却有点发热。原来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那些被忽略的小心愿,总有人在悄悄捡起来,一片片拼进未来的模样里。 石无痕替她解开安全带,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进去吧,明天还要早起见宋婉柔。” 苏晴推开车门,又回头看他:“石无痕,你说的诗,是不是快写完了?” 他靠在椅背上,笑得温柔:“不,才刚起头呢。” 夜风拂过树梢,带着夏末的凉意。苏晴站在楼道口,看着石无痕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手里还攥着那把样板间的钥匙。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铺展在眼前的诗行,而属于他们的那一首,正带着烟火气,带着建筑的温度,在时光里慢慢写下去,温柔,且绵长。 周末的私房菜馆藏在老巷深处,青石板路尽头是座爬满爬山虎的小院。苏晴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顾沉舟正弯腰给苏晚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你们可算来了。”苏晚笑着迎上来,拉着苏晴往里走,“石总特意交代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蟹粉豆腐。” 石无痕跟在后面,和顾沉舟相视一笑,两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人,此刻倒像寻常朋友般拍了拍肩。 包厢里摆着张圆桌,窗外是棵老石榴树,正结着红灯笼似的果子。 菜一道道上来,青瓷盘里的菜码精致,却带着家常的暖意——不像七星级酒店里那些用分子料理技法做的“艺术品”,这里的每道菜都透着烟火气,比如那道蟹粉豆腐,嫩得能抿化在舌尖,蟹香混着豆香,是苏晴小时候在爷爷家吃过的味道。 “说起来,”顾沉舟给苏晚剥着虾,忽然开口,“前阵子去迪拜谈合作,住的七星级酒店,餐厅里一道菜就要六位数,摆盘倒像幅画,就是吃着没什么滋味。” 苏晚笑着打趣:“你是吃惯了家里的菜,山珍海味也入不了口了。” 石无痕给苏晴夹了块鱼腹肉:“七星级的餐厅,卖的是环境和噱头。真论好吃,还是这种藏在巷子里的馆子实在。”他顿了顿,看向苏晴,“不过你要是想去看看,下次去迪拜出差,带你去体验下贵族晚宴。” 苏晴刚摇头,苏晚就接话:“别听他的。上次我跟沉舟去参加海城的名贵晚宴,光那身要求穿的晚礼服就折腾了半天,吃顿饭跟开董事会似的,累得慌。要是去参加贵族级别的晚宴,那不得更累……” 石无痕在旁边听着,忽然笑了:“那是你们没找对地方。真正舒服的晚宴,该是在庭院里摆张长桌,烛台映着花影,不用穿束腰裙,不用端着架子,吃口牛排都能吧唧嘴。” 苏晴眼睛一亮:“还有这种晚宴?” “当然,”石无痕看向她,“等你考完试,我带你去。就我们四个,林晓晓也来,弄个露天烧烤,比什么贵族晚宴自在多了。” 苏晚笑着拍了下顾沉舟的胳膊:“听见没?还是石无痕懂我们。上次那晚宴,刀叉都得按规矩摆,我差点拿错了被人笑话。” 第46章 四人风华叙流年 顾沉舟低笑:“那是你自己笨。不过说真的,比起穿礼服碰杯,我更想跟你们在院子里撸串喝啤酒。”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苏晴托着下巴的手上。她忽然觉得,比起那些讲究排场的场合,这种随口就能聊起“吃什么更自在”的时刻,才更像生活该有的样子——不用端着架子,不用记着规矩,身边是想在一起的人,说的是最实在的话。 大家都笑起来,笑声撞在窗纸上,惊飞了石榴树上的麻雀。 蟹粉豆腐的热气还在青瓷碗上打转,苏晴舀了一勺拌饭,忽然抬头撞进石无痕的目光里,嘴里还含着半口饭,含糊地说:“你上次说那首诗才刚起头,现在菜都快吃完了,灵感该来了吧?” 石无痕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打拍子。窗外的石榴树被风一吹,落下片叶子刚好贴在窗纱上,他看着那片叶子,忽然笑了:“还真来了两句。” “快说快说。”苏晴把筷子往碗上一搁,眼睛亮晶晶的。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刚好盖过远处巷口的车铃:“阳光曾吻西装肩,舌尖鲜尝生煎包。安全帽底藏心愿,钥匙扭转开天地。” 苏晚正给顾沉舟夹菜,闻言笑着插嘴:“这就完了?我妹妹的小提琴和我的伴奏呢?” 石无痕看向苏晴,眼里的光比碗里的蟹黄还亮:“别急,还有后半段。多瑙河桥裁入画,彩虹滑梯叠旧年。老琴新弦惊落月,四人风里共凭栏。” 苏晴的脸颊慢慢红起来,像被夕阳染过的云。石无痕忽然倾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只有她能听见:“六位数的菜单再厚,抵不过你说‘一起填’时,嘴角的甜。这诗不长,却够我们,用一辈子落款。” 顾沉舟“啧”了一声,端起茶杯跟石无痕碰了下:“平时签合同不见你这么会说,哄姑娘倒是有一套。” 苏晚笑着拧他胳膊,目光却落在苏晴泛红的眼角,那点湿意里,藏着比蜜糖还稠的暖意。 苏晴低头扒拉着碗底的饭粒,忽然觉得,这口混着蟹香的米饭,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合心意。 原来最好的诗,从不是苦思冥想的雕琢,不过是把眼前的人、碗里的菜、心里的话,一句句串起来,刚好够填满此刻的光阴,和往后的岁岁年年。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窗外的阳光透过石榴叶隙漏进来,落在苏晴碗里的蟹粉豆腐上,暖融融的。 她忽然觉得,比起七星级餐厅里那些华而不实的“盛宴”,此刻这桌有笑有聊、有家常味的饭,才是最珍贵的宴席——毕竟,能和在意的人一起,把日子过成带着烟火气的诗,比任何昂贵的排场都更让人踏实。 散席时,顾沉舟开车送苏晚回家,石无痕牵着苏晴走在青石板路上。 晚风吹过,带来桂花香,苏晴忽然想起什么:“其实七星级餐厅也不是非要去,要是能在咱们城西项目的样板间里,摆张桌子吃你做的面,好像更有意思。” 石无痕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漫出来:“好啊,等样板间装好,我给你煮面,加两个荷包蛋。” 月光爬上老墙,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原来最好的“盛宴”从不在奢华的殿堂里,而在身边人的眼里,在烟火缭绕的日常里,在那些“一起”的承诺里,温柔且绵长。 暮色漫过老巷时,饭局散了场。青石板路上,顾沉舟替苏晚拉开车门,黑色劳斯莱斯的车门划出优雅的弧线,车身在路灯下泛着沉稳的光。 “下周一起去维也纳玩?”顾沉舟弯腰看着副驾上的苏晚,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苏晚笑着点头,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声响。劳斯莱斯驶离巷口,汇入主干道的车流,朝着顾家那片依湖而建的豪宅区开去——那里的灯光亮得像星河,车库里永远停着最新款的车,却总在苏晚说“想住小公寓”时,默默把别墅的灯光调得暖些,再暖些。 另一边,石无痕的迈巴赫停在巷口等苏晴。她刚坐进副驾,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是他惯用的车载香氛。座椅被调得很低,靠背垫着个软枕——是上次她说“坐车久了腰累”后,他特意让人加的。 “直接回学校?”石无痕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明天一早有课。”苏晴侧头看着窗外,老巷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像散落的星子,“刚才顾总说,你们以前常去七星级酒店谈事?” “偶尔。”石无痕打了转向灯,“但大多时候是应酬,菜没尝出味,倒喝了不少酒。”他瞥了眼苏晴,“比起那些,我更记得你上次在生煎包铺子里,吃得嘴角沾油的样子。” 苏晴的脸热了热,伸手去够中控台上的糖罐——里面总放着她爱吃的水果糖。石无痕却先一步拿起,剥开一颗葡萄味的递到她嘴边:“张嘴。” 甜味在舌尖散开时,车已经驶进校园。苏晴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石无痕忽然拉住她,从后座拿过个画板:“设计院刚出的儿童区效果图,你看看滑梯的颜色要不要再调调。” 画板上,橙黄色的滑梯旁添了片小小的向日葵花田,是苏晴上次随口提的“想让孩子们能看到花”。 她摸着图纸上的线条,忽然觉得,比起七星级餐厅里那些需要穿着礼服享用的精致料理,此刻手里这张带着铅笔痕迹的图纸,更像一份藏着心意的礼物。 “不用调了,这样就很好。”苏晴把画板递还给他,推开车门,“路上小心。” 石无痕看着她跑进宿舍楼的背影,直到那盏属于她的窗户亮起灯,才发动车子离开。 迈巴赫的车灯划破夜色,掠过教学楼、操场,最终汇入城市的车流——它曾载着他穿过无数次cbd的霓虹,参加过数不清的高端晚宴,却在遇到苏晴后,开始习惯在晚自习结束的校园门口多等十分钟,在生煎包铺子前的小巷里多绕半圈。 劳斯莱斯抵达顾家豪宅时,庭院里的喷泉正随着音乐起伏。顾沉舟替苏晚解开安全带,牵着她穿过种满玫瑰的花园:“累不累?我让张妈炖了燕窝。” 苏晚摇摇头,指尖划过冰凉的雕花栏杆:“刚才晴晴跟石总说悄悄话,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沉舟低头笑:“大概在说我们俩‘老气横秋’,不如他们年轻人浪漫。”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对月光石耳钉,“维也纳的月光,提前给你戴上。” 耳钉的光泽在路灯下流转,像把星星别在了耳边。苏晚抬手摸着耳钉,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练琴的午后,顾沉舟也是这样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支刚摘的玫瑰,说“等你去了金色大厅,我就……”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却在多年后的今夜,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温柔。 而此时的迈巴赫里,石无痕正看着手机上苏晴发来的消息:“滑梯旁的向日葵,加得真好。”他笑着回了个“明天带你去花田选种”,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晚安,我的建筑师”。 两辆车驶向不同的方向,载着不同的故事,却在同一个夜色里,藏着相似的温度。 七星级餐厅的水晶灯再亮,也照不进人心最软的地方;劳斯莱斯和迈巴赫再名贵,最终的意义,不过是把在意的人,稳稳当当地送到想去的地方——无论是灯火璀璨的豪宅,还是书声琅琅的校园,只要身边是对的人,哪里都是最好的归宿。 周一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顾家豪宅的庭院里就停好了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司机早已候在车旁,拉开车门时,能看到后座铺着苏晚喜欢的米白色羊绒毯。 顾沉舟牵着苏晚走出来,她身上那件香槟色长裙在晨光里泛着柔光,手里拎着个琴盒——里面是她那把用了十几年的小提琴。“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苏晚看着四名黑衣保镖正将几个行李箱搬上后备箱,忍不住轻声说。 “维也纳那边晚上会比较凉,多带件外套总是好的。”顾沉舟替她拢了拢被风吹起的碎发,目光扫过保镖们,“路上机灵点,别让人靠近车三米内。” 保镖们沉声应下,动作利落地上了前后两辆护航车。苏晚坐进劳斯莱斯时,发现副驾储物格里放着本乐谱,是顾沉舟亲手抄的《月光奏鸣曲》,扉页上写着“给晚晚”。 “你什么时候抄的?”她指尖划过字迹,能感觉到纸页上残留的温度。 “上周开视频会的时候,偷偷写的。”顾沉舟发动车子,引擎声轻得像叹息,“等听完演奏会,我就在金色大厅给你拉这个,就我们俩,还有……”他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保镖车,“他们四个在外面等着。” 苏晚忽然笑出声,眼角却有点湿润。以前总觉得他不懂浪漫,只会用合同和报表表达关心,却原来,他把浪漫藏在了抄乐谱的间隙里,藏在“三米内不让人靠近”的笨拙保护里,藏在为一场演奏会准备了大半年的期待里。 车子驶离市区时,苏晚给苏晴发了张照片:窗外的朝阳正落在顾沉舟的侧脸上,他手里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配文:“出发啦,替我们跟石总说,城西的项目别太累。” 很快收到回复,是苏晴发来的语音,背景里能听到石无痕的声音:“让她放心,向日葵苗都浇过水了,等她回来正好开花。” 顾沉舟听着,嘴角弯了弯:“这小子,就知道用花哄人。”话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 苏晚捏了捏他的手:“你也很会啊,比如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乐谱,“比任何玫瑰都好看。” 第47章 维也纳的温柔注脚 很快,劳斯莱斯平稳地驶在高速上,前后的保镖车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像两道沉默的屏障。 阳光穿过车窗,落在乐谱的音符上,像撒了把碎金。 苏晚靠在椅背上,看着身边这个曾经总皱着眉看报表的男人,忽然觉得,所谓圆满,或许就是有人愿意为你把“严肃”调成“温柔”,把“公事公办”换成“小心翼翼”,哪怕带着四名保镖的护航,也藏着“怕你受一点委屈”的真心。 远处的天空渐渐亮透,朝着有月光和小提琴声的方向延伸。苏晚轻轻合上乐谱,心里忽然笃定——无论金色大厅的演奏会多动人,都不及身边这个人,握着方向盘时,悄悄朝她这边偏过来的那半分温柔。而那四名沉默的保镖,不过是这场温柔里,最踏实的注脚。 海城国际机场的vip候机厅里,落地窗外的波音777正缓缓滑向跑道。苏晚指尖划过玻璃上的雾气,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小提琴形状,顾沉舟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羊绒手套渗进来:“还有四十分钟登机,喝杯热巧克力?” 她摇摇头,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在候机厅入口——四名黑衣保镖正背对着他们站成直线,黑色西装在暖光里像四块沉默的礁石。从顾家豪宅出发时,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让每个试图靠近的路人都下意识放慢脚步。 “其实不用这么多人跟着的。”苏晚轻声说,琴盒放在脚边,金属锁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把意大利老琴,当年她在二手市场淘来的,琴颈处还有道细微的磕碰,是她练琴时不小心撞在桌角留下的。 顾沉舟弯腰替她拾起掉落的披肩,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听话。”他没多说理由,只是抬手招来服务生,点了份她爱吃的提拉米苏,“这家机场的甜点师是意大利人,尝尝看。” 甜点端上来时,登机口开始播报他们的航班信息。顾沉舟拎起琴盒,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苏晚,保镖们默契地分成两列,一列先行去廊桥清道,一列紧随其后拎着行李箱,步伐整齐得像钟表的齿轮。 廊桥里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苏晚忽然想起第一次独自坐飞机去参加比赛,背着琴盒挤在经济舱的过道里,邻座大叔的咖啡洒了她半条裙子。那时她攥着皱巴巴的机票想,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这么狼狈。 “在想什么?”顾沉舟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在想,”她仰头看他,睫毛上沾了点廊桥空调的白汽,“原来真的会有人,把你当年的狼狈,都变成后来的妥帖。” 头等舱的座椅刚放平,顾沉舟就替她盖上了羊绒毯。舷窗外的云层渐渐染上金边,苏晚蜷在毯子里浅眠,恍惚间感觉有人替她摘下了发夹——是顾沉舟的指尖,带着常年握钢笔的薄茧,动作却轻得像羽毛。 再次睁眼时,飞机正穿过维也纳的云层。顾沉舟正对着平板电脑交代工作,声音压得很低,屏幕上是保镖发来的消息:“已提前清场,酒店安保系统调试完毕。” 她忽然笑了,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妥帖,背后都是这样周密的铺排。就像当年她随口说“维也纳的苹果派最好吃”,如今他连老城区那家百年咖啡馆的靠窗座位,都让人提前订好了。 飞机降落在维也纳国际机场时,暮色刚漫过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分公司的黑色奔驰车队早已候在停机坪,四名保镖率先走过去,呈扇形站在车门两侧,直到顾沉舟牵着苏晚的手坐进中间那辆,才依次钻进前后两车。 车队驶过多瑙河大桥时,苏晚摇下车窗,晚风带着河水的凉意扑在脸上。远处的七星级酒店像浮在河面上的水晶宫,灯火璀璨得能映亮半条河。 她忽然明白,顾沉舟带的不是保镖,是想给她一份“可以安心做自己”的底气——哪怕身处七星级酒店的盛大排场里,也能像当年在出租屋那样,自在地呼吸,放肆地怀念。 酒店大堂的旋转门缓缓停下,经理躬身迎接的瞬间,苏晚瞥见保镖们站定的位置,刚好在她和顾沉舟身后三步远,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外界的喧嚣都挡在了外面。 而她手里的琴盒,顾沉舟掌心的温度,还有远处河面上摇曳的灯火,正组成一片只属于他们的、温柔的小世界。 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里,小提琴声正淌过穹顶的浮雕。苏晚坐在顾沉舟身边,指尖轻轻跟着旋律打拍子,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苏晴发消息:“对了晴晴,我那‘晚风裁缝店’这几天晚上记得去关下门,员工早走,不用特意开门,锁好就行。” 信息刚发出去,顾沉舟就凑过来:“又操心什么?店里不是有员工吗?” “老员工这几天家里有事,请了假。”苏晚按灭屏幕,“晴晴住得近,让她帮忙照看一眼。” 没过两分钟,苏晴的消息弹进来:“晚姐放心吧,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我跑?石无痕早让何宸瑜去了,他特助比我靠谱多了。” 苏晚看着屏幕笑出声,撞了撞顾沉舟的胳膊:“你看石无痕,连关店这种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细长的无名指:“比起他的特助,我更想当你的‘关门工人’——以后每天打烊,我来锁门。” 小提琴声恰好奏到高潮,苏晚望着顾沉舟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趟维也纳之行,最动人的不是乐曲,而是身边这个人把“日常”两个字,说得比誓言还认真。 与此同时,暮色里的“晚风裁缝店”正亮起暖黄的灯。何宸瑜站在店门口,看着玻璃门上“营业中”的牌子,认命地掏出钥匙。他今天刚跟着石无痕签完一个十亿的合同,西装袖口还沾着谈判桌上的咖啡渍,此刻却要弯腰锁一家裁缝店的门。 “咔哒”一声锁好门,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石无痕发消息:“石总,门已关好。顺便说一句——我堂堂百亿总裁特助,居然来给裁缝店当打烊工人,这事儿说出去,海城石氏集团分公司的股票得跌三个点。”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短短几个字:“这个月薪资翻倍。” 何宸瑜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转身离开时,瞥见橱窗里挂着件未完成的婚纱,蕾丝上缀着细碎的珍珠,像落了片星光。 他忽然想起石总说的“苏小姐的姐姐以前总在这儿做礼服”,心里默默嘀咕:行吧,为了老板的“未来大姨”,当几天打烊工人也值了。 晚风拂过店招,“晚风裁缝店”四个字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像在为这个有点好笑又有点温暖的夜晚,添了句温柔的注脚。 次日,维也纳的清晨浸在多瑙河的雾气里。顾沉舟牵着苏晚走在河畔的鹅卵石路上,她脚上的平底靴踩得石头轻轻作响,手里攥着张手绘地图——是酒店前台特意给的,标着藏在巷子里的咖啡馆。 “往这边走。”顾沉舟指着地图上的红箭头,另一只手始终护在她腰侧,避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 身后不远处,四名保镖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跟着,黑色西装在晨光里并不扎眼,像寻常游客般走走停停,目光却总在两人周围游移,遇到路口就自然分成两拨,一前一后护住安全,却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苏晚转头望了眼渐次亮起灯的老街,忽然轻轻挣了挣被牵着的手,弯腰捡起片落在脚边的银杏叶:“你发现没有,出国旅游就得这样慢悠悠晃着才有意思。” 她指尖捻着扇形的叶子,对着晨光看纹路,“你看这老街上的灯牌,一盏盏亮得像熟透的橘子,走累了就拐进哪家咖啡馆,点杯热巧克力坐着看行人——比坐豪车闷在车里有意思多了。” 她吸了口手里的热可可,睫毛上沾着点水汽:“你以前出差来维也纳,是不是也这样瞎逛过?” “他们的工资里,本来就该包含‘等我们磨蹭’这一项。” 顾沉舟牵起她的手往酒店走,“走了,再磨蹭下去,明天就起不来去看日出了——我查了,多瑙河的日出,比任何合同签字页都好看。” 走进那家百年咖啡馆时,服务员引着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顾沉舟刚要点单,苏晚就笑着拦住:“我要维也纳咖啡,你喝黑的就行——别又点最贵的,这里的招牌就是最普通的那款。” 他无奈地笑笑,依着她点了单。咖啡端上来时,瓷杯上还印着咖啡馆的老标志。苏晚抿了一口,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座桥,像不像小时候折的纸飞机?”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铁桥的弧度确实灵动。他刚要开口,就见一名保镖站在街角的报刊亭旁,假装翻着报纸,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落在咖啡馆门口。另一个则靠在路灯下,对着耳机低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在确认周边安全。 “他们这样,会不会累?”苏晚有点过意不去。 “拿工资就得干事。”顾沉舟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沫,语气轻松,“再说,他们保护的是‘顾沉舟的人’,这差事可比应付酒局轻松多了。” 第48章 月光下的草莓糖 午后去艺术史博物馆时,保镖们的存在感更淡了。他们跟着走进大厅,就在入口处停下,背对着展厅站成两排,像四座沉默的雕塑。 苏晚和顾沉舟在梵高的《向日葵》前站了很久,她轻声说:“以前总觉得,幸福是站在聚光灯下拉琴,现在才发现,是有人陪你看一幅画,看一下午都不觉得烦。”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那以后,我们把想看的画都看一遍,从维也纳看到巴黎,从纽约看到北京。” 离开博物馆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蜂蜜色。保镖们远远跟着,其中一个快步走到前面,替他们推开玻璃门,随即又退回原位。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起苏晴说的“何宸瑜关裁缝店”,忍不住笑了:“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被保护得很好的普通人’?” 顾沉舟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比夕阳还暖:“对我来说,你就是普通人——是我想每天一起喝咖啡、看画、锁店门的普通人。” 晚风起来时,他们沿着河岸往回走。保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圈温柔的屏障。苏晚忽然哼起昨晚演奏会的调子,顾沉舟跟着轻轻和,歌声混着风声,比任何交响乐都更动人。 原来最好的保护,从不是密不透风的包围,而是像这样——你在闹,他在笑,身后有人默默站成防线,却让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只是你们的背景板。 暮色像融化的巧克力,裹住了维也纳的老城区。顾沉舟牵着苏晚站在一家餐厅门口,雕花的铁艺门上挂着块铜牌,刻着“米其林三星”的标志。侍者穿着笔挺的燕尾服,替他们推开厚重的木门,风铃在头顶轻轻响。 “听说这里的主厨拿过七次国际金奖。”顾沉舟替苏晚脱下披肩,叠好递给侍者,“菜单是法文的,你随便点,看不懂的我来翻译。” 苏晚翻开烫金菜单,指尖划过那些绕口的菜名,忽然笑了:“其实我更想吃昨天巷子里的苹果派。” “明天再带你去。”顾沉舟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今天尝尝这个,就当……庆祝我们第一次在维也纳共进晚餐。” 开胃菜上来时,盛在水晶盘里,像件艺术品——松露泡沫浮在汤上,缀着两朵可食用的蓝花。苏晚刚要动叉子,就见顾沉舟拿起她的餐刀,替她把面包切成小块,动作比在谈判桌上签合同还认真。 窗外的街灯亮了,透过天鹅绒窗帘的缝隙,能看到四名保镖分散在街角,两人守着餐厅门口,两人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目光偶尔扫过来,确认安全后便移开,像融进夜色的影子,半点不打扰这桌烛光。 主菜是惠灵顿牛排,酥皮烤得金黄,一刀切下去,粉色的肉汁缓缓淌出来。顾沉舟替她切好一小块,叉起来递到她嘴边:“尝尝,据说这是主厨的招牌。” 肉香在舌尖散开时,苏晚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在大学食堂分吃一份糖醋排骨,他把肉多的那块夹给她,自己啃骨头。那时候觉得,食堂的糖醋排骨比什么都好吃。 “怎么了?”顾沉舟见她发愣,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没什么。”苏晚笑着摇头,“就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甜点上来时,侍者推来辆小车,现场浇上热巧克力酱,焦糖在高温下发出滋滋的响。顾沉舟看着她眼里映着的火光,忽然说:“等回去,我让张妈学做这个。” “不用啦,”苏晚舀了一勺送进他嘴里,“太麻烦了。再说,好吃的不是甜点,是……”她顿了顿,眼里闪着光,“是有人陪你吃。” 买单时,顾沉舟看都没看账单,签完字就牵着苏晚起身。走出餐厅时,晚风带着凉意扑过来,他立刻把披肩重新裹在她肩上。 餐厅咨客站在门口躬身送别,目光落在他们身后——街角的保镖们默契地跟上,依旧保持着那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晚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这顿饭肯定很贵吧?” “不贵。”顾沉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能看着你笑,就值回票价了。” 远处的歌剧院亮起了灯,像浮在夜色里的珍珠。他们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身后的保镖影子被拉得很长,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苏晚忽然觉得,所谓奢华,从来不是水晶灯和天价菜单,而是有人把你的喜好放在心上,把你的安稳护在身后,哪怕身处陌生的城市,也让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得像块刚出炉的焦糖布丁。 晚风裹着烤面包的香气从街角飘过来。顾沉舟自然地牵住苏晚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被他整个裹在掌心搓了搓——四名保镖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像融进夜色的影子,没有跟得太近,却始终把两人护在视线中央。 “往回走还是绕远路?”顾沉舟侧头问她,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挡在她身侧,避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石板路被月光照得发亮,踩上去能听见轻微的“咯吱”声,像在跟着他们的脚步哼调子。 “绕远路吧,”苏晚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刚才路过一家糖果店,橱窗里的水果糖看着像小时候吃的那种。” 顾沉舟笑着点头,牵着她拐进旁边的小巷。巷子两侧的老房子挂着盆栽,天竺葵的花瓣落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 保镖们很有默契地停在巷口,没有跟进来——他们知道,这条只有百米长的小巷,足够这两个人拥有片刻不被打扰的私密。 月光跟着他们的脚步,把影子揉成一团。原来最好的旅行,从不是打卡多少昂贵的餐厅,住多奢华的酒店,而是身边有个人,愿意陪你浪费时间,愿意把赶路的时间,变成捡草莓糖、数路灯、看星星的时光。 糖果店的老板是个卷发老太太,见他们进来,笑着用德语打招呼。顾沉舟用流利的德语回应,转头给苏晚翻译:“她说这款草莓糖是手工做的,每天限量二十盒。” 苏晚拿起糖盒,玻璃纸在手里沙沙响。付账时,顾沉舟掏出钱包的动作让她想起下午的晚餐——店员递来账单时,他也是这样干脆利落地签字,仿佛那串天文数字只是个普通的日期。可此刻,他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糖盒,眼里的笑意比签单时认真得多。 走出糖果店,巷口的保镖们依旧站在原地,像两尊沉默的石像。顾沉舟剥开一颗草莓糖塞进苏晚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说:“其实走路比坐车好,能闻到花香,还能看到你喜欢的糖果店。” 苏晚含着糖,说话有点含糊:“那以后我们多走路。”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老街上,皮鞋和靴子的脚步声交错着,像一首简单的二重奏。 保镖们远远跟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只在过马路时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挡住来往的车辆,等他们走到对面,又悄然后退,退回那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快到酒店时,苏晚忽然停下,指着夜空:“你看,星星好亮。”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抬头,伸手揽住她的肩。晚风吹起她的长发,缠在他的手腕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是她在家常用的那款,他却觉得,比任何香水都好闻。 身后的保镖们靠在街角的路灯下,有人低头看了眼手表,有人望着远处的河面,谁也没有上前催促。他们清楚,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此刻的星光、晚风,还有掌心的温度,比任何行程表都重要。 走进酒店旋转门时,苏晚回头看了眼巷口,月光还在石板路上淌着,像没喝完的红酒。她忽然觉得,这场没有劳斯莱斯接送的步行,比任何米其林晚餐都更让人难忘——因为最好的风景,从来不是靠车窗外的飞驰掠过,而是身边有个人,愿意陪你慢慢走,把每一步都踩进时光里,踏实又温柔。 走到酒店门口时,顾沉舟替苏晚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累了吧?早点休息。” 苏晚点头,指尖还残留着草莓糖的甜味:“你也别忙太晚,明天还要看日出。” 电梯在不同楼层停下,叮的一声轻响,像在为这短暂的分别画个逗号。苏晚走进自己的房间,推开阳台门,晚风带着多瑙河的湿气扑进来,远处的保镖们还守在酒店大堂外,像两尊沉默的石像。她忽然想起顾沉舟傍晚说的“月光石戒指”,抬手摸了摸无名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暖得让人安心。 浴室里的热水刚放好,手机就震了震,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让客房服务送了杯热牛奶,记得喝。” 苏晚笑着回复“知道啦”,转身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笑意还没散去,像盛着今晚的月光。 她想起刚认识顾沉舟时,他总把“效率”挂在嘴边,开会从不超过四十分钟,吃饭像完成任务,却在维也纳的夜色里,陪她走了三公里的路,看了老夫妇分吃冰淇淋,还为一盒草莓糖停住脚步。 而另一间房里,顾沉舟刚挂了越洋电话。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助理的聊天界面,密密麻麻的工作汇报后面,他只回了句“明天再说”。 他走到阳台,望着苏晚房间的灯光,指尖在手机相册里滑动——里面存着刚才在糖果店拍的照片,苏晚正踮脚够货架顶层的糖盒,发丝垂在肩上,被暖黄的灯光镀上一层边。 第49章 同桌的重修生 保镖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极轻,像怕惊扰了这份安静。顾沉舟关掉阳台灯,转身走向卧室时,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原来所谓“归宿”,从不是奢华的套房,而是知道隔壁房间亮着一盏等你的灯,知道有人和你共享同一片月光,明天清晨,还能一起踩着露水去看日出。 两扇窗户隔着不远的距离,都透着暖黄的光,像黑夜里两颗靠得很近的星。多瑙河的水流声在寂静中漫过来,替这两个刚刚道过晚安的人,轻轻掩上了梦的门。 另一边,宿舍楼门口的香樟树下,石无痕背着手站在晨光里,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是刚买的豆浆油条。苏晴背着书包跑下来时,他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维也纳的夜景照片——大概是陆沉舟发来的。 “无痕?你怎么在这儿?”苏晴有点惊讶,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对了,我刚想给我姐打电话,打不通。想着总麻烦何助理去关店也不是事儿啊,人家一个特助,***这个……” “打不通正常,关机睡觉了呗。”石无痕把纸袋递给她,指尖碰了碰她的书包带,替她把歪了的背带系好,“维也纳比海城晚七个小时,咱们这儿早上七点,那边刚过午夜。你姐这会儿估计睡得正香,别打了。” “哦对!时差!”苏晴拍了下脑门,接过油条咬了一大口,“我咋忘了这茬!那等中午再打吧,总让何助理跑腿,多不好意思。” “不用。”石无痕看着她沾了点芝麻的嘴角,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递过去,“你姐和顾沉舟难得出去,别打扰他们。至于何宸瑜,他最近总说办公室待腻了,给裁缝店打烊刚好让他活动活动。” 话音刚落,海城某公寓里,何宸瑜正抱着枕头睡得昏天暗地,突然“啊啾”打了个喷嚏,翻了个身嘟囔:“谁啊……” 他要是知道石无痕已经把“晚风裁缝店打烊”列为他未来三天的核心工作,怕是会立马掀开被子——石总,我谢谢你啊!合着百亿特助的kpi,现在要靠锁门来完成了? 苏晴没留意石无痕眼底的笑,三口两口吃完油条,挥挥手往教学楼跑:“那我上课去啦!下午见!” 石无痕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掏出手机给何宸瑜发消息:“明天起,关店后检查下橱窗的婚纱样品,别让灰尘落上去。” 那边秒回:“收到石总。对了,啥时候给我换个活儿?总锁门,我怕石氏集团海城分公司的股东以为我被开除了……” 石无痕笑着删了输入框里的“再干三天”,改成:“好好干,有奖金。” 晨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撒了把碎金。有些温柔,从来不用刻意张扬,就像有人记得你的课表,记得你姐姐的时差,记得给特助安排“喜欢的活儿”——藏在细节里,比什么都实在。 建筑史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时,老教授正在讲哥特式教堂的尖顶。石无痕拎着本崭新的课本走进来,白衬衫袖口卷得整整齐齐,径直走到苏晴旁边的空位坐下——那是林晓晓特意留出来的,桌上还用粉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占”字。 “无痕?你怎么……”苏晴瞪圆了眼睛,手里的笔差点掉在笔记本上。 石无痕把课本翻开,扉页上印着“重修生石无痕”,他压低声音笑:“忘了?我是你表哥,来重修补学分的。” 前排的林晓晓回头,冲苏晴挤了挤眼,嘴角憋着笑——谁不知道这位“表哥”是花了七位数捐给建筑系,才换来的旁听资格,理由还编得冠冕堂皇:“小时候没好好学,现在补补基础,方便以后跟苏晚讨论建筑美学。”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石无痕站起来,身姿挺拔:“老师好,我叫石无痕,是苏晚的表弟,过来重修建筑史,以后请多指教。” 苏晴在底下偷偷踢了他一脚,用口型说:“是表哥!” 他低头时,刚好瞥见她笔记本上画的小房子,屋顶歪歪扭扭,像个被踩扁的面包。他忍住笑,在她耳边用气音说:“画得不错,就是烟囱歪了,下课教你改。” 一整节课,苏晴都坐得笔直,生怕他又冒出什么惊人之举。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旁边瞟——他听得异常认真,笔记记得比谁都工整,连老教授随口提的冷门建筑师名字,都在课本边缘打了个小问号。 课间休息时,林晓晓凑过来,故意大声说:“表哥,你这笔记比我们学了三年的都好,是不是偷偷报补习班了?” 石无痕合上书,指尖敲了敲苏晴画的小房子:“没有,主要是同桌画得太有感染力,激发了我的学习欲。” 苏晴的脸腾地红了,抓起笔假装记笔记,耳朵却悄悄竖起来。窗外的阳光落在石无痕的侧脸上,他正在课本空白处画那座歪烟囱小房子,只是在旁边加了只趴在屋顶的猫,尾巴翘得老高。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早上说的时差,你没再给你姐打电话吧?” “没打没打。”苏晴赶紧摆手,“我哪能那么糊涂。” “那就好。”他把画好的小房子推到她面前,“课间休息,给你改了改烟囱,顺眼多了。” 林晓晓凑过来看,捂着嘴笑出了声:“石总这重修,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石无痕挑眉,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不然呢?总不能真为了补学分。” 苏晴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她忽然想起苏晚临走前说的话:“石无痕那人看着冷,其实心思细得很,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 现在看来,哪是嘴笨,分明是句句都往人心坎里钻。 上课铃响时,石无痕把那页画着小房子的纸撕下来,悄悄塞进苏晴的笔袋里。阳光透过窗户,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没融化的糖。 老教授在讲台上分析佛罗伦萨大教堂的穹顶结构,苏晴却盯着笔袋里那张画发愣。指尖悄悄摸过去,能触到纸张边缘被撕得微微发毛的质感,像石无痕此刻落在她发顶的目光,轻得像羽毛。 “注意听讲。”他用气音提醒,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沙沙的响。苏晴赶紧收回心思,却听见他又补了句,“等会儿下课,我给你讲怎么画穹顶,比课本上的清楚。” 后排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大概是看到了这幕。苏晴脸颊发烫,假装翻书,眼角却瞥见他笔记本上的字——哪里是记笔记,分明在画她刚才走神时托着下巴的样子,头发被阳光照得泛着浅金色,连睫毛上的小绒毛都画得清清楚楚。 下课铃刚响,林晓晓就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表哥,晴晴说中午想吃三食堂的番茄鱼,一起?” 石无痕合上书,自然地接过苏晴的水杯,拧开瓶盖递过去:“好,我去占座。” 苏晴喝水时差点呛到——谁跟他说想吃番茄鱼了?明明是昨天跟林晓晓念叨的。她瞪了林晓晓一眼,对方却冲她挤眉弄眼,嘴型说“助攻呢”。 三食堂里人声鼎沸,石无痕果然占了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三个餐盘,番茄鱼、糖醋排骨、清炒西兰花,全是苏晴爱吃的。他把鱼刺挑干净的鱼肉夹到她碗里,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鱼皮?”苏晴咬着筷子问。 “上次看你把鱼皮挑出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林晓晓在旁边扒着饭,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这位石总为了记苏晴的喜好,特意让何宸瑜整理了个“苏晴饮食禁忌表”,连她不吃葱姜蒜里的蒜、吃排骨要带脆骨都记着,现在倒说得像随手看见似的。 正吃着,石无痕的手机响了,是何宸瑜。他接起电话,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说。” “石总,晚风裁缝店的门锁有点松,我让人换了个新的,顺便给橱窗的婚纱掸了灰。”何宸瑜的声音透着股生无可恋,“还有,陆总那边发消息说,让您别老盯着晴晴上课,他俩在维也纳挺好的。” 石无痕瞥了眼正埋头跟番茄鱼较劲的苏晴,嘴角弯了弯:“知道了,你继续盯着锁。” 挂了电话,苏晴抬头:“何助理又在关店?” “嗯,”他夹了块排骨给她,“他说新锁手感不错,打算研究研究不同锁芯的构造,算是给未来的‘锁匠事业’积累经验。” 海城的何宸瑜打了个喷嚏,看着手里刚换下来的旧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位石总,该不会真打算让他转行开lock**ith(锁匠)店吧? 吃完饭往教学楼走,石无痕拎着苏晴的书包,影子和她的叠在一起,被正午的阳光压得短短的。苏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问:“你真打算一直重修啊?” “嗯,”他低头看她,眼里的笑藏不住,“至少修到……你愿意跟我一起研究穹顶结构为止。” 风卷着香樟叶落在他肩上,苏晴忽然觉得,这个花钱来当“同桌”的重修生,比课本里那些复杂的建筑图纸,更让人想好好琢磨琢磨。 第50章 时差里的糖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画室,苏晚正对着多瑙河的景色写生,笔尖蘸着钴蓝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片温柔的夜色。 顾沉舟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翻着画册,忽然接到石无痕发来的照片——是苏晴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嘴角还沾着点面包屑,旁边放着本摊开的建筑史课本,页眉处有石无痕用红笔改的笔记,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你看晴晴。”顾沉舟把手机递过去,眼底带着笑意,“石无痕把她照顾得挺好。” 苏晚凑过去看,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上课又睡觉。不过石无痕这字……比她写的好看多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何宸瑜是不是还在天天帮我关店?上次他朋友圈发锁匠工具,配文说‘新爱好’,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 顾沉舟合上画册,替她理了理被颜料沾到的袖口:“石无痕说,何特助最近对‘锁具研究’兴趣浓厚,让他多练练也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早上晴晴想给你打电话,被石无痕拦住了,说怕打扰我们。” 苏晚放下画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给苏晴发了条消息:“听说有人上课睡觉被抓包了?晚上记得给我回电话,时差我算好了,你们那边九点,我这边两点,刚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转头看向窗外——多瑙河的水波在夕阳下泛着金红的光,远处的摩天轮亮了灯,像串挂在天边的彩色珠子。顾沉舟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想晴晴了?” “有点。”苏晚靠在他怀里,“不过看到她有人照顾,放心多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石无痕真的在重修啊?我还以为他说着玩的。” “为了跟你妹妹当同桌,花点心思怎么了。”顾沉舟低笑,“上次他跟我打电话,说正在研究怎么画烟囱,免得被苏晴笑话。” 画室里的老座钟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响声。苏晚看着画布上渐渐成形的夜景,忽然觉得,无论是维也纳画室里的相拥,还是海城教室里的同桌,原来牵挂从来都不分远近——就像此刻,她想着妹妹有没有好好听课,而几千里外的苏晴,大概也在惦记着她什么时候能带着月光石戒指回家。 暮色渐浓时,顾沉舟收起画具:“晚上去吃你说的那家炖牛肉?老板说今天有新鲜的野莓派。” 苏晚点头,抓起外套时,手机震了震,是苏晴发来的回复,附了张照片:石无痕正在给她讲题,侧脸对着镜头,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配文是:“姐,你的‘表弟’比教授讲得清楚!不过他总盯着我画的烟囱笑,过分!” 苏晚笑着回复:“那是因为他喜欢你画的歪烟囱。” 发送的瞬间,她仿佛能看到海城教室里,苏晴红着脸瞪石无痕的样子,也能想象到何宸瑜在裁缝店门口对着新锁叹气的模样。原来幸福从来都不是孤立的岛屿,而是隔着时差、隔着距离,也能彼此照亮的光,温柔又绵长。 海城的晚自习铃声刚响,苏晴就收到了苏晚的消息。她举着手机凑到石无痕眼前,故意扬着下巴:“我姐说,你是因为喜欢我画的歪烟囱才笑的。” 石无痕正在给她讲混凝土配比公式,闻言笔尖一顿,抬眸时眼里盛着笑意:“你姐说得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更喜欢你脸红的样子。” 后排的林晓晓“啧”了一声,假装翻书,肩膀却抖得像揣了只兔子。苏晴的脸果然红了,抓起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画着画着却画出两个并排的小人,一个顶着歪烟囱似的头发,一个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石无痕瞥见那幅小画,悄悄用手机拍了下来,设成了屏保。 而此时的维也纳,苏晚正坐在炖牛肉餐厅里,看着顾沉舟给她切牛排。手机里弹出石无痕发来的新消息,是张截图——苏晴的朋友圈刚更新了条动态,配的是那幅歪烟囱小房子,文案写着:“重修生石同学说,这烟囱很有‘解构主义’美感。” “你看这俩孩子。”苏晚把手机递给顾沉舟,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晴晴以前总说石无痕太严肃,现在倒会跟他开玩笑了。” 顾沉舟接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小房子,忽然说:“下次让石无痕带晴晴来维也纳,咱们四个一起去那条有糖果店的小巷,让她也尝尝手工草莓糖。” 苏晚刚想说“好啊”,手机又震了震,是何宸瑜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后,屏幕里的特助正举着把大锁,背景是晚风裁缝店的招牌。 “苏小姐,”何宸瑜一脸生无可恋,“石总让我研究锁芯的力学结构,说这是‘建筑美学的基础’,您看我是不是该申请个专利?” 苏晚笑得直不起腰,顾沉舟接过手机,一本正经地建议:“可以,就叫‘何氏打烊锁’,我投资。” 挂了视频,炖牛肉的香气漫过来,混着窗外的晚风。苏晚看着顾沉舟眼里的笑,忽然觉得,这场跨越时差的牵挂,其实更像一场温柔的接力——她在维也纳被他呵护着,而她的妹妹,正在海城被另一个人小心收藏着。 夜色渐深时,海城的教室里,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石无痕替苏晴背起书包,两人并肩走在香樟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明天早课要交的图纸,画完了吗?”他问。 苏晴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姐说晚上九点给我打电话,到时候让你跟她聊聊‘建筑美学’?” 石无痕脚步一顿,低头看她眼里狡黠的光,低笑出声:“好啊,正好跟她汇报下,她妹妹的烟囱画得越来越有‘解构主义’了。” 晚风穿过树梢,带着夏末的暖意。两个城市的月光,此刻正分别落在两对并肩而行的身影上,温柔得像一场未完的梦。 海城晚上九点整,苏晴的手机准时响起,屏幕上跳着“姐姐”两个字。她刚把画好的建筑图纸塞进文件夹,立刻接起来:“姐!” 石无痕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手里转着支钢笔,听见苏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听说某人的烟囱画得有进步?”苏晚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隐约有水声,大概是在多瑙河边散步,“我们这儿刚过下午两点,阳光好得很,正准备去看一场露天音乐会。” 苏晴扒着栏杆晃腿:“羡慕!你们那儿现在是不是穿薄外套就行?我刚看天气预报,维也纳才十七度,我们这儿还三十多度呢。”她忽然想起什么,把手机往石无痕那边递,“姐,石无痕说要跟你汇报‘烟囱进度’。” 石无痕无奈地接过手机,语气瞬间变得正经:“苏晚姐,苏晴的图纸进步很大,尤其是烟囱部分,已经掌握了基本比例,就是……偶尔还会歪向东南方向。” 听筒里传来苏晚和顾沉舟的笑声,顾沉舟的声音插了进来:“让她多练练,下次我们回去,检查作业。” “知道了顾总。”石无痕应着,把手机递回给苏晴,眼底却藏着笑——他刚瞥见苏晴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人,正举着锤子砸歪烟囱,旁边标着“石同学”三个字。 苏晴又跟苏晚聊了几句,叮嘱她注意安全,挂电话时特意看了眼时间:“刚好聊了十五分钟,没耽误你们听音乐会吧?” “放心,”石无痕替她合上文件夹,“露天音乐会七点才开始,现在他们大概在喝下午茶。”他低头看她,“图纸画累了吧?带你去吃甜品。” 甜品店的玻璃柜里摆着草莓慕斯,像维也纳糖果店里的草莓糖,透着清甜。苏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忽然说:“我姐说,顾总在维也纳天天陪她数路灯,还说多瑙河的日出比合同好看。” 石无痕笑了,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那我们明天早起,去看学校后山的日出,比他们的多瑙河近多了,还不用倒时差。” 而此时的维也纳,顾沉舟正牵着苏晚走向露天音乐厅。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发间跳跃。 “晴晴好像跟石无痕挺聊得来。”苏晚想起刚才电话里妹妹的笑声,比平时亮了好几个调。 “嗯,”顾沉舟低头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丝巾,“石无痕早上发消息说,苏晴的烟囱终于画直了,他奖励了她一块草莓慕斯。” 音乐厅里传来小提琴声,温柔得像月光。苏晚靠在他肩上,忽然觉得,时差带来的不是距离,而是让这份牵挂有了更细腻的层次——当她在阳光下听音乐会时,妹妹正在夜色里吃着甜品;当她数着维也纳的路灯时,有人正在替她守护着海城的星光。 两场温柔的时光,隔着七个小时的距离,却在各自的时区里,悄悄发着光。 海城夜里十一点,宿舍楼已经熄了灯,苏晴趴在床上,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给苏晚发消息:“姐,你们那边应该是下午四点吧?露天音乐会结束了吗?” 屏幕那头隔了几分钟才回复,大概是刚从嘈杂的音乐厅出来。苏晚发来一张照片:夕阳把多瑙河染成橘红色,顾沉舟站在河边,手里拿着支刚买的棉花糖,糖丝在风里飘得像透明的网。配文:“刚结束,准备去吃冰淇淋,你那边该睡了吧?” 苏晴蜷在被子里笑,手指在屏幕上敲:“睡不着,在想明天早上去后山看日出要带什么。石无痕说明天四点半就得出发,说晚了会被晨练的大爷抢位置。”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床铺的林晓晓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放心吧,石总肯定连保温杯都给你准备好了……” 苏晴没接话,指尖划过照片里顾沉舟手里的棉花糖,忽然想起下午石无痕帮她整理画具时,悄悄往她背包里塞了包暖宝宝——“后山风大,别冻着”。 而维也纳的下午四点半,顾沉舟正替苏晚舔掉唇角的冰淇淋渍。她举着手机给妹妹回消息:“让石无痕多穿点,山上比市区冷。对了,你们那边凌晨一点前必须睡,不然明天起不来。” “知道啦!”苏晴回了个吐舌头的表情,乖乖退出聊天框。黑暗里,她摸了摸枕头下的小本子,里面夹着石无痕画的那只趴在歪烟囱上的猫,此刻像在黑暗里眨着眼睛。 凌晨四点半的海城,天还墨黑一片。苏晴被手机闹钟吵醒时,石无痕已经站在宿舍楼下等了,手里拎着个保温袋,里面是热豆浆和三明治。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衬得眉眼更清俊,见她跑下来,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昨晚没睡好?眼下有黑眼圈。” “才没有。”苏晴嘴硬,打了个哈欠。 第51章 在享受中等待 两人沿着后山的石阶往上走,晨露打湿了裤脚,远处传来几声鸟叫。石无痕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是只用银杏叶折的小风车,叶柄上还缠着根红绳。 “昨晚折的,”他声音压得很低,怕惊了这山间的静,“等会儿日出的时候,风一吹就转。” 苏晴捏着那只小风车,指尖被晨露冻得微凉,心里却暖烘烘的。 同一时间,维也纳的早上七点半,苏晚正坐在咖啡馆里翻照片。顾沉舟把刚烤好的牛角包推到她面前:“看什么呢,笑得像偷了糖的小孩。” “看晴晴的朋友圈,”苏晚把手机给他看,“石无痕凌晨发的,就一张照片——石阶上的露水,配文说‘等日出’。这俩人,还挺有默契。” 顾沉舟低头咬了口牛角包,晨光落在他睫毛上:“等我们回去,带他们去爬一次黄山,让石无痕也学学怎么给人拍日出。” 后山的山顶上,苏晴终于看到了日出。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时,石无痕手里的银杏叶风车真的转了起来,红绳在风里飘得像团小火苗。他忽然举起手机,镜头对着她被晨光染亮的侧脸。 “你拍我干嘛?”苏晴捂住脸笑。 “拍下来发给你姐,”他低头调着照片角度,语气认真,“让她知道,她妹妹看日出的样子,比多瑙河的风景好看。” 山风掠过耳畔,带着草木的清香。两个时区的阳光,此刻正分别照亮两张含笑的脸——海城的晨光里,风车转得欢快;维也纳的暖阳下,咖啡冒着热气。 时差隔开了空间,却隔不开这份被小心收藏的温柔,像两只跨越经度的钟,在各自的时辰里,敲出同样甜蜜的声响。 海城早上七点,苏晴和石无痕刚从后山下来,晨露打湿了裤脚,头发上还沾着草叶。石无痕替她拂掉发梢的碎草,手机就响了,是苏晚发来的视频请求。 “刚看完日出?”苏晚的声音带着笑意,镜头里能看到维也纳的早餐桌,面包篮里的法棍还冒着热气,“我们这儿刚过凌晨零点,刚回酒店。” 苏晴把手机举高,让姐姐看山顶的方向:“你看太阳!特别圆,石无痕还折了个银杏叶风车,转得可快了!”她忽然想起时差,吐了吐舌头,“是不是打扰你们睡觉了?” “没有,”顾沉舟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刚泡了澡,正准备休息。”他接过手机,镜头转向窗外,“你们那边天亮了,我们这儿刚黑透,多瑙河的夜景也不错,下次带你们来。” 石无痕在旁边拧开保温杯,把热姜茶递给苏晴,对着镜头说:“苏晚姐,顾总,你们早点休息,我们先回学校了。” 挂了视频,苏晴捧着姜茶小口喝着,忽然发现石无痕的冲锋衣袖口沾了片枫叶——是刚才在山顶帮她捡掉落的画具时蹭到的。她伸手替他摘下来,夹进自己的笔记本:“留着当书签,纪念第一次看日出。” 而维也纳的酒店里,顾沉舟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苏晚正对着镜子摘耳环。“晴晴好像长高了点,”她忽然说,“上次见她还到我肩膀,刚才在镜头里,好像快到石无痕胸口了。” 顾沉舟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小孩子长身体快。石无痕把她照顾得不错,连姜茶都准备好了。”他顿了顿,“何宸瑜刚才发消息,说给晚风裁缝店换了把智能锁,带人脸识别的,说‘以后不用钥匙,刷脸就能关店’。” 苏晚笑得肩膀发抖:“他这是把打烊做成事业了?回去得请他吃顿好的。” 凌晨一点的维也纳渐渐安静下来,酒店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毯上,像铺了层银纱。顾沉舟替苏晚掖好被角,她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海城现在八点了吧?晴晴该上早课了,石无痕的重修笔记不知道有没有忘带……” “放心,”顾沉舟关了床头灯,“他连苏晴的课表都背下来了,不会忘的。” 而此时的海城八点整,建筑史教室的铃声刚响。苏晴翻开笔记本,那片枫叶书签夹在“哥特式建筑”那一页,旁边是石无痕新画的小插画——两只手牵在一起,一只手拿着画笔画烟囱,另一只手拿着风车,背景是初升的太阳。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把两个时区的温柔,悄悄叠在了一起。 海城下午三点,苏晴正在画室赶图,笔尖的铅笔屑堆了一小堆。石无痕坐在旁边帮她削铅笔,忽然接到何宸瑜的电话,特助的声音透着股“喜报”的兴奋:“石总,顾总那边发消息了,说给您寄了两箱维也纳手工巧克力,指定要给苏晴小姐的!” 苏晴耳朵尖,立刻抬头:“巧克力?我姐寄的?” 石无痕挂了电话,笑着揉她的头发:“你姐说,维也纳下午四点的阳光最适合做巧克力,让你尝尝刚出炉的味道。”他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那边应该刚开工,师傅们正往模具里倒可可浆呢。” 苏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得给我姐发个消息谢谢她!”她刚拿起手机,又想起什么,“现在她们那边是下午四点,应该没在睡觉吧?” “放心,”石无痕把削好的铅笔递过去,“这个点,顾总多半正陪你姐在巧克力工坊试吃,说不定还在跟师傅讨教配方。” 果然,苏晚很快回了消息,附带一张照片:她手里举着块刚做好的草莓巧克力,顾沉舟正低头替她擦掉嘴角的可可渍,背景里的玻璃柜摆满了各种形状的巧克力,像五颜六色的宝石。配文:“师傅说加了榛子碎的最好吃,给你留了一大盒,等回去当零食。” 苏晴捧着手机傻笑,石无痕在旁边补了句:“记得分给林晓晓一半,不然她该说我们‘独吞’了。” 而维也纳的下午四点半,苏晚正把一块巧克力塞进顾沉舟嘴里,看着他皱眉:“太甜了。” “你懂什么,”她又拿起一块,“这是少女心的味道。”手机震了震,是苏晴发来的自拍,背景是画室的画板,上面贴着张便利贴,写着“谢谢姐姐!石同学说他不喜欢甜的,巧克力全归我~” 顾沉舟凑过来看,低笑出声:“石无痕才不是不喜欢甜的,是舍不得跟苏晴抢。”他忽然想起什么,“何宸瑜说,石无痕最近在研究‘如何用巧克力做建筑模型’,说是要送给苏晴当生日礼物。” 苏晚笑得直不起腰:“那他可得多寄几箱,不然模型还没做完,巧克力就被晴晴偷吃光了。” 夕阳斜斜照进巧克力工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沉舟看着苏晚眼里的笑,忽然觉得,这跨越七个小时的牵挂,就像这盒巧克力——海城的期待是甜的,维也纳的惦记也是甜的,时差不过是让这份甜,在两个时区里,各自发酵出更浓的味道。 傍晚六点的海城,苏晴终于画完了图纸。石无痕替她收拾画具时,手机提示有快递到了,是何宸瑜派人送来的——正是那两箱维也纳巧克力。 苏晴拆开一盒,拿出块心形的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她忽然想起姐姐说的“下午四点的阳光”,抬头看向窗外,海城的夕阳正染红天际,和照片里维也纳的阳光,明明隔着千山万水,却好像有着同样的温度。 石无痕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悄悄拿出手机给顾沉舟发消息:“巧克力收到了,苏晴很喜欢。另外,‘建筑模型计划’已启动,麻烦再寄十箱。” 维也纳的晚上十一点,顾沉舟看着消息笑出声。苏晚凑过来问怎么了,他把手机给她看,她笑着捶了他一下:“石无痕这是想把晴晴喂成小胖子吗?”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散落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像撒了层糖霜。两个时区的甜蜜,此刻正沿着看不见的线,悄悄流淌,温柔得恰到好处。 海城晚上八点半,苏晴刚把最后一块巧克力纸扔进垃圾桶,手机就震了震,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刚到巧克力工坊,师傅正在调牛奶巧克力的浆,估计要等两小时才能出炉,别急呀~” 苏晴看着消息笑了,手指敲得飞快:“不急不急!你们慢慢等,别催师傅,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转头跟林晓晓说,“我姐说巧克力还没做好呢,维也纳现在才下午一点半,师傅刚开工。” 林晓晓正对着镜子贴面膜,含糊不清地说:“看吧,我就说没那么快,国际快递再快,也得等巧克力凉透了才能打包呀。石总刚才说的‘已经在路上’,估计是怕你盼得着急,先给你打预防针呢。” 正说着,石无痕的消息弹进来:“刚问了何宸瑜,巧克力工坊的师傅说,维也纳下午四点才能脱模,算上包装和联系快递,最快后天到。晚上给你带了草莓蛋糕,先垫垫?” 苏晴看着“草莓蛋糕”四个字,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回了个“好呀”,忽然想起什么,点开和苏晚的对话框:“姐,你们别在工坊待太久,下午三点太阳最晒,记得戴帽子。我们这儿晚上快九点了,我准备去操场散散步,消消食。” 维也纳的下午一点五十分,苏晚正趴在工坊的玻璃柜上看师傅做模具,手机震了震,看到妹妹的消息忍不住笑——这丫头,时差算得比谁都清楚。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确实亮得晃眼,顾沉舟不知什么时候从旁边的商店买了顶遮阳帽,正往她头上戴:“走吧,先去旁边的咖啡馆坐会儿,等巧克力凝固得差不多了再来。” “嗯,”苏晚把手机揣进包里,“晴晴说她们要去散步,石无痕肯定跟着呢。” 顾沉舟替她推开咖啡馆的门,风铃叮当作响:“放心,他现在连苏晴散步喜欢走外圈还是内圈都记得,错不了。” 海城的晚上九点,操场的路灯亮得像串星星。苏晴和石无痕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老长。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原来巧克力还要等两天啊,我还以为真的‘在路上’了呢。” “怕你失望,”石无痕的声音在晚风里很轻,“不过草莓蛋糕是现做的,刚从甜品店买的,奶油还没化。” 苏晴忽然想起姐姐说的“下午四点脱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原来牵挂从来都不是“立刻拥有”,而是有人记得你等得着急,所以提前铺垫好温柔;有人知道你喜欢甜,所以连时差里的等待,都算得清清楚楚。 操场的广播突然响起,放着首舒缓的钢琴曲。苏晴停下脚步,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维也纳的巧克力还在模具里慢慢凝固,而海城的晚风里,已经飘着比糖更甜的期待了。 第52章 双时区的爱 海城晚上十一点,苏晴躺在宿舍床上,翻着苏晚刚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姐姐正蹲在巧克力工坊的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给兔子巧克力系丝带,顾沉舟举着手机替她照明,背景里的挂钟指向下午四点——维也纳的傍晚快到了,窗外的夕阳正给玻璃柜镀上一层金边。 “看这只,耳朵上沾了点焦糖,像不像你上次画的歪耳朵兔子?”苏晚举着巧克力对着镜头晃,“师傅说这是‘独一无二的瑕疵款’,特意留给你的。” 苏晴把脸埋进枕头里笑:“喜欢!你们快别忙了,维也纳现在该吃晚饭了吧?都下午四点多了。” “马上就去,”顾沉舟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刚联系好快递,说最快后天清晨到海城,到时候让何宸瑜直接送去学校。” 挂了视频,苏晴盯着天花板数羊,心里却在算时差——等巧克力后天到海城的时候,维也纳应该是后天中午,姐姐他们说不定正在逛美术馆,或者在多瑙河边喂鸽子。 对面床铺的林晓晓打了个哈欠:“别算了,石总早替你查好了,快递到的时候,他会‘刚好’去门卫室取文件,顺便把巧克力拎回来。” 苏晴没说话,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给石无痕发了条消息:“明天去植物园,穿帆布鞋会不会冷?” 几乎是秒回:“不冷,我查了天气预报,海城明天二十一度,维也纳……”后面跟着个调皮的表情,“那边后天中午十二点签收快递时,气温十七度,适合在咖啡馆拆包装。” 苏晴看着消息笑出声——他连姐姐签收快递时的气温都查好了。 维也纳的下午五点,苏晚正对着菜单纠结点烤猪排还是炸猪排,顾沉舟忽然接到石无痕的消息:“提醒苏晚姐,别点太多,苏晴说她姐最近在控制热量。” 苏晚凑过来看,笑着捶了他一下:“这石无痕,连我减肥的事都知道?肯定是晴晴说的。”她转头跟服务员说,“就要一份烤猪排,分两盘装,谢谢。” 顾沉舟看着她眼里的笑,忽然觉得,这七个小时的时差,倒成了彼此牵挂的计时器——知道对方那边是清晨还是黄昏,知道该在哪个时间点递上一句关心,知道有些等待不必说出口,因为有人会替你算好每一分每一秒。 海城的午夜十二点,苏晴终于抵不住困意闭上眼,梦里全是兔子形状的巧克力,和植物园里迎着阳光的向日葵。 而维也纳的下午五点半,苏晚正咬着烤猪排,听顾沉舟说:“等回去,我们也学石无痕,去旁听一节晴晴的课,看看她画的烟囱到底进步没。” 月光在两个城市的窗台上流淌,像在替这份隔着时差的惦记,悄悄倒数着相聚的日子。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漫长,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藏着被人放在心上的温柔。 海城清晨六点,苏晴被窗外的鸟鸣吵醒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刚在多瑙河边看完日出,给你拍了张照片——水面上的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比你们后山的日出多了点粼粼的波纹。维也纳现在早上六点,跟你们那边时间一样呢,真巧。” 苏晴揉着眼睛坐起来,点开照片——果然,多瑙河的日出裹着水汽,和后山干燥的晨光完全不同。她回消息:“我们这儿也快日出了,不过今天要去植物园,看不到啦。你们那边早上六点,该吃早餐了吧?别又喝黑咖啡,对胃不好。”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两个城市偶尔也会有时间重叠的时刻,就像此刻,维也纳的晨光和海城的晨光,正踩着同一条时间线,悄悄铺满两个房间。 维也纳的早上六点十分,苏晚把手机递给顾沉舟看:“你看晴晴,现在比我还会操心。”顾沉舟正替她倒温水,闻言笑了:“随你,都爱管人。”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何宸瑜说,巧克力已经交给快递公司了,预计后天海城上午十点到,那会儿我们这儿是凌晨三点,刚好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惦记。” 苏晚接过温水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这重叠的时刻像个温柔的暗号——让她知道,妹妹此刻也醒着,正和她共享同一片晨光,哪怕隔着千山万水。 海城上午八点,苏晴和石无痕已经站在植物园的向日葵花田里。新培育的品种确实好看,花盘又大又圆,花瓣像镀了层金粉。石无痕举着相机给她拍照,她踮脚够花盘时,帆布鞋的鞋带松了,他自然而然地蹲下身替她系好。 “你看,”苏晴指着最大的那株向日葵,“比我还高!等会儿给我姐发照片,让她看看,咱们海城的向日葵,不比维也纳的郁金香差!” 石无痕调整着相机角度,笑着说:“维也纳现在凌晨一点,你姐估计在睡觉,等她们早上七点醒了再发,刚好当起床惊喜。” 苏晴吐了吐舌头:“差点忘了时差!” 阳光穿过向日葵的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她忽然觉得,这七个小时的时差,从来不是阻碍——就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光的方向,有些牵挂也总会绕过经度的阻隔,在最恰当的时刻,抵达对方心里。 海城后天上午十点,快递公司的车刚停在学校门口,石无痕就“恰好”拿着文件路过,自然地接过那个印着维也纳邮戳的纸箱。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何宸瑜发来消息:“顾总他们已经登机了,维也纳上午三点起飞,预计十小时后到海城。” 苏晴正在画室整理画具,看到石无痕抱着纸箱走进来,眼睛瞬间亮了:“巧克力到啦?我姐她们也快回来了吧?” “嗯,”石无痕把纸箱放在桌上,指尖敲了敲箱面,“维也纳现在凌晨三点,他们刚关上飞机舷窗,估计在补觉。等我们拆完巧克力,他们那边该日出了,正好在平流层看朝霞。” 林晓晓凑过来,兴奋地搓手:“快拆快拆!我倒要看看‘独一无二的瑕疵款’长什么样!” 纸箱打开的瞬间,甜香漫了满室。兔子形状的巧克力果然可爱,粉白相间的耳朵上,那点焦糖渍像颗小小的朱砂痣。苏晴捏起那块“瑕疵款”,忽然想起苏晚说的“和你画的歪耳朵兔子一样”,忍不住笑了——原来姐姐连她随手画的涂鸦都记着。 “对了,”石无痕忽然说,“顾总说,让你准备好‘烟囱作业’,他们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检查。” 苏晴吐了吐舌头,把巧克力分给大家,自己留了那块歪耳朵兔子:“等他们到的时候,海城该是晚上八点了,我姐肯定饿,要不要提前订好餐厅?” “订好了,”石无痕拿出手机给她看,“你姐爱吃的那家粤菜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江边夜景。维也纳现在凌晨四点,他们大概在吃飞机餐,估计不合胃口。” 飞机上的苏晚确实没什么胃口,推开盘子里的牛排,靠在顾沉舟肩上看窗外。云层下面是深蓝色的海洋,偶尔有岛屿像散落的珍珠。顾沉舟替她盖好薄毯:“睡会儿吧,到海城正好是晚上,让石无痕请我们吃宵夜。” “嗯,”苏晚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晴晴的巧克力吃了没,那块歪耳朵的,她肯定舍不得咬。” 海城下午四点,苏晴把画好的“烟囱进阶版”图纸放进文件夹,旁边摆着那块没舍得吃的兔子巧克力。石无痕靠在桌边看她,忽然说:“维也纳现在上午九点,他们应该在看机上电影,估计是你姐喜欢的爱情片。” 苏晴抬头看他:“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猜的,”他笑了,“就像我猜,等他们落地时,你肯定会举着向日葵去接机,因为你姐说过,最喜欢看你抱着花跑的样子。” 夕阳西下时,海城的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苏晴抱着一小束向日葵站在机场出口,石无痕站在她身边,手里拎着给苏晚和顾沉舟准备的外套——“飞机上空调冷,落地穿正好”。 广播里传来航班抵达的通知,苏晴踮脚张望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晴晴!” 她转身扑过去,苏晚笑着接住她,身上还带着维也纳的晚风气息。顾沉舟跟石无痕握了握手,两人相视一笑,眼里藏着“任务完成”的默契。 回家的车上,苏晚拆开苏晴递来的向日葵,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维也纳上午十点的时候,我给你发了条消息,说巧克力里有块是顾沉舟做的,丑得很,你找到没?” 苏晴愣了愣,赶紧翻包,果然在巧克力盒的角落里摸到块歪歪扭扭的兔子——耳朵一个长一个短,像被人啃过一口。 石无痕在前面开车,闻言低笑:“顾总这手艺,跟苏晴的烟囱有得一拼。” 车里的笑声漫出来,混着窗外的夜色。海城的路灯次第亮起时,维也纳刚过下午五点,阳光正铺满多瑙河的河岸。时差仍在,牵挂却已落地,像那块被小心珍藏的歪耳朵巧克力,带着点不完美的甜,却比任何精致的礼物都让人觉得温暖。 原来最好的相聚,从来不是掐着时间等待,而是知道你跨越时差而来时,有人早已备好了你爱吃的饭菜、合身的外套,和一束迎着晚风的向日葵。 粤菜馆的靠窗位置视野正好,江面上的游船亮着灯,像流动的宝石。苏晚刚咬了口虾饺,就被苏晴举到眼前的“歪耳朵兔子”逗笑了:“还没舍得吃?” “这不是等你回来一起嘛。”苏晴把巧克力放进姐姐手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石无痕,“你说的‘顾总做的丑兔子’,是不是这个?” 顾沉舟正在给苏晚盛汤,闻言笑了:“被你找到了?本来想藏个更丑的,被你姐发现了,说‘别吓着晴晴’。” 石无痕替苏晴夹了块烧鹅:“维也纳现在下午六点,这个点,咱们在吃晚饭,那边的餐厅刚上第一波客人。”他看向顾沉舟,“听说你们在巧克力工坊跟师傅学了两小时?” “可不是,”苏晚擦了擦嘴角,“顾沉舟笨手笨脚的,把巧克力浆洒了一地,师傅差点让他赔模具。” 第53章 飞向冰岛的爱 窗外的江风带着凉意,苏晴忽然发现石无痕悄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就像顾沉舟正替苏晚拢紧围巾一样。 林晓晓在旁边低头笑,用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两对笨蛋,连披外套的动作都一样。” 吃到一半,何宸瑜的消息弹到石无痕手机上:“石总,晚风裁缝店的智能锁调试好了,人脸识别录了苏小姐和晴晴小姐的,以后不用您亲自跑了。”后面还跟了个流泪的表情,“我能申请调休三天吗?” 石无痕笑着回:“准了,奖金翻倍。” 苏晴凑过来看,忍不住笑:“何助理终于解放了!” “他那是乐在其中,”顾沉舟喝了口茶,“上次跟我打电话,说研究出了锁芯的三种新解法,还说要申请专利。” 夜色渐深时,江面上的游船鸣了声笛。苏晚靠在顾沉舟肩上看夜景,忽然说:“明天去学校看看晴晴的画室吧?石无痕总说她的烟囱画得有进步,我得亲眼检查检查。” “顺便看看‘重修生’的笔记?”苏晴故意逗她,“石同学的笔记可工整了,比课本还像教科书。” 石无痕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再闹,明天不带你去花田种向日葵了。” 回去的路上,苏晴坐在副驾上晃腿,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石无痕忽然说:“维也纳现在晚上八点,那边的露天音乐会应该开始了,我们上次听的那支小提琴曲,师傅说录了cd,下次给你寄来。” “好啊,”苏晴转头看他,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我们下次……一起去维也纳听现场?”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头时眼里的笑意比灯光还亮:“好,等你考完试,我们算好时差,赶在维也纳的晴天去。” 车窗外的风带着夏末的温柔,两个城市的月光此刻终于在同一片夜空相遇。时差曾是跨越经度的刻度,如今却成了藏在细节里的情话——是知道你那边的昼夜,记得你随口说的心愿,是无论隔着七个小时,还是七千里路,总有人把你的生活,妥帖地放进自己的未来里。 就像此刻,苏晚在顾沉舟怀里数着江面上的船灯,苏晴在石无痕的车里哼着跑调的歌,而晚风里飘着的,全是不用言说的默契——原来最好的陪伴,从来不用追赶时间,只需要和你共享同一片月光,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苏晚果然拉着顾沉舟去了苏晴的画室。刚推开门,就看见石无痕正替苏晴改图纸,两人头挨着头,对着一个歪烟囱讨论得认真。 “哟,‘重修生’挺认真啊。”苏晚笑着打趣,目光落在石无痕的笔记本上——里面夹着片银杏叶风车的枯叶,旁边贴着苏晴画的小房子,烟囱被红笔圈出来,旁边写着“第17次修改,仍需努力”。 顾沉舟凑过去看,忽然指着图纸说:“这烟囱的角度不对,应该往西北偏三度,抗风。” 苏晴瞪圆了眼睛:“姐夫你怎么也懂这个?” “听石无痕说多了,”顾沉舟挑眉看石无痕,“某人天天跟我汇报‘烟囱进度’,比汇报工作还积极。” 画室里的笑声惊动了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苏晚看着妹妹红扑扑的脸,忽然想起在维也纳时,石无痕发来的消息:“苏晴今天画烟囱时,偷偷在旁边画了只猫,像你养的那只橘猫。”原来那些隔着时差的惦记,早就把两个城市的细节,悄悄织成了一张温柔的网。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何宸瑜居然也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礼盒。“石总,顾总,”他把礼盒递给苏晴,“这是维也纳带回来的巧克力模具,兔子形状的,苏小姐说让晴晴小姐自己试试做。” 苏晴打开一看,模具上的兔子耳朵果然歪歪扭扭,和姐姐寄来的巧克力一模一样。“我姐说这是‘家族遗传款’。”她笑着说,忽然想起什么,“何助理,你调休打算去哪玩?” 何宸瑜叹了口气:“石总说,让我去学做巧克力,以后店里搞活动,免费送‘特助同款’。” 石无痕在旁边低头喝汤,肩膀却微微发抖——他昨晚确实给何宸瑜发了消息:“去学做巧克力,学会了给苏晴当零食储备。”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图书馆,苏晴抱着书去找石无痕,看见他正坐在窗边打电话,语气是她没听过的温柔:“对,要最亮的那种向日葵种子,海城的土壤适合这个品种……嗯,麻烦尽快送到学校,谢谢。”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见她,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刚订了种子,等你放暑假,我们去后山种一片,明年这个时候,就能看到比维也纳郁金香还高的花田了。” 苏晴坐下时,指尖碰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没暗,是和顾沉舟的聊天界面:“查过了,海城的日照时间比维也纳长两小时,适合种向日葵,苏晴肯定喜欢。” 她忽然想起姐姐说的,维也纳的下午四点适合做巧克力,而海城的下午四点,适合和喜欢的人一起,在图书馆里数阳光透过树叶的光斑。 夕阳西下时,四人并肩走在香樟树下。苏晚和顾沉舟走在前面,讨论着下次旅行去冰岛看极光,苏晴和石无痕跟在后面,踩着他们的影子。 “冰岛和海城时差多少?”苏晴忽然问。 石无痕拿出手机查了查:“八小时。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天天给你报时,保证你不错过看极光的最佳时间。” 晚风穿过树梢,带着向日葵种子的清香。苏晴看着前面姐姐和姐夫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眉眼带笑的石无痕,忽然觉得,无论是七个小时还是八个小时的时差,都不过是让牵挂有了更具体的模样——知道你那边是白天还是黑夜,知道该在哪个时刻说一句“早安”或“晚安”,知道有些等待,本身就是件甜滋滋的事。 就像此刻,两个城市的时差早已消失,而新的期待,正在同一片天空下,悄悄发芽。 暑假来得猝不及防,苏晴抱着最后一摞画具走出教学楼时,石无痕已经开着车等在香樟树下,后备箱里堆着半箱向日葵种子。 “后山的地我找人翻好了,”他替她把画具放进后座,“现在去正好,傍晚种下去,明天早上能赶上第一波露水。” 苏晴刚坐进副驾,手机就响了,是苏晚发来的视频:“我们在机场!准备去冰岛看极光,给你看顾沉舟新买的相机,据说能拍出绿色的光带!”镜头里,顾沉舟正举着相机调试,背景是海城机场的出发口,电子屏上显示着“飞往雷克雅未克,14:30起飞”。 “冰岛现在是早上六点吧?”苏晴扒着车窗看太阳,“我们这儿下午两点,正准备去种向日葵呢。” “算得真准!”苏晚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围巾,“给你带了条冰岛羊毛的,等我们回来,刚好能围上。对了,石无痕种向日葵记得多浇水,海城这阵子总下雨。” 挂了电话,石无痕已经发动了车子:“冰岛和海城差八小时,他们到的时候那边是凌晨,正好能看极光。顾沉舟说要全程直播,让我们半夜爬起来看。” 苏晴想象了一下半夜抱着手机等直播的样子,忍不住笑:“那得定好闹钟,可别睡过头了。” 后山的空地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石无痕递给她一把小铲子:“来,试试挖坑,深度五厘米刚好。”他示范着挖了个坑,把种子放进去,“就像这样,轻轻埋上土,不用太用力。” 苏晴学得有模有样,只是铲子总不听使唤,要么挖太深,要么把土扬到石无痕身上。他也不恼,耐心地帮她调整姿势,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地里已经种下了几十颗种子。苏晴坐在石头上擦汗,看着石无痕给种子浇水,忽然说:“等花开了,我们也拍张照片寄给我姐,让她看看,我们种的向日葵比冰岛的极光还好看。” “好,”他直起身,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到时候让顾沉舟把极光照片发过来,我们拼在一起,左边是向日葵,右边是极光,中间……”他顿了顿,看着她笑,“中间是我们。”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刚起飞,冰岛现在早上七点,太阳刚出来,像个咸蛋黄。你们的向日葵种子种下去了吗?” 苏晴拍了张地里的小土堆发过去,配文:“种好啦!等你们带着极光回来,它们就该开花了~” 石无痕凑过来看,忽然指着屏幕说:“你姐发的照片里,顾沉舟的围巾歪了,跟你上次画的歪烟囱一个角度。” 晚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来,苏晴忽然觉得,无论是八个小时的时差,还是刚埋下的种子,都藏着同样的期待——期待着某一天,那些跨越时区的牵挂,能像向日葵一样,顺着阳光的方向,长成彼此最想看到的模样。 而此刻,飞往冰岛的飞机上,苏晚正对着窗外的云层发呆,顾沉舟忽然指着手机里苏晴发来的照片,笑着说:“你看石无痕的影子,都快跟晴晴的叠在一起了。”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承诺。不同的时区,不同的风景,却有着同样的心跳,在各自的时光里,悄悄等待着下一次相聚。 第54章 冰火两重天——爱意两缠绵 飞往冰岛的航班穿过平流层时,苏晚对着舷窗数云层。顾沉舟把她的头按在肩上:“睡会儿,到雷克雅未克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正好能赶上天边的绿光。” “那海城现在是早上十点吧?”苏晚闭着眼算,“晴晴该上建筑史课了,石无痕肯定又在帮她抄笔记。” 顾沉舟低笑:“石无痕刚发消息,说苏晴把‘极光’画成了绿色的烟囱,还在旁边标‘冰岛限定款’。” 机舱外的夜色浓得像墨,苏晚忽然想起出发前,苏晴塞给她的小本子——最后一页画着两只牵手的小人,站在向日葵花田和极光中间,旁边写着“8小时=一句早安”。 当地时间凌晨一点五十分,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机场。顾沉舟替苏晚裹紧围巾,刚走出航站楼,就被天边的绿光惊住了——淡绿色的光带像绸带般划过夜空,偶尔有紫色光斑炸开,像有人在天上撒了把荧光粉。 “快拍!”苏晚举着手机跑向空旷处,顾沉舟跟在后面录像,镜头里她的围巾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像极了苏晴画的烟囱。 直播界面刚打开,苏晴的消息就弹了进来:“看到了!绿光!石无痕说这是太阳风撞上大气层——他果然把天文课笔记也背下来了!” 顾沉舟对着镜头说:“让石无痕别只顾着讲原理,给你披件外套,海城现在晚上九点,风大。” 屏幕那头传来苏晴的笑声,夹杂着石无痕的声音:“她正裹着我的冲锋衣呢,比你当年追苏晚姐时还自觉。” 极光突然变亮,绿得几乎要滴下来。苏晚靠在顾沉舟怀里,看着手机里女儿发来的照片——海城的宿舍阳台上,苏晴举着画纸对着月亮,纸上的极光和冰岛的实景几乎重合,只是在光带尽头,多画了片小小的向日葵。 当地时间早上七点,冰岛的太阳刚爬上山头,把冰川染成淡粉色。苏晚坐在民宿的餐桌前,看着顾沉舟给石无痕发消息:“查了天气预报,海城明天有雨,提醒苏晴带伞,她的画具不能淋。” “石总早就备好了防水画袋,”苏晴的视频电话正好打进来,背景是海城的早餐摊,“他说冰岛现在早上七点,你们该吃鳕鱼堡了,别又只喝咖啡。” 顾沉舟举着刚买的鳕鱼堡晃了晃,镜头里突然闯入石无痕的手,替苏晴把吸管插进豆浆杯:“让顾总带苏晚姐去泡蓝湖的温泉,据说能治时差犯困。” 苏晚笑着应好,挂了电话才发现,顾沉舟正对着手机备忘录写东西——“晴晴的画具:防水袋、备用颜料、极光配色指南”,下面跟着行小字:“冰岛下午三点=海城晚上十一点,提醒她睡觉。” 蓝湖的温泉的白雾里,苏晚把脸埋进温热的水里。顾沉舟从背后递来杯冰岛酸奶,忽然说:“石无痕刚才说,他把向日葵种子的生长周期表贴在苏晴的画板上了,每天划掉一天,说‘等花开,我们就去冰岛’。” 温泉水漫过肩膀,像被月光裹住。苏晚想起很多年前,顾沉舟也是这样,在跨洋电话里跟她说:“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飞过七个时区来接你。”原来爱从来都这样,会把时差算成倒计时,把距离熬成“下次见”的期待。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他们站在冰川徒步的起点。顾沉舟给苏晴发去冰川的照片,冰缝里的蓝比天空还透亮。苏晴秒回:“像石无痕给我买的蓝莓汽水!对了,他说冰岛下午四点,海城已经半夜了,让你们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石无痕的消息紧跟着进来:“顾总,苏晴画了张冰川速写,说要做成‘抗风烟囱设计灵感图’,我把她的画架搬到窗边了,说‘借月光再改改’。” 顾沉舟把手机递给苏晚,她看着屏幕上歪歪扭扭的冰川线条,忽然笑了——原来无论隔着8小时,还是8000公里,总有人会把你的奇思妙想,当成最珍贵的宝藏。 夜幕再次降临时,他们坐在极光观测小屋里。顾沉舟烤着棉花糖,苏晚翻着手机相册,忽然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冰岛的极光和海城的星星,连闪烁的频率都一样。” 棉花糖烤得焦焦的,甜香漫开来。顾沉舟咬了一口,糖丝粘在嘴角:“因为它们都知道,有人在等对方说‘你看,这里真美’。” 直播界面里,苏晴的脸凑得很近,背景是海城的星空:“石无痕说,等向日葵长高了,我们就来冰岛,他已经查好明年此时的极光预报了。” 小屋里的暖炉噼啪作响,窗外的绿光又亮了起来。苏晚看着屏幕里女儿和石无痕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时差多温柔——它让爱有了具体的模样:是“你那边天亮时,我刚好说晚安”,是“我把思念调成你的时区”,是隔着经度的两颗心,永远在“为对方着想”的轨道上,同步跳动。 就像此刻,冰岛的极光正为他们亮着,而海城的月光下,有人正替他们,把“下次见”三个字,轻轻画在了向日葵的种子袋上。 冰岛的子夜刚过,极光在天幕上洇开一片淡绿,像被打翻的薄荷糖浆。顾沉舟举着相机连拍,苏晚裹着羊毛毯坐在雪地上,手机屏幕亮着——是石无痕发来的照片:海城的画室里,苏晴趴在画架上睡着了,手边摊着张未完成的画,一半是冰岛的极光,一半是后山的向日葵,交界的地方,两只手正越过纸面牵在一起。 “她画到凌晨两点才睡的,”石无痕的消息跟着进来,“说要赶在你们那边天亮前,把‘同框’画出来。海城现在是早上十点,我刚替她盖了件外套。” 苏晚指尖划过屏幕上女儿的睡颜,忽然发现画里极光的弧度,和顾沉舟镜头里的几乎分毫不差。“你看,”她把手机凑给顾沉舟,“晴晴连极光的褶皱都画对了,肯定是盯着直播截图描的。” 顾沉舟调着相机参数,低笑出声:“石无痕说,她昨晚定了三个闹钟,每隔两小时醒来看一眼直播,生怕错过绿光最亮的瞬间。”他忽然指着镜头里的光带,“你看这道,像不像晴晴画的歪烟囱?角度都一样。” 苏晚笑着点头时,手机震了震,是苏晴迷迷糊糊发来的语音:“姐……极光好看吗?石无痕说冰岛现在是半夜,你们别冻着……我画的向日葵,他说像杂草堆……”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石无痕很快补了条消息,附带一张他改画的照片:杂草堆被红笔圈出来,旁边添了几笔金黄的花瓣,批注是“第18次修改,向日葵要有傲气”。 冰岛的凌晨三点,苏晚把手机揣进羽绒服口袋,跟着顾沉舟往民宿走。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远处的冰川泛着淡蓝的光。“石无痕这较真劲儿,跟你当年给我改设计图一模一样。”她忽然说。 “那是,”顾沉舟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不然怎么镇得住你妹妹那支总画歪烟囱的笔。” 回到民宿时,壁炉里的火还旺着。苏晚翻出带来的巧克力模具,忽然想给晴晴做份“极光限定款”。可可浆倒进模具的瞬间,她想起石无痕说的“海城下午四点适合揉面团”,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冰岛现在凌晨四点,巧克力在模具里凝固呢,等回去给你当画具配重。” 几乎是同时,苏晴的消息弹进来,带着刚醒的雀跃:“石无痕带林晓晓去买向日葵肥料了!说‘冰岛的极光有太阳风滋养,咱们的花也得加餐’。对了姐,你们那边凌晨四点是不是特冷?顾姐夫有没有给你煮热可可?” 苏晚看着屏幕笑,顾沉舟正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杯沿结着层奶泡:“你妹妹比闹钟还准,知道我这会儿该给你暖手了。” 海城的下午四点,阳光斜斜照进花店。石无痕弯腰挑肥料时,苏晴举着手机跟苏晚视频:“你看这包‘极光同款’,老板说能让花瓣泛绿光!”镜头晃了晃,拍到石无痕正把一袋有机土放进购物篮,“他说冰岛的土壤含矿物质,咱们得找最像的配方。” “别听他瞎折腾,”苏晚对着镜头搅拌热可可,“海城的土最养向日葵了。对了,你们那边傍晚六点时,记得看西边的云——冰岛现在早上六点,日出是粉紫色的,跟你上次画的烟囱顶颜色一样。” 挂了视频,石无痕拎着肥料袋转身,正好撞见苏晴对着天空发呆。“在想什么?”他把袋子递过去让她拎着,自己拎更重的那袋。 “在算时差,”苏晴数着手指,“冰岛早上六点日出,我们傍晚六点日落,刚好差12小时……就像我们的向日葵和那边的极光,一个追着太阳,一个等着黑夜,却能在画里碰到一起。” 石无痕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等明年花开,我们去冰岛,让你的向日葵和真极光拍张合照。”糖在舌尖化开,凉丝丝的甜里,混着他没说出口的话——他查过了,明年此时,冰岛的极光活跃期与海城向日葵的花期,刚好重合。 冰岛的上午十点,苏晚和顾沉舟踩着冰川徒步。冰缝里的蓝像凝固的星空,顾沉舟忽然指着一道冰纹说:“这形状,像晴晴画的第19次烟囱草稿。”苏晚凑近看,果然,那道微微歪斜的弧线,连凸起的小疙瘩都和画里的一致。 手机在背包里震动,是何宸瑜发来的视频:“苏小姐,顾总,石总让我汇报‘向日葵后勤进度’——我刚买了二十个洒水壶,他说要按冰岛的降水量算浇水频率,还让我学看云图……”镜头一转,何宸瑜举着本《气象学入门》,表情生无可恋,“这比研究锁芯难多了!” 苏晚笑得差点滑倒,顾沉舟扶住她,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告诉石无痕,让他别欺负何特助,等我们回去,请他吃‘极光色’冰淇淋——蓝的那种。” 挂了视频,冰川上的风忽然变大,吹得苏晚的围巾飞起来。顾沉舟替她系好时,她忽然发现,围巾在风里展开的弧度,和手机里苏晴画的极光带,完美重叠。 原来有些牵挂,从不需要刻意对齐时差。就像海城的向日葵会朝着冰岛的方向生长,就像冰缝里的蓝会映在画纸的烟囱上,就像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星光与极光,总会在彼此的目光里,找到最温柔的共振。 回程的飞机上,苏晚翻着相册,忽然指着一张照片笑出声——那是顾沉舟在冰岛拍的极光,而石无痕发来的海城夜空照里,同一时刻的星星,正连成“等你”两个字的形状。 最终版本??精彩不??通顺吗(′??w??`)笨豆芽三斤?? 第55章 八个时差爱开出八万朵冰花 冰岛的午后两点,阳光把冰川晒得有些晃眼。苏晚坐在岩石上喝热可可,顾沉舟正对着手机给石无痕发定位:“这里的冰洞适合拍极光倒影,明年带晴晴来的时候,让她把向日葵画在冰面上。” “海城现在是晚上十点吧?”苏晚抿了口可可,“晴晴该睡了,石无痕肯定在催她。” 话音刚落,手机就弹出石无痕的消息,附带一张苏晴的睡颜照——她趴在床上,怀里抱着那只歪耳朵兔子巧克力,床头的小台灯亮着,照得画架上的半成品格外清楚:冰洞中央开着朵巨大的向日葵,花盘里盛着团绿光,像把迷你极光锁在了里面。 “她说要画‘冰与火之歌’,”石无痕的文字带着笑意,“画到海城晚上九点半才肯睡,说冰岛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你们刚好在冰洞拍照,让我替她‘云打卡’。” 顾沉舟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拉起苏晚往冰洞走:“进去看看,让她明天画得更准些。对了,石无痕说,晴晴的建筑史作业拿了优,老师夸她‘把极光融进行列式结构,很有想象力’。” 冰洞的蓝透着股凉意,苏晚伸手摸了摸冰壁,忽然想起苏晴发的朋友圈——她把老师的评语截图,配文“感谢石同学的极光科普”,下面石无痕评论:“建议下次把烟囱也融进去,抗风又浪漫。” “你看,”苏晚笑着指冰壁上的纹路,“这道凸起像不像晴晴画的烟囱加固线?石无痕肯定教过她。” 顾沉舟掏出相机拍照:“何止,他上周跟我视频,拿着建筑史课本讲了半小时‘极光与哥特式尖顶的共通性’,听得我都想重修了。” 冰岛的傍晚六点,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色。苏晚和顾沉舟坐在民宿的露台上,看着远处的驯鹿群慢慢走过。手机震了震,是苏晴发来的视频,背景是海城的操场——石无痕正牵着她的手跑,两人身后跟着林晓晓,手里举着张画纸。 “姐!你看我们的‘极光接力’!”苏晴对着镜头晃画纸,上面是她画的向日葵,石无痕补了极光,林晓晓添了两只牵手的小人,“石无痕说冰岛现在是傍晚六点,你们那边的驯鹿该回家了,让我问问有没有拍到小鹿宝宝!” 镜头突然被石无痕抢过去,他举着手机对准夜空:“海城现在是凌晨两点,星星特别亮,给你们看看——这颗最亮的,晴晴说像向日葵的花盘中心。” 苏晚抬头看冰岛的夜空,星星稀疏却格外亮。顾沉舟搂住她的肩:“石无痕查了星图,说这颗星在两个时区都能看到,就叫它‘共享星’吧。” 海城的凌晨三点,苏晴趴在石无痕的肩头打哈欠。他替她裹紧外套,手里还捏着支荧光笔——刚在她的画纸上标完“冰岛此时温度:-5c,注意穿羽绒服”。 “回去睡吧,”他低头看她,“冰岛现在是晚上七点,你姐他们该吃晚饭了,顾总肯定在给她切鳕鱼,不会冻着的。” 苏晴揉了揉眼睛:“再等十分钟,石无痕你看,‘共享星’还亮着呢。”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明天我们去买向日葵种子的保温膜吧?你说冰岛的种子会不会怕冷?” 石无痕笑出声,把她往宿舍楼带:“放心,我查了,海城的土温比冰岛高15c,够它们发芽了。再说,等它们长出来,我们刚好能带着花去冰岛,算准时差呢。” 冰岛的午夜十二点,极光又亮了起来。苏晚看着手机里苏晴发来的新画——冰洞中央的向日葵开花了,花盘里坐着两个小人,手里举着块歪耳朵兔子巧克力,旁边标着“冰岛24:00=海城08:00,该吃早餐啦”。 顾沉舟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你看这时间算得多准,比何宸瑜的闹钟还靠谱。” 苏晚把脸埋进他怀里笑:“还不是跟你学的,当年你追我的时候,不也天天算着时差说早安。” 极光在天幕上流动,像条绿色的河。两个城市的时间在此刻交错——海城的晨光正爬上画纸,冰岛的月光刚漫过露台,而那些藏在时差里的惦记,早已顺着星光,长成了彼此最温暖的模样。就像苏晴画里的向日葵,明明追着太阳,却把根,悄悄扎进了极光掠过的土壤里。 冰岛的清晨五点,苏晚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粉光晃醒。顾沉舟正站在窗边拍照,镜头对着天边的朝霞——淡粉混着橘红,像把苏晴画烟囱顶的颜料泼在了天上。 “石无痕刚发消息,”顾沉舟回头时眼里带着笑,“海城现在中午十一点,晴晴正在上手工课,用黏土捏了个冰洞模型,里面插着根向日葵形状的烟囱,老师说‘这是跨维度建筑’。” 苏晚凑过去看照片,朝霞的弧度和苏晴朋友圈里的黏土模型惊人地像。“她肯定是照着你昨晚发的极光照片捏的,”她点开苏晴的消息框,“冰岛现在早上五点,该吃早餐了,你说晴晴的手工课下课没?” 刚发送,苏晴的视频就打了进来。镜头里她举着黏土模型晃:“姐你看!石无痕帮我捏的极光,用银箔纸包的,会反光!”画面一转,石无痕正低头帮她修补歪掉的烟囱,“他说冰岛早上五点的朝霞是暖色调,让我给烟囱顶加层金粉。” 顾沉舟对着镜头举了举早餐盘里的烟熏三文鱼:“你们那边中午十二点,该吃午饭了,别总盯着模型饿肚子。” 石无痕接过话头,声音清晰:“已经订好食堂的糖醋排骨了,晴晴说要多吃点,才有力气晚上画‘极光合照’。对了,冰岛现在气温-3c,苏晚姐记得戴帽子,风大。” 挂了视频,苏晚咬着面包笑:“他连我怕风吹头疼都知道,肯定是你说的。” “是晴晴记着,”顾沉舟替她戴上皮帽,“上次视频你说冰岛的风像小刀子,她转头就查了‘防风装备清单’,让石无痕发给我。” 海城的下午两点,阳光透过画室的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影。苏晴趴在桌上涂颜料,石无痕坐在旁边整理她的画具,忽然指着一张废纸笑:“你看,这团被你擦脏的颜料,像不像冰岛的冰洞?蓝得发绿。” 苏晴凑过去看,果然像。她抓起笔在旁边补了朵向日葵:“现在像了——冰岛下午两点,我姐他们该去看间歇泉了吧?石无痕你说,泉水喷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像巨型烟囱在冒烟?” 石无痕翻出手机里的间歇泉视频:“刚查了实时直播,冰岛下午两点零五分,间歇泉正准备喷发,你姐他们应该就在旁边。”他顿了顿,指着屏幕里的水柱,“你看这高度,比你画的最高烟囱还高三米。” 苏晴盯着屏幕里的水花,忽然说:“等我们去冰岛,就坐在间歇泉旁边画烟囱,让石无痕帮我量高度。” “好,”石无痕替她挤好金色颜料,“我带最长的尺子。” 冰岛的下午三点,间歇泉的水柱轰然冲上天空。苏晚举着手机录像时,屏幕里弹出苏晴的消息:“我看到直播了!水花像被风吹歪的烟囱!冰岛现在下午三点,你们那边的风是不是很大?我姐的头发别吹乱了。” 顾沉舟从身后按住苏晚被风吹乱的头发,对着镜头笑:“放心,你姐的头发被我攥着呢,比你的烟囱结实。” 石无痕的消息紧跟着进来,附带一张照片:苏晴站在画室的黑板前,用粉笔画了个巨大的公式——“冰岛时间+8=海城时间”,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一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她说要把时差刻在脑子里,”石无痕的文字带着暖意,“免得下次算错,错过跟你们说早安。” 夕阳染红冰岛的天空时,苏晚坐在回民宿的车上,翻着苏晴新发来的画。画里有两个时钟,一个指着冰岛的傍晚六点,一个指着海城的凌晨两点,两个钟面的中心,用红线连了朵向日葵,花瓣上写满了小字——“鳕鱼堡”“蓝湖的温泉”“防风帽”“糖醋排骨”,全是他们提过的东西。 “你看,”她把画举给顾沉舟看,“她把所有牵挂都算进时差里了。” 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目光温柔:“就像我们算着海城的时间提醒她吃饭,石无痕算着冰岛的温度叮嘱我们添衣——时差哪是距离,明明是爱的坐标。” 车窗外的极光又开始亮了,淡绿色的光带漫过车顶,像条柔软的围巾。苏晚忽然想起苏晴在画背面写的话:“等我们的向日葵长到能遮住天空,时差就会变成同一片阳光啦。” 她低头给苏晴发消息:“冰岛现在晚上七点,极光正好看。海城凌晨三点,快睡觉,梦里给你留片最亮的绿光。” 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震了震,是石无痕的回复,只有一张图——苏晴抱着枕头睡着了,脸上还沾着点金色颜料,像落了片向日葵的花粉。背景里,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苏晚的聊天界面,时间显示:海城03:00,冰岛19:00。 两个时区的月光,此刻正分别落在两张熟睡的脸上,像盖了层薄薄的糖霜。有些等待从不需要追赶时间,因为爱早已把彼此的时区,调成了同一个温柔的频率。 第56章 原来甜蜜也可以共享 海城的清晨六点,露水刚打湿向日葵幼苗的叶子。石无痕蹲在地里给幼苗浇水时,手机震了震——是顾沉舟发来的照片:冰岛的苔原上,苏晚正举着朵黄色小花笑,背景里的极光还没完全褪去,像块淡绿色的纱巾。 “冰岛现在是晚上十点,”顾沉舟的消息跟着进来,“这花叫‘北极罂粟’,晴晴肯定喜欢,石无痕记得查下海城能不能种。对了,苏晚说看到花就想起晴晴画的向日葵,连花瓣歪的角度都一样。” 石无痕对着照片比对幼苗的长势,苏晴抱着早餐跑过来:“是不是我姐发照片了?冰岛现在晚上十点,她们该回民宿了吧?”她凑过来看照片,忽然指着北极罂粟的花茎,“你看这道弯,像不像我画的第20次烟囱草稿?” 石无痕低笑:“何止像,简直是照着画的。”他把手机揣进兜里,递给她一个温热的肉包,“海城早上六点半,吃完我们去买花架,冰岛的花能长到半米高,你的向日葵也得搭架子。” 苏晴咬着肉包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冰岛晚上十点半了,我姐肯定在喝热可可,姐夫有没有给她放棉花糖?” 石无痕刚要回答,苏晚的视频就打了进来。镜头里她举着马克杯,杯口浮着颗棉花糖:“晴晴猜得真准!顾沉舟说这是‘冰岛限定款’,比维也纳的甜三分。对了,你们那边早上七点,太阳该出来了,记得给幼苗转个方向,让它们朝着光长。” “知道啦,”苏晴举着手机对着幼苗拍,“石无痕早就查过了,海城的太阳从东南方升起,我们把花盆都转好了!” 冰岛的午夜十二点,苏晚靠在顾沉舟肩上看极光纪录片。屏幕里的绿光忽明忽暗,她忽然指着一帧画面说:“这团绿光的形状,像晴晴昨天捏的黏土向日葵。”顾沉舟凑近看,果然,那不规则的轮廓里,藏着花瓣的弧度。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何宸瑜发来的“紧急汇报”:“石总让我买的向日葵生长灯到了!他说冰岛的日照时间短,得用灯补光,让我按冰岛的白天时长算开灯时间——现在海城早上八点,我正蹲在地里调定时器呢……” 苏晚笑着把消息给顾沉舟看:“石无痕这是把向日葵当项目做了,连补光都要复刻冰岛环境。”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手腕上的银链——链坠是片银杏叶,和石无痕折给苏晴的风车同个形状。“他连这个都学,”顾沉舟低笑,“上次视频看到我给你戴链坠,转头就去给晴晴编红绳,说要‘比银杏叶更结实’。” 海城的上午十点,苏晴在画室给向日葵画成长记录。石无痕坐在旁边翻冰岛旅游攻略,忽然指着一页说:“这里有个向日葵花田,七月开花,刚好在极光季末尾——我们明年这个时候来,让你的画里的场景成真。” 苏晴凑过去看,花田的照片里,黄色花海延伸到天边,与远处的极光连成一片。“冰岛七月的白天特别长吧?”她数着手指,“海城七月是晚上,我们在那边看日出时,家里的向日葵正对着月亮呢。” “差三个小时,”石无痕拿出笔在攻略上标注,“冰岛日出是凌晨三点,海城是凌晨六点,等我们看完日出拍照片,刚好能赶上你姐在海城吃早餐。” 冰岛的凌晨两点,极光在天幕上织成张绿网。苏晚对着直播镜头挥手时,看到屏幕里苏晴举着画纸同步挥手——画里的极光和现实的极光完美重合,只是画里多了行字:“冰岛02:00=海城10:00,我们共享同一片光呀。” 顾沉舟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在她耳边说:“你看,时差从来没隔开过什么。就像这光,既照亮了冰岛的夜空,也暖了海城的画纸。” 苏晚笑着点头,忽然觉得,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时差,那些跨越经度的惦记,早已像向日葵的根须,悄悄在两个城市的土壤里蔓延,把所有的等待和期待,都酿成了最甜的时光。 海城的午后四点,苏晴蹲在向日葵幼苗前,数着新冒出来的叶片。石无痕举着尺子量高度,忽然说:“冰岛现在早上八点,你姐他们该去看鲸鱼了。顾沉舟发消息说,准备租艘船,让苏晚姐体验‘追光’——追鲸鱼的光。” 苏晴指尖碰了碰叶片上的露珠:“鲸鱼会发光吗?” “不会,但跃出水面时,阳光照在背上会反光,”石无痕翻开手机里的资料图,“就像你画的烟囱顶,总爱涂高光。冰岛早上八点半,他们的船刚出海,晴晴要不要猜,第一条鲸鱼会在几点出现?” 苏晴掰着手指算:“冰岛九点?那海城就是下午五点,我刚下课。石无痕你说,我姐看到鲸鱼时,会不会想起我画的‘喷水烟囱’?” 正说着,苏晚的视频请求弹了进来。镜头晃得厉害,能听到海风呼啸的声音:“晴晴快看!刚有条座头鲸跃起来了!”画面里,灰黑色的巨鲸划过水面,溅起的浪花在阳光下闪成碎银,“像不像你上次画的‘超级烟囱喷水’?” “像!太像了!”苏晴举着手机对着幼苗,“你看你的向日葵宝宝,长到五厘米了!石无痕说按冰岛的生长速度,它们该长侧芽了。” 石无痕接过手机,镜头对准苏晴被阳光晒红的脸颊:“苏晚姐,冰岛现在上午九点,风大,让顾总把你外套拉链拉好。海城下午五点半,我们准备去吃你爱吃的那家麻辣烫,替你多加点醋。” 挂了视频,苏晴往石无痕手里塞了颗糖:“你连我姐爱吃醋都记得。” “你说过三次,”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漫开时想起苏晴的话——“我姐吃麻辣烫,醋要多到能当汤喝”,“就像我记得冰岛和海城的时差,不是因为刻意算,是因为总想着你姐那边在做什么。” 冰岛的中午十二点,船靠岸时,苏晚的围巾上沾了层海盐。顾沉舟替她拍掉盐粒,手机忽然震动,是石无痕发来的照片:海城的麻辣烫店里,苏晴举着碗笑,碗里飘着满满一勺醋,旁边石无痕的碗里却几乎没醋。 “晴晴说要替你喝醋,”顾沉舟念着消息,“还说冰岛中午十二点,该吃鳕鱼饭了,让你别只啃面包。” 苏晚看着照片笑出声,刚要回复,就见服务员端来鳕鱼饭,盘子边缘画着朵小向日葵。“你看,”她举着盘子拍给顾沉舟,“连冰岛的厨师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海城的晚上七点,晚霞把天空染成蜂蜜色。苏晴趴在石无痕肩上看他手机里的冰岛地图,忽然指着一个红点:“这里是你们住的民宿吧?离冰河湖好近。” “嗯,”石无痕放大地图,“冰岛现在下午三点,你姐他们正往冰河湖走,说要去捡浮冰当‘天然冰块’,泡威士忌喝。” “那海城晚上七点半,他们那边下午三点半,太阳还没下山呢,”苏晴数着地图上的距离,“浮冰会不会像我画的‘透明烟囱’?石无痕你说,等我们去的时候,能不能把向日葵花瓣冻在冰里?” 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查过了,冰河湖的冰能保存三个月,明年夏天我们带花瓣来,冻成‘永恒的向日葵’,时差再变,它们也不会化。” 冰岛的傍晚六点,夕阳把冰河湖的浮冰染成金红色。苏晚蹲在湖边捡冰,顾沉舟举着相机拍她,镜头里忽然闯入块心形浮冰,冰里映着晚霞,像块融化的琥珀。 “石无痕说,晴晴画了张‘冰与花’的图,”顾沉舟放下相机,帮她把浮冰放进保温盒,“冰里冻着向日葵,旁边写着‘冰岛傍晚六点=海城凌晨两点,姐姐该睡觉了’。” 苏晚把心形冰放进盒子最上层:“这就回去睡,让她别担心。对了,记得告诉石无痕,冰河湖的冰含矿物质,比海城的自来水甜,明年带晴晴来尝。” 海城的凌晨三点,苏晴翻了个身,手机屏幕亮了下——是苏晚发来的浮冰照片,配文:“冻了块心形的给你,等明年花开,我们一起把它放进向日葵田里。冰岛傍晚七点,晚安。” 她摸出手机回:“海城凌晨三点,晚安姐姐。石无痕说他梦到我们在冰河湖堆雪人,雪人戴着向日葵花环,像冰岛的极光一样好看。” 发送的瞬间,冰岛的夜空又亮起绿光。苏晚靠在民宿的窗边,看着手机里女儿的消息笑,顾沉舟从身后拥住她,指腹划过屏幕上的字:“你看,时差多像座桥,这边说晚安,那边刚好接住,连梦里的风景都能共享。” 窗外的极光流动着,像条看不见的河,河面上漂着两个城市的星光——海城的凌晨有未眠的牵挂,冰岛的傍晚有温柔的回应,而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时差,不过是爱在两个时区里,轻轻敲出的节拍。 第57章 两地的爱连接起来便成了最甜的糖串 海城的清晨七点,石无痕把最后一块向日葵种子埋进土里时,苏晴举着手机跑过来:“姐发视频了!” 镜头里,苏晚正站在冰岛的黑沙滩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海藻。“你们看这沙子!”她抓起一把黑沙对着镜头晃,“像不像晴晴画烟囱时用的炭黑粉?冰岛现在凌晨一点,沙滩上的星星亮得能数清。” 顾沉舟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刚查了星图,我们头顶这颗是北极星,海城早上七点,它在你们东南方的天空,晴晴抬头应该能看到。” 苏晴立刻抬头,晨光里的星星淡得像颗米粒。石无痕帮她指方向:“在那片云后面,冰岛凌晨一点半的星星最亮,等我们这边天黑,它就清晰了。”他忽然指着刚埋好的种子坑,“就像这些种子,现在看不见,等过三个月,就能比黑沙滩的浪花还惹眼。” 冰岛的凌晨两点,苏晚裹着毛毯坐在沙滩上,看顾沉舟用黑沙堆城堡。他堆的城堡尖顶歪歪扭扭,苏晚笑着拍视频:“晴晴快看,你姐夫堆的城堡烟囱,比你画的还歪!冰岛现在两点,风里带着海水的味道,像你上次带的海苔饼干。” 石无痕凑过来看,忽然说:“让顾总在烟囱旁边画朵向日葵,我们这边早上八点,刚给幼苗浇了水,正等着长个子呢。” 苏晴抢过手机喊:“姐!你们别待到天亮,冰岛凌晨三点最冷,我查了天气预报,零下二度!” “知道啦,”苏晚对着镜头比了个ok,“你石同学昨天就发消息提醒过了,连暖宝宝该贴哪都写了清单。” 海城的上午十点,苏晴在画室给向日葵画生长日志。石无痕坐在旁边查资料,忽然笑出声:“顾沉舟说,苏晚姐刚才用黑沙捏了只兔子,耳朵歪得跟你那只巧克力兔子一模一样,还说要寄回来当‘冰岛限定款模具’。” “冰岛现在凌晨四点吧?”苏晴笔尖一顿,“他们怎么还不睡?” “在等北极光和海浪同框,”石无痕指着手机里的照片,黑沙滩的浪花泛着白,天边的绿光垂下来,像块巨大的幕布,“顾总说,这场景该让你画进烟囱背景里,抗风又浪漫。” 苏晴立刻翻出画纸:“我现在就画!冰岛凌晨四点半,他们的快门声肯定像小锤子敲钉子,石无痕你说,我画的浪花该用冷色还是暖色?” “用你上次画极光的银蓝色,”他帮她挤颜料,“就像冰岛的海水,看着冷,其实里面藏着阳光——就像你姐,总说不冷,其实手早就冻红了。” 冰岛的清晨六点,苏晚和顾沉舟往民宿走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手机震了震,是苏晴发来的新画:黑沙滩上的歪烟囱城堡旁边,长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盘正对着绿光,画角标着“冰岛06:00=海城14:00,该吃午饭啦”。 顾沉舟揉了揉苏晚冻红的耳朵:“你看这时间算得多准,比我的闹钟还靠谱。” 苏晚呵出一团白气笑:“她心里装着两个时区呢。就像这画里的向日葵,明明长在黑沙滩,根却连着火红的烟囱,哪分什么冰岛和海城。” 海风掠过耳畔,带着两个城市的气息——一边是晨光里的草木香,一边是夜色中的海水咸,时差像条细细的线,把两端的牵挂系得更紧了。就像苏晴画里的那道绿光,从冰岛的夜空出发,轻轻落在海城的画纸上,暖得刚好够孵出一朵跨越经度的向日葵。 海城的午后三点,阳光把向日葵幼苗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晴拿着放大镜看叶片上的纹路,石无痕忽然举着手机凑过来:“冰岛现在早上七点,你姐他们在民宿烤曲奇,苏晚姐说要做‘极光配色’——蓝绿色的糖霜,像你画的烟囱顶。” 苏晴戳了戳放大镜下的叶脉:“冰岛早上七点,面包房该开门了吧?我姐肯定要去买肉桂卷,她总说‘烤得焦一点才香’。” 话音未落,苏晚的视频就跳了出来。镜头里,她正往曲奇上挤蓝绿色糖霜,顾沉舟在旁边帮着递糖霜袋,手指上沾了点绿色:“晴晴你看,这颜色像不像极光最亮的时候?” 烤炉“叮”的一声响,苏晚转身去拿烤盘,“刚出炉的肉桂卷,焦得正好,冰岛早上七点半,你们那边下午三点半,该吃点心了吧?” “石无痕买了草莓挞!”苏晴举着手机绕到桌边,镜头里的挞皮金黄,奶油上缀着颗颗草莓,“他说冰岛的曲奇配海城的草莓,甜得刚好跨八个时区。” 石无痕替她把挞上的草莓摆得更齐些:“苏晚姐,冰岛早上八点风大,烤曲奇时记得关紧窗户,不然糖霜会被吹歪——就像晴晴上次画歪的烟囱,得慢慢修才好看。” 冰岛的上午十点,苏晚把冷却的曲奇装进铁盒。顾沉舟对着手机给石无痕发照片:“你看这盒,苏晚特意留了块歪边的,说‘像晴晴捏的黏土烟囱’。对了,她让我问,向日葵幼苗有没有长出绒毛?” “刚发现!”苏晴抢过石无痕的手机,镜头怼着幼苗的茎,“你看这层小绒毛,石无痕说像冰岛的苔藓,摸起来软软的。海城下午四点,太阳正暖,它们在使劲长呢。” 顾沉舟忽然指着窗外:“你们那边傍晚六点时,冰岛刚过上午十点,能看到驯鹿群从民宿前经过,鹿角上还挂着冰碴,像你画的‘带装饰的烟囱顶’。” 苏晴立刻翻出画本:“我现在就画!等你们驯鹿经过时,我的画刚好起稿,算准时差呢。” 海城的傍晚六点,夕阳把画室染成橘色。苏晴举着画纸给石无痕看——驯鹿的鹿角上挂着小向日葵,背景是泛着绿光的夜空,画角标着“冰岛10:00=海城18:00,同一片夕阳(虽然方向反了)”。 石无痕替她擦掉鼻尖的颜料:“顾沉舟说,驯鹿真的经过了,有只小鹿的角歪了点,跟你画的一模一样。”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苏晚姐寄的曲奇到了,快递单上写着‘冰岛上午九点寄出’,正好在海城傍晚六点送到,像踩着时差跳过来的。” 苏晴咬着曲奇笑,蓝绿色的糖霜在舌尖化开:“甜得跟冰岛的极光一样,凉丝丝的。” 冰岛的午夜十二点,苏晚靠在顾沉舟怀里数星星。手机震动时,她以为是闹钟,摸起来才发现是苏晴的消息:“石无痕说,冰岛午夜十二点的星星最密,像撒了把碎糖霜。我们这边早上八点,向日葵喝饱了露水,正等着明天的太阳呢。” 顾沉舟吻了吻她的发顶:“你看,她们连星星的甜度都算好了。时差哪是距离,分明是让牵挂有处可去的路标——你这边数星星时,她那边正替你守着朝阳,多好。” 窗外的极光又亮了些,像条柔软的毯子,轻轻盖在两个城市的屋顶上。苏晚忽然想起苏晴画里的话:“时差是爱的温度计,无论差多少度,心都是暖的。”可不是么,就像冰岛的曲奇带着海城的草莓香,海城的向日葵揣着冰岛的极光梦,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数字,早成了藏在时光里的甜,一点一点,漫过所有经度的距离。 海城的清晨五点,苏晴被手机震动吵醒。屏幕上是苏晚发来的照片:冰岛的雪地上,顾沉舟用脚印踩出个歪歪扭扭的爱心,里面写着“晴晴的向日葵”,背景里的极光像块绿色的丝绒,刚好罩住爱心的轮廓。 “冰岛现在晚上九点,”苏晚的消息跟着进来,“我们刚看完极光散步,你姐夫非要踩这个,说‘脚印会化,但心意不会’。海城早上五点,你该起了吧?记得给幼苗浇水。” 苏晴裹着被子坐起来,指尖划过照片里的脚印:“冰岛晚上九点半,他们的脚印该冻硬了吧?石无痕说,冻土上的印记能留三天,就像我画在草稿本上的烟囱,擦了三次还能看见印子。” 她轻手轻脚爬下床,刚走到窗边,就看见石无痕蹲在向日葵地里。晨光里他的影子很长,正用小铲子给幼苗松周围的土。“醒了?”他抬头时眼里带着笑,“顾沉舟说冰岛晚上十点,苏晚姐在民宿烤了极光色饼干,让你猜糖霜用了几种颜色。” “三种!”苏晴跑过去蹲在他身边,“蓝、绿、银,跟我画极光的颜料一样。” 冰岛的午夜十一点,苏晚把烤好的饼干摆进盒子。顾沉舟举着手机录像:“石无痕刚发消息,说晴晴数对了颜色,还说要把你的饼干配方记下来,等向日葵开花时烤成花形。” “让他记仔细点,”苏晚对着镜头晃了晃配方纸,“糖霜里要加半勺柠檬汁,不然会腻——就像晴晴画烟囱,总得加几笔阴影才立体。冰岛现在十一点,你们那边早上七点,该吃早餐了吧?” “石无痕买了豆浆油条!”苏晴的声音突然从镜头外传来,画面晃了晃,拍到她举着油条笑,“他说冰岛的饼干配海城的油条,是‘跨时区早餐’。” 海城的上午九点,苏晴在画室给饼干画设计图。石无痕坐在旁边查冰岛的烘焙教程,忽然指着屏幕笑:“顾沉舟说,苏晚姐刚才裱糖霜时手滑,在饼干上画了道歪线,说‘这是晴晴同款烟囱’。” “冰岛现在凌晨一点吧?”苏晴笔尖一顿,“她们怎么还不睡?” “在等北极星转到正上方,”石无痕放大教程里的星空图,“顾总说,这颗星在两个时区都能看到,就像你和苏晚姐,不管差几个小时,抬头总能看见同一片光。” 苏晴忽然在画纸上画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时钟,一个指着海城九点,一个指着冰岛一点,中间用向日葵的藤蔓缠起来:“这样它们就跑不掉了。” 冰岛的凌晨两点,苏晚靠在窗边看星星。顾沉舟从身后递来杯热牛奶:“石无痕说,晴晴画了个‘时差时钟’,藤蔓上还结了颗歪耳朵兔子饼干。” “她总把心事画进画里,”苏晚抿着牛奶笑,“就像我现在想她,就往饼干里多放了勺糖——知道她爱吃甜的。” 窗外的极光轻轻晃动,像在替两个城市的牵挂打拍子。海城的阳光正暖,冰岛的星光正亮,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时差,不过是爱在时光里踩出的脚印,一步一步,把所有想念都铺成了温柔的路。 第58章 当冰与火彻底融合在一起便成了爱 海城的午后两点,苏晴蹲在花田边,看着新抽出的向日葵嫩芽发呆。石无痕举着手机走来,屏幕上是顾沉舟发来的视频:冰岛的冰川湖面上,苏晚正用石子打水漂,每道水纹都在阳光下泛着银亮的光。 “冰岛现在早上六点,”石无痕把手机递到她眼前,“你姐说这水纹像你画烟囱时的排线,一道压着一道。顾沉舟刚数了,她打了七个水漂,刚好比时差少一个——说‘留个位置给晴晴’。” 苏晴捡起颗小石子往旁边的水盆里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鞋面:“冰岛早上六点半,他们该吃早餐了吧?我姐肯定又要黑咖啡配肉桂卷,石无痕你说,她会不会把肉桂粉撒成极光的形状?” 视频里的苏晚忽然转身,对着镜头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晴晴猜对了!刚撒肉桂粉时手一抖,真像道小极光!”她把杯子凑到顾沉舟面前,“你看这歪歪扭扭的弧度,像不像晴晴画的第21次烟囱顶?” 顾沉舟笑着点头,镜头转向湖面:“你们那边傍晚六点时,冰岛上午十点,阳光会把冰面照成淡蓝色,像你给烟囱涂的渐变底色。石无痕说,你的颜料盘里肯定有这色号。” “有!”苏晴立刻跑去画室,举着颜料盘回来,“你看这瓶‘冰川蓝’,石无痕上周刚给我买的,说‘等画冰岛时用’。海城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我现在就调颜料!” 冰岛的上午十一点,苏晚和顾沉舟坐在冰面凿出的小凳上晒太阳。顾沉舟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石无痕刚发的,晴晴调的颜料和冰面颜色一模一样,连饱和度都分毫不差。” 苏晚凑近看,忽然指着照片里的调色刀:“这刀上沾的黄色,像不像向日葵的花苞?她肯定是想画‘冰上花开’。” 手机震动时,苏晴的消息刚好进来:“姐!我画了朵冰上的向日葵,根扎在冰川里,花盘朝着极光!冰岛上午十一点半,你们那边的冰面是不是开始化了?别坐太久呀。” “知道啦,”苏晚对着镜头晃了晃顾沉舟凿冰的锤子,“你姐夫正加固小凳呢,说要坐到期盼着,直到海城的向日葵长到能映在冰面上。” 海城的傍晚六点,夕阳把花田染成蜜糖色。苏晴举着画给石无痕看,冰蓝色的背景上,向日葵的花瓣泛着金光,花盘里写着行小字:“冰岛11:30=海城18:30,阳光和星光在画里碰面啦。” 石无痕替她把画夹进画夹:“顾沉舟说,他们那边的冰面真的开始化了,水洼里映着半边天的粉,像你画的烟囱顶高光。”他忽然从背后拿出个小盒子,“苏晚姐寄的曲奇到了,快递单上写着‘冰岛上午九点寄出’,正好在海城傍晚六点送到,踩着夕阳的尾巴呢。” 苏晴打开盒子,最上面那块曲奇上,果然有道歪歪扭扭的糖霜线,像极了她画的烟囱。咬一口,蓝绿色的糖霜在舌尖化开,凉丝丝的甜里,混着冰岛的风,和海城的暖。 冰岛的中午十二点,苏晚靠在顾沉舟肩上看冰面反光。手机里弹出石无痕的消息:“晴晴说曲奇的糖霜比极光还甜,让我问问,能不能把配方调成‘向日葵味’——她想种出来的时候烤成花形。” 顾沉舟笑着敲字回复:“苏晚说,配方里加勺蜂蜜,就有阳光的味道了。冰岛中午十二点半,冰面的反光能照见极光的影子,像你画的‘双重烟囱倒影’。” 阳光穿过冰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苏晚忽然觉得,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时差,那些跨越经度的惦记,早像向日葵的藤蔓,悄悄缠在了一起——你那边的晨光,刚好照亮我这边的画纸;我这边的星光,正好落在你那边的冰面。 就像此刻,她咬着顾沉舟递来的曲奇,而海城的苏晴,正举着同款歪线饼干,对着夕阳笑出了声。 海城的清晨六点,露水在向日葵幼苗的叶尖滚成小珠子。苏晴举着手机拍特写,石无痕忽然从身后递来片银杏叶:“顾沉舟刚发的,冰岛现在晚上十点,你姐捡了片北极柳的叶子,说‘边缘的锯齿像晴晴画的烟囱砖缝’。” 照片里,苏晚的指尖捏着片细瘦的叶子,背景是泛着绿光的夜空。“冰岛晚上十点半,她们该回民宿了吧?”苏晴把银杏叶夹进画本,“石无痕你看,这叶子的弧度,和我姐发的北极柳几乎重合,像被同把剪刀剪过。” 石无痕低头看她画本上的对比图,忽然笑:“顾沉舟说,苏晚姐刚才用北极柳叶拼了朵小花,花瓣歪得跟你那只巧克力兔子的耳朵一样。冰岛十一点,她们在民宿煮热红酒,说‘等晴晴来冰岛,要煮两倍浓度的’。” “我要加肉桂!”苏晴对着手机喊,屏幕里苏晚正往锅里扔肉桂棒,“海城早上七点,食堂的粥该好了,石无痕说替你多盛了碗南瓜粥——你上次说冰岛的南瓜不甜。” 冰岛的午夜十二点,苏晚捧着热红酒坐在壁炉前。顾沉舟翻着石无痕发来的照片:“晴晴把两片叶子贴在画纸上,中间画了道彩虹,标着‘冰岛24:00=海城08:00,叶子跨时差握手啦’。” “她总爱搞这些小浪漫,”苏晚抿着酒笑,忽然指着照片里的彩虹色,“这抹橙红像不像你烤的南瓜派?石无痕说,晴晴昨天在食堂连吃了两块,说‘替我尝尝海城的甜’。” 顾沉舟忽然对着手机敲字:“让石无痕提醒晴晴,冰岛凌晨一点最冷,她们那边上午九点,该给幼苗加层保温膜了——我查了,今天海城的风有点大。” 海城的上午十点,苏晴蹲在花田边给幼苗盖保温膜。石无痕举着手机念消息:“你姐说,冰岛凌晨一点半的星星会眨眼睛,像你画烟囱时总忘画的高光点。” “现在补上!”苏晴立刻掏出马克笔,在画本的星空图上点满银点,“等她们那边星星不眨眼了,我的高光刚好点完,算准时差呢。” 冰岛的凌晨两点,极光在天幕上织成网。苏晚对着直播镜头挥手,屏幕里苏晴举着画本同步挥手——画里的极光网里,缠着两串星星,一串标着“海城10:00”,一串写着“冰岛02:00”,交汇处结着颗向日葵形状的星。 “你看,”苏晚转头对顾沉舟说,“她连星星的时差都算好了。” 顾沉舟搂住她的肩,目光落在窗外:“因为爱从来不用看表,就像海城的向日葵知道朝着太阳长,冰岛的极光知道什么时候亮,我们知道彼此那边是清晨还是黄昏——时差不过是让牵挂有了更具体的模样。” 直播界面里,石无痕正替苏晴把被风吹乱的画本按住,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画纸上,像给那朵向日葵星,镀上了层暖融融的金边。 海城的午后三点,苏晴蹲在向日葵花田边,数着刚冒出的第三对真叶。石无痕举着卷尺量高度,手机忽然震动,是何宸瑜发来的视频——画面里,他正蹲在“晚风裁缝店”的柜台后,手里拿着块兔子形状的布料剪得认真,身后的货架上堆满了巧克力模具和向日葵种子袋。 “石总,您看这兔子耳朵的弧度,”何宸瑜举着布料转了圈,“苏小姐说要跟晴晴小姐画的歪耳朵一模一样,我剪废第三十七块布了。”他忽然叹了口气,镜头扫过墙上的排班表,“您当初招我时,可说特助不用学裁缝和烘焙的……现在我连冰岛和海城的时差都背得比公司章程熟——冰岛现在早上七点,苏小姐该喝黑咖啡了吧?我记得她不加糖。” 苏晴凑过来看视频,忽然笑出声:“何助理现在剪布料的手法,比我画烟囱还熟练!海城下午三点半,风正好,他要不要来帮我给向日葵扎支架?” 石无痕接过手机:“让他把兔子布偶做好,等冰岛的极光季结束,刚好能当晴晴的向日葵花田吉祥物。对了,苏晚姐那边早上七点半,提醒她黑咖啡别空腹喝,顾总该给她递面包了。” 冰岛的早上八点,苏晚确实在喝咖啡,顾沉舟正把烤好的面包片递到她手里。“何宸瑜刚才发消息,说他快成‘晚风裁缝店’的活招牌了,”顾沉舟念着消息,“还说石无痕逼他学做向日葵形状的纽扣,说‘要缝在晴晴的帆布包上’。” “这石无痕,”苏晚咬着面包笑,“把特助逼成全能工了。对了,晴晴的向日葵长到几厘米了?冰岛早上八点半,阳光正好,它们该使劲长了。” 视频电话打过去时,苏晴正举着支架给幼苗固定。“长到七厘米啦!”她晃了晃手里的卷尺,“石无痕说,按冰岛的日照时长算,再过两周就能打花苞——何助理做的布偶兔子,到时候可以挂在支架上当守卫。” 何宸瑜的消息紧跟着进来,附带一张他熬夜做的布偶照片:兔子耳朵歪歪扭扭,脖子上系着条向日葵图案的围巾,标签上写着“冰岛08:00=海城16:00,跨时区守卫报到”。 海城的傍晚六点,夕阳把裁缝店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何宸瑜正给布偶兔子缝眼睛,石无痕推门进来时,他手里的针线差点扎到手指。 “石总,”他举着兔子叹气,“苏小姐又发消息,说要在兔子手里加个迷你烟囱模型,说‘让它也监督晴晴小姐画画’。” 石无痕拿起兔子看,忽然指着围巾上的向日葵:“颜色调深点,像晴晴画的那种,带着点焦糖色——冰岛现在中午十二点,你苏晚姐他们该吃鳕鱼饭了,顾总肯定在给她挑鱼刺。” 何宸瑜低头调颜料,忽然笑:“我现在闭着眼都能算时差:海城早上八点,冰岛凌晨一点,该提醒苏小姐盖好被子;海城晚上十点,冰岛下午两点,该问顾总要不要给晴晴小姐寄明信片。” 他拍了拍身后的纸箱,“这箱是给冰岛寄的向日葵种子,我按石总说的,每颗都标了‘海城培育,适合冰岛阳光’。” 冰岛的中午一点,苏晚蹲在民宿的小花园里,把何宸瑜寄来的种子埋进土里。顾沉舟举着手机给石无痕发视频:“你看,何宸瑜连种子的朝向都标了,说‘要顺着极光的方向种’,他怕是真忘了自己是总裁特助了。” 苏晚笑着给种子浇水:“他这是被你们带的,满脑子都是向日葵和时差。”她忽然指着刚埋好的种子坑,“这间距像不像晴晴画的烟囱排列图?石无痕肯定教过她。” 第59章 裁缝店将所有的爱都缝在了一起 手机震动时,苏晴的消息刚好进来:“姐!何助理说他做的兔子布偶完工了,耳朵上沾了点巧克力酱,像我那只没舍得吃的兔子!冰岛下午一点半,你们那边的种子会不会水土不服?” “放心,”苏晚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营养液,“你姐夫刚查了,冰岛的土壤酸碱度和海城差不多,就像何宸瑜,不管是当特助还是裁缝工,都能把事办得妥帖——因为心里装着事呀。” 海城的午夜十二点,苏晴抱着兔子布偶躺在床上,布偶耳朵上的巧克力酱香气还没散。石无痕发来消息:“何宸瑜说,他给兔子布偶装了个小口袋,能装下颗向日葵种子。 冰岛现在下午四点,你姐他们正在给种子盖保温膜,说‘等明年花开,让两地的向日葵跨时差握手’。” 苏晴摸着布偶的小口袋笑,指尖划过标签上的时差——原来有些身份的转变从不是被迫,就像何宸瑜从总裁特助变成裁缝店打烊工,就像石无痕总算着时差报天气,就像顾沉舟给种子标朝向,不过是因为心里装着的人,需要这些笨拙又认真的惦记。 而此刻,冰岛的阳光正照着新埋下的种子,海城的月光正落在兔子布偶上,时差像根看不见的线,把所有的牵挂串在一起,轻轻晃成了首温柔的歌。 海城的清晨七点,阳光刚漫过“晚风裁缝店”的窗台,何宸瑜正蹲在门口给向日葵盆栽浇水。他手里捏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时间:“冰岛凌晨三点,苏小姐的闹钟该响了;海城七点半,晴晴小姐该去画室了——今天要提醒她带防风颜料。” 石无痕推门进来时,正撞见他对着手机算:“石总,您看这排班表,我把‘给冰岛寄布料’和‘给向日葵施肥’排在一起了,刚好赶在冰岛上午九点(海城下午五点)前寄出,苏小姐收到时正是下午茶时间。”他指着货架上的新布偶,“这只兔子手里拿了个小闹钟,时针指着海城,分针指着冰岛,苏小姐说要送给晴晴小姐当‘时差提醒器’。” 苏晴抱着画夹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兔子闹钟。“何助理连闹钟指针都歪歪扭扭的,”她笑着拿起来,“像我画的第22次烟囱!海城早上八点,冰岛凌晨零点,我姐他们该睡了吧?” 石无痕替她把画夹放在桌上:“顾沉舟刚发消息,说苏晚姐睡前把你画的‘极光合照’贴在床头了,说‘看着画睡觉,梦里的时差会变短’。”他忽然指着何宸瑜手里的布料,“这匹向日葵花纹的,让他给你做个画袋,等去冰岛时用。” 冰岛的凌晨一点,苏晚果然对着画睡觉,顾沉舟替她掖好被角,手机屏幕亮着——是何宸瑜发来的“工作汇报”:“顾总,给晴晴小姐的画袋裁好料了,按冰岛的气温加了内衬,零下十度也能护住颜料。对了,我算着海城早上九点,该提醒石总给幼苗喷防冻剂了。” 顾沉舟低笑出声,给石无痕转发消息时,忽然发现何宸瑜的汇报末尾加了句:“今日极光指数三颗星,适合晴晴小姐画夜景——虽然她那边是白天。” 海城的上午十点,苏晴在画室画夜景,石无痕举着手机给她当模特灯。“何助理连极光指数都知道,”她笔尖划过画纸的绿光,“比我还像追光人。冰岛凌晨两点,我姐肯定在梦里看极光,石无痕你说,她会不会梦到我的向日葵长在冰湖里?” “会,”石无痕调亮手机亮度,“就像你现在画的这样——冰湖的蓝里浮着金黄的花,根须缠着极光带。顾沉舟说,苏晚姐昨天念叨了三次‘要让晴晴的画照进现实’。” 冰岛的上午十点,苏晚醒来看手机,最先弹出来的是何宸瑜的消息:“苏小姐,晴晴小姐的画袋缝好了,我在里面塞了包暖宝宝,按冰岛上午十点(海城下午六点)的温度算,够她画三小时的。”后面还跟了个流泪的表情,“我今天终于想起自己是总裁特助了——因为石总让我算下季度的预算,可我满脑子都是‘向日葵暖宝宝该进多少货’。” 苏晚笑着把消息转给顾沉舟,他正蹲在民宿的小花园里,给何宸瑜寄来的种子拍生长照:“你看,这颗种子发芽了,芽尖是歪的,像晴晴画的烟囱顶。冰岛上午十点半,阳光正好,它在按海城的节奏长呢。” 海城的傍晚六点,夕阳把画袋染成暖黄色。何宸瑜举着画袋给苏晴看:“你看这拉链,我特意选了向日葵形状的,拉起来会响,像在说‘冰岛下午两点,该给姐姐发照片啦’。” 苏晴接过画袋,忽然发现内衬上绣着行小字:“海城18:00=冰岛10:00,爱不用算时差。”她抬头时,石无痕正举着手机笑——屏幕里,苏晚举着刚发芽的幼苗,背景是泛着绿光的冰湖,幼苗的芽尖歪得和画袋上的向日葵拉链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默契从不需要时差校准:何宸瑜的针脚跟着两个时区的牵挂走,向日葵的芽尖追着彼此的画生长,而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数字,早成了藏在时光里的暗号,轻轻一碰,就能听见跨越经度的心跳,在同一片月光下,敲出相同的节拍。 海城的午后两点,何宸瑜正趴在“晚风裁缝店”的柜台上画设计图,笔尖戳着张纸:“兔子布偶的新功能——肚子里藏个小钟,按一下就能报两地时间。”石无痕走过来时,他举着图纸叹气,“石总,我昨晚梦见自己在给极光缝拉链,还念叨着‘海城下午三点=冰岛早上七点,该给苏小姐寄巧克力了’——我是真把特助的活儿忘干净了。” 苏晴抱着向日葵幼苗进来,叶子上还沾着泥:“何助理的钟要做成歪的!像我画的第23次烟囱钟。冰岛早上七点半,我姐该吃早餐了吧?石无痕说她今天要去逛冰岛的手作市集。” “顾沉舟刚发照片,”石无痕翻开手机,“苏晚姐在看羊毛毡,手里捏着只歪耳朵兔子,跟何宸瑜做的那只像双胞胎。冰岛早上八点,市集刚开市,她说要给你挑块极光色的羊毛。” 何宸瑜忽然从抽屉里翻出团蓝绿色毛线:“巧了!我上周进的货,颜色跟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海城下午两点半,阳光够亮,我现在就给兔子布偶加层羊毛披风,等苏小姐的羊毛毡寄来,正好凑成‘跨时区套装’。” 冰岛的上午九点,苏晚果然买了羊毛毡,正举着跟顾沉舟视频:“你看这针脚,歪得跟何宸瑜有一拼!他是不是偷偷给冰岛的手艺人传过艺?”她把羊毛毡塞进包里,“晴晴的向日葵该晒太阳了吧?冰岛上午九点半,太阳在东南方,跟海城的方向一样呢。” “在晒呢!”苏晴举着手机对着花田,幼苗的影子被阳光拉得斜斜的,“石无痕说,按冰岛的日照角度调了花盆方向,你看这影子的长度,跟你发的羊毛毡照片里的影子一样!” 石无痕接过手机:“苏晚姐,何宸瑜在给兔子披风绣星星,说‘冰岛晚上才有星,得绣在披风内侧’。海城下午三点,风里带点热,晴晴刚给幼苗浇了水,跟你那边的晨光一样暖。” 冰岛的中午十二点,苏晚坐在市集的长椅上吃鳕鱼堡。顾沉舟翻着何宸瑜发来的“披风进度”:“他说要在星星旁边绣时差——‘海城15:00=冰岛07:00’,还说这是‘爱的坐标’。” “这何宸瑜,”苏晚笑着擦嘴角,“比我们还会撒糖。对了,晴晴的画袋用着顺手吗?冰岛中午十二点半,我看到有家店卖极光色的画笔,要不要给她寄一套?” 消息传到海城时,苏晴正用新画袋装颜料。“要!”她对着手机喊,“就要最细的那支!画烟囱砖缝用!海城下午四点,我去画室试新画笔,石无痕说冰岛中午十二点的阳光,刚好能照亮我画的极光细节。” 何宸瑜蹲在旁边打包兔子布偶,忽然抬头:“石总,我刚算错时差了——冰岛中午一点,海城应该是下午五点,晴晴该吃晚饭了。”他拍了拍布偶的肚子,“幸好这小钟准,按一下就报时,比我靠谱。” 石无痕笑着递给他个肉包:“先吃你的晚饭吧,等会儿再算。顾沉舟说,苏晚姐买的画笔上有朵小向日葵,笔帽是歪的,跟你做的布偶耳朵一个角度。” 冰岛的下午两点,苏晚把画笔装进快递盒,顾沉舟在旁边贴邮票:“何宸瑜说,他给布偶的小钟设了闹钟,每天冰岛下午两点(海城晚上十点)响,提醒晴晴睡觉——比石无痕的消息还准时。” “他这是把裁缝店当成时间管理局了,”苏晚在盒子里塞了张纸条,“告诉晴晴,画笔的歪笔帽是‘家族标志’,就像她的歪烟囱,我们都爱这口不完美。” 海城的晚上十点,苏晴果然听到了布偶的闹钟声。她捏着布偶的小钟笑,屏幕上苏晚的消息刚进来:“冰岛下午两点半,我们在市集买了极光形状的风铃,风吹过时,声音像你画的烟囱在唱歌。” 窗外的风带着夏末的暖,苏晴把布偶放在枕边,小钟的指针正指着两地的时间——原来有些惦记从不需要精准计算,就像何宸瑜记混了时差却绣对了星星,就像歪笔帽和歪耳朵遥相呼应,就像两个时区的风铃与画笔,早被同一份温柔,调成了最合拍的节奏。 海城的清晨六点,何宸瑜蹲在裁缝店门口给风铃挂坠上漆,指尖沾着银粉:“石总,这极光风铃的挂坠,我按晴晴小姐画的烟囱弧度弯的,您看像不像?”他忽然摸出手机看时间,“冰岛现在晚上十点,苏小姐该在民宿挂风铃了吧?我算着风速,这会儿海城的风刚起,她们那边的风铃该响了。” 石无痕接过挂坠看,弧度果然和苏晴画本里的一致:“顾沉舟刚发视频,苏晚姐正把风铃挂在窗边,绳子晃悠的角度,跟你这挂坠的弯度一模一样。冰岛晚上十点半,风里带着海水味,她说风铃响起来像你上次调的薄荷糖——凉丝丝的甜。” 苏晴抱着画夹跑进来时,风铃的银粉还没干。“我听到啦!”她举着手机晃,“我姐发的风铃视频,声音跟石无痕的手机铃声一样!海城早上六点半,冰岛晚上十点半,我们这边的朝阳和那边的极光,是不是正被同一片风连着?” 何宸瑜把晾好的挂坠串起来:“肯定是!风才不管时差呢。你看这串风铃,我加了片向日葵形状的铁片,海城风吹过时,冰岛的风铃就带点金晃晃的响——像你的画里,极光总缠着向日葵。” 冰岛的午夜十一点,苏晚果然听到风铃带了点特别的颤音。顾沉舟替她把风铃绳收短些:“石无痕说,何宸瑜给风铃加了‘向日葵密码’,铁片晃的频率,跟晴晴画的烟囱震颤幅度一样。” 第60章 当所有的眷恋都汇聚在一起便成了爱 “这何宸瑜,”苏晚笑着拨弄风铃,“连风都能调成跨时区的暗号了。冰岛十一点半,晴晴该吃早餐了吧?她总爱把豆浆洒在画纸上,石无痕肯定在给她递纸巾。” 视频打过去时,苏晴正用石无痕递的纸巾擦手。“刚洒了半杯!”她举着画纸笑,上面晕开片浅黄,“石无痕说这像冰岛的日出,让我留着当背景。海城早上七点,我要去花田了,何助理的风铃挂坠能当scarecrow(稻草人)吗?” “当然能,”何宸瑜凑过来喊,“我再做个带钟的,冰岛午夜十二点(海城早上八点)响,吓跑偷种子的小鸟——保证比总裁特助的防盗系统管用!” 海城的上午九点,苏晴把风铃挂坠系在向日葵支架上。石无痕举着手机拍:“顾沉舟说,苏晚姐的风铃刚才响得特别急,像在回应你的scarecrow(稻草人)。冰岛凌晨一点,她们那边的极光正亮,风铃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你画的烟囱群。” 苏晴立刻翻出画纸:“我现在画!让风铃的影子和我的画重合,算准时差呢。” 她忽然指着挂坠上的铁片,“你看这反光,像不像冰岛的冰面?石无痕你说,等向日葵长到能碰到风铃,它们会不会一起唱歌?” “会,”他帮她扶稳画纸,“就像你和苏晚姐,隔着八个小时,说话的语气都像同一个风铃在响。” 冰岛的凌晨两点,苏晚靠在窗边听风铃。顾沉舟从身后递来热可可:“何宸瑜说,他给scarecrow(稻草人)的钟加了新功能,能同时报海城和冰岛的时间,还说‘这比研究智能锁有成就感’。” “他这是找到真爱了,”苏晚抿着可可笑,“裁缝店、向日葵、时差钟——比总裁办公室的报表可爱多了。” 风铃又响起来,银粉簌簌落在窗台,像撒了把星星。两个城市的时间在此刻共振——海城的阳光正穿过风铃,冰岛的月光刚漫过窗台,而那些藏在时差里的惦记,早顺着风,长成了彼此最熟悉的模样。 就像苏晴画里的风铃与烟囱,明明分属两个画面,却共用着同一片会唱歌的风。 海城的清晨六点,何宸瑜正把最后一只“时差布偶”塞进礼盒,布偶肚子上的小钟清晰地显示着:冰岛22:00,海城06:00。“石总,这是给苏小姐和顾总的‘欢迎回家礼’,”他拍了拍礼盒上的向日葵缎带,“钟我调好了,冰岛晚上十点(海城早上六点)响,提醒他们该收拾行李了——比航班信息还准。” 石无痕接过礼盒时,手机震动,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最后一天在冰岛,苏晚正对着行李箱发呆,说要把极光的味道装进去。冰岛现在晚上十点半,我们的航班明天中午十二点起飞,算准时差,到海城是后天凌晨四点?” “是后天早上八点,”苏晴凑过来看,指尖点着屏幕,“飞行十小时,加上八小时时差,姐夫你算错啦!海城早上七点,我去买豆浆油条,等你们落地就能吃热乎的。” 冰岛的晚上十一点,苏晚果然在行李箱里塞了罐极光色的海盐。顾沉舟帮她扣箱扣:“石无痕说,晴晴把你的咖啡杯找出来了,就放在玄关,说‘冰岛十一点半,姐姐该泡最后一杯冰岛咖啡了’。” “她连我喝咖啡的时间都记着,”苏晚笑着抿了口咖啡,“就像何宸瑜,昨天发消息问我‘行李箱要不要缝个向日葵内衬’,说‘装极光都显甜’——他怕是真忘了自己管过亿项目。” 海城的上午九点,苏晴在画室贴倒计时日历。石无痕替她把“1天”的贴纸摆正:“顾沉舟说,苏晚姐刚才在机场免税店买了巧克力,模具是歪兔子的,跟何宸瑜做的布偶一个款。冰岛凌晨一点,他们在值机了,晴晴要不要录段话,让他们在飞机上听?” “要!”苏晴举着手机喊,“姐!我把向日葵花田的风铃录成铃声了,你飞机上睡不着就听,像我在跟你说早安——冰岛凌晨一点半=海城上午九点半,现在说早安,你落地刚好能接到!” 何宸瑜忽然冲进画室,手里举着件披风:“石总!我连夜缝的‘接机披风’,内衬是极光色,外面绣满向日葵,时差标在领口:‘雷克雅未克→海城,-8h,爱不变’!” 石无痕笑着帮他理披风的流苏:“顾沉舟刚发的,他们的飞机正滑向跑道,苏晚姐说看到舷窗外的星星,像你布偶肚子上的小钟刻度。” 冰岛的凌晨两点,飞机冲上云霄时,苏晚对着舷窗挥手。顾沉舟把她的头按在肩上:“睡会儿,醒来就离海城近一点。晴晴的风铃声真好听,像她在数‘还有22小时落地’。” “我算过了,”苏晚闭着眼笑,“飞机穿越时区时,我们的手表会倒着走,就像把过去的时差都补回来。等落地,就能闻到晴晴的向日葵香了。” 海城的下午三点,苏晴蹲在花田边给幼苗拍照。石无痕举着手机对她:“顾沉舟说,他们刚飞过北极圈,苏晚姐在云层里看到了淡绿色的光带,说‘这是冰岛送的最后一份极光,要带给晴晴当画稿’。” “我把画架搬到玄关了,”苏晴对着镜头晃了晃画笔,“等你们进门,我就画‘极光落进花田’。海城下午四点,风都是暖的,像在催你们快点回来。” 何宸瑜在裁缝店挂“暂停营业”的牌子,上面用银线绣着:“店主去接人,带了跨时区的糖——冰岛凌晨四点=海城中午十二点,甜分已备好”。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忽然笑:“现在算得比总裁特助的日程表还准,等苏小姐回来,我得申请个‘时差管理师’头衔。” 夕阳染红海城的天空时,苏晴把向日葵标本夹进画本。石无痕替她把画本放进背包:“顾沉舟说,飞机正在下降,苏晚姐数着云层里的霞光,说跟晴晴画的烟囱顶高光一个色。” “还有12小时,”苏晴数着手指,“冰岛早上六点=海城下午两点,他们落地时,向日葵该朝着朝阳了,就像我们朝着你们来的方向。” 机舱里的广播响起时,苏晚正对着手机里的花田照片发呆。顾沉舟碰了碰她的手:“看,时差在倒转了,我们离晴晴的向日葵,只剩一片云层的距离。” 她抬头时,舷窗外的晨光正刺破云层,像道金色的桥,一头连着冰岛的最后一颗星,一头接着海城的第一缕朝阳。那些被反复计算的时差,那些跨经度的惦记,终于要在同一个拥抱里,化成最暖的一句:“我们回来了。” 海城的清晨七点,何宸瑜正蹲在裁缝店门口给向日葵浇水,忽然被石无痕拍了下肩膀。“顾沉舟的航班提前落地了,”石无痕举着手机笑,“苏晚姐说给你带了‘终身难忘’的礼物,让你现在就去机场——别穿工作服,说要给你个‘惊喜’。” 何宸瑜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口袋里的特助工作证(上周才从箱底翻出来的),总觉得这“惊喜”透着点不对劲。“石总,”他边走边嘀咕,“不会是冰岛的极光标本吧?我上次说想研究极光光谱,可没说要……” 话没说完,就看到机场出口处,苏晚举着个半人高的箱子冲他挥手,箱子上贴着张歪歪扭扭的标签:“致何特助——冰岛限定款,内含‘惊喜’x1,尖叫预警x3”。 顾沉舟笑着把箱子推过来:“苏晚说,这是你‘从特助变裁缝’的功勋奖。”箱子刚落地就晃了晃,里面传来“咔啦”一声轻响,像是什么硬东西在动。 何宸瑜咽了口唾沫,刚摸到开箱绳,就听苏晚喊:“倒计时——3,2,1!” 箱盖“砰”地弹开,里面赫然坐着只毛绒驯鹿玩偶,鹿角上缠着蓝绿色丝带,脖子上挂着块牌子:“何特助专属闹钟,每日冰岛时间0点(海城8点)准时嘶吼——‘该给向日葵施肥啦’!” 更绝的是,玩偶肚子上嵌着个小喇叭,突然发出段录音,是苏晴的声音:“何助理!这是冰岛驯鹿的叫声哦,比你做的布偶闹钟响十倍!下次再算错时差,它就凌晨三点叫你起床缝布偶!” 何宸瑜盯着驯鹿玩偶瞪圆的玻璃眼,手都抖了:“苏小姐……这、这驯鹿会动?” “会!”苏晚笑得直不起腰,“它肚子里有感应器,你一说‘总裁特助’四个字,它就踢腿——提醒你别忘本,哈哈!” 石无痕和赶过来的苏晴早就笑成一团。苏晴指着驯鹿鹿角上的小袋子:“里面还有何助理最爱的‘冰岛土壤样本’,顾姐夫说能种出‘抗时差向日葵’,让你天天对着土算日照!” 何宸瑜捏着那袋黑土,看着还在踢腿的驯鹿玩偶,突然噗嗤笑出声:“行吧,这礼物够我记一辈子——比管过的任何项目都难忘!”他忽然抱起箱子转身,“走,回裁缝店!我给它缝件向日葵披风,让它当‘跨时区吉祥物’,以后报时就喊‘冰岛的极光说,该给晴晴小姐的画配色啦’!” 阳光穿过机场大厅的玻璃,照在众人笑闹的脸上。顾沉舟搂住苏晚的肩,看着何宸瑜抱着“惊喜”快步走远的背影,忽然说:“你看,时差算来算去,最后都成了藏不住的惦记。” 苏晚笑着点头,眼角瞥见苏晴正把脸埋进石无痕怀里笑,而远处的向日葵花田,风铃在风里唱着歌——所有跨越时区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化成了最热闹的甜。 第61章 再美好的愿望也抵不过求一顿饱饭 五个人往餐馆走时,何宸瑜还抱着那只时不时踢腿的驯鹿玩偶,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苏晴戳了戳玩偶的玻璃眼:“何助理,它刚才叫的频率,像不像冰岛的极光脉动?” “像,太像了,”何宸瑜哭笑不得地调整抱玩偶的姿势,“尤其是它踢我肚子那下,跟我算错时差时石总瞪我的眼神一个节奏。” 石无痕笑着拍他后背:“放心,等会儿吃饭,让它给你当座上宾。” 选的是家带小院的私房菜馆,院子里种着丛向日葵,刚过花期,花盘还沉甸甸地低着头。顾沉舟把苏晚的椅子往向日葵那边挪了挪:“你看,在冰岛想了一路的花,回来就见着了。” 苏晚刚坐下,就把包里的小盒子往桌上推:“先分礼物!晴晴的极光颜料套装,何特助的‘驯鹿闹钟’(已展示),石无痕的冰岛苔原标本——跟你上次说的‘做向日葵盆栽铺面’刚好配。” 苏晴拆开颜料,突然指着最深的那管绿:“这色号!跟我画的烟囱顶一模一样!” 何宸瑜把驯鹿玩偶放在旁边的空椅上,正对着自己:“顾总,苏小姐,你们这礼物太‘贴心’了,我刚发现它能感应上菜——刚才服务员端冷盘过去,它突然喊‘冰岛现在早上九点,该吃鳕鱼啦’!” 满桌人都笑起来。顾沉舟给苏晚夹了块鱼:“这是特意让老板做的冰岛风味鳕鱼,用了那边的海盐,你尝尝像不像在民宿吃的?” 苏晚刚尝了口,就听驯鹿玩偶突然尖叫:“海城中午十二点=冰岛凌晨四点,何特助该给向日葵浇水啦!”吓得何宸瑜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它还记着浇水的事!”苏晴笑得直拍桌子,“何助理,你以后再也忘不了时差了吧?” 何宸瑜捡起筷子,故意对着玩偶说:“我现在可是‘晚风裁缝店’首席打烊工,记不记时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夹了块排骨放进玩偶前的空碟里,“给吉祥物加个餐。” 石无痕忽然举杯:“庆祝苏晚和顾沉舟回家,也庆祝何特助喜提‘终身难忘奖’。” 碰杯时,院子里的向日葵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像在跟着笑。 苏晚看着满桌的人,看着何宸瑜和他那只时不时捣乱的驯鹿玩偶,忽然觉得,所有跨越时差的等待,都在这顿饭里化成了最实在的暖——就像冰岛的极光终会落在海城的花田,那些藏在礼物里的心意,也早就越过经度,变成了身边触手可及的热闹。 驯鹿玩偶又突然喊:“极光和向日葵,在同一个时区见面啦!” 这次,没人觉得吓一跳,只有满桌的笑声,混着院子里的风声,甜得像加了两勺蜂蜜的热红酒。 饭后的阳光斜斜铺在街道上,石无痕替苏晴拎着颜料盒,指腹蹭过盒子上凸起的极光纹路:“去看看新地方?离花田步行三分钟,阳台能看见你画的烟囱形状的云。” 苏晴愣了愣,跟着他拐进条栽满梧桐的小巷。尽头的公寓楼亮着暖黄的灯,推开门时,画室的落地窗正对着片小花园,里面新栽的向日葵幼苗排得整整齐齐。 “精装房的重点是这个,”石无痕拉开抽屉,里面是套崭新的画具,最上面摆着块冰岛带回的青石板,“顾沉舟说,这是冰川融水冲刷过的石头,能磨出极光色的颜料。” 苏晴摸着微凉的石板笑:“所以你早就瞒着我准备了?” “暑假该有个像样的画室,”他替她把颜料管一一摆进架子,“学校宿舍空了,这里24小时有热水,还有……”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上面挂着朵向日葵钥匙扣,“你的专属钥匙,比苏晚姐的那把多刻了个小烟囱。” 另一边,顾沉舟的车刚拐进顾家大宅的车道。苏晚看着熟悉的落地窗,忽然笑出声:“去年这时候,你还在冰岛跟我视频,说‘等你回来,把客厅刷成极光色’。” “刷了,”顾沉舟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客厅的背景墙果然是渐变的蓝绿,“还加了个小细节。”他按下开关,墙面上突然映出片动态的极光投影,里面藏着朵小小的向日葵,“石无痕说,这叫‘两个时区的风景同框’。” 苏晚伸手碰投影里的光带,指尖刚好落在向日葵上:“比我想象的还甜。” 而此刻的“晚风裁缝店”,何宸瑜正抱着他的“终身难忘奖”发呆。驯鹿玩偶被他摆在柜台上,肚子里的小喇叭突然响了:“海城晚上八点=冰岛中午十二点,单身狗该缝布偶啦!” 他叹了口气,拿起针线时却忍不住笑——玩偶鹿角上的丝带上,苏晚偷偷绣了行小字:“下次带你来冰岛,给你找只真驯鹿当搭档”。窗外的月光落在柜台上,照着他刚起稿的新设计:两只牵手的布偶,一只举着极光,一只捧着向日葵,中间标着“时差为0”。 巷子里的风带着夏末的暖,吹过三家亮着灯的窗户。有人在新画室里调颜料,有人在大宅里看极光投影,有人在裁缝店缝布偶——时差终于退场,剩下的,是刚好凑在同一个时区的温柔。 午后的阳光透过家纺店的玻璃窗,在货架上投下格子光斑。石无痕推着购物车跟在苏晴身后,看她指尖划过一排印着向日葵的床单:“这个!花瓣的弧度跟我画的一模一样,连花心的螺旋纹都分毫不差。” “摸起来也软,”石无痕捏了捏布料边缘,“冰岛的羊毛毯虽然暖,但没这个亲肤——你夏天睡觉爱踢被子,得用这种透气的。” 苏晴忽然指着套蓝绿色的四件套笑:“你看这极光图案!像不像我姐带回来的海盐颜色?石无痕,我们买两套吧,一套铺床,一套当画背景。”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儿童区跑,“对了!还要买个枕头,要歪歪扭扭的那种,像何助理做的布偶耳朵!” 石无痕笑着跟过去,看着她举着个月牙形枕头比划:“这个角度,刚好能垫着画画。”他拿起配套的枕套,上面绣着行小字“海城22:00=冰岛14:00,好梦不分时差”,“连店家都知道时差梗了,看来何宸瑜的故事传得够远。” 苏晴把枕头塞进购物车,又抱来条鹅黄色的毯子:“冷的时候盖这个,像裹着向日葵花盘。”她忽然踮脚凑到石无痕耳边,“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新画室的床要挨着画架,晚上画累了直接躺,你说会不会梦到在冰岛的冰面上画画?” “会,”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梦到极光落在你画的烟囱上,变成金色的花纹。” 结账时,店员笑着打包:“你们选的这套极光款卖得最好,都说像把星星铺在了床上。”苏晴接过袋子时,发现石无痕偷偷多买了个向日葵形状的暖手宝,标签上贴着张便签——“冰岛的冬天会很冷,但这个能提前替你存好夏天的温度”。 走出店门时,苏晴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现在我的新窝才算真正完工啦。”石无痕拎着heavier(更重的)那袋跟在后面,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购物袋上的向日葵图案在风里轻轻晃动,像在跟着他们的脚步,一点点走向被阳光填满的夏天。 另一边,“七月中旬,2025年7月16号,杨明远结束二十多天的工地生涯。他揣着最后一张皱巴巴的大巴票晃进小镇——这票还是他咬牙买了三包烟,才托工头帮忙弄来的,毕竟他不敢去车站碰任何要身份证的窗口。 口袋里的钱被他数了三遍:这二十多天在工地省吃俭用攒下的3410块,除掉买烟给工头张哥和车票钱,加上从公寓逃出来时揣着的三万‘保命钱’——这一路颠沛,早就花得只剩7200块了,凑在一起刚过一万。 钱被他用塑料袋裹了三层,塞进磨破边的帆布包最里层的夹层,走一步都能听见纸币摩擦的窸窣声,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的汗珠子直往下滚。” 刚来的前五天他几乎是在镇上瞎转,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他就蹲在供销社门口的树荫下,盯着来往的拖拉机和三轮车。 看到有收废品的就凑上去问,遇到开小饭馆的就扒着门框打听,可要么是要身份证登记,要么是一听他外地口音就摆摆手。 第四天傍晚,他蹲在桥洞下啃干硬的馒头,看着水里自己胡子拉碴的影子,突然想起工头踹他时骂的那句“你这种人,到哪都是条丧家犬”,牙咬得牙龈发酸。 直到第十天头上,他在镇东头看到木工厂门口堆着半人高的门板。老板是个瘸腿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抽烟,看见他探头探脑,吐了个烟圈:“找活?” 杨明远赶紧点头,老板上下扫他一眼,指了指墙角的电锯:“会用不?装门、拼家具,杂活都干。不用身份证,但得住这儿——阁楼堆料的地方腾了块板,能睡。” “管饭不?”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管,中午晚上四菜一汤,跟我一家子同吃。”老板磕了磕烟灰,“月薪三千五,干满整月加五百满勤。但丑话说前头,这几天没活,得等下批木料从县里运过来,这几天算你帮忙收拾场地,管饭,不算工钱。” 杨明远几乎是立刻点头。当天下午,他就跟着老板的儿子清理阁楼——扫掉厚厚的木屑,搬开堆在角落的废木板,露出块勉强能躺下一个人的空间。 晚上躺在铺了层旧麻袋的木板上,能听见楼下老板一家看电视的声音,还有远处稻田里的蛙鸣,比在工地宿舍听着呼噜声和骂娘声强太多。 没活干的这三天,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老板娘择菜、劈柴,把院里的废木料归置整齐,甚至蹲在井边把积灰的工具都擦了一遍。 老板娘看他实在,吃饭时总往他碗里多夹块肉,老板也偶尔会递根烟给他。昨天中午,木料终于运到了,他跟着老师傅学装门框,电钻的震得他胳膊发麻,手心很快磨出了红泡,但老师傅拍着他肩膀说“学得快”时,他居然觉得那点疼都透着点热乎气。 傍晚收工,他蹲在井边洗手,看着盆底的泥水慢慢澄清。老板喊他吃饭,矮桌上摆着炒青菜、炖豆腐、煎蛋,还有一碗飘着油花的肉汤。 老板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酒,说:“下个月满勤给你算五百,好好干。”他埋头扒饭,米粒混着热汤滑进喉咙,烫得眼眶发酸——在工地时,他只有蹲在墙角啃冷馒头的份,工头的亲戚永远坐在凉棚下,骂他“手脚慢”像骂牲口。 夜里躺在阁楼,他摸出帆布包里的钱,借着从瓦片缝漏进来的月光又数了一遍。一万块,不多,但够他在这待一阵子了。楼下的灯灭了,只有远处稻田的风偶尔吹过,带着点稻花香。 他想起工地上被踩在泥里的饭盆,想起领工钱时被搜身的屈辱,突然觉得这阁楼的霉味里,竟藏着点能让人喘口气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安稳能撑多久,就像头顶那片漏月的瓦,谁也说不准哪天会被风雨掀翻。 第62章 双重人生的残局生活写照 凌晨五点半,阁楼的椽子被第一声鸡叫震得发响。杨明远摸黑穿上衣服,布料蹭过胳膊上的汗碱,糙得像砂纸擦过皮肤。 下楼时,老板正用抹布擦电锯,锯齿上还沾着昨天的木屑,在昏黄的灯泡下闪着钝光。 “先把这批松木解成两米二的料,”老板把卷尺扔给他,“记着量三次再下锯,这批料要做衣柜立板,差一公分都装不上。” 院子角落堆着刚卸的原木,树皮还带着湿土,他蹲下去量第一根,指尖按在冰凉的木头上,才发现昨夜挑破的水泡又结了层薄痂,一碰就针扎似的疼。 电锯“嗡”地启动时,他吓得往后缩了半步——这声音比工地的打桩用的机器尖厉,震得他耳膜发麻。 老师傅在旁边扶着木料喊:“推稳!别晃!”他咬着牙把电锯往前送,锯齿咬进木头的瞬间,碎木渣劈头盖脸砸过来,钻进衣领里,痒得他直缩脖子,却不敢松手。 第一根料锯到一半,电锯突然卡了下,反震的力道差点让他脱手,老师傅骂了句“笨蛋”,接过锯子重新对位,“看清楚线!这木头贵,锯废了扣你工钱。”他站在旁边,看着自己锯歪的那道斜口,后颈的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裤腰都浸潮了。 七点多太阳爬上来时,他已经锯完了半堆木料。老板娘端来两碗稀粥,就着咸菜蹲在墙根吃。 粥是温的,米粒沉在碗底,他扒拉着喝,忽然听见隔壁作坊传来机器响——那是镇上唯一的瓷砖厂,据说工资比木工厂高两百,但前天他去问时,门卫瞥了眼他磨破的鞋,说“要年轻力壮的,你这样的别来添乱”。 上午学装衣柜的侧板。老师傅拿着电钻在木头上打眼,他蹲在旁边递螺丝,掌心的汗把螺丝弄得滑溜溜的,好几次没接住,掉在木屑堆里找半天。 “手稳点!”老师傅瞪他一眼,“这螺丝是镀锌的,掉泥里就锈了,老板看见要骂人。” 他赶紧把螺丝攥在手心,直到金属的凉意透过薄痂渗进来,才敢再递过去。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试着自己打第一个眼,电钻刚碰到木头就偏了,在板面上留下个歪歪扭扭的坑,像他昨天在桥洞下看到的自己的影子。 午饭时间到了,他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钉子。老板娘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搪瓷盆里飘着白菜炖粉条的香味,还有一盘炒萝卜干,油星亮晶晶的。老板的小孙子跑过来,举着颗糖问:“杨叔,你会做小木马吗?” 他刚要摇头,老板娘就喊:“别烦人家干活!”小孩噘着嘴跑开,他捏着手里的钉子,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曾在木工房里,给他削过一把木头手枪。 饭是在堂屋的矮桌上吃的,他挨着墙角坐,不敢碰老板家的花瓷碗,只用自己带来的搪瓷缸盛饭。老板娘往他碗里拨了勺粉条:“多吃点,下午要抬大衣柜,没力气可不行。” 粉条滑进喉咙,带着点猪油的香,他埋着头扒饭,听见老师傅跟老板说:“这小子笨是笨点,倒肯下力气。”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的碗沿投下道窄窄的光,像根细绳,轻轻勒着他发紧的胸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午的日头正烈,“晚风裁缝店”的木门被伙计们进进出出地推开又合上,带起一阵混着布料清香和汗水味的热风。 店里早没了往日的清净,新隔出的工作区里,七八个工人各司其职,忙得脚不沾地。 苏晚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围裙,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点靛蓝的染料。 她刚蹲下身,帮新来的小陈把堆歪的绸缎面料扶稳,又直起身冲最里面的李叔喊:“叔,那件意大利羊绒大衣的下摆弧度再收半寸,客户要的是利落感!” 话音刚落,瞥见墙角的缝纫机旁堆着没分类的纽扣,又扬声招呼另一个新伙计:“小张,按型号分!圆的归圆的,方形带钻的单独放,别到时候缝错了!” 她语速快,声音却清亮,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干脆劲儿。额角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她随手抓过旁边的发圈,三两下把长发拢成个松垮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上细细的汗珠。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没响,却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那里。 顾沉舟穿着件深灰色的丝绒西装,领口微敞,露出里面同色系的真丝衬衫。 他刚从停在街角的劳斯莱斯上下来,手里搭着件浅驼色的羊绒风衣,指尖还残留着皮革方向盘的微凉触感。 他没进门,就那么靠在门框边缘,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精准地落在那个穿梭在布料堆里的身影上。 他看了多久?没人知道。或许是看着她蹲下身时,围裙后摆绷紧的弧度;或许是看着她仰头喊话时,脖颈扬起的线条;又或许,只是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和那双沾了点线头却依旧灵活的手。 店里的缝纫机声、剪刀裁布的“咔嚓”声、伙计们的应答声,在他耳边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冰块,清晰又鲜活。 李叔最先发现了他,手里的熨斗顿了顿,捅了捅旁边的人。很快,忙碌的动静渐渐小了,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偷偷往门口瞟——那气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苏晚正低头检查一件礼服的衬里,没察觉店里的变化,直到手腕被布料蹭得发痒,抬头想喊人拿湿毛巾,才撞进一道深邃的目光里。 是顾沉舟。 他就那么看着她,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疏离,反倒像盛着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心里发慌。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衬里“哗啦”一声滑落在地。她愣了两秒,才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头发乱翘,围裙上沾着线头和染料,跟平时那个在他面前会刻意整理裙摆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她下意识地想捋捋头发,手抬到一半又放下,脸颊更热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顾沉舟这才直起身,迈开长腿走进来。他的皮鞋踩在铺着帆布的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却让空气里的热气都仿佛降了几分。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沾了染料的指尖,忽然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刚到。”他声音低沉,带着点笑意,“看老板娘指挥若定,没舍得打扰。”指尖的温度微凉,擦过她发烫的皮肤,苏晚的脸“腾”地红了。 他收回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星级酒店的主厨说,m12和牛的最佳煎制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铁板最热的时候。”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牛仔围裙上,“去洗把脸,换件衣服?我等你。” 苏晚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还在偷偷打量的工人们,赶紧推他往外走:“你先出去等!我马上就好!” 顾沉舟被她推着,脚步却稳,临出门时,还回头冲李叔他们微微颔首,那气度,让一群见惯了市井烟火的工人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 门被带上的瞬间,苏晚靠在门板上,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听见外面传来他低沉的笑声。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落在她沾了线头的围裙上,暖得像他刚刚的目光。 苏晚手脚麻利地卸了围裙,冲进后间的休息室。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手腕上还沾着块洗不掉的蓝染料。她拧开水龙头,掬起冷水拍脸,冰凉的触感让跳得过快的心脏稍稍平复。 换衣服时才想起,早上随手扔在休息室的米白色连衣裙皱了些,领口还别着枚临时固定的大别针——那是昨天试版时忘了摘的。她正对着镜子扯领口,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需要帮忙吗?”顾沉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不用不用!”苏晚慌忙应着,手忙脚乱地把别针取下,又抓过梳子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等她推开门,就见顾沉舟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支小小的喷雾瓶。 “发胶。”他晃了晃瓶子,眼底带着笑意,“你头发乱了。” 苏晚脸一热,还是乖乖走过去。他抬手,指尖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像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微凉的喷雾落在发间,原本凌乱的碎发瞬间服帖,只留鬓角两缕自然垂下。 “好了。”他收回手,目光扫过她的连衣裙,“很合适。” 苏晚低头看了看,裙摆上还沾着根细不可见的银线,是今早缝礼服时蹭上的。她想伸手去摘,却被他先一步捏住指尖。 “别动。”他低头,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那根银线就落了下来。指尖相触的瞬间,苏晚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听见他低笑:“走吧,再晚,牛排就要等我们了。” 劳斯莱斯平稳地滑过老街区的石板路,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苏晚看着窗外倒退的梧桐,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牛排?” 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过脸看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前阵子在冰岛的时候,你不是说很想吃海城的牛排,还念叨了句‘听说七星级酒店的先煎牛排特别嫩’。” 车子驶进七星级酒店的旋转门时,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 顾沉舟先下车,再转身朝她伸出手。苏晚搭着他的手下车,裙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忽然觉得,比起店里的忙碌烟火,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记得她随口一提的小事,或许才是更让人心里发暖的东西。 餐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主厨正站在开放式厨房前,手里拿着块红白相间的和牛,见他们进来,立刻扬声:“顾先生,苏小姐,铁板刚热好,三分熟,对吧?” 苏晚抬头,撞进顾沉舟点头时含笑的眼里,忽然就懂了——有些心意,从不需要刻意说出口,就像这恰到好处的牛排,和他恰到好处的出现。 牛排的余温还留在舌尖,顾沉舟已结了账,替苏晚拉开座椅。午后的阳光透过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在她米白色的裙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第63章 檐下双味 回程的路上,车里很静,只有空调送出的微风带着雪松的清香。苏晚靠在车窗上,看着街景倒退,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刚才主厨煎牛排时,盯着计时器的样子比我裁布料还认真。” 顾沉舟握着方向盘,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浅光:“他对火候的执着,和你对针脚的讲究,本质上是一样的。” 苏晚愣了愣,低头看自己指尖——刚才洗得干干净净,却仿佛还留着布料的纹路。 劳斯莱斯再次停在“晚风裁缝店”门口时,店里的忙碌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顾沉舟替她拉开车门,等她站定,才慢悠悠地开口:“石无痕刚才发消息,说他和你妹妹约了我们,今晚一起吃饭。” 苏晚挑眉:“哦?去哪儿?” “你上次说味道不错的那家,海城最大的火锅店,‘海里捞’。”他看着她,语气自然,“他们俩下午去订了包厢,晚上六点过后,我过来接你。” “这么突然?”苏晚笑起来,“石无痕怕是又被我妹妹撺掇的。”她知道自家妹妹和石无痕走得近,他又特别宠自己的妹妹,只是没想到还会带上她和顾沉舟一起聚餐。 顾沉舟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她被风吹乱的鬓发,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正好,你下午接着忙,晚上不用惦记做饭。”指尖的温度轻轻擦过耳廓,苏晚的耳朵微微发烫。 “那我先进去了。”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店门,“六点过后见了。” “六点过后见。”顾沉舟看着她转身走进店里,被伙计们笑着围住,才重新坐回车里。 引擎启动的瞬间,他看了眼后视镜里那家挂着“晚风裁缝店”招牌的小店,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比起七星级餐厅的精致,或许晚上火锅店的热辣烟火,更对他的胃口。 店里,苏晚刚摘下外套,就被妹妹的电话打了进来:“姐!晚上‘海里捞’啊!石无痕说顾沉舟也去,你可得穿好看点!” 苏晚笑着应着,挂了电话,看了眼墙上的钟,转身拿起卷尺走向工作台。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布料上,暖融融的,像在倒数着某个热闹夜晚的来临。 几乎在同一时间,饭后歇了一个多小时过后,日头正毒,院子里的水泥地晒得能烙饼。老板指着堆在廊下的衣柜门喊:“把这些漆刷了,用淡棕色,别蘸太多漆,流挂了难看。”墙角放着两桶油漆,盖子一掀开,呛人的气味直冲鼻子,杨明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手忙脚乱去拿刷子。 刷子是旧的,鬃毛掉了一半,蘸上漆往门板上涂时,总留下一道一道的白印子。老师傅叼着烟在旁边监工,看见他反复涂同一处,抬脚踢了踢他的脚踝:“顺着木纹刷!跟你说过三遍了,猪脑子啊?” 他赶紧调整姿势,手腕酸得快抬不起来,掌心的痂被汗水泡软,黏在刷柄上,扯得生疼。有块门板的边角磕掉了一块,他想找腻子补上,老板路过看见,摆摆手:“不用补,乡下人家不讲究这个,刷厚点盖住就行。” 他看着那处缺口,突然想起自己摔破的搪瓷缸——在工地时用了三年,豁口的地方被他用胶布缠了又缠,现在还躺在帆布包的最底层。 三点多的时候,要把装好的衣柜抬上三轮车。柜子比他想象的沉,他和老师傅一边抬一个角,刚走到院子中央,他脚下突然一滑——踩到了早上锯木头时溅出的木渣,整个人往前踉跄了半步,柜子“哐当”撞在车帮上,侧面的一块装饰板裂了道缝。 老板从屋里冲出来,指着裂缝骂:“你他妈眼睛长哪儿去了?这板得重新裁!一下午白干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弯弯曲曲的裂缝,像看到自己裤腿上磨破的洞,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老师傅叹了口气,拽了他一把:“还愣着干啥?拆下来重弄!” 拆板子的时候,他的手指被钉子划了道口子,血珠冒出来,滴在浅色的木板上,像朵难看的小红花。他没找创可贴,往裤子上蹭了蹭,继续拧螺丝,铁锈混着血粘在指腹上,又腥又涩。 傍晚六点,夕阳把院子的影子拉得老长。老板看他把裂了的板子拆干净,挥挥手:“收工吧。” 他蹲在井边洗手,井水冰得刺骨,伤口碰到水时,疼得他龇牙咧嘴。洗到第三遍,指缝里的油漆还是没掉,蓝黑色的印子像长在了肉里,怎么搓都搓不掉。 晚饭比中午丰盛些,老板娘杀了只自己养的鸡,炖得油汪汪的,汤里飘着金黄的油花。老板给老师傅倒了杯散装白酒,也往他面前的搪瓷缸里倒了小半杯:“喝点,解乏。” 酒辣得他嗓子发疼,却暖得胃里发烫。小孙子夹了块鸡腿递过来:“杨叔,你吃,我不爱吃皮。”他愣了愣,把鸡腿塞回小孩碗里:“你吃,长个子。”小孩非要塞回来,两人推让着,老板娘笑了:“让他吃吧,这孩子,平时跟谁都生分。” 他咬了口鸡腿,肉炖得很烂,带着点柴火的香。抬头时,看见老板正对着账本念叨:“今天摔坏的板子,得扣二十块……” 他手里的鸡腿突然没了滋味,扒了两口饭,把搪瓷缸里的酒一饮而尽。 辣意从喉咙烧到胃里,眼眶却有点发潮——在工地时,别说吃鸡,连顿热乎的肉汤都难,工头总说“干活的吃那么好干啥,能填饱肚子就行”。 另一边,傍晚六点刚过,“晚风裁缝店”的卷闸门正缓缓落下,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响。苏晚锁好最后一道门,转身时,就见黑色的劳斯莱斯已静静泊在路灯下,车头的欢庆女神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刚到。”顾沉舟推开车门走过来,身上换了件深黑色的休闲西装,少了几分日间的正式,多了些松弛感。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配着米白色阔腿裤,长发松松挽着,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白天扎着丸子头、沾着染料的模样判若两人。 “等很久了吗?”苏晚走上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衣角。刚才关门前,李叔他们还在起哄,说晚上去火锅店可得放开吃,闹得她脸颊至今还有点热。 “没有,刚停稳。”顾沉舟替她拉开副驾车门,“石无痕和你妹妹应该已经在‘海里捞’等了,他们说订了靠窗的包厢。” 苏晚坐进车里,雪松的香气混着淡淡的皮革味扑面而来。她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六点十七分。车子平稳启动时,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这家火锅店生意那么好,他们俩居然能订到靠窗的包厢?” “石无痕托了点关系。”顾沉舟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他说你妹妹念叨了好几次,想坐在能看见江景的位置。” 苏晚心里一动。自家妹妹的确提过,说“海里捞”的江景包厢最难订,没想到石无痕竟记在了心上。 六点二十分,劳斯莱斯稳稳停在“海里捞”气派的门廊下。侍者早已等候在旁,恭敬地拉开车门。顾沉舟先下车,再伸手扶她——指尖相触的瞬间,苏晚感觉到他掌心带着点晚风的凉意,却格外让人安心。 “走吧,”他收回手,自然地与她并肩往里走,“进去就该闻到牛油香了。” 话音刚落,火锅店特有的麻辣鲜香已顺着风飘来,混着里面隐约的喧闹声,一下子驱散了傍晚的微凉。苏晚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路灯的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忽然觉得,比起中午西餐厅的精致安静,这样带着烟火气的热闹夜晚,似乎更让人期待。 刚走到“海里捞”门口,就见石无痕穿着件亮色卫衣,正靠在等位区的柱子上刷手机,脚下还放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立刻笑着迎上来:“哟,沉舟,苏晚姐,可算来了!” 他冲顾沉舟扬了扬下巴,又转向苏晚,把手里的纸袋递过来:“给,你妹妹让我带的,说是她新做的小饼干,让你尝尝。” 苏晚接过袋子,指尖碰到温热的纸壳,笑着问:“她人呢?不是说在包厢等?” “里面太吵,她怕你们找不到,让我在这儿当‘导航’。”石无痕说着,抬手往里面指了指,“v8包厢,江景最好的那个,我刚去瞅了眼,锅底都给你们点好了,鸳鸯锅,一半番茄一半牛油,知道你爱吃番茄的。” 顾沉舟淡淡嗯了一声,和苏晚并肩往里走。石无痕跟在旁边,嘴没闲着:“说起来这包厢可难订了,我托了三个朋友才搞定,主要是你妹妹说,想让苏晚姐看看晚上的江景,比白天好看十倍。” 穿过热气腾腾的大厅,麻辣的香气越来越浓,夹杂着人们的谈笑声,格外热闹。到了v8包厢门口,石无痕一把推开门:“看看谁来了!” 包厢里,苏晚的妹妹正趴在窗边看江景,听见声音立刻回头,脸上笑开了花:“姐!顾先生!”她穿着条粉色连衣裙,看见苏晚手里的纸袋,眼睛更亮了,“饼干好吃吗?我下午特意烤的!” “还没尝呢。”苏晚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机灵,还让石无痕当跑腿的。” 妹妹吐了吐舌头,又看向顾沉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顾先生,上次谢谢你送我回家,本来该早点请你吃饭的,一直没机会。” 顾沉舟颔首浅笑:“客气了。” 石无痕已经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快坐快坐,毛肚和黄喉刚送进来,新鲜得很!沉舟,你爱吃的雪花肥牛我点了两盘,苏晚姐,你上次说爱吃的虾滑,我让师傅多加了点马蹄。” 锅里的汤已经开始冒泡,番茄的酸甜和牛油的醇厚混在一起,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江景,却让包厢里的气氛越发暖融融的。 苏晚看着妹妹和石无痕拌嘴的样子,又看了眼身旁正安静涮着牛肉的顾沉舟,忽然觉得,这样热热闹闹的夜晚,比任何精致的餐点都让人觉得踏实。 火锅吃到尾声,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冒泡,苏晴已经打着哈欠靠在椅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石无痕:“我困啦,回去要试试新换的蚕丝被。” 石无痕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结账:“走,送你回新家。”他看向顾沉舟和苏晚,“你们俩?” 第64章 微光渐暖 “我们自己回去。”顾沉舟替苏晚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语气自然。 出了火锅店,晚风带着江风的潮气扑面而来。石无痕开了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停在劳斯莱斯旁边,冲苏晴扬了扬下巴:“上车,看看你那套海景房的夜景,比样板间还好看。” 苏晴蹦蹦跳跳地坐进副驾,临关门前还冲苏晚挤眼睛:“姐,晚安~” 石无痕的跑车引擎轰鸣着汇入车流,顾沉舟与苏晚也上了车。他看了一眼苏晚:“系上安全带,回去了。” 车里没开空调,摇下的车窗涌进微凉的风,吹散了身上的火锅味。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顾沉舟忽然开口:“石无痕对你妹妹倒是上心,海景房都买了?” “他自己的意思。”苏晚收回目光,语气平淡,“石家在海城的地产不少,那套是他挑的,说是离我妹妹的学校很近。开学后,不想在学校住宿舍也可以过去住。” 苏晚知道,苏晴前世错过石无痕一次。想到自家妹妹大大咧咧的性子,竟能在重活一世后重新遇上这位细心的男友,靠的何尝不是上天眷顾?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感慨——这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幸福吧。 劳斯莱斯驶入顾家豪宅的大门时,守门的保安恭敬地敬礼。车子停在主楼前的喷泉旁,顾沉舟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替苏晚开门。 夜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苏晚踩在铺着鹅卵石的小径上,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别墅,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早上还在裁缝店指挥工人,晚上就坐在这儿,像一场跨越烟火与精致的梦。 “进去坐坐?”顾沉舟站在她身边,声音被风吹得很轻。 苏晚摇摇头,笑着摆手:“不了,今天累坏了,想早点回去休息。”其实是觉得,这样的夜晚已经足够了。 顾沉舟没勉强,只是看着她:“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 他没再坚持,只是看着她走到门口,直到出租车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走进别墅。 客厅里空荡荡的,管家递上温水:“先生,需要准备宵夜吗?” 顾沉舟摇摇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洒在草坪上。手机里弹出石无痕的消息:“送到家了,你妹妹说苏晚姐今天特别飒,比你有气场。” 他低笑一声,回了个“嗯”。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从晨光里的裁缝店,到七星级餐厅的牛排,再到火锅店的热辣,最后落在这寂静的豪宅里。顾沉舟端着水杯,忽然觉得,今天的烟火气,比往日所有精致的夜晚都要鲜活。 月光漫过窗台,他拿起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早点休息。” 很快收到回复:“你也是,晚安。” 他看着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放下手机,关掉了客厅的灯。 另一边,暮色漫进院子时,他帮老板娘收拾碗筷,看见灶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碗,跟他那个搪瓷缸倒是像亲兄弟。 老板蹲在门口抽烟,烟头的火光在昏暗中一明一灭,他忽然听见老板跟老师傅说:“这小子倒实在,就是笨了点,慢慢教吧。” 他攥着手里的抹布,把碗沿的油擦得干干净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阁楼的木板床还在等着他,明天要学装抽屉滑轨,老板说那活儿更精细。 但此刻,胃里的暖意还没散去,他摸着口袋里没动过的那一万块钱,第一次觉得,这漏风的阁楼,好像比工棚的大通铺,多了点能落脚的意思。 老板蹲在门槛上,指间的烟卷燃到了尽头,灰簌簌落在布鞋上。他瞥了眼站在堂屋中央的杨明远——刚帮老板娘把碗筷摞进灶房,此刻正对着墙角那堆待刷的木板发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破的边。 “杨小子,过来。”老板磕了磕烟灰,冲他扬下巴,又朝廊下喊,“老李,过来喝茶。” 老师傅应着从工具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块砂纸。杨明远愣了愣,慢半拍地挪到廊下,才看见条案上摆着套小巧的紫砂茶具,壶嘴冒着袅袅的白气,和他平时喝的搪瓷大壶截然不同。 老板捻起茶匙,把琥珀色的茶汤分到三个小杯里,动作慢悠悠的:“尝尝,客户送的铁观音。” 杨明远捏着比酒杯还小的茶杯,手指显得格外粗笨。他学着老板的样子抿了口,茶水先是微苦,咽下去却有股清甜从喉咙冒出来,和工地上灌的凉茶水完全是两回事。 他想起以前在海城时,最讲究的也不过是用搪瓷缸焖粗茶,一大壶能喝一下午,哪见过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啜的精致。 “别拘谨,”老板看他捧着杯子的样子,笑了,“你这阵子干活实在,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 茶过三巡,老板收起茶具,对老师傅说:“老李,带他去东头那间出租屋,钥匙在抽屉里。”又转向杨明远,“试用期过了,不用再挤阁楼了,那屋有张正经木床,能伸直腿睡。” 杨明远手里的茶杯晃了下,茶水差点洒出来。他抬头,看见老板已经起身往屋里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老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愣着干啥?走,带你看新地方。” 他攥着还没凉透的茶杯,指腹贴着温热的紫砂,忽然觉得刚才那口茶的回甘,比傍晚那杯白酒更暖,一直暖到了心里发空的地方。 杨明远收拾好行李,便跟着老师傅往出租房走,三分钟的路,踩着镇上的土路“沙沙”响。 房子在镇西头的老居民楼里,三楼,楼道的灯坏了半截,亮的时候像只眯着眼的猫。 推开门时,另一个叫小马的学徒正蹲在客厅擦电风扇,看见他们进来,举着抹布笑:“杨哥,今天老板炖的鸡真香,我留了块鸡皮给你。” 三室一厅的房子确实简陋,墙皮掉了几块,露出里面的黄土,但收拾得干净。客厅摆着个掉漆的布艺沙发,是老板从旧货市场淘的,小马说坐上去能陷进去半个屁股。 三个卧室挨在一起,他的那间最小,摆了张单人铁架床,床头堆着他的帆布包,墙角立着个铁皮衣柜,是前几天老师傅帮他从楼下捡的,擦干净了还能用。 “赶紧洗澡,等会儿水就凉了。”老师傅脱着工装往卫生间走,“热水器是太阳能的,这鬼天气,晒了一天够热。” 卫生间的瓷砖裂了好几块,镜子上蒙着层雾,他把帆布包里的换洗衣物拿出来,刚碰到那身磨破的旧衣服,就听见小马在厨房喊:“杨哥,我烧了水,等会儿冲澡完喝。” 热水从喷头洒下来时,他舒服得差点哼出声。在工地时半个月才能去一次公共澡堂,水要么烫得像开水,要么凉得刺骨。 这里的水温刚好,冲掉身上的木屑和油漆味,连手心的痂都泡得软了些。他盯着瓷砖上的裂缝看,突然想起老板说的“这房一个月1600”,心里算着账——三个人平摊水电费,一个月撑死了百八十块,比在工地时住大通铺还省。 洗完澡出来,小马已经把鸡皮热好了,放在客厅的矮桌上,旁边摆着三碗凉白开。老师傅坐在沙发上抽旱烟,烟杆是自己做的,木头柄磨得发亮:“明天学装抽屉,那滑轨得对得丝毫不差,差一毫米都拉不动。” 他嗯了一声,拿起鸡皮咬了口,油香混着烟火气,比中午的鸡腿更对味。 小马是个话多的,边擦桌子边说:“我听老板说,这房以前是对老两口住的,儿女在城里买了房,就把这房托给老板照看。你看这冰箱,还是老款的双门,冻冰棍老得劲了!” 他指着厨房的冰箱,果然是银灰色的旧款,上面贴着张泛黄的年画,画的是向日葵,跟苏晴他们喜欢的花倒是一个样。 快十点时,老师傅回房睡了,打呼声隔着门板传出来,像远处拖拉机的动静。小马还在客厅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年轻的脸。 杨明远躺到床上,铁架床“吱呀”响了一声,他摸着床头的墙壁,上面有前人刻的歪歪扭扭的字“2024.5.1挣够钱回家”。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帆布包夹层,那一万块钱还安安稳稳躺着,够他在这干三个月的。 窗外的虫鸣一阵接着一阵,客厅的电风扇转得慢悠悠的,吹得窗帘轻轻晃。他闭上眼,想起卫生间镜子里自己的样子——胡子刮了,头发也剪短了,比刚到镇上时精神多了。明天要早起磨斧头,老师傅说装抽屉前得把木料的毛边修平整。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见小马去关灯,客厅的灯“啪”地灭了,只剩下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霜。这房子啥都有,冰箱能冻冰棍,热水器能出热水,连电风扇都带着慢悠悠的善意。 他翻了个身,铁架床又“吱呀”响了一声,这次没觉得吵,反倒像句温和的提醒:睡吧,明天的活儿,还等着呢。 天还没亮透,客厅的闹钟就“叮铃铃”响了——那是个掉了漆的塑料闹钟,小马说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每天五点半准时叫,比老板的咳嗽声还准。 杨明远摸着黑穿衣服,铁架床又“吱呀”了一声,隔壁老师傅的房间传来翻身的动静。他轻手轻脚拉开门,看见小马已经在厨房烧水了,火苗“呼呼”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上红扑扑的:“杨哥,今天我多煮了俩鸡蛋,给你和师傅留的。” 热水瓶刚灌满,老师傅就背着手出来了,手里攥着把磨得发亮的斧头:“今天先练修边,抽屉板的毛边得削得比纸还薄,不然滑轨卡不住。” 他把斧头往客厅桌上一放,木柄上的纹路里还嵌着点旧木屑,“这斧头是我年轻时自己做的,跟着我快三十年了,你试试?” 杨明远捏着斧头柄,掌心的痂刚好卡在木柄的凹槽里,不松不紧。老师傅站在旁边教他:“手腕要活,别死劲砍,像给木头挠痒痒似的……” 话没说完,他一斧头下去,木屑没削掉多少,倒在板角劈出个小豁口。 小马在旁边“噗嗤”笑出声,被老师傅瞪了一眼:“你刚来的时候,把老板的门框都劈裂了,还好意思笑?” 六点半准时出门,太阳刚把东边的云染成金红色。路过早点摊时,老板的小孙子正蹲在门口喂鸡,看见他们就喊:“杨叔,爷爷说今天的木料是红松的,软,好锯!”杨明远摸了摸小孩的头,指尖沾到点鸡饲料的碎屑,糙糙的,像他掌心里还没长好的茧。 第65章 合页转不动的命运 上午学装抽屉滑轨。老师傅把两根银色的滑轨摆在木板上,用铅笔划出对位线:“这玩意儿比姑娘的绣花针还精贵,差一头发丝的距离都不行。” 杨明远蹲在旁边,眼睛瞪得发酸,总算把第一根滑轨钉好了,试着推了推抽屉,“咔哒”一声卡得正好,没晃也没卡。老师傅“嗯”了一声,没骂他笨,算是默认过关。 快中午时,老板来巡查,看见他钉的滑轨,突然说:“下午教你装合页,学会了这个,就能独立上工了。” 杨明远心里一动,手里的螺丝刀差点掉地上——独立上工,意味着能多挣点,意味着那一万块钱能攒得再慢些,也意味着……或许能在这小镇多待一阵子。 阳光透过木工厂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极了出租房里那扇裂了缝的玻璃窗。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滑轨,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被命运按在地上摩擦的日子,好像正随着抽屉“顺滑”的推拉声,一点点变得平整起来。 很快到了中午十一点五十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还挂着早上洗的工装,老板娘已经端着两大盘饺子从厨房出来,白瓷盘边缘沾着点面粉,腾腾的热气把她额前的碎发熏得打卷。 “赶紧洗手!今天你叔带了鲅鱼,包的鲅鱼饺子,鲜得很!”她嗓门亮,喊得廊下锯木头的杨明远和小马都直起身。 八仙桌摆在堂屋中央,老板的小孙子早搬了小板凳坐好,手里攥着双竹筷敲碗沿,被老板娘拍了下手背:“等长辈坐了再动!” 小孩吐吐舌头,眼睛却盯着桌上的菜——很大一盘炸得金黄的河虾,一碗炖得酥烂的排骨,还有盘凉拌黄瓜,淋着红亮亮的辣椒油,都是平时少见的丰盛。 老师傅先坐下,往自己搪瓷缸里倒了点白酒,杨明远挨着他坐,刚要拿筷子,小孩突然举着个饺子递过来:“杨叔,这个大!”饺子在他手里晃悠,汤汁顺着褶皱往下滴,老板娘笑着接过来放进杨明远碗里:“这孩子,就跟你亲。” 小马嘴快,咬了口饺子直咂嘴:“鲅鱼馅儿就是不一样,比猪肉的鲜!”说着夹了只虾给老师傅,“师傅,你尝尝这个,我早上看见老板去河里网的。” 老板蹲在门槛上,没上桌,端着碗饺子就着蒜吃,看见杨明远碗里堆着饺子,含糊道:“多吃点,下午装衣柜门,费力气。”杨明远嗯了一声,咬开饺子皮,鲜美的汤汁烫得他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嘴——在工地时,过年才能吃上顿速冻饺子,哪有这样现包的鲅鱼馅儿。 小孩突然指着杨明远的碗:“爷爷,杨叔不吃蒜!”老板抬头看了眼,杨明远碗里的蒜粒确实没动,便把自己碗里的醋推过去:“蘸醋,解腻。” 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老板娘补了补丁的围裙上,映得盘里的河虾亮晶晶的。小马正跟老师傅说下午要学装合页,杨明远低头扒饭,听见饺子馅里的鲅鱼肉带着点韧劲,混着醋的酸,忽然觉得这堂屋的热闹,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踏实。 另一边,时间来到十二点十五分,电子锁“咔哒”轻响时,苏晴还窝在飘窗上,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手机屏幕亮着,正停留在一条泰式奶茶的短视频上,指尖还悬在点赞键上。 “醒了?”石无痕换鞋的声音带着笑意,手里的纸袋蹭过玄关柜,发出窸窣声,“我猜你没吃早饭,买了生煎,还是你爱吃的那家,底焦的。” 苏晴趿着拖鞋跑过去,睡眼惺忪地扒开纸袋:“哇,还有冰豆浆!”热气混着生煎的肉香扑在脸上,她咬了口,滚烫的汤汁溅在嘴角,石无痕已经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指尖碰到她脸颊,带着点室外的凉意。 “刷到什么了?笑得一脸傻气。”他凑过来看她手机,屏幕上正放着泰式炒河粉的教程,红亮亮的辣椒圈看得人开胃。 苏晴把手机往他面前怼了怼:“这家七星级酒店的泰国菜,评论说冬阴功汤里有整只的大头虾!”她昨天刷到就存了,还没来得及说。 石无痕挑眉,拿起她的手机点了收藏:“巧了,我下午调休,现在过去正好赶上下午茶,露台的位置能看见江鸥。”他看了眼腕表,“换件裙子?上次买的那条鹅黄色,配泰式花串肯定好看。” 苏晴愣了愣,才发现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袖口挽着,还带着点写字楼的利落,却记得她随口提过的裙子颜色。窗外的阳光漫进客厅,落在石无痕带笑的眼睛里,比短视频里的美食画面还让人心里发烫。 露台的遮阳伞挡住了正午最烈的阳光,最后一口芒果糯米饭带着椰香滑进喉咙,苏晴靠在椅背上打了个满足的嗝。石无痕抽了张湿巾递过来,指尖擦过她沾着椰浆的嘴角:“吃饱了?” “饱到快走不动了。”她揉着肚子笑,看着服务员收走了空盘,露台上的绿萝被风掀得翻起叶背,远处的江面上,一艘货轮正慢慢挪动,像块漂浮的积木。 石无痕结了账,替她拎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送你回去补觉,下午我还得回公司处理点事。” 跑车驶进海景房小区时,保安笑着敬礼——石无痕这阵子来得勤,连门岗都认得他的车。电梯直达顶层,苏晴掏出钥匙开门,转身就被石无痕揽住腰往怀里带了带,额头被轻轻碰了下:“下午醒了要是饿,冰箱里有我早上买的车厘子。” 她踮脚回吻他的下巴,笑眼弯弯:“知道啦,工作别太累。” 石无痕看着她进了门,直到玄关灯亮起才转身下楼。坐进车里时,手机弹出助理的消息:“三点的会议资料已发邮箱。”他回了个“好”,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仪表盘上,指针指向一点四十。他随手点开音响,放的是苏晴昨天在车上单曲循环的歌,轻快的旋律里,仿佛还能闻到她发间的栀子花香。 路过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时,他让司机停了停,进去买了杯冰美式——刚才陪苏晴喝了半杯泰式奶茶,有点甜,得靠咖啡压一压。 电梯抵达顶层办公室时,助理正候在门口:“石总,顾总那边刚才来电话,问下午的合作细节要不要提前沟通。” “让他三点准时到会议室。”石无痕脱下西装递给助理,指尖还残留着苏晴披肩的柔软触感,他扯了扯领带,眼底的笑意淡下去几分,换上惯有的利落,“把资料给我,先过一遍。” 办公室的落地窗正对着江,和海景房的视角遥遥相对。石无痕翻开文件,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条款上,耳边却莫名响起刚才苏晴说“车厘子要洗三遍才甜”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拿起笔在文件上圈出重点。 窗外的阳光正好,一半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一半落在江面上,像把刚才在露台上没享够的暖意,悄悄折了半分带到了这间严谨的办公室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明远下午要学装合页时,日头斜斜地晒进作坊,把堆在角落的木料晒得发烫。老师傅拿了副黄铜合页,在门板上比量着:“这玩意儿讲究‘三点一线’,轴要正,螺丝要匀,不然门装上要么关不严,要么磨门框。” 杨明远蹲在旁边,看着老师傅用铅笔在门板上打标记,笔尖悬在木头上半寸,手稳得像钉在那儿。 轮到他时,手心里的汗把铅笔弄得打滑,第一下就画偏了,在门板上留下个歪歪扭扭的点。“擦掉重画!”老师傅敲了敲他的手背,“老板最嫌这马虎活儿,去年有个学徒装错了合页,整扇门都得返工,光木料钱就赔了两百。” 他赶紧用砂纸擦掉错痕,木头上留下片浅浅的白印,像块没长好的疤。重新画时,他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屏住气,总算把三个点连成了直线。 拧螺丝的时候,他特意放慢了速度,每颗螺丝都拧到刚好贴合合页,不敢太松也不敢太紧——早上老师傅说过,松了容易掉,紧了会把木头拧裂。 第一扇门装完时,已经快傍晚了。他扶着门框轻轻推,门轴“吱呀”一声转得顺滑,没卡也没晃,合页的黄铜色在夕阳下闪着光,竟有了点像样的模样。老师傅站在对面看了看,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扔给他:“还行,不算太笨。” “都别忙了!”她扬着嗓子喊,声音撞在堂屋的木门板上,把廊下收拾工具的杨明远、给刨子上油的老师傅,还有蹲在地上逗狗的小马都喊了进来。 老板的小孙子早搬了矮凳守在桌旁,手里攥着根没削完的木筷,看见端上来的红烧带鱼,眼睛亮得像沾了油星子,被老板娘用筷子敲了下手背:“等你爷爷坐了再动,没规矩!” 饭桌被擦得能照见人影,中间的砂锅正咕嘟冒泡,老鸭汤的香气混着香菇的醇厚往人鼻子里钻。 老板背着手从院子里进来,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薄荷叶,往小孩鼻尖上蹭了蹭,惹得小家伙咯咯笑,才慢悠悠坐下,从墙根拎起那瓶散装白酒,往自己的搪瓷缸里倒了半杯,酒液撞在缸壁上,溅起细小的泡沫。 第66章 再精细的手工也刨不动命运 “杨小子,坐这儿。”老板往旁边挪了挪,给杨明远腾出位置。他刚坐下,小孩就踮着脚,用那双没削完的木筷夹了块带皮的鸭腿,颤巍巍往他碗里送,油汁顺着筷子往下滴,在桌布上洇出个小小的黄点:“杨叔,这个肥!” 老板娘笑着接过木筷,把鸭腿稳稳放进杨明远碗里:“这孩子,昨天还说杨叔锯木头的样子像动画片里的大力士。” 小马早饿坏了,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夹起块带鱼直咂嘴:“婶子这带鱼煎得绝了!外焦里嫩,刺都酥了。”他边说边往老师傅碗里拨了半块,“师傅,您尝尝,这酱油是镇上老王头家自酿的,带点甜。” 老师傅嗯了一声,呷了口白酒,喉结滚动时,酒液顺着嘴角淌下一滴,被他用袖口蹭掉,露出手腕上那道旧伤疤——是年轻时刨木头崩的,如今像条褪色的蚯蚓。 杨明远咬了口鸭腿,炖得酥烂的皮在齿间化开,肥油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被老板娘递来的手帕挡住:“用这个,新拆的。” 手帕上印着褪色的牡丹,带着点肥皂的清香。他低头喝汤,老鸭汤里的笋干吸足了汤汁,嚼起来咯吱响,混着砂锅里炖出的油花,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嘴——这汤里放了姜片和黄酒,是他娘以前炖肉时必放的,喝着喝着,眼眶忽然有点发潮。 “明天红檀木到了,”老板放下酒杯,用筷子指着杨明远,“你跟着老李学开榫,那木头金贵,差一厘都不行。” 他说着,夹了块没刺的鱼肉放进孙子碗里,小孩却又夹回来塞进杨明远碗里:“杨叔力气大,得多吃点。” 小马在旁边起哄:“杨哥昨天锯木头,汗珠子掉在地上能砸出坑!” 惹得老板娘笑骂:“就你嘴贫,赶紧吃你的饭!” 丝瓜蛋汤的清香混着白酒的辛辣,在热气里缠成一团,杨明远看着碗里堆起的鸭腿和鱼肉,忽然发现这堂屋的灯光比阁楼亮多了,连老师傅吧嗒旱烟的声音、小马吸溜喝汤的动静,都像一首热热闹闹的曲子,把他心里某个空落落的地方填得满满当当。 几乎在同一时间,晚上六点一刻,暮色刚漫过海城的天际线,滨江大道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晕开一片片涟漪。 黑色劳斯莱斯的引擎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像一尾游弋在光河里的鱼,平稳地滑过车流。 车载时钟的数字刚跳到18:15,顾沉舟随手调大了一点音响音量,舒缓的爵士乐漫出来,与车厢内的雪松香氛缠绕在一起。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得很,真皮手套早已摘下,露出腕间百达翡丽的星空表,幽蓝的表盘随着手腕转动,仿佛盛着一整个宇宙的微光。 副驾上的苏晚正望着窗外,江风卷着晚潮的气息扑在防弹玻璃上,将对岸cbd的摩天楼灯光揉成一片流动的金河。 “饿了?”顾沉舟的声音打破安静,目光从侧面扫过,落在她搭在膝头的手上——那双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羊绒披肩的流苏。浅驼色的披肩是他早上让人送来的,边角绣着极小的星芒暗纹。 苏晚摇摇头,指尖点了点玻璃上一处雾气:“你看那艘船,灯串亮得像星星。”江面上的观光游轮正缓缓驶过,甲板上的彩灯连成一串,顾沉舟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眼,忽然伸手按下车窗控制键,一丝带着水汽的晚风钻进来,卷得她鬓角的碎发轻颤。 六点三十五分,车子拐进一条被梧桐浓荫覆盖的小路。尽头的七星级餐厅正亮着灯,水晶穹顶在暮色里像一颗倒扣的巨大钻石,连停车场的地面都铺着仿大理石纹的地砖,倒映着车灯的轨迹。 门童早已候在那里,白色手套一丝不苟,见车停下立刻躬身拉开车门,动作轻得没让车身晃一下。 顾沉舟先下车,黑色定制西装的下摆随着动作扫过车门边缘,他转身时,恰好替苏晚挡住了头顶的门框,掌心虚虚护着她的发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耳尖,带着微凉的体温。 走进餐厅时,六点四十分的钟声刚敲过最后一响。挑高的穹顶下,水晶灯垂落如瀑布,每一片棱镜都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铺着象牙白桌布的餐桌上。 服务员穿着笔挺的燕尾服,推着锃亮的银质餐车过来,餐刀与餐叉碰撞的轻响,混着角落里大提琴手拉出的《月光》,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顾沉舟替苏晚展开餐巾,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亚麻餐巾的边角轻轻扫过她的手腕,他忽然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是上次替他挡咖啡时烫的,此刻在灯光下几乎看不见,他却记得清楚。 “前菜试试香煎鹅肝?”他拿起菜单,指尖划过烫金的法文菜名,“配的无花果酱是用阿尔卑斯山的野无花果做的,甜度刚好。” 服务员适时倒上波尔多红酒,酒液在高脚杯里晃出红宝石般的光泽。 苏晚看着他将切好的一小块鹅肝推到自己盘里,银叉的倒影落在他深黑的瞳孔里,忽然听见他低声说:“下周去巴黎,带你去看真正的无花果田。” 窗外的月光正穿过彩绘玻璃,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光斑,像他此刻的语气,笃定又温柔。 服务员收走前菜餐盘时,顾沉舟忽然抬手示意稍等,目光落在苏晚唇角——那里沾了一点浅褐色的果酱。 他没说话,只是抽过一张餐纸,指尖微微蜷起,极轻地替她拭了下唇角。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早已熟稔的事,苏晚却猛地屏住呼吸,感觉那处皮肤像是被温热的羽毛扫过,连带着心跳都漏了半拍。 主菜是低温慢煮的m9和牛,服务员推着餐车在桌旁现场切片,刀叉落下时,粉嫩的肉汁顺着肌理漫出来,混着黑松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顾沉舟替她切好小块,才拿起自己的刀叉,动作从容不迫,袖口的钻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却远不及他抬眼时,眸底映着的水晶灯光温柔。 “这家的甜点师是从巴黎三星餐厅挖来的,”他忽然开口,视线掠过菜单上的甜点页,“熔岩巧克力配海盐焦糖冰淇淋,试试?”苏晚刚点头,就见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本来想饭后再给你的。” 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一条细链,吊坠是极小的月亮造型,碎钻镶嵌的月轮边缘,还藏着一颗会随光线变色的蓝宝石,像把刚才车窗外的江月缩成了掌间的星光。 “上次你说喜欢梵高的《月夜》,”顾沉舟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吊坠,“设计师特意仿了画里的月色。” 苏晚捏着项链的手微微发颤,窗外的钟声刚好敲过七点,餐厅里的大提琴换了首轻快的曲子。 她抬头时,正撞见顾沉舟望着她笑,眼底的光比水晶灯亮,比江面上的霓虹暖,他忽然倾身靠近,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这满室的温柔:“喜欢吗?以后海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想陪你这样过。” 另一边,饭后墙角的水泥地上还沾着几点没擦净的菜汤,混着木屑积成灰糊糊的一团。刚收完碗筷的杨明远袖口还湿着,围裙往墙角钉子上一挂,布料上的油渍洇出深浅不一的印子。 老板蹲在经常喝茶的地方,身前摆着豁了边的铁盘,正往紫砂壶里续水,壶盖磕碰着壶身叮当作响。 “前儿那套紫砂茶具,多亮堂,”他冲杨明远这边抬了抬下巴,眼角的皱纹挤成一道,“被我那五岁的小孙子,拿着当玩具推来推去,‘哐当’一下磕在机床腿上,碎成三四片。” 水“咕嘟”冒起细泡,混着刚吃过的丝瓜蛋汤的清香味儿飘过来,“小马,老李,明远,刚吃饱歇会儿,来喝口。” 此时,小马正蹲在机床边,手指戳着脚边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那是老板家刚满月的小狗,黄不溜秋的,正摇着细尾巴往他工装裤上蹭。 旁边铁链子“哗啦”一响,拴在铁桩上的大黑母狗抬了抬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警惕地盯着他。 “来,再跟我握个爪。”小马笑着伸手,刚蹭过木胶的指尖还黏糊糊的,小狗却不怕,伸着粉红舌头就去舔。 老板喊喝茶的声音刚落,他手一松,小狗趔趄着滚到母狗脚边,母狗立刻用大爪子把它护在怀里。 小马“嘿嘿”笑了两声,起身时带倒了旁边的空酱油瓶,“哐当”一声撞在机床腿上,骨碌碌滚进床底,惊得母狗猛地站起来,铁链绷得笔直。他拍了拍工装裤膝盖上的灰,那地方磨得发亮,却没破,跑向茶盘时还回头冲小狗挤了挤眼。 老师傅叼着烟从刨床边挪过来,烟屁股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甩手,烟灰落在刚擦过的水泥地上,正跟杨明远刚才没擦净的菜汤混在了一起。 “那套紫砂茶具是真不赖,”他咂咂嘴,“上回我还跟老板娘念叨,就那茶盘沿儿,看着比镇上供销社卖的搪瓷缸子讲究多了,跟描了金边似的。” 杨明远慢半拍地走过去,鞋底碾过地上的饭粒,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刚帮老板娘把碗筷摞进铝制的大盆,盆沿磕出的凹痕还硌得他手心发疼——那盆跟了作坊快十年,就像他家里那口补过三次的铁锅,锅底的烟垢厚得能刮下一层。 老板递过粗瓷杯时,他下意识缩了缩手,围裙上的水顺着指尖滴下来,落在搪瓷盘里,混着茶水漾开一圈浅纹。 杯里的茶叶浮上来又沉下去,他盯着那几片舒展的叶子,忽然想起自家桌上那瓶咸菜,瓶口的塑料盖早就盖不严,每次开都得先倒半天腌出来的水。 第67章 偷来的闲,却活出不同的味 几乎在同一时间,餐后甜点的余温还留在舌尖,顾沉舟已结完账,自然地牵起苏晚的手往外走。 门童早已将车停在廊下,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时,晚风带着夜露的清润拂过来,吹得苏晚鬓角的碎发微扬。 顾沉舟替她理了理,指尖掠过她耳后,轻声问:“冷吗?”没等她回答,已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将晚风隔绝在外。 车子重新驶入夜色,这次走的是环山公路,窗外渐渐没了喧嚣,只剩树影婆娑。苏晚靠在椅背上,看着仪表盘的绿光在顾沉舟侧脸上流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偶尔转头看她一眼,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倦意,却又藏着温和。 另一边,杨明远和老板喝完茶后,便跟着老师傅和小马离开小作坊了。 往出租房走时,老师傅突然说:“你这手劲,适合学做细木工活,比扛板子强。”他愣了愣,没接话。细木工?那是电视里见过的,戴着白手套刨木头,做出来的家具能当艺术品,哪是他这种人能碰的。 出租房的灯亮着,小马已经把晚饭热好了,还是老板娘给的剩菜,多了盘炒南瓜,是下午老板家菜园刚摘的。 三人围着客厅的矮桌吃宵夜,老师傅喝着散装白酒,说起自己年轻时在县城家具厂当学徒的事:“那时候师父严,装错个合页就得罚站,可学出来了,走到哪儿都有口饭吃。” 杨明远扒着饭,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帆布包,想起里面裹了三层的一万块钱。以前总觉得那是“救命钱”,花一块就少一块,现在却隐隐觉得,或许不用那么紧张了——学会了装合页,学会了装滑轨,说不定以后还能学会细木工,这双手能挣来的,可能比那一万块更实在。 半小时后,另一边,车灯穿透浓密的树影,照亮了那座隐在山林间的顾家老宅——哥特式的尖顶在月光下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庭院里的喷泉正随着音乐起伏,暖黄的地灯沿着车道一路铺到雕花铁门前。 佣人早已候在玄关,接过顾沉舟递来的车钥匙,又安静地退到一旁。偌大的客厅里,水晶吊灯只亮了几盏侧灯,暖光落在波斯地毯上,映出繁复的花纹。 “累了吧?”顾沉舟替她取下肩上的西装,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楼上浴室给你放好水了,有你喜欢的白茶香薰。” 苏晚点点头,踩着柔软的地毯上楼,客房早已收拾妥当,浴室里果然飘着清浅的茶香。 浴缸里的水泛着细腻的泡沫,旁边摆着叠好的真丝睡袍,是她偏爱的藕荷色。水流漫过脚踝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白天的琐碎仿佛都被这温热的水融化了。 等她裹着睡袍出来,顾沉舟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文件,落地灯的光晕在他身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见她出来,他合上文件,起身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睡吧,我在隔壁书房。”苏晚“嗯”了一声,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轻声说:“顾沉舟。”他停下脚步回头,眼底带着询问,她却只是摇摇头:“没什么,晚安。” 他笑了笑,抬手按灭了床头灯:“晚安。” 房门被轻轻带上,室内陷入一片安静,只剩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苏晚蜷在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白茶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是他刚才替她掖被角时留下的。 她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很快便坠入了安稳的梦乡。 苏晚刚裹着睡袍靠在床头,手机屏幕就亮起来,苏晴的脸占了大半屏,背景是露营地的炭火堆,火星子正噼里啪啦往上窜。 “姐!你猜我们刚吃了多少串腰子?”苏晴举着手机晃了晃,镜头里闪过石无痕正往烤架上撒孜然的手,“石先生下午四点半就把活儿扔给秘术了,带着我和何特助来山里烧烤,现在撑得直打嗝。” 她咬着根烤玉米,含糊不清地补充,“本来想叫你,可石先生说太早了,怕扰了你和顾先生的二人世界——哎,你们晚餐吃的啥?” 苏晚指尖划过屏幕,笑她嘴角沾着的辣椒粉:“吃了法国菜。对了,顾沉舟说下星期可能去巴黎出差,要带我一起去。” “巴黎?!”苏晴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玉米差点掉下去,随即突然一拍大腿,冲镜头外喊,“何特助!听到没?我姐要去巴黎了!” 镜头晃了晃,何宸瑜的半张脸挤进来,还带着点炭火熏出的红,正拿着纸巾擦手。 他刚要说话,就听苏晴笑嘻嘻地补了句:“那你下周又得去‘晚风裁缝店’帮忙打烊咯,总不能让我去关门,还自己扫地吧?我可是一个大学生,要以学习和吃喝玩乐为主,你家石总说的——我姐都要去巴黎了,总不能让我还操心我姐店里的事吧?” “噗——”何宸瑜手里的纸巾“啪”地掉在地上,他像是被炭火烫了似的猛地直起身,背景里的石无痕正慢悠悠翻着烤串,油星子溅在烤架上滋滋响,他却对着镜头哀嚎:“不是吧苏小姐!前两周我刚学会用你家那台老缝纫机,踩错踏板差点把布料绞成抹布,合着现在不光替你姐盯店,还得给你当店小二?!” 苏晴在镜头那头笑得直打颤,举着手机转向石无痕:“石先生你听!他还不乐意!” 石无痕瞥了眼跳脚的何宸瑜,慢悠悠撒上一把孜然,语气平淡:“宸瑜,下周你的行程,我会让秘术给你空出来的。老规矩,薪资你懂的……” 话音刚落,他指尖的孜然粉刚好落在烤得焦香的肉串上,炭火“噼啪”一声窜高了些。那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像串藏在炭灰里的火星——“薪资翻一倍”这回事,他不想让苏氏姐妹听见,免得她们觉得过意不去。 何宸瑜却瞬间接收到了信号,刚才还梗着的脖子猛地塌下去,捂着额头蹲在地上。炭火堆里炸开的火星子溅到鞋边,他盯着那点红光叹气:当特助的,哪有跟老板讨价还价的份?更何况……翻倍的薪资,确实够他换台新笔记本了。 苏晴还在镜头里催:“听见没何特助?石先生都发话了!” 何宸瑜只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苏晴笑得直不起腰,把手机怼到他脸前:“谁让你是万能特助呢?再说了,我姐店里的蕾丝花边多好看,总比跟石先生看合同强吧?” 何宸瑜捂着额头往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折叠椅,嘴里还在碎碎念:“早知道下午就该借口加班……”声音越来越远,苏晚看着屏幕里妹妹笑得狡黠的脸,忽然想起上次何特助笨手笨脚帮她整理布料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炭火渐渐熄成暗红的余烬,石无痕踩着木筷把最后几串签子归拢到垃圾袋里,何宸瑜已将折叠桌椅塞进后备箱,动作利落地像在收拾文件。苏晴对着手机挥了挥手,屏幕里苏晚的笑脸隐去,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拍了拍手上的灰:“搞定。” 何宸瑜拉开后座车门,石无痕先坐进去,顺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苏晴刚坐下,就被他往旁边带了带——车座铺着深灰麂皮,比她公寓里的沙发还软。 “困了就靠会儿。”石无痕的声音混着晚风的凉意传来,她摇摇头,却还是不自觉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鼻尖蹭到他袖口的雪松味,和顾沉舟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却更淡些。 车子平稳地驶离山路,何宸瑜开得极稳,仪表盘的绿光在他侧脸上明明灭灭。半小时后,车停在苏晴住的海景公寓楼下,落地窗里亮着暖黄的灯。 “上去吧,”石无痕替她解开安全带,“明早让何宸瑜来接你。”苏晴“嗯”了一声,推开车门时被他拽住手腕,递过来个保温桶:“刚烤的玉米,没放辣椒。” 她抱着保温桶跑进电梯,回头时还能看见车里的人望着她这边,路灯的光落在石无痕的侧脸上,轮廓比白天柔和些。 车子重新启动,何宸瑜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石无痕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想事情。 四十分钟后,车拐进石家老宅的车道,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映出庭院里修剪整齐的冬青。“先生,到了。”何宸瑜停稳车,石无痕没睁眼,只淡淡“嗯”了声,他便安静地退到一旁,等对方进了主楼才重新发动车子。 最后一站是何宸瑜自己的海景房,小区门口的保安熟稔地朝他点头。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拎着公文包走进电梯,按下18楼的按钮。 电梯镜面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想起苏晴说的“去裁缝店打烊”,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上周被缝纫机针扎到的指尖好像还在疼,还好月薪可以翻一倍,不然可就亏大了。 推开家门时,阳台的落地窗正对着漆黑的海面,远处灯塔的光一闪一灭。他踢掉皮鞋,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下午烧烤时,苏晴把烤焦的鸡翅硬塞给石无痕,对方皱着眉却还是吃了下去。他扯了扯领带,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转身去浴室拧开热水。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明远洗完澡躺到床上,铁架床又“吱呀”响了一声,这次他没觉得烦。 窗外的月光比昨晚亮些,透过纱窗照在墙上,刚好落在前人刻的那句“挣够钱回家”旁边。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心,新茧叠着旧痂,却比刚来时有力多了。 明天要学装柜门拉手,老师傅说那活儿更要巧劲。他闭上眼,嘴里好像还留着橘子糖的甜味,心里头第一次没被“逃亡”和“保命”填满,反而像作坊里刚刨平的木板,留出了点能铺陈点别的东西的空隙。 第68章 红薯糖再甜也盖不住生活的苦 次日,开始学装柜门拉手,杨明远特意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 作坊里静悄悄的,只有墙角的电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蹲在昨天装完合页的门板前,手指摸着黄铜合页的纹路,突然想起老师傅说的“细木工”,心里像揣了颗发涨的种子,有点痒,又有点怯。 老板的小孙子抱着个布偶跑进来,布偶的胳膊掉了只,线头耷拉着:“杨叔,你能帮我缝上不?我妈说你手巧。” 一旁的老板搭话,“原来就为了个布娃娃,难怪早上一大早就起来,说是有事要找杨叔,我还以为啥事呢。” 他愣了愣,接过布偶才发现,布料磨得发亮,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像极了他以前在工地捡的塑料瓶盖子。 “试试吧。”他从帆布包里翻出上次缝袖口剩下的针线,那是老板娘给的,说“补衣服方便”。 穿针时,他的手竟有点抖——以前扛钢筋、抡大锤从不含糊,碰这细活却像举着千斤重的斧头。 线总算穿进去了,他学着老板娘的样子,把布偶的胳膊对齐,一针一线地缝,针脚歪歪扭扭,却牢牢实实。 小孩拍着手笑:“比我妈缝的好!杨叔,你不光会做木头的,还会做布的!” 杨明远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师傅已蹲在工作台前,手里捏着副黄铜柜门拉手。 晨光从窗棂斜照进来,刚好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指关节上,那道像褪色蚯蚓的伤疤在光里更清晰了些。 “看好了。”老师傅没抬头,指尖敲了敲拉手底座的螺孔,“这玩意儿看着小,装歪一分,柜门就关不严实,跟人长歪了嘴角似的,别扭。” 杨明远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工作台——上面摆着三枚螺丝、一把十字螺丝刀,还有块磨得发亮的木锉。 老师傅拿起螺丝刀,没急着拧,反而用指尖在柜门预钻的小孔里转了转:“先探探深浅,木头吃劲得匀,不然容易崩。” 他示范着将螺丝尖抵在螺孔中心,手腕轻轻一压,螺丝刀“咔嗒”一声嵌进槽里。“拧的时候别用死劲,”他手腕微转,螺丝像被吸住似的慢慢旋进去,“就跟揉面团似的,力道得顺着纹路走。” 杨明远看得认真,手心悄悄捏了把汗。轮到他时,手指刚握住螺丝刀,就被老师傅用锉刀柄敲了敲手背:“掌心空着点,别攥那么紧——你是装拉手,不是跟木头较劲。” 第一枚螺丝刚拧到一半,忽然歪了,螺帽卡在木头表面,划出道浅痕。杨明远脸一热,正要拆下来重弄,老师傅却摆摆手:“用木锉修修边,这点小错,老木匠都难免。” 他接过锉刀,手腕轻巧地转了几下,那道划痕就淡得几乎看不见,“干活跟走路似的,摔了跤,拍拍灰接着走,别死扛。” 第二枚螺丝顺多了,杨明远学着老师傅的样子,手腕放松,感受着螺丝旋进木头的阻力,直到拉手底座稳稳贴住柜门,严丝合缝。他刚松口气,就听老师傅说:“再装另一扇,这次闭着眼摸螺孔的位置。” “闭着眼?” “手得比眼尖,”老师傅往搪瓷缸里续了点热水,“等你摸着木头纹路就知道,哪儿该使劲,哪儿该轻放,它自己会说话。” 杨明远闭上眼,指尖在柜门表面摸索,木刺勾了勾掌心的旧茧。他深吸口气,凭着刚才的感觉找准位置,螺丝刀落下时,竟没偏分毫。等他睁开眼,两扇柜门的拉手像对孪生兄弟,端正地并排站着,连螺丝露出的长度都一般齐。 “嗯,”老师傅呷了口茶,喉结滚动时,那道旧伤疤跟着动了动,“比我头回强——当年我把东家的红木柜门钻穿了,被师父罚了三天不许碰工具。” 杨明远看着自己装的拉手,忽然想起昨晚那碗老鸭汤,暖乎乎的滋味从胃里漫上来。 他低头笑了笑,拿起木锉,开始修那道被自己弄出的浅痕——原来学好一门手艺,跟喝懂一碗汤一样,都得慢慢来,急不得。 老师傅见状夸道:“这就对了嘛!” 这话让他心里暖了暖。上午装拉手时,他竟想起了缝布偶的手感——拧螺丝不能太急,像穿针时要稳住手腕;对准位置要细看,像对齐布偶胳膊的线头。 第一只拉手装完,老师傅拿尺子量了量,居然跟标准线只差了半毫米:“行啊,开窍了。” 十一点五十分的阳光把厨房的窗玻璃晒得发烫,老板娘端着搪瓷盘出来时,盘底的红薯糖还在微微发亮——金黄的糖壳裹着焦香,白糖起的砂像层细雪,黏在边缘的糖丝被风一吹,轻轻晃了晃。 “刚炸好的,晾了五分钟,不烫嘴了。”她把盘子往桌心推了推,油星子在盘底印出小小的圈。老板的小孙子辰辰早搬着小板凳坐好,手里的布偶被他塞进怀里,腾出两只手去抓:“奶奶,这个糖丝能拉好长!” 杨明远看着他指尖缠着的糖丝,像根透明的线,忍不住也夹了块。红薯的绵甜混着白糖的脆,咬下去时“咔嚓”一声,糖砂簌簌落在蓝布工装的裤腿上。老板娘正给老师傅盛汤,瞥见了就笑:“慢点吃,掉的比吃的多。” 小马嘴里塞着带鱼,含混地说:“比镇上小卖部的糖糕还酥。”他伸手去够第二块,手腕被老板用筷子敲了下:“先吃饭!红薯糖胀肚子,等会儿下午干活该犯困了。” 老师傅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那块红薯糖掰了半块,塞进辰辰手里——孩子的掌心立刻沾了层糖砂,他举着小手往杨明远面前凑:“杨叔你看,像不像作坊里的木屑?” 杨明远低头时,闻到自己袖口沾着的菜香,混着红薯糖的甜气,忽然觉得这味道比任何香水都实在。矮桌中央的紫菜蛋花汤还在冒热气,老板娘正把最后一块带鱼夹给老板,对方嘴里嘟囔着“够了够了”,筷子却已经伸过去接了。阳光从他们肩头漫过去,把每个人的影子都叠在磨得发白的水泥地上,像幅没画完的全家福。 老板话音刚落,杨明远正把一勺紫菜蛋花汤送进嘴里,闻言喉结猛地一滚,汤里的虾皮差点卡进嗓子眼。他赶紧放下勺子,手背蹭了蹭嘴角,声音还带着点汤的热气:“好的。” 说完又想起什么,拿起筷子夹了口饭,眼睛却瞟向老师傅——对方正低头用牙齿剔着带鱼骨,侧脸在阳光下晒得发亮,像是没听见这话,又像是早料到了似的。 老板见他应得干脆,笑了笑,往孙子碗里塞了块红薯糖:“那户人家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到时候让老师傅给你截段树枝,做个小玩意儿带在身上,木料养人。” 杨明远“嗯”了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忽然觉得碗里的红烧带鱼比刚才更入味了些。 老板夹起最后一块青椒炒肉,往杨明远碗里一放:“那户人家是老主顾,不挑刺,但要求实在。你跟着老师傅,多看多记,尤其是木料的纹路怎么顺、卯榫怎么对,这些都是吃饭的本事。”他顿了顿,瞥了眼老师傅,“当初你师父带我的时候,可比他严多了,做错一步就得罚抄木料图谱。” 杨明远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掌心的汗把筷子攥得发滑。他想说句“谢谢老板”,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我一定好好学”,声音有点发颤,像刚学拧螺丝时没稳住的手腕。 老师傅“嗤”了声,把空汤碗往桌中间推了推:“光说好没用,到时候别连卷尺都拿反了。”话虽硬,却从怀里摸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往杨明远面前一递——是把磨得发亮的木工凿,木柄上刻着个模糊的“安”字,“拿着,比你那把新的趁手。” 老板见了,眼睛一亮:“这不是你年轻时跟师父学手艺的家伙吗?舍得给了?”老师傅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杨明远捏着那把木工凿,木柄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传,烫得他鼻尖发酸。他低头看着碗里的青椒炒肉,忽然觉得这顿饭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扎实——原来被人正经当成“徒弟”看待,是这种心里发暖、手脚却想立刻动起来的滋味。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色宾利的影子正缓缓滑进车位。石无痕推门下车的瞬间,另一辆黑色轿车里的保镖已小跑过来,伸手要替他拉车门,却被他抬手按住:“我没什么危险,不必总跟着。” “好的,石总。”保镖的声音刚落,人已退回车上。那是公司新增的护卫——最近他身价暴涨,董事会和新任副董硬把保镖从两名加到四名,明明他素来低调,如今却觉得这阵仗像拖着串累赘的影子。 他自己绕到副驾这边,指节在车门上轻叩两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身影上:“苏小姐再磨蹭,甜点师的糖丝该凉透了。” 苏晴这才拎着包走过来,米白色的爱马仕birkin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包带被她捏得有些皱。她刚要开口吐槽他比闹钟还准时,手腕已被他轻轻攥住,带着往副驾挪——那力道不重,却刚好稳住她被高跟鞋崴了下的脚步。 这包是石无痕前阵子送的。她起初死活不收,知道爱马仕金贵,他却笑着说“就几万块,配你的裙子刚好”。推托到最后,还是未来姐夫顾沉舟开口:“收着吧,不算什么值钱东西。”她这才接了,至今不知道这只包实际要五十多万,若是晓得,怕是拎着都觉得手烫。 苏晴刚把手机揣回包里,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刚才等电梯时刷到的奢侈品官网页面,同款爱马仕birkin的价格数字刺眼得很,五十多万的标签让她心脏跳得发紧。 她攥着包带走到宾利旁,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石无痕,这包……我刚在网上看到了,要五十多万呢。”她把包往他面前递了递,像是递出个滚烫的物件,“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还是退了吧。” 石无痕正替她拉着车门,闻言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只包上——米白色的皮质已经沾了点她常用的护手霜香气,包带内侧甚至有处被她指甲不经意刮出的浅痕。他没接,反而按住她递包的手往回推:“退不了了。” “怎么会退不了?”苏晴急了,“你不是说才几万块吗?肯定能……” “用过了。”石无痕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上周背它去画展,被果汁溅到的地方,我让管家送去护理过了。专柜规矩,动过的包不退换。” 第69章 真情无价——有个人惦记着你真好 苏晴愣住,低头看向包底——确实有块不显眼的浅痕,是上次画展时不小心蹭到的石榴汁,她自己都快忘了,他居然连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 包带被她捏得更紧,皮质的纹路深深陷进指腹:“可这也太贵了……” “贵不贵,看合不合适。”石无痕替她把包放回副驾,顺手理了理被她揉皱的包带,“你背着好看,就值这个价。” 他弯腰替她扣紧安全带时,指尖擦过她手腕,瞥见包侧挂着的丝巾——是上次见她盯着橱窗看了两眼,顺手让人从巴黎带的。此刻丝巾被风吹得轻轻扫着真皮座椅,像片不肯安分的羽毛。 “我的人,”他忽然低声补了句,气息拂过她耳畔,“配什么都该是最好的。” 苏晴的耳尖“腾”地红了,望着那只静静躺着的birkin,忽然觉得五十多万的数字好像没那么刺眼了。 包带内侧的浅痕、丝巾上的细闪、他指尖残留的温度,混在一起,倒比价格标签更让人心里发暖。 餐厅藏在三十层的高空,电梯门打开的刹那,钢琴声裹着白玫瑰的冷香漫过来。 服务员穿着熨帖的燕尾服,领结打得比教科书还标准,引着他们穿过摆满古董花瓶的长廊时,苏晴悄悄数了数——每盏吊灯的水晶坠子都数得清,连地毯的花纹都和石无痕西装口袋巾的图案隐隐呼应。 靠窗的位置正对着整片海域,蓝绸桌布上摆着三只高脚杯,侍者倒冰水时,水流沿着杯壁滑下,刚好在桌布上晕开个几乎看不见的圈。 石无痕翻开菜单,指尖划过烫金的菜名,忽然侧头问:“鹅肝要三分熟还是五分?苏晚说你们姐妹都不爱太腻的。” 苏晴刚要点头,就见甜点师推着银质小车过来,车上的巧克力喷泉正缓缓旋转,液态的可可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石先生特意交代,”甜点师弯腰时,领针上的钻石闪了闪,“为苏小姐准备了现熔的白巧克力,甜度降了三成。” 前菜刚上桌,石无痕的手机震了震,他瞥了眼屏幕,随手调成静音。苏晴看见锁屏上跳出的“李总”字样,正想说“要不你先接”,就被他用叉子递过来的一块扇贝堵住了嘴——海胆酱混着柠檬汁的酸,刚好压下她到了嘴边的话。 “尝尝这个舒芙蕾,”他把刚出炉的甜点推到她面前,瓷盘边缘还带着烤箱的余温,“苏晚上次说,这家的糖霜里掺了点海盐。”苏晴舀起一勺,蓬松的糕体在舌尖化开时,果然有丝若有若无的咸,像刚才他替她套鞋套时,指尖不经意碰到的海风的味道。 墙上的古董钟敲到一点半时,石无痕才拿起手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他听着那边汇报,偶尔“嗯”一声,目光却落在苏晴沾着糖霜的唇角,趁她低头用纸巾去擦的空当,悄悄让服务员把剩下的半块舒芙蕾打包。 “晚上的单子谈完,”他挂了电话,用餐巾擦了擦指尖,语气像在说天气,“让何宸瑜把甜点送到你公寓。” 苏晴刚要笑他把工作和吃的分得这么清,就见他望着窗外的海面,忽然补了句:“总不能让你觉得,跟我吃饭还得看时间吧!” 此话一出,苏晴顿时感到心窝暖暖的。连这种随口一提的生活小插曲他都放在心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前世怎么就不多看一眼,真是白瞎了自己这双5.2的眼睛。 她低头舀了勺舒芙蕾,蓬松的糕体在舌尖化开时,甜意混着心里的暖,漫得比窗外的海面还宽。原来有些人的好,就藏在这种不用刻意的惦记里,不像前世那样隔着雾蒙蒙的偏见,看得她眼睛生疼。 服务员过来结账时,苏晴注意到石无痕签字的钢笔,笔帽上的纹路和餐厅门把手上的雕花一模一样。电梯下行时,她捏着那个印着餐厅logo的缎面甜点盒,忽然发现——原来再忙的人,想给你留段空隙时,连一分一秒都安排得像块精心烘焙的甜点,外酥里软,刚好合心意。 一点五十二分的阳光斜斜切过海面,宾利驶回海景公寓楼下时,苏晴还在对着甜点盒里的焦糖碎发呆。 石无痕替她解开安全带,指尖碰到她攥着盒子的手,才发现那点焦糖早被她捻得只剩碎渣,沾在指腹上亮晶晶的。 “上去吧,”他倾身替她开车门,西装口袋里的钢笔硌了下手臂——是刚才签字时忘了放回公文包的,“下午有节油画课?何宸瑜会提前半小时来接你。” 苏晴“嗯”了声,推开车门时被他拉住手腕。他从西装内袋摸出包湿纸巾,抽一张递过来,包装上印着的白茶香薰味,和苏晚浴室里的一模一样:“擦干净手指,别把颜料蹭到画布上。” 她低头擦手时,听见他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他却接得极快,语气里带了点她没听过的利落:“让法务把合同副本发我邮箱,三点准时连线。”挂了电话,他望着公寓楼的落地窗,忽然说:“你那盆多肉,昨天何宸瑜来浇水时,说又冒了个新芽。” 苏晴愣了愣,才想起上周随口跟他提过一句“多肉好像快死了”。她抱着甜点盒往楼道跑,回头时正撞见石无痕抬手看表,阳光落在他腕表的蓝宝石表镜上,折射出的光斑刚好晃在她脚边,像块会跑的碎糖。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见他转身回车里,白衬衫的后领被汗浸出点浅痕——明明开着空调,却像是比在餐厅时热了些。车窗外的海面泛着金波,石无痕发动车子时,指尖在方向盘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把那句“晚上结束了给我发消息”说出口,只让宾利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午整理工具时,杨明远看见墙角有块废弃的小木板,巴掌大,边角圆润。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砂纸打磨起来,磨着磨着,竟像模像样地成了块小砧板。 小马凑过来看:“杨哥,你这手艺能摆摊了!”他笑了笑,把小砧板塞进裤兜,想着晚上回去,能切个西红柿当凉菜。 收工往老板家小作坊的路上,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师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小马踢着路边的石子,他摸着裤兜里的小砧板,木头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暖的。 老板娘正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围裙下摆沾着块淡褐色的油渍——是早上做红薯糖时,炸红薯块溅的。 她左手扶着铁锅沿,右手的铁铲“哐当”一声敲在锅边,把最后一点锅巴刮下来:“辰辰!脚别踩在板凳上,再去门口瞧瞧你爷爷他们——” 话没落地,就见小孙子举着缝好胳膊的布偶从堂屋蹦出来,后脑勺的碎发被汗濡得贴在头皮上,鼻尖还沾着颗晶莹的饭粒:“奶奶!影影绰绰的!杨叔他们的影子比电线杆子还长!” 她刚把红烧带鱼端上桌,木桌“吱呀”响了声。鱼盘边缘堆着圈金黄的油花,最上面那条鱼的尾巴微微翘着,鱼眼亮晶晶的,像是还含着水。 灶台上的搪瓷汤盆里,紫菜蛋花汤正冒着奶白的热气,汤面浮着层细薄的油星,被她用勺子轻轻撇到旁边的小碗里——那是特意给辰辰留的,怕孩子喝了腻。 “可算回来了!”老板娘转身时,围裙带子勾住了灶台上的铁水壶,壶盖“哐当”弹起来,又落回原处。她往桌边摆碗筷,竹筷碰在粗瓷碗沿,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小马去院里的井边洗洗手,你那指甲缝里全是木屑,别蹭到粉蒸肉上。” 老板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是自己用枣木做的,被摩挲得发亮。见三人进门,他把烟锅在鞋底“磕磕”敲了两下,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今天进度快,后晌让老张从河里捞了条活鲫鱼,炖汤给明远补补腰——上回搬木料闪着了,别落下病根。” 灶间的火光从门框钻出来,在他皱纹里晃悠,把那点笑都烘得暖烘烘的。 杨明远刚把裤兜里的小砧板掏出来,放在墙角的木架上——那是他用边角料做的,巴掌大,边缘被砂纸磨得溜光,此刻还带着体温。 老板娘已经把块热毛巾塞到他手里,毛巾上印着褪色的红牡丹,带着股皂角的清苦气:“快擦擦,看这汗,顺着下巴颏滴呢。” 小马甩着手上的水珠冲进屋,蓝布工装的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道新划的浅痕。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粉蒸肉,那肉被酒糟腌得发红,上面铺的米粉黄澄澄的,热气一冲,香得人直咽口水:“婶子,今天这肉放了陈酒!我闻着比上回的醇!” 话没说完,就被老板娘在背上拍了一巴掌,力道不重,却带着股熟稔的疼:“坐好!等老师傅动筷子!” 老师傅往灶边的长凳上一坐,腰板挺得笔直。他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烟盒,倒出颗薄荷糖,塞进辰辰嘴里——孩子“嘶”地吸了口凉气,含混地笑:“凉!杨叔,奶奶的鱼好吃!” 说着就举着小勺子,把碗里的鲫鱼腹肉往杨明远碗里送,鱼肉嫩得像豆腐,筷子一碰就颤巍巍的。 杨明远刚要接,就见老板娘往老师傅碗里添了小半碗米饭,碗沿还沾着点早上的红薯糖渣,亮晶晶的。 老师傅没抬头,只是夹了块带鱼,鱼刺挑得干干净净,轻轻放在辰辰碗边:“慢点吃,别卡着。” 第70章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活方式 小马已经忍不住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肉片上还挂着点酱油色的汁,油星子溅在他鼻尖,他也顾不上擦:“叔,明天装抽屉滑轨,你可得叫上我,我看老师傅示范了三回,肯定能学会!” 老板“哼”了声,往他碗里塞了瓣蒜:“学手艺跟吃饭似的,得细嚼慢咽,别跟饿狼似的。”嘴上说着,筷子却把盘子里最大的那块粉蒸肉夹给了他。 杨明远拿起筷子时,指尖碰到碗沿的糙釉,心里忽然暖暖的。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下去了,灶间的灯亮着,把满桌的饭菜香、孩子的笑、碗筷的碰撞声都裹在里头,像粉蒸肉上那层糯叽叽的米,把日子里所有的硬邦邦,都捂得软乎乎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何宸瑜站在无痕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里,手里捏着石无痕发的取货短信,嘴角还挂着刚从谈判桌上带下来的客套笑——他原以为就是个甜品盒,顶多两只手能拎走,结果后厨推出来的餐车差点闪了他的腰。 鎏金托盘上叠着三层食盒,最上面那层露着舒芙蕾的奶油顶,底下却压着保温箱:打开一看,燕窝羹冒着细烟,鱼翅盅盖缝里渗着鲍汁香,红烧排骨的酱汁把餐盒边缘染得发亮,连牛肉饼都码得整整齐齐,油酥皮泛着琥珀色的光。 “石总说……这些全要?”何宸瑜数了数,不算甜品竟有十二道,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他试着拎了拎最上面的食盒,手腕猛地往下坠——光那锅排骨就怕有斤重。 “何助理,这是后厨按吩咐备的。”经理哈着腰递过保温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石总上午特意交代,要热乎的,说是……给重要客人的。” 何宸瑜这才想起石无痕下午那通电话:“去无痕酒店拿点东西,跟经理说过了。” 他当时正跟客户掰扯合同条款,压根没细问,谁能想到“点东西”是座移动宴席? 他试着把食盒往胳膊上摞,刚放稳,底下的鱼翅盅就“咕噜”晃了下,吓得他赶紧扶住:“你们……能派个人帮忙送下不?” 经理笑容僵了僵,推了推眼镜:“何助理,酒店规矩,后厨不负责外送……” “规矩?”何宸瑜气笑了,他这西装袖口都快被汤汁蹭脏了,“知道这酒店是谁的不?” 经理眼皮跳了跳:“何助理说笑了,无痕酒店是独立运营……” “独立运营?”何宸瑜压低声音,指了指食盒,“这些是给未来主母的,你说是谁的?”他故意把“未来主母”四个字咬得重,果然见经理的脸“唰”地变了色,眼镜差点掉下来。 “原、原来是这样!”经理猛地挺直腰,刚才的推诿全没了,手忙脚乱地招呼服务员,“小周!小李!快拿保温箱!车备好了吗?要七座的!”他亲自把最沉的排骨锅抱起来,颠得脑门上的汗珠直往下掉,“何助理,地址发我,保证热乎送到!” 何宸瑜看着经理恨不得把食盒顶在脑门上的样子,心里把石无痕翻来覆去骂了几遍:那位爷正跟大洋彼岸来的大客户,谈十几亿的跨国单子呢,偏抽这空折腾出满桌菜,害得他下班路上还得当搬运工! 刚挪到门口,就听见身后经理还在跟服务员较劲:“手脚都放轻!这燕窝是印尼头期的,真洒一滴,你们半年工资都得搭进去!” 坐进自己的车时,何宸瑜透过后视镜瞅了眼跟上来的酒店商务车,突然琢磨过味来——石无痕这哪是没说清?分明是算准了他拿不动,故意留着“未来主母”这茬让经理上赶着跑腿,自己好专心谈单子,算盘打得比合同条款还精! 正腹诽着,手机“叮咚”响了,是同事发来的消息:【石总刚敲定那笔单子,庆功宴定在下周五!】 何宸瑜对着屏幕冷笑一声:合着就他在这儿搬燕窝,人家在那边签十几亿的字?他扯了扯被汗黏在脖子上的领带,决定明天一上班就去人事部:涨工资!至少得够买十件防污西装,不然这身行头迟早被这些“主母特供”折腾成抹布。 车刚拐过街角,就听说石无痕在视频会议里连打了两个喷嚏,差点把刚签下的电子合同弄错位——何宸瑜听着同事发来的语音,突然觉得这喷嚏打得,还算有点良心。 苏晴打开门时,看见的是何宸瑜被汗水浸透的衬衫领口,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酒店经理和两名服务员,三人手里各拎着三四个保温袋,浩浩荡荡堵在楼道里,最底下那只袋子还在往外冒热气。 “苏小姐,您的……”何宸瑜话没说完,就被经理挤到一边。经理抱着个印着酒店logo的保温箱,笑得满脸褶子:“苏小姐,石总吩咐的,热乎着呢!” 苏晴往屋里让他们,目光扫过那些袋子——光是露在外面的餐盒边角,就看出有圆有方,至少七八只。等服务员把东西在客厅茶几上摆开,她才算看清:燕窝羹装在白瓷炖盅里,鱼翅盅盖着描金盖子,红烧排骨的酱汁把砂锅边缘染得发亮,连牛肉饼都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油香顺着纸缝往外钻。 “这……”苏晴指着那片“宴席”,眼睛瞪得溜圆,“何助理,是不是送错了?我只订了甜点啊。” “没、没错!”何宸瑜刚喘匀气,赶紧摆手,“石总说……全是给您的。”他瞥了眼那锅还在冒热气的排骨,心里默默数了数,加上舒芙蕾正好十三样,这哪是送饭,分明是把后厨搬来了。 苏晴看着茶几都快摆不下的菜,突然想起石无痕挂电话时那句“让何宸瑜送甜点”,嘴角抽了抽——这叫“甜点”?怕是把酒店晚餐都搬来了。她刚要让大家把东西放下,就见经理指着阳台:“苏小姐,要不要放那边?离空调近,能保热。” “不用不用,放这儿就行。”苏晴赶紧拦着,这阵仗要是让邻居看见,还以为她在家开宴席。等服务员把最后一只装着舒芙蕾的盒子摆好,她才发现自己家的小茶几已经堆成了小山,连果盘都被挤到了沙发上。 经理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苏小姐,汤里的燕窝是现挑的,没碎渣;排骨炖了三小时,肉一抿就烂。有任何不合口味的,随时打我电话!”那热情劲儿,比伺候vip客户还上心。 门关上的瞬间,苏晴对着满桌菜叹了口气。她拿起手机给石无痕发消息:【你是把酒店后厨搬来了?】 刚按下发送键,就听见手机“叮咚”响,是石无痕的回复:【怕你晚上画画饿,多备点。】 苏晴看着那条消息,又看了看那锅分量十足的红烧排骨,突然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沉——这人送东西,从来都跟他的人一样,看着漫不经心,实则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往你面前堆,烫得人心里发暖,又有点哭笑不得。 另一边,杨明远刚把最后一只粗瓷碗摞进灶边的木盆,老板娘正用丝瓜瓤擦铁锅,瓷盆里的水晃出细波,映着他袖口沾的饭粒。 “我来吧……婶子。”他伸手要接抹布,却被老板娘往堂屋方向推了推:“你叔喊你呢,准是泡了新茶。” 角落里老板正用紫砂壶烫杯,茶宠是只紫砂小猪,被养得油光发亮,这是今早他刚道铺子买的茶具。 见杨明远进来,他往竹凳上指了指:“坐,前儿托人从福建带的铁观音,试试。”沸水注入茶壶时“咕嘟”响,茶叶在水里翻卷,渐渐舒展成嫩绿色。 小马早搬了板凳凑在桌边,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炸红薯,见杨明远坐下,赶紧把红薯塞进嘴里:“叔泡的茶解腻!早上装的那组柜门,明儿要不要先打遍蜡?” 老师傅往烟袋锅里填着烟丝,火折子“嚓”地亮起,映出他眼角的皱纹:“打蜡不急,先把后天要送的衣柜门合页再校一遍。” 他猛吸一口烟,烟圈慢悠悠飘向屋顶,“明远今天装的拉手,螺丝间距差了半毫米,虽说不影响用,但咱们手里的活,得跟这茶似的,得讲究个分寸。” 杨明远刚端起老板递的茶杯,闻言指尖顿了顿,茶盏的热度顺着掌心往上爬:“我记下了,明天拆下来重新调。” “不用拆。”老师傅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青砖地上,“用木锉修修螺帽边缘,再上点蜂蜡,看不出来的。做手艺跟喝茶一样,得懂补救,不能一错就慌。” 老板正给众人续茶,茶汤顺着公道杯的细嘴流进盏里,泛起浅金色的光:“后天有户人家要的穿衣镜,镜框线条得磨得更圆些,女主人说家里有小孩,怕磕着。”他瞥了眼小马,“这活儿你俩搭着来,明远掌尺,小马磨边。” 小马刚把最后一口红薯咽下去,拍着胸脯应:“放心吧叔!保证磨得跟这茶杯口一样滑!” 杨明远喝了口茶,舌尖先是微苦,咽下去却泛出回甘。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堂屋的灯把几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像幅浸在茶香里的画。 他看着桌上的茶壶、烟袋、还有自己刚擦干净的碗筷,忽然觉得,这日子就跟这茶一样,得慢慢品,才能尝出里头的醇厚。 茶盏里的最后一点茶汤凉透时,老板把烟锅在桌角磕了磕:“天晚了,路上慢着点。”杨明远起身时,裤兜里的小砧板硌了下大腿,木头被体温焐得温热。 老师傅背着手走在前头,布鞋踩在青石板上“踏踏”响,烟袋杆上的铜锅还冒着余烟,在月光里拖出细淡的线。 小马跟在后面,双手插在工装裤袋里,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老远,撞在墙角的砖头上“当”地一声,惊飞了檐下的夜蛾。 “明儿那组衣柜门,合页得用三号螺丝。”老师傅忽然开口,声音被晚风揉得软了些,“你上午用的二号,太松。”杨明远“嗯”了声,想起下午装门时,老师傅悄悄把备用螺丝往他工具箱里塞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却比新的还合用。 小马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巷口的馄饨摊:“要不咱垫垫?我请!”昏黄的灯泡下,摊主正用长柄勺搅着锅里的白汤,热气裹着葱花味飘过来。老师傅敲了敲他的后脑勺:“省着点,月底还得给家里寄钱。”嘴上说着,却往摊边挪了两步。 杨明远摸了摸兜里的工钱,是老板刚塞给他的,比说好的多了五块,说是“这礼拜的全勤奖”。他拉着小马往摊前走:“我请宵夜,加蛋。”瓷碗碰在桌上的脆响里,混着小马的笑:“还是杨哥懂我!” 吃完馄饨往出租屋走,月光把三人的影子又拉得老长,这次是斜斜的,像三棵并排的树。 第71章 木痕与食光——同人不同命 老师傅的烟袋锅早灭了,却还在手里转着玩,烟杆的枣木色在月下泛着光。小马打了个饱嗝,抹了把嘴:“杨哥,你那小砧板,明天借我切个姜呗?” “拿去。”杨明远笑了笑,裤脚沾着的木屑被风吹得簌簌掉,“反正也是废料做的。” 出租屋的灯光在巷尾亮着,像颗昏黄的纽扣。走到楼下时,老师傅忽然回头,指了指杨明远的鞋:“鞋底磨薄了,明儿让你婶子给你纳块垫。” 话音刚落,就被小马抢了话:“婶子也给我纳一块!我那双后跟都快透光了!” 夜风吹过晾在绳上的工装裤,“哗啦”作响。杨明远抬头看了眼二楼自己那扇窗,玻璃上贴着张旧报纸,是他刚搬来时糊的,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边,却挡得住夜里的凉。他摸了摸兜里的小砧板,木头的纹路硌着掌心,倒比揣着块暖炉还踏实。 出租房的灯亮着,冰箱里说不定还有早上剩的馒头,热水器的水应该晒得够热了。 他忽然觉得,“逃亡”这两个字,好像慢慢被木锯的嗡鸣、合页的转动声、甚至布偶的针线缝给磨淡了。那些曾经攥着“保命钱”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正被一天天的锯木、装锁、吃饭、睡觉取代,像他手里那块被磨平的小木板,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形状。 离那户人家打家具的日子还有五天,杨明远每天都往作坊多待半小时。不是老板要求的,是他自己想多练会儿——把废弃的木料拼成小方凳,用边角料磨成筷子筒,甚至学着老师傅的样子,在木板上刻简单的花纹。刻坏了就拆了重弄,木屑堆在脚边,像攒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盼头。 天刚透亮,作坊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晨露顺着门楣的木纹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小水痕。 杨明远刚把工具箱往墙角一放,就见小马已经蹲在木料堆前,手里捏着把磨得发亮的木尺,正对着一根松木比量。他工装裤膝盖处沾着圈深色的木屑印,是常年蹲在地上干活磨出来的,见杨明远进来,抬了抬下巴:“杨哥,过来搭把手,先把这根料的弧度画出来。” 晨光从窗格子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亮斑。小马踩着光斑走到工作台前,把木尺往松木上一搭,左眼微眯着瞄了半晌,铅笔在木头上轻轻划出道浅痕:“照着这线开料,弧度得比茶盏口再圆半分,那户人家小孩刚会走路,得更稳妥些。” 他说话时,指腹在木尺边缘蹭了蹭——那尺子边缘被磨得发亮,是他用了一年多的老伙计,刻度早就刻进了心里。 “好。”杨明远应着,拿起锛子站到木料另一侧。小马刚喊了声“起”,他就抡起锛子往下落,力道收得极稳,生怕劈歪了线条。 木花随着锛子起落飞出来,有的卷成小筒,有的散成碎片,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松木的清苦气混着晨露的湿意,在作坊里漫开。 砂轮机“嗡”地启动时,小马正拿着刚开出来的木条检查,指尖划过边缘,忽然皱了皱眉:“这里有点毛茬,你拿细砂纸顺顺。”他把砂纸递过去,自己转身调砂轮片,“磨的时候顺着木纹走,别横着来,不然容易起刺。” 杨明远蹲在小马扎上,按着嘱咐来回打磨,砂纸磨过木头的声音“沙沙”的,像春蚕在啃桑叶。他磨得专注,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木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没等干透就被砂纸蹭得不见踪影。 “小马,你看这样行不?”他举着木料站起来,对着光瞅,边缘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白。 小马接过木料,没看,先闭着眼伸出食指,顺着边缘慢慢滑过。指尖从一头到另一头,没碰到半点毛刺,才睁开眼点点头:“还行,再换块更细的,多走两遍。”他从铁皮盒里翻出块几乎磨平的砂纸,“这张砂得匀,能把木头磨出缎子光。” 日头往窗棂中间挪了挪时,作坊里已经飘起松木的暖香。小马正用凿子处理镜框的榫卯,凿刃落下的角度刚刚好,木屑呈均匀的薄片卷起来,落在脚边堆成小小的山。 杨明远已经磨好了几块木板,速度有了质的提升,砂纸磨得发毛,他就往手心啐口唾沫,把砂纸攥得更紧些。磨到兴起时,他还会对着木料吹口气,看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愈发温润的木色,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还是歇会儿喝口水先……”小马放下凿子,端起桌角的搪瓷缸,缸沿磕出个小豁口,里面的凉茶水晃了晃,映出他额角的细汗。 杨明远头也没抬,手里的砂纸蹭得更急了点:“等磨完这块就好了,保准那小孩就算光着脚丫子往上撞,也跟撞着棉花似的!” 说着,他把磨好的边框往工作台上轻轻一放。木头与台面接触时,发出“笃”的一声,厚实又温柔,像一声满足的叹息。晨光落在边框的弧线上,折射出浅淡的金,倒比昨儿茶盏里的光,更添了几分木头的温厚。 十一点五十的阳光斜斜切过厨房门,老板娘正把最后一盘糖霜山药往堂屋的饭桌上端,白瓷盘沿沾着点琥珀色的糖浆,甜香混着隔壁飘来的酱油味漫了满屋子。饭桌桌被擦得发亮,中间摆着粉蒸肉,油汪汪的肉片颤巍巍顶着梅干菜,旁边是绿得冒水的清炒时蔬,一碗丝瓜蛋汤浮着金黄的蛋花,还有盘红烧鱼,鱼眼凸着,鱼身上撒的葱花被热气熏得打卷。 “吃饭喽!”老板娘拍了拍手,围裙上沾着的面粉簌簌往下掉。老板的小孙子从里屋窜出来,小皮鞋在青砖地上“噔噔”响,手里还攥着半块木工刨花,被老板娘一把夺下来塞回工具箱:“木刺扎嘴,洗手去!” 小孩噘着嘴跑向水缸,搪瓷盆“哐当”一声撞在缸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小虎头鞋。 小马早摘了工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沾着木屑的白t恤,正帮着摆碗筷,手指捏着碗沿转了半圈,把豁口转到自己这边。 老师傅刚用布擦完手,烟袋杆靠在桌腿边,铜锅还留着点余温。杨明远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块没打磨完的木料,被老板瞪了眼:“吃饭还惦记事?”他嘿嘿笑了声,把木料往墙角一靠,木头上的浅痕在光线下像道细月牙。 老板刚坐下,小孙子就扒着他胳膊要坐腿上,小手一把抓过桌上的糖霜山药,烫得直甩手,又舍不得丢,老板娘赶紧递过凉水:“慢点吃,盘子里多着呢。” 粉蒸肉的油滴在桌面上,老板顺手用馍馍边擦了擦,塞进嘴里嚼得香。 “明远,上午那镜框弧度磨得咋样?”老板夹了块鱼腹肉,挑出细刺往小孙子碗里放。杨明远刚喝了口蛋汤,汤里的丝瓜清香混着蛋香滑进喉咙,他咽下说:“差不多了,等会儿再用细砂过一遍。” 小马嘴里塞着时蔬,含糊不清地接话:“我磨的边,保准比山药还滑!”逗得老板娘笑出了声,围裙带子随着动作晃悠,扫过桌角的醋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阳光从窗棂移到桌面,在红烧鱼身上投下亮斑,小孙子举着啃剩的山药棍当金箍棒,在爷爷腿上“骑马”,棍尖戳到粉蒸肉盘里,溅起的油星落在老板的蓝布衫上,他也不恼,只拍了拍孙子的屁股:“快吃,下午带你去看刨木花。” 杨明远看着桌上蒸腾的热气,混着各人碗里飘出的饭菜香,忽然觉得这满桌的热闹,比清晨的木屑味更让人心里踏实。 另一边,十二点一刻的阳光正烈,苏晴刚锁好画室门,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楼下,车窗降下,石无痕靠着椅背看过来,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走了。” 两人刚走进无痕酒店大堂,穿着笔挺西装的经理就跟踩着弹簧似的迎上来,原本正跟领班交代事情的脸瞬间堆起笑,眼角的细纹都绷得熨帖:“石总!您来了!” 他手在裤缝上飞快蹭了蹭,目光扫过石无痕身边的苏晴,又赶紧低下头,声音比上午送菜时更恭敬,“海鲜都按您早上吩咐的备好了,帝王蟹刚从冷柜取出来,虾爬子是今儿凌晨到的货,活蹦乱跳的!” 石无痕“嗯”了声,抬脚往包厢走,经理快步跟上,侧着身子引路,手指在虚空里比画:“包厢给您留的‘听涛’,临着海景,空调提前半小时开了,温度调在24度,您看合适不?”路过海鲜池时,他特意停步,指着池里张牙舞爪的龙虾:“这只澳龙足有三斤半,厨师长说做芝士焗最合适,您看……” “按苏晴的口味来。”石无痕打断他,目光落在苏晴身上。经理立刻改口,笑得更殷勤:“哎哎,对,苏小姐喜欢什么做法?清蒸还是蒜蓉?我们厨师长做蒜蓉粉丝蒸特别拿手,粉丝吸足了虾黄,香得很!” 进了包厢,经理亲自拉开椅子,又弯腰替苏晴摆正餐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等服务员开始上菜,他就站在包厢门口候着,眼观鼻鼻观心,既不打扰又随叫随到,石无痕让加双公筷,他几乎是小跑着去取,回来时额角沁出层薄汗,却半点不敢擦。 清蒸帝王蟹刚端上桌,苏晴用蟹钳夹起一块雪白的蟹肉,蘸了点姜醋,却没立刻送进嘴里,反而睨着石无痕:“你昨儿让何助理送的那桌菜,我数了数,光热菜就六盘,还不算汤和甜点。” 她戳了戳盘子里的虾饺,“我那冰箱本来就被你塞得满满当当,上次你让人送的进口车厘子还在冷冻层冻着,昨天又堆进去那么多,早上开门差点被排骨锅砸脚。” 石无痕正用银质小刀给她剔龙虾肉,闻言抬了抬眉,把剔好的虾肉放进她碗里:“早上热了排骨粥?” “热了,”苏晴哼了声,“可剩下的鱼和燕窝怎么办?我一个人吃到下周也吃不完。”她夹起块鲍鱼,“你总这样,生怕我饿着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冰箱是仓库。” 石无痕往她碟子里添了勺鱼翅羹,慢悠悠道:“吃不完就扔了,过夜的东西不新鲜。” 第72章 4.5万的快乐补不了手艺人的艰难 “你这叫浪费!”苏晴放下筷子,“那锅排骨炖了三小时,燕窝挑得一根碎渣都没有,说扔就扔?” 石无痕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是何宸瑜没分寸,回头我扣他奖金。” 这话刚落,包厢门外的经理正端着水果盘准备进来,脚步猛地一顿,手里的果盘差点歪了。他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心里“咯噔”一下——何助理犯错了? 老板这是要找替罪羊?他想起自己去年在别家酒店还拿着20万年薪,跳槽到这儿才涨到30万,足足多了一半,要是因为伺候不周到被卷铺盖,那可亏大了。 他赶紧把果盘往旁边服务员手里一塞,亲自拿起茶壶,踮着脚进去添水,动作轻得像猫,倒茶时壶嘴离杯沿只差半寸,愣是没溅出半点水花。 而此刻的公司食堂里,何宸瑜刚扒了口饭,突然连打两个喷嚏,打得他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一根。 “我靠,谁在念叨我?”他捡起筷子,心里直发毛,“不会是老板又在琢磨怎么折腾我吧?” 他想起两天前苏晴说她姐要跟顾总去巴黎出差,“晚风裁缝店”缺个打烊工,还有扫地的,顿时一个激灵,“别啊老板,我好歹是特助,去给裁缝店锁门像什么话!”他赶紧扒完最后两口饭,决定下午找机会去老板办公室探探口风,免得真被发配去当“打杂工”。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石无痕起身时,经理赶紧上前两步:“石总,苏小姐,慢走。”石无痕经过他身边,忽然停下:“昨天晚上干的漂亮,上午那事也办得不错。” 经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差点溢出来:“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分内事!” “年薪加15%。”石无痕淡淡说完,拉着苏晴往外走。 经理僵在原地,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嘴里喃喃着“15%”,手指飞快在心里算——30万的15%,是4万5! 他猛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原本以为会被责罚,却没想到是加薪,看来昨天晚上拍未来主母的马屁是拍对了——还好自己激灵,功劳没有被何宸瑜抢了。要不然就亏大发了,不仅加薪无望,还要被扣奖金。 等石无痕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他原地搓了搓手,又怕失态,赶紧理了理领带,可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头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蹦得厉害。 这可是4万5啊。他想起老婆念叨了半年的那款按摩椅,想起儿子想要的新款游戏机,还能余下些给老母亲换台大点的冰箱……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忍不住又挺直了腰,觉得这酒店的冷气,都比平时更清爽些。 另一边,下午两点一刻钟烈日当空时,最后一块边框被稳稳嵌进榫卯里,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两块木头终于认了亲。 小马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指腹划过镜框的四条边——弧度圆润得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连最细微的接缝处都磨得绵密,他侧过头,对着杨明远扬了扬下巴:“成了。” 杨明远正蹲在地上,用细布擦拭镜框表面的木尘。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木头上,泛出一层温润的柔光,他指尖顺着打磨好的边缘滑过,没碰到半点毛刺,心里忽然松快下来。 这几日,老师傅握着他的手教他凿榫卯,告诉他“下凿要斜三分,才能咬得牢”; 他磨边时角度偏了,小马不说重话,只捡块废料示范“木纹要顺,力道要匀,就像给小孩包尿布,得贴服”。 此刻,两人并肩站在工作台前,看着那面穿衣镜立在地上。 镜框的弧度比最初画的线更圆了半分,是杨明远夜里对着茶盏反复比量后,小马陪着他一点点修出来的。 边角处还留着两人打磨的痕迹——小马的手法更稳,磨出的弧线像用圆规画过;杨明远的力道渐匀,虽稍显生涩,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试试晃不晃。”小马伸手推了推镜框,木头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镜身却稳如磐石。他扭头看杨明远,眼里带着点笑意:“你那几块侧板磨得不错,比前几天快了一倍。” 杨明远挠了挠头,裤脚沾着的木屑簌簌往下掉:“还是你教得细,那榫卯我练了三遍才敢下凿。”他想起昨天自己凿裂了一块料,小马没骂他,只捡起来改做了镜角的装饰木花,此刻正别在镜框下方,像朵半开的木槿。 阳光移到镜面中央,映出两人的影子,一个站得笔直,带着熟手的笃定;一个稍显拘谨,却眼里有光。小马忽然伸手,在镜框顶端轻轻敲了敲:“这户人家的小孩要是撞上,保准跟撞着棉花垛似的。” 杨明远跟着笑起来,指尖再次触到那温润的木头,忽然觉得,这几日锯木、打磨、听小马念叨“木头也有脾气”的时光,像这镜框的弧度一样,慢慢在心里盘出了温厚的形状。 下午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小马骑着三轮车在前头,杨明远坐在车斗里,膝盖上垫着块厚帆布,小心翼翼护着那面穿衣镜。镜框被细布裹了三层,边角处露出的木纹在光线下泛着浅黄,像浸过阳光的琥珀。 到了小区楼下,小马停稳车,抹了把额角的汗:“我先上去说一声,你在这儿看着点。”他噔噔噔跑上楼,没一会儿就领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下来,正是那位女主人。 “麻烦你们特意跑一趟。”女主人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镜面上,“比约定时间还早了一天呢。” 杨明远和小马一前一后把镜子抬进客厅,帆布解开的瞬间,女主人“呀”了一声——镜框的弧度比她想象中更圆和,边角处摸上去像块温玉,连她特意叮嘱的“防磕碰”细节,都被磨得找不出半点棱角。 “您试试晃不晃。”小马扶着镜面让她看,“榫卯咬得牢,小孩就算扒着晃,也稳当。” 女主人伸手推了推,镜面纹丝不动,指尖划过边框时,忽然停住:“这弧度……比我上次在店里看的样品还匀。”她转向杨明远,“听老板说你是新来的?这手艺可真细。” 杨明远挠了挠头,刚要说话,被小马抢了先:“他学得快,磨边时跟自己较劲似的,一块料能磨三遍。”他拍了拍杨明远的肩膀,“您放心用,真有啥不称手的,随时找我们。” 女主人笑着往他们手里塞苹果,阳光透过阳台的纱帘落在镜框上,映出细碎的光斑。杨明远接过苹果,指尖还留着木头的温感,忽然想起老板说“女主人怕磕着孩子”时的神情,此刻看着镜子稳稳立在客厅里,倒比自己完成了什么大事还踏实。 下楼时,三轮车轱辘碾过碎石子,发出“咕噜”声。小马蹬着车,忽然说:“下次再碰上这活儿,你就能自己掌尺了。”杨明远望着前方被阳光拉长的影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车斗里的帆布被风吹得哗啦响,混着手里苹果的清香,像在替他应着这话。 这天傍晚,他正磨着块松木片,想做个小托盘给小马放手机,老板叼着烟走进来:“明天跟我去趟县城,那户人家要选木料,你去搭把手搬样品。” 他赶紧点头,心里却有点慌——县城人多,万一碰到认识的人怎么办?但转念又想,自己现在穿着干净的工装,头发剪短了,胡子也刮了,谁还能认出那个在工地灰头土脸的“丧家犬”? 夜里躺在出租房,他翻出帆布包最底下的那件旧t恤,就是被工头踹脏的那件,上面还沾着水泥印。以前看一次就堵心一次,现在却突然想,或许该洗干净了当抹布用——留着也没用,日子总不能老踩着过去的泥。 第二天去县城,坐的是老板那辆“突突”响的三轮车。路过县城的家具城时,杨明远盯着橱窗里的欧式沙发看,老板笑他:“看啥?等你练出师,自己打一套比这结实。”他挠挠头,没说话,心里却悄悄记下了沙发扶手的弧度——说不定以后真能用上。 选木料的人家住在老小区,女主人指着图纸说要“带花纹的,看着暖”。老师傅蹲在地上翻看样品,杨明远在旁边递尺子,突然指着块胡桃木说:“这木纹像流水,拼起来应该好看。”女主人眼睛一亮:“对!我就要这种!”老板看了他一眼,没说啥,嘴角却往上翘了翘。 回程路上,老板突然递给他一支烟:“你小子不光会干活,还懂点审美的。”烟是三块五一包的,劲儿不大,抽起来有点呛,却比他以前偷偷抽的烟顺多了。三轮车碾过石子路,他看着路边掠过的白杨树,突然想起刚到小镇那天,蹲在桥洞下啃馒头的自己——那时哪敢想,二十多天后,能坐着老板的车,抽着烟,琢磨着木纹好不好看。 回到作坊时,小马正举着个相框炫耀:“杨哥,你看我捡的!里面的照片掉了,框子还能用!”相框是塑料的,边角磕掉了块,杨明远接过来,突然想起那块磨好的小木板:“给我吧,我改改。” 晚上在出租房,他用砂纸把相框磨光滑,又在边角刻了圈简单的花纹,像流水,也像那天看到的胡桃木纹。小马拍着手喊:“比买的还好看!”老师傅凑过来看,点了点头:“这手艺,快能出师了。” 他把改好的相框摆在铁皮衣柜上,里面暂时空着,却像给心里留了个位置。明天要开始备料,为那套家具做准备。杨明远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小马打游戏的动静,还有老师傅的呼噜声,突然觉得,这出租房的烟火气,比任何“保命钱”都让人踏实。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空相框上,像在说: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东西能填满它。 备料那天,杨明远早早把胡桃木搬到工作台前。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照在木纹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真像流动的水,他忍不住用手指跟着纹路划了划,像在摸一条安静的河。 老师傅拿着卷尺量尺寸,嘴里念叨着:“这户人家要的是六门衣柜,两门书柜,还得配张梳妆台,够咱们忙半个月的。”他蹲在旁边记数字,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忽然发现自己写的字比刚来时工整多了——以前在工地记工,字歪得像被风吹过的草,现在跟着老板记尺寸,不知不觉就练顺了。 第73章 榫卯记——飞向巴黎铁塔 接下来的几天,作坊里的锛子声、砂纸摩擦声就没断过。 杨明远跟着小马学开榫头,最初总掌握不好角度,要么凿深了留个豁口,要么偏了让木料废了半块,手心被木刺扎了好几回,晚上用针挑出来时,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把废木料攒着,琢磨着错在哪儿。 小马看他较劲,趁歇脚时捡块废料演示:“下凿得顺着木纹走,它跟人似的,有脾气,你顺着它,它就服帖。” 拼衣柜框架那天,杨明远特意戴上了老板娘给的线手套——掌心磨破的地方垫了层布,是老板娘用碎布头缝的,软乎乎的,握起锤子时不那么硌得慌。 老师傅蹲在地上画榫卯线,笔尖在木头上顿一下,抬一下,像在打拍子:“这框架得严丝合缝,榫头大了塞不进,小了晃得慌,跟过日子似的,得刚好。” 他蹲在旁边看,忽然想起出租房的门——关的时候总有点晃,改天得找机会修修,说不定用得上这榫卯的道理。 中午休息时,他拿出那块胡桃木边角料,用刻刀慢慢修形状。老师傅凑过来看:“想做啥?”他笑了笑:“不知道,先磨着。” 刻刀在木头上划过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桑叶。不知不觉间,那块木头渐渐有了模样——像片叶子,边缘带着自然的弧度,正好能托住一支笔。 “有点意思。”老师傅点点头,“以前在家具厂,有个老伙计就爱刻这小玩意儿,后来开了家木雕店,比做家具还挣钱。” 杨明远手里的刻刀顿了顿,开木雕店?这四个字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涟漪——他从没想过,自己这双手除了扛活、挣钱,还能做出让人稀罕的东西。 下午拼框架时,他不小心把一根榫头凿歪了。老板正好进来巡查,他心里一紧,赶紧说:“我重新弄一根,这根算我的。” 老板却蹲下来看了看:“歪得不多,补点木粉,上点胶,能救回来。”说着递给他一瓶木胶,“干活哪有不出错的?能补救就不算亏。” 傍晚收工,他把那片“木叶子”放进兜里,摸起来温润润的。路过杂货店时,进去买了支最便宜的钢笔——以前在工地用不着这东西,现在记尺寸、画草图,总用老板的也不是回事。 回到出租房,杨明远就着昏黄的灯泡,把那支新钢笔往“木叶子”上一放——大小刚合适,像特意为笔做的小托。他捏着木托转了两圈,忽然想起老师傅说的“开木雕店”,心里那圈涟漪还没散,又被这踏实的触感荡起新的波纹。 夜里躺在床上,他摸出木托和钢笔,在掌心反复摩挲。钢笔杆凉凉的,木托却带着白天作坊里的余温,两种触感混在一起,竟让他想起刚学开榫头时,小马说的“顺着木纹走”。或许日子也像木头,得慢慢磨,慢慢找它的纹路。 第二天一早,他把木托带去作坊,刚摆到工作台上,就被小马一把抢了过去:“可以啊杨哥,这手艺快赶上镇上刻章的了!”他举着木托给老师傅看,“你看这弧度,比他磨镜框时还匀!” 老师傅接过来,用指腹蹭了蹭边缘:“线条再练细点,能当样品卖。”他放下木托,指着那堆六门衣柜的料,“今天把框架拼完,下午开始装隔板。” 杨明远应着,拿起锤子时,手心的线手套软乎乎的。敲第一锤时,他特意顿了顿,想起老板说的“能补救就不算亏”,力道收得比平时更稳。榫头插进卯眼的瞬间,发出“咔”的轻响,像一声笃定的应答。 午休时,他拿出新钢笔,在记尺寸的本子上画木托的样子。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作坊里砂纸磨木头的声音渐渐合到一起,他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觉得“扛不下去”的日子,就像被凿歪的榫头,只要肯补、肯磨,总能慢慢归到该有的位置上。 钢笔水快用完时,他在纸页角落画了个小小的衣柜,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再练三个月,试试刻朵花。” 衣柜立在新房客厅中央那天,杨明远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衫。 六扇柜门严丝合缝,胡桃木的纹路在自然光下像流动的河,拼起来正好绕成圈浅淡的涟漪——是他照着老师傅教的“顺纹拼法”,一块一块比对了三天才定下来的。 梳妆台的镜面嵌在雕花边框里,边角处被他磨得像块暖玉,连抽屉把手都选了圆润的木珠,怕勾住新娘的裙摆。 “比图纸上还好看!”新郎扶着门框笑,眼里的光比镜面还亮。新娘穿着红棉袄,指尖轻轻划过衣柜门,忽然“呀”了一声:“这木纹里藏着朵花呢!” 杨明远顺着她指的地方看——那是块胡桃木的结疤,被他巧妙地留在了柜门中央,远看真像朵半开的牡丹。他挠了挠头:“干活时瞅着顺眼,就没舍得刨掉。” “有心了。”新郎递过来两包喜糖,红纸包得方方正正,“本来还怕赶不上婚期,你们提前了三天呢。” 小马正蹲在地上调书柜的脚架,闻言接话:“这活儿杨哥上心,夜里还来作坊磨抽屉滑轨,说不能让新家具卡壳。” 杨明远没说话,弯腰帮着把梳妆台推到窗边。阳光透过窗纱落在镜面上,映出他和小马的影子,还有衣柜门上那道流动的木纹。他忽然想起备料时,自己对着胡桃木发呆的样子——那时哪敢想,这双手能做出陪新人过日子的家具。 下楼时,喜糖在兜里硌出甜甜的形状。小马蹬着三轮车,忽然哼起了不成调的歌:“以前做家具,只想着别出岔子,现在看人家用着咱做的东西成家,倒比拿工钱还舒坦。” 杨明远摸了摸兜里的木叶子笔托,还有那支便宜的钢笔。笔杆上沾着点胡桃木的细屑,是刚才调抽屉时蹭上的。他望着前方被风掀起的帆布,忽然觉得,这双手不仅能刨木头、凿榫卯,还能托着点比糊口更重的东西——比如新人眼里的笑,比如自己心里慢慢长起来的、对日子的盼头。 三轮车碾过村口的石子路,喜糖的甜混着松木的香漫开来。杨明远低头看了看掌心,磨出的茧子硬邦邦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踏实——就像那衣柜的榫卯,咬得牢牢的,撑得起往后的日子。 次日,清晨的阳光刚漫过顾家豪宅的雕花铁栏,黑色轿车就悄无声息地滑出车道。司机老陈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打量后座——顾沉舟靠着真皮座椅,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滑动,眉头微蹙,像是还在处理未完结的工作; 苏晚坐在旁边,膝盖上摊着本速写本,正低头用铅笔勾勒着什么,阳光透过车窗斜斜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暖融融的浅金。 “顾总,苏小姐,机场高速今天顺畅,预计四十分钟到。”老陈轻声汇报,方向盘稳得没带起一丝晃动。 顾沉舟“嗯”了一声,视线从平板上移开,落在苏晚的速写本上。纸上是件礼服的草图,领口处画着细碎的蕾丝,像初春枝头刚落的薄雪。“这是给巴黎那场酒会准备的?” “是啊,想着落地后去面料市场转转,说不定能淘到更合心意的蕾丝。”苏晚抬眸笑了笑,把速写本往他那边推了推,“你看这腰线会不会收得太狠了?怕活动起来不方便。” 轿车驶过种满梧桐的林荫道,树影在顾沉舟的深灰色西装裤上明明灭灭。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草图的腰侧:“这里加两道暗褶,走动时会更舒展。” 苏晚立刻拿起笔修改,笔尖在纸上划过的轻响,混着车载音响里低缓的爵士乐,让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快到机场时,苏晚翻出手机给苏晴发消息:“店里的事让何特助多费心,别让他偷懒。”顾沉舟瞥了眼屏幕,淡淡道:“他不敢。”语气里的笃定,像是在说一件比合同条款还稳妥的事。 车稳稳停在航站楼门口,行李员快步上前搬运行李箱。苏晚合上速写本时,顾沉舟添的那朵小玫瑰恰好露在封面上,花瓣的弧度温柔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叮嘱。 这时,苏晚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苏晴”的名字,跟着弹出视频请求。她接起电话,镜头里立刻出现苏晴那张气鼓鼓的脸:“姐!你们真把店扔给何宸瑜啊?他连自己午饭吃啥都搞不定,能记得给员工点外卖?” 镜头晃了晃,石无痕的侧脸入镜,他伸手帮苏晴把滑落的耳机戴好,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又沉稳:“放心,办不好扣他全年奖金。” 苏晴瞬间眉开眼笑,往石无痕身边凑了凑,举着手机转了个圈,背景是石无痕办公室的落地窗,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拧在一起的藤蔓。“我刚跟店里的张姐说了,让她盯着何特助点——张姐在店里干了三年,门儿清,他要是敢偷懒,保证第一时间汇报!” 苏晚被她逗笑:“不用这样,别总欺负人家,何特助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不过这次的任务确实比上次重,让张姐盯着他也好。”顾沉舟在旁边补充:“让他练练也好,总不能除了签文件啥也不会。” 挂了视频,苏晚看着顾沉舟笑:“你这是故意折腾他?” “是锻炼。”顾沉舟说得一本正经,眼底却藏着点笑意,“再说,石无痕都开口了,他能不去?” 而此刻的石无痕办公室里,何宸瑜正捏着手机,盯着那条“晚风裁缝店代职一周,负责开门打烊、员工午餐点单”的消息发呆。 苏晴刚挂了视频,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揶揄:“何特助,加油哦,我姐说了,干得好有红包。” 第74章 胳膊拗不过大腿·特助打烊工的日常 何宸瑜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苏小姐,您跟石总求求情?我真不是那块料啊!” 石无痕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只问了两个字:“去不去?” “……去。”何宸瑜垮下肩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早上七点半到店,先列个员工口味清单,再查附近哪家外卖快……越想越头大,他拿起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下周的行程全推了,我要去体验生活。” 发完消息,他看着石无痕和苏晴相视而笑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哪是代职,分明是被这俩人联手“发配”了。 石无痕头都没抬,指尖在文件上敲了敲:“董事会让副总去,合同让法务拟初稿。”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苏晚是苏晴的姐姐。” 就这一句话,堵得何宸瑜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苏晚是苏晴的姐姐,可这跟他一个拿着年薪百万的特助去管裁缝店员工点外卖有什么关系?! 石无痕放下手里的文件,忽然转头看向正窝在沙发里啃苹果的苏晴:“走,去无痕酒店吃海鲜,还是前几天那家。” 苏晴眼睛一亮,苹果核还叼在嘴里:“真的?我要吃上次那个黄油焗龙虾!” “早就让经理备好了。”石无痕起身拿外套,目光扫过门口的何宸瑜,语气平淡,“宸瑜,你也一起去。” 何宸瑜刚要应声,就听石无痕补了句:“开车,完了给你加份饭,让你也尝尝。”他特意加重了“加份饭”三个字,嘴角还勾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何宸瑜心里“咯噔”一下——老板请客吃海鲜,还让他这个特助沾光,这待遇简直破天荒!他立刻点头如捣蒜:“谢谢老板!谢谢苏小姐!” 可坐进车里,何宸瑜握着方向盘,越想越不对劲。老板刚才那眼神,怎么看都像在看“待宰的羔羊”?还有那句“加份饭”,上次陪老板去谈合作,对方副总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饭后就让他连夜改了三份方案…… 车刚拐进酒店停车场,他猛地反应过来——这哪是美餐一顿?分明是“断头饭”啊!老板这是先用海鲜堵住他的嘴,明天好让他心甘情愿去裁缝店当“外卖点餐专员”!所谓的“加份饭”,怕不是给“劳改犯”的最后一顿加餐? 他偷瞄了眼后座,苏晴正兴奋地跟石无痕数着要吃的海鲜,石无痕听得认真,指尖还在她手背轻轻敲着节拍。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衬得他这个“司机兼蹭饭的”像个多余的电灯泡。 何宸瑜欲哭无泪:早知道是这套路,还不如留在公司啃盒饭——至少吃完不用去面对张姐的“盯梢”和员工们的“口味考验”啊! 很快,何宸瑜握着方向盘转了转,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忽然就散了。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苏氏姐妹的“魔爪”有老板撑腰,他这只“羔羊”早晚得进裁缝店的“围栏”,与其愁眉苦脸,不如敞开了吃——毕竟这海鲜宴可不是天天有。 他默默盘算:以前跟着老板,一个月能混上两三顿好的就谢天谢地,多半还是陪客户的鸿门宴,吃得提心吊胆。 自打苏晴来了,这才一个月,算上今晚都第八次了,龙虾、鲍鱼、帝王蟹轮着来,全是老板私人掏钱的“纯享版”。这么一想,当司机、加份饭好像也不算亏。 车刚停在无痕酒店门口,门童就熟门熟路地迎上来。石无痕牵着苏晴往里走,苏晴已经开始念叨:“要上次那瓶青柠汁,配海鲜解腻!”石无痕回头瞥了何宸瑜一眼:“跟上。” 他赶紧小跑几步跟上,刚进包厢就被满桌的鲜活得愣住——波士顿龙虾张着螯,帝王蟹腿堆得像小山,旁边冰盘里的刺身闪着莹润的光,连蘸料都摆得像艺术品。 苏晴已经甩开外套坐下,举着菜单冲经理喊:“黄油焗龙虾要最大的,再给何特助来份……嗯,椒盐皮皮虾,让他多剥点,我也想吃。” 何宸瑜刚想道谢,就听石无痕慢悠悠地说:“剥不好罚明天多记二十个员工口味。” 他手一抖,赶紧拿起手套:“保证剥得干干净净,连虾线都挑了!” 席间,苏晴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石无痕时不时给她递纸巾、剥蟹肉,偶尔抬眼看看埋头苦吃的何宸瑜,眼神里带着点“算你识相”的意味。 何宸瑜一边往嘴里塞龙虾肉,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吃!使劲吃!明天去裁缝店哪怕点错十杯奶茶,至少今晚这顿不亏——就当是给“精准服务考核”攒体力了! 吃到一半,他举着半只蟹腿含糊不清地说:“老板,苏小姐,明天我保证七点到店,绝不迟到!” 苏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还差不多,不然张姐的汇报电话该打到我这儿了。” 石无痕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手:“吃饱了?吃饱了就记牢了——明天开始,店里的事比签合同重要。” 何宸瑜用力点头,心里却在哀嚎:完了,这哪是鼓励,分明是给“断头饭”加了道“餐后提醒”啊!但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半只龙虾,他又默默拿起了叉子——管它呢,先把这顿吃回本再说! 包厢门被推开时,何宸瑜正剥着皮皮虾,听见动静立刻起身——是经理亲自端着托盘进来,上头摆着刚出炉的特大只的黄油焗龙虾,金黄的酱汁还在冒泡,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经理,我来我来!”他赶紧伸手想去接,毕竟在老板面前表现的机会不能错过。 可经理手腕轻轻一翻,看似不经意地避开了他的手,手臂还往外托了托,像是怕他碰洒了似的。何宸瑜的手僵在半空,眼角余光瞥见经理飞快地瞄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这活儿轮不到你”的警惕,活脱脱一副护食的模样。 何宸瑜心里“啧”了一声:老油条就是老油条,不就端个菜吗,至于这么抢功?他缩回手,暗暗腹诽:不就是想在老板和苏小姐面前露个脸?论拍马屁,你这段位还差着点呢!幸好我管不着酒店这摊子,不然非得找个由头让你天天擦龙虾盘,看你还敢跟我争! 他正憋着气,就见经理弓着腰把龙虾放在苏晴面前,笑得一脸殷勤:“苏小姐,您点的黄油焗龙虾,特意多淋了层芝士,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晴刚要说话,石无痕忽然开口:“放下吧,出去。”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经理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连忙应着“好嘞”,退出去时还不忘又瞟了何宸瑜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小子,跟我斗你还嫩点”。 门关上的瞬间,何宸瑜正想跟石无痕吐槽,却听见苏晴指着龙虾笑:“这经理也太逗了,端个菜跟抢金子似的。” 石无痕没接话,只是给她夹了块龙虾肉,慢悠悠道:“他怕你吃得不满意,下次不来了。” 何宸瑜在旁边默默啃着蟹腿,忽然反应过来——合着这经理不是跟他争功,是怕伺候不好苏晴啊!他忍不住在心里乐:得,白跟这老油条较半天劲,人家眼里根本没他这号“竞争对手”。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点幸灾乐祸:幸好经理也怕苏晴,不然真跟他较上劲,自己这“代职裁缝店”的活儿还没干完,又得添个酒店的“仇家”,那才叫麻烦。这么一想,手里的蟹肉好像更香了。 次日,早上七点五十六分,何宸瑜站在“晚风裁缝店”门口,手里捏着苏晚临走前交给他的钥匙,西装裤熨得笔直,与周围挂着的花布、蕾丝窗帘格格不入。 员工们陆续到岗,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珍稀动物:“何特助?您来视察?” 他干笑两声,努力维持专业:“这周我代班,大家有需要……随时找我。” 中午十二点,噩梦准时降临。“何特助,我要番茄炒蛋盖浇饭,少放葱!”“我想吃麻辣烫,微辣!”“记得给小张带杯奶茶,三分糖不加冰!”……七八个声音围着他,订单备注比他见过的任何合同条款都复杂。 何宸瑜拿着手机备忘录,手指抖得像帕金森:“那个……谁要加醋来着?” 员工们笑得前仰后合,他看着备忘录里歪歪扭扭的字迹,忽然理解了杨明远磨木头时的心情——原来有些“精细活”,比跟投行大佬谈判还让人崩溃。 午饭过后,何宸瑜正对着外卖app核账,张姐拿着空饭盒走过来,笑着说:“何特助,苏晴小姐刚才打电话来,特意嘱咐我‘多留意着你点’,还说苏晚小姐也觉得该盯紧点——你说这姐妹俩,倒真上心。” 何宸瑜的手指在屏幕上僵住,抬头看张姐,眼神里写满“我就知道”的绝望:“张姐,她们……连这都跟您说了?” “可不是嘛,”张姐擦着桌子,语气轻快,“苏晴小姐还说,您要是忘了给小李加双份醋,她第一个知道。” 何宸瑜捂住脸,哀嚎一声:“合着我这不是代职,是来参加‘精准服务考核’的啊!”他掏出手机给石无痕发语音,声音透着股生无可恋:“老板,我现在闭着眼都能背出员工口味表了,求放过——再这么下去,我能直接转行开外卖店!” 石无痕点开语音,听着何宸瑜那夸张的语气,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 苏晴这丫头,连张姐的嘴都能说动,还特意把苏晚也搬出来当“靠山”,倒是把“监督”说得理直气壮。 他抬眼看向旁边正抱着平板看剧的苏晴,她嘴角还带着笑,显然正为自己的“安排”得意。 石无痕没戳破,心里却觉得好笑——让何宸瑜吃点小亏,让苏晴找点乐子,顺带让姐妹俩的默契再深点,这笔账,不亏。 他给何宸瑜回了条消息:“好好干,月底薪资翻一倍后,还给你加‘盯梢补贴’。” 第75章 跨时区的“甜蜜折腾” 傍晚六点,他锁好店门,累得只想瘫在地上。掏出手机想给石无痕汇报,却看到苏晴发来的消息:“听说何特助今天给大家点的外卖少送了份米饭?” 何宸瑜发信息给苏晴:“……”所以我下午才吃不到饭……还配上一个流泪的表情包! 苏晴几乎是秒回,发来个捂着嘴笑的表情包:“原来受害者是你啊?张姐说少了份米饭,我还以为你克扣员工粮食呢。” 何宸瑜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天地良心!我点了八份,商家漏送一份,等我发现时外卖员早没影了,总不能让员工饿肚子,我就把自己那份让出去了啊!”末尾还加了三个大哭的表情,生怕不够惨。 苏晴那边沉默了几秒,发来个红包,备注写着“赔你一份米饭钱”。 何宸瑜点开一看,好家伙,两百块。他刚想打字说“不用这么多”,苏晴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明天记得多点点心,免得自己又饿肚子——毕竟饿着肚子可记不住谁要加双份醋。” 何宸瑜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这两百块像“精神损失费”,还是带附加条件的那种。他捏着手机蹲在店门口,晚风吹过带着布料的淡香,远处传来收摊小贩的吆喝声。 他吸了吸鼻子,给苏晴回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包,心里却在盘算:明天不光要点米饭,还得给自己加个鸡腿——毕竟,谁知道苏晴明天又会“听说”点什么呢? 苏晴正对着手机笑得直不起腰,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安全带都跟着晃。石无痕握着方向盘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点无奈:“又在笑什么?何宸瑜今天又捅什么篓子了?” “不是篓子,是他太惨了!”苏晴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还停留在何宸瑜发的流泪表情包,“他说商家漏送一份米饭,把自己的让给员工了,结果下午饿肚子——你说他是不是傻得可爱?” 石无痕扫了眼聊天记录,嘴角微扬:“能让他记住‘点外卖要核对数量’,也算没白饿。”他打了转向灯,车子平稳拐进一条栽满梧桐树的街道,“笑够了?前面就是那家七星级餐厅,再笑待会儿牛排都凉了。” 苏晴立刻收住笑,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你说有黑松露鹅肝的那家?” “嗯,提前订了靠窗的位置。”石无痕停好车,替她解开安全带,“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苏晴已经推开车门,一只脚都踩在了红毯上。 “别总欺负何宸瑜了。”他牵着她往里走,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再折腾下去,他该申请调去分公司了。” 苏晴仰头看他,忽然踮脚凑到他耳边:“可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好好笑嘛……”话虽这么说,却悄悄拿出手机给何宸瑜补发了条消息:“明天给你点三份米饭,管够!” 餐厅里水晶灯流光溢彩,侍者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引路。苏晴刚坐下就被菜单上的“波士顿龙虾意面”吸引,石无痕叫来服务员,轻声说:“她的意面少放胡椒,我的牛排要五分熟,再加一份黑松露鹅肝,配气泡水。” 苏晴托着腮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怕胡椒?” “上次你吃意面,把胡椒瓶推得老远。”石无痕拿起餐巾铺在她腿上,语气自然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还有,别总盯着手机,何宸瑜明天能不能干好活,不影响你现在吃鹅肝。” 苏晴吐了吐舌头,把手机塞进包里:“知道啦——不过说真的,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何宸瑜会搞砸?” 石无痕切着面包,眼神里带点笑意:“他连咖啡都要助理泡,你指望他能点对十个人的外卖?”他抬眼看向她,“但让他练练也好,省得总觉得自己离了文件就活不了。” 服务员端来前菜时,苏晴忽然“噗嗤”笑出声:“我现在能想象明天张姐给我打电话的样子了——‘苏小姐,何特助把加辣的麻辣烫点成清汤的啦’!” 石无痕无奈地摇摇头,把一块切好的鹅肝放进她盘子里:“吃你的吧,小机灵鬼。” 窗外夜色渐浓,餐厅里小提琴声悠扬。苏晴叉起鹅肝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完全没注意到石无痕看着她时,眼底的温柔比桌上的烛光还要亮。而此刻正在家里啃面包的何宸瑜,打了个喷嚏,总觉得明天又要被“特殊关照”了。 苏晴正用银叉挑着盘里的龙虾意面,黑松露碎混着奶油酱汁裹住每一根面条,她眯眼吸溜进嘴里,满足地哼了一声:“这酱汁比上次那家多了点白葡萄酒香,是不是?” 石无痕切着牛排,刀面划过肉筋时发出细微的声响,五分熟的内里泛着淡粉色:“嗯,主厨说按你的口味减了黄油。”他把切好的小块推到她盘子边缘,“尝尝这个,配着气泡水吃不腻。” 苏晴叉起一块塞进嘴里,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飞快打字。此刻的何宸瑜刚结束和海外团队的视频会议,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明天给你加个硬菜,补偿今天饿肚子的损失,就当……提前庆祝你顺利完成代职?” 何宸瑜盯着屏幕,指尖在真皮桌面上轻点。年薪百万的总裁特助,何曾需要这种“补偿”?可一想到对方是苏晴,他又忍不住扶额:这位大小姐怕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她一样,靠一顿好吃的就能满血复活。他回了个“不必费心”的表情包,配图是只穿着西装的猫,端着咖啡杯一脸严肃。 苏晴看到表情包笑得直抖肩,把手机往石无痕面前一递:“你看他,还装严肃呢。” 石无痕扫了眼,嘴角微扬:“他那是怕你明天再加十份米饭。”他叫来侍者,低声吩咐了句,“把餐后甜点换成焦糖布丁,多淋层海盐焦糖。” 苏晴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上周看你收藏了这家店的布丁图片。”石无痕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天气,却在她低头挖布丁时,悄悄把自己盘里没动的草莓推了过去。 吃到最后,苏晴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连打了两个满足的饱嗝:“撑得走不动了……” 石无痕结了账,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去海滩吹吹风,就消化了。” 夜晚的海滩带着微凉的湿意,细沙漫过脚踝时痒痒的。苏晴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赤着脚踩在退潮后的水痕里,裙摆被海风掀起边角。石无痕跟在她身后,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 “你看那片浪!”苏晴忽然指着远处翻涌的白色浪花,月光洒在她脸上,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比上次在马尔代夫看到的还白!” 石无痕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海浪卷着碎光涌上岸,又悄悄退去,留下一地湿润的光斑。他转头时,正撞见苏晴弯腰去够一只被浪冲上来的小海螺,发尾扫过肩头,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小心脚下。”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臂,“风大了,要不要把外套穿上?” 苏晴摇摇头,举着海螺凑到他耳边:“你听,有海浪的声音呢。”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石无痕喉结微动,接过海螺放在自己耳边,其实什么也没听清——风声、浪声,都不如她说话时带着笑意的尾音清晰。 而此刻的何宸瑜,刚对着镜子整理好领带,准备去参加一个行业晚宴。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苏晴:“刚跟张姐通了电话,她说你今天把员工尺码表抄错了三个——明天可得细心点,不然扣工资哦~” 他对着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年薪百万又如何?在苏氏姐妹的“远程监控”面前,他这总裁特助的体面,仿佛随时会碎成裁缝店里的线头。他回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转身走向宴会厅时,脚步都比平时重了三分——明天去裁缝店,得自带放大镜才行。 飞机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时,海城时间已过晚上10点,而当地正是下午4点。舷窗外的阳光斜斜掠过停机坪,给银白色的机身镀上一层暖金,远处的航站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碎光,风里飘来面包房刚出炉的黄油香气。 顾沉舟帮苏晚拎起登机箱,指尖无意间碰到她手腕上的细链——那是出发前他亲自扣上的,坠子是枚小巧的铁塔银饰,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走吧。”他轻声说,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往出口走。苏晚怀里还抱着速写本,封面上那朵顾沉舟画的玫瑰,在行李箱滚轮的轻响里微微颤动。 刚出到达大厅,就见一排黑色轿车整齐列在路边,车身上的家族徽记在午后阳光里闪着低调的光。分公司负责人早已带着保镖等候,见到顾沉舟立刻躬身:“顾总,苏小姐,车都备好了,直接去酒店吗?” 顾沉舟“嗯”了一声,保镖已经拉开中间那辆车的车门。车内铺着深棕色真皮,脚垫是定制的羊绒款,连矿泉水都摆着苏晚常喝的牌子。顾沉舟让她靠着自己坐,伸手调了调座椅角度:“累不累?还有半小时到酒店,眯一会儿?” 苏晚摇摇头,翻出手机连上车载wifi,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顾沉舟凑过去看,她正在给苏晴发消息:“刚到巴黎,当地下午4点,阳光特别好!这边比北京凉快,风里都是面包香~”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苏晴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镜头里,她正窝在石无痕怀里啃苹果,背景是办公室的落地灯:“姐!你们到啦?我刚看时间,还以为你们得半夜落地呢——巴黎下午是不是超适合逛街?” 第76章 巴黎铁塔浪漫,不敌吃货烤串香 “是啊,准备先去酒店放行李,傍晚去塞纳河边上走走。”苏晚笑着把镜头转向窗外,“你看,路边的咖啡馆都坐满了人,好多人在晒太阳。” “羡慕!”苏晴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对着镜头挤眼睛,“对了,何特助今天算错三笔账,被张姐追着要发票——他现在估计在店里翻垃圾桶找收据呢,笑死我了!” 苏晚被逗笑,顾沉舟在旁边淡淡开口:“让他找,找不着就扣工资抵。” “听到没姐,顾总都帮你‘撑腰’了!”苏晴得意地晃了晃手机,石无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镜头外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别闹,让你姐歇会儿。” 挂了视频,苏晚靠在顾沉舟肩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巴黎的午后带着慵懒的暖意,骑着自行车的路人车筐里插着向日葵,露天咖啡馆的遮阳伞像一朵朵彩色的花。她翻开速写本,笔尖在纸上轻轻划动:“你看那家面包店的招牌,画下来肯定好看。”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伸手关掉车内的音乐,只留着她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笑声。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发梢,他忽然觉得,这比任何精密的行程表都更像“巴黎”——有她在身边,连时差都变得温柔起来。 挂了和苏晚的视频,石无痕看苏晴揉着眼睛打哈欠,把她的披肩往上拢了拢:“困了?回精修房睡。” 海景精修房离海滩不过百米,推开门就是带着海盐味的晚风。石无痕替她调好空调温度,又在床头柜放了杯温水:“我回老宅处理点事,明早来接你吃早茶。”苏晴抱着枕头点头,眼看他转身要走,忽然拽住他的袖口:“路上慢点,老宅那边别熬太晚。” 石无痕指尖在她发顶揉了揉,没说话,轻轻带上门。楼下引擎声渐远,苏晴趴在落地窗上看,黑色轿车的尾灯在夜色里像颗移动的星子,慢慢融进远处的豪宅区灯火里。 巴黎的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酒店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细长的光斑。苏晚刚换好米白色套装,顾沉舟已经站在窗边讲电话,语气简洁:“让翻译在大堂等,保镖分两拨,前后车各四人。” 下楼时,分公司派来的翻译已经候着,是个戴金边眼镜的姑娘,手里捧着文件夹:“顾总,苏小姐,对方是本地最大的面料商,约在市中心的老洋房见面,那边街区窄,车只能停在路口。” 八名保镖分成两队,前两辆轿车开路,顾沉舟牵着苏晚坐进中间那辆。车过塞纳河时,苏晚掀开窗帘一角,晨光里的埃菲尔铁塔正慢慢苏醒,铁架的阴影投在草坪上,像幅立体的钢笔画。 “下午带你去登顶。”顾沉舟忽然说,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预约了日落时段。” 苏晚眼睛一亮,刚要说话,车忽然慢了下来。翻译探头看了眼:“到了,前面就是那栋红顶洋房。” 保镖先下车警戒,顾沉舟才护着苏晚往里走。老洋房的花园里种着绣球花,面料商是个卷发老头,见到苏晚立刻笑着张开双臂:“苏小姐的设计,我在米兰展上见过,那些蕾丝像会呼吸!” 谈判比预想的顺利,老头对苏晚带来的新图样赞不绝口,当场拍板签下独家供应协议。结束时已近中午,顾沉舟让保镖先去铁塔附近的餐厅订位,自己带着苏晚往街区深处走。 “这里好多古董店!”苏晚被橱窗里的蕾丝手套吸引,停下脚步。顾沉舟替她推开店门,风铃叮当作响。店主是位老太太,见苏晚盯着一副爱德华时期的蕾丝扇看,笑着说:“这扇面的蕾丝,和‘晚风裁缝店’的风格很像呢。” 苏晚惊讶地抬头,老太太指了指墙上的杂志:“去年报道过你的店,那些婚纱上的蕾丝,美得像云。” 离开时,顾沉舟手里多了个礼盒——正是那把蕾丝扇。苏晚捏着扇柄轻笑:“这下何特助又有得忙了,回去得让他研究怎么仿这种针法。” 下午三点,埃菲尔铁塔的电梯里,苏晚忽然收到苏晴的消息:“姐!何特助把张姐的下午茶点错了,张姐要伯爵茶配司康,他点成珍珠奶茶配辣条,现在全店都在憋笑!” 苏晚看得直乐,顾沉舟凑过来扫了眼,淡淡道:“让他把这扇面的蕾丝纹样抄十遍,治治粗心。” 铁塔顶端的风带着凉意,苏晚靠着栏杆往下看,巴黎城像摊开的彩色地图,红屋顶、绿草坪、塞纳河的银带,在夕阳里泛着暖光。顾沉舟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喜欢这里?” “喜欢。”苏晚转身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比远处的落日还要亮,“但更喜欢……有你在的地方。” 远处的保镖们背对着他们站成圈,谁也没注意到,这对站在铁塔顶端的人,正把巴黎的黄昏,酿成了只有彼此知道的甜。 车在巴黎的街道上平稳行驶,苏晚手指轻轻敲着车窗,望着街边的建筑,忽然想起了刷到过的新闻,不禁打了个冷战:“巴黎的治安好像不太好,我之前刷到郭天王的妻子方媛在米兰被抢了包,所有证件和银行卡都在里面,米兰离巴黎也不远,咱们真的没事吗?” 顾沉舟握紧她的手,神色淡定:“别担心,有我在,而且我们带了这么多保镖。你看,保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朝车窗外示意,前面那辆车的保镖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眼神犀利,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翻译也回过头来补充道:“苏小姐放心,我们走的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尽量避开治安较差的区域。不过在巴黎,像旅游景点、交通枢纽这些地方确实小偷小摸比较多,你们要是自己出去逛,一定要格外小心。” 苏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小心谨慎。对了,那我们去的老洋房附近安全吗?” “那片是富人区,相对安全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顾沉舟一边说着,一边给保镖发了几条消息,似乎在进一步强调安保细节,“等会谈结束,要是想去周边逛逛,让保镖们把你围在中间,千万别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苏晚靠在顾沉舟肩头:“有你安排我就安心多了,不过想想还是有点可怕,原本美好的旅行,就因为这些意外变得糟糕。” “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的。”顾沉舟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真要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记得第一时间躲到保镖身后,我会马上到你身边。” 这时,车缓缓停在老洋房前。保镖迅速下车,呈扇形散开,将老洋房入口牢牢护住。顾沉舟率先下车,然后转身,小心地扶着苏晚走下来。 “走吧,谈完正事,我带你去安全又好玩的地方。”顾沉舟牵着苏晚的手,在保镖的簇拥下,稳步走进老洋房。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街角,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远远盯着他们,眼神闪烁,直到一行人消失在洋房里,才转身离开,融入巴黎午后的街道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海城的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露营地的炭火噼啪作响,油星溅在烤架上,滋滋冒起白烟。石无痕正翻着铁架上的羊肉串,孜然粉混着肉香飘得老远,苏晴蹲在旁边抢着撒辣椒粉:“再多点!上次你烤的太淡了!” “小心呛着。”石无痕握住她的手腕,把调料罐往旁边挪了挪,自己拿起刷子往鸡翅上刷蜂蜜,“何宸瑜说他一会儿到,让他带了冰镇啤酒。” 话音刚落,何宸瑜就拎着两箱啤酒快步走来,定制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老板,苏小姐,刚从裁缝店过来,张姐非塞给我两串她烤的面筋,说让您尝尝。” 苏晴刚接过面筋,手机就响了——是苏晚的视频请求。她举着手机对准烤架:“姐!我们在露营烧烤呢,你看这羊肉串,滋滋冒油!” 屏幕里立刻弹出苏晚的脸,背景是埃菲尔铁塔的夜景,灯光在她身后一闪一闪:“哇,好香!我们刚从铁塔下来,正准备去吃蜗牛餐。” 她忽然顿了顿,目光落在镜头角落的何宸瑜身上,“宸瑜?你怎么还在外面?这个点裁缝店不是该关了吗?” 何宸瑜正啃着烤玉米,闻言差点把玉米粒喷出来。他赶紧凑到镜头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我的好姐姐!您看看时间——现在海城都八点半了,店里员工早下班跟周公下棋去了,我这是刚关完店过来的!” 他怕苏晚不信,还特意把手机往自己西装上怼了怼:“您看我这一身,刚从店里换了衣服过来的!再说了,您那边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吧?时差六小时呢,可别算混了!”末尾还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晚被他急吼吼的样子逗笑,顾沉舟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让他玩,玩够了明天才有精神算账。” “听到没?顾总都批准我放松了!”何宸瑜立刻来了底气,刚想再说两句,就见苏晴举着一串烤腰子凑到镜头前:“姐你看这个!何特助说他敢吃三串,赌他一个月奶茶!” “谁跟你赌!”何宸瑜慌忙摆手,却被石无痕往手里塞了一串,“老板!我明天还得早起去店里呢!” 石无痕挑眉:“吃了这串,明天给你放半天假。” 屏幕里的苏晚笑得直摇头,远处的铁塔忽然亮起闪灯,像撒了一把星星。苏晴举着手机转圈:“姐你看这边的星星!比巴黎的亮!” “才不,巴黎的星星会跟着铁塔闪!”苏晚对着镜头比了个心,“我们要去吃饭啦,你们玩得开心点——何宸瑜,明天要是再算错账,我让张姐罚你抄价目表一百遍!” 第77章 时差挡不住的双向欢喜 何宸瑜看着变黑的屏幕,默默把那串腰子塞回石无痕手里:“老板,我突然觉得,还是奶茶比较重要。” 炭火映着他苦兮兮的脸,苏晴笑得直不起腰,石无痕把烤好的鸡翅递给他,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看来这露营烧烤,比他预想的还要热闹。 另一边,巴黎的餐厅藏在老巷深处,木质门扉上挂着块铜牌子,刻着“蜗牛之家”。顾沉舟推开门,风铃叮咚作响,暖黄的灯光里飘着黄油和大蒜的香气。侍者引着他们走到靠窗的位置,窗外正对着一片爬满常春藤的石墙。 “试试这个勃艮第焗蜗牛?”顾沉舟翻开菜单,指尖点在一行法语上,“配面包蘸汤汁,他们家的招牌。” 苏晚看着瓷盘里蜷成螺旋的蜗牛,犹豫着拿起银叉:“会不会有腥味?” “尝尝就知道了。”顾沉舟替她叉起一只,浇了点欧芹碎,“实在吃不惯,我让他们换煎鹅肝。” 黄油的焦香裹着酒香滑进喉咙,意外地没有腥味,苏晚眼睛一亮:“比想象中好吃!像……带着泥土味的奶油?” 顾沉舟失笑,给她倒了半杯白葡萄酒:“配这个,解腻。” 隔壁桌的情侣正在用流利的法语说笑,苏晚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那把蕾丝扇:“你说,把这种蕾丝绣在婚纱裙摆上,会不会像裹了层月光?” “会。”顾沉舟看着她指尖划过扇面的纹路,“等回去让何宸瑜研究,研究不出来就扣他奖金。” 苏晚被逗笑,刚要说话,手机震了震——是苏晴发来的照片,何宸瑜举着一串烤茄子,脸上沾着辣椒粉,背景里石无痕正低头替她拨弄炭火。 “你看他,吃成小花猫了。”苏晚把手机递过去,顾沉舟扫了眼,嘴角微扬:“明天让他对着镜子算错账。” 服务员端来甜点时,苏晚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只猫,踩着墙沿走呢!”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只橘猫正踮着脚在石墙上踱步,尾巴翘得老高。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画圈:“后天去卢浮宫,我查过了,那里有幅画,蕾丝的光影和你设计的那款礼服很像。” “真的?”苏晚眼睛亮起来,叉子上的焦糖布丁都忘了送进嘴里,“是《维纳斯的诞生》吗?我记得那幅画的裙摆……” “比那幅更特别。”顾沉舟打断她,神秘地眨了眨眼,“到了再告诉你。”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老巷里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散落的珍珠。苏晚咬着勺子看他,忽然觉得这顿饭吃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踏实——有他在身边,连陌生城市的晚风都带着熟悉的温度。 离开时,顾沉舟替她披上外套,指尖无意间碰到她口袋里的东西:“装了什么?” 苏晚掏出一把小石子,是下午在铁塔下捡的:“带回去给苏晴玩,她说要收集各国的石头。” 顾沉舟接过石子,放进自己西装内袋:“别硌着你。”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响。远处传来手风琴的声音,拉的是首温柔的圆舞曲。苏晚忽然停下脚步,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顾沉舟,巴黎真好。” 他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比巷口的灯光还要亮:“有你在,哪里都好。” 顾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说:“等我们老了,也来这儿晒太阳。” 离开餐厅时,傍晚四点的巴黎像被打翻了调色盘。顾沉舟牵着苏晚往塞纳河走,八名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形成一道隐形的屏障。 有个卖花的小贩经过,顾沉舟停下脚步,买了一小束铃兰,别在苏晚的耳后:“傍晚的河风最适合带花。” 河边的游船正缓缓驶过,甲板上的游客举着相机拍照。苏晚靠在栏杆上,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苏晴发消息:“巴黎的傍晚像融化的蜂蜜,你那边是不是刚天亮?” 消息刚发出去,就接到了苏晴的视频请求。屏幕里的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背景是酒店的落地窗:“姐!我刚起呢,何特助说他七点就去店里了,被张姐夸了两句,尾巴都翘上天了!” 苏晚笑着把镜头转向河面:“你看这边,夕阳把船都染红了。” “哇!”苏晴的声音拔高了些,“你们去坐船了吗?何特助说等他回来,要请我们去海城的游船吃饭,我看他是想趁机蹭饭!” 顾沉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他请,顺便扣他一半奖金当饭钱。” 苏晚笑得直不起腰,挂断视频时,夕阳正慢慢往埃菲尔铁塔的铁架后沉。顾沉舟牵起她的手:“去铁塔脚下等日落,刚好赶上亮灯。” 保镖们提前清出观景台的角落,苏晚靠在栏杆上,看着夕阳把铁塔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暮色渐浓时,铁塔忽然亮起暖黄的灯光,像突然披上了一层金纱。 “你看!”苏晚指着塔顶,“灯亮起来的瞬间,像星星突然落在铁架上!” 顾沉舟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比这更亮的,是你刚才笑的时候。” 远处的保镖们背对着他们站成圈,谁也没注意到,这对站在暮色里的人,正把巴黎的黄昏,过成了独属于他们的“甜蜜时差”。而此刻的海城,何特助刚算完一笔账,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又被谁算计了。 等夕阳把埃菲尔铁塔的影子缩成一团,巴黎的暮色已漫过塞纳河。顾沉舟看了眼表,对保镖颔首:“去预约的米其林餐厅,吃晚餐。” 餐厅藏在歌剧院旁的拱廊里,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侍者穿着雪白的衬衫,托着银盘的手稳得像座钟。顾沉舟为苏晚拉开座椅,菜单上的菜品名带着诗意——“松露与星空”“海浪上的扇贝”。 “试试海鳌虾冷盘?”他指着头盘,“配青苹果泥,解腻。” 苏晚刚叉起一块虾肉,就尝到海水的清鲜混着果香,冰凉的触感滑过喉咙,她眯眼笑:“像把刚才的河风都吃进嘴里了。” 主菜上来时,窗外的歌剧院亮起灯火,像座发光的宫殿。顾沉舟切着鸽子肉,刀叉轻碰瓷盘的声响,和远处传来的歌剧声混在一起。“这家的酱汁加了波特酒,”他把切好的小块推到她盘里,“你上次说喜欢带点焦糖味的。” 吃到甜点时,服务员推来一辆小车,玻璃罩下的马卡龙摆成彩虹的形状。苏晚刚要伸手,顾沉舟已拿起一枚浅紫色的:“薰衣草味的,配你的裙子。” 他喂她咬下一口,花香在舌尖炸开,苏晚忽然凑到他耳边:“你是不是偷偷记了个‘苏晚口味清单’?” 顾沉舟低笑,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勾:“记满了,下次换你记我的。” 窗外的夜色渐浓,拱廊里的煤气灯次第亮起,像串会呼吸的珍珠。 保镖们守在餐厅门口,偶尔有晚礼服裙摆扫过石板路,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这对恋人,正把晚餐吃成了慢悠悠的时光——虾壳里的海水味,马卡龙上的薰衣草香,还有他眼底比灯光更暖的笑意,都成了巴黎夜晚的注脚。 离开时,苏晚手里多了个丝绒盒子,里面是餐厅送的手工巧克力,每块都印着铁塔的轮廓。“回去分给何特助两块,”她晃了晃盒子,“就当奖励他今天没算错账。” 顾沉舟替她裹紧披肩,指尖划过她耳后的铃兰:“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他明天说不定要为‘少算一块巧克力钱’写检讨。” 车过塞纳河时,苏晚掀开窗帘,两岸的灯火在水里碎成一片,像谁把星星揉进了河底。她忽然觉得,这顿晚餐最妙的不是松露或龙虾,而是身边这个人——他总能把奔波的行程,变成让她慢慢品尝的甜。 车停在酒店门口时,巴黎的夜已深了。保镖先下车打开车门,顾沉舟扶着苏晚踏上红毯,廊灯下的水晶吊灯晃出细碎的光。 “累了吧?”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我让管家把宵夜送到你房间,是热的蔬菜汤。” 苏晚摇摇头,指尖碰了碰他衬衫上的纽扣:“还好,今天走的路不算多。”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轻得像羽毛。到了苏晚的房门前,她拿出房卡刷开,转身对他笑:“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卢浮宫呢。” “嗯。”顾沉舟看着她推门进去,门框把她的影子剪得细细的,“有事按铃,我就在隔壁。” 苏晚刚关上门,就靠在门板上笑——他分明在她房里放了个紧急呼叫器,现在又说“按铃”,大概是怕她忘了。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远处的铁塔还亮着灯,像根立在夜色里的银簪。 隔壁房间里,顾沉舟刚脱下西装,手机就响了,是分公司的电话:“顾总,明天卢浮宫的导览已确认,安保也对接好了。”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走到窗边,正好能看到苏晚房间的灯光。那扇窗透出的暖黄,比任何文件上的签字都让他安心。 他拿起桌上的速写本——是下午在蒙马特高地,画家送的那幅画。画里的苏晚正望着他笑,背景的铁塔闪着灯。他指尖划过画中人的眉眼,忽然觉得这趟巴黎之行,比任何合同都签得值。 凌晨一点,苏晚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她打开门,顾沉舟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碗里的蔬菜汤还冒着热气:“管家说你没喝,凉了对胃不好。” 苏晚接过汤碗,香气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飘过来。她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你也喝点。” 温热的汤滑过喉咙,顾沉舟看着她小口喝汤的样子,忽然说:“明天看完画展,带你去逛古董市场,听说有卖十九世纪的蕾丝样本。” 苏晚眼睛一亮,汤勺差点掉在地上:“真的?” “骗你是小狗。”他刮了下她的鼻尖,转身回房时,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些。 关上门的瞬间,苏晚靠在墙上,摸着发烫的鼻尖笑。窗外的铁塔又亮了一次灯,像在为这两个各怀小心思的人,悄悄眨了眨眼。 第78章 双城惊趣 次日的巴黎玛黑区,老建筑的石墙上爬满了三角梅,花瓣被晨露浸得透亮。 顾沉舟正低头给苏晚讲街角那座文艺复兴风格的喷泉来历,指尖刚碰到她发梢,一阵带着汗味的风突然擦过——苏晚肘弯的帆布包带“啪”地绷直,下一秒就被拽得滑向斜后方。 那瞬间她脑子里是懵的。帆布包带在胳膊上勒出浅红的印子,挂在包侧的相机晃了晃,镜头盖磕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响。她甚至没看清抢包人的脸,只瞥见对方灰扑扑的帆布鞋尖,以及兜帽下露出的一截苍白手腕。 “!”刚要喊出声,余光里突然炸开三道黑影。 走在侧后的保镖老周,前一秒还在看街边的路牌,此刻竟像凭空平移了半步,膝盖顶住抢包人的后腰时发出闷响;另一个高个保镖几乎是踩着花坛边缘飞扑过来,伸手就扣住了抢包人握包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那力道看得苏晚后颈一凉——这哪是抓人,简直是在拆机器零件。 第三个保镖最绝,明明在两米开外,却像算准了对方要挣脱的方向,伸腿轻轻一绊,抢包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膝盖“咚”地磕在石板路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从包被抢走到被夺回,苏晚的心跳才刚跳到嗓子眼。 “苏小姐,您看看少了东西没有?”老周把帆布包递回来,指腹擦过被拽松的包带,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包上的樱花挂坠还在晃,拉链头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和她胸腔里擂鼓似的心跳声混在一起。 苏晚捏着包带,指尖都在发颤。不是吓的,是真惊着了——她刚才特意留意了,保镖们跑过来时,皮鞋跟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带着节奏,既没撞到路边的花箱,也没碰倒卖明信片的小摊,甚至在按住抢包人时,都避开了对方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法棍面包。 “没、没少东西……”她低头翻包,护照、钱包、顾沉舟刚买给她的那支钢笔,都安安稳稳躺在原位,连她随手塞进去的半块马卡龙,都没从油纸袋里掉出来。 顾沉舟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的温度熨帖过来:“吓坏了?” 苏晚摇摇头,又点点头,抬眼时正看见那抢包人被保镖“架”着往街角走——说是架,其实更像被两个铁架子夹在中间,脚尖几乎沾不着地,嘴里嘟囔的法语被风刮得七零八落。 “他们……平时都这么练的?”她小声问,目光还黏在保镖们挺直的背影上。老周刚才转身时,她瞥见他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秒针走得比钟表店的样品还准,哪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追逐的人。 顾沉舟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眼底带着点笑意:“他们的考核标准里,有一条是‘在香榭丽舍大街追小偷,不能碰掉橱窗里的一支口红’。” 苏晚猛地抬头。 难怪。 刚才那三个保镖,动作快得像猎豹,却又稳得像天平。抓人的时候避开了她的相机,夺包的时候没扯断挂坠,连制服对方都没弄出太大动静——这哪是保镖,分明是把“专业”刻进骨头里的艺术家。 她摸着包里那支钢笔,忽然觉得顾沉舟说的“安全”从来不是空话。这哪里是雇了三个人,分明是带了个移动堡垒。 “走吧,去看你昨天说的那家蕾丝店。”顾沉舟牵着她往前走,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苏晚望着保镖们远远跟着的背影,忽然没忍住笑了。抢包贼大概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栽在了一群连走路都带着章法的人手里。这趟巴黎之行,总算知道什么叫“安全感是具象的”——就是你还没来得及害怕,麻烦就已经被打包扔进垃圾桶了。 顾沉舟看了眼腕表,对老周递了个眼色:“联系当地警方,按流程走。” 老周点头应下,转身带着另一名保镖架着抢包人往街角走,留下高个保镖继续护在两人身侧。晨光里,那抢包人的灰帆布鞋在石板路上拖沓地蹭着,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被老周低声呵斥一句后便没了声息。 “走吧,去吃饭。”顾沉舟重新牵起苏晚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腕上的细链,“那家餐厅的油封鸭,你上次说想尝尝。” 苏晚点点头,目光还追着老周的背影看了会儿——刚瞥见他掏出手机时,指尖在屏幕上划得飞快,连拨号的动作都透着股利落劲儿。 走到半路,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苏晴”的名字时,巴黎的阳光刚巧越过一栋老建筑的尖顶,在她手背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喂,小晴?” “姐!你们在哪儿呢?”苏晴的声音像裹着糖,背景里隐约有汽车空调的风声,“我跟石无痕正往无痕酒店去,他说那儿的帝王蟹是今天凌晨刚从北海道运过来,活蹦乱跳的,钳子里还夹着冰碴儿呢!” 苏晚被她逗笑,往顾沉舟身边靠了靠:“我们在去餐厅的路上,刚路过家卖可丽饼的小摊,草莓酱淌得像小瀑布。” “那必须买啊!”苏晴的声音拔高了些,“对了,何特助早上还跟我念叨,说巴黎的小偷专盯游客包,让你们千万别大意——你说他这人打烊工不好好当,瞎操心个啥对吧?” 话音一落,充当司机的何宸瑜撤了撤嘴,敢怒不敢言,心想这年头好人难做,下次还是少开口多平安,不然我这打烊工还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 苏晚瞥了眼身旁的顾沉舟,他正低头看着她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巧了,还真让他说中了,刚遇到点‘小插曲’。” “什么小插曲?!”苏晴的声音瞬间绷紧,“是不是有人抢包?你们没事吧?保镖呢?” “放心,比你拆快递还快。”苏晚笑着说,“包刚被拽走半尺,保镖就把人按地上了,连我包上的樱花挂坠都没晃掉,现在人已经交警察了。” 听筒那头沉默了两秒,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何特助昨天还跟石无痕吹,说顾总请的保镖是‘人形盾牌’,果然名不虚传!” “谁在说我?”何宸瑜的声音这才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点含糊的咀嚼声,像是在吃东西,“苏小姐是不是在夸我有先见之明?我就说巴黎乱……” “夸你呢,”石无痕的声音慢悠悠地飘过来,“夸你昨天没白吃张姐烤的十串面筋,脑子终于转得快了点。” “老板!那是十二串!”何宸瑜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震得苏晚耳朵嗡嗡响。 苏晚笑着揉了揉耳朵,抬头看见顾沉舟正对着一家餐厅的服务员点头示意,推门时还不忘回头对她笑了笑。 “我们到餐厅了,”她对着电话说,“你们吃海鲜的时候多拍点照片,馋馋我。” “没问题!”苏晴爽快应下,“对了姐,何特助说他给你们带了海城的鱼露花生,等你们回来下酒——不过我看他是想把买花生的钱算进账本上!” 挂了电话,顾沉舟已替她拉开餐椅,服务员正弯腰铺餐巾。苏晚坐下时,鼻尖萦绕着面包烤焦的香气,忽然觉得,不管是巴黎街头那三秒结束的“惊魂”,还是海城车里为几串面筋争嘴的热闹,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都像浸了蜜似的,甜得让人心里发暖。 而此刻海城的迈巴赫里,何宸瑜正握着方向盘平稳前行,后视镜里映出后座的景象——苏晴刚收起手机,就伸手去够石无痕腿上的零食盒。 “别臭美了,”她忽然对着驾驶座喊了句,视线落在何宸瑜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石无痕说,你再记错张姐烤串的数量,这个月奶茶钱就别想了。” 何宸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后视镜里瞪了苏晴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嘴里嘟囔:“明明是十二串……张姐都数了的。” “哦?”石无痕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点笑意,“那下次让张姐写张收据,免得某些人记串了数。” 何宸瑜撇撇嘴,刚想反驳,就听苏晴在后座笑出声:“就是!省得你天天跟记账似的,连自己吃了几串都要争。” 他从后视镜里瞥到石无痕正往苏晴手里递草莓,两人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何宸瑜轻哼一声,踩下油门,黑色轿车朝着海岸线的方向滑去——无痕酒店的海鲜姿造已经备好,而关于“十二串面筋”的辩论,显然要延续到餐桌上去了。 迈巴赫刚停稳,李经理已笑着拉开后座车门,目光落在石无痕和苏晴身上时弯成月牙,扫过跟在后面的何宸瑜时,眼皮都没抬一下。 “石总,苏小姐,里面请。”他侧身引路,声音里带着热乎气,“帝王蟹刚拆好,蟹膏还凝着呢,按苏小姐上次说的,用蟹壳蒸了蛋。” 苏晴蹦下车,白球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踩出轻响:“李经理,今天的海胆新鲜不?上次那个有点发苦。” “放心,”李经理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意思,“今早刚从大连空运来的,我亲自挑的,紫黄紫黄的,跟宝石似的。” 何宸瑜跟在后面,手还攥着车钥匙——上次来他想跟李经理打听帝王蟹的进货价,被对方一句“何助理还是关心自己分内事吧”堵得哑口无言。 这会儿闻到餐厅里的咸鲜气,他悄悄咽了咽口水,假装没看见李经理刻意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他可能碰到的衣袖。 落座时,李经理亲自给石无痕和苏晴拉开椅子,到何宸瑜这儿,只抬下巴示意了下旁边的空位,连句“请坐”都省了。 第79章 厕“长”风波 苏晴没注意这茬,掏出手机对着餐桌拍个不停:冰盘里的帝王蟹腿码得像小塔,蟹钳被敲开个小口,露出雪白雪白的肉,旁边的海胆卧在冰块上,果然泛着紫莹莹的光。她特意把石无痕搭在桌沿的手也拍进去,他手腕上的佛珠串和蟹腿的纹路莫名搭调。 “先发给老姐。”她飞快打字:“看看这海胆!比巴黎的蜗牛诱人一百倍!”发完抬头对石无痕笑,“上次那个蟹肉炒饭还记得不?今天要双份,何宸瑜上次抢了我半碗。” 何宸瑜刚拿起菜单,就听李经理在旁边凉凉地接话:“何助理胃口是好,上次光味增汤就喝了四碗,我们师傅还以为不够,特意多炖了一锅。” 他捏着菜单的手紧了紧,没吭声——跟李经理斗嘴,他从没赢过。 石无痕瞥了李经理一眼,淡淡开口:“两份蟹肉炒饭,再加份烤鳗鱼,不要太甜。” 李经理立刻换了副笑脸:“好嘞,石总。”转身走时,特意绕开何宸瑜那边的椅子,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挡路。 苏晴这才察觉不对,偷偷碰了碰何宸瑜的胳膊:“他又怼你了?” 何宸瑜哼了一声,夹起一块芥末章鱼塞进嘴里:“没事,等会儿我吃垮他的帝王蟹。” 正说着,苏晴的手机震了震,苏晚回了张照片:巴黎的餐桌摆着银质烛台,两只焗蜗牛卧在瓷盘里,旁边的面包篮冒着热气。 “切,”苏晴撇嘴,举起蟹腿凑到镜头前,“看我们的!比她的蜗牛霸气多了!” 石无痕笑着替她擦掉嘴角的芥末:“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何宸瑜埋头扒饭,耳尖却竖着听他们说话——他发现李经理每次来添茶,都只给石无痕和苏晴续,他的杯子空了半天,对方眼皮都没扫一下。 “李经理,”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麻烦加点水。” 李经理正给苏晴介绍新到的清酒,闻言脚步一顿,慢悠悠转过身,拿起水壶往他杯里倒了半杯,水流故意溅出两滴在桌面上,才转身走开。 何宸瑜盯着杯沿的水珠,突然拿起手机拍了张满桌海鲜的照片,发给张姐:“下次烧烤多备十串腰子,我要吃双份!” 苏晴凑过来看了眼,笑他:“怎么,跟李经理置气呢?” 他哼了一声,夹起最大的一块蟹肉塞进嘴里:“他等着,下次我让石总把这家店买下来,让他给我端盘子!” 石无痕在旁边低笑,往他碗里舀了勺蟹膏蒸蛋:“先把蛋吃了,别噎着。” 窗外的海浪拍打着礁石,餐厅里的钢琴声慢悠悠淌着。苏晴举着手机跟老姐视频,何宸瑜埋头跟蟹腿较劲,李经理远远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眼神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只有石无痕知道,这场无声的较劲,不过是给这顿海鲜宴,添了点别样的烟火气罢了。 迈巴赫驶离无痕酒店时,暮色正漫过海岸线。苏晴瘫在后座刷手机,忽然“呀”了一声——苏晚发来视频请求,屏幕里立刻跳出巴黎的夜景,埃菲尔铁塔的灯光在她身后闪闪烁烁。 “老姐!”苏晴把手机举高,让镜头扫过窗外的海景,“刚吃完帝王蟹,腿比我胳膊还粗!” “看你吃的,嘴角还有蟹膏呢。”苏晚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能听到顾沉舟翻报纸的沙沙声,“对了,张姐今天打电话来告状,说何特助把三块真丝布料给弄破了,针脚歪得像蚯蚓。” 苏晴“噗嗤”笑出声,转头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听到没何宸瑜?老姐都知道你闯祸了!” 何宸瑜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从后视镜里瞪她:“那是布料太滑!谁知道真丝那么不经拽……” “不管怎么说,”苏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严肃,“那些布料是我特意留着做礼服的,你小心点,再弄坏一块,让石无痕扣你奖金。” 何宸瑜刚想辩解,就听石无痕在后座淡淡开口:“扣奖金太轻了。”他伸手揉了揉苏晴的头发,语气听不出情绪,“明天吃饭不带他,让他自己点外卖。” “!”何宸瑜猛地踩了下刹车,车子轻轻顿了顿,“石总!我下次一定小心!真的!” “还有下次?”石无痕挑眉,“超过两块,直接调去后勤部洗厕所。” 何宸瑜的脸瞬间垮下来,看着后视镜里石无痕毫无波澜的眼神,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哭了——洗厕所?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天天跟布料针线打交道就算了,现在还要去洗厕所?那三块布料明明是被缝纫机针扎了个小洞,至于吗?张姐分明是夸大其词,上次她自己还把蕾丝花边烫焦了呢! 何宸瑜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脑子里突然闪过石无痕那句“调去后勤部洗厕所”——好家伙,这哪是洗厕所,这分明是要让他当“厕所所长”啊! 他偷偷从后视镜瞥了眼后座,苏晴正举着手机跟苏晚笑闹,石无痕的指尖在她发顶轻轻划着。何宸瑜心里的小人儿抱着头哀嚎:名牌大学毕业,精通三国语言,现在居然要因为三块布料,沦落到跟马桶刷作伴?这“所长”头衔要是坐实了,以后同学聚会都得找地缝钻进去! “还敢走神?”苏晴的声音从前座飘来,“再压线,石无痕明天就让你骑着共享单车去买外卖!” 何宸瑜一个激灵回神,赶紧把车摆正,心里把那三块真丝布料骂了八百遍——早知道当初就该给它们磕三个头,说不定就不会被缝纫机扎出洞了!这“所长”的帽子,他说什么也不能戴啊! “老姐你看他!”苏晴举着手机对准何宸瑜的侧脸,“脸都绿了!” 苏晚在屏幕那头笑:“行了,别吓他了。何特助,下次用点心,布料在储藏室第二个柜子,记得戴白手套拿。” “知道了苏小姐……”何宸瑜蔫蔫地应着,心里盘算着回去就把那堆布料锁起来,谁也别想碰,包括张姐! 车到海景精修房楼下,苏晴抱着石无痕的胳膊撒娇:“我上去拿点零食,你等我会儿?” “去吧。”石无痕替她解开安全带,目光在她发顶停了停。 苏晴跑上楼的功夫,何宸瑜终于敢小声抱怨:“石总,洗厕所也太……” “嫌累?”石无痕打断他,语气里带了点笑意,“那就把布料护好。” 何宸瑜悻悻地闭了嘴,看着苏晴拎着个零食袋跑回来,心里的阴影面积又扩大了几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顾沉舟来给苏晚当“临时助理”,现在倒好,不仅要被张姐嫌弃,还要被石总威胁洗厕所,这班没法上了! 送完苏晴,车往石家豪宅开。一路无话,何宸瑜满脑子都是那三块真丝布料,连导航提示音都没听清。直到石无痕推门下车时,他才猛地回神:“石总,明天……真的不带我?” 石无痕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看你今晚表现。” 何宸瑜看着黑色的迈巴赫消失在车道尽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往自己家开。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决定了,今晚回去就把那堆布料全熨一遍,缝补好,明天一早给张姐送去赔罪,就算跪下来求她别说出去也行,反正绝对不能去洗厕所! 至于那三块布料的“罪行”,他默默记在小本本上——等他以后升职了,一定要让张姐给这三块布料磕三个头! 另一边,巴黎的午后刚过两点,阳光还烈得很,把玛黑区的石板路晒得发烫。顾沉舟替苏晚撑着遮阳伞,伞沿刚好挡住斜射过来的光线,在她发顶投下片清凉的阴影。 “去橘园美术馆?”他低头看她,指尖卷着她垂在肩头的发丝,“你上次说想看莫奈的睡莲。” 苏晚点头时,帆布鞋尖踢到路边的鹅卵石,发出清脆的响:“好啊,听说下午人少,能慢慢看。” 刚拐过街角,就见美术馆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门口的喷泉正喷着细碎的水花,几个小孩光着脚在池边踩水。高个保镖快步上前询问了几句,回来低声道:“顾总,今天有特展,需要提前半小时入场。” 顾沉舟颔首,牵起苏晚的手往里走,掌心的温度刚好中和了阳光的灼热。寄存包时,苏晚瞥见自己帆布包上的樱花挂坠——早上被抢时蹭掉的漆,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倒成了个特别的纪念。 展厅里冷气很足,莫奈的睡莲在墙上铺展开,蓝紫色的笔触像浸在水里的云。苏晚站在画前看得入神,指尖无意识地跟着笔触的走向动,忽然被顾沉舟轻轻拽了下。 “看那边,”他朝斜前方抬了抬下巴,“有个小女孩在临摹,姿势跟你上次画设计稿时一模一样。” 苏晚望过去,果然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趴在画架前,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裙摆沾着点颜料,认真得连有人看都没察觉。她忍不住笑:“跟我一样喜欢把颜料蹭到袖口。” “你比她厉害,”顾沉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展厅里的脚步声,“你蹭颜料时,还能顺便把何宸瑜的衬衫也染上。” 苏晚想起上次染坏的那件白衬衫,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胳膊。两人正低声说笑,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苏晴发来的照片——无痕酒店的餐桌摆着帝王蟹,何宸瑜举着蟹腿的样子被拍得龇牙咧嘴,旁边配文:“他说要吃十只蟹腿赎罪,因为弄坏了三块布!” “活该,”苏晚飞快回了句,抬头时正对上莫奈画里的睡莲,光影流动得像真的有水在晃,“回去让他把这睡莲绣在我礼服的衬里上,绣不好就……” “就罚他给张姐当一个月学徒?”顾沉舟接过话头,眼里的笑意比画里的阳光还亮。 从美术馆出来时刚过三点,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地上织出张晃眼的网。顾沉舟买了支香草冰淇淋递给她,蛋筒脆得一咬就掉渣。 “去卢森堡公园坐会儿?”他替她擦掉嘴角的冰淇淋渍,“听说那儿的喷泉下午三点会有彩虹。” 苏晚舔着冰淇淋点头,看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远处草坪上野餐的人群。忽然觉得这午后慢得像被拉长的糖丝——莫奈的睡莲在眼前晃,冰淇淋的甜在舌尖化,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巾传来,连空气里的热风都带着点懒洋洋的温柔。 保镖远远跟着,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响被蝉鸣盖过。苏晚踩着顾沉舟的影子往前走,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给苏晴发消息:“告诉何宸瑜,再弄坏布料,就让他来巴黎捡鹅卵石,捡够一百颗才能回去。” 发送的瞬间,卢森堡公园的喷泉刚好扬起水雾,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半空,把两人的身影都染得五颜六色的。 巴黎的暮色漫上来时,刚过七点。顾沉舟看了眼腕表,牵起苏晚往拉丁区的方向走——那家藏在巷子里的小酒馆,是他特意查过的,据说油封鸭做得比祖母的手艺还地道。 石板路被傍晚的凉风一吹,褪去了午后的烫意。路过面包店时,暖黄的灯光里飘出法棍的麦香,苏晚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玻璃柜里的苹果派正冒着热气,焦糖色的酥皮上还嵌着整颗的蓝莓。 “想吃?”顾沉舟停下脚步,指尖在她发顶轻轻敲了敲。 “等吃完饭再买当宵夜。”苏晚拽着他往前走,鼻尖已经闻到了小酒馆飘来的红酒香,“李姐说过,吃正餐前不能被甜点勾走魂。” 酒馆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看见他们时眼睛一亮,用带着口音的中文打招呼:“顾先生,苏小姐,靠窗的位置留好了。”上次来踩点时,顾沉舟特意交代过,要能看见巷尾那盏复古路灯的座位。 落座时,苏晚先被桌上的小花瓶吸引——里面插着两朵新鲜的虞美人,红得像刚从画里摘下来的。老板端来餐前包,刚出炉的法棍外脆里软,抹上鹅肝酱时,油脂香混着麦香直往鼻子里钻。 第80章 双城暖昼与星夜 “先尝尝这个。”顾沉舟给她倒了半杯白葡萄酒,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配油封鸭刚好。” 苏晚抿了一口,果香在舌尖散开时,油封鸭刚好上桌——琥珀色的鸭皮油光锃亮,用刀轻轻一划,就露出里面嫩得发粉的肉,旁边的土豆泥堆得像座小山,还浇着浓稠的鸭汁。 “小心烫。”顾沉舟替她切下一块,放在她盘里,“这鸭炖了六个小时,骨头都酥了。” 鸭皮在嘴里化开时,苏晚眼睛亮了亮——油脂香裹着淡淡的酒香,一点都不腻,连土豆泥都吸足了汤汁,绵密得像在吃云朵。 她刚想夸,手机就在包里震动起来,是苏晴发来的小视频:海城的餐桌摆着刚烤好的生蚝,何宸瑜正举着手机自拍,嘴角还沾着点蒜蓉,背景里石无痕正往苏晴碗里夹粉丝。 “他们在吃宵夜?”苏晚笑着把手机递给顾沉舟,“何宸瑜脸上的蒜蓉比生蚝还抢镜。” 顾沉舟扫了眼视频,低笑:“看来洗厕所的威胁没起作用,还敢吃这么香。” 正说着,巷尾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穿过梧桐叶,在桌面上投下晃悠的光斑。老板端来餐后甜点,焦糖布丁上的糖壳被小勺子敲得“咔嚓”响,苏晚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布丁的嫩滑混着焦糖的脆,甜得恰到好处。 “明天去凡尔赛宫?”顾沉舟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糖渍,“听说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 苏晚点头,看着窗外慢慢热闹起来的巷子——有情侣手牵手走过,有小孩举着棉花糖奔跑,酒馆的玻璃窗上,映着他们相对而坐的身影,和桌上摇曳的烛光。 她忽然觉得,这顿晚餐像块被阳光晒暖的黄油,慢慢融进日子的缝隙里——油封鸭的香,白葡萄酒的醇,焦糖布丁的甜,还有他指尖划过她手背的温度,都成了这趟巴黎之行里,最温柔的注脚。 结账时,老板笑着塞给苏晚一小袋现烤的杏仁饼干:“明天去凡尔赛宫,路上可以垫垫肚子。” 顾沉舟牵着她走出酒馆时,晚风带着点凉意,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刚好盖住她手里那袋还温热的饼干。巷子里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融进巴黎热闹的夜色里。 从酒馆出来时,巴黎的夜刚浸足了凉意,巷口的手风琴师换了支轻快的曲子,音符像蹦跳的水珠,溅在石板路上。顾沉舟替苏晚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指尖触到她后颈的碎发,温温的:“去河边走走?晚风正好。” 塞纳河的游船正亮着串灯驶过,船身映在水里的影子被浪揉得晃晃悠悠。苏晚趴在栏杆上,看远处埃菲尔铁塔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像撒了把星星在黑丝绒上。 “原来整点会闪灯啊,”她转头对顾沉舟笑,眼里也落了点碎光,“比照片里好看多了。” 他站在她身侧,手臂虚虚护着,怕她靠得太近摔着。游船的汽笛声远远传来时,他忽然开口:“明天去买支玫瑰?凡尔赛宫的玫瑰再好看,也没你手里拿着的顺眼。” 苏晚的耳尖有点热,刚想说什么,就见保镖朝这边递了个眼色——远处有几个醉汉吵吵嚷嚷地走来。顾沉舟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 酒店的电梯里,镜面映出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指骨分明,刚好能把她的手整个包起来。到了楼层,苏晚站在自己房门前,接过他递来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沉舟低头看她,眼底的笑意比走廊的灯光还软,“谢我抢回了你的帆布包,还是谢我推荐的油封鸭?” “都谢。”苏晚踮脚把外套搭在他臂弯里,转身刷开房门时,又回头看了眼,“晚安。” “晚安。”他看着她的房门关上,才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廊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剩下廊灯在他身后,慢慢暗下去。 苏晚进房后先把帆布包扔在沙发上,包里的杏仁饼干硌得慌,她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苏晴发消息:“刚看埃菲尔铁塔闪灯了,比你发的生蚝好看一百倍。” 苏晴几乎是秒回:“!!!等我截图发朋友圈,就说我姐在巴黎给我直播!对了,何宸瑜刚把补好的布料送来,张姐说针脚歪得像毛毛虫,让他明天去买十卷线赔罪!” 苏晚笑着摇头,刚放下手机,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打开门,顾沉舟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站在门口:“忘了给你。” 盒子里是枚小巧的玫瑰胸针,银质的花瓣上镶着细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下午路过古董店看到的,觉得配你那件白裙子好看。” 苏晚捏着胸针,指尖有点发颤:“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看睡莲的时候。”他笑了笑,抬手替她别在睡衣领口,“早点休息。” 关上门的瞬间,苏晚摸着胸前的玫瑰胸针,忽然觉得巴黎的夜也没那么凉了。床头柜上的杏仁饼干还在散发着香气,窗外的埃菲尔铁塔偶尔闪过几下灯光,像在为这独处的夜晚,悄悄眨着眼睛。 而顾沉舟回到自己房间后,先给保镖发了条消息,确认周边安全,才走到窗边。夜色里的巴黎像幅晕开的水墨画,他想起苏晚刚才接过胸针时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明天的玫瑰园,该摘哪朵给她别在发间呢? 另一边,海城的周六总带着种松弛的热,清晨七点的阳光已经把树梢晒得发亮,石无痕的车刚停在楼下,苏晴就咬着片吐司跑了出来。 拉开车门时,冷气混着淡淡的木质香涌过来,他正低头调试车载音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上那串素银手链——上次陪她逛古玩街时,她硬塞给他的。“老规矩?”石无痕抬眼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下,车载音响里流出轻快的爵士乐,“张记的虾饺刚出笼,去晚了要等第二轮。” 苏晴把半片吐司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系安全带时瞥见他副驾储物格里露着的粉色发圈,是上次她落在车上的。车开过街角公园,晨练的阿姨正随着音乐打太极,卖棉花糖的小摊刚支起架子,糖丝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何宸瑜昨晚又被张姐罚了?”苏晴刷着微信,群里何宸瑜凌晨三点发的哀嚎还在飘,说自己补的桌布针脚歪得像蚯蚓。 石无痕刚好把车拐进巷口,老店的玻璃门上贴着“周六特供陈皮红豆沙”的红纸条,“估计这会儿还在跟针线较劲,”他熄了火,替她解开安全带,“先吃早茶,回头顺路去看看他的‘蚯蚓针脚’。” 木桌刚擦过,带着点柠檬清洁剂的清爽,张叔端着蒸笼过来时,白汽裹着虾饺的鲜气扑了满脸。 石无痕熟门熟路地倒茶,滚烫的水冲过盖碗,茶香混着晨光漫开来。苏晴咬开蟹粉烧麦时,油汁溅在嘴角,石无痕递来的纸巾上,还沾着点刚剥的橘子皮清香——他知道她吃烧麦总爱配片橘子解腻。 窗外的蝉鸣刚起,巷子里的自行车铃叮铃作响,苏晴看着石无痕把红豆沙推到她面前,忽然想起昨天算时差时,巴黎这会儿该是深夜,姐姐苏晚大概正蜷在酒店的被子里,做着关于玫瑰园的梦。 但此刻,晨光落在他低头吹茶的侧脸上,她觉得这热烘烘的周六早晨,踏实得像碗刚出锅的艇仔粥,每一口都熨帖。 车子刚拐出巷子,迈巴赫的真皮座椅还留着空调的凉意。石无痕打了把方向盘,车载导航提示前方三公里就是动物园,苏晴扒着车窗看出去,路边的梧桐叶被晒得打卷,公交站台已经站了不少带孩子的家长,手里攥着印着熊猫图案的门票。 “早知道该早点出门,”苏晴戳了戳仪表盘上的时间,九点刚过,“这会儿估计停车场都要排队。”石无痕正调着车载香氛,雪松调混了点柑橘味漫出来,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下:“提前预定了vip车位,直接开进去。”话音刚落,手机震了震,是动物园发来的电子导览图,他顺手转发给苏晴,“你上次说想看小熊猫,它们上午十点最活跃。” 车刚进园区,就听见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在放童谣,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热闹——穿碎花裙的小女孩举着棉花糖跑过,年轻父母推着婴儿车在看指示牌,卖气球的小贩站在长颈鹿雕塑旁,手里的氢气球串像片会飘的彩虹。苏晴刚解开安全带,就被石无痕按住肩膀:“等等。”他从后座拎过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冰矿泉水和湿纸巾,“太阳大,别中暑。” 进园时正赶上饲养员给金丝猴喂食,铁网前围了圈人,孩子们举着手机惊呼。苏晴踮着脚往里看,石无痕很自然地抬手护在她身后,免得被挤到。 金丝猴抓着树枝荡来荡去,爪子里还攥着半根香蕉,苏晴笑出声时,石无痕忽然指着不远处:“小熊猫馆在那边,刚看到饲养员抱它们出来晒太阳。” 路上遇到卖动物造型发箍的小摊,苏晴拿起个熊猫耳朵的比划,石无痕已经付了钱,还顺手给她别在头上。 “幼稚鬼,”她瞪他一眼,却没摘下来,走在人群里,发箍上的绒毛蹭着脸颊,有点痒。路过天鹅湖时,有情侣在喂黑天鹅,面包屑落在水面,惊起圈细碎的涟漪。石无痕买了包饲料递给她,指尖碰到她手背,比矿泉水瓶还凉一点。 第81 暖阳与时差共甜 “你看那只,”苏晴指着只正梳理羽毛的白天鹅,“脖子弯得像月牙。”石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等会儿去看老虎,你上次说想看白虎扑食。”薄荷的清凉在舌尖散开时,苏晴忽然想起,他连她上次随口提的话都记着。 人群渐渐往猛兽区涌,孩子们的尖叫和笑声混在一起,像被太阳晒化的糖浆。 石无痕走在她身侧,时不时抬手替她挡开迎面跑来的小孩,帆布包始终拎在他手里,里面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微微发烫——大概是被体温焐的。苏晴看着他侧脸上被阳光照出的绒毛,忽然觉得这吵吵嚷嚷的动物园,倒比安静的咖啡馆更让人心里踏实。 太阳爬到头顶时,动物园里的人声像滚沸的水。石无痕牵着苏晴穿过人群,往熊猫馆走的路上,卖冰镇酸梅汤的小摊前排着长队,他让她在树荫下等着,自己拐进队伍里,白衬衫后背很快洇出片浅湿。 熊猫馆的玻璃墙前挤满了人,孩子们把脸贴在玻璃上,发出阵阵欢呼。苏晴踮着脚往里看——那只叫“圆子”的成年大熊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架上,爪子抱着块竹笋啃得香,竹屑掉在圆滚滚的肚皮上,它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的幼年熊猫却精力旺盛,抱着树干荡秋千,尾巴卷成个小毛球,忽然没抓稳摔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惹得围观的人都笑了。 “跟你小时候一样,”石无痕把酸梅汤递到她手里,吸管已经戳好了,“摔了跤先看有没有人笑,没人就自己爬起来。”苏晴吸着酸梅汤瞪他,冰凉的甜酸顺着喉咙滑下去,刚好压下正午的热。 玻璃反光里,她看见石无痕正替她把歪了的熊猫发箍扶正,指尖蹭过她耳尖时,像带了点酸梅汤的凉意。 往狮虎山走时,路边的冰淇淋车飘来奶香味。苏晴要了支芒果味的,刚撕开包装纸,就见石无痕盯着冰淇淋皱眉:“上次吃这个闹肚子忘了?”话虽这么说,还是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替她接住滴下来的糖汁。 狮子们正趴在假山上打盹,皮毛在阳光下亮得像缎子,偶尔甩甩尾巴,惹得围栏外的人一阵骚动。苏晴举着冰淇淋拍照,石无痕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斜射过来的阳光,影子刚好把她圈在里面。 一点半刚过,苏晴的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着“姐姐”两个字,背景是苏晚在巴黎拍的街景。接起视频时,苏晚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出现在屏幕里,头发有点乱,身后是酒店的白色床品,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你们在哪?”苏晚打了个哈欠,指尖揉着眼睛,“我这才七点半,顾沉舟说今天去巴黎圣母院那边转,早点起能避开人潮。” 苏晴举着手机转了圈,镜头扫过远处的大象馆,石无痕正低头给她买烤肠,侧脸被阳光照得很清晰。“在动物园呢,”她咬了口石无痕递来的烤肠,油汁溅在嘴角,“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巴黎圣母院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我们这儿的熊猫圆。” 屏幕里的苏晚笑起来,伸手理了理头发:“顾沉舟说那边的早市有现烤的可丽饼,淋巧克力酱的那种。”她顿了顿,镜头晃了晃,顾沉舟的身影从后面闪过,正拿着件外套往她身上披,“不说了,他催我换衣服了,回头给你发照片。” 挂了电话,苏晴把手机塞回包里,石无痕刚好把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她:“少喝冰的,等会儿去吃你爱吃的艇仔粥。”远处传来长颈鹿的嘶鸣,混着孩子们的笑声,苏晴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热烘烘的午后,和巴黎清晨的巧克力可丽饼比起来,好像也一样甜。 从动物园出来时,苏晴的脚步明显慢了,熊猫发箍歪在头上,帆布鞋沾了点草屑。石无痕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另一只手虚虚护着她往停车场走,穿过攒动的人流时,总在她快要撞到别人时轻轻拉她一把。 迈巴赫的车门打开时,冷气“呼”地漫出来,苏晴瘫在后座上,把腿伸直搭在椅背上,像只晒蔫了的猫。“累成这样?”石无痕坐进驾驶座,转头看她,从储物格里翻出个u型枕塞给她,“先歇会儿,餐厅离这儿五分钟。” 车刚拐进林荫道,路边的七星级餐厅就撞进眼里——白色廊柱爬满了蔷薇,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白云,穿燕尾服的侍者正替客人拉车门。石无痕停稳车,绕到后座替苏晴开车门,她刚要下来,他忽然半蹲下身,伸手擦掉她鞋上的草屑,指尖碰到鞋面时,苏晴的耳朵有点热。 餐厅里冷气足得刚好,钢琴曲顺着水晶灯的光流淌下来。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动物园的摩天轮,缓缓转着,像块嵌在绿草坪上的彩色糖果。侍者递来菜单时,石无痕直接翻到甜点页:“要芒果慕斯还是焦糖布蕾?”见苏晴盯着前菜犹豫,他指了指松露蘑菇汤,“这个温的,胃里舒服。” 汤端上来时,瓷碗边缘还带着点温度。苏晴用勺子舀了一口,奶油的醇厚混着松露的香,刚压下累意,石无痕已经把餐包撕成小块,浸在她汤里:“你小时候不爱吃面包边,总这么泡着吃。”她抬眼时,正撞见他看着自己笑,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餐厅窗外的蔷薇叶。 主菜上来时,手机又震了震,是苏晚发来的照片——巴黎圣母院的尖顶刺破晨雾,她站在广场上,手里举着块可丽饼,顾沉舟的手正替她挡着镜头外的阳光。苏晴刚想回复,石无痕忽然把剥好的虾放在她盘里,虾尾的壳去得干干净净:“先吃饭,凉了就腥了。” 窗外的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焦糖布蕾上的糖壳被小勺子敲得“咔嚓”响。苏晴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忽然想起刚才在动物园看小熊猫打滚的样子,又想起石无痕替她排队买酸梅汤时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这时候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刚好落在石无痕的手背上,他正低头给她倒柠檬水,节分明,像被镀了层暖金。 焦糖布蕾的甜还没在舌尖散开,苏晴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拿起一看,是苏晚发来的消息:“朋友圈刷到你拍的小熊猫了,摔屁股墩那张太可爱了!”后面还跟着个捧腹笑的表情。 苏晴笑着戳开朋友圈,自己早上发的九宫格还挂在首页——有熊猫“圆子”啃竹笋的憨态,有小狮子打哈欠的抓拍,还有石无痕替她挡阳光时,被她偷偷拍下的侧脸剪影,配文是“周六动物园半日游,热但快乐”。 她直接点了视频通话,屏幕晃了两下,苏晚的脸就弹了出来。巴黎的阳光已经很盛,她站在条种满梧桐树的街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鼻尖沁着层薄汗。 “刚走到圣母院广场,”苏晚对着镜头转了圈,背景里能看见哥特式的尖顶和攒动的人流,“这边居然跟海城一样热,太阳晒得胳膊都发烫。” “那你们快去吃饭呀,”苏晴舀了勺慕斯,对着镜头晃了晃,“我在吃焦糖布蕾,比你上次带回来的好吃十倍。”石无痕刚好切下块牛排递到她盘里,刀尖碰在瓷盘上叮的一声,苏晚在那头笑:“石无痕又在给你当专属投喂员?” 苏晴刚想反驳,就见屏幕里的苏晚往后退了退,顾沉舟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瓶冰水,正往她手里塞。“顾先生说附近有家百年餐厅,专做焗蜗牛,”苏晚拧开瓶盖喝了口,“听起来有点吓人,但他说配白葡萄酒刚好,跟你吃的油封鸭一个道理。” “那你可得尝尝,”苏晴咬着叉子笑,“回头给我拍蜗牛的照片,要是太丑我就屏蔽你。”石无痕在旁边替她倒了杯温水,低声说:“慢点笑,当心呛着。”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去,苏晚在那头啧啧两声:“行了行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我要去跟蜗牛战斗了。” 挂了视频,苏晴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和姐姐的聊天记录,忽然发现石无痕正把她盘子里没动的西蓝花夹到自己碗里。 “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她挑眉,他嚼着西蓝花含糊道:“总不能让你浪费粮食,小时候张姐没教过你?”阳光透过餐厅的落地窗斜斜照进来,落在他发梢,像撒了点金粉,苏晴忽然觉得,这热烘烘的午后,连西蓝花的味道都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另一边,巴黎圣母院的尖顶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苏晚跟着顾沉舟穿过广场时,凉鞋踩在石板路上有点发烫。她攥着他的手腕放慢脚步,指尖摸到他衬衫袖口下的手表链,金属带着点阳光的温度:“脚有点酸。” 顾沉舟立刻停下,半蹲下身替她把松开的鞋带系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前面就是那家餐厅,”他起身时指了指街角,奶油色的建筑爬满常春藤,门口的侍者穿着红色马甲,正替客人推开雕花木门,“进去歇会儿,他们的冰红茶加了薄荷叶。” 餐厅里冷气裹着面包香漫过来,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圣母院的飞扶壁。顾沉舟替她拉开椅子,苏晚刚坐下,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是支草莓味的润唇膏,管身上画着埃菲尔铁塔。“刚才路过药妆店看到的,”他拧开盖子递过来,“你嘴唇有点干。” 菜单是法文的,顾沉舟直接叫来侍者,用流利的法语点单,偶尔转头问她:“要焗蜗牛还是油封鸭?上次那家的鸭腿你说不错,这家的蜗牛配蒜香面包很地道。”苏晚正对着窗外的尖顶发呆,听见这话抬头笑:“你点什么我吃什么,反正你知道我不爱吃香菜。” 冰红茶端上来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薄荷叶在杯底轻轻晃。苏晚抿了一口,忽然想起苏晴刚才视频里炫耀的焦糖布蕾,掏出手机想发消息,却见顾沉舟正把刚上的蒜香面包撕成小块,蘸着橄榄油递给她:“先垫垫,蜗牛还要等二十分钟。”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苏晚咬着面包看他,忽然觉得这异国的午后和海城的热有点像——一样的阳光炽烈,一样有人把细节记得清清楚楚,连冰饮的温度都刚好熨帖。 她掏出手机拍了张面包的照片,想发给苏晴,又觉得镜头里顾沉舟低头看菜单的侧影更值得记录,手指在快门键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把画面定格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蜗牛壳刚被撬开,蒜香混着黄油的气息漫开来,苏晚的手机就在桌布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苏晴”两个字,她接起时,苏晴的脸占满了屏幕,背景是迈巴赫的真皮座椅,石无痕正握着方向盘,侧脸在车窗投下的阴影里显得很柔和。 第82章 诺曼底的浪漫没有烟火人间暖 “我们从餐厅出来啦,准备先去超市买食材,”苏晴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晚上喊何宸瑜去江边露营烧烤,他不是总说想蹭饭吗?” 顾沉舟正替苏晚把蜗牛肉挑出来,银叉碰到瓷盘发出轻响。 苏晚用叉子戳着肉笑:“喊他可以,记得看好人。”她忽然坐直了些,“对了,昨晚裁缝店是不是没断电?早上张姐发消息来骂,说布料堆在角落,万一短路烧起来怎么办,吓得我醒了就没再睡着。” 苏晴在那头“嚯”了一声,语气瞬间沉下来:“好啊何宸瑜,连断电都能忘?等我找他算账去!”石无痕在旁边轻咳一声,大概是怕她激动,苏晚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无奈的表情。 “别真骂太狠,”苏晚忍着笑,“他好歹是石无痕的特助,给点面子。”话刚说完,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石无痕低低的笑声,苏晴大概被戳中了,小声嘟囔了句“知道了”,匆匆挂了电话。 顾沉舟把盛着蜗牛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看来何特助今天要遭殃。”苏晚叉起蜗牛肉塞进嘴里,蒜香裹着奶香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刚才苏晴炸毛的样子,忍不住弯了眼:“谁让他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该。” 而此时的海城,何宸瑜正蹲在裁缝店门口补昨天没缝完的桌布,针脚歪歪扭扭像条蚯蚓。不知怎的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抬头看天:“阿啾——我靠,肯定是苏晴和苏晚在说我坏话!” 话音刚落,手机“叮咚”一声震起来,屏幕上跳出苏晴的消息,一连串感叹号后面跟着句:“何宸瑜你给我等着!晚上烧烤架先烤你!” 何宸瑜看着消息,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晚的露营烧烤,怕是要变成他的“批斗大会”了。 何宸瑜盯着苏晴那句“烤你”,手指在屏幕上抖了三下,才敢回消息:“晴姐饶命!我做错啥了?!” 等苏晴把“忘断电”的罪名砸过来,他瞬间蔫了,秒回一串磕头表情包:“对不起对不起!昨晚收工太急忘了,我保证下次睡前必检查三遍电闸!真的!” 消息发出去,他摸了摸后脑勺,越想越怕——要是苏晚和顾沉舟那边再添把火,石总怕是要让他去洗一个月厕所。 他猛地站起来,抓起钱包就往菜市场跑,路过水果摊时眼疾手快,挑了串最紫的葡萄和半箱进口车厘子,又拐进肉铺,指着最肥的两条肋排:“要这个,剁成块!” 拎着东西冲进裁缝店时,张姐正坐在缝纫机前踩踏板,哒哒声震得台面上的纽扣都在跳。 “张姐张姐,”何宸瑜把水果往桌上一放,排骨用塑料袋裹着递过去,笑得像朵花,“您辛苦!这点东西补补身子,昨天是我糊涂,以后绝对不会了!” 张姐瞥了眼车厘子,又看了看肋排,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何宸瑜赶紧加戏:“您看啊,万一真出点啥事儿,我可担待不起,您大人有大量,下次有啥先跟我说,别惊动苏总和石总成不?” 张姐这才哼了一声:“下不为例。” 等张姐转身去厨房洗水果,何宸瑜飞快地从抽屉里翻出员工报销账本,咬着笔杆琢磨——在“员工福利-优秀表现奖励”那一栏写下“购水果、排骨若干,激励员工积极性”,金额填得不多不少,刚好够cover(足以支付)开销。 最绝的是,他左手捏着笔,歪歪扭扭签上“张翠芬”三个字,那撇捺的弧度,居然和张姐平时签单的样子有九分像——这取决于他从小被老师罚抄作业,就一直两只手抄写,后来久而久之产生兴趣,又特地练习过左手模仿他人笔迹,所以能达到以假乱真也不奇怪。 他对着签名欣赏了半天,得意地啧了一声,把账本塞回抽屉时,还不忘小声嘀咕:“花自己钱买礼物?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何宸瑜的钱,那是大风刮来的吗?”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了——苏晴发来句“算你识相,晚上烧烤带两箱啤酒,少一瓶你自己顶替”。何宸瑜赶紧回“收到!保证超额完成任务!”,心里却在盘算:啤酒能不能也记到团建经费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结完账走出餐厅时,巴黎的午后阳光依旧热烈,却被塞纳河的风揉得柔和了些。顾沉舟替苏晚拎着刚买的马卡龙礼盒,指尖勾着她的手腕往河边走,石板路被晒得发烫,他的影子始终偏过来一点,替她挡住大半阳光。 “不是说去圣母院附近转吗?”苏晚踩着他的影子走,凉鞋后跟磕在石板上嗒嗒响。顾沉舟转头笑,睫毛上沾着点光:“查了天气,今天诺曼底海滩的日落最好看,又是周末人多,得赶紧去占个好位置才行,离这儿有两个多小时车程。” 车开过种满向日葵的田野时,苏晚打开车窗,风卷着花香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舞。顾沉舟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带着方向盘的微凉:“海边风大,等会儿把披肩披上。” 诺曼底的海滩比想象中安静,沙粒是浅金色的,被海水漫过的地方泛着湿漉漉的光。 远处有孩子在堆沙堡,笑声被风吹得老远,几只海鸥低低掠过海面,翅膀沾着细碎的光斑。顾沉舟把披肩铺在礁石上,让她坐着歇脚,自己则去旁边的小店买了两支冰淇淋,回来时手里还多了只贝壳做的小哨子。 “试试?”他把哨子递给她,自己咬着巧克力冰淇淋,看她鼓着腮帮子吹——不成调的哨声刚响起,就被海浪声吞没,惹得两人都笑了。苏晚的冰淇淋化得快,奶油滴在手指上,顾沉舟弯腰替她舔掉,舌尖的温热惊得她缩回手,脸颊比天边的晚霞还烫。 夕阳开始下沉时,海面像铺了层融化的金子。顾沉舟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去年看日落是在山顶,今年在海边,”他顿了顿,声音混着海浪声,“明年想在哪看?” 苏晚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船影,忽然想起苏晴晚上要去露营烧烤,想起何宸瑜被姐妹俩“算计”的样子,嘴角弯起来:“在哪都好。”只要身边这人手里的冰淇淋,永远比日落先递到她嘴边。 另一边,海城的江边已经浸在暮色里,炭火“噼啪”地舔着烤架,油脂滴下去溅起小火星,混着肉香飘出老远。 苏晴正举着两串烤鸡翅转圈,蜂蜜在炭火上烤得焦香,油汁滴在她手腕上,石无痕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被烫得缩了缩,她却笑得没心没肺:“快熟了快熟了,何宸瑜你那羊肉串别烤糊了!” 何宸瑜蹲在烤架前,戴着副夸张的墨镜挡烟,手里的扇子扇得飞快,羊肉串上的孜然粉被吹得漫天飞。 “催什么催,”他翻着肉串嘟囔,“这可是我跟着张姐学的秘方,比外面烧烤摊地道多了——哎哟!”一串鸡翅不小心掉在炭上,他手忙脚乱去捡,被烫得直甩手,逗得苏晴笑弯了腰。 石无痕把冰镇啤酒递给苏晴,自己则拿起烤好的玉米啃着,玉米粒被烤得焦甜,他看着苏晴抢过何宸瑜手里的烤肠,咬得满嘴流油,忽然从包里摸出张纸巾,替她擦掉嘴角的酱汁。 “石总你太偏心了!”何宸瑜举着烤鱿鱼抗议,“我脸上也有酱啊!”石无痕瞥他一眼,把桌上的湿巾扔过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苏晴咬着烤玉米刷手机,给苏晚发了张烧烤摊的照片,配文“你的油封鸭vs我的烤鸡翅,完胜”。没过几秒,苏晚回了张海边日落的照片,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顾沉舟的手正牵着她的,配文“海风vs炭火,平局”。 “姐说他们在海滩散步呢,”苏晴举着手机给石无痕看,“巴黎也有海吗?”石无痕刚烤好一串马步鱼,递到她嘴边:“诺曼底的海滩,沙子是金色的。”苏晴咬着鱼干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冲何宸瑜喊:“对了,明天去裁缝店把电闸检查十遍,再忘就把你绑在电闸上充电!” 何宸瑜正灌着啤酒,闻言差点呛到,咳得满脸通红:“知道了知道了!比张姐还唠叨……” 话没说完,就被苏晴扔过来的烤玉米砸中胳膊,两人闹作一团,炭火的光映在他们脸上,连带着石无痕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远处的江风带着水汽吹过来,卷着烤肉的香气,和巴黎海滩的晚风不同,却同样让人觉得,此刻的烟火气,就是最踏实的温柔。 炭火渐渐熄成暗红,石无痕把最后几串烤茄子分给大家,苏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何宸瑜已经自告奋勇收拾残局,蹲在地上用树枝扒拉炭灰,活像只被训服的大型犬。 “走了。”石无痕拎起苏晴的帆布包,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停车场走。迈巴赫的车门打开时,苏晴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点开视频通话,镜头对着正在装垃圾的何宸瑜:“姐,给你看个听话的。” 屏幕里很快跳出苏晚的脸,背景是酒店的落地窗,巴黎的夜色已经漫上来,埃菲尔铁塔的灯光在远处闪着。“刚从海滩回来?”苏晚打了个哈欠,眼角还带着点晚风刮出的红,“何宸瑜今天没闯祸吧?” “何止闯祸,”苏晴故意把手机举高,让镜头对准正把垃圾袋扛在肩上的何宸瑜,“连裁缝店断电都能忘,张姐差点提着剪刀去找他!”她忽然提高音量,“何宸瑜,过来!” 何宸瑜吓得一哆嗦,垃圾袋差点掉地上,小跑过来时还不忘理了理皱巴巴的衬衫。看清屏幕里的苏晚,他立刻摆出乖巧脸:“苏晚姐姐好!我错了!保证以后每天断电断水检查三遍,再忘我就……” “就什么?”苏晴挑眉,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就自己去洗一个月厕所?” 何宸瑜苦着脸点头,眼角偷偷瞟了眼旁边的石无痕——自家老板正低头替苏晴系散开的鞋带,嘴角噙着点笑意,显然是默许苏晴“教育”他。毕竟苏晴是石无痕心尖上的人,未来主母的架势摆出来,他哪敢犟嘴,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改!” 屏幕里的苏晚已经笑得直不起腰,顾沉舟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替她把滑落的披肩拉好,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来,带着点笑意:“行了苏晴,别欺负他了,再吓哭了还要石无痕哄。” 石无痕这才抬头,对着镜头淡淡道:“他皮厚,吓不哭。” 苏晴玩够了,挥挥手挂了视频,何宸瑜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晴姐,您这威慑力,比张姐的剪刀还厉害。”苏晴哼了一声,被石无痕塞进车里,车门关上时,还能听见她笑着说“那是自然”。 迈巴赫驶离江边时,苏晴趴在车窗上看何宸瑜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正拖着垃圾袋往公交站走,背影透着点委屈。石无痕握住她的手,指尖揉了揉她的掌心:“欺负够了?” “谁让他不长记性,”苏晴打了个哈欠,往他肩上靠,“不过看在他买了那么多啤酒的份上,下次……下次再收拾他。”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串,像打翻了的珍珠,苏晴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热烘烘的夏夜,比巴黎的星光更让人犯困。 第83章 巴黎周日的糖 次日,巴黎的周日总带着种松弛的慢。清晨七点,圣母院广场的石板路还浸在薄雾里,卖花摊的老太太刚支起铁架,铃兰的香气混着露水味漫开来,顾沉舟替苏晚把羊绒披肩往肩头拢了拢:“预报说上午转晴,但教堂里穿堂风大。” 他们到得早,雕花木门刚推开半扇,守门的老人正用布擦拭黄铜门环,狮子头的纹路被磨得发亮。 苏晚的帆布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鞋跟敲出轻响,惊得穹顶下的回声荡了荡——两侧的彩绘玻璃还没被阳光完全照亮,像蒙着层薄纱的宝石,《圣经》故事里的天使披着暗紫色的光,翅膀边缘却已泛出金芒。 “周日的弥撒八点开始,”顾沉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静,“我们来得巧,刚好能赶上晨祷。”他指着侧廊的木雕长椅,扶手上刻着缠枝玫瑰,椅面被百年间的人坐得发亮,“坐这里吧,能看清管风琴。” 苏晚刚坐下,就见穿白袍的神父捧着经书走过,念珠在指间滑出细碎的响。管风琴忽然低低地鸣起来,音符像从石缝里渗出来的泉水,漫过穹顶又落下来,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她转头时,正撞见顾沉舟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比彩绘玻璃的光更柔和。 晨祷的歌声起时,阳光刚好翻过东边的尖顶,猛地灌进玫瑰窗——一瞬间,红的、蓝的、绿的光斑全泼在地上,像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苏晚的白裙子被染成彩色,顾沉舟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光斑,指尖带着点管风琴的震颤:“18世纪的工匠修这扇窗时,特意把圣母的裙摆做成了天蓝色,说要像塞纳河的水。” 圣水台旁的烛火明明灭灭,顾沉舟买了两支白蜡烛,替她用火柴点着。火苗在苏晚手心里跳,她闭眼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位戴头巾的妇人正带着孩子画十字,小孩的指尖刚碰到圣水就缩回手,奶声奶气地喊“凉”,惹得周围人都低笑。 “许了什么愿?”顾沉舟在她睁眼时问,自己的蜡烛正稳稳地插在烛台第三排,火苗和她的那支挨得很近。苏晚咬着唇笑:“说出来就不灵了。”他也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锡纸在光线下闪了闪:“刚才路过甜品店买的,72%的可可,你上次说喜欢微苦的。” 弥撒结束时,广场上已经热闹起来。周日的早市刚支摊,卖奶酪的大叔举着试吃盘吆喝,穿条纹衫的画家正对着圣母院写生,画板上的尖顶比实景更歪些,却透着股憨劲。 苏晚蹲在画前看,顾沉舟在旁边跟画家聊了两句,回来时手里多了张速写——画里的她正仰头看玫瑰窗,裙摆被风吹得鼓起个小角,旁边用炭笔写着“dimanchematin”(周日清晨)。 “他说看我们站了好久,”顾沉舟把画折成小方块塞进她包里,“算送我们的周日礼物。”苏晚摸着画纸的糙感,忽然听见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苏晴发来的语音,背景里吵吵嚷嚷的:“姐!何宸瑜买的奶茶全是冰的!石无痕说要罚他喝十杯!你快管管啊!” 语音刚结束,顾沉舟正把刚买的可丽饼递过来,巧克力酱顺着饼边往下滴。苏晚咬了一大口,甜腻混着微苦的可可在舌尖散开,看着广场上追逐鸽子的孩子,忽然觉得这周日的巴黎,连风里都裹着点懒洋洋的甜——像她手里的可丽饼,也像海城那边,何宸瑜哀嚎着喝冰奶茶的热闹。 从晨祷的余韵里走出来时,周日的阳光已经把广场晒得暖融融的。卖手工艺品的小摊支起了蓝白条纹的遮阳棚,玻璃珠串在光线下晃出细碎的光斑,苏晚的目光被一串嵌着圣母院剪影的钥匙扣勾住,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顾沉舟已经付了钱,把钥匙扣塞进她帆布包外侧的小兜:“回头挂在你的帆布包上,也算留个记号。” 教堂西侧的回廊下,几个老人正围着石桌下国际象棋,棋子敲在石面上发出“笃笃”响。穿驼色大衣的老先生举着象牙国王犹豫时,苏晚的帆布鞋不小心踢到了桌腿,老先生抬头冲她眨眨眼,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周日的棋,输赢都不急。”顾沉舟笑着朝他举了举杯——刚买的热拿铁还冒着白汽,杯套上印着圣母院的全景图,被他捏得微微发皱。 他们顺着回廊慢慢走,墙面上的石雕已经被岁月磨圆了棱角,某个天使的翅膀缺了块边角,露出底下浅灰色的石质。“据说二战时被炮弹擦过,”顾沉舟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裂痕,“后来修复时特意没补全,留着当纪念。”苏晚凑近看,裂痕里还卡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大概是昨夜的风塞进去的。 转角处的圣水钵旁,穿校服的女孩正踮脚接水,发尾的蝴蝶结沾了点水珠,被阳光照得透亮。 她转身时撞进苏晚怀里,手里的素描本掉在地上,散开的画页上全是圣母院的速写——有雨天的尖顶裹着雾,有雪天的台阶堆着白,最后一页是今天的晨雾,角落里用铅笔写着“第七次来”。 “我奶奶以前在这做过义工,”女孩捡起画本,脸颊有点红,“她说周日的圣母院最温柔,连鸽子都飞得慢些。”苏晚指着画里的雪天:“这张画得真好。”女孩眼睛一亮,突然撕下那页递过来:“送给你!我已经记在心里啦。” 顾沉舟替苏晚把画纸折好,塞进她的披肩口袋里,刚好压着那张画家送的速写。广场中央的喷泉开始喷水,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圈,有小孩脱了鞋踩水,母亲举着相机追,帆布鞋上的泥点溅到了顾沉舟的裤脚,他却弯腰帮孩子捡起飘走的气球,蓝色的气球绳缠在指尖,像系了段周日的风。 走到广场边缘的面包店时,刚出炉的法棍“哐当”一声落在竹篮里,麦香混着黄油味涌出来。老板是个胖太太,看见苏晚就笑着用中文说“你好”,递来块试吃的蝴蝶酥,酥层在齿间碎开,甜得带着点焦香。“我女儿在上海留学,”她指了指墙上的照片,穿学士服的女孩笑得灿烂,“她说中国人喜欢甜口,特意让我多放了糖。” 顾沉舟买了袋刚烤好的杏仁羊角,纸袋烫得他指尖微缩,却还是先递到苏晚面前:“趁热吃,油酥还脆着。”苏晚咬了一口,碎屑掉在白裙子上,他伸手替她拈掉,指尖沾了点黄油的香气,像刚碰过面包店里的暖光。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苏晴发来的小视频:海城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何宸瑜举着两杯奶茶狂奔,石无痕跟在后面走,手里拎着个保温袋,镜头晃到苏晴的脸,她正举着支绿豆冰棒笑:“看!周日的惩罚套餐!何宸瑜说再喝冰的就要窜稀了!” 苏晚对着屏幕笑出声,顾沉舟凑过来看,羊角面包的碎屑沾在他唇角,苏晚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被他轻轻含住,温热的触感惊得她缩回手,脸颊比广场的阳光还烫。 远处的圣母院尖顶在蓝天下立着,像个沉默的见证者,看这对异国的恋人,把周日的时光,过得像块浸了蜜的黄油,慢慢化在风里。 教堂后院的回廊爬满了常春藤,周日的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在石板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晚蹲下身,指尖碰了碰石缝里钻出的三叶草,叶片上的露珠滚到指腹,凉丝丝的。 顾沉舟站在她身后,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的她发梢沾着片枯叶,侧脸被阳光照得半明半暗,像幅没干透的水彩。 “你看这扇侧门,”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往深处走,木门上的铜锁雕着葡萄藤,“据说以前是修士们晨练的通道,每天天不亮就从这儿去菜园摘新鲜的香草。” 苏晚试着推了推,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露出里面一小片菜园,几株迷迭香正顶着蓝紫色的花,被风一吹,香气漫到鼻尖,像掺了点阳光的味道。 墙角的石凳上,两位白发老人正分食一块苹果派,锡纸包装上印着附近甜品店的名字。见苏晚望过来,老太太笑着递过一角:“周日的甜点,要分着吃才甜。” 派皮的酥渣掉在她的羊毛开衫上,老头伸手替她拈掉,动作自然得像做了一辈子。苏晚咬了一口,苹果的酸甜混着肉桂香在舌尖散开,顾沉舟替她擦掉嘴角的糖霜,指尖带着点派皮的碎屑:“比昨天的马卡龙更合你口味?” 绕回前殿时,管风琴又响了,这次是首轻快的曲子,音符像跳着舞的光斑,落在信徒们的肩头。 有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踮脚够圣水钵,顾沉舟弯腰把他抱起来,小孩的手刚碰到水面就咯咯笑,奶声奶气地喊“merci”(谢谢),他母亲笑着点头,发间别着朵刚买的铃兰,和苏晚披肩上的那朵是同个品种。 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时,阳光正斜斜地照在圣母像的裙摆上,鎏金的衣褶亮得晃眼。苏晚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跳出“12:20”的数字,刚锁屏,苏晴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 “姐!你看我在哪!”屏幕里的苏晴正晃着手机,背景是七星级无痕酒店的白色廊柱,蔷薇花藤缠在柱上,开得热热闹闹。石无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别晃,镜头都花了。”苏晴“哦”了一声,把手机对准驾驶座——何宸瑜正握着方向盘,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衬衫领口还沾着点早上擦车的灰尘。 “今天又来这儿吃饭,”苏晴对着镜头举了举手里的菜单,“让何宸瑜当司机,顺便给我们拎包。”苏晚刚想说话,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他……没再忘断电吧?” “放心!”苏晴拍着胸脯,镜头晃到何宸瑜的侧脸,“我刚才亲自去裁缝店监督的,电闸拉得死死的,还让他对着电闸发誓,再忘就……”她故意顿了顿,何宸瑜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就罚他给张姐洗一个月衣服!” 第84章 巴黎再浪漫也抵不过吃货的快乐 屏幕里的何宸瑜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镜头点头:“是是是,晴姐监督得可严了,保证万无一失!” 苏晚这才松了口气,刚想说“别总欺负他”,就见屏幕里的何宸瑜偷偷翻了个白眼,虽然快得像错觉,但苏晚还是看见了。挂了视频,她忍不住跟顾沉舟笑:“何宸瑜怕是要被苏晴折腾坏了。” 顾沉舟正替她把落在包里的常春藤叶捡出来,闻言低笑:“能被这样‘折腾’,也是种福气。”他牵起她的手往教堂外走,阳光穿过玫瑰窗,在他们脚下投下片彩色的光,“去吃饭吧,我订了家离这儿不远的餐厅,据说他们的油封鸭,配今天的阳光刚好。” 而此刻的迈巴赫里,何宸瑜看着导航上“无痕酒店”的字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心里的小人儿正捶胸顿足:苏晚姐啊苏晚姐,您是不知道,我这双休全泡汤了,连轴转八天没歇着,现在还要当司机、被晴姐训,我容易吗?这话也就敢在心里转转,嘴上还得陪着笑,谁让他是石总面前的“红人”呢——红人难当啊! 他偷偷叹了口气,刚想调整空调温度,副驾的苏晴突然喊:“何宸瑜!空调开大点,我要吃冰淇淋!”何宸瑜连忙应“好嘞”,心里默默把这笔冰淇淋钱也记进了“员工福利”的小本本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开巴黎圣母院时,午后的阳光已经热得发沉。顾沉舟替苏晚撑开遮阳伞,伞面是浅米色的,刚好能遮住两人的影子,他指尖捏着伞柄,骨节被晒得微微发亮:“那家餐厅离这儿走路十分钟,穿堂风会凉快些。” 昨天的七星级餐厅依旧静得能听见水晶灯的轻响。服务员记得他们,笑着引到靠窗的老位置——窗外的梧桐叶比昨天更绿些,阳光透过叶隙落在桌布上,像撒了把碎金。顾沉舟替她拉开椅子时,苏晚发现椅垫上多了个浅杏色的靠枕,大概是侍者记得她昨天说久坐腰会酸,指尖碰上去,绒面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菜单刚递过来,顾沉舟就翻到前菜页:“今天的奶油蘑菇汤加了松露油,比昨天的更浓些。”他抬眼时,正撞见侍者端着冰桶经过,里面的白葡萄酒瓶身上凝着水珠,“顺便开一瓶昨天那款霞多丽?你说它的果香像刚摘的青提。” 面包篮端上来时,苏晚发现多了只芝麻小餐包,烤得圆滚滚的,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厨师长说今天周日,特意烤了家庭款,”侍者笑着解释,“他女儿总说这个形状像童话书里的面包屋。”顾沉舟拿起餐刀,把小餐包从中间剖开,抹上黄油时动作轻得像在拆礼物,递过来时,黄油刚好化成半透明的一层,浸得面包芯软软的。 奶油蘑菇汤端上来时,瓷碗边缘的温度刚好不烫手。苏晚舀了一勺,松露的香气混着奶香漫开来,比昨天的更醇厚些,大概是多熬了半小时。顾沉舟正替她切着法式香煎鹅肝,刀叉碰到瓷盘发出轻响,他忽然抬头笑:“你昨天喝汤时,嘴角沾了点奶油,像只偷喝牛奶的猫。” 主菜上来时,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苏晚的油封鸭腿皮烤得焦脆,用刀一划就“咔嚓”响,油汁滴在盘里,混着梅子酱画出浅红的圈。顾沉舟把自己盘里的芦笋夹给她:“今天的芦笋是早上从近郊农场送的,嫩得能掐出水。”他说话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被阳光烫了似的,又很快移开目光,各自低头笑。 甜点是焦糖布丁,焦糖壳敲开时的脆响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苏晚挖了一勺,布丁颤巍巍的,像裹着焦糖的云朵。顾沉舟看着她吃,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质的梧桐叶胸针,叶脉的纹路刻得清清楚楚:“刚才路过珠宝店看到的,你昨天说喜欢窗外的梧桐影。” 苏晚把胸针别在披肩扣上,刚好和巴黎圣母院的钥匙扣遥相呼应。她举着手机拍布丁时,屏幕里忽然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肩膀挨着她的,像两株并排生长的梧桐,被同一片阳光照着。 “你看,”她把手机举给他看,“比昨天的照片多了点焦糖色。”顾沉舟笑着搂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发顶,发间还沾着点餐厅里的玫瑰香:“明天去卢浮宫,我查了周日闭馆,刚好人少。” 布丁的甜还没在舌尖散开,苏晚忽然想起苏晴此刻大概正在海城的餐厅里,逼着何宸瑜试吃新出的芒果慕斯,石无痕大概又在替她擦掉嘴角的奶油。她戳了戳顾沉舟的手背:“你说,何宸瑜现在是不是正偷偷把冰淇淋藏进包里?” 顾沉舟替她擦掉唇边的焦糖渍,指尖带着点凉意:“说不定,正把账算在团建经费里。”窗外的梧桐叶又晃了晃,把阳光筛成更碎的金点,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像撒了把不会化的糖。 几乎在同一时间,迈巴赫刚拐进无痕酒店的专属车道,白色廊柱投下的阴影就裹了过来。何宸瑜把车停在蔷薇花藤缠绕的门廊下,刚拉手刹,就见李经理已经站在台阶上——黑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手里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大概是在核对预约名单。 “石总,苏小姐。”李经理的笑容堆得恰到好处,眼神扫过驾驶座时,却像被冰碴子划了下,连句“何特助”都懒得说。何宸瑜识趣地推门下车,绕到后座替苏晴开车门,指尖刚碰到车门把手,李经理已经抢先一步拉开了门,弯腰的弧度比平时对客户还低:“苏小姐小心台阶,今早刚洒了水,有点滑。” 苏晴“嗯”了一声往里走,石无痕跟在她身侧,何宸瑜拎着两人的帆布包跟在后面,路过李经理身边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李经理回头瞪他,眼神里的火几乎要烧穿镜片——上次就是这小子,借着给苏晴打包了帝王蟹,在石总面前说他“不懂女孩子爱吃清蒸”,害得他被石无痕轻飘飘一句“多学着点”噎了半天。 “海鲜池刚到了澳洲龙虾,”李经理快步追上石无痕,声音压得低低的,“凌晨三点从悉尼空运来的,就两只,给您留了最大那只。”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始终瞟着何宸瑜,像在炫耀自己的特权。 何宸瑜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会抢功劳吗?上次苏晴说想吃黄蚬子,还是他托人从丹东港口连夜运的,李经理倒好,端上桌时说是自己“特意安排的当季鲜货”。 电梯门开时,李经理抢先按了顶层按钮,金属按键被他按得发亮。何宸瑜注意到,电梯壁的反光里,李经理正偷偷整理领带,大概是想在苏晴面前维持“稳重”形象。 他忍不住在心里嗤笑:再装也没用,上次石总说要换酒单,这老小子连苏晴爱喝的荔枝汽水都记不住,还是他偷偷塞给侍者的。 包厢的落地窗正对着江边,阳光把江水照得像铺了层碎银。李经理亲自布菜,银质的餐具在他手里转得飞快,活像在表演。苏晴刚坐下,他就递上条热毛巾:“苏小姐,这是用艾草煮过的,驱湿。”何宸瑜在旁边刚想开口说“苏小姐不爱艾草味”,就被李经理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石总,”李经理翻开菜单,语气恭敬得像在汇报工作,“今天的东星斑是野生的,厨师建议刺身,您看……”话没说完,石无痕已经打断他:“做清蒸,苏晴不爱吃生的。”李经理的脸僵了一下,赶紧点头:“是是是,我忘了。” 何宸瑜在心里哼了一声——忘了?我看是故意的。他往苏晴面前的水杯里添了点温水,水温刚好不烫嘴,这是他跟着石无痕久了,摸出的苏晴喝水的习惯。苏晴朝他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李经理已经端着一碟醉蟹过来:“苏小姐尝尝这个,用二十年花雕泡的,石总上次说您爱吃带点酒香的。” 何宸瑜看着那碟醉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明明是他上周汇报工作时提的!李经理这老狐狸,居然记下来抢功劳!他正想找个机会插句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张姐发来的消息:“何特助,裁缝店的缝纫机好像有点卡线,你下午有空来看看不?” 他刚想回“没空”,就听见李经理在跟石无痕邀功:“石总您放心,店里的事我都盯着呢,上周何特助忘断电那事,我已经让电工加了个自动断电装置,以后绝对不会再出岔子。” 何宸瑜猛地抬头——自动断电装置?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弄的?居然瞒着他!他正想揭穿,苏晴忽然开口:“李经理有心了。”石无痕也点了点头,何宸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行吧,算你狠。 窗外的阳光爬到头顶时,刺身拼盘端了上来,龙虾肉透着半透明的粉,像块冻住的晚霞。李经理正想给苏晴夹一块,石无痕已经先一步动手,把剔好的龙虾肉放进她碗里:“蘸点芥末,提鲜。”苏晴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比上次的更甜些。” 何宸瑜看着李经理瞬间黯淡下去的脸,忽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他掏出手机给张姐回消息:“下午没空,让电工先看看,我晚上过去。”发送键刚按下去,就听见李经理又在说:“石总,下周要不要从北海道订点海胆?我认识那边的渔船主……” 何宸瑜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翻出海鲜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哼,北海道海胆算什么,他早就联系好大连的朋友,下周送顶级紫海胆过来,到时候看谁抢得过谁。 第85章 主母面前:卑微打工人非何宸瑜莫属 迈巴赫驶离无痕酒店时,海城的路灯已连成串,像撒在柏油路上的碎钻。何宸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工装围裙的边角从衬衫里露出来——下午在裁缝店赶工,忘了换衣服,围裙上还沾着点蓝布料的线头。 “明天裁缝店的门,别忘了七点五十九分前准时开。”苏晴在后座翻着手机,忽然抬头提醒,语气里带着点故意的严肃。 何宸瑜赶紧从后视镜里点头:“记着呢!闹钟设了三个,七点十分、七点二十五、七点三十五,我从家里开车到店里不过二十分钟,时间足够了,保证差一秒都不算!” 石无痕在旁边低笑,指尖替苏晴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他现在比打卡上班还积极。” 车拐进海景精装房的地下车库时,感应灯“啪”地亮起,照亮了苏晴专属车位旁的充电桩——那是石无痕上个月特意让人装的,就因为苏晴说“偶尔想骑电动车去江边”。 何宸瑜停稳车,刚想下车替她拿帆布包,苏晴已经自己拎着包推了门:“不用啦,我自己上去就行。” 苏晴弯腰往驾驶座里看,发梢扫过何宸瑜的胳膊,带着点刚吃的荔枝味,“对了,明天午餐订那家粤式烧腊,张姐上次说烧鸭腿不错,记得让老板多淋点酸梅酱。” 突然,她严肃地说道:“记住了,你可不能克扣我姐员工的伙食费。否则,员工跑了,你得亲自在店里干两个月裁缝工才可以走。” “好嘞!我不会,也不不敢……”何宸瑜赶紧掏出手机记在备忘录里,标题写着“员工午餐·重要指示”,生怕回头忘了。 苏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别紧张,忘了也不会扣你工资,顶多就是让你当两个月裁缝工。”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从包里摸出颗话梅糖塞给他:“奖励你的,今天当司机没走错路。” 何宸瑜捏着那颗糖,目送苏晴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直到电梯数字跳到“6”才收回目光。 转身要开车时,发现副驾座位上多了个纸袋,是苏晴落下的下午茶——半块没吃完的芒果班戟,奶油上还沾着点芒果粒。 他赶紧把纸袋塞进自己包里,心里盘算着:明天带去裁缝店当下午茶,就说是“苏晴小姐特批的福利”,准能让张姐多看他两眼。 送石无痕回石家豪宅时,车刚拐进车道,何宸瑜就看见新特助站在门廊下——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捧着文件夹,比他以前当特助时还像模像样。 石无痕下车时,新特助立刻上前替他开车门,声音恭敬得像播报新闻:“石总,明天上午十点的视频会议资料我整理好了,放在您书房了。” 何宸瑜坐在驾驶座里,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连老板的作息都摸得这么清?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裁缝店钥匙,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忽然有点慌:这新特助要是连“给老板女朋友送文件”的活儿都抢了,他以后去石家豪宅的机会不就更少了? 石无痕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转身敲了敲车窗,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明天下午茶,让张姐做苏晴爱吃的杏仁酥,你送过来。” 何宸瑜眼睛一亮,赶紧点头:“保证完成任务!”看着石无痕跟着新特助走进豪宅,那扇雕花大门缓缓合上时,他攥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还好,老板没忘了他这个“裁缝店联络员”。 开车回自己小公寓的路上,何宸瑜把苏晴给的话梅糖含在嘴里,酸甜味漫开来。路过裁缝店时,他特意停下车看了一眼:卷闸门拉得严严实实,门把手上挂着的“晚风裁缝店”木牌在路灯下晃,像在跟他打招呼。他对着木牌小声嘀咕:“放心吧,明天七点五十九分,保证让你亮堂堂的!” 车窗外的夜市还在卖炒粉,香气飘进车里,何宸瑜却没停车——明天要早起开裁缝店门,得早睡。 他摸出手机,把闹钟又往前调了五分钟,然后点开外卖软件,先把明天的员工午餐订好,备注栏里仔仔细细写着:“烧鸭腿饭3份,其中1份不要香菜,多放酸梅酱;叉烧饭1份,不要葱;再加一份例汤,要玉米胡萝卜的,不要海带。” 确认下单时,他忽然想起新特助整理的会议纪要,忍不住嗤笑一声:会议纪要再全,能比他记得张姐不吃香菜、苏晴爱淋酸梅酱更重要?哼,饭碗能不能保住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是裁缝店缺一不可的“何总管”! 完事后,何宸瑜蹲在楼下垃圾桶旁啃最后一口煎饼果子,酱汁滴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倒也不心疼——反正明天穿工装围裙,遮得住。 手机备忘录“今日待办”里,“7:59前开裁缝店门”被标了三个红感叹号,下面还跟着“订员工午餐(张姐不吃香菜)”“下午茶买晴姐上次说的芒果班戟”,条条都比以前在公司写的报表认真。 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时,他摸出钥匙串,上面挂着两把钥匙:一把是小公寓的,另一把是裁缝店的铜制钥匙,钥匙圈上还缠着圈蓝布条——是上次苏晴帮他找钥匙时,怕他弄丢系的,说“蓝色显眼”。 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到工作群里新特助发的“今日会议纪要”,措辞滴水不漏,连石无痕爱喝的水温都标了“55c”。何宸瑜对着屏幕撇撇嘴,手指在“晚风裁缝店员工群”里发:“明天午餐订湘菜馆,张姐说想吃剁椒鱼头。” 发完又觉得不妥,赶紧撤回,改成“大家投票:湘菜还是粤菜?”——他可不想被新特助比下去,哪怕现在守着裁缝店,也得把“后勤工作”做到无可挑剔。 窗外的夜市渐渐静了,他把闹钟调到早上七点半,又检查了三遍裁缝店的门钥匙是否放在玄关挂钩上——那挂钩还是他上周特意钉的,怕第二天慌里慌张找不着。 摸了摸枕头下的工牌,“晚风裁缝店·何宸瑜”几个字被摸得有点毛边,他忽然想起石无痕下午那句“十点到公司就行”,心里泛起点小嘀咕:老板是不是忘了我现在不用去公司了?还是……想给我个回总部的机会? 正琢磨着,手机震了震,是苏晴发来的表情包:一只熊猫举着“加油”的牌子。何宸瑜笑了,回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磕头表情,顺带加了句:“明天下午茶给您留最大的芒果班戟!” 关屏幕前,他又点开新特助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今日份学习:石总喜欢的钢笔要加蓝黑墨水”。何宸瑜对着屏幕“嗤”了一声,翻出自己拍的裁缝店照片——窗台上的绿萝被他浇得绿油油的,张姐的缝纫机旁摆着他买的小风扇,风叶上还贴了只小熊贴纸。 “哼,”他往被子里缩了缩,“管你多会来事,裁缝店的墙角我先占了!”反正这里的阳光每天早上都会准时落在第三块地板上,张姐的茶杯总会在下午三点空掉,苏晴偶尔来送文件时,会顺手替他把歪掉的招牌扶正——这些,新特助怕是学不会。 闹钟在枕头下轻轻震动了一下,是系统提示“距离起床还有10个小时”。何宸瑜把脸埋进枕头,闻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忽然觉得这比在公司盯着电脑屏幕踏实多了——至少,不用担心明天醒来,饭碗被换成别人的名字。 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开七星级餐厅时,巴黎的午后阳光正把街道晒得懒洋洋的。顾沉舟替苏晚拎着打包的马卡龙礼盒,指尖勾着她的手腕往香榭丽舍大街走,她的白裙子被风吹得轻轻鼓起来,像只欲飞的鸽子。 “前面有家设计师店,”顾沉舟偏头看她,睫毛上沾着点阳光,“上次路过看到条连衣裙,领口绣着铃兰,跟你今天戴的项链很配。”苏晚想起早上在圣母院广场买的铃兰,花瓣已经有些蔫了,正被她小心地夹在帆布包里,闻言忍不住笑:“你现在逛街比我还积极。” 设计师店的玻璃门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店员认得顾沉舟,笑着迎上来:“顾先生今天还是看女装?”他点头,目光扫过挂满衣服的衣架,很快停在一条浅蓝色连衣裙上——真丝的料子泛着柔光,领口的铃兰刺绣用银线勾了边,在灯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试试这个?”他把裙子递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背,“长度到脚踝,走路不会绊到。”苏晚接过裙子进试衣间时,听见顾沉舟在跟店员低声交代什么,等她换好出来,镜子里的自己像浸在水里——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水波纹,走动时像有月光在上面晃。 顾沉舟坐在沙发上看她,手里把玩着颗珍珠纽扣,是刚才从另一件衬衫上取下的样品:“领口再改低一点?你脖子长,露出来好看。”苏晚刚想说“不用”,店员已经拿着软尺走过来,笑着说:“顾先生每次都这么细心,上次那位小姐的裙子,也是改了三次才满意。” “那位小姐是我妹妹,”顾沉舟解释道,目光却没离开镜子里的苏晚,“她穿衣服爱往上提,总说领口紧。” 苏晚对着镜子抿嘴笑,忽然发现试衣间的挂钩上挂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袖口绣着小小的船锚图案——是顾沉舟的风格,大概是他刚才顺手挂在那儿的。 “这件也试试?”她指着开衫问。顾沉舟挑眉:“想给我买?”苏晚拿起开衫往他身上比,针织料贴着他的衬衫,透出点浅灰色的底色:“配你上次买的那条卡其裤正好。”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让开衫的袖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船锚图案刚好压在她的指节上:“那就一起买,算情侣装。” 结账时,苏晚看到账单上多了条丝巾,是她刚才在丝巾架前多看了两眼的款式——深蓝色的底,印着巴黎圣母院的剪影,尖顶处用金线绣了个小小的十字架。“店员说这个是限量款,”顾沉舟把丝巾折成小方块塞进她包里,“回头绑在帆布包上,跟你的钥匙扣配一对。” 第86章 爱需要分享——快乐也不例外 走出店门时,夕阳正把街道染成蜂蜜色。苏晚拎着购物袋,手指勾着顾沉舟的小指,忽然想起苏晴早上说的“何宸瑜订奶茶”,忍不住笑:“你说何宸瑜现在是不是正在裁缝店算今天的外卖钱?” 顾沉舟替她挡开迎面走来的自行车,声音里带着笑意:“说不定在研究下午茶订什么,毕竟张姐的口味比客户还难猜。” 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边,苏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新裙子,铃兰刺绣蹭着锁骨,像顾沉舟刚才替她整理衣领时的指尖,轻轻的,带着点化不开的暖。 她忽然停下脚步,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阳光落在两人相贴的皮肤上,像撒了把不会融化的糖。 傍晚的巴黎开始漫起烟火气,塞纳河边的夜市刚支起摊,烤香肠的焦香混着洋葱味飘过来,苏晚吸了吸鼻子,突然停下脚步:“顾沉舟,我想吃那个。” 她指着街角的烧烤摊,穿条纹衫的老板正举着铁签翻动烤鱿鱼,油星溅在炭火上“滋滋”响,鱿鱼须卷成了小卷,裹着的辣椒粉在夕阳下泛着红。 顾沉舟皱眉看了眼那黑乎乎的铁架,喉结动了动——以前助理连路边咖啡店的外带杯都要擦三遍才递给他,更别说这种烟火缭绕的摊子。 “不卫生。”他拉着她的手想往前走,却被苏晚拽住。她仰头看他,眼里映着烤摊的火光:“就尝一串,你看那老板烤得油亮亮的,肯定好吃。”说话间,又一串烤蘑菇刷上了酱汁,香气像长了腿,直往人鼻子里钻。 顾沉舟最终还是妥协了,找了张折叠小桌坐下时,塑料凳发出“咯吱”的轻响,他下意识掸了掸裤腿,却被苏晚按住手:“别掸,越掸越脏。”她已经跑去跟老板点单,手指点着铁板上的食材:“两串烤鱿鱼,要多放辣;再来四串烤蘑菇,刷蜂蜜酱……对了,有啤酒吗?” 老板举着个玻璃瓶晃了晃,标签上的法语苏晚看不懂,只知道是本地的小麦啤酒。顾沉舟看着她拎着啤酒瓶跑回来,瓶身凝着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你以前从不碰这些。”苏晚拧开瓶盖,“砰”的一声轻响,泡沫冒出来溅在她手背上,她舌头一舔,笑得像偷喝了酒的猫:“以前没你陪我吃啊。” 烤鱿鱼刚递上桌,苏晚就咬了一大口,鱿鱼须的韧劲混着辣椒粉的呛,让她眯起了眼。顾沉舟被她的样子逗笑,拿起另一串犹豫着,苏晚直接把鱿鱼须塞到他嘴边:“尝尝嘛,就一口。” 他被迫咬了一小口,辣味刚在舌尖炸开,就被苏晚递来的啤酒堵了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点麦香,居然没想象中难喝。 “怎么样?”苏晚盯着他的脸。顾沉舟没说话,却自己拿起烤蘑菇咬了一口,蜂蜜的甜混着炭火的焦香漫开来,他忽然发现,这种带着烟火气的味道,比餐厅里精准到秒的牛排更让人放松。 苏晚正吃得欢,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巷口——八个黑衣保镖笔挺地站着,像八棵不动的树,连视线都齐刷刷盯着她们这桌,手里的对讲机偶尔“滋滋”响两声。她忽然推了推顾沉舟的胳膊:“让他们也过来吃点吧,站着多累。” 顾沉舟皱眉:“他们有规定。”苏晚却已经扬声朝那边喊:“过来一起吃啊!老板,再加十串烤肠,五瓶啤酒!”保镖们面面相觑,看了眼顾沉舟的脸色,见他没反对,才拘谨地走过来,两两一组挤在折叠凳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坐啊,”苏晚把啤酒往他们面前推,“别客气,你们老板买单。”顾沉舟无奈地笑,从钱包里抽出几张欧元递给老板:“再来两盘烤蔬菜,多放黑胡椒。” 不知是谁先拿起了烤肠,咬下去的脆响打破了沉默。接着有人开了啤酒,“砰”的碰瓶声此起彼伏,连最严肃的领头保镖都被苏晚塞了串烤鱿鱼,耳尖红得像被炭火烫过。 顾沉舟看着这场景,忽然觉得手里的啤酒瓶格外暖——以前总觉得这些烟火气太粗粝,如今看着苏晚笑盈盈地给保镖分纸巾,看她被辣椒粉呛得直咳嗽,却还举着鱿鱼跟人碰杯,才明白所谓的“规矩”,原来抵不过身边人的一句“一起吃”。 夜市的灯渐渐亮起来,把十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混在烤摊的油烟里,像幅热闹的画。苏晚的鼻尖沾了点辣椒粉,顾沉舟伸手替她擦掉,指尖被她抓住,按在自己啃了一半的烤蘑菇上:“你尝尝这个,真的好吃。” 他咬了一口,蘑菇的汁水混着蜂蜜酱在舌尖散开,确实比餐厅里的精致菜肴多了点鲜活的香。 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开始闪烁灯光,像撒了把星星在天上,而眼前的炭火、啤酒、笑闹声,比任何星光都让人觉得踏实——原来有些“不喜欢”,只是没遇到那个让你心甘情愿破例的人。 次日,海城的正午阳光把无痕酒店的白色廊柱晒得发烫,苏晴踩着细高跟下车时,李经理已经捧着菜单站在门廊下,孔雀石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显然是特意换的,想压过苏晴昨天给石无痕的那对。 “石总,苏小姐,”他微微躬身,语气比冰镇香槟还凉,“今天的海鲜池刚到了东星斑,还有澳洲和牛,您看……”话没说完就被苏晴打断:“不吃这些,今天想吃点清淡的。” 李经理的笑容僵了半秒,赶紧翻菜单:“那……雪菜黄鱼面?厨师长的拿手菜,黄鱼是今早刚从舟山运的。”苏晴挑眉:“上次不是说黄鱼要提前三天订吗?”李经理额角渗出点细汗:“是……是我连夜让人调的货。” 石无痕替苏晴推开玻璃门,香氛系统送来的白茶香漫过鼻尖:“就吃黄鱼面,多加雪菜。” 他记得苏晴昨天说嗓子有点干,雪菜开胃又不腻。李经理赶紧应“是”,转身时脚步快得像在逃命,生怕再多说一句就露馅——那黄鱼明明是昨天剩下的,他临时让人换了冰块,假装是新到的。 包厢里的落地窗正对着江景,正午的阳光把江水照得像块融化的银箔。苏晴刚坐下,就见李经理亲自端着面进来,青花瓷碗冒着白汽,雪菜的鲜混着鱼汤的香涌过来。“苏小姐,您看这汤色,”他指着奶白的鱼汤邀功,“熬了整整四个小时,只放了姜片和葱段。” 苏晴没接话,用筷子挑了挑面条——细得像银丝,裹着汤汁颤巍巍的。石无痕替她把醋瓶往近推了推:“你爱吃酸,少放点。”苏晴刚倒了点醋,就见李经理又端来碟醉蟹:“这是特意给您留的母蟹,黄满得快溢出来了。” “我不爱吃醉的。”苏晴把碟子往旁边推了推,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李经理的手僵在半空,石无痕适时开口:“撤了吧,给苏晴换碟清蒸秋葵。”他说话时没抬头,正替苏晴把面条吹凉,热气拂过他的睫毛,像在上面镀了层金。 李经理悻悻地退出去,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何宸瑜——他拎着个保温袋,里面是张姐刚做的绿豆糕,特意让他送来给苏晴当下午茶。“李经理好啊,”何宸瑜笑得像朵花,故意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晴姐说想吃张姐做的绿豆糕,我特意跑一趟。” 李经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身让他过去,眼神像淬了冰:“石总和苏小姐在吃饭,别打扰。”何宸瑜才不管他,推门就喊:“晴姐!您要的绿豆糕!” 苏晴看到保温袋眼睛一亮,石无痕抬头看了眼何宸瑜,嘴角噙着点笑意:“进来吧,刚好渴了。”何宸瑜把绿豆糕摆在桌上,翠绿的糕体上印着朵小莲花,是张姐用模子压的。“张姐说放了薄荷,解腻,”他献宝似的,“比酒店的甜点健康。” 李经理端着秋葵进来时,正撞见苏晴咬了口绿豆糕,眼睛弯得像月牙:“确实比上次吃的马卡龙清爽。”他把秋葵往桌上一放,瓷盘发出轻响,像是在发脾气。石无痕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绿豆糕往苏晴面前推了推。 何宸瑜假装没看见李经理的脸色,从包里摸出张纸条:“晴姐,这是下周的下午茶清单,我跟张姐商量着订的,您看看合不合口味?”苏晴接过来,上面用铅笔写着:“周一:银耳羹;周二:杨枝甘露;周三:绿豆糕……”每天都标着“张姐亲手做”或“订晴姐爱吃的那家”。 “挺好,”苏晴笑着点头,“就按这个来。”何宸瑜刚想再说两句,就被李经理用眼神赶了出去——再待下去,他这二把手的面子都要挂不住了。 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苏晴喝着鱼汤,忽然想起什么:“刚才何宸瑜脖子上是不是贴了创可贴?”石无痕想了想:“好像是,早上听张姐说他关店门时被门夹了下。”苏晴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回头让他去医院看看。” 李经理在旁边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自己昨天崴了脚都没吭声,这小子不过贴个创可贴,居然能让苏晴记挂。他忽然明白,有些在意从来不用刻意表现,就像石无痕记得苏晴不爱吃醉蟹,苏晴惦记何宸瑜的创可贴,而这些,都和他精心准备的黄鱼面、孔雀石袖扣无关。 吃完面起身时,苏晴把没吃完的绿豆糕塞进帆布包:“带回去当下午茶。”李经理想接手拎包,却被石无痕抢先一步,指尖自然地勾住包带——那包带被苏晴拎久了,磨出点毛边,他却从没提过让她换个新的。 走到门廊下,苏晴忽然回头对李经理说:“下次别弄那些虚的,实在点好。”李经理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手里的菜单被风掀得哗哗响,像在替他数着那些争错了的心意。 第87章 杨明远落网 迈巴赫刚拐过临江大桥,石无痕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刑侦队”三个字。 他接起电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苏晴正歪头看窗外的江景,听见他突然说“知道了,我马上回公司”,转过头来:“怎么了?” 石无痕挂了电话,眉头还没松开,语气却轻快了些:“杨明远被捕了。” “哪个杨明远?”苏晴愣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是那个顾沉舟公司那个副总,而且还是前世害死姐妹二人的策划人。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星星:“真的?!” “嗯,”石无痕发动车子往公司拐,“有户人家去小作坊定制衣柜,女主人认出他了。距离海城有一千公里远,要不是那大姐天天刷抖声,看过通缉令的短视频,还不一定认识他。昨天认出他后,她一出门就直接报了警,现在已经领了十万奖金。” 苏晴“噗嗤”笑出声,拍着大腿:“活该!让他躲!这下看他还怎么嚣张!”她想起上次石无痕为了追查杨明远,连续三天没合眼,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心里那点憋了许久的气终于顺了:“太好了!这下能睡个安稳觉了!” 石无痕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高兴太早,后续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他转头对前排的何宸瑜说:“前面路口停一下,你自己叫车回裁缝店,别忘了七点五十九分的门。” “好嘞!”何宸瑜正激动着呢——杨明远这颗定时炸弹终于拆了,以后不用总替老板捏着汗了。他抓起帆布包就要下车,又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袋绿豆糕塞给苏晴:“主母,这个您路上吃,庆祝一下!” 开始苏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脸都红了,故意刁难的说:“你别瞎操心这事,还是看好我姐的店要紧,晚上关店要是还敢忘记断电断水,明天就罚你先洗一天店里的厕所。” 何宸瑜知道自己说漏话了,吓得瑟瑟发抖,急忙点头,“知道了,绝对不在犯迷糊……” 车停在公交站台旁,何宸瑜立马推开车门时,苏晴还在笑,眼角的纹路都带着雀跃:“替我跟张姐说,今天下午茶加份糖!” 何宸瑜笑着应“好”,看着迈巴赫汇入车流,才掏出手机叫车,屏幕上弹出的“晚风裁缝店”导航提示,突然觉得这破工作都顺眼多了——大反派落网了,老板心情肯定好,说不定能给他涨工资呢! 车里,苏晴还在兴奋:“那大姐也太厉害了吧?刷抖声都能立大功!这十万奖金拿得值!”她掰着手指算,“杨明远藏了快半年了吧?居然躲在小作坊里做衣柜,亏他想得出来!” 石无痕握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苏晴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点因处理公事而起的紧绷彻底松了。以前总怕杨明远狗急跳墙伤及她,如今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连车窗外的阳光都好像温柔了几分。 “等处理完后续,”他侧头看她,“晚上去吃你最爱的那家小龙虾。” 苏晴眼睛更亮了,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车刚驶入公司地下车库,她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我要跟我姐说这个好消息,让她也高兴高兴!” 石无痕看着她低头打字的样子,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节奏。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发顶,像撒了层金粉。大反派落网的消息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不仅是公司危机的解除,更是压在心头许久的阴霾——以后,终于能安心陪她吃每一顿饭,看每一次江景了。 苏晴发完消息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又笑:“你看你,脸都快笑僵了。” 石无痕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是挺高兴的。”高兴的不仅是尘埃落定,更是能看见她这样毫无顾忌的笑,比任何庆功宴都让人踏实。 苏晴攥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抖,连拨了三个视频电话,听筒里只传来单调的“嘟嘟”声——不用想也知道,姐姐又把手机调静音了,说不定早就关机睡熟了。她泄气地把手机往座椅上一扔,腮帮子鼓得像只气鼓鼓的青蛙:“气死我了!这么大的好消息,她居然接不到!” 石无痕刚把车停稳在公司楼下,看着她急得直跺脚的样子,忍不住笑:“用我手机打给顾沉舟吧,他总能联系上苏晚。” 苏晴眼睛一亮,赶紧抓过石无痕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戳出顾沉舟的号码。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喂?” “顾沉舟!是我苏晴!”她的声音亮得像开了扩音器,“杨明远被抓了!就是那个卷钱的前副总!被一个刷抖声的大姐认出来的,现在人在警局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苏晴急得又喊:“你听到没?杨明远被捕了!你赶紧告诉苏晚,让她高兴高兴!这可是我们……”她猛地顿住,差点把“重生”两个字说漏嘴,赶紧改口,“这可是我们盼了好久的事!” 顾沉舟的声音终于清醒了些:“知道了,我这就告诉她。你们……都还好吗?” “好得很!”苏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等处理完这事,我们晚上要去吃小龙虾庆祝!你让我姐也好好庆祝下,别总惦记着那些事了!”挂了电话,她把手机还给石无痕,脸颊还因为激动泛着红,“这下好了,总算能喘口气了。” 石无痕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轻松,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他从没问过苏晚和苏晴为什么对杨明远恨得这么深,只知道每次提起这个名字,姐妹俩的眼神里都藏着点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终于了结了桩心事。 其实他不知道,对重生归来的苏晚和苏晴来说,杨明远不仅是商业上的蛀虫,更是上辈子谋划杀死她们姐妹二人的仇人之一。 重生之后,苏晚和苏晴早就恨不得将杨明远扒皮抽筋。如今真等到这一天,苏晴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走吧,”石无痕推开车门,替她挡住头顶的阳光,“上去处理完事情,早点下班吃小龙虾。”苏晴跟着他往写字楼里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路过前台时,连平时总板着脸的receptionist都被她的笑容晃了眼。 而巴黎的公寓里,顾沉舟挂了电话,转身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苏晚。她的侧脸埋在枕头里,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暗着,果然是关了机。 他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看着她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苏晚,”他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她的梦,“杨明远被抓了。” 睡梦中的苏晚似乎动了动,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顾沉舟替她掖了掖被角,心里忽然明白,这对姐妹花看似明媚的笑容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杨明远的倒台,对她们来说,从来不是简单的“坏人落网”,更像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终于等来的一句“尘埃落定”。 窗外的巴黎刚过凌晨,月光透过纱帘落在苏晚脸上,柔和得像一层滤镜。顾沉舟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替她接住这场迟来的、酣畅淋漓的喜悦。 而海城的阳光正烈,苏晴跟着石无痕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不断往上跳,忽然哼起了不成调的歌。电梯壁的反光里,她的笑容比头顶的水晶灯还亮——杨明远倒了,下一个就是宋婉柔。这一世,她们不会再任人欺负,那些欠了她们的,总要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巴黎的夜色漫进窗户时,苏晚刚洗漱完,顾沉舟坐在床边给她擦头发,吹风机的暖风裹着他的声音:“石无痕刚才打电话来,说杨明远已经登上押回海城得飞机。” 毛巾擦过发梢的手猛地顿住,苏晚抬眼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有些发白,眼底却燃着簇火。她扯掉毛巾,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人在哪?证据够吗?” “离海城一千公里,据说是一位大姐去小作坊定制家具认出了杨明远。那大姐天天刷抖声,看过通缉令的短视频,不然还不一定认识他。昨天认出他后,转身就直接报了警,现在已经领了十万奖金……” 顾沉舟关掉吹风机,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前看是经济犯罪,证据链还在补,但至少跑不了了。” 苏晚情绪很不稳定,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纱帘。巴黎的夜景亮得像打翻了的珠宝盒,可她眼里映的不是铁塔的光。 “最好能让他牢底坐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狠劲,指尖掐进掌心,“死刑肯定不现实,但十年、二十年,总得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顾沉舟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法律会有公断的。”他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紧绷,像根拉到极致的弦——他一直知道苏晚和苏晴对杨明远恨得深切,却不知道这份恨里藏着这么重的分量。 第88章 剑落,账未清 “证据还不够……”苏晚喃喃自语,上辈子就是因为证据被杨明远销毁得太干净,他才只判了几年就出来了,还变本加厉地报复。她转身抓住顾沉舟的胳膊,眼里的光亮得吓人,“沉舟,我们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再钻空子。” 顾沉舟看着她眼底的执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石无痕已经在处理了,他手里应该有备份的证据。”其实下午接到苏晴电话后,他就给石无痕发了消息,只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石无痕回了个“放心”。 苏晚这才松了口气,靠在他怀里闭上眼。重生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和苏晴像两只谨慎的刺猬,白天装作无忧无虑,夜里却对着彼此的眼睛,看见同一份咬牙切齿的恨。 杨明远是悬在她们头顶的第一把剑,如今剑终于落地,哪怕还没完全斩断,也足够让她们喘口气了。 “等他彻底倒了,”她闷声说,“我想和苏晴回趟老家,看看爸妈的坟。”上辈子到最后,她们连回去祭拜的勇气都没有,怕被杨明远的人堵在半路。 顾沉舟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些:“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他能感觉到她睫毛在他颈间轻轻颤动,像只终于找到栖息处的蝶。 夜色渐深,苏晚躺在顾沉舟身侧,却没什么睡意。她摸出手机开机,屏幕上跳出苏晴下午发的十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姐,等杨明远这事了了,我们去吃遍海城的小吃,从街头吃到街尾!” 她笑着回复:“好,我请你。”指尖划过屏幕,忽然想起还有宋婉柔——那个躲在杨明远身后,那是上辈子捅她们最狠的女人。 杨明远倒了,下一个就是她。苏晚关掉手机,缩进顾沉舟怀里,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这辈子,她们姐妹俩攥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那些欠了她们的,少一分一毫都不行。 窗外的月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藏着两世的光阴。至少现在,杨明远的牢门已经推开了条缝,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她们攥在手里的、名为“重生”的筹码。 苏晚从床上坐起来时,窗帘缝里漏进来的月光刚好落在床头柜上,照亮了手机屏幕上苏晴发来的小龙虾照片。她指尖划过那张油光锃亮的图片,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顾沉舟:“我们提前回海城吧。” 顾沉舟刚合上笔记本电脑,闻言挑了挑眉:“不再多待几天?卢浮宫的特展下周才结束。”他记得苏晚上周还念叨着想看《蒙娜丽莎》的真迹,说课本里的印刷图总缺了点神韵。 “不了,”苏晚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却让她脑子更清醒,“杨明远的事没彻底了结,我心里不踏实。而且……”她顿了顿,看向窗外巴黎的夜景,“有些账,得当面算才解气。” 顾沉舟看着她眼底那点藏不住的执拗,没再劝。他起身从衣柜里翻出手机充电器,插上电开机:“最早的航班是明天上午九点,直飞海城,要订吗?” “订!”苏晚答得干脆,走到他身后圈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背上,“麻烦你了,本来还想陪你多逛几天的。” 顾沉舟反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丝还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看你想看的风景,陪你做想做的事,这才是旅行的意义。”他点开订票软件,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订好了,头等舱,行李额够大,你买的那些纪念品都能带回去。” 苏晚笑了,想起这几天买的那些小东西——给苏晴挑的珍珠发卡,给张姐带的薰衣草护手霜,甚至还有给何宸瑜捎的巴黎铁塔钥匙扣,说是“奖励他看好裁缝店”。这些琐碎的物件,像串起两世生活的线,让她觉得格外踏实。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别告诉苏晴我们提前回去,想给她个惊喜。”姐妹俩重生后,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好像多待在一起一秒,就能把上辈子错过的时光补回来一点。 顾沉舟“嗯”了一声,把手机递给她看订票信息:“当地时间明天晚上七点到海城,石无痕应该会来接我们。”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没说你想提前回来,只说行程有变。” 苏晚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忽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回去,回到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和希望的城市,去亲手了结那些未了的恩怨。杨明远只是开始,宋婉柔还在暗处等着,她得回去,和苏晴一起,把这盘棋下完。 收拾行李时,她把那件顾沉舟给她买的铃兰连衣裙叠得整整齐齐,又把圣母院的玫瑰窗书签夹进护照里。顾沉舟在旁边帮她整理纪念品,忽然拿起那个小小的埃菲尔铁塔模型:“这个带回去,放在你床头。” “才不要,”苏晚抢过来塞进包里,“放裁缝店吧,给张姐当摆件,她肯定喜欢。”顾沉舟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失笑摇头,指尖却替她把包拉链拉好,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躺在床上时,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别想太多,一切有我。”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觉得安心——这辈子,她不再是一个人,身边有他,有苏晴,有那些默默支持她们的人,足够了。 窗外的巴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的电车偶尔驶过,发出轻微的声响。苏晚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倒数:还有十几个小时,就能回到海城了。到时候,她要第一时间冲进那家七星级餐厅,不是为了吃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想看着苏晴惊喜的脸,然后姐妹俩痛痛快快地喝一杯,庆祝她们终于迈出了复仇的第一步。 至于杨明远,至于宋婉柔,等着吧,她回来了。 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时,暮色正漫过停机坪。苏晚隔着舷窗往下看,熟悉的灯火像撒了一地的碎钻,连空气里都飘着点潮湿的、带着江水味的风——是她和苏晴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顾沉舟替她拿下行李箱,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冷不冷?外面温度比巴黎低。”苏晚摇摇头,眼睛亮得像刚被点燃:“不冷,是回家的感觉。” 取行李时,她故意走得慢了些,看着顾沉舟单手拎起两个大箱子,忽然想起上辈子第一次独自回海城,拖着个破旧的行李箱在机场迷路,眼泪掉得比雨还凶。这辈子身边有了人,连行李箱的滚轮都显得轻快。 石无痕的车就停在vip通道外,黑色迈巴赫在暮色里像头蓄势的豹。车窗降下,苏晴的脸探出来,看见苏晚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里的棒棒糖“啪嗒”掉在脚垫上:“姐?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苏晚笑着拉开后座车门,刚坐下就被苏晴扑过来抱住,力道大得差点喘不过气:“想给你个惊喜嘛。”姐妹俩的头发缠在一起,苏晴的发间还沾着点小龙虾的红油味,是下午庆祝时没擦干净的。 “杨明远那边怎么样了?”苏晚拍开她的手,直奔主题。石无痕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他的笑:“证据链补得差不多了,挪用公款、非法转移资产,够他判十几年了。” 苏晴抢过话头:“那个刷抖声的大姐太厉害了!警察说她不光认人准,还记住了杨明远藏衣柜里的账本,现在那账本成了关键证据!”她边说边比划,像在讲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苏晚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熟悉的商场、公园、甚至路边那家开了二十年的馄饨摊,都让她觉得眼眶发热。重生回来这么久,直到此刻,才真正有了“尘埃落定”的实感。 路过晚风裁缝店时,苏晚让石无痕停了车。路灯下,“晚风裁缝店”的木牌晃悠悠的,张姐正踮脚关卷闸门,何宸瑜在旁边帮忙,工装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大概是下午烤小饼干当下午茶时蹭的。 “张姐!何宸瑜!”苏晚推开车门喊。两人同时回头,何宸瑜手里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张姐的围裙带子都没系好,小跑过来:“苏小姐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何宸瑜挠着头笑,耳尖红得像被路灯烫过:“晴姐说你们下周才回呢,我还备了下周的下午茶清单……” 苏晴从车上探出头:“别管清单了,明天加菜!庆祝杨明远倒台!” 车重新启动时,苏晚看着后视镜里渐渐变小的裁缝店,忽然觉得,所谓的“家”,从来不是某栋房子,而是这些热气腾腾的人——会记得她不吃香菜的张姐,总被苏晴欺负却还是乐呵呵的何宸瑜,还有身边这个吵吵闹闹却永远和她站在一起的妹妹。 回到苏晴的海景房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苏晴拉着苏晚看她新买的裙子,石无痕和顾沉舟在客厅谈事,声音不高,却带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苏晚靠在门框上看,忽然发现上辈子那些撕心裂肺的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好像都在这暖黄的灯光里,慢慢被熨平了。 “姐,”苏晴拿着条新裙子在她身上比划,“明天去吃那家老字号的馄饨吧?你以前总说他们家的虾皮鲜。” 苏晚点头,指尖划过裙子上的蕾丝花边——是顾沉舟在巴黎给她买的。窗外的江风拂过窗帘,带着点咸湿的暖意。 杨明远的事了了,接下来该轮到宋婉柔了。但那又怎样呢?她回来了,苏晴在身边,顾沉舟在身后,连晚风裁缝店的灯光都在为她们亮着。这一世,她们有足够的底气,慢慢算清所有的账。 苏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苏晴挤在一起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光。真好,回家了。 第89章 尘埃落定,余波未平 次日中午,迈巴赫稳稳停在无痕酒店门口。鎏金旋转门旁,李经理早已候着,看见石无痕下车,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视线扫过苏晚和顾沉舟时也带着恭敬,唯独落在何宸瑜身上时,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 “石总,包厢都备好了,今儿的帝王蟹刚从北海道空运来,就三只,给您留了最大的。”李经理弓着腰引路,眼角余光瞥见何宸瑜正凑到苏晚身边说笑着什么,眉头悄悄拧起——上次这小子非要打包澳龙给苏晚,还嘴甜地说“苏姐爱吃带黄的”,害得他在石总面前落了句“不够机灵”,这笔账他可没忘。 包厢里水晶灯亮得晃眼,何宸瑜刚想拉开苏晴旁边的椅子,李经理已经抢先一步把椅垫拍得平平整整:“晴小姐坐这儿,视野好,能看见后厨现开生蚝。”转头又对何宸瑜道,“小何啊,那边角落有备用椅,自己搬一下?” 苏晴“噗嗤”笑出声:“李经理,您这待客之道还分三六九等啊?”苏晚也忍着笑,顾沉舟不动声色地把苏晚的椅子往外挪了挪,低声道:“别理他,专心吃。” 石无痕敲了敲桌子:“把菜单给苏晚。”李经理立刻双手奉上烫金菜单,何宸瑜趁机凑过来:“苏姐,上次没吃到的海胆今儿肯定有,我早上听张姐说……”话没说完就被李经理打断:“小何懂什么?海胆得看潮汐,今儿的货刚到,也就石总能定下。” 何宸瑜撇撇嘴,正想怼回去,苏晚已经翻开菜单:“就要那个现开的海胆,再来两斤小龙虾——要十三香的,晴晴爱吃。”她抬眼看向李经理,笑意浅浅,“剩下的让沉舟点吧,他懂这些。” 顾沉舟接过菜单,指尖划过几道菜名,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再添一份东星斑,清蒸。还有那个凌晨到的牡丹虾,刺身拼盘来一份。”李经理连忙应着,偷偷看了眼石无痕,见对方没意见,这才躬身退出去,关门时还不忘瞪了何宸瑜一眼。 “你看他那眼神,跟我抢食似的。”何宸瑜摸着鼻子嘀咕,苏晴踹了他一脚:“谁让你上次抢他风头?李经理可是把无痕酒店当自家孩子护着,你在未来主母面前表现,他能不急?” 苏晚被“未来主母”四个字说得耳根发烫,顾沉舟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眼底漾着笑意。石无痕靠在椅背上,看着这热闹的一幕,指尖叩了叩桌面:“吃你的,等会儿蟹腿上来,看谁抢得过谁。” 窗外阳光正好,包厢里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何宸瑜已经开始盘算等会儿怎么抢最大的蟹钳,苏晴在跟苏晚比划新学的美甲,顾沉舟低声和石无痕说着什么,李经理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的笑闹声,撇撇嘴转身吩咐后厨:“把最好的料都用上,要是怠慢了贵客,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苏晚正夹起一块牡丹虾刺身,手机“叮咚”响了一声。苏晴抢先捞过去划开屏幕,突然“嗷”一嗓子站起来:“姐!杨明远上热搜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顾沉舟拿过手机,屏幕上“杨明远押解回海城”的词条已经挂上抖声地方热榜第一,后面跟着个鲜红的“爆”字。 点开视频,画面有些晃动,能看到机场vip通道外,两名警员架着戴手铐的杨明远往外走,他头发凌乱,西装皱得像团抹布,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路过镜头时还想挣扎,被警员厉声喝止。 “天天头条也上了!”何宸瑜举着自己的手机凑过来,标题格外醒目:“前宏远集团总裁杨明远涉嫌多项经济犯罪,押解归国接受审判”,配图是杨明远被带上警车的侧影,背影佝偻得像瞬间老了十岁。 苏晚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颤。上辈子他出狱那天,也是这样被媒体围堵,却还对着镜头笑,说自己“清者自清”。可现在,视频里的他满脸戾气,眼神怨毒地扫向周围,像条困在网里的疯狗。 “底下评论炸了。”苏晴飞快滑动屏幕,“好多人说他早该完了,还有以前被他坑过的供应商在评论区爆料……”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苏晚,眼里闪着光,“姐,你看,大家都记得。” 石无痕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平淡:“警方刚发了通报,证据确凿,量刑建议十五年起步。”他看向苏晚,“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顾沉舟握住苏晚微凉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她缓缓呼出口气,忽然笑了,拿起筷子把那块虾刺身送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吃饭吧,菜要凉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涌进来,落在她脸上,暖得像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春天。何宸瑜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帝王蟹怎么拆最方便,苏晴在旁边抢他的手套,石无痕靠在椅背上刷着新闻,顾沉舟给苏晚碗里盛了勺鱼翅羹——都是滚烫的,冒着热气,像他们此刻终于舒展的心绪。 李经理进来添茶时,瞥见屏幕上的新闻,嘴角勾起抹冷笑,低声对石无痕道:“石总,刚接到消息,好多记者堵在警局门口呢,这杨明远,算是彻底栽了。” 石无痕没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苏晚姐妹脸上的轻松,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有些账,总算是到了清算的时候。 原来杨明远被捕那天,是被敲门声惊醒。这次不是房东,也不是工友,而是老板带着穿制服的警察去,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在他脸上。 “杨明远,你被捕了。”警察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把钝刀,割开了他最后点侥幸。 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养母李楠楠的话:“明远,你养父的堂哥是杨超文,真出事了,他会帮你的。” 可出事时那这一个月里,他打遍了所有能记起的号码,要么是空号,要么是冰冷的忙音。 杨明远被捕那天,据说当天夜里十点多,王老板刚锁好家具厂的大门,就被两个穿夹克的男人拦住了。“大哥,打听下,杨明远是不是在你这儿干活?”其中一人递过来根烟,语气挺随和。 王老板皱了皱眉,把烟推回去:“你们是?”他打量着两人,看着面生,不像是厂里的客户,而且还是外地口音。 “我们是他朋友,找他有点急事。”另一人笑着补充,眼神却在厂子周围扫来扫去。 王老板心里犯嘀咕,认识为何不打他电话?杨明远这今天又刚好休息,“他今儿休息没上班,这会应该在出租房了。”王老板看了两人几眼,不像是坏人决定掏出手机问问,“算了,我帮你们打个电话问问?” 屏幕刚打开,那两人突然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拦下他拨打电话的操作,另外一名亮出证件:“我们市刑侦队的,协助海城警方过来捉人。杨明远涉嫌参与重大经济犯罪,现在怀疑他藏匿在出租房,麻烦你带我们过去。” 王老板手里的手机“啪”掉在地上,屏幕裂了道缝。他这才看清两人夹克下隐约露出的警徽,腿肚子都有点软:“犯、犯罪?他……” “具体情况不方便多说,时间紧迫,怕他跑了。”警察捡起手机塞回他手里,语气严肃起来,“请配合我们两地警方的工作。” 王老板懵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领着他们往出租房走。那片老楼巷子窄,他边走边念叨:“不可能啊……他上周还跟我讨教怎么给女儿选书桌……”看来都是他瞎编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到了出租房楼下,警察让他先上去敲门。王老板爬到三楼,手指刚碰到门板,里面就传来翻东西的声音。他心一沉,刚要喊人,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杨明远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看见他就急道:“王哥?借你的车钥匙用下,我有急事……” 话没说完,身后的警察已经冲了上来。杨明远脸色骤变,转身就想往阳台跳,被死死按在地上。手铐“咔哒”锁上的瞬间,他突然扭头瞪着王老板:“你出卖我?!” 王老板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憋出句:“明远,你闺女还在老家等着呢……进去了就好好改造,出来……出来给孩子做个正经爹吧。” 杨明远的挣扎猛地顿住,随即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警察架着他下楼时,王老板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道曾经总跟他讨价还价涨工资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蹲下来,对着满地碎月光叹了口气。 警车驶离小镇时,杨明远望着窗外漆黑的田野,突然笑出声。他想起自己刚进顾氏时,养父杨管家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我们杨家的人,不能输给别人。”现在想来,那句“杨家的人”,或许从来就不包括他这个养子。 当杨明远被捕的消息传到海城时,养母李楠楠正坐在顾氏集团的会客室里。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旗袍,是杨超群在世时给她买的,领口的盘扣掉了颗,用别针别着。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她却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会议室的门——那是顾沉舟母亲王氏的办公室。 “李阿姨,您都等了三个小时了,王总今天可能没时间见您。”秘书第三次进来劝她,语气里带着为难,“顾总交代过,涉及杨明远的事,公司不插手。” 李楠楠突然抓住秘书的手,她的指甲断了半截,是昨天去老公堂哥杨超文家求情时,被门槛绊倒蹭的。 “我只求见王总一面,就一面。”她的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我给顾家当保姆的时候,王总还没嫁过来呢,她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明远是被人带坏的。” 秘书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李楠楠,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倒数她的希望。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在顾家当保姆,王氏那时还是个学生,总爱跟她讨教旗袍的盘扣做法;想起杨超群去世前,拉着她的手说:“以后靠顾家照拂了,明远这孩子,性子野,得有人管着。” 门终于开了,王氏走了进来。她穿得很体面,香奈儿的套装,爱马仕的包,和李楠楠的旧旗袍形成鲜明对比。“李阿姐,您这又是何苦。”王氏在她对面坐下,示意秘书重新倒茶,“杨明远犯的事,不是人情能了的。” 李楠楠突然跪了下去,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王总,求您看在我给顾家做了二十年保姆的份上,还有我先生在您家当了一辈子的管家的份上,帮帮明远吧。” 她抓住王氏的裤脚,眼泪砸在昂贵的地毯上,“他是我唯一的指望了,要是他真进去了,我这把老骨头,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啊!” 见王氏仍然不言不语,她呜咽道:“杨明远也算您半个儿子,当初也是您将他抚养到五岁,后来发现孩子被偷换,找回顾总(顾沉舟)后,念其我们家无儿无女赠给我当儿子。难道您对他就没有半点情分吗?” 第90章 开庭前夜,风雨欲来 王氏皱了皱眉,试图抽回脚,却被李楠楠攥得死死的。布料摩擦间,香奈儿套装的裤脚起了道细褶,她看着李楠楠鬓角的白发,语气终究软了些:“阿姐,这真不是我能插手的。” “明远挪用的是顾氏的公款,账目清清楚楚,沉舟已经让法务部准备材料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李楠楠膝下的地毯上——那片被眼泪浸湿的痕迹,正慢慢晕开。 “我知道他错了!该罚!该还!”李楠楠突然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布包,层层打开,露出本泛黄的存折。“这是我和超群攒了一辈子的钱,八十万,先还上零头。剩下的,我去扫大街、去给人当护工,十年、二十年,总能还清!” 她的指甲掐进存折封面,忽然抬头,眼里迸出点细碎的光:“杨超文那边我求过了,他说……说是石无痕京里的长辈出了面,连抓人的警员都是刚调过来的生面孔。” “还好……还好有个自己人。”李楠楠声音发颤,带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堂叔的儿子有个同学,刚好新入职,趁乱毁了两页关键证据。就两页……但说不定……说不定顾氏就不用立案了?” 王氏看着她眼底那点摇摇欲坠的希望,忽然想起多年前,这个女人抱着刚被送来的杨明远,坐在顾家的厨房门槛上,说“这孩子眉眼真俊,以后定是个踏实人”。 她别过脸,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淡得像层雾:“阿姐,证据不是少两页就能不算数的。法官判案是看证据链完不完整的……”除非是关键证据,否则杨明远怕是要坐穿牢底。 王氏的手指在茶杯沿上摩挲着。她想起自己刚嫁进顾家时,李楠楠半夜起来给她煮红糖姜茶;想起顾沉舟小时候发烧,是李楠楠背着他跑了三站地去医院。“阿姐,您先起来。”她叹了口气,“沉舟的脾气您知道,倔得很,我不一定能说动他。” 李楠楠却像没听见,依旧跪在地上:“王总,我给您磕头了!”她“咚咚”磕了三个响,额头立刻红了一片,“只要您能让沉舟别立案,让明远把钱都还上,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惹事,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顾沉舟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看见跪在地上的李楠楠,眉头瞬间皱起。“妈,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落在李楠楠通红的额头上,语气里带着不悦。 王氏站起身,拉了拉他的胳膊:“沉舟,李阿姨也是没办法。”她压低声音,“杨明远虽然有错,但李阿姨对我们家有恩,而且……关键证据不全,真要立案,未必能定重罪,反而显得我们顾家不近人情。”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李楠楠手里的存折,又落在她那件旧旗袍上。他想起小时候,李楠楠总爱给他缝小口袋,说“男孩子要装得住东西”。“杨明远挪用公款三千七百万,”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加上违规操作造成的损失,一共五千二百万。” 李楠楠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五千二百万,对她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让他把所有赃款退回来,”顾沉舟突然开口,目光转向窗外,“另外,估计要被法院罚款三千万,还得被判缓刑三年。”他顿了顿,看向李楠楠,“这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三年内,他要是再犯事,谁来说情都没用。” 李楠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沉舟是答应了。她想磕头道谢,却被顾沉舟拦住了。“不用谢我,”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他,是为了我妈高兴。” 走出顾氏集团大楼时,李楠楠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她摸出手机,想给看守所的杨明远打个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她的腿上,像极了杨超群生前教训她时,用的那根藤条。 宋氏集团的会议室里,烟雾在空气中凝成呛人的团,宋婉柔将文件拍在桌上的力道,震得杯里的茶水溅出半杯。纸张散了一地,张磊脚边那张起诉书尤其刺眼——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两千万的数字像根针,扎得人喘不过气。 “我才把公司从跌停板上拽回来三天。”宋婉柔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指节抵着太阳穴揉了又揉,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我爸我爷还在里面,现在整个行业都盯着宋氏的笑话。” 她抬眼看向张磊,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张磊,这事只能你扛。不是我怕进去——我从头到尾没沾过手。”她顿了顿,指尖狠狠掐着桌沿,“但只要我出面沾了这案子的边,外面立马会传宋氏高层集体涉案。到时候股价一崩,合作方撤资,银行催贷……不用别人动手,我们自己就垮了。” 散落的文件被风吹得轻颤,像极了宋氏此刻岌岌可危的处境。宋婉柔深吸一口气,声音哑得发疼:“你扛下来,是一个人的事。我出面,是整个宋氏万劫不复。” 张磊捡起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在宋氏干了八年,从底层业务员做到经理,手里握着不少宋氏的秘密,包括宋婉柔父亲宋融和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 “宋总,这不是小数目,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数额巨大的,能判五年以上。”他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愤怒,“凭什么让我扛?” 宋婉柔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张磊面前:“这是一千万,先给你家人。” 她又拿出另一张,“等你出来,再给你一个亿。”他站起身,走到张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年,你只需要在里面待三年。出来后,你就是亿万富翁,比在宋氏干一辈子都强。” 宋婉柔之所以能如此雷厉风行,是由于杨明远一出事,就收到奶奶的手机发来的消息,字里行间已经把收尾的事情罗列出来了——她知道是有高人在奶奶背后指点,不然以奶奶没读过书的人,怎么可能会打字呢。 张磊的目光落在支票上,那串零晃得他眼睛发花。他想起自己老家的房子漏雨,想起妻子总念叨的学区房,想起儿子说想报的钢琴班。“宋总,你保证?”他的声音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被那一亿元的支票盖过去了。 “我以宋家的名义保证。”宋婉柔的语气很诚恳,眼里却藏着一丝算计,“而且,我已经托人打点好了,里面不会亏待你。你就当是去休了个长假,回来后,什么都有了。” 张磊沉默了很久,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最后,他拿起笔,在认罪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宋总,我家人就拜托你照顾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放心,”宋婉柔收起认罪书,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你家人就是我家人。” 法院开庭那天,张磊表现得异常配合,不仅承认了所有指控,还主动“交代”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法官最终宣判:被告人张磊犯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数额巨大,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千万元。 判决下来的当天,***就把一千万打到了张磊妻子的账户上。张磊的妻子给***打了个电话,声音里带着感激:“宋总,谢谢您,我们家老张……给您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把张磊在里面的监控调出来,我要确保他‘安分’点。” 而此时的监狱里,张磊正躺在硬板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想起***说的“一个亿”,想起妻子在电话里说的“儿子报了钢琴班”,突然笑了起来。他知道,***不会让他活着出来,但那又怎样?至少他的家人,能过得好一点。 宋氏集团因为这场风波,股价一跌再跌,从海城前十掉到了六十名开外,彻底失去了“世家”的光环。***虽然没进去,但也成了惊弓之鸟,整天待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有人说,他晚上经常被噩梦惊醒,嘴里喊着“别抓我,不是我干的”。 杨明远退还所有贪污款的那天,李楠楠去看守所接他。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不少,但眼神里的戾气却没减多少。 “明远,没事了,我们回家。”李楠楠想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杨明远没说话,径直朝门口走去。他知道,自己虽然不用坐牢,但缓刑三年,意味着这三年内,他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而且那三千万的罚款,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走到看守所门口,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李楠楠:“妈,杨超文那边,你再帮我问问,那两页证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楠楠叹了口气:“别问了,明远,这事已经过去了。”她知道,杨超文根本没有尽全力,所谓的“新人警察毁了证据”,不过是他敷衍的借口。 杨明远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阳光里。阳光很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起自己刚进顾氏时的意气风发,想起杨超群对他的期望,想起李楠楠为他求情时的卑微,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与此同时,晚风裁缝铺里,苏晚正在指导员工给一件旗袍绣花。苏晴坐在旁边,看着财经新闻里宋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消息,撇了撇嘴:“姐,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苏晚指导员工绣完最后一针,放下绣花针,拿起旗袍看了看。上面的蔷薇花纹栩栩如生,针脚密得看不出痕迹。“不算。”她的声音很平静,“真正的报应,还在后面。” 苏晴凑近了些,小声问:“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杨明远没进去,宋婉柔也还逍遥法外。” 苏晚将旗袍挂在衣架上,转身看向窗外。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在街道上,暖洋洋的。“等着。”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些账,迟早要算的。” 缝纫机的哒哒声再次响起,像在为这场暂告一段落的复仇,奏响一曲未完的乐章。而在海城的某个角落,石无痕正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文件上写着:杨超文,涉嫌滥用职权、包庇罪,已被立案调查。 第91章 庭审终章?不,是新篇 海城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庭里,空气凝重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杨明远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坐在被告席上,袖口被李楠楠熨得笔挺,却掩不住他微微发颤的指尖。 旁听席上,李楠楠的头发又白了些,手里攥着块褪色的手帕——那是杨超群生前用的,边角磨出了毛边。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公诉人手里的卷宗,那里面装着杨明远贪污的证据,只是最关键的两页,被新人黄杰“误毁”后,只剩下模糊的复印件。 “被告人杨明远,你是否承认在2023年至2024年间,利用担任顾氏集团项目总监的职务便利,挪用公款共计三千七百万?”公诉人的声音在法庭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视线扫过旁听席最后一排——顾沉舟坐在那里,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神色不明。“我……承认。”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李楠楠的手帕突然被攥得变了形,指缝里渗出的汗打湿了布料。 公诉人展开转账记录的复印件,投影仪将模糊的数字投在大屏幕上:“这些款项流向了你控制的空壳公司,用于购买豪宅和奢侈品,甚至通过地下钱庄转移至境外,对此你有何辩解?” 杨明远的律师立刻起身:“反对!证据存在瑕疵,关键页缺失,无法证明资金最终流向与被告人直接相关!”他举起黄杰提交的《证据损毁说明》,“经侦大队新人警员操作失误,导致原始凭证部分损毁,复印件的法律效力应当存疑。” 法庭内一阵骚动。李楠楠悄悄抬眼,看见杨超文坐在旁听席的角落,正低头喝水,仿佛事不关己。她心里清楚,所谓的“操作失误”,是杨超文托人打点的结果——那个叫黄杰的新人警察,是他儿子的同学,收了好处才故意“失手”。 公诉人沉默片刻,调出银行监控录像:“虽然原始凭证有缺失,但监控清晰记录了被告人多次在柜台办理转账业务,且空壳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正是被告人的远房亲戚,这足以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杨明远的手指抠进被告席的木缝里,突然想起被抓那天,警察在出租屋里搜出的奢侈品发票——那是他用贪污款给宋婉柔买的包,现在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休庭时,李楠楠被律师叫到走廊。“李阿姨,情况不太好。”律师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关键证据缺了两页,但现有证据足够定罪,就看法院怎么判了。” 他瞥了眼远处的杨超文,“杨超文那边说,最多能争取到‘减轻处罚’,想判缓刑,必须让顾氏出具谅解书。” 李楠楠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她扶住墙壁,手心冰凉——顾沉舟怎么可能出具谅解书?那是被挪用的顾氏公款,是打在顾家脸上的巴掌。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顾沉舟面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下,被顾沉舟拦住了。“顾总,求您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明远知道错了,他把钱都还上了,还愿意罚三千万,您就给我们家留条活路吧!” 顾沉舟的目光落在她磨破的鞋跟上,那是为了求杨超文,在他家楼下等了一夜冻的。“李阿姨,”他的声音很淡,“谅解书不是我能决定的,需要董事会同意。” “我去求董事会!我去给每个人磕头!”李楠楠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西装面料,“只要能让明远判缓刑,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沉舟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楠楠以为他不会答应。“三天后开庭,”他突然开口,“让杨明远写一份悔过书,公开向顾氏道歉,并且……把他知道的宋氏内幕,全部交给经侦大队。” 李楠楠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顾沉舟要借杨明远的手,彻底扳倒宋氏。她咬了咬牙:“好,我让他写!” 公诉人提交了杨明远的悔过书,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详细供述了自己如何被宋氏怂恿挪用公款,甚至附上了***与他的通话录音。 紧接着,顾氏集团的代表宣读了谅解书:“鉴于被告人已全额退赃并积极配合调查,顾氏自愿放弃追究其刑事责任的部分诉求,恳请法院从轻处罚。” 杨明远的律师趁机补充:“被告人系初犯,主观恶性较小,且在案发后有重大立功表现,协助查处了宋氏集团的违法活动,符合缓刑条件。” 法官敲击法槌的声音落下时,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被告人杨明远,犯职务侵占罪,没收所有非法所得,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法官的声音清晰而沉重,“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千万元,缓刑考验期内,不得从事与财务相关的工作,需定期向社区矫正机构报到。” 杨明远站在被告席上,腿一软差点坐下。李楠楠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淌下来——缓刑三年,意味着他不用坐牢,只要三年内不再犯错,就能保住自由身。 走出法院时,阳光刺眼。杨明远接过李楠楠递来的外套,突然问:“妈,那三千万……我们怎么凑?” 李楠楠拍了拍他的手背,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我把房子卖了,凑了八百万,剩下的……我去给人做保姆,你去工地搬砖,总能还上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明远,这次是真的要好好做人了。” 杨明远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突然说不出话。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李楠楠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走过顾家老宅的石板路,那时她的手还没这么多茧,背影也没这么弯。 宋氏集团的业务经理张磊被判刑那天,宋婉柔没去法庭。 她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宋氏大楼的招牌被工人拆下——股价暴跌后,公司被迫出售核心资产,连总部大楼都抵给了银行。桌上放着一张支票,是给张磊家人的“补偿”,金额正好一个亿。 “妈,张经理判了三年,罚款一千万我们也交了。”宋婉柔推门进来时,声音还带着哭腔,“可媒体还在盯着不放,说要深挖旧城改造的黑幕。” 母亲李楠盛捏紧支票,指节泛白:“让他们挖。”她冷笑一声,“张磊把所有事都扛了,他们注定找不到实据。你父亲和爷爷很快就能无罪释放……” 她突然顿住,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个首饰盒:“把家里的古董都处理掉,换成现金。我们准备移民。” 宋婉柔猛地抬头,愣住了:“移民?那公司怎么办?” “公司?”李楠盛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语气里满是倦怠,“一个没了根基的空壳子,留着只会拖垮我们。”她想起石无痕那天在电话里的话:“李总,一块烂透的布料,留着只会染脏其他料子。” 原来,她和宋氏,早就成了别人眼里该扔掉的烂布。 “我不同意。”宋婉柔后退几步,摇着头攥紧了拳头,“要走您走,等爷爷和父亲出来,我一定能把公司拉回来。” 话音刚落,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抖声”的推送,标题刺眼——“宋思远和宋融父子涉嫌案证据不足,当庭释放”。 宋婉柔盯着屏幕,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 与此同时,晚风裁缝铺里,苏晚正在整理账本。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上面记录着杨明远和宋氏的每一笔黑账——那是父亲生前留下的,比经侦大队查获的证据更完整。 “姐,法院判了,杨明远缓刑三年,张磊三年。”苏晴拿着手机走进来,语气里带着不甘,“就这么算了吗?” 苏晚合上账本,放在缝纫机的抽屉里,锁上了锁。“不算。”她拿起剪刀,开始裁剪新的布料,“缓刑三年,足够他想起更多事了。”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比如,谁才是真正让他挪用公款的幕后推手。” 苏晴凑近了些,看见布料上画着淡淡的蔷薇花纹,针脚的位置已经用粉饼做好了标记。“那杨超文呢?他帮杨明远毁证据,就没事了?” 苏晚剪下一块边角料,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石无痕已经把他滥用职权的证据交给检察院了。”她想起石无痕昨天发来的消息:“你的‘布料’很有用,该拆的线,我会一根根挑断。” 缝纫机的哒哒声再次响起,像在为这场未完的复仇,打着新的节拍。 李楠楠给顾家做保姆的第一天,王氏让她整理顾沉舟的书房。在一个旧文件袋里,她发现了一张照片:年轻的杨超群抱着年幼的杨明远,站在顾家老宅的门口,旁边站着的顾沉舟,正伸手摸着杨明远的头,笑得温和。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是杨超群的笔迹:“愿孩子们一世安稳。” 李楠楠捂住嘴,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窗外的阳光很好,却照不进那些被仇恨和贪婪笼罩的角落。 而街角的晚风裁缝铺里,苏晚正在指导员工给旗袍的领口绣上最后一颗盘扣,形状像一把小小的剪刀。苏晴趴在旁边,看着账本上“石无痕”的名字,突然问:“姐,你说石先生会不会帮我们查到底?” 苏晚没抬头,看着员工指尖的银针穿过布料,留下细密的针脚:“不管谁帮,只要能让真相大白,就好。” 缝纫机的声音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未完的故事——关于复仇,关于救赎,关于那些藏在针脚里的、尚未说尽的公道。 杨超文被带走那天,刚在办公室泡好了枸杞茶。门被推开时,他正对着日历数离退休的日子——还有整整十一个月,就能拿着全额退休金,去南方陪孙子钓鱼了。 “杨超文,涉嫌滥用职权、包庇罪,跟我们走一趟。”制服上的肩章晃得他眼晕,手里的茶杯“哐当”砸在办公桌,枸杞混着茶叶漫了一地。 警车驶过熟悉的街道,杨超文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指节把膝盖掐出红印。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杨明远找到他,塞了个装着二十万的信封,求他“通融通融”时,他就该一脚把人踹出去。 可他念着那点“堂兄弟”的情分,想着就帮这一次,闭眼放放水,哪想到会被那两页没毁干净的证据链拖下水。 “就一年……就差一年啊……”他对着审讯室的白墙喃喃自语,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开庭那天,法庭的灯光亮得刺眼。公诉人呈上的证据一摞摞堆在桌上:他给下属发的“模糊处理”的短信截图,银行流水里那笔来自“匿名账户”的二十万,还有那个被他压下去的“新人警察毁证”调查报告——原来所谓的“自己人”,根本是杨明远编造的幌子,他却信了,还真敢在卷宗上签了字。 “被告人杨超文,利用职务之便包庇重大经济犯罪嫌疑人,篡改关键证据记录,造成恶劣影响……”法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像锤子敲在他心上。 最后陈述时,杨超文站起来,背都驼了半截。“我认罪。”他看着旁听席上空荡荡的座位——儿子没来,老伴说“没脸见人”——眼泪突然掉下来,“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家里人……就差一年,我就能退休了啊……” 法槌落下时,他听见自己被判了十五年。 走出法庭的那一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看不见头的路。他想起年轻时刚进单位,胸前别着“先进工作者”的徽章;想起孙子去年生日,奶声奶气地说“爷爷退休了教我钓鱼”;想起杨明远塞信封时那声谄媚的“堂叔”——原来一步踏错,这辈子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监狱的铁门“哐当”关上时,杨超文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揣着那张数了无数遍的日历。只是现在,上面的红圈和数字,都成了笑话。 第92章 茶汤照见满汉席——旗开新篇显国力 厨房飘出的红烧肉香漫到堂屋时,墙上的挂钟刚指向十一点五十。 老板娘端着最后一碗番茄鸡蛋汤放在方桌上,白瓷碗沿凝着细汗,和红烧排骨、清蒸鲈鱼、炒时蔬凑成满满一桌,连五岁的小宝面前都摆了个卡通碗,盛着小半碗米饭。 “小马,李师傅,快洗手吃饭!”老板解下围裙往椅背上一搭,小宝已经踩着小板凳爬上座位,小手攥着勺子敲得碗沿叮当响。 小马刚坐下,手机“叮咚”响了声。他划开屏幕点开抖声,视频里的法庭画面正播报着杨明远缓刑的消息——这案子是昨天周五下午刚判下来的,他知道老板年纪大,摆弄不来这些电子玩意儿,却偏偏打心眼儿里惦记着杨明远的事,所以这些天一直盯着案子的走向。 这会儿见推送来了,赶紧把手机往老板面前凑:“老板,你看,杨明远判了缓刑三年。” 老板夹排骨的手顿了顿,凑近看了眼屏幕,嘴角松了些:“能回头就好,可惜了那点本事,全用歪了。” 他往小马碗里舀了勺汤,“你小子记着,咱们做生意、上班,都得走正道。钱来得不干净,夜里睡不踏实,你看他那三千万罚款,不是靠小聪明能躲过去的。” 老师傅嚼着鲈鱼,慢悠悠接话:“可不是嘛,我年轻时候见多了走捷径的,最后没一个落好。” 小宝突然举着勺子喊:“爷爷,杨明远是谁呀?是不是动画片里的坏蛋?”老板娘笑着把一块去了骨的排骨塞进他嘴里:“吃饭别说话,是个做错事的叔叔,以后要好好改正呢。” “对了,杨叔怎么没看到。”小宝嘟了嘟嘴,“我还想让他有空给我做风筝呢……” “你杨叔家有事,已经回家了。”老板娘夹一块肉放在小宝的饭碗里,“来乖,小宝快吃饭。” 小马扒了口饭,瞥见老板正往他碗里夹青菜,心里暖烘烘的。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在桌角,把每个人碗里的热气都染成了金的,汤勺碰着碗底的轻响里,混着老板那句“踏实最要紧”,听得人心里熨帖。 几乎在同一时间,劳斯莱斯的车窗降下时,无痕酒店的鎏金招牌正被正午阳光照得晃眼。顾沉舟推开车门,黑色定制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和酒店旋转门的黄铜扶手撞出一样的冷光。 苏晚挽着顾沉舟的手紧紧跟随,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回声被厚重的地毯吸走大半——这是她第二次来,每次都觉得这地方静得像座藏着秘密的金库。 “顾总。”李经理已经候在大堂,笔挺的燕尾服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看见顾沉舟时脸上堆着笑,目光扫过何宸瑜时却淡得像水,连个招呼都欠奉。 直到瞥见后面迈巴赫里下来的苏晴,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手里凭空多了块干净的丝绒布,想帮苏晴擦去裙摆上沾的草屑:“苏小姐今天这身旗袍真衬气质,刚到的澳洲龙虾,我让后厨给您做蒜蓉粉丝的?” 苏晴微微侧身避开,指尖拂过旗袍领口的盘扣:“不用麻烦。”她的目光落在大堂中央的水晶灯上,那灯是用上千颗捷克水晶串成的,上次来还没换。 石无痕拍了拍李经理的肩,径直往电梯走:“二楼包厢。”他步子迈得大,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把凌晨到的蓝鳍金枪鱼开半条,剩下的留着,别像上次似的,不到三点就被人订光了。” “哎哎,好嘞!”李经理忙应着,眼角余光瞥见何宸瑜正对着前台的红酒墙皱眉——那墙上挂着的82年拉菲,上次他想拍一瓶,被李经理一句“非石少指定客人不卖”怼了回去。 这会儿李经理却像没看见他似的,颠颠地跟在苏晚身侧,汇报着今日的海鲜清单:“还有北海道的海胆,刚撬开的,汁儿都没渗出来呢……” 电梯门合上时,何宸瑜嗤笑一声,对着苏晴压低声音:“你看他那副样,在石总面前装孙子,转头就给我甩脸子。” 苏晴没接话,瞪了何宸瑜一眼,“再多嘴,吃完饭留下来洗厕所……”说完,她憋着笑看着电梯面板上跳动的数字——这家酒店被石无痕收购一年多,连她都只知道二楼以上有包厢,更高的楼层从来没上去过。 包厢的落地窗正对着海城的海岸线,李经理亲自布着餐具,银质刀叉被他擦得能照见人影。他给苏晴倒柠檬水时,手都带着点颤,眼角瞟着石无痕的脸色:“苏小姐尝尝这个餐前包,用的是意大利空运的面粉,酵母是老面种,发了七十二小时……” 苏晴刚拿起面包,就听见石无痕淡淡开口:“李经理,你去盯后厨吧,让陈师傅亲自掌勺。”李经理应声退出去,关门前还不忘往苏晚那边看了眼,那眼神里的讨好太过明显,连顾沉舟都端着茶杯笑了笑——他认得李经理,这人在海城餐饮圈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能让他如此忌惮的,除了石无痕,大概就是眼前这位被石无痕带了八次的苏晴了。 窗外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包厢里的冷气裹着淡淡的木质香。苏晴戳了戳何宸瑜的胳膊,朝门口努努嘴:“你看他那背影,跟被猫撵似的,你想不想跟他一样何特助……”何宸瑜哼了声,拿起菜单翻着,声音里带着酸意:“等会儿让他给我开那瓶罗曼尼康帝,看他给不给面子。” 石无痕没接话,正给苏晴剥着海虾,虾壳被他褪得完整,虾肉泛着莹白的光。“这家店纯属暴利中的暴利,其盈利模式,说白了就是饥饿营销。”他把虾肉放进苏晚碟子里,“每天只接一百六十八桌,海鲜现到现卖,来的人图的不是吃,是这份‘难约’的体面。” 苏晴咬了口面包,麦香混着黄油味在舌尖散开:“和你的性子倒像。” 石无痕笑了,指尖擦过她的嘴角:“那你呢?来了八次,还没腻?”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李经理端着刚做好的龙虾进来,听见这话,忙笑着接茬:“苏小姐怎么会腻?我们这后厨天天换花样,就盼着您常来呢……”他话说到一半,对上石无痕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闭了嘴,放下菜就躬身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何宸瑜“嗤”了一声:“瞧他那怂样。” 顾沉舟放下茶杯,看向苏晚,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看来,以后来这儿吃饭,不用看谁脸色了。”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不觉从杨明远的事上转开。石无痕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过阵子我父亲生日,我打算带苏晴回趟京,你们要是有空,也一起去凑个热闹。” 何宸瑜眼睛一亮,立马来了兴致:“那敢情好啊,我还没见过石叔叔呢。而且,听说过几天就是9月3日大阅兵了,咱还能顺便去看看!”他满脸期待盯着石无痕,就等他发话呢。 石无痕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自豪:“这次阅兵可不一般,国家要展示不少黑科技装备,据说还有能媲美变形金刚的‘战场变形金刚’。到时候万国来朝,全世界都得重新认识国家的军事力量。” 顾沉舟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闻言挑了挑眉:“哦?这么厉害?看来这次阅兵,又得让某些国家睡不着觉了。” 石无痕笑了笑,接着说:“像‘九天’无人机变形母机,能在空中持续盘旋五天五夜,还能像蜂群一样释放小型无人变形机,执行侦察、干扰、轰炸任务,甚至能空投物资支援地面部队,功能强大得很。还有‘锐爪’无人战车,会自己选路、识别敌人、开火,能和其他平台协同推进,在复杂地形作战也不在话下。” 苏晴听得入神,不禁感叹:“没想到现在的军事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真想去现场看看。” 石无痕转头看向苏晴,眼神温柔:“放心,到时候我带你去,找个绝佳的观礼位置,让你把这些国之重器看个够。” 何宸瑜一边往嘴里塞着虾饺,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可得多拍些照片,回去好好跟那些朋友炫耀炫耀,让他们知道咱们国家有多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即将到来的阅兵充满了期待,包厢里的氛围愈发热烈。 几乎在同一时间,饭后的油烟气混着墙角的铁锈味慢慢沉淀,老板拎着那把紫泥紫砂壶往角落矮桌走,壶身被摩挲得发亮,壶盖边缘有道细微的磕碰——那是上个月从旧货市场淘回来时就带的,他宝贝得很,每次用前都要先拿茶巾擦三遍。 小马和老师傅搬了小马扎凑过来,矮桌上的茶盘里,那只紫砂小猪茶宠正趴在壶承边打盹似的,浑身泛着深褐色的油光,连卷曲的尾巴尖都透着温润。“这小猪养得够精神啊。”老师傅伸手碰了碰,指尖沾了层薄薄的茶垢,“得有段日子了吧?” “一个多月了。”老板笑着往壶里投新茶,沸水冲下去,茶叶在壶腹里翻涌成碧绿色的浪,“那天早上去进货,看见杂货铺门口摆着这套,就剩这只猪了,老板说前主儿养了三年,我瞧着顺眼就捎回来了。”他边说边把第一泡洗茶水淋在小猪身上,那油亮的表皮顿时泛起水光,像是活了过来。 小马捧着粗瓷杯,看着老板用茶针细细通壶嘴——那根竹制茶针的尾端已经磨得圆润,是老板自己用了十年的老物件。“您还说呢,上次我碰了下壶盖,您紧张得跟啥似的。” “这你就不懂了。”老板把第二泡茶分到杯里,茶汤清亮得能看见杯底的细痕,“物件跟人一样,得顺着性子疼。就像杨明远,要是早有人盯着他别走错路,也不至于落到这步。”他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小猪茶宠上,“你看这猪,前主儿要是天天摔它,能养出这包浆?人也一样,一步踏错,再想回头,难喽。” 老师傅磕着瓜子,瓜子壳落在桌角的铁盘里,叮当作响:“可不是嘛。前阵子听说他挪用公款给宋婉柔买包,那心思就没放在正途上。” 阳光从窗棂斜斜切进来,在茶盘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把紫砂壶的影子拉得老长。老板又往小猪身上淋了点茶汤,指尖划过它圆滚滚的肚子,像是在跟老伙计说话:“所以说啊,小马,做人得跟养茶宠似的,天天用正道的水浇着,日子久了,自个儿就亮堂。歪门邪道的水一浇,看着光鲜,内里早烂了。” 小马低头喝了口茶,碧螺春的清甜混着老板的话滑进喉咙,眼角瞥见那只紫砂小猪,在阳光下亮得像块浸了蜜的石头。 第93章 炭火三重奏·职业底线是幸福的保障 包厢里的最后一块金枪鱼腹被苏晴叉起时,石无痕看了眼腕表:“今天周末,下午没事,去城郊的云栖山走走?” 顾沉舟放下餐巾,指尖在桌沿敲了敲:“那山的红叶该红了,正好。” 何宸瑜刚掏出车钥匙,就见李经理端着餐后水果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石总,苏小姐,顾总,下山的路最近在修,我熟,让司机备两辆车,我给您带路?”他这话半是请示半是自告奋勇,眼神一个劲往苏晚那边瞟。 石无痕没应声,倒是苏晴噗嗤笑了:“李经理还管带路啊?你们酒店不忙吗?” 李经理腰弯得更低了:“苏小姐说笑了,店里有副经理盯着呢。能陪各位走走,是我的荣幸。”他心里打得算盘精——跟着这位“未来主母”多刷点存在感,总比在酒店里对着何宸瑜那张冷脸强。 何宸瑜在旁边哼了声,故意拉长调子:“某些人倒是会找机会。”李经理像没听见,只候着石无痕的话。 石无痕站起身,理了理西装外套:“走吧。” 两辆车沿着盘山公路往上爬,李经理坐在副驾,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这云栖山是风水宝地,山顶的望海亭能看见整个海湾,天天都有达官贵人还来烧过香……” 他说得起劲,忽然瞥见后视镜里苏晴正和石无痕低声说着什么,赶紧把话头转到苏晴身上,“苏小姐要是累了,后备箱有刚切的人参蜜片,补气血的,我特意让后厨备的。” 苏晴笑着摆摆手:“谢谢李经理,不用了。” 到了山脚,众人弃车步行。山间的风带着草木清香,吹得人神清气爽。李经理抢着帮苏晴拎包,被苏晴躲开了,又想去扶石无痕,被石无痕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念叨:“前面有段石阶滑,苏小姐慢点……” 爬到半山腰,何宸瑜停下来喘气,指着李经理笑:“你这天天在酒店待着的,体力还不如我呢。” 李经理抹了把汗,赔笑道:“何特助说笑了,我这是……是想多陪各位走会儿。”本来李经理是不打算回应何宸瑜,但是想着能借说出去的话术,让老板以后有好事多想着自己,这升职加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才会搭话。 苏晴回头看了眼,见他领带歪了半截,皮鞋上沾了泥,倒比在酒店里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顺眼些。“李经理,歇会儿吧,”她扬了扬手里的红叶,“你看这叶子,比酒店的插花好看多了。” 李经理愣了愣,赶紧点头:“是是,苏小姐说得对,自然的最是好。”他偷偷看了眼石无痕,见对方嘴角带着笑意,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点——看来这步棋没走错。 山顶的望海亭里,风卷着红叶打着旋儿飞。李经理忙着给众人递水,眼睛却瞟着石无痕和苏晴并肩看海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趟山路爬得,比在酒店里拍十次马屁都值。 车子拐进佘山景区时,正午的阳光正烈,透过梧桐叶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石无痕摇下车窗,风里混着山林的潮气——这是海城最大的山,虽不高,却藏着老城厢里难得的清幽。 李经理拎着个帆布包跟在后面,包里装着冰镇酸梅汤和防晒帽,见苏晴额角渗了汗,赶紧递上纸巾:“苏小姐,前面有片竹林,走那儿凉快。”他脚步轻快,完全不像在酒店里那般拘谨,“这山我熟,我儿子小时候常带他来捞溪虾,哪块石头底下有泉水都门儿清。” 何宸瑜嗤笑一声:“你倒是会自夸。”话虽如此,却也放慢脚步等了他两步。 竹林里的风带着凉意,竹叶簌簌作响。苏晴被石无痕牵着,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着昆虫尸体,忽然指着远处的塔尖喊:“无痕,那是什么?” “那是秀道者塔,”李经理凑过来解释,语气里带着点海城人特有的自豪,“宋朝的老物件了,抗战时还藏过伤员呢。”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塔下埋着宝贝,不过都是瞎传,去年修缮时我进去过,就些旧砖块。” 苏晴踩着铺满竹叶的小径往前走,忽然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下,李经理眼疾手快扶住她:“苏小姐小心,这块石头叫‘绊脚石’,老辈人说踩了它,往后的路就顺了。” 石无痕在旁边接话:“没想到他还懂点历史,之前以为他编故事一套套的,还以为他综合能力造假。”嘴上说着,另一边还伸手替苏晴拂去裙摆上的草屑。 爬到山顶的天文台时,风突然大了起来。远处的黄浦江像条银色的带子,陆家嘴的摩天楼在阳光下闪着光。 李经理从包里掏出保温杯,给每人倒了杯酸梅汤:“这是用本地青梅腌的,放了冰糖,解腻。” 何宸瑜喝了两口,难得没怼他:“味道还行。” 李经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又开始念叨:“你看那片云,像不像条龙?老话讲‘佘山见龙云,三日必天晴’,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苏晴望着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忽然觉得这山虽不如名山大川壮阔,却藏着海城独有的烟火气——既有老塔的沉静,又有江景的浩荡,像极了身边这些人,各有棱角,却在风里慢慢凑成了一幅温和的画。 众人站在山顶观景台上,俯瞰着海城的壮丽景色,苏晴微微眯起眼,感受着山间凉爽的山风,轻声提议道:“难得出来一趟,要不我们在山上吃个露营烧烤?” 石无痕嘴角上扬,温柔地看着苏晴,点头应道:“好,我让人准备。” 李经理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不仅主动请缨,还改口:“老板,主母,这事儿交给我,我知道附近有个绝佳的露营点,风景好,还能避开人流。” 说干就干,李经理迅速联系了他熟悉的一家户外服务供应商,对方承诺会在最短时间内将全套露营烧烤设备和新鲜食材送到指定地点。趁着等待的间隙,众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山间小道,前往李经理推荐的露营地。 一路上,李经理像个专业导游般介绍着:“这地方可是我偶然发现的,平常没什么人知道。四周被山林环绕,安静又私密,最适合咱们这样的聚会了。” 到达露营地后,只见一片开阔的草坪,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不一会儿,供应商的车就到了,几人开始齐心协力搭建帐篷、支起烧烤架。 何宸瑜卷起衬衫袖口,熟练地摆弄着烧烤架,李经理在一旁帮忙整理食材,两人配合默契,但是全称无沟通,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石无痕和苏晴在一旁玩闹,他拿着一串烤鸡翅,故意在她面前晃悠:“你要是求我,我就分你一个。” 苏晴白了他一眼,伸手就去抢:“想得美!”两人的打闹声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李经理在一旁忙前忙后,一会儿帮忙递调料,一会儿又跑去查看炭火,还不时分享着他儿子小时候在野外烧烤的趣事,把气氛烘托得愈发热烈。 顾沉舟则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看着大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苏晚在他身边笑出了花,时不时凑到烧烤架前好奇地张望。 随着炭火渐渐旺起来,烤架上的食材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石无痕熟练地翻转着肉串,刷上酱料,不一会儿,第一批烤好的食物就出炉了。他先将一串烤得金黄酥脆的羊肉串递给苏晴:“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苏晚接过,咬了一口,满足地笑道:“嗯,好吃!” 众人围坐在一起,一边享受着美味的烧烤,一边欣赏着山林间的美景,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露营地,与周围的自然景色融为一体,勾勒出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炭火舔着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油脂滴在炭上溅起细碎的火星,混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漫在风里。顾沉舟刚咬了口烤鸡翅,就见何宸瑜举着两串烤腰子凑过来:“顾总,尝尝李经理这手艺,比城里馆子强多了。” 李经理正给苏晴递烤鱿鱼,闻言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何特助过奖了,就是瞎烤。我儿子小时候总缠着我烤串,练出来的笨功夫。” 苏晴和石无痕分食着一块烤红薯,蜜色的糖汁顺着指尖往下淌,石无痕拿纸巾给她擦着,忽然抬头看向李经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你这个月薪资翻倍,稍后我跟财务和人事说一下。” 李经理手里的烤签“当啷”掉在盘子里,刚要起身说“谢谢石少”,石无痕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回李经理脸上,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不是因为你今天跑前跑后,是早上在酒店后厨,你让陈师傅把那盘变质的海胆悄悄处理掉,没让任何人知道。” 李经理攥着烤签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翻倍的薪资,算下来多出三万出头。这数字在脑子里刚落定,心里就像被炭火烘得发烫。 他偷偷瞟了眼远处说笑的众人,喉结动了动:弟弟在南京读大二,妹妹在本地念专科,每次视频都说食堂的菜太素,这下能各塞两千,让他们顿顿加个荤菜; 爸妈在老家种着三亩地,总说“不用惦记”,可弟弟妹妹的学费杂费压得老两口直不起腰,两万块递过去,至少能让他们这个冬天不用再去打零工; 剩下的几千,刚好够给老婆买条她看中很久的细金项链,上次结婚纪念日没舍得买,还有儿子念叨了半学期的笔记本电脑,学设计用得着…… 这些念头像烤架上的火星子,一簇簇冒出来,烫得他眼眶发热。手里的烤鸡翅还冒着热气,他却觉得这香气里,第一次混着了踏实的甜。 李经理愣在原地,后背的汗瞬间透了衬衫——今早验收海鲜时,他发现一批海胆不太新鲜,没声张,只让后厨悄悄扔了,连采购都没敢告诉,怕影响石无痕招待客人的兴致,没想到这点小事被石无痕看在眼里。 “做我们这行,守住底线比会拍马屁重要。”石无痕拿起一串烤鸡翅,递给李经理,“拿着,趁热吃。” 李经理接过鸡翅时,手还在微颤,刚要弯腰道谢,被苏晴笑着按住了:“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风卷着远处的林涛声过来,炭火渐渐弱下去,李经理咬了口鸡翅,忽然觉得这咸香里,比往常多了点踏实的滋味。 收拾东西时,李经理抢着拎最重的垃圾袋,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下山的车灯划破暮色时,他听见石无痕在后座跟人事打电话,声音透过车窗飘过来,像落在心尖的雨:“无痕酒店的李经理,他这个月加双倍薪资,备注写‘品质把控奖’。” 第94章 烤番薯再甜也没有亲情的关怀甜 下山的车开得很稳,李经理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手机——刚才趁众人收拾东西的空当,他给老婆发了条消息:“这个月发奖金,给你买那条金项链。”对方秒回了个哭脸的表情包,后面跟着句“别乱花钱”。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石无痕在后座接电话,听语气是跟财务交代薪资的事,提到“品质把控奖”时,特意顿了顿:“对,就这个名目,让全酒店都知道。” 李经理心里一动,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给自己发钱。酒店后厨的人都知道他爱“表现”,陈师傅他们私下里常笑他“拍马拍到马蹄上”,这下用“处理变质海胆”拿奖,等于给所有人提了个醒——老板看在眼里的,从来不是嘴甜,是实在。 车到酒店门口,何宸瑜打着哈欠下车:“这趟山爬得,比陪客户喝三顿酒还累。”他拍了拍李经理的肩,难得没带刺儿,“你那烤腰子还行,下次有机会再露一手。” 李经理愣了愣,刚要点头应“好说”,猛地反应过来这话是何宸瑜说的——方才众人聊天的欢笑声太嘈杂,他竟恍惚以为是老板石无痕。 瞬间脸上的热乎劲褪了,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何特助说笑了。您好好表现,等哪天您发了奖金,买齐食材叫上我,我带上一家老小给您搭把手,也算沾沾您的光。” 何宸瑜被李经理那话堵得一噎,脸上的笑意僵在半空。他没想到这人转眼就翻了脸,刚要张嘴反驳,喉咙却像卡了根鱼刺,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手指无意识地扯了扯衬衫领口,他猛地转头看向酒店大门,像是在研究门廊上的雕花;没两秒又飞快转回来,目光扫过停车场的车牌,眼神飘得像被风吹的纸。脚下还下意识地蹭了蹭鞋跟,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整个身子拧得像根被掰弯的铁丝,偏就是找不到一句能接的话。 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滑过,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细得像蚊子哼,最后只能假装被远处的车灯晃了眼,抬手遮了遮脸,耳根子悄悄泛了红。 石无痕和苏晴要转去海景精装房,临上车前,他忽然对李经理说:“过几天去京城,记得把冰桶和醒酒器带上,老爷子爱喝的那瓶茅台得提前醒着。” 李经理愣了愣:“不是说让酒店直接发空运?” “空运太折腾,”石无痕拉开车门,“你亲自带稳妥,后备箱够放。” 李经理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把贴身照料老爷子的差事交得更实在了。他望着迈巴赫驶远的尾灯,车灯在海面拖出两道碎金似的光,忽然觉得这晚的风都带着股咸湿的暖意。 回到自家花园套房所在的物业区域时,值夜班的物业员工正提着水壶给门口的月季浇水,见他笑眯眯进来,连忙放下水壶打招呼:“李先生下班啦。” 这员工比他小四岁,在东郊花园的物业做了三年,平时见了业主总是低着头,话少得很。 李经理从包里掏出没吃完的烤红薯,表皮还带着点焦黑,他掰了一半递过去:“尝尝,山上烤的,甜得很。” 物业员工手忙脚乱地接过来,红薯的热气烫得他指尖缩了缩,却没舍得撒手,小声道:“谢谢您,李先生。”咬了一小口,蜜色的糖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赶紧用手背擦了擦,又飞快低下头,“您今天……看着比平时高兴。” 李经理“嗯”了一声,没多说,转身往自家套房走。晚风拂过花园里的栀子花丛,送来阵阵清香。 他摸着口袋里那张还没捂热的薪资翻倍通知,手机里刚收到的信息还亮着屏,李经理忽然觉得手里剩下的半块红薯,比酒店后厨那些雕花摆盘的甜点,更让人心里熨帖。 突然手机又震了下,是打暑假工的妹妹发来的:“哥,兼职的食堂今天加了红烧肉,超好吃!”下面还附了张照片,餐盘里的肉闪着油光。 他回了个“好好吃”,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又加了句:“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赶紧回学校准备。哥有钱,学费已经给爸妈转过去了。开学后多给自己加餐,伙食费不够就跟我说,我来解决。你这年纪该专心学业,别总想着打工分心。” 一进家门,他先把半块红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随手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搁。今天难得休息,得赶紧收拾去京城的行李——明天一上班准得被各种事缠上,哪还有空摆弄这些。 拉开衣帽间的行李箱,月光正好从纱帘透进来,落在金属拉链上,碎银似的光点晃得人眼亮,倒像极了山顶望海亭里,被风卷着打转的红叶。 他叠着衬衫的手顿了顿。这趟去京城,好像和往常跟着老板出差不一样了。 先前总想着怎么在石少面前多露脸、多讨句好,可现在摸着口袋里那张薪资翻倍的通知,心里揣着的全是踏实——倒像是去赴一场早就该来的约,约里有老爷子爱喝的茅台,有妹妹餐盘里的红烧肉,还有老婆念叨了半年的那条金项链。 把折叠好的西装往箱子里放时,他忽然笑了。原来日子的甜,不一定非得是酒店后厨那些雕花甜点,有时候,半块烤红薯的暖,比什么都实在。 次日,老房子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响,李楠楠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桌,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沉舟那边……真就没松口?”她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杨明远,语气里带着点不甘。 杨明远低着头,手指抠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声音闷得像堵着东西:“嗯,电话没接,信息也没回。”他早该料到的——当初自己挪用公款捅出那么大篓子,差点拖垮顾氏一个子公司,顾沉舟没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已经算念旧情了。 李楠楠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门铃响了。她趿着拖鞋跑去开门,见是王玉嫣,脸上堆起笑:“王总,您可算来了。” 王玉嫣走进来,目光淡淡扫过屋里,最后落在杨明远身上。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比起当年在顾氏总部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换了个人。 王玉嫣是顾沉舟的母亲。顾沉舟的父亲早年因孩子被偷换一事,操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大好。后来顾氏集团的大小事务便都由王玉嫣接手打理,直到顾沉舟成年,她才将集团交由儿子掌控,而顾沉舟也确实将顾氏带向了更辉煌的境地。 杨明远是王玉嫣家老管家的养子,曾被王玉嫣破格提拔为集团副总裁。他出事后,接替他职位的那位副总裁能力不济,无奈之下,王玉嫣只好亲自暂代副总裁一职。好在下个月,一位能力出众的副总裁就会到任,届时她便能卸任退休了。 “沉舟那边,你别再惦记了。”王玉嫣在餐桌旁坐下,开门见山,“他那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这事,他心里过不去。”她没说顾沉舟昨晚在书房枯坐到半夜,更没说他把杨明远当年送的那只钢笔扔进了垃圾桶——有些情分,碎了就是碎了。 杨明远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顾沉舟的脾气,骄傲又较真,当年两人在顾氏搭档时,就因为一个报表数字对不上,能跟他吵到深夜。如今出了这种事,对方不愿见他,再正常不过。 “王总,我明白。”他哑着嗓子开口,“今天请您来,是想谢谢您……当年破格提拔我,还有养父的时候,您帮着料理后事。” 王玉嫣没接话,夹了一筷子青菜:“你老杨叔当年总说你聪明,就是心思重。”她抬眼看向杨明远,“顾氏下个月来新副总,我就彻底不管事了。往后你的路,自己走。别再想着走捷径,更别去烦沉舟——他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 这话里的疏离再明显不过。李楠楠在旁边听得心头发紧,赶紧给王玉嫣添汤:“王总说得是,我们都记着。明远以后就找个踏实活计,好好过日子,绝不再给沉舟添麻烦。” 王玉嫣没再多说,吃完饭放下筷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还有事,先走了。”走到门口时,她顿了顿,没回头,“洗尘宴,洗的是心。往后干净做人,比什么都强。” 门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杨明远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糖醋排骨,忽然想起小时候顾沉舟总抢他碗里的排骨,两人滚在院子里打架,老杨叔和王玉嫣站在廊下笑。那些画面像褪色的旧照片,清晰又遥远。 “别想了。”李楠楠递过一杯温水,“沉舟不愿见,也是好事。咱从头再来,不指望谁。” 杨明远接过水杯,指尖触到那点凉意,忽然低头笑了笑。笑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清的松动——就像小时候跟顾沉舟打完架,老杨叔往他手里塞的那颗水果糖,含着含着,涩味就淡了。他捏着水杯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巷口的风卷着菜香涌进来,混着墙根下青苔的潮气。 “明天我去人才市场看看。”他转头看向李楠楠,声音里没了刚才的闷,“不挑了,能挣钱就行。” 李楠楠眼睛亮了亮,赶紧擦了擦手:“我跟你一起去!我这几天打听了,城郊新开的物流园招分拣工,管吃住,就是累点。” 杨明远没应声,只望着窗外晾衣绳上飘动的白衬衫出神。口袋里的判决书边角硌着腿,此刻竟像是被风卷走了点重量。 八月底的海城,梧桐叶还没泛黄,却已带着秋老虎的燥意。杨明远站在陆家嘴那片摩天楼的阴影里,手里的简历被汗浸湿了边角。周一投的几家外企和上市公司,回复如出一辙:“背景审查未通过,感谢您的理解。” 裤兜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是“抖声”的推送——他当年作为顾氏副总裁剪彩的视频,如今总被顶上同城热榜,评论区里“海城前首富团高管”“挪用公款实锤”的字眼扎得人眼仁疼。 李楠楠住在老西门的老房子里,每天都要给他打两个电话,说楼下菜场的张阿姨问起他“怎么不坐大奔了”,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难堪。 第95章 何宸瑜的小算盘看来要落空了 连续两天,他从静安跑到浦东,又转去闵行。张江的科技公司看到“案底”二字直接摆手,南京东路的奢侈品店说“形象不符合”,连七浦路的服装批发商都嫌他“看着太文弱,搬不动货”。 最后他坐在地铁2号线的座位上,看着窗外掠过的东方明珠,想起自己从前在这里签过亿级合同,如今连份正经差事都找不到,喉结滚了滚,把简历往包里塞得更紧了。 周三清晨,杨明远特意换上了件熨烫过的白衬衫。2025年8月27号,手机日历的提醒跳出来时,他正啃着李楠楠煮的白煮蛋。刷到一条招聘信息:虹口区一家小型广告公司招设计助理,要求栏里没提“无犯罪记录”,地址离老房子不远。 面试在一栋老式写字楼的12层,办公室里堆着半人高的kt板,老板是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指着电脑上的海报问:“coreldraw会用吗?不会?那ps基础总有吧?” 杨明远攥紧了手心——以前在顾氏批设计预算时,这些软件只在汇报ppt里见过。他低声说:“我可以学,每天多留两个小时加班练。” 老板叼着烟笑了:“我们这庙小,不管你以前是龙是虫,能出活就行。月薪七千二,试用期发六成,不包吃住,社保按最低基数交。干不干?” 其实这公司最近半年业务量暴增,偏又待遇低、加班狠,员工早跑光了。眼下正是缺人缺得火烧眉毛,才让杨明远捡了个空子。 窗外的阳光穿过老旧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七千二,在海城刚够覆盖房租和罚金分期的零头,剩下的钱,怕是连给李楠楠买盒降压药都得算计着来。 但杨明远看着桌上那支等着他签字的笔,忽然觉得这数字比当年签下的千万合同更让人踏实。 “干。”他落笔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像要把过去的浮躁都按进这一笔里。走出写字楼,四川北路的老弄堂里飘来生煎的香气,他掏出手机给李楠楠发消息:“妈,找到活了,晚上买两两生煎回去。” 中午的写字楼底下,外卖车排着队驶过,杨明远站在公交站牌旁,给李楠楠拨了第三个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她的声音,带着点喘:“明远啊,妈走不开,正跟中介看合同呢。” “不是说好了中午出去吃碗面?我请您。”他攥着刚领的工牌,塑料边角硌得手心发红。 “下次吧,”李楠楠的声音隔着电流有点模糊,“这房子的事急,人家买家下午就要付定金了。” 杨明远心里“咯噔”一下:“卖房?您没跟我说啊!” “说了怕你急,”李楠楠轻描淡写地带过,“五室两厅空着也是空着,换成一室三厅够住了。你别管,妈心里有数。”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晚上回来给你看合同。” 电话挂得仓促,杨明远站在原地,秋老虎的热风卷着尾气扑过来,呛得他喉咙发紧。他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玄关柜上摆着的房产证不见了——那是老西门的老房子,五室两厅带着个小院子,是养父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掏出手机计算器软件敲了敲:1500万减去520万,是980万,加上母亲那80多万存款,刚好够凑齐1060万。法院要的1000万罚金,这下是够了。 可那房子……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墙上还留着他刻的身高线,院子里的石榴树每年都结满红灯笼似的果子。 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很久,停在“宋婉柔”三个字上。以前他总笑她名字软,人却犟得很,当初他出事,她是第一个冲到看守所门口的,隔着玻璃哭着说“我等你”。 电话拨过去,听筒里“嘟”了两声,直接跳成忙音。再拨,提示音变成了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拉黑了。 风卷着梧桐叶擦过脚边,杨明远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宋婉柔,是在法庭外。她穿着他送的米白色风衣,眼眶红肿,只说了句“杨明远,我等不起了”,转身就走进了地铁站的人流里。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慢慢蹲下身,看着来往行人的鞋尖。中介的话忽然在脑子里冒出来——早上路过老西门时,他撞见母亲跟中介聊天,说“只要能让明远好好做人,住地下室都行”。 远处的写字楼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影子缩成个模糊的小点。他摸出烟盒,是空的,想起入职时老板说“办公室不准抽烟”,又把空盒塞回口袋。 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午的阳光斜斜切过无痕酒店的玻璃幕墙,把“无痕”两个烫金大字照得发亮。 迈巴赫稳稳停在门廊下,石无痕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替苏晴拉开车门,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腕——那里戴着串他送的南红手串,是上次去云栖山时在山脚老店挑的。 “姐和顾沉舟到了吗?”苏晴理了理裙摆,目光扫过酒店门口那排罕见的白皮松。 “刚进包厢。”石无痕揽着她往里走,路过前台时,侍者躬身行礼的幅度比平时更低。这家被他收购一年多的酒店,早成了海城顶流的隐秘据点,寻常人哪怕捧着现金,也未必能订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包厢里飘着淡淡的雪松香,苏晚正对着菜单笑:“上次那道东星斑,鱼肉嫩得像布丁,今天可得再点一份。”顾沉舟坐在她身边,指尖在桌沿轻点,视线落在推门进来的石无痕身上时,微微颔首。 “顾总。”石无痕颔首回应,示意苏晴坐苏晚旁边。 服务员刚要递菜单,李经理已经端着醒酒器进来了,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锃亮。 “石总,苏小姐,苏小姐,顾总,”他目光飞快扫过众人,最后黏在苏晴身上,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今儿的海鲜刚到港,北海道的海胆带着冰碴儿,澳洲龙虾活蹦乱跳的,我让后厨给苏小姐做个芝士焗的?” 苏晴还没应声,他又转向苏晚:“苏小姐要是爱吃清淡的,有刚剖的黄唇鱼,炖盅最养人,我让陈师傅盯着火候。” 何宸瑜跟着进来时,正撞见李经理往苏晴手边的碟子里添杏仁,故意咳嗽一声:“某些人倒是比老板还清楚客人爱吃什么。” 李经理像没听见,只等着苏晴点头,直到石无痕淡淡说了句“按她们意思来”,才躬着身退出去,路过何宸瑜时,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 何宸瑜撇撇嘴,在顾沉舟旁边坐下:“这李经理,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顾沉舟没接话,看向窗外——酒店后院的露台上,几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正从冷藏车里卸海鲜,泡沫箱打开时,隐约能看见帝王蟹的长腿在动。 他知道这家酒店的盈利模式,看似寻常的一餐饭,价格能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资,偏生每天都被订满,靠的就是这份“有钱也难买的排面”。 苏晚给苏晴夹了块蜜瓜:“听说这家店的海鲜从不留到第二天,早上四点从渔港直送,去晚了连虾都抢不到。” 石无痕替苏晴倒了杯柠檬水:“想吃随时来,让李经理留着。”他话音刚落,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李经理端着个白瓷盅进来,掀开盖子时,奶白色的鱼汤冒着热气:“苏小姐,先喝点汤暖暖胃,黄唇鱼刚炖好的。” 苏晴笑着道谢,李经理这才又弓着身退出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叮嘱服务员:“盯着点龙虾,别煮老了。”那架势,倒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酒店的天。 何宸瑜看着他的背影,哼了声:“等哪天合并到石氏海城分公司,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得意。”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到时候何宸瑜这个特助,可就不止压他一头了,看他还敢不敢进门不打招呼。 “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芝士焗龙虾的香气还没散,石无痕用银叉挑开蟹腿,忽然开口:“下周五回趟京城。” 苏晴正给苏晚递剥好的虾仁,手顿了顿:“回去有事?” “我爸生日,农历七月七,正好赶上七夕。”石无痕擦了擦手,“顺便带你见见我爸妈。” 苏晴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捏着虾壳的手指紧了紧:“见……见叔叔阿姨?”她早听说石家在京城的分量,一想到要面对那样的家庭,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怕了?”石无痕挑眉,指尖刮了下她的鼻尖。 “也不是……”苏晴咬着唇笑起来,眼里忽然亮了,“对了!下周五是不是有大阅兵彩排?我上次看新闻说今年规模特别大!” 石无痕看着她眼里的光,点头:“不止彩排,正日子能去现场看。” “真的?”苏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刚才见家长的紧张瞬间被抛到脑后,“那也太酷了!” 苏晚在旁边笑着推她:“见家长重要还是看阅兵重要?” “都重要!”苏晴拉着姐姐的胳膊晃了晃,“姐,你也去呗?” 苏晚看向顾沉舟,顾沉舟放下筷子,语气温和:“正好那天没事,一起去。” 何宸瑜立刻凑过来,胳膊搭在石无痕肩上:“石总,我也想去……” “你凑什么热闹。”石无痕拍开他的手。 “我去给您拎包啊!”何宸瑜开始耍赖,“您看您带这么多人,总得有个跑腿的吧?我保证不添乱,就想看看京城的大场面。”他磨了足足三分钟,见石无痕嘴角松了点,赶紧补了句,“我自费机票酒店!” 石无痕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一直站在旁边候着的李经理,眼睛转了转,忽然也上前一步,腰弯得比平时更低:“老板,那我也……” 他学着何宸瑜的语气,带着点讨好,“后厨最近新研究了几道京城菜,我去给您掌勺?保证合叔叔阿姨口味。再说苏小姐第一次去,身边也得有个体贴的人照应着不是?” 何宸瑜在旁边嗤笑:“你也想凑热闹?酒店不用管了?” 李经理没理他,只盯着石无痕,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打得精明——能跟着去石家老宅,在“未来主母”面前表现的机会可比在酒店里多得多,说不定还能在石老先生面前留个好印象。 石无痕看着他那副模样,忽然觉得有点意思,指尖在桌沿敲了敲:“行,一起去。” 李经理眼睛瞬间亮了,刚要鞠躬道谢,被石无痕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过,”石无痕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语气平淡,“到了京城,规矩比这儿多,别给我丢人。” “哎!您放心!”李经理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忙不迭地应着,偷偷瞥了眼何宸瑜,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下,看谁还说他只会在酒店里耍威风。 第96章 宋家洗尘宴——黄道吉日不见光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洒在桌上的龙虾壳上,映出一片油亮的红光。 苏晴已经开始跟苏晚讨论该穿什么衣服去看阅兵,顾沉舟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何宸瑜正缠着石无痕打听京城的好玩之处。李经理则在心里默默盘点着该带哪些厨具和食材,包厢里的热闹混着食物的香气,像提前酿好了一壶关于京城的期待。 他拿起那张新房产证,指尖划过“一室三厅”四个字,忽然觉得这纸面的重量,比那本五室两厅的房产证沉多了。 下午一点半的办公室像个被捅翻的马蜂窝。空调坏了半扇,热风裹着油墨味往人毛孔里钻,打印机吞吐文件的声音像老式缝纫机,“咔哒咔哒”敲得人太阳穴发紧。 杨明远站在角落的空位前,手里的半盒生煎早就凉透了,油星子透过纸盒洇在掌心,黏糊糊的。 “就这堆,”老板把一摞u盘摔在桌上,塑料壳碰撞的脆响惊得他一哆嗦,“全部分类归档,文件名按‘客户名+日期+尺寸’改,今晚必须弄完。”说完叼着烟转身,皮鞋跟敲地的声音混着客户的咆哮从手机里漏出来:“明早就要!少废话!” 杨明远坐下时,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哀鸣。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夹乱得像被台风扫过,“未命名123”“最终版(真的)”“客户又改了”……他盯着鼠标右键弹出的菜单,手指悬在半空——以前在顾氏,这种活儿自有实习生做完递到他桌上,连文件名格式都有人专门拟好模板。 “杨哥,帮个忙呗?”旁边的小姑娘顶着黑眼圈转过来,眼里全是红血丝,“我这图改到第五版了,甲方说要‘五彩斑斓的黑’,我真的快吐了。”她说话时,桌上的咖啡杯晃了晃,褐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淌,在设计图上洇出个丑陋的斑。 对面的小伙子突然把鼠标一摔,键盘“哐当”一声:“不干了!这班谁爱加谁加!”吼完又猛地捂住嘴,像是怕被老板听见,重新瘫回椅子上,手指揪着头发扯,“三个月了,天天凌晨两点回家,我女朋友说再这样就分手……” 杨明远默默移开视线,点开第一个文件夹。名校金融系的毕业证压在抽屉最底下,当年顾氏副总裁的工牌早就被李楠楠烧了,可现在,他连“ctrl+shift+n”新建文件夹的快捷键都要想半天。 改到第二十七个文件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把“20250827”打成了“20250872”,心脏猛地一缩——这种低级错误,要是在顾氏,足够让下属写三份检讨。 “轰隆”一声,外面突然炸雷,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老板踹开办公室门,手里捏着手机吼:“再加三个展板!后天上午!谁都别想准时下班!” “什么?!”小姑娘瞬间红了眼,眼泪砸在键盘上,“我们三个人,昨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没辙,甲方是爷!”老板抹了把脸,烦躁地抓着头发,“谁能弄出来,这个月奖金翻倍!”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敲窗的声音。杨明远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任务清单,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起当年在顾氏会议室,自己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项目必须提前三天上线”,根本没想过底下人要熬多少个通宵。 “我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雨浇透的纸。 老板愣了下,把需求扔过来:“行,你试试。弄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杨明远点开ps,界面陌生得像外星文字。他咬着牙拖图层,调颜色,手指僵硬得像生锈的零件。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天,也模糊了他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小姑娘递过来一张纸巾:“杨哥,你哭了?” 他这才发现,眼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鼠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难,而是因为此刻他才明白,那些被自己曾经轻贱的“琐碎”,那些被他一句“尽快”压下去的疲惫,原来重得能压垮一个人的肩膀。 “没,”他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眼睛进沙子了。” 展板的初稿终于发出去时,办公室里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桌上没动过的生煎,已经硬得像块石头。 杨明远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零星的灯火,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那个坐在云端发号施令的杨明远,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正跪在泥里,一点一点,学着捡起那些被自己弄丢的东西。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婉柔站在酒楼包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今天周三,黄历上写着“宜设宴,忌冲煞”,比原定的日子推迟了四天,就是图个全家顺遂。 “姐,爸和爷爷快到了吧?”宋子豪穿着新买的白衬衫,正对着镜子理领带,语气里带着点兴奋,“爷爷说这次拖朋友从国外带了好东西给我,那是送给我出国留学的礼物。 “快了,刚发消息说进停车场了。”宋婉柔回头,见母亲李楠盛正把爷爷爱吃的蜜饯摆上桌,忍不住问:“妈,奶奶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李楠盛的手顿了顿,眉头拧成疙瘩:“打了一下午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忙音,护工小张也联系不上,真是急死人。”她望向江城的方向,“上周发消息还说精神头足着呢,怎么突然就断了联系?” 宋婉柔心里也犯嘀咕。奶奶在江城的康复中心住了一年多,护工小张一直照看得妥帖,从没出过这种事。“明天一早我跟子谦过去看看。”她压下不安,强打精神,“今天先好好给爸和爷爷接风。” 更奇怪的是,康复中心刚才说,奶奶几个月前就因病情复发转院了,护工小张也一同前往;后来还是小张主动回康复中心办的出院,说老太太病情恶化,不适合再留这儿,已转去医院住院观察,手续都办妥了。 宋婉柔听完彻底懵了,追问出院手续怎能代办?对方却说,小张出示了宋家的授权声明——声明里写着,陈文艺(宋老太)的一切事务,包括出入院、治疗决策等,全由护工小张全权处理,其主观判断无论对错,均视为宋家成员意见,签名人不得有异议。 康复中心还发来声明照片,宋婉柔看着签名处那串名字——宋婉柔、宋子谦、宋融、李楠盛、宋思远、宋子豪,日期是2024年6月30日——这才猛地想起:当初奶奶查出恶性肿瘤,家里人怕沾晦气,不仅在声明上签了字,还每月给小张五万块,让她全权照料。 从签下协议之日起,宋家就没有一个人见过奶奶了,除了让财务每个月准时准点给小张发5万元工资,还有康复院每个月的费用外,概不理会。若不是前些天奶奶手机突然发来指点她的信息,他们怕是还记不起这号人。 那张轻飘飘的授权声明,何止是把照料权交给外人?分明是全家上下用五万块一个月的“买断费”,亲手斩断了和奶奶最后的牵连。签字时有多痛快,如今联系不上时的“着急”就有多虚伪——从这纸声明里,能清清楚楚照出宋家每个人骨子里的冷血:亲人的生死,竟抵不过对“晦气”的忌惮。 宋婉柔盯着声明上自己的签名,指尖冰凉。原来他们早就用最体面的方式,把奶奶从家族里“除名”了。 包间门被推开,宋融和宋思远走了进来。宋思远精神矍铄,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木盒,看见宋子豪就笑:“臭小子,两个月不见又长高了。”宋融则拍了拍宋婉柔的肩:“辛苦你了,跑前跑后安排这些。” 宋子豪是宋思远最小的孙子,上面有个哥哥叫宋子谦,大姐便是忙前忙后的宋婉柔。 “应该的。”宋婉柔接过父亲的外套,眼角瞥见爷爷往窗外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酒楼对面的商场大屏幕上,正放着本地新闻,画面一闪而过的街景里,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又很快被人群淹没。 “在看什么?”宋思远收回目光,打开木盒,里面是支钢笔,“给子豪的,国外老牌子,写设计图好用。” 宋子豪立刻接过来,眼睛亮闪闪的:“谢谢爷爷!” 菜很快上齐了,清蒸鲥鱼、松鼠鳜鱼,都是江浙菜的做法,合老人家的口味。李楠盛给宋思远夹了块鱼腹:“爸,您尝尝这个,这儿的师傅是从苏州请来的。” “好,好。”宋思远吃得满意,忽然问,“亲家母呢?怎么没见她来?” 李楠盛刚要开口,宋婉柔抢先说:“奶奶在江城恢复得不错,就是最近有点忙,让我们先替她敬您一杯。”她端起果汁,朝爷爷举了举,“明天我就去看她,给您带她亲手种的茶叶回来。” 宋思远点点头,没再多问。宋婉柔偷偷松了口气,拿起手机又给奶奶拨了个电话,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忙音。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霓虹灯次第亮起,映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希望只是手机坏了,或是护工忘了充电,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饭吃到一半,宋子谦忽然指着手机笑:“姐,你看这个视频,前阵子那个顾氏的副总裁,我早上去谈合作,见他去小广告公司面试打工呢,就录了下来。唉!没办法,听说还被网友扒出来有案底,也就那家小企业愿意收他……” 宋婉柔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针扎了下。她迅速别过脸,假装没听见,端起水杯抿了口,指尖却在杯壁上掐出了红痕。 傍晚的天被乌云遮住了,透不出一丝光线。包间的落地窗将暮色滤成暖黄,轻轻覆在桌上的剩菜上。宋子谦正缠着爷爷讲国外的见闻,宋融端着酒杯,指尖在杯沿慢慢摩挲,忽然叹了口气:“城西那块地终究是保不住了,银行那边催得紧。” 李楠盛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她弯腰去捡,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保不住就别保了!我已经托人在加拿大看了房子,带院子的,环境好,适合子豪读书,也适合爸养老。” 宋融的脸沉了下去:“我不走。宋家在海城扎根了三代,就算跌成三流家族,我也得守着这点根基。” “根基?”李楠盛猛地拔高声音,眼圈瞬间红了,“从顶级家族摔下来,现在连银行贷款都批不下来,下个月员工工资都发不出!你守着这空壳子有什么用?当年要是听我的,早点把资产转移出去,何至于落到今天?”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窗外,“你看看现在,谁还把我们宋家放在眼里?去参加商会,连个主位都轮不上!” “妈!”宋婉柔想劝,却被李楠盛甩开手。 “你让她说。”宋融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倒要听听,你眼里的宋家,就只剩这点价值了。” “不然呢?”李楠盛的声音带着哭腔,“子豪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总不能让他跟着我们受白眼!爸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第97章 五十万零花钱——珍惜当下兄妹情 “够了!” 一直没说话的宋思远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茶水溅出来,在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看着李楠盛,眼神里的严厉压得人喘不过气,“我宋家是经商败了,但还没到要逃去国外的地步!楠盛,你跟着阿融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骨气都没学会?” 李楠盛被骂得愣住了,嘴唇哆嗦着:“爸,我不是……我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家就该一起扛着,不是跑路!”宋思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有力,“当年我接手家业时,比现在难十倍,不也熬过来了?跌倒了就爬起来,哪怕捡垃圾,也得在这片土地上站直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宋融,“阿融,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学那些缩头乌龟。” 宋融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包间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宋子谦和宋子豪都很识趣地闭了嘴,低头扒拉着碗里的剩饭。 宋婉柔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眶,又看看母亲别过脸抹泪的样子,心里像堵着团棉花。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霓虹灯把“锦绣楼”三个大字照得格外亮,却照不进这满室的沉重。 直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宋思远才站起身,拿起拐杖:“饭吃完了,该做什么就去做。记住,宋家的人,骨头不能软。” 宋融扶着父亲往外走,李楠盛没动,只是望着桌上那盘没怎么动的松鼠鳜鱼——那是宋融当年追她时,常带她来吃的菜。宋婉柔轻轻碰了碰母亲的胳膊:“妈,走吧,我送您回去。” 李楠盛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得厉害:“婉柔,妈不是想逃,妈是怕……怕哪天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怎么护着你们。” 走廊里传来宋子谦跟爷爷告别的声音,宋婉柔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这夜色,比她想象中要沉得多。 几乎在同一时间,晚上推开家门,客厅的灯亮着,李楠楠正趴在桌上数合同,老花镜滑到了鼻尖。旁边摆着个红本本,是新换的房产证,地址印着闸北老小区的名字,字迹被台灯照得有些发白。 “妈,”杨明远的声音有点哑,视线落在那本房产证上,喉结动了动,“那房子……真卖了?” 李楠楠抬起头,把老花镜往上推了推,手里捏着张银行卡,眼里闪着点光:“你看,中介刚转的定金,加上我这几年攒的八十多万,明天一早就去法院交罚金。1000万,一分不少。” 她顿了顿,把房产证往他面前推了推,“一室三厅够住了,阳台朝南,你以前养的那盆茉莉,搬过去正好能晒着太阳。” 杨明远没接话,看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发现她手腕上的玉镯不见了——那是养父当年给她求的,戴了快二十年。 “您的镯子……” “哦,”李楠楠轻描淡写地捋了捋袖子,“前两天让中介帮忙卖了,添了点钱。”她像是怕他追问,赶紧转了话题,“对了,我跟王总那边说好了,从明天起去她家做保姆,一天四小时,打扫打扫卫生,做顿饭,一个月能有八千块。” 杨明远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您去给王玉嫣当保姆?妈,您这是干什么!我能挣钱……” “你那点工资,够交罚金的零头吗?” 李楠楠打断他,语气硬了点,“剩下的两千万,不是靠你一个人能扛的。王总说她家正好缺个人,活儿不重,还能照看着点,我寻思着挺好。” 她拿起桌上的围裙叠着,声音软下来,“妈还不老,能干几年。等你缓过来了,咱们再慢慢还,总能还清的。” 杨明远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王玉嫣家的规矩,保姆也得是知根知底的人,母亲这是托了多大的情面,才肯放下脸面去做这份工。 窗外的弄堂里,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车铃叮铃铃响,像极了小时候养父接他放学的声音。那时候养父总说:“日子再难,只要一家人在,就垮不了。” 李楠楠把银行卡塞进他手里:“这卡有两万多块,上班买两件新衣服穿,别给公司抹黑。虽是小公司,也得注意形象。” 她想着如今杨明远有案底,肯要他的公司不多,得好好珍惜才对,“明天你上班,交罚金的事我去办就行。你好好干活,别惦记家里。” 她站起身往厨房走:“我给你留了碗粥,热一热就能吃。” 杨明远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卡面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烫得他眼眶发酸。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摔断了腿,母亲背着他走了三站路去医院,也是这样,什么苦都自己扛着,只把暖意递到他手里。 次日,上午的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石无痕牵着苏晴的手走进那家老字号珠宝店,店员立刻躬身迎上来,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能让石家少爷亲自陪同来挑礼物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石少,您来了。”店长亲自捧着托盘过来,“昨天您吩咐留的那几套摆件,都在这儿了。” 石无痕没急着看,转头对刚进门的石海霞和林燕青扬了扬下巴:“姑姑,燕青,这边。” 石海霞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个爱马仕包,目光扫过托盘里的翡翠摆件,对苏晴笑了笑:“第一次见家长,别紧张,我爸妈很好相处的。”她说着掏出自己的黑卡,“我的那份自己付,你别跟我抢。” 石无痕知道姑姑的脾气,没再坚持,转而看向林燕青。小姑娘穿着露脐装和破洞裤,头发染成闷青色,正对着橱窗里的钻石项链两眼放光:“哥,我要那个!” “先挑给爷爷和爸妈的。”石无痕敲了敲她的额头,“上次让你给爷爷选的文玩核桃,你非买成塑料的,还好意思要礼物?” 林燕青吐了吐舌头,拉着苏晴的胳膊撒娇:“晴晴姐,你看他总欺负我。”她偷偷凑近苏晴耳边,“我哥就是嘴硬,每个月偷偷给我打五十万呢,说是‘富养女’,结果我妈发现我卡上多了钱,把我零花钱全停了,现在穷得只能啃我哥了。” 苏晴忍不住笑,想起石无痕昨晚跟她说的——八年前在云栖山,十三岁的林燕青抱着被毒蛇咬伤的他,跪在山路上拦车,嘴里全是血沫子,那是为了给他吸毒液时呛进去的。 后来石无痕在医院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昏迷了三天三夜的表妹,嘴唇还肿得像樱桃。此事过后,石无痕对这个表妹比亲妹妹还上心。 “这个玉如意不错,”石海霞拿起个摆件,质地温润,“给你妈摆书房正好。”她看了眼价格,直接刷了自己的卡,“我的选好了,你们慢慢挑。” 石无痕没管她,指着一套和田玉套件对苏晴说:“这个送阿姨,配她的旗袍好看。”又挑了个紫檀木嵌玉的笔架,“给我爸,他最近爱练字。”转头对林燕青,“爷爷的墨锭在楼下文房四宝店,你去挑两锭好的。” 林燕青立刻苦着脸:“哥,我没钱了……” “刷我的卡。”石无痕扔过去一张黑卡,眼里带着点无奈,“别乱买没用的,不然这个月零花钱取消。” “知道啦!”林燕青欢呼着跑了,背影像只脱缰的小野猫。 石海霞在旁边叹气:“你就是太惯着她,林家管得严,她在你这儿野惯了,回去总挨骂。还有你那个表弟,出国留学你一分钱不给,也不怕他恨你。” “男孩子就得穷养,”石无痕语气平淡,帮苏晴理了理头发,“摔打摔打才知道好歹。燕青不一样,当年为了救我,差点把命搭进去,我多疼她点怎么了?” 苏晴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忽然明白这份宠溺里藏着的不是纵容,是记了八年的恩情。她拿起一个小巧的玉坠,上面刻着只兔子:“这个给燕青吧,挺可爱的。” 石无痕笑了:“眼光不错,她属兔。” 挑完礼物时已经过了中午,石海霞坚持自己拎着包装好的礼盒:“我的自己带,不用你送。”她看了眼苏晴,眼神温和了些,“晚上来家里吃饭,让你姑父给你做他最拿手的红烧肉。” 林燕青抱着三个大购物袋跑过来,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哥,晴晴姐,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吧?我请客……哦不对,刷你的卡。” 石无痕拍了下她的脑袋:“就你机灵。”转身对苏晴伸出手,“走,填饱肚子,下午去给爷爷挑茶饼。” 阳光穿过商场的回廊,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晴看着石无痕牵着她的手,看着林燕青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看似疏离的家族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暖意——像石无痕对表妹的特殊照顾,像姑姑嘴上严厉却总记着他爱吃的菜,这些细碎的牵绊,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人觉得踏实。 刚走出珠宝店,林燕青突然踮起脚,一把抢过石无痕手里的购物袋,转身就跑。“哥,你追得上我,这袋礼物就归我先保管!”她穿着老爹鞋,跑起来带风,闷青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扎眼得很。 石无痕挑眉,慢悠悠跟在后面,故意放轻脚步。苏晴看得好笑,刚要开口,就见林燕青突然刹住脚,转身对着石无痕做了个鬼脸,手里还挥舞着刚抢来的领带——那是石无痕准备送给父亲的礼物,意大利手工缝制的,价格能抵普通人半年工资。 “燕青!”石海霞在后面皱眉,“别胡闹,那是给你舅舅的。” 第98章 草莓糖与汉服——这个表小姐不一般 “妈妈知道啦,”林燕青吐吐舌头,却把领带绕在自己脖子上,学着石无痕平时的样子扯了扯,“你看我戴是不是也挺帅?比我哥帅多了!” 她说着突然凑到石无痕面前,抬手扯了扯他的衣领,“哥,你这衬衫该换了,没我上次给你挑的那件潮。” 石无痕捏住她作乱的手腕,语气故意放沉:“再闹,这个月五十万别想要了。” “哎呀我错了嘛!”林燕青立刻变了脸,手作揖似的晃了晃,“我就是想试试,看晴晴姐会不会帮你抢回来。” 她冲苏晴眨眨眼,“晴晴姐,你看他平时板着脸,其实最怕别人挠他胳肢窝了,小时候我总挠得他求饶。” 苏晴忍不住笑出声,石无痕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却没什么真脾气。他把领带从林燕青脖子上解下来,叠好放进袋里:“再欺负我,待会儿日料店的海胆全给你换成芥末。” “不要啊!”林燕青哀嚎着扑过去,抱住石无痕的胳膊晃,“我错了哥!我给你捶背还不行吗?”她力道没轻没重,拳头砸在石无痕背上,倒像是在撒娇。 石海霞在旁边看得摇头:“这丫头,也就你能惯着她。上次在林家宴会上,她把她爸的茅台换成雪碧,还是你替她背的锅。” “谁让她是我妹呢。”石无痕淡淡说着,却趁林燕青不注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那精心打理过的闷青色揉成了鸡窝。 “啊!石无痕你赔我发型!” 林燕青跳起来要反击,却被石无痕侧身躲开。两人在商场回廊里追闹起来,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却没人敢多嘴——谁都认得石家这对特殊的表兄妹,一个是说一不二的集团继承人,一个是被宠上天的林家大小姐,这份打打闹闹里的亲近,旁人学不来。 苏晴看着石无痕嘴角难得的松弛,忽然明白林燕青的调皮里藏着的心意。十年前那个跪在山路上、嘴里满是血沫子的小姑娘,如今能用玩笑和胡闹缠着表哥,或许是想告诉他:当年你护我周全,现在换我让你轻松些。 “好了别闹了,”石海霞看了眼时间,“再不去日料店,新鲜的海胆该被抢光了。” 林燕青立刻停手,拉着苏晴就跑:“晴晴姐快走,我知道哪家的海胆最甜!让我哥买单!” 石无痕跟在后面,看着表妹拽着苏晴的手往前冲,忽然觉得这趟逛街比想象中热闹得多。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们身上,把林燕青扎眼的发色和苏晴笑弯的眼角,都映成了温暖的样子。 日料店的海胆刚上桌,林燕青的手机就响了,是无痕酒店的李经理打来的,语气恭敬得很:“林小姐,石少订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陈师傅特意留了刚到港的蓝鳍金枪鱼,您看现在过去?” “就来就来!”林燕青挂了电话,抓起最后一块海胆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哥在无痕酒店订了位,那儿的金枪鱼大腹绝了,比这家的还鲜!” 苏晴跟着起身时,石无痕已经结了账。石海霞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晚上要陪你姑父见个客户。”她看着林燕青,叮嘱道,“去了别捣乱,李经理那人看着和气,规矩多着呢。” 无痕酒店的包厢藏在顶楼,推开雕花木门,迎面就是整面落地窗,能看见半个海城的夜景。李经理早就候在门口,看见石无痕就笑:“石少,苏小姐,林小姐,里面请。”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燕青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赶紧接过,“我给您放衣帽间。” “不用,”林燕青往沙发上一坐,故意把脚翘到茶几上,冲李经理眨眼睛,“李经理,上次让你留的那瓶82年的拉菲呢?今儿我哥请客,得开瓶好的。” 李经理脸上的笑僵了僵——那瓶酒是石无痕特意留给老董事长的,哪敢随便开。他看向石无痕,眼里带着求助。 “开吧。”石无痕在苏晴身边坐下,语气随意,“她难得这么乖。” 林燕青立刻得意地冲李经理扬下巴:“听见没?我哥发话了。”等李经理转身去取酒,她凑到石无痕耳边,压低声音,“我就是想看看他那副为难的样子,谁让他上次在我生日宴上,把我订的蛋糕换成了寿桃形状的,害我被朋友笑了半个月。” 石无痕捏了捏她的脸:“就你记仇。” 刺身拼盘端上来时,蓝鳍金枪鱼的大腹泛着漂亮的油脂光。林燕青率先夹了一块,沾了点山葵,闭着眼嚼了半天,才夸张地叹气:“哎呀,比我在日本吃的还绝!晴晴姐你快尝尝!” 苏晴刚要动筷,林燕青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往后倒:“完了,刚才海胆吃多了,有点撑……哥,你喂我吃一块呗?” 石无痕挑眉:“多大了还让人喂?”嘴上这么说,还是夹了块金枪鱼递到她嘴边。林燕青嗷呜一口咬住,还故意用牙轻轻咬了下他的筷子,惹得石无痕敲了敲她的额头:“没大没小。” 李经理在旁边倒酒,看得眼皮直跳——整个海城,也就这位林小姐敢这么跟石少闹。他刚要退出去,就被林燕青叫住:“李经理,你这儿不是新来了个学徒吗?上次我看见他摆盘挺有意思的,叫进来给我表演个雕花呗?” “这……”李经理有些为难,“他还在学,手艺糙……” “让他来。”石无痕替他解了围,“正好让燕青指点指点。” 那学徒进来时紧张得手都在抖,拿着萝卜雕了只鸟,歪歪扭扭的。林燕青却拍手叫好:“比我哥强多了!他上次给我雕了个兔子,我瞅着像老鼠。”说着突然伸手,抢走石无痕手里的湿巾,往他脸上擦了擦,“嘴角沾着酱油呢,多大个人了还吃一脸。” 石无痕没躲,任由她胡闹。苏晴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包厢里的灯光都柔和了许多。李经理端着清酒进来时,眼里的惊讶藏不住——谁不知道石少最忌讳别人碰他的脸,也就林小姐能这样肆无忌惮。 吃到九点多,林燕青抱着肚子瘫在沙发上,打了个满足的饱嗝:“不行了,再吃下去要胖三斤。”她掏出手机,对着满桌的空盘拍了张照,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我哥买单,就是任性~” 石无痕瞥了眼她的手机,没说话。李经理进来结账时,林燕青突然喊住他:“对了李经理,下次我来,给我留个靠窗的位置,我要带晴晴姐看日出。” “好嘞,一定给您留着。”李经理笑着应下,心里却暗自记下——这位林小姐虽然调皮,却是石少心尖上的人,可得伺候好了。 走出酒店时,晚风带着点凉意。林燕青挽着苏晴的胳膊,脚步有点晃:“晴晴姐,我哥这人看着冷,其实可好了……”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哥,送我回家。” 石无痕无奈地摇摇头,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车来时,林燕青突然回头,往石无痕口袋里塞了颗糖:“给你的,草莓味的,跟晴晴姐一样甜。”说完“噔噔噔”跑上车,还不忘摇下车窗,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苏晴看着石无痕手里那颗糖,忽然笑了。月光洒在无痕酒店的玻璃幕墙上,映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包厢里那盘金枪鱼大腹上的油脂,温柔又明亮。 车刚停在林家门口,林燕青的母亲石海霞就站在廊下等着,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 “刚接到爸的电话,”她把箱子塞进后备箱,语气带着点无奈,“老爷子说阅兵难得一见,让我跟燕青也去京城,你姑父9月1号忙完手头的事再赶过去。” 林燕青一听,瞬间从车里蹦出来,抱住石海霞的胳膊晃:“妈!你早说啊!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急什么,”石海霞拍开她的手,“明早跟石无痕他们一起走,正好搭个伴。”她看向石无痕,“我跟燕青的机票我自己订,不用你操心。” “姑姑跟我客气什么。”石无痕刚要说话,就被石海霞打断:“规矩不能乱,林家还没到要靠外甥女婿的地步。”她说着瞪了林燕青一眼,“你也少跟你哥要这要那,去了京城给我老实点,别在爷爷面前丢人。” “知道啦!”林燕青吐吐舌头,转身就往屋里冲,“我去收拾我的化妆品!” 石无痕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对石海霞说:“姑姑放心,有我在,她不敢胡闹。” “就是你惯的。”石海霞叹了口气,眼里却没真生气,“对了,老爷子特意叮嘱,让燕青把她那套汉服带上,说阅兵那天穿传统服饰更应景。” 苏晴在旁边听得直笑:“爷爷还挺时髦。” “老爷子就喜欢这些,”石无痕解释,“去年还让燕青教他玩短视频呢。” 回到公寓时,苏晴刚把行李箱打开,石无痕的手机就响了,是林燕青打来的,嗓门隔着听筒都透着兴奋:“哥!我妈说可以带汉服!我那套绣凤凰的是不是特别配阅兵的场面?对了,晴晴姐穿什么?要不要我给她准备一套?” “不用,”石无痕无奈,“她有自己的衣服。你赶紧收拾行李,别半夜又打电话来问东问西。” 挂了电话,苏晴好奇地问:“燕青还喜欢汉服?” “嗯,前两年迷上的,”石无痕打开衣柜,翻出件深蓝色的中山装,“她说穿汉服像穿越,尤其喜欢绣凤凰的,说看着霸气。”他顿了顿,眼里带着点笑意,“其实是想在爷爷面前显摆,老爷子最吃这套。” 正说着,李经理的消息弹了出来:【石少,我把给老爷子准备的茶具装好了,还带了套便携式的茶炉,您看够不够?】后面还附了张照片,行李箱里码得整整齐齐,连茶叶罐都用软布包着。 “他倒是细心。”苏晴凑过来看,“连茶炉都带上了?” “老爷子爱喝茶,”石无痕回了个“可以”,“李经理这点做得比谁都到位。” 收拾到半夜,苏晴看着堆在门口的几个行李箱——石海霞母女的,她和石无痕的,还有何宸瑜那个提前寄存在这儿的大箱子,忽然觉得这趟京城之行怕是要热闹非凡。 石无痕靠在床头翻着手机,屏幕上是阅兵仪式的流程表,他指着其中一项说:“这儿有个方阵是咱们海城的,到时候说不定能看到熟人。” “真的?”苏晴凑过去看,眼里闪着期待。 “骗你干嘛,”石无痕捏了捏她的脸,“快睡吧,明天要赶早班机,燕青那丫头肯定天没亮就来敲门。” 果然,第二天清晨六点,门铃就被按得急促。林燕青穿着件粉色卫衣,背着个巨大的双肩包站在门口,嘴里还叼着片面包:“哥!晴晴姐!快出发啦!我妈已经在楼下等了!” 石海霞的车跟在后面,李经理和何宸瑜也早早候在机场vip厅。何宸瑜看见林燕青的大包,夸张地叫起来:“我的大小姐,你这是把家搬来了?” “要你管!”林燕青把包塞给他,“给我拎着,不然到了京城不给你吃爷爷做的红烧肉。”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过了安检,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幕墙照进来,给即将开启的十天京城之行,镀上了层明亮的光。 石无痕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林燕青,看着含笑的苏晴和石海霞,忽然觉得,这样的热闹,比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要温暖得多。 第99章 接风宴——石府京华记 次日,海城国际机场的vip通道里,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 李经理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还拖着个印着酒店logo的行李箱,5点50分的拼车来得比预想中早,他站在通道口数着人数,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划了又划:石少的茶具、苏小姐的防晒霜、何特助的游戏机…… “哟,李经理够积极的。”何宸瑜搂着个大背包晃过来,6点02分,比约定时间早了快半小时,“昨晚没睡?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 李经理没接话,眼睛瞟向他背包上挂着的玩偶:“何特助,这玩意儿能带上飞机?” “放心,毛绒的,安检过得了。”何宸瑜拍了拍他的肩,“你家石少还没到?” 话音刚落,通道口传来引擎低鸣,迈巴赫稳稳停在廊下。石无痕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替苏晴拉开车门,6点20分,分秒不差。他扫了眼等候区,眉头微蹙:“姑姑她们呢?” “还没到。”李经理赶紧迎上去,接过苏晴手里的小挎包,“我刚给石夫人发消息,没回。” 正说着,一辆劳斯莱斯缓缓驶来,顾沉舟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扶苏晚下来,也是6点20分。“路上有点堵车,”顾沉舟替苏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没耽误吧?” “还早。”石无痕点头,目光仍望着入口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开始闪烁——7点40分飞往京城的航班,7点10分停止办理登机手续。6点50分,6点55分,7点整……通道口还是没出现石海霞和林燕青的身影。 何宸瑜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试试。”听筒里传来忙音,他压低声音啧了声,“这对母女,准是睡过头了。” 李经理急得直搓手,行李箱上的茶炉颠簸着发出轻响:“再不来真赶不上了,安检还要排队呢……” 7点05分,就在李经理准备跑去值机柜台打招呼时,一辆劳斯莱斯“吱呀”一声停在入口,林燕青拎着裙摆从车上跳下来,鞋跟在地板上敲得“噔噔”响:“来了来了!别催!”她身后的石海霞拎着个精致的行李箱,脸上带着点歉意,“路上车坏了,临时换了辆,耽误了点时间。” “还有五分钟。”石无痕看了眼表,语气听不出喜怒,却率先往值机柜台走,“李经理,带她们快点。” 李经理像领命的士兵,拽着林燕青就往前冲:“林小姐这边走,我刚跟柜台打过招呼,优先办理!”林燕青的汉服裙摆在跑动中扫过地面,她一边跑一边喊:“我的发簪!发簪掉了!” 石海霞跟在后面,高跟鞋踩得飞快,手里还紧紧攥着给老爷子带的鼻烟壶。苏晴看着这兵荒马乱的场面,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昨天还叮嘱别人别迟到,今天倒成了最后一个。 总算在停止办理前一分钟,一行人赶在柜台关窗前递上了证件。林燕青喘着气靠在墙上,头发乱糟糟的,发尾还沾着片落叶:“吓死我了……差点就看不成阅兵了。” 石海霞瞪了她一眼:“让你早点起,偏要赖床挑衣服,这下知道急了?” 安检口,李经理的行李箱被拦下,安检员指着里面的茶炉:“这个得托运。”他赶紧点头,手忙脚乱地拆包装,何宸瑜在旁边看得直乐:“我说你带这玩意儿干嘛,京城买不到?” “老爷子用惯了这个牌子。”李经理额头冒汗,总算在广播提示登机时把茶炉塞进了托运箱。 登机口的廊桥已经开始收起,林燕青踩着最后几秒冲进去,差点撞到空乘。石无痕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她抱着抱枕瘫在座位上,忽然开口:“下次再迟到,就让李经理把你那份阅兵门票给何宸瑜。” “不要!”林燕青瞬间坐直,“我保证再也不迟到了!” 7点40分,飞机准时滑向跑道。透过舷窗,海城的轮廓渐渐缩小,李经理还在清点他的小物件,何宸瑜已经戴上耳机打游戏,苏晚和顾沉舟靠在一起看杂志,石海霞在给林燕青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石无痕握住苏晴的手,掌心温热。云层在机翼下铺成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爷爷书房里那幅雪景图。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日历,8月28日,距离父亲的生日还有一天,距离那场盛大的阅兵,也只剩不到48小时。 “睡会儿吧,”他轻声说,“到了京城,有的忙。” 苏晴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引擎的轰鸣里,隐约能听见林燕青和何宸瑜斗嘴的声音,还有李经理低声念叨“千万别忘了给老爷子带的降压茶”。这场横跨千里的旅程,在晨光与喧闹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飞机滑行到停机位时,林燕青扒着舷窗数云层,忽然指着地面尖叫:“快看!那排车!” 舷窗外,五辆黑色劳斯莱斯像卧着的巨兽,一字排开,最末那辆迈巴赫的银标在阳光下闪得低调——是石家的车队。 “排场够大的。”何宸瑜吹了声口哨,“老爷子这是把家底都开来了?” 李经理早拎着行李候在舱门,看见石家的管家就迎上去:“张叔,东西都齐了,降压茶在侧兜。” 张叔点点头,目光扫过一行人,最后落在石无痕身上:“少爷,先生和老夫人在酒店等着,老爷子刚遛弯回来,念叨着燕青小姐的汉服呢。” 林燕青一听来了劲,拽着苏晴就往迈巴赫跑:“晴晴姐跟我坐!我哥那冰块脸没意思!”石无痕挑眉,没拦着,自己则拉开了另一辆劳斯莱斯的门,石海霞紧随其后,上车时还不忘叮嘱:“到了地方少胡闹,你爷爷最讲究规矩。” 车队平稳地驶离机场,林燕青扒着车窗看京城街景,手里还把玩着那支捡回来的发簪:“晴晴姐你看,那胡同墙根下还有下棋的呢!比海城热闹多了!”苏晴笑着点头,看她把发簪别回头发,忽然发现上面镶的小珍珠,正是上次在珠宝店她觉得可爱的那只。 一个多小时后,车队停在“云顶酒店”门口——七星级的玻璃幕墙直插云霄,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躬身迎上来。石无痕刚下车,就见大堂门口站着几位长辈:石世峰穿着中山装,身姿挺拔;杨晓婷的旗袍绣着暗纹,手里捏着串蜜蜡;石明皇拄着龙头拐杖,看见林燕青就笑:“我们的小凤凰来了?” “爷爷!”林燕青扑过去抱住他胳膊,裙摆扫过地面,“您看我带汉服了!” 石无天和石无败站在旁边,前者西装革履,后者穿着运动服,看见石无痕都点了点头。石玉兰走过来拉过苏晴的手,笑得温和:“早就听无痕说你了,比照片上还灵气。” 一行人往宴会厅走,石明皇拍着石无痕的肩:“听说你在海城收了个好徒弟?何宸瑜是吧?”何宸瑜赶紧立正:“老爷子好!我是何宸瑜!”逗得众人直笑。 包厢里的圆桌摆着京味菜,烤鸭的油香混着花茶的清苦飘过来。石世峰给石海霞倒了杯酒:“路上还顺利?”石海霞瞪了林燕青一眼:“托她的福,差点没赶上飞机。”林燕青吐吐舌头,夹了块驴打滚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爷爷做的才好吃,这酒店的差点意思。” 石明皇敲了敲她的头:“就你嘴刁。”转头对苏晴说,“丫头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苏晴看着满桌的热闹,看着石无痕被石无败拍着背说笑,看着林燕青缠着石玉兰试汉服,忽然觉得这七星级酒店的奢华里,藏着比水晶灯更暖的东西——是一家人围坐时的烟火气,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人在门口等着的踏实。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给这场跨越千里的接风宴,镀上了层比迈巴赫更亮的光。 宴会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圆桌中央摆着只青瓷大盘,片好的烤鸭油光锃亮,薄如蝉翼的鸭皮裹着甜面酱,卷在荷叶饼里,递到嘴边就能闻到果木熏烤的焦香。 石明皇率先动了筷子,夹起块烤鸭放进苏晴碟里:“尝尝,这家的师傅是全聚德请过来的,片鸭讲究‘皮酥肉嫩’,得趁热吃。”苏晴刚咬下一口,鸭油就在舌尖化开,香得她眼睛亮了亮。 “爷爷偏心!”林燕青举着筷子嚷嚷,“我也要您夹!”石明皇笑着给她也卷了一个,指尖触到她发间的珍珠簪子,眯眼道:“这簪子不错,比上次那塑料核桃有眼光。”林燕青脸一红,偷偷瞟了眼石无痕——那簪子明明是苏晴挑的。 石世峰和石海霞聊着生意上的事,话里却总绕着“家里”:“城西那处院子修好了,燕青住你小时候那间,带秋千的。”石海霞点头:“正好让她少往外跑,跟着玉兰学学规矩。”石玉兰在旁笑:“她能老实待三天就不错,上次来把我书房的墨全混在一起了。” 石无天给石无痕倒酒,语气沉稳:“公司那几个项目我看了,你在海城做得比预想中稳。”石无痕抿了口酒:“哥过奖了,多亏何宸瑜盯着。”何宸瑜正跟石无败抢最后一块豌豆黄,闻言立刻拱手:“是石少领导有方!”逗得满桌人笑。 第100章 太岁令 杨晓婷拉着苏晴的手问家常,从喜好问到作息,末了往她包里塞了盒润喉糖:“听无痕说你嗓子容易干,这是老字号的枇杷膏做的,含着舒服。”苏晴捏着那小巧的铁盒,指尖都暖烘烘的。 吃到一半,林燕青突然站起来,非要给众人展示汉服:“爷爷您看!这凤凰绣了三个月呢!”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桌角,带倒了石无败的茶杯,茶水溅在他的运动服上。 “哎呀!”林燕青吓得吐舌头,石无败却笑着摆手:“没事,正好换件衣服,陪你去院子里拍几张,让爷爷发朋友圈。” 石明皇立刻掏出手机:“对对对,得拍清楚点,让你王爷爷看看,我家丫头比他家孙女俊!” 苏晴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看着石无痕嘴角噙着的笑,看着烤鸭的热气混着众人的说笑声在灯光里升腾,忽然明白——所谓接风洗尘,哪是靠山珍海味撑场面,不过是一家人围坐时,你递我一块饼,我帮你擦溅到的茶,寻常日子里的这点热乎气,才最熨帖人心。 窗外的日头渐渐偏西,把酒店的玻璃幕墙染成了暖金色。石明皇拍板:“吃完去院子里遛遛,让无痕带苏晴认认门,明天一早,咱们去看升旗!” 林燕青立刻欢呼,嘴里的山楂糕差点喷出来。石无痕无奈地递过纸巾,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这场京城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呢。 车队驶离酒店时,日头正盛。林燕青扒着迈巴赫的车窗,看着街景渐渐从繁华商圈变成绿荫掩映的山路,忽然咋舌:“这路比我上次来又拓宽了?” 司机笑着回话:“林小姐好记性,上个月刚修完,特意给老爷子的轮椅铺了防滑垫。” 几乎在同一时间,飞机降落在江城机场时,舷窗外的阳光正烈,晃得宋婉柔有些睁不开眼。她捏着手机翻了半天,通讯录里“江城分公司-张秘书”的号码早已是空号——宋家败落得猝不及防,上个月急着套现,连带着江城这两家开了十年的分公司都打包卖给了别人,如今自然没人记得来接他们。 “姐,走吧。”宋子谦拎着两人简单的行李,语气里带着点少年人的局促,“我叫车。” 计程车穿过江城的老街道,梧桐树影在车窗上飞速掠过。宋婉柔靠着椅背,指尖又点开了那张存在手机里的授权声明照片:陈文艺,恶性肿瘤,全权委托护工小张处理一切事务,签名处“宋婉柔”三个字的笔迹,凌厉得像把刀。她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司机说“到了”,才猛地回神。 康复中心的前台听完他们的来意,查了记录后摇头:“陈阿姨确实是三个月前转院的,手续都是小张办的,当时出示了你们全家签字的授权书,没问题。” “可我们联系不上她,也联系不上小张!”宋子谦急了,“她转去哪家医院了?” 前台面露难色:“具体不清楚,小张只说‘暂时保密’,说是陈阿姨想静养。” 宋婉柔的心沉了沉,又追问了几句,对方始终说不出更多信息。姐弟俩站在康复中心门口,望着来往的护工和老人,忽然觉得这地方陌生得可怕。 “报警吧。”宋婉柔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了110,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发颤,“我要报人口失踪,我奶奶……可能出事了。” 警局的长椅硬得硌人。宋子谦坐立不安,隔几分钟就往门口望一眼;宋婉柔则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滴答”声敲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小时像漫长得没有尽头,直到手机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江城警方”四个字。 “喂?”她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的。 “是宋婉柔女士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你们报失踪的陈文艺女士,我们找到了,你们现在过来一趟南湖路派出所吧。” 宋婉柔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没事吧?” “来了就知道了。”对方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宋子谦立刻站起来:“姐,走!” 宋婉柔却站在原地没动,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警察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莫名发慌。阳光从警局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亮斑,她盯着那片光亮,忽然不敢抬脚了。 姐弟俩打车到了江城的南湖路派出所。红砖砌的老楼带着点年代感,门口的牌子被日晒雨淋得褪了色,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接待他们的是位姓王的老民警,递过来两杯温水,脸色有些凝重。 南湖路派出所的接待室里,空气像凝固了一样。王警官把一叠文件“啪”地拍在桌上,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指着姐弟俩的手都在抖。 “你们还有脸问?!”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小张被我们找到的时候,哭着把前前后后全说了!你们自己听听,这叫人干的事吗?” 宋婉柔被他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文艺女士一年前复查,医生明明说‘控制得极好,积极治疗活二十年没问题’!”王警官抓起医院的病程记录,几乎是怼到他们面前,“可你们呢?签个破声明,扔给护工五万块,就当甩了个包袱?!”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在旁边的铁柜上,“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宋子谦差点瘫坐在地上。“小张说,老太太天天坐在窗边等你们电话,逢人就念叨‘我孙女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我小孙子要考大学了’!你们倒好,一年多没露过面,连个视频都懒得打!” “她情绪一天比一天差,肿瘤标志物蹭蹭往上涨,医生劝她开心点,她就笑,笑着笑着就哭,说‘家里人嫌我晦气呢’!” 王警官的眼睛瞪得通红,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最后一次抢救,她拉着小张的手说‘别告诉他们,省得他们烦心’——你们听听!这是当奶奶的临终话!你们配吗?!” 宋婉柔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文件上,把“死亡证明”三个字泡得模糊。 “手续齐全?合法合规?”王警官冷笑一声,拿起那张授权声明,“我当警察三十年,没见过这么冷血的家人!这哪是授权?这是你们用签字画押的方式,把老太太的命一点点逼没了!她不是病死的,是被你们这一家子的冷漠活活熬死的!” 王警官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从喉咙里喷出来:“小张一开始没说实话!她承认,老太太刚走的时候没告诉你们,确实是贪那五万块的月钱,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宋婉柔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刚要开口,却被王警官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 “但她没瞒多久。”王警官的语气沉了沉,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个信封,“大概三个月前,也就是你奶奶离世后的第三天,有个自称‘宋家太岁爷’的人找到她,给了她这张纸,让她继续发假消息稳住你们,还说等你们找过来,就把这纸交出来,到时候让你们再给她五十万辛苦费。” “太岁爷?”宋子谦懵了,“我们家哪有这号人?” 宋婉柔的心跳却骤然加速,指尖发凉——这个称呼她听过,小时候爷爷跟老辈聊天时提过一嘴,说是宋家祖辈里最有威望的长辈,早就不问世事了,怎么会突然插手奶奶的事? 她接过王警官递来的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纸,字迹苍劲有力:“小张代陈文艺发信息与宋家诸人,皆我授意。因不便露面,故托她行事。汝等见此信,即刻烧毁,速付小张五十万为酬,不得有误。” 果然是冲她来的!宋婉柔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想起前些天奶奶手机发来的那些“指点”,当时就觉得语气不像奶奶,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安排。她刚想发作,“太岁爷”三个字像警钟在脑子里敲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火气。 “我想见小张,当面感谢她。”宋婉柔把信纸折好塞进兜里,声音异常平静。 王警官愣了下,点点头:“她就在隔壁休息室,我去叫她。” 等小张的间隙,宋婉柔走到窗边,背对着宋子谦,飞快地掏出手机给爷爷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爷爷急促的声音:“纸呢?立刻烧掉!钱马上转,一分不能少!别问为什么,照做就是!” 挂了电话,宋婉柔摸出打火机,把信纸凑到火苗上。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纸张,将那些字迹烧成灰烬,飘落在窗台上。她看着灰烬被风吹散,心里疑云密布——太岁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早就知道奶奶不在了?那他费这么大劲,到底是为了什么?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子谦还在发懵。 宋婉柔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手机,爷爷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别声张,按他说的做。”她望着窗外派出所院子里的老槐树,忽然觉得,奶奶的死,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小张低着头走出来,眼圈红红的。宋婉柔转过身,压下所有情绪,朝她点了点头:“辛苦你了,钱我们会尽快打给你。” 小张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老太太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你们”,便转身跟着民警离开了。 宋婉柔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台上的灰烬,心口像堵了块石头——太岁爷的信,奶奶的死,这背后藏着的秘密,恐怕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101章 石家的温情:胜过宋家的冷血百倍 走出派出所时,日头正烈,江城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在红砖老楼的墙面上,反射出晃眼的光。 宋婉柔抬手挡了挡,手腕上那只细表带的手表被晒得发烫,金属扣硌得皮肤微微发疼。宋子谦拎着行李箱跟在后面,轮子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两人拐进街角的面馆时,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被撞响,惊得趴在柜台上打盹的老猫抬起头,绿莹莹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又懒洋洋地垂下眼皮。 店里没开空调,只有吊在梁上的旧风扇慢悠悠转着,扇叶上积的灰被晃得簌簌往下掉,落在油腻腻的桌布上,没人在意。 “两碗牛肉面,加蛋。”宋婉柔选了靠里的位置坐下,椅子腿不平,一坐上去就“吱呀”晃了晃。她伸手按住桌沿稳住身子,指尖触到桌面的温热——大概是前桌客人留下的余温,混着酱油和辣椒油的黏腻感,蹭在指腹上很不舒服。 宋子谦把行李箱塞到桌下,刚要掏出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银行的到账短信像条红杠子跳出来。他喉结动了动,把手机推给宋婉柔看:“爷爷转的五十万,到了。” 宋婉柔没接手机,直接点开自己的转账界面。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在屏幕上投下一块光斑,她眯着眼输小张的账号,数字输到一半,忽然停住——指尖的汗把屏幕浸出一小片雾,她下意识用衣角擦了擦,布料蹭过玻璃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只有风扇转动声的店里格外清晰。 “滴”的一声,转账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老板娘端着面走过来,塑料托盘“啪”地磕在桌上。 两大碗牛肉面冒着白汽,汤面上浮着一层细密的红油,几片薄切的牛肉趴在劲道的面条上,边缘微微卷曲,看得出是刚从卤汤里捞出来的。 卧在碗底的荷包蛋被汤烫得鼓起来,蛋白泛着半透明的白,蛋黄却隐约透着点橙黄。 “趁热吃,”老板娘嗓门亮,带着江城人特有的软糯口音,“卤牛肉的老汤熬了三个钟头,今早刚杀的牛,鲜着呢!”她说着往桌上放了两瓣蒜,皮剥得不干净,还沾着点泥。 宋子谦拿起筷子,刚要夹面,宋婉柔的手机突然“嗡”地震动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机身跟着跳了跳。她瞥了一眼,发件人是乱码,预览信息只有几个字,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糊。她拿起来时,手机背面的指纹印在光线下看得一清二楚,划开屏幕的瞬间,那行字像根针,猛地扎进眼里: “老槐树下,等你到三点。” 指尖的汗让手机差点脱手,宋婉柔赶紧攥紧,指腹按在“老槐树”三个字上,烫得像要烧起来。她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跟着爷爷来江城,也是这样的大热天,爷爷牵着她的手走过青石板路,指着巷尾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说:“这树有百年了,是宋家跟‘那位’碰面的地界,记牢了。” “姐,怎么了?”宋子谦咬着蒜,含糊不清地问,“订机票吗?我看下午四点有一班。” 宋婉柔没应声,点开购票软件时,指尖还在发颤。选座位的界面上,一个个灰色的小方块代表已售,白色的空位像散落的棋子。她选了两个靠窗的位置,支付页面跳出来时,窗外的蝉突然“知了知了”地叫起来,声嘶力竭的,把面馆里的热气都搅得更稠了些。 “支付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宋婉柔盯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忽然觉得碗里的牛肉面凉得快,刚才还烫嘴的汤,现在抿一口,只剩下泛苦的油味。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把面馆的影子拉得很短,像一截没说完的话,悬在滚烫的空气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车子拐进一扇雕花铁门,眼前豁然开朗——半山腰的别墅群藏在松柏林里,白墙灰瓦透着中式韵味,却在细节处藏着现代奢华:泳池嵌在草坪中央,像块蓝宝石;庭院里的喷泉踩着音乐节奏起落,池底铺的是罕见的青金石。 “这就是给咱们住的?”何宸瑜从劳斯莱斯里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驴打滚,“比我家小区还大……” 石玉兰笑着解释:“这处是去年刚建好的,原本打算给无痕当婚房,你们来了正好热闹。”她指着最中间那栋主楼,“爷爷和爸妈住这边,燕青跟我住东翼,苏晴和无痕住西翼,带独立花园的。” 林燕青已经蹦到庭院里,指着秋千架喊:“晴晴姐快来!这秋千比海城的大!”苏晴走过去时,发现秋千座椅是整块缅甸玉雕的,触手温润。 石无痕拎着行李走进西翼,推开落地窗就是花园,几株玉兰开得正盛。杨晓婷跟在后面布置:“床单都是新换的真丝,衣柜里备了几套换洗衣物,尺寸问过无痕了,应该合身。”她指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看看喜欢不?” 苏晴打开一看,里面是支玉簪,簪头雕着朵玉兰,与石玉兰的名字恰好呼应。 另一边,石明皇正带着石海霞看茶室:“这茶桌是整块金丝楠木的,你姑父爱喝的龙井我给你备了两罐。”石海霞摸着桌面的纹路笑:“爸还是这么讲究,比我们在国外住的城堡舒坦。” 何宸瑜被石无败拉去看游戏室,里面摆着最新款的电竞设备,墙上还挂着石无败年轻时拿的赛车奖杯。“够意思吧?”石无败拍着他的肩,“晚上组队,输了的去给爷爷捶腿。” 午后一点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燕青躺在草坪的吊床上晃悠,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石无痕和石世峰站在露台说话,偶尔传来几句关于项目的讨论;杨晓婷和石海霞在厨房研究下午茶,瓷器碰撞的脆响格外悦耳。 苏晴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影,手里摩挲着那支玉兰簪。二十亿的别墅再奢华,也抵不过此刻的烟火气——是长辈的细心,是兄妹的拌嘴,是每个人脸上放松的笑意,像这午后的阳光,暖得恰到好处。 “发什么呆呢?”石无痕走过来,递给她杯冰镇酸梅汤,“爷爷说下午带你去逛胡同,燕青已经跑去换衣服了,说要穿汉服拍照。” 苏晴接过杯子,冰爽的酸甜漫过舌尖,抬头时,正看见林燕青穿着凤凰汉服从东翼跑出来,发间的珍珠簪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只真正的小凤凰,撞碎了满院的宁静。 主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石玉兰拿着房卡挨个介绍,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午后的静:“这是爷爷的套房,” 她推开最东侧的门,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里间是书房,整面墙的书柜从地面到顶,佣人每天上午十点会来整理,下午四点准时煮爷爷爱喝的熟普,水温必须是95度。” 石明皇的卧床铺着真丝褥子,床头摆着台古董收音机,旁边站着两个穿旗袍的佣人,见人进来便微微躬身——张妈负责起居,李姐专管饮食,连老爷子睡前要喝的温牛奶,都得提前晾到38度,用银勺搅三圈才端过去。 往西走是石世峰和杨晓婷的房间,主卫比寻常客厅还宽,双人浴缸嵌在窗边,能看见山景。“王姐和刘姐在这儿做了十年,”杨晓婷笑着指,“先生的衬衫必须手熨,袖口要折成三厘米的直角;我这梳妆台的翡翠镯子,每晚都得用软布擦三遍,她们比我还上心。” 东翼的林燕青房间堪称“公主堡”,衣帽间比小户型客厅还大,三面墙挂满衣服,中间立着座旋转首饰架。 两个年轻佣人正蹲在地上整理她的汉服,小周拿着软尺量裙摆长度,准备送去改腰围;小陈则把她的发簪按材质分类,玉的放丝绒盒,银的擦得发亮。 “燕青小姐睡前爱听白噪音,”小陈抬头笑,“我们得提前半小时调好雨声模式,音量不能超过20分贝。” 西翼石无痕的套房透着冷调,黑檀木家具线条利落,书桌上的文件摆得横平竖直。伺候他的两个男佣站在角落,老陈负责打理公务用品,钢笔每天都要注满墨水,笔尖朝左45度摆放;小郑专管生活,连他惯用的浴巾都得提前用温水焐过,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苏晴的房间在石无痕隔壁,推开门就被阳光拥住——落地窗外是独立小花园,里面种着她提过喜欢的绣球。两个女佣正往花瓶里插刚剪的白玫瑰,小李轻声说:“苏小姐,您的护肤品都按早晚顺序摆在梳妆台上了,防晒霜特意放在窗边,方便出门时拿;小王会熨您的衣服,衬衫领口留两指松度,裙子下摆离地三厘米,都是石少交代的。” 何宸瑜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电竞椅比他在海城的办公椅还宽敞,两个佣人正给他的游戏机换手柄套,连键盘缝隙里的灰尘都用棉签擦得干干净净。“何特助爱喝冰可乐,”其中一个佣人说,“冰箱里每小时补一次货,保证永远是4度的冰镇款。” 石无天的房间摆着跑步机,墙面挂着他跑马拉松的奖牌,佣人每天会用软布擦一遍;石无败的房间堆着限量版球鞋,两个佣人正按颜色分类,连鞋盒都要叠成统一的直角。 最绝的是石海霞的房间,梳妆台的首饰盒旁摆着台显微镜——她爱研究珠宝,佣人每天会把她要看的宝石提前放在绒布上,连镊子都得用酒精棉擦三遍。 第102章 没教养只是冷血的起点 苏晴站在自己房间中央,看着比家里客厅还大的休息区,忽然发现地毯的花纹和她上次在杂志上点赞的那款一模一样。小李递来杯温水:“石少说您胃不太好,空腹喝温水最好,温度刚好35度。” 走廊里传来林燕青的尖叫:“我的凤凰汉服呢?不是让你们挂在东边的衣架上吗!”紧接着是小陈慌张的回应:“在呢林小姐,刚用蒸汽熏过褶皱,保证穿起来笔挺!”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照得每个房间都亮堂堂的。二十亿的奢华从不是冰冷的数字,是佣人记得每个人的习惯,是那些藏在温度、角度、细节里的妥帖,像这午后的风,无声无息,却把每个人都裹得暖暖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面碗里的最后一滴汤被宋子谦吸得溜响,宋婉柔已经对着手机屏幕划了五分钟——购物软件的定位跳在江城最繁华的商圈,她指尖点着一家珠宝店的新款项链,头也没抬:“走了,逛街去。” 宋子谦捏着空碗的手顿了顿,蒜味还在嘴里没散:“姐,骨灰……” “急什么?”宋婉柔把手机揣进包里,站起身时踩得高跟鞋在瓷砖地上发出“噔”的一声,“殡仪馆五点才下班,现在才两点。好不容易来趟江城,总不能白来。” 她瞥了眼宋子谦身上那件洗得发皱的t恤,眉头拧了拧,“顺便给你换换行头,免得出去让人笑话。” 宋子谦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空碗差点没拿稳。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姐姐居然要给他买衣服?他望着宋婉柔转身走向门口的背影,心里忽然暖烘烘的——家里出事后,姐姐果然变了,知道关心人了。 他赶紧拎起那堆购物袋跟上,脚步都轻快了些,刚才在派出所憋的那股子闷,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冲散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订了四点的机票吗?”宋子谦急忙提醒。 “谁说我订了四点的机票?那是你自言自语。”宋婉柔挑眉,“我才没那么傻,好不容易来这一趟,订的是晚上八点二十分起飞的。” 步行街的空调开得足,宋婉柔一进商场就直奔奢侈品区,指尖划过橱窗里的鳄鱼皮手包,声音不大不小:“这个,拿出来试试。”店员刚把包递过来,她已经转向旁边的西装店,指着一套深灰色定制款:“给我弟试试,他穿48码。” 宋子谦被推进试衣间时,还晕乎乎的。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挺括的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是上次他随手买的,宋婉柔居然记得他的尺码?他摸着西装料子,心里的笑意藏不住——看来阿姐是真的转性了,以后说不定能好好相处。 “不错。”宋婉柔上下扫了他两眼,对着店员抬了抬下巴,“包起来。”她转身又进了隔壁的珠宝店,指着柜台里鸽子蛋大的钻戒,“这个,开票。” “姐,你买这个干嘛?”宋子谦跟过来,看着价签上的“1,280,000”,眼皮跳了跳。 “你管我?”宋婉柔接过店员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刷你的卡。” 宋子谦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像被泼了盆冰水。他就说嘛,太阳怎么可能打西边出来!他往后缩了缩:“我……我卡限额了。” “少装。”宋婉柔斜睨他一眼,慢悠悠掏出手机,点开一张截图——那是上次她无意中看到的,宋子谦用未来丈母娘的“声信”账号截图,零钱通里躺着一串零,九位数不就是个“亿”字吗?“你那‘声额宝’里的钱,够把这商场买下来。” 宋子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往裤兜里藏,想捂紧手机:“那是……那是我给未来岳父母存的养老钱……” “少废话。”宋婉柔把付款码怼到他面前,“要么扫码,要么我现在就给你未来丈母娘打电话,问问她知不知道你用她的号存私房钱。” 宋子谦咬着牙,心里的脏话能从江城排到巴黎——这女人!简直是吸血鬼!刚才还觉得她转性了,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他盯着那个付款码,手指抖得像筛糠,每点一下,都觉得心脏被剜掉一块肉。 “滴——“声付宝”到账一百二十八万元。” 店员甜美的声音响起时,宋婉柔满意地拎过首饰盒,往宋子谦怀里塞了个西装袋:“走,下一家。”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宋子谦像个提线木偶,被宋婉柔拖着从这家店转到那家店。她试鞋时,他得蹲下来给她递鞋跟;她挑香水时,他得举着七八瓶让她闻;最后拎着二十多个购物袋站在商场门口,他的手指被勒出深深的红痕,胳膊酸得像要断掉。 “现在去殡仪馆。”宋婉柔看了眼表,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去买杯奶茶”。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红布裹着的骨灰盒递过来时,宋婉柔接得漫不经心,手指碰到盒子的瞬间,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沉?她随手往宋子谦怀里一塞:“拿着。” 宋子谦抱着骨灰盒,感觉怀里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红布的边角蹭着他手腕上刚被购物袋勒出的红印,又疼又烫。 他看着前面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的宋婉柔,她正低头看手机,大概是在查下一班航班的时间,那串刚刷出去的一百二十八万,仿佛只是花了一百二十八块。 去机场的路上,宋婉柔在副驾驶座上摆弄着新戒指,钻石在阳光下闪得晃眼。宋子谦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里把宋婉柔骂了八百遍,最后却还是忍不住问:“姐,要不要给奶奶买束花?” “买什么花?”宋婉柔头也没抬,“占地方。”她把戒指摘下来,放进丝绒盒子里,“赶紧开,别误了飞机。” 宋子谦没再说话,只是踩油门的脚重了些。车窗外的江城渐渐后退,像一场没醒透的梦。他看着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忽然觉得,他这姐姐哪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根本就是没长心——奶奶的死,在她眼里,大概还不如刚才买的那只包金贵。 到了机场,时间刚好走在六点二十分,宋婉柔拎着满手的奢侈品袋走在前面,宋子谦抱着骨灰盒跟在后面,路过安检口时,工作人员核对死亡证明的功夫,宋婉柔已经在旁边的免税店又挑了支口红,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付钱。” 宋子谦闭了闭眼,掏出手机的瞬间,心里对老姐宋婉柔的脏话,简直能从江城一路排到巴黎。他最终的念头停在:等将来结了婚,非得让未来丈母娘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吸血鬼姐姐不可。 暮色漫上山腰时,石家别墅的餐厅亮起暖黄的灯。长条形的红木餐桌上,青瓷碗碟摆得整整齐齐,连筷子都要与桌沿对齐两厘米。掌勺的张师傅是从御膳房后裔家里请的,最擅京味菜,此刻正系着白围裙在厨房忙活,两个徒弟在旁打下手,连切姜丝都要切成统一的细丝。 石明皇坐在主位,面前的小碟里已经摆好了开胃的酱菜——六必居的甜酱瓜切得薄如纸片,配着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张妈站在身后,随时准备给老爷子添茶水,壶嘴倾斜的角度都练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溅出,又能精准倒满七分杯。 “爷爷,您尝尝这个!”林燕青端着盘豌豆黄凑过来,她换了身藕粉色旗袍,发间别着苏晴送的兔子玉坠。两个佣人紧随其后,一个接过她手里的空盘,一个赶紧用湿巾擦了擦她沾着糖霜的指尖。石明皇咬了口豌豆黄,眯眼笑:“比上次那厨子做得细,沙少了三分,甜多了一分,合我口味。” 石世峰和石海霞坐在一侧,面前的骨碟刚换下,新的就被佣人摆上。杨晓婷给苏晴夹了块糟溜鱼片:“这鱼是今早从密云水库现捞的,刺都挑得干干净净,你放心吃。”旁边的佣人立刻递过湿巾,连擦手的力度都拿捏得刚好,不轻不重擦三遍。 石无天吃饭最是规矩,每口菜都嚼够三十下,佣人给他添汤时,汤匙碰到碗沿绝不会发出声响。石无败则不然,正跟何宸瑜抢最后一只油焖大虾,油汁溅到嘴角,身后的佣人立刻递上纸巾,动作快得像预判了他的狼狈。 石无痕的餐碟里,清蒸鲈鱼的刺被挑得一根不剩,只留下中间最嫩的部分。伺候他的小郑站在三步外,见他酒杯空了半寸,立刻上前添酒,酒瓶倾斜的角度刚好让酒液沿杯壁滑下,不起半点泡沫。 苏晴看着眼前的阵仗,忽然注意到细节里的用心:她的碗里永远是温热的,从不烫嘴;林燕青爱吃的驴打滚,每次端上来都是刚蒸好的,冒着热气却不烫手;连何宸瑜随口提过爱喝的北冰洋,都被佣人冰镇到6度,瓶身挂着薄薄一层霜。 吃到一半,石明皇放下筷子,张妈立刻递上漱口水,温度刚好是室温。“明天去看升旗,四点就得起,”老爷子看向众人,“佣人三点会来叫早,衣服都给你们熨好了,放在床头的沙发上。” 林燕青嘴里塞着山楂糕,含糊不清地喊:“我的汉服要叠成蝴蝶状!”伺候她的小陈赶紧应:“记着呢林小姐,用真丝帕子垫着叠,保证不皱。”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庭院里的地灯次第亮起,把玉兰树的影子投在餐厅的落地窗上。佣人轻手轻脚地撤下空盘,换上餐后的水果——荔枝剥好了皮,葡萄去了籽,连西瓜都切得大小均匀,刚好一口一个。 第103章 石家的铁律是温情的起点 苏晴拿起块芒果,忽然发现果肉上的果核被剔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最厚实的部分。石无痕看她愣神,低声笑:“张师傅知道你不爱吐核,特意挑的无核品种。” 餐厅里的说话声、碗筷轻碰声、佣人低低的回应声,混着窗外的虫鸣,像一首温吞的曲子。 二十亿别墅的奢华从不是冰冷的排场,是有人记得你不吃葱姜,有人知道你爱喝温水,有人把你的每个小习惯,都藏进了一餐一饭的细节里。 石明皇摆摆手:“吃好了就散了吧,早点歇着,明天看升旗才有精神。” 众人起身时,佣人已经默契地分工:有的去收拾餐桌,有的去准备睡前的饮品,有的则提前去检查明天要穿的衣服。林燕青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发间的兔子玉坠晃来晃去,像颗会发光的星星。 苏晴跟着石无痕往西翼走,走廊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她忽然明白,所谓家宴,不过是有人为你洗手作羹汤,有人替你打理好琐碎,让你在这偌大的别墅里,也能找到像家一样的踏实。 餐厅里的笑声刚落,李经理忽然从餐厅角落的酒柜后钻出来,手里捧着个暗红色的木盒,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满桌的暖。他走到石无痕身边,将木盒放在桌上,盒面的烫金花纹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石少,您让带的那瓶茅台,我给收在酒窖了,刚取出来醒着。” 石无痕点头,示意他打开。木盒掀开的瞬间,一股醇厚的酒香漫开来——是瓶1988年的飞天茅台,瓶身包着层薄纸,边角泛着淡淡的黄。 “这是当年爸跟老朋友喝酒时存的,”石无痕给石世峰面前的酒杯斟上,酒液琥珀色,挂在杯壁上迟迟不散,“您上次说想喝,我让李经理从海城老宅的酒柜里找出来的。” 石世峰端起酒杯抿了口,眼里浮出点笑意:“还是你有心,我都忘了这茬。”旁边的佣人立刻递上杯温水,让他漱口清味,再品第二口。 李经理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块绒布,见石无天也想尝尝,赶紧取来新的酒杯,倒酒时手腕稳得像秤:“石大少爷,这酒性子烈,先少来点。”他记得石无天胃不好,特意在杯垫下垫了片姜,“暖暖胃。” 林燕青凑过来看热闹,鼻子嗅了嗅:“比我上次偷喝的红酒香!”石海霞拍开她的手:“小孩子家喝什么酒,给你点的酸梅汤在那儿。”伺候她的小陈早端来冰镇酸梅汤,杯壁上的水珠滴在杯垫上,晕开小小的圈。 杨晓婷不爱喝酒,却让佣人取来套白瓷小杯:“给我倒半杯,沾沾味儿。”酒刚入口,身后的王姐就递上块绿豆糕:“夫人慢点喝,这个解辣。” 何宸瑜盯着酒瓶直咽口水,石无败看出他的心思,端起自己的酒杯递过去:“尝尝?就一口。”何宸瑜刚要接,伺候他的佣人已经拿来个更小的杯子,倒了浅浅一层:“何特助,您晚上要打游戏,喝多了容易犯困。” 石明皇没喝酒,只让张妈泡了杯雨前龙井,看着儿子和孙子们碰杯,忽然笑:“当年存这酒时,无痕才这么高,”他比划着膝盖的位置,“抱着酒瓶说要给爷爷当玩具,结果摔了个跟头,把瓶塞都磕松了。” 众人都笑起来,石无痕耳根微红,李经理赶紧打圆场:“所以我特意用蜂蜡重新封了口,酒气一点没跑,比当年还醇厚。”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我查的酒谱,说配着酱肉吃最香,厨房刚蒸了您爱吃的酱肘子,我让师傅切薄点端上来?” 石明皇点头:“还是你细心。” 很快,一盘酱肘子端上桌,肉皮颤巍巍的,肥瘦相间,切得薄如蝉翼。石无痕夹了一片放在石明皇碟里:“配着酒试试。”老爷子咬了一口,肉香混着酒香在嘴里化开,眯眼道:“比御膳房的还对味。” 酒过三巡,瓶里还剩小半瓶。李经理拿出个水晶塞子封好,对石世峰说:“先生,剩下的我存在酒窖恒温柜里,明天您想喝再取。”他记得石世峰习惯睡前小酌,特意在木盒里垫了块保温棉,“温度保持在18度,跟今天口感一样。” 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餐厅里的酒香、肉香、茶香缠在一起,像张温软的网。 李经理站在角落,看着满桌的笑闹,忽然觉得自己这趟京城没白来——所谓周到,不过是把“石少让带瓶酒”的吩咐,变成了“记得谁爱喝、配什么菜、怎么存才不跑味”的细碎,让这瓶穿越了三十多年的茅台,不止是酒,更是藏在时光里的惦记。 “发什么呆?”石无痕递给他杯酸梅汤,“辛苦你了,坐下喝点。” 李经理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里的酸梅汤甜得刚好,像这满室的暖,不多不少,刚好熨帖了人心。 家宴散场时,庭院里的地灯已经亮成一片暖黄。石明皇被张妈和李姐一左一右扶着往主楼走,拐杖叩击石板路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数着夜色里的星。 “明早三点叫我,”他回头叮嘱,“升旗的衣裳熨得挺括点,别像上次那样皱着袖口。”张妈赶紧应下,手里的羊毛披肩已经悄悄搭在了老爷子肩上——山里的夜比城里凉,她早算着时间备好的。 石世峰和杨晓婷走在后面,王姐和刘姐提着睡前的银耳羹跟在几步外。“无痕这孩子,越来越像你了,”杨晓婷看着西翼的方向笑,“连存酒的心思都跟你当年一样细。”石世峰嗯了一声,接过刘姐递来的温水漱口,水流过喉咙的瞬间,佣人已经递上了擦手巾,温度刚好不冰手。 东翼的方向传来林燕青的惊呼:“我的汉服腰带呢?”小陈举着条绣着凤凰的锦带从房间跑出来,语气带着点急:“在这儿呢林小姐!我刚熨完挂在床头了,怕您睡觉压着,还垫了层真丝衬布。”石海霞跟在后面,看着女儿扑到床上打滚,无奈地对伺候自己的佣人说:“把我那套珍珠首饰收进保险柜,密码还是老样子。” 西翼的房间里,苏晴刚坐下,小李就端来杯温牛奶,杯壁上印着只小兔子:“苏小姐,这是刚温好的,加了点蜂蜜,助眠。”小王则在给她铺床,真丝被单铺得没有一丝褶皱,连枕头都按她习惯的高度垫了两层。石无痕看着她手里的牛奶笑:“知道你不爱喝纯奶,特意让厨房加的洋槐蜜,跟院里的花香一个味。” 何宸瑜的房间里,佣人正给他调试游戏设备,键盘灯调成了他喜欢的冷白色。“何特助,您的可乐冰镇好了,放在床头柜上,”其中一个佣人说,“凌晨四点的闹钟我帮您设好了,比老爷子的晚十分钟,您能多睡会儿。”何宸瑜摆摆手:“别叫我,我定了三个闹钟呢。”话刚落,就打了个哈欠——刚才那口茅台的后劲儿正慢慢上来。 石无天的房间里,跑步机已经被佣人擦拭干净,旁边摆着明天要穿的运动鞋,鞋带系成了方便穿脱的活结。石无败则在跟佣人交代:“把我那双限量版球鞋放鞋盒里,明天穿老爷子送的那双黑布鞋,显得正式。” 李经理最后一个离开餐厅,他仔细检查了酒柜,把剩下的茅台放回恒温柜,又核对了一遍明天的行程表——叫醒时间、衣服摆放、早餐偏好,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走廊里的壁灯次第熄灭,只剩下应急灯留着淡淡的光,像给这偌大的别墅蒙上了层温柔的纱。 苏晴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和远处隐约的风声,忽然觉得这比小户型还大的房间,一点都不空旷。枕头边的小兔子牛奶杯还温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玉兰香,隔壁房间传来石无痕翻书的轻响。 另一边,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时,舷窗外的城市已是一片灯火。宋婉柔跟着人流走下廊桥,抬手看了眼手表——11点06分,秒针正不紧不慢地往前跳。 “走快点。”她回头催了句,宋子谦怀里的骨灰盒被挤得晃了下,他赶紧抱紧,西装外套的褶皱里还沾着江城的风尘。 出口处,老张已经举着牌子等在那里,见人来立刻接过宋婉柔手里的购物袋,塞进劳斯莱斯的后备箱。“先生和老爷子让直接回老宅。”他拉开车门,冷气裹着淡淡的雪松香漫出来。 宋婉柔先钻进去,往真皮座椅上一靠就闭上眼。宋子谦抱着骨灰盒坐在另一侧,金属扣硌得腰侧发疼,却不敢动——后备箱里的奢侈品袋堆得老高,比怀里这方红布裹着的盒子,显然更占分量。 老张发动车子,黑色车身滑进深夜的车流,窗外的霓虹在宋婉柔紧闭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光,像没睡醒的星子。 车子驶进海城别墅区时,树叶在深夜的风里沙沙响,劳斯莱斯的车灯劈开浓黑,把雕花铁门照得亮堂堂的。老张拉开车门,宋婉柔踩着高跟鞋下来,满手的奢侈品袋蹭过车门把手,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爷和先生在书房等呢。”老张接过宋子谦怀里的骨灰盒,红布在路灯下泛着暗哑的光,他掂量了下,往储物间的方向走——那是暂放的地方,没人提过要设灵堂。 宋子谦跟在后面,西装袖口的褶皱还没熨平,手腕上被购物袋勒出的红痕已经发青。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宋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灰落在真丝裤腿上也没察觉。宋父站在窗边,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半张脸,正反复刷着银行app。 “回来了。”老爷子抬眼,目光直接掠过宋婉柔,落在她身后的宋子谦身上,“钱到账了?” “到了,五十万。”宋子谦刚要提奶奶的事,就被宋婉柔抢了话头。 “爷爷,爸,”她把最新买的手表往茶几上一放,表盘在昏光里闪了下,“江城那边就转了钱,别的没说。哦对了,还让烧点纸,说是老规矩。” 宋父立刻转过身,手机按灭在掌心:“没提别的?没说什么时候见?” “没。”宋婉柔往沙发上一靠,高跟鞋踢掉在地毯上,“派出所的手续办得顺,殡仪馆那边也妥了,就等选个日子下葬——不过我看爷您也忙,要不就托人办了?” 老爷子没接话,指节敲了敲扶手:“烧纸的事记着,让老张明天去买最好的金箔,按规矩叠。”他顿了顿,烟灰终于掉下来,落在深色裤料上,像粒不起眼的尘埃,“没别的吩咐就好,我去睡了。” 第104章 寿宴藏暖 宋父紧跟着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子谦,明天把江城的账户明细打一份给我。”他瞥了眼储物间的方向,红布的边角露在柜门外,像截没说完的话,却没人想接。 书房的门关上时,宋子谦看着满地的奢侈品袋,忽然觉得怀里残留的骨灰盒余温,比这满室的冷气还要凉。宋婉柔正对着镜子试新戒指,钻石的光在镜面上跳,她忽然嗤笑一声:“你看,我就说吧,谁关心那老太太。”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敲门,却没人应。 凌晨三点,佣人轻手轻脚地敲响了每个房间的门,声音像羽毛落地:“先生/小姐,该起了。” 新的一天,在这二十多亿别墅宅邸里,生日宴的准备细节正悄悄铺开。 凌晨四点的闹钟还没响,石家别墅的厨房已经飘出甜香。张师傅正盯着蒸箱里的寿桃馒头,面团捏成的桃子尖上点着胭脂红,旁边摆着碗刚熬好的莲子羹——石世峰生日素来不爱铺张,却格外讲究“早寿”的规矩,天亮前要先吃碗带莲子的甜汤,取“连生贵子”的彩头,虽然孩子们都已长大,这老理儿却从没断过。 清晨六点,餐厅的长桌已经换了模样:中间摆着个双层寿糕,顶层用奶油雕着“寿”字,周围围满了鲜果;石世峰的座位前,放着只红绸包裹的托盘,里面是全家人准备的礼物。 石明皇拄着拐杖先入座,张妈赶紧递上杯热茶:“老爷昨晚没睡好,先暖暖身子。”石世峰笑着摆手:“惦记着今天的事,难免醒得早。”话音刚落,林燕青就穿着新做的粉色旗袍跑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姑父生日快乐!” 锦盒里是对文玩核桃,包浆温润发亮。“这是我托人从河北收的,”林燕青献宝似的递过去,“盘了三个月呢,您看这纹路,比我上次买的塑料玩意儿强多了吧?”石世峰接过来转了转,核桃碰撞的声音清脆,他故意逗她:“确实强点,至少摔不碎。”满桌人都笑。 石无天随后上前,递上本线装书:“爸,这是您找了多年的《金石录》复刻本,我托朋友从博物馆拓的。” 书页泛黄,边角用牛皮纸包着,看得出被细心修复过。石世峰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他年轻时写的批注,眼眶忽然热了——这是他当年下乡时弄丢的书,没想到儿子记了这么多年。伺候他的佣人立刻递上眼镜,镜布是温热的,刚用蒸汽熏过。 石无败挠挠头,从身后拿出个相框:“爸,这是我把您年轻时的照片和我们现在的合影拼在一起的,找师傅做了水晶框。” 照片里,年轻的石世峰穿着军装,身边站着刚会走路的石无痕,而现在的合影里,几个孩子都已长大,他却添了白发。石世峰用指腹摩挲着相框边缘,没说话,嘴角却一直扬着。 石海霞的礼物最实在:“知道你爱喝茶,这是我托人从武夷山收的母树大红袍,就这么一小罐,够你喝半年了。”她边说边打开罐子,茶香瞬间漫开来,石世峰深吸一口气:“你姑夫上次还念叨着没喝够,这下可藏好了。” 轮到苏晴时,她有些紧张地递上个木盒:“叔叔,这是我画的您的肖像,不太好,但……” 话没说完,石世峰已经打开了盒子——画里的他坐在书房看文件,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好,连他握笔的姿势都和平时一模一样。“画得好,”石世峰仔细端详着,“比上次无败给我画的‘门神’强多了。”石无败在旁喊冤:“我那是抽象派!” 最后是石无痕,他从李经理手里接过个长盒,里面是支钢笔,笔帽上刻着个“峰”字。“这是用您当年创业时用的钢笔熔了重铸的,”石无痕声音低沉,“笔杆里嵌了块和田玉,跟您书房的镇纸是一块料。”石世峰握住钢笔,冰凉的金属里透着玉的温润,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就是用那支旧钢笔签下第一份合同,当时石无痕还在襁褓里,正攥着他的手指啃。 杨晓婷最后上前,往他口袋里塞了张存折:“这是我给你存的‘零花钱’,密码是我们刚认识那年的日子。”石世峰笑:“我还缺零花钱?”却把存折攥得紧紧的,像握着块烫手的宝贝。 李经理捧着托盘上前,上面是酒店特意定做的寿桃,每个桃尖都点着金粉。“石少,这是苏小姐昨天偷偷让厨房加的,”他低声说,“知道您爱吃豆沙馅,特意换了低糖的。” 石世峰咬了口寿桃,豆沙的甜混着家人的笑闹漫过舌尖。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给满桌的礼物镀上金边——文玩核桃的包浆里藏着晚辈的用心,复刻书的纸页间夹着岁月的重量,钢笔的玉嵌里裹着父子的牵挂。所谓生日,不过是让平日里藏在心里的惦记,有个机会变成手里的温度,让你知道,这世上总有人记得你走过的路,爱着你的每个模样。 他放下筷子,看着眼前的家人,忽然举起茶杯:“今年的生日,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卷着飘落,像给这场简单却温热的生日宴,撒了把无声的祝福。 上午十点,石家别墅的庭院里忽然热闹起来——黑色的轿车在山道上排起长队,车标从宾利到迈巴赫,全是海城和京城商界的熟面孔。 李经理带着佣人在门口迎客,手里的名单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王总您里边请,老爷子在正厅等着呢”“张董的礼物放这边,我给您登记上”。 他特意让佣人在大厅入口摆了排签到台,红木桌面上铺着大红绒布,旁边立着块电子屏,滚动播放着石世峰历年参与的慈善项目——石家贺寿从不收贵重礼,来客多是带着公益捐赠凭证,这规矩在商界早已传开。 正厅确实够宽敞,挑高的穹顶挂着盏水晶灯,能容下两百多人却不显拥挤。西侧靠墙摆着长桌,上面放着茶点和水果,佣人穿着统一的旗袍,端着托盘穿梭其间,给客人续茶时总能精准叫出姓氏:“刘总您爱喝的碧螺春”“陈总这盘杏仁是无糖的”。 石世峰穿着中山装站在厅中,身边围着几位老友,手里握着的不是礼物,而是份“希望小学捐赠协议”。“世峰啊,你这规矩可让我们省了不少心,”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拍着他的肩,“去年我给孙子办满月,收的礼堆了半间屋,处理起来头都大了。”石世峰笑着回应:“都是老朋友,心意到了比什么都强。” 林燕青穿着旗袍在人群里穿梭,像只快活的小鸟,看见认识的叔叔就甜甜地喊:“李叔叔您来啦!我姑父特意让厨房备了您爱吃的驴打滚!”她身后跟着两个佣人,一个替她拿着手帕,一个帮客人引路,把“石家表小姐”的活络劲儿发挥得恰到好处。 苏晴站在石无痕身边,看着厅中往来的人群,忽然发现每个细节都透着妥帖:客人的外套被佣人分类挂好,标签上写着姓名和公司;桌上的茶每隔十分钟就换一批新的,保证温度刚好;连角落的垃圾桶都套着红色的绒布套,和喜庆的氛围融为一体。 石海霞正和几位女眷说话,手里端着杯花茶:“我这弟弟就是实在,过生日都想着给山区孩子添点书本。”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士笑着点头:“还是石家会办事,既体面又不落俗套。” 最忙的要数李经理,他一会儿跑去确认捐赠名单,一会儿叮嘱佣人给年长的客人加件披肩,路过石无痕身边时低声说:“石少,您让准备的纪念册都装好了,每位客人临走时送一本,里面有石先生历年的慈善照片。” 石无痕点头,目光落在正厅中央的展架上——那里摆着石世峰从创业到现在的照片,从青涩到沉稳,旁边放着他获得的“慈善企业家”奖杯,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上面,亮得晃眼。 中午十二点,贺寿的客人陆续告辞,李经理指挥着佣人将捐赠凭证整理成册,递到石世峰手里:“老爷,这次一共筹了八百多万,我已经让财务转到基金会了。”石世峰翻着册子,忽然指着其中一页笑:“你看,这老伙计还是这么实在,去年捐了教学楼,今年又添了图书馆。” 林燕青啃着块寿桃馒头跑过来:“姑父,刚才王叔叔说要跟咱们合作新项目呢!”石世峰摸摸她的头:“生意是生意,情分是情分,今天啊,只记情分。” 正厅渐渐安静下来,佣人开始收拾桌椅,水晶灯的光落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映出几分暖意。苏晴看着石世峰手里那本厚厚的捐赠册,忽然明白这场贺寿的意义——不是几百人的排场,不是几十家公司的贺礼,而是当你站在高处时,仍有人记得你走过的路,愿意陪你把温暖递给更多人。 石无痕走过来,递给她块刚切的寿糕:“甜吗?”苏晴点头,看着他眼里的笑,忽然觉得这别墅的大厅再宽敞,也装不下此刻满室的温情。 午后的阳光透过正厅的落地窗,给红木长桌镀上了层金。顾沉舟和苏晚踩着开席的点走进来,顾沉舟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苏晚则拎着只锦袋,笑意温和看向石世峰:“叔叔,迟到了点,礼物特意找老匠人做的,您肯定喜欢。” 木匣打开,里面是副围棋,棋盘是整块缅甸黄杨木,棋子泛着玉石般的润光。“知道您爱下棋,”顾沉舟笑着说,“这棋子是用云子老料重熔的,跟您书房那副旧棋能配成一对。”石世峰拿起颗黑子,入手微凉,正是他年轻时最爱的手感,忍不住赞道:“有心了,比上次无天送的塑料棋盘强多了。” 苏晚打开锦袋,取出个青瓷笔洗,釉色像雨后的天空:“这是我托人从汝窑遗址附近收的,您练字时用着顺手。”笔洗底刻着个“峰”字,是她特意让匠人添的,和石无痕送的钢笔遥相呼应。石世峰摩挲着笔洗边缘,对杨晓婷笑:“你看,还是晚晚懂我,知道我现在离不开这些玩意儿。” 第105章 生日暖宴与冷血白食 开席的钟声刚响,众人陆续入座。石玉兰作为东道主,先起身举杯:“今天借爸的生日,谢谢各位赏光。我备了瓶私藏的红酒,祝爸身体硬朗,咱们石家的日子越过越顺!”她说着示意佣人开酒,酒液倒入高脚杯,泛起细密的泡沫。 何宸瑜捧着个礼盒凑到石世峰面前,笑得一脸机灵:“石叔叔,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的雪茄保湿盒,胡桃木的,能恒温恒湿,您存雪茄再合适不过。”盒子打开,里面还垫着层西班牙雪松木,石世峰挑眉:“你小子倒懂行,知道我最近迷上这个。” 石明皇的礼物最特别,是本手写的族谱:“把你这一脉的名字都补全了,从你爷爷到无痕这辈,一个没落。”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新旧交叠,石世峰翻到自己的名字,旁边写着“妻杨晓婷,子无痕、无天、无败,女玉兰”,眼眶忽然热了——老爷子为了补这份族谱,找了三个月的老邻居核实。 开席的第一道菜是“全家福”,砂锅炖着海参、鲍鱼、鹌鹑蛋,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石世峰先给石明皇盛了碗,又给杨晓婷夹了块海参:“你胃不好,多吃点软的。”杨晓婷笑着推回去:“给孩子们吧,他们年轻人辛苦。” 席间觥筹交错,却没半点虚浮。顾沉舟和石世峰聊起早年合作的项目,苏晚则和杨晓婷说些家常,林燕青一会儿给石无痕夹菜,一会儿抢何宸瑜碗里的虾,闹得满桌是笑。佣人穿梭其间,换骨碟的时机总恰到好处,添酒时绝不会洒出半滴,连苏晴随口提过爱喝的酸梅汤,都被悄悄换成了冰镇的。 吃到一半,李经理推着辆餐车进来,上面摆着个三层蛋糕,顶层用巧克力刻着“寿”字,周围围着八个小蛋糕,每个上面都有个人名。“这是苏小姐提议做的,”李经理笑着解释,“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林小姐的是芒果慕斯,何特助的是巧克力熔岩,石先生的是低糖抹茶。” 林燕青第一个扑过去,叉起自己的那块就咬:“晴晴姐你太懂我了!”石世峰尝了口抹茶蛋糕,甜度刚好,对苏晴点头:“有心了,比外面买的合我口味。”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思远的皮鞋碾过宋氏集团大堂的门槛时,鞋尖沾着的灰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留下浅印。他穿回了那件常穿的中山装,只是肩线处比先前松垮了些,大概是这阵子没怎么好好吃饭,衬得鬓角的白发更显刺目。身后的宋融跟得有些踉跄,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抬手时能看见手腕上一圈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法务部的人在三楼等着?”宋思远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像是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宋婉柔赶紧点头,手里的鳄鱼皮手包被捏得发紧,包里的文件边角硌着掌心——那是她托人整理的涉案名单,有些名字被红笔划得重重的。 “爸,张副总的证词我让重新做了,能压下去。”她说话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响,像是在赶什么急。宋融在一旁附和,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纽扣,那扣子松了颗,是他出来那天慌慌张张穿错了线,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缝好。 电梯上升的瞬间,宋融的手机响了,是宋子谦的号码,他赶紧接起,语气带着点急:“子谦?你到哪儿了?爸和我都在公司了……” 听筒里传来懒洋洋的打哈欠声:“啊?你们去公司了啊?我今天约了人钓鱼,走不开。” “你!”宋融气得想骂,又瞥见宋思远沉下来的脸,把话咽了回去,“公司这时候……” “我挂着职呢,章程写了不用坐班。”宋子谦的声音混着水流声,像是在洗手,“再说了,你们忙着的时候,也没叫上我啊。”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宋融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宋思远闭着眼,喉结滚了滚,没说话——这儿子,打小就“省心”,家里闹翻天时,他总能找到自己的乐子。 而宋子谦此刻正坐在鱼塘边的遮阳伞下,鱼竿架在支架上,手机搁在旁边的冰桶上,屏幕亮着银行app。余额那串数字后面,三个零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他想起前阵子公司账户冻结,自己趁乱转出来的那笔钱,加上爷爷偷偷塞的“零花钱”,扣掉被宋婉柔敲走的七位数,居然还剩下不少。 “要不是那女人逼着买钻戒,这数后面怎么也得多俩零。”他咂咂嘴,抓起块冰镇西瓜咬了一大口,甜汁顺着下巴滴在钓鱼服上,也懒得擦。 远处传来鱼塘老板的吆喝声,风里带着水草的腥气。宋子谦看着浮漂在水面轻轻晃,忽然觉得这样挺好——公司的烂摊子自有爱折腾的人去收拾,他这钱包鼓得实实在在,犯不着凑那热闹。鱼竿动了动,他眼睛一亮,猛地提竿,钓线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像在替他甩开那些糟心事。 会议室的实木门被推开时,宋思远的拐杖在地板上顿了顿,震得墙上的石英钟晃了晃。长条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个个低着头翻文件,指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比空调风还凉。 “人齐了就开始。”宋思远在主位坐下,拐杖靠在桌腿,发出“咔”的轻响。宋婉柔立刻起身分发文件,高跟鞋踩过地毯的声音却没被吸走,像根细针戳着满室的沉默。“这是涉案的十七笔资金流向,”她指尖点在标红处,“其中三笔已经被冻结,剩下的……” “剩下的我来补。”宋融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抖。他从公文包里掏出张银行卡,推到桌中央,“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先填一部分。”宋思远瞥了眼那张卡,没说话,只是把面前的茶杯往旁边挪了挪——那杯子是宋婉柔刚泡的龙井,他喝惯了浓茶,这杯淡得像水。 角落里的财务总监忽然抬头:“宋董,账户解冻还需要一周,供应商那边催得紧,明天再不打款……” “催什么催?”宋婉柔打断他,红指甲在文件上敲得飞快,“让法务发函过去,就说公司在配合调查,晚几天怎么了?当初他们拿回扣的时候怎么不嫌多?”她这话一出,好几个人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缩了缩。 宋思远终于开口,目光扫过全场:“王会计被带走前,把账底拷给了谁?” 鸦雀无声。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吹得文件边角微微卷。 “不说是吧?”他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王会计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张副总让我做的假账,他说宋融总都点头了……” 张副总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你胡说!我什么时候……” “坐下。”宋思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劲。张副总悻悻坐下,手心里全是汗。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山。宋融的手机震了好几次,都是催款短信,他一条条删,眉头拧成了疙瘩。宋婉柔则在盘算着哪些人可以踢走,好安插自己的人,笔尖在名单上圈了又圈。 散会时,宋思远拿起拐杖,忽然问:“宋子谦的挂职协议,谁手上有备份?” 宋融愣了愣:“人事那边应该有……您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他慢悠悠地说,“既然挂着职,总不能一分力不出。”拐杖又在地板上顿了顿,这次的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而此时的宋子谦,刚在鱼塘边钓上条三斤重的鲈鱼。他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今日收获,比某些人的脸色好看。”然后关掉手机,哼着小曲拎着鱼往停车场走——晚上约了朋友吃全鱼宴,谁管会议室里的人吵成什么样。 会议室的门刚合上,宋思远的拐杖就在走廊里敲出一串闷响。宋婉柔踩着高跟鞋跟在后面,手里的文件袋被捏得变了形,边角的纸页卷起来,像只没气的气球。 “去‘云顶’。”宋思远头也不回,声音裹着股火气。宋融赶紧应着,掏出手机给老张打电话,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好几次才按对号码——手还在抖,刚才会议桌上的硝烟味,比拘留所的消毒水还呛人。 电梯降到一楼,宋氏集团的玻璃门自动滑开,正午的阳光劈头盖脸砸下来,晃得人眼晕。宋思远下意识抬手挡了挡,才发现自己忘了戴墨镜——以前这些事,自有秘书打理得妥帖,如今倒显得手忙脚乱。 劳斯莱斯的幻影已经等在路边,黑色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老张赶紧拉开车门,车里的冷气混着雪松香漫出来,宋思远弯腰坐进去时,拐杖头在车门框上磕了下,掉了块漆。 “张叔,这车洗了?”宋婉柔探头进来,指尖划过真皮座椅,没沾到一点灰。老张点头哈腰:“一早就让人精洗了,内饰都用精油擦过,您闻闻,还是您上次说的檀香味。”他说着递过瓶依云,瓶盖已经拧松,瓶口还套着层保鲜膜——是宋婉柔的习惯,嫌外面的瓶子不干净。 宋融挨着宋思远坐下,屁股刚沾到座椅就弹起来——忘了这椅子有加热功能,烫得他龇牙咧嘴。宋思远瞥了他一眼,把自己那边的温度调低两度,冷哼一声:“坐都坐不稳,还想管公司?” 车子平稳地滑进车流,宋婉柔对着后视镜补口红,正红色的膏体在唇上涂得一丝不苟。 “爸,刚才会议上张副总那怂样,一看就藏着事,”她对着镜子挑眉,“我下午就让人去查他的账,保准能挖出点东西。”宋融在旁边附和,眼睛却瞟着窗外掠过的奢侈品店,心里盘算着该给新交的女友买个包,压压惊。 第106章 细节让爱更直白·无情让家毯更冷 劳斯莱斯在“云顶”餐厅门口停下时,门童已经弓着腰等在那里。黑色的遮阳棚遮住阳光,车标在阴影里闪着低调的光。 老张刚要开车门,宋思远忽然抬手:“等等。”他望着餐厅旋转门里穿西装的人影,喉结滚了滚——以前来这儿吃饭,都是前呼后拥,今天身后跟着的,只有两个各怀心思的晚辈,和一肚子没处撒的火气。 “走。”他终于开口,拐杖先一步探出车外,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第一声沉响,像要把这顿饭吃出点气势来。 五星级餐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宋思远把餐巾往膝头一铺,脸色比桌上的白瓷盘还冷。侍应生刚斟上红酒,他就端起来抿了口,又重重放下——不如拘留所里偷偷藏的二锅头够劲。 “宋子谦那个混账!”他忽然拍了下桌子,震得刀叉叮当作响,邻桌的客人纷纷侧目。宋融赶紧劝:“爸,消消气,他可能真是有事……” “有事?他能有什么事?”宋思远的拐杖往地板上戳,金属头磕出火星,“无非是躲在哪个温柔乡里数钱!公司快翻船了,他倒好,挂个闲职当甩手掌柜,我看他那钱包鼓的,怕是比公司账户还厚实!” 宋婉柔切着牛排,嘴角撇了撇:“爸,您别气坏身子。他那点小聪明,也就够躲躲懒。等我把人事这块拿下来,看我怎么治他。”她叉起块牛排塞进嘴里,嚼得用力,像是在啃宋子谦的骨头,“当初要不是我敲他几笔,他现在怕是连私人飞机都买上了,哪还能让他这么舒坦?” “就是!”宋融跟着帮腔,“上次让他来签个字,他居然说在做spa,气得我……” 话没说完,海城另一端的温泉酒店里,宋子谦正泡在池子里哼歌,忽然连打两个喷嚏:“阿啾!阿啾!” 水花溅了满脸,他抹了把脸,摸着鼻子嘀咕:“肯定是宋婉柔那女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他捞过岸边的手机,点开银行app又看了眼余额,笑得眉开眼笑,“说就说呗,反正我钱包鼓,气不着我。” 旁边的侍应生递来姜茶,他接过来喝了口,忽然又打了个喷嚏。这次他摸着下巴琢磨:“难道是老头子也在骂我?啧啧,俩人一起骂,够给我面子的。” 他往水里缩了缩,看着池面飘着的玫瑰花瓣,忽然觉得这喷嚏打得值——至少证明,他这“扶不起的阿斗”,还能让那俩忙着抢权的人惦记着,也算没白活。 而餐厅里,宋思远还在气头上,指着菜单对侍应生说:“再上份烤全羊!我今天倒要看看,是我吃得多,还是宋子谦那小子的钱包鼓!”宋婉柔赶紧拦:“爸,您胃不好……”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骂归骂,想到宋子谦钱包里的数字,她心里的算盘又打得噼啪响。 当劳斯莱斯刚拐进宋家豪宅的雕花铁门,宋思远就直起身——客厅的灯亮着,暖黄的光从落地窗透出来,像块没捂热的烙铁。老张刚拉开车门,他就拄着拐杖往里冲,拐杖头在青石板路上敲出火星,比餐厅里的酒气还冲。 客厅里果然传来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的,混着游戏音效吵得人脑仁疼。宋子谦窝在真皮沙发里,腿翘在茶几上,拖鞋甩在地毯上,屏幕蓝光映得他脸发白。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看手机上的时间15点06分,“哟,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我点了小龙虾,蒜香的,你们吃吗?” “吃?我看你是想把宋家吃垮!”宋思远的拐杖狠狠砸在地板上,震得茶几上的可乐罐晃了晃。宋子谦终于舍得移开视线,慢悠悠坐直:“爸,您这是吃火药了?云顶的菜不合胃口?” “闭嘴!”宋思远指着他的鼻子,手都在抖,“今天公司开了三个小时会,十七笔烂账堆在那儿,你倒好,在家打游戏吃小龙虾?你那挂职协议是拿来看的?” 宋婉柔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红指甲戳着宋子谦的游戏手柄:“宋子谦,你能不能要点脸?爸和哥刚从里面出来,公司快炸了,你倒像没事人一样!” 宋融也跟着帮腔,嘴里还嚼着餐厅打包的甜点:“就是,我把积蓄都填进去了,你倒好,钱包鼓得……” “你的积蓄?”宋子谦忽然笑了,捡起地上的拖鞋往脚上套,“当初挪用公款炒地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分我点?现在填窟窿了,倒想起我了?”他起身时撞了下宋融,宋融手里的甜点掉在地毯上,奶油溅了一片白。 “你还敢顶嘴?”宋思远气得拐杖都举起来了,却被宋子谦轻飘飘躲开。“我挂着职,章程里写得明明白白,不参与公司运营。”宋子谦走到冰箱前拿可乐,拉环“啵”的一声响,“再说了,你们忙着搞钱的时候,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趟这浑水啊。” “你!”宋思远的脸涨成猪肝色,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宋子谦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到玄关时忽然回头,看着地毯上的奶油渍笑,“对了,记得让佣人好好擦擦,这地毯可是我去年从拍卖会拍的,弄脏了不好洗。” 门“砰”地关上,宋子谦的脚步声混着游戏里的胜利音效渐渐远去。客厅里只剩宋思远粗重的喘气声,拐杖头在地板上磨出红痕。宋婉柔看着地毯上的奶油渍,忽然冷笑一声:“爸,您看他那嚣张样,不就是手里有点钱?等我把张副总的账查清,拿到他挪用公款的证据,看我怎么治他。” 宋融赶紧点头:“对,到时候让他把钱吐出来,填公司的窟窿!” 宋思远没说话,只是盯着沙发上那个还亮着的游戏界面——宋子谦的角色刚拿了五杀,屏幕上跳出“胜利”两个字,刺得人眼疼。他忽然想起52天前被带走那天,宋子谦也是这样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当时他只觉得这儿子没出息,现在才明白,或许没出息的,是他们这些总想着争权夺利的人。 佣人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宋思远忽然开口:“把那地毯扔了。”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换块便宜的。” 夕阳西下时,宴席渐渐散场。客人们握着伴手礼——那本印着慈善照片的纪念册,笑着告辞。石世峰站在门口送客,手里还攥着顾沉舟送的围棋子,指尖的凉意混着心里的暖,格外踏实。 苏晴看着他和石无痕并肩站着的背影,忽然明白:所谓送礼,不过是把“我记得你”三个字,藏进棋盘的纹路里,笔洗的釉色里,蛋糕的甜度里。而这场热热闹闹的宴席,不过是让这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有个机会被好好看见,好好珍藏。 庭院里的地灯又亮了起来,把一家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石无痕递给苏晴块没吃完的抹茶蛋糕:“甜吗?”苏晴点头,看着石世峰被孩子们围着说笑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二十亿的别墅里,最贵重的不是礼物,是此刻满院的烟火气,和那句藏在心底的“有你们真好”。 铜锣声在正厅回荡的第三秒,十六个佣人已踩着地毯的花纹列队而入,银质餐盘的边缘擦得能映出人影,连托盘上的红绸都熨得没有一丝褶皱。 头六道冷碟刚落桌,林燕青就忍不住凑近看——酱肘花薄得能透光,每片都切得方方正正,摆在青玉盘里像块块琥珀;醉蟹钳泡在六年陈的花雕酒里,蟹壳上的尖刺都修剪过,生怕扎了人;最绝的是那碟腌黄瓜,被雕成了六角星的模样,蒂部还留着点翠绿,衬得盘边的枸杞像散落的朱砂痣。 “这醉蟹得选六月黄的母蟹,”李经理站在旁边,指尖轻点盘沿,“每只都得是六两重,多一钱少一钱都不行。您看这酒色,是特意加了话梅泡的,酸里带甜,解腻。”石世峰拿起筷子,刚夹起一片肘花,第二波七道菜已悄无声息地摆上桌。 清蒸鲥鱼卧在细白的瓷盘里,鱼鳞泛着珍珠似的光,李经理用银勺轻轻拨开鱼腹:“这鱼是凌晨从太湖现捞的,肚腹里塞了七种香料——花椒、八角、香叶、陈皮、丁香、草果、肉蔻,少一味都出不来这鲜。” 旁边的七星斑更讲究,鱼身上划了七刀,每刀里都嵌着片火腿,蒸出来的汤汁澄黄,浇在翠绿的菜心上,像给盘子镶了圈金边。 “七星豆腐得用嫩得能掐出水的南豆腐,”杨晓婷给苏晴舀了一勺,豆腐在勺里颤巍巍的,“雕的时候得屏住气,不然星星的角就碎了。你看这盘底的青釉,是特意找的老窑瓷,衬得豆腐更像星星落进了水里。” 林燕青盯着烤乳猪眼睛发亮,乳猪被片成了八块,每块都带皮带肉带脆骨,皮上的芝麻粒数得清,连蘸料都摆了八种——甜面酱、蒜蓉酱、梅子酱、黄芥末、蜂蜜、椒盐、辣椒粉、花生碎,装在八个描金小碟里,围着乳猪摆成个圈。 “这猪得选八个月大的乳猪,”张师傅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糖霜,“烤的时候要转八圈,每圈刷一次蜂蜜水,皮才这么酥。” 九转大肠上桌时,香气瞬间盖过了其他菜。肠段被缠成九个圈,红亮的酱汁挂在上面,连盘边的香菜都摆成了九簇。 “洗这肠子得用面粉搓九遍,”李经理笑着说,“炖的时候加九种料,最后收汁收九分钟,您尝这嚼劲,不软不硬刚好。”旁边的九节虾更有趣,虾身被片成九段,每段都穿在竹签上,蘸着蛋液炸得金黄,咬下去能听见“咔嚓”响。 第107章 石家茶暖虾鲜·宋家宴冷人疏 十道“全美点”压轴登场时,连石明皇都坐直了身子。十全大补汤用银锅炖着,掀开盖子的瞬间,蒸汽里飘着党参、当归、枸杞、桂圆、红枣、山药、莲子、百合、芡实、黄芪的香,正好十种药材。 “这汤得用陶炉煨十个小时,”张妈给石明皇盛了一碗,“火不能大,得像呼吸似的忽明忽暗,药材的味儿才出得匀。” 水晶虾饺蒸得透亮,能看见里面的鲜虾馅,每个褶子都捏得一样多,正好十个;甜品摆成了扇形,红豆沙、杏仁酪、芸豆卷、银耳羹、桂花糕、马蹄糕、椰汁冻、芝麻糊、绿豆沙、紫薯泥,每种一小碗,碗沿都描着金边“福”字。 “林小姐爱吃的芒果慕斯,特意冻了十个小时,”李经理给林燕青端过去,“里面的芒果丁切得像小方块,大小都一样。” 席间的细节藏得像解不开的绳结:石世峰夹菜时,佣人总会提前把骨碟换成新的,连他惯用的那把银筷,都比别人的重三钱;苏晴的酸梅汤里,乌梅和山楂的比例是她无意中提过的“酸甜各半”; 顾沉舟的酒杯刚空,佣人就会添上他爱喝的那款红酒,醒酒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分钟;何宸瑜抢菜时,掉在桌上的碎屑总会被佣人悄无声息地擦掉,连他手肘蹭到的桌布,都被不动声色地拽平整了。 吃到后半程,石无痕给石世峰剥虾,虾线挑得干干净净,虾肉被分成六小块,正好一口一块。“爸,您尝尝这个,”他把虾肉放进石世峰碟里,“太湖的白虾,刚出水的。” 石世峰笑着放进嘴里,忽然发现虾背上的虾线被剔得像从没存在过,眼里的暖意漫开来——这孩子,连剥虾都记得他不爱吐刺。 最后端上来的“圆满羹”最是动人,银耳炖得软烂,莲子完整饱满,每颗莲子里的莲心都被细心剔掉了。“这莲子得用清水泡六个小时,”李经理说,“炖的时候要顺时针搅六圈,再逆时针搅六圈,胶质才出得来。” 石世峰舀了一勺,甜丝丝的暖意从舌尖流到心里,看着满桌的菜、满座的人,忽然明白: 六十六道菜的讲究,从不是数字的堆砌。是有人记得你爱吃带皮的鱼,有人知道你怕烫特意晾温了汤,有人把“愿你顺遂”“盼你团圆”的心意,都藏进了刀工的深浅里、火候的大小里、蘸料的多少里。 窗外的灯笼越亮,厅里的笑声越暖。林燕青抱着石海霞的胳膊撒娇,说要把剩下的七星斑打包;何宸瑜正跟石无败比谁吃的虾饺多;顾沉舟和石世峰碰杯,酒液在杯里晃出细碎的光。 苏晴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满桌的山珍海味,都不如石无痕眼里的笑、石世峰嘴角的暖、林燕青发间晃动的珍珠簪——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爱,才是最珍贵的“六六大顺”。 宴席散后,佣人手脚麻利地撤下餐盘,换上整套紫砂茶具。长桌被重新布置过,中间摆着个紫泥茶海,李经理正蹲在地上调试茶炉,银壶里的水“咕嘟”冒泡,温度计显示刚好95度——这是石世峰喝熟普的最佳水温。 石明皇被扶到主位的太师椅上,张妈给他沏了杯龙井,茶叶在水里舒展成嫩绿色:“老爷子,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尝尝鲜。”石明皇抿了口,目光扫过厅里的人,忽然笑:“年轻人谈事,我们这帮老的就说说话。” 东侧的沙发区很快围了群人,顾沉舟正和石世峰翻看一份合**议,文件上的字被放大了些,旁边放着支放大镜——石世峰最近看小字费眼,顾沉舟特意让人重新排版打印的。 “城西那块地,我觉得可以按你说的,一半建商业区,一半留作绿地,”顾沉舟用笔圈出条款,“环保评估我已经让人做了,下周给你送过来。”石世峰点头,指尖在“绿地面积”那栏敲了敲:“得保证至少三成,不能让开发商随便改。” 旁边的王总凑过来,手里捏着杯红茶:“石总,我们公司想跟你们合作那个新能源项目,技术团队我都带来了,就在外面等着,您看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李经理赶紧上前:“王总这边请,我刚收拾出间会议室,茶都给您备好了。” 西侧的茶桌则热闹得多,石无败正和几个发小聊赛车,手里的公道杯倒茶时歪了歪,茶水溅到裤腿上,佣人立刻递上块热毛巾:“石二少,这茶渍得趁热擦。”林燕青凑在旁边听,时不时插句嘴:“上次我哥带我去看赛车,那速度快得……”话没说完就被石海霞拽了拽:“别在长辈面前说这些疯话。” 苏晴坐在杨晓婷身边,手里捧着杯花茶,里面飘着朵完整的茉莉。 “晚晚刚才跟我说,你画画挺好,”杨晓婷笑着说,“改天有空,咱们一起去潘家园逛逛,那里有不少老颜料,画出来的画特别有韵味。”苏晴刚点头,就见石无痕端着杯茶走过来,杯沿的温度刚好不烫手:“妈跟你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石明皇正和几位老友聊当年的事,说他年轻时跟石世峰去山里收药材,差点被困在暴雨里:“那时候他才这么高,背着个比他还大的背篓,硬是没喊过一声累。”老爷子说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柄,那里有个小小的缺口,是石世峰小时候摔的,他却一直没舍得换。 何宸瑜在角落跟财务经理对账,手里的计算器按得飞快,旁边的佣人给他续了杯冰可乐:“何特助,这是刚从冰箱拿的,气足。”他头也不抬地接过来,吸管刚插进杯里,就被石无天拍了下后背:“算完了来喝茶,爸说有个新项目想听听你的想法。” 茶海旁的紫砂壶换了第三道水,熟普的醇厚混着龙井的清香,漫在空气里。李经理数着空茶杯,心里默记着每个人的喜好:石世峰喝熟普要洗三遍茶,顾沉舟爱喝祁门红茶加两块方糖,王总只喝白开水却要放片柠檬,连石明皇的龙井都得用85度的水泡,多一度都不行。 几乎在同一时间,鎏金铜炉里的沉香刚燃到第三寸,佣人周妈已经推着嵌金边的餐车滑进餐厅,十六道热菜依次摆上酸枝木圆桌,银质餐盖掀开时,热气裹着鲍汁的浓香漫了满室。 李楠盛戴着满绿翡翠镯的手轻轻一抬,周妈立刻会意,用银勺给宋思远盛了碗佛跳墙:“老爷子,今天这盅煨了足八小时,海参是早上刚从澳洲空运来的,您尝尝嫩不嫩。” 宋子谦跷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眼尖地瞥见餐车下层的冰镇龙虾:“周妈,把那只波士顿龙虾给我剥了,记得蘸芥末酱,要现磨的那种。”周妈应声而去,没半分迟疑——宋家的规矩,主子吩咐的事,手脚慢了要扣月钱。 宋婉柔却没看菜,指尖叩着骨瓷杯沿,声音透过杯壁传得清:“张副总那笔海外款,我让私人侦探查了,收款账户的代理人姓宋。”她抬眼时,周妈正给宋子谦递过剥好的龙虾肉,虾尾的膏黄颤巍巍的,“子谦,你在瑞士的代理人,好像也姓宋吧?” 宋融刚接过周妈递来的鱼翅羹,闻言手一抖,汤汁溅在雪白的餐巾上,像朵没开好的墨花。李楠盛赶紧让周妈换条新餐巾,翡翠镯在餐布上划过,留下道浅绿的光:“婉柔,吃饭呢,说这些伤和气。” 宋思远没动筷子,只是用银签挑了挑碗里的鲍鱼,周妈立刻上前:“老爷子,要不再切小点?”他摆摆手,目光扫过宋子谦:“你瑞士账户的代理人,是你表舅吧?” 宋子谦正嚼着龙虾,含混不清地应:“是呢,爷爷您记性真好。”他忽然笑了,用银叉指着宋婉柔,“姐,您与其查我,不如查查张副总女儿的留学签证——担保人好像是您那位刚升职的未婚夫,这事有意思吧?” 宋婉柔的脸瞬间涨红,周妈刚端来的燕窝盏被她一把推开,银勺在盘里撞出脆响。李楠盛赶紧打圆场,让周妈给每个人续上参茶:“孩子们闹着玩呢,爸您别往心里去。” 宋思远终于端起碗,银匙碰到碗底的声音慢悠悠的:“周妈,把那道红烧狮子头分了。”他看着肉丸上的蟹黄被热气熏得融化,忽然开口,“子谦,你表舅上个月是不是从瑞士回来了?让他明天来家里一趟。” 宋子谦舀着燕窝的手顿了顿,随即又笑:“行啊,正好让他给爷爷带瓶82年的拉菲,配您的狮子头。” 周妈站在一旁垂着手,眼观鼻鼻观心——这桌菜用了三头鲍、网鲍、吉品鲍三种珍品,光是佛跳墙的汤就熬了两天两夜,可满桌的山珍海味,倒不如她早上在后厨听见的,李楠盛让管家给宋子谦晒的那罐陈皮香,至少那陈皮里,没掺着算计的味。 周妈刚把冰糖燕窝摆上桌,李楠盛忽然往空位上扫了眼,玉镯在桌布上顿了顿:“子豪呢?” 满桌的人像是才想起这顿饭的由头——今天是送宋子豪去英国读预科的日子,机票就定在晚上9点36分。宋融正用银签挑着鲍鱼,含糊道:“许是又去隔壁陈家打游戏了,那小子总不着家。”宋婉柔嗤笑一声:“都要出国了还野,跟子谦一个德性。” 第108章 送客温茶,离席冷羹 宋思远没说话,只是把刚盛好的鱼翅羹往旁边推了推——那是特意给宋子豪留的,他从小就爱这口黏糊糊的稠。李楠盛让周妈去叫人,声音里带着点急:“快去陈家看看,就说开饭了,让他赶紧回来。” 周妈刚走到玄关,就撞见宋子豪背着双肩包从楼梯上下来,校服袖口还沾着点灰,手里攥着本烫金的护照。“小少爷,您在楼上呢?”周妈愣了愣,“先生太太都等着您吃饭呢。” 宋子豪挠挠头,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我在收拾行李,忘了时间。”他走进餐厅时,宋婉柔正用银叉戳着龙虾尾:“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要背着包直接去机场。” 宋融瞪了他一眼:“坐下!周妈,给子豪盛碗佛跳墙,凉了就不好喝了。”宋子豪刚坐下,就被宋思远叫住:“行李都收拾妥当了?” “嗯,充电器、转换插头都带了,”他扒了口饭,声音闷闷的,“就是我那盆多肉,让陈阿姨帮忙照看了。” 宋婉柔忽然笑了,红指甲点着桌子:“还惦记你的花?到了英国好好读书,别学子谦似的,整天就知道玩。”宋子谦正啃着蟹腿,闻言翻了个白眼:“我那是劳逸结合,总比某些人盯着别人账户强。” 李楠盛赶紧夹了块鳕鱼给宋子豪:“快吃,不然赶不上飞机了。”鱼肉刚进嘴,宋子豪忽然抬头:“爸,爷爷,我能不能……” “不能!”宋融打断他,“那所大学是我托人好不容易才进去的,你别想打退堂鼓。”宋思远也沉下脸:“宋家的孩子,出去就得有个样子,别丢我的脸。” 宋子豪低下头,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没再说话。周妈端来餐后水果,刚把车厘子摆上桌,就听见宋子豪的书包“咚”地掉在地上,一本漫画书滑了出来——封面上画着个背着吉他的少年,背景是片蓝色的海。 宋婉柔瞥了眼:“都多大了还看漫画?到了英国把心思放学习上,不然我让你姐夫断了你的卡。”宋子豪的脸涨得通红,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我吃饱了,去机场吧。” 宋思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周妈,把那盒燕窝装上,让司机路上给子豪热着喝。”李楠盛赶紧点头:“对,再把我给他织的围巾带上,英国冷。” 宋子豪走到玄关时,回头看了眼餐桌——那碗鱼翅羹还冒着热气,旁边摆着他没吃完的鳕鱼。他攥紧了书包带,忽然觉得这桌满是鲍参翅肚的家宴,还不如陈阿姨早上给的那袋烤红薯暖,至少那红薯里,没人逼着他活成“宋家该有的样子”。 车开出雕花铁门时,宋子豪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老宅,客厅的灯亮得晃眼,却照不暖那桌没吃完的饭。他摸出书包里的漫画书,指尖划过那个背着吉他的少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所谓出国深造,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当宋家棋盘上的一颗子。 夕阳透过窗棂斜照进来,给每个人的侧脸镀上金边。谈合作的人握着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说交情的人拍着肩,笑声震得茶杯盖轻响;连林燕青都安静下来,听石海霞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苏晴看着石无痕和石世峰站在茶海旁说话,父子俩的侧脸轮廓很像,连握茶杯的姿势都一样。她忽然明白,这场茶局的意义,早已超过了“饭后消遣”——谈合作时的默契,是多年交情攒下的信任;说闲话时的自在,是血浓于水的踏实。 李经理给石明皇续上最后一道茶,老爷子摆摆手:“行了,喝透了,该散了。”众人陆续起身,谈完合作的握手道别,说够交情的约着下次再聚。 石世峰送顾沉舟到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份协议:“细节我再看看,明天让无痕给你回话。”顾沉舟笑:“不急,你慢慢看,反正咱们的交情,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暮色漫进正厅时,佣人开始收拾茶具,茶海的凹槽里还留着点茶渍,像幅淡淡的水墨画。苏晴跟着石无痕往回走,听见他低声说:“爸刚才说,那合作项目想让你也参与,你懂设计,提的意见肯定不一样。” 她抬头,看见石世峰站在茶海旁,正用茶针清理紫砂壶的茶垢,动作慢得像在珍惜什么。窗外的灯笼又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这满室的茶香、未散的笑语一起,酿成了比任何佳酿都更绵长的滋味。 暮色把庭院染成了墨蓝色,灯笼的光在石板路上投下圆融融的光斑。石世峰站在雕花铁门边,手里攥着串刚盘热的紫檀手串,每送走一位客人,指尖就无意识地转两圈珠子。 顾沉舟和苏晚走在最前面,顾沉舟的黑色大衣被佣人熨得笔挺,苏晚的披肩边角沾了片玉兰花瓣,小陈眼尖,赶紧伸手替她拂掉:“苏小姐慢走,台阶有点滑。” 顾沉舟握着石世峰的手笑:“合作的事不急,等你忙完这阵再说。”石世峰点头,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司机手里——那副围棋被小心地装在绒布袋里,袋口的抽绳系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王总带着技术团队告辞时,李经理正帮他们搬资料箱:“王总您的u盘落在会议室了,我给您收着呢。” 王总接过u盘,塞进西装内袋,拍着石世峰的肩:“新能源项目的事,我让助理明天把方案细化一下,保证让您满意。”他的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响,和远处山道上轿车发动的引擎声混在一起。 石明皇的老友们走得慢,几个老爷子拄着拐杖,边走边聊:“下次去我那儿喝茶,我存了饼三十年的普洱。”石明皇笑着应:“得让世峰开车送我,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张妈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保温袋:“李老爷子,这是您忘在沙发上的降压药,我给您装好了,饭后半小时吃。” 林燕青在门口跟石无败的发小挥手:“记得下次带我去看赛车!”发小笑着点头,刚转身就被石海霞拽了回来:“别听她的,小姑娘家家的看什么赛车。”说话间,林燕青头上的珍珠簪子松了,小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根发绳:“林小姐,我给您重新扎一下,免得路上掉了。” 苏晴看着石无痕帮杨晓婷拢了拢披肩,披肩的流苏扫过他手背,他顺势替母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妈,进去吧,外面凉。”杨晓婷却没动,看着陆续驶离的车队,轻声说:“你爸年轻时送客,总送到山道拐角,说看着车尾灯消失才踏实。” 最后一辆轿车的尾灯在山道尽头变成个小红点,李经理才跑回来:“石先生,都送走了,王总的司机说路上有点堵,我让张叔给他们指了条近路。”石世峰嗯了一声,转身时踢到了脚边的小石子——那是林燕青下午玩闹时踢到门边的,佣人还没来得及清理。 庭院里的灯笼还亮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石无痕弯腰捡起那枚小石子,递给苏晴:“你看,像不像上次在海边捡的那块?”苏晴接过来,指尖触到石头上的凉意,忽然发现石世峰正站在门内,望着山道的方向,手里的紫檀手串转得慢悠悠的。 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带着点凉意。杨晓婷拍了拍石世峰的胳膊:“进去吧,客人都走远了。”石世峰这才转身,脚步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佣人开始熄灭庭院里的灯,光影次第暗下去,只剩下门廊的两盏还亮着,像双温柔的眼睛,目送着这一天的热闹渐渐沉淀。 苏晴跟着石无痕往主楼走,忽然明白:所谓送客,从不是简单的道别,是看着车尾灯消失时的牵挂,是记得对方落下的u盘和药,是把“慢走”“常来”藏在晚风里,让这一天的暖,能跟着客人的车轮,走得再远一点。 走廊里的壁灯亮了,映得石世峰鬓角的白发格外清晰。他忽然停下脚步,对李经理说:“明天让厨房做点糕点,给王总和顾总他们的公司送去,就说是家宴剩下的。”李经理赶紧应下,在小本子上记下:“要无糖的,王总有糖尿病;顾总喜欢吃豆沙馅的。” 苏晴看着石无痕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这暮色里的石家别墅,比白天更动人——那些藏在送客细节里的惦记,才是比二十亿更贵重的家底。 送客的脚步声刚远,石世峰就转身往餐厅走,手里的紫檀手串转得沉稳:“把剩下的菜分分,别浪费了。” 李经理早有准备,指挥着佣人往保温盒里盛菜:“石先生说的是,这六十六道菜看着多,其实每样分量都精,刚好够分。” 他手里拿着张名单,上面记着每个人的口味——石明皇爱吃的九转大肠,特意挑了最软的几段;杨晓婷胃不好,盛的都是温热的甜品;林燕青惦记的烤乳猪皮,单独装在个锡箔盒里,怕凉了不脆。 第109章 温汤惜物,夜枕安暖 石无痕走进厨房时,张师傅正把剩下的十全大补汤倒进砂锅:“这汤熬了十个小时,扔了可惜,晚上热一热,够您和苏小姐当夜宵。” 苏晴看着他用滤网细细滤掉药渣,汤勺碰到砂锅壁,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数着锅里的暖意。 石海霞帮着分甜品,把每种都往苏晴盒里放了点:“尝尝这个芸豆卷,张师傅放了桂花,甜而不腻。”林燕青凑过来,偷偷往自己盒里多塞了块芒果慕斯,被石海霞拍了下手:“就知道贪嘴,等会儿让佣人热给你吃,凉的伤胃。” 何宸瑜抱着个大保温盒,里面装满了九转大肠和九节虾:“石少,这些够我和无败吃三顿了!”石无败在旁笑:“你省着点,明天还得留着当午餐。”李经理递给他两双一次性筷子:“何特助,这是竹制的,环保。” 石明皇坐在餐厅的小桌旁,面前摆着碗热好的寿桃羹,张妈正用小勺帮他搅凉:“老爷子,这羹里的莲子都是您爱吃的无心莲,不苦。” 石明皇点头,看着满桌分装的保温盒,忽然对石世峰说:“你奶奶以前总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咱们家再富,也不能坏了这规矩。” 石世峰应着,拿起个空盘擦了擦——刚才王总吃饭时掉了块虾饺,他顺手捡起来吃掉了,佣人要换盘,他摆手说不用:“干干净净的,扔了可惜。” 分完最后一盒菜,李经理核对着名单:“石少和苏小姐的夜宵、老爷子的晚餐、各位少爷小姐的明天午餐……都齐了,没剩下一点。”他指着垃圾桶,里面只有几个空罐头瓶,连菜汤都被倒进了花园的菜地里当肥料。 佣人开始收拾餐桌,红木桌面上的油渍被擦得锃亮,连缝隙里的米粒都用牙签挑了出来。石无痕和苏晴捧着夜宵往回走,保温盒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像揣着个小暖炉。 “我小时候掉了粒米饭,爷爷都要让我捡起来吃掉,”石无痕忽然笑,“他说粮食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才肯养你。”苏晴点头,想起刚才石世峰吃掉那块虾饺时,眼里没有丝毫勉强,只有对食物的珍重。 庭院里的灯笼还剩几盏亮着,照着菜地里新翻的土壤,刚才倒掉的菜汤正慢慢渗进去,像给土地喂了口暖。林燕青的笑声从东翼传出来,她大概在跟石海霞抢最后一块驴打滚,闹得佣人们也跟着笑。 苏晴看着石无痕的侧脸,在灯笼的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石家的家规从不是冰冷的条文,是石明皇吃掉最后一口寿桃羹的满足,是石世峰捡起虾饺的自然,是每个人把“不浪费”藏进举手投足里的习惯,像这保温盒里的暖意,不张扬,却熨帖了整个夜晚。 “走吧,”石无痕握紧她的手,“汤该凉了。” 保温盒里的十全大补汤还冒着热气,药材的香混着暖意漫开来。苏晴舀起一勺,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踏实——所谓家底,从不是二十亿的别墅或六十六道菜的排场,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是对生活的敬畏,是让每份心意都不被辜负的认真。 几乎在同一时间,宾利慕尚刚驶出雕花铁门,宋子豪就把车窗降下一半,风卷着院子里的桂花香灌进来,混着他校服上的洗衣粉味,倒比车里的雪松熏香实在。李楠盛往他手里塞了个保温桶:“燕窝趁热喝,凉了伤胃。”翡翠镯碰到桶壁,发出细碎的响。 宋融坐在副驾,回头瞪他:“到了英国记得每天报平安,别总玩失踪。”他说着掏出张黑卡,拍在宋子豪腿上,“密码是你生日,别学你二哥,整天就知道乱花钱。”宋子豪捏着那张卡,指尖有点烫——这卡和宋子谦钱包里的那张,花纹一模一样。 宋婉柔在后排补口红,正红色的膏体在唇上涂得笔直:“你姐夫已经跟那边的寄宿家庭打过招呼了,每周会去看你一次,别给我惹事。”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录音笔,“这是我托人整理的雅思高频词汇,每天听半小时,别偷懒。” 宋思远自始至终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拐杖头在脚垫上轻轻磕。直到车拐进机场高速,他才开口:“子豪,你那盆多肉,我让周妈搬到温室了,回来还能看见。” 宋子豪猛地抬头,保温桶差点脱手——他从没跟爷爷说过自己喜欢多肉,想来是周妈多嘴提了句。“谢谢爷爷。”他声音有点抖,低头喝燕窝时,才发现碗底沉着颗红枣,是李楠盛总说“出门带颗枣,凡事都顺利”的讲究。 到了机场vip候机室,宋婉柔催着他去办托运:“我跟你姐夫打过招呼,行李直接走优先通道。”宋融跟着叮嘱:“落地给我发消息,别让你妈担心。”李楠盛帮他理了理衣领,指尖划过他校服上的校徽,忽然红了眼眶:“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宋子豪点点头,转身要走时,宋思远忽然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拿着。”打开一看,是枚磨得发亮的铜制书签,上面刻着个“安”字。“是你太爷爷留的,”宋思远的声音低了些,“出门在外,平安比什么都强。” 安检口的红灯亮了又灭,宋子豪回头时,看见宋婉柔正对着手机讲电话,大概是在跟未婚夫交代工作;宋融在翻财经报纸,眉头皱得很紧;只有爷爷和妈妈还站在原地,李楠盛的手搭在爷爷的拐杖上,像在偷偷用力。 飞机冲上云层时,宋子豪摸着那枚铜书签,忽然想起刚才没喝完的燕窝——枣核沉在碗底,像颗没说出口的牵挂。他掏出漫画书,对着窗外的云海笑了笑,或许到了英国,他能试着做一次自己,哪怕只是偷偷弹弹吉他,也好过做宋家永远的“懂事孩子”。 夜色渐深,别墅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厨房的窗还亮着微光,张师傅正在清洗今天用过的六十六个盘子,水流哗哗的,像在哼一首关于珍惜的歌。 分完菜的庭院静下来,灯笼的光透过叶隙漏下来,在石板路上拼出细碎的光斑。石明皇被张妈和李姐一左一右扶着往主楼走,拐杖头叩击地面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数着台阶:“第三级台阶有点松,明天让工人修修,别绊倒人。” 张妈赶紧应下,手里的羊毛毯悄悄往老爷子肩上拢了拢——夜里的山风带着潮气,她早摸准了他后颈怕凉。 石世峰和杨晓婷走在后面,王姐端着两碗热牛奶跟在三步外,碗沿的温度刚好能下手。“先生今天喝了点酒,”杨晓婷接过牛奶递给石世峰,“这杯加了蜂蜜,暖暖胃。” 石世峰抿了口,目光落在西翼的方向,那里亮着灯——石无痕的房间总是习惯睡前留盏床头灯,三十多年没变过。 东翼的走廊里,林燕青正对着镜子摘发簪,小陈举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暖风调到中档,离头皮还有三指远:“林小姐明天要穿汉服,头发得吹得蓬松点才好看。” 石海霞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刘姐正帮她按摩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按得她打了个舒服的哈欠:“别玩太晚,明天还得早起。” 西翼的房间里,苏晴刚坐下,小李就端来盆温水:“苏小姐泡泡脚吧,加了艾草,解乏。” 小王则在铺床,真丝被单被抖得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没有一丝褶皱。石无痕看着她把脚放进水盆,水温刚好不烫,水面上飘着朵干艾草,是他特意让佣人加的——知道她今天站了一天,脚踝肯定酸。 何宸瑜的房间里,佣人正帮他把电竞椅调回平躺模式,椅垫被加热到37度,像铺了层暖垫。“何特助,您的安神茶在床头柜上,加了酸枣仁,” 其中一个佣人说,“闹钟设的早上七点,比平时晚半小时,让您多睡会儿。”何宸瑜摆摆手,却把茶喝得精光,杯底还沉着几粒没化的冰糖。 石无天的房间亮着盏护眼灯,他正对着电脑看文件,佣人轻手轻脚地给他续了杯热茶,茶杯垫是块天然玉,凉丝丝的能镇住杯底的烫。 石无败则早把自己扔进了被窝,床头的游戏机还亮着待机灯,佣人帮他关了灯,只留着窗帘缝里漏进来的一点月光——知道他怕黑,又嫌开灯睡不踏实。 李经理最后检查完每个房间,手里的小本子记满了:老爷子的床头水杯换了温水、石先生的降压药放在了第一格抽屉、林小姐的汉服挂在了通风处、苏小姐的泡脚水倒了……走到庭院时,看见石世峰站在玉兰树下,正捡地上的花瓣,捡满一手就撒进旁边的菜地里。 “先生,夜深了,该歇着了。”李经理轻声说。石世峰点头,把最后一捧花瓣撒下去:“这些花肥,明年的菜准长得好。” 凌晨一点,别墅里的灯只剩下几盏夜灯还亮着。苏晴靠在床头,听着石无痕翻书的沙沙声,他的书页总翻得很慢,怕吵着她。 窗外的虫鸣低了下去,只有风偶尔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首温柔的催眠曲。 她忽然想起石明皇吃饭时说的话:“日子就像这碗里的粥,得慢慢熬,细细品,一点都浪费不得。”此刻这满室的静,这被熨帖的被单、刚好温度的牛奶、加了艾草的泡脚水,不就是对日子最好的“细品”吗? 石无痕合上书,床头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睡吧,”他帮她掖了掖被角,指尖碰到被单的温度,“明天还要早起呢。” 苏晴闭上眼,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艾草香,还有石无痕身上清冽的皂角味。黑暗里,仿佛能听见整栋别墅的呼吸——均匀、安稳,像个被妥帖照顾的孩子,在夜色里慢慢沉眠。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这里又会热闹起来,但此刻的静,却像块温润的玉,把今天所有的暖,都细细密密地裹了起来,藏进每个沉睡的梦里。 第110章 公司的福利没有石家的茶暖虾鲜 晨光刚漫过庭院的玉兰树梢,石家别墅就醒了。 张师傅的厨房飘出第一缕香气时,石明皇已经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手里攥着那枚铜制书签——是昨天送子豪时想起的,他年轻时给石世峰刻的,现在磨得发亮。 张妈端来豆浆,碗沿的温度刚好:“老爷子,今天的油条炸得脆,您尝尝。” 石世峰走进餐厅时,杨晓婷正对着菜单笑:“晚晚说想吃您做的葱油面,我让张师傅备了细面。” 他撸起袖子洗手,指尖刚碰到面粉袋,就被石无痕按住:“爸,我来,您教我。”父子俩站在灶台前,石世峰捏着盐罐说“半勺就行”,石无痕跟着撒,动作像照着模子刻的。 苏晴在回廊上遇见林燕青,她穿着水绿色汉服,发簪上的珍珠晃悠悠的:“苏晴姐,你看我这发型,小陈说像画里走出来的!” 话音刚落,石海霞拿着件披风追出来:“山里早上凉,披上!”披风的里子绣着朵玉兰,和庭院里的花正好呼应。 早餐桌摆得热闹:葱油面的香气裹着芝麻,豆浆碗里浮着薄脆,小笼包的褶子捏得像朵花。 何宸瑜塞了个包子就跑,手里攥着昨晚没看完的报表:“我去盯项目进度,晚点回来!”石无败在他身后喊:“记得吃午饭!” 石明皇喝着豆浆,忽然指了指西翼:“无痕那孩子,昨晚又熬夜了?” 石世峰笑:“他在改合作方案,想加段苏晴设计的园林图。”苏晴刚咬了口油条,脸颊鼓鼓的,石无痕递过杯温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庭院里的菜地里,李经理正蹲在那儿看土:“先生,昨天的菜汤肥效真好,菠菜都冒新芽了。”石世峰走过去,指尖捏了捏土:“下午让工人把松的台阶修了,再给玉兰树浇点水。” 阳光爬上红木餐桌时,佣人端来新摘的杨梅,颗颗红得发紫。石明皇拿起一颗,忽然想起什么:“子豪这时候该到英国了吧?”石世峰点头:“早上收到短信了,说平安落地,寄宿家庭的阿姨给煮了粥。” 苏晴咬着杨梅,酸甜汁水流进喉咙,忽然觉得这寻常的清晨,比昨日的盛宴更动人——所谓圆满,不过是有人陪你吃碗热面,有人记得你怕凉,有人把日子过成了细水长流的暖,在晨光里,在烟火中,慢慢铺陈开来。 上午的阳光把书房的窗棂拓在地板上,成了格子状的暖。 石世峰坐在梨花木书桌前,手里捏着顾沉舟的合**议,笔尖在“绿地规划”那页顿了顿——苏晴画的园林草图被他压在玻璃台板下,角落里添了几笔石无痕的批注:“此处可种紫藤,花期正好遮阴。” 李经理轻手轻脚走进来,把杯熟普放在桌角,杯垫是块新捡的鹅卵石,被磨得溜圆:“老爷,王总的助理把细化方案发过来了,我打印好放您左手边了。” 他目光扫过书桌,看见石世峰昨晚圈出的“环保材料”字样,旁边已经用红笔标好了供应商联系方式。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笑闹,是林燕青和石无败在拍汉服写真。小陈举着相机跑前跑后:“林小姐再往玉兰树那边站站,阳光正好落在发簪上!” 石无败穿着月白长衫,被石海霞催着整理衣襟:“站直点!别像个没骨头的!” 苏晴跟着杨晓婷去库房找老颜料,架子上的陶罐蒙着层薄尘,标签上的字迹却清晰:“乾隆年制胭脂红”“光绪御窑石绿”。 杨晓婷拿起个小瓷碟,里面的金粉闪着微光:“这是用真金磨的,画在扇面上,能亮一辈子。”苏晴指尖碰了碰,凉丝丝的,像触到了时光的温度。 石无痕在花园里打电话,声音压得低:“对,苏小姐的设计稿要突出‘借景’,让商业区的玻璃幕墙能映出后面的绿地……” 挂了电话转身,看见苏晴站在月洞门后,手里捧着个颜料罐,阳光从她发间漏下来,像撒了把金粉。 “找到喜欢的颜色了?”他走过去,帮她扶了扶快掉的罐盖。苏晴点头,举着那罐石绿:“画湖水应该很合适。” 石无痕笑:“爸刚才还说,等方案定了,让你在绿地中心设计个小亭子。” 另一边,杨明远来到公司已经十天有余。这是一家小型广告设计公司,业务繁忙且业务量巨大,最棘手的是人手严重不足,因此大家常常需要加班。 公司的人员情况如下: -老板程晓东,是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 -主管陈立珂(大家常叫她陈姐),同时兼任人事和财务的工作; -其他同事包括何云(何大姐)、王庄白(王哥)、年轻姑娘蔡琳珊,以及脾气比较暴躁、总说要离职的小伙子韩俊。 公司的作息时间和相关规则为: -上午9∶00到12∶00上班,下班时间很准时; -下午13∶00到18∶00上班,但下班时间从不准时,最早要加班到20∶00,最晚甚至到凌晨00∶30,不少员工回到家时都已是凌晨两点; -福利方面,迟到20分钟以内不算迟到,一个月最多可以迟到五天;另外,完成任务后可以提前10分钟下班。 杨明远推开玻璃门时,打卡机刚好在九点整“嘀”地响了一声。他刚把帆布包往工位椅背上一搭,陈姐的身影就堵在了桌前,手里的文件夹摞得像块砖,边缘还夹着几张散落的a4纸,边角都被指甲掐出了白印。 “这是昨晚临时接的五个客户brief,”她说话时气息有点急,发梢沾着点室外的潮气,“三个vi修改,两个物料清单核对,财务那边说上周的报销单你填错了三处在我桌上,还有何大姐那个客户的合同条款,法务说要你再润色一遍——中午十二点前,所有东西必须到我邮箱。” 最后几个字砸下来时,她手里的文件夹往桌沿磕了磕,震得杨明远刚泡好的菊花茶晃出了几滴,溅在键盘空格键上。 他还没来得及翻开第一份brief,陈姐的高跟鞋声已经敲着地砖走远了。指尖刚触到最上面那份印着“加急”红章的文件,就听见门口传来程晓东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明远,这儿呢。” 杨明远抬头时,正撞见程晓东寸头下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他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速写本,页脚卷得像朵花。 “刚跟张总碰了头,他要三个系列的海报,” 程晓东把本子往他桌上一摊,铅笔涂鸦的线条乱糟糟缠在一起,“亲子乐园要‘暖到能孵出小鸡’,电竞馆要‘酷到能冻住空气’,还有个白酒品牌,要‘老派里透着骚气’——明早九点开会要初版,你今晚辛苦下。” “程总,”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指腹按在那份还没看完的vi修改稿上,“陈姐刚给了五个急件,中午就得——” “那你抓紧呗。”程晓东打断他,指尖在速写本上戳了戳,“张总这单要是成了,这个季度奖金翻倍。”他笑的时候露出点牙龈,转身时顺手抓过杨明远桌上那包没开封的薄荷糖,撕开扔了一颗进嘴里,“对了,韩俊昨天说那个奶茶店的设计太土,客户不乐意,你下午抽空改改,下班前给我。” 薄荷糖的清凉味还没飘过来,程晓东的脚步声已经混进了走廊。杨明远盯着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又看了眼速写本上那行被铅笔涂了又改的“明早九点”,突然觉得后颈的肌肉像被人攥住了似的发紧。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一道的阴影,像极了小时候被罚站时,教室墙上的刻度线。 他拿起鼠标的手顿了顿,才发现早上出门时特意带的胃药还在帆布包侧袋里——昨晚加班到两点,胃里的烧灼感现在还没下去。而桌上那杯菊花茶,刚泡开的花苞还没完全舒展,已经凉得结了层薄皮。 十二点整的午休铃刚响,杨明远猛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脖颈“咔”地响了一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刺眼得很,他盯着那行“vi修改最终版”的邮件发送成功提示,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指节因为攥得太久泛着白。 桌上的菊花茶早就凉透了,杯底沉着几朵泡烂的菊花。他揉了揉发僵的肩膀,起身时膝盖撞在桌腿上,发出闷响——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陈姐十分钟前发的消息:“中午吃完饭尽快回来,财务报表还差两个数。” 电梯里挤满了同栋楼下班的人,有人在抱怨外卖送晚了,有人在说下午要赶的方案。杨明远靠在角落,闻着满电梯的饭菜香,突然觉得胃里空得发慌,早上那点烧灼感又爬了上来。他摸了摸帆布包侧袋,胃药的铝箔板硌着掌心,终究还是没拿出来。 楼下的面馆里人不多,他点了碗牛肉面,刚扒拉两口,手机又响了。 是程晓东的微信语音,背景音里混着嘈杂的音乐:“明远,张总那边刚说电竞馆的海报想加个赛博朋克元素,你吃完饭构思下,下午三点给我个草图。” 他“嗯”了一声,挂了语音才发现,面汤上的热气已经散了。牛肉嚼在嘴里像蜡,他盯着碗里沉浮的葱花,突然想起上周也是在这家店,韩俊拍着桌子说“这班谁爱加谁加”,当时他还劝对方忍忍。 现在筷子停在半空,窗外的阳光落在桌面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匆匆把剩下的面扒进嘴里,噎得喉咙发紧,起身时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早上带的纸巾早就用完了——兜里只有半包被揉皱的便利贴,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最后一行是他自己写的:“今晚争取十二点前回家。” 付账时,老板娘笑着说:“小伙子又来啦?今天吃得真快。”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走出店门时,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晕,他抬头看了眼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像一块巨大的、反光的屏幕,正等着吞噬掉他接下来的整个下午。 第111章 九九六——底层打工人的加班日常 另一边,午餐吃的是家常面,张师傅做了四种浇头:番茄鸡蛋、香菇肉酱、雪菜笋丁、青椒土豆。 石明皇捧着碗肉酱面,忽然对石世峰说:“你小时候总抢我碗里的肉酱,现在倒学会给别人分了。” 石世峰往他碗里添了勺肉酱:“您现在爱吃笋丁的,我记着呢。” 石明皇挑了一筷子面,肉酱裹着面条滑进嘴里,忽然笑了:“那时候你才齐我腰高,端着小碗追在我身后,喊‘爸,分我一勺’,现在倒成了给全家分食的人。” 石世峰放下筷子,指尖蹭过碗沿的热气:“您忘了?有次您带回来的肉酱里掺了香菇,我不爱吃,您就把自己碗里的纯肉酱全拨给我,说‘咱爷俩换’。” 他舀起一勺笋丁肉酱,往石明皇碗里推了推,“现在知道您爱嚼脆的,特意让张师傅多剁了笋丁。” 石明皇看着碗里的笋丁,忽然咳嗽两声。石世峰赶紧递过茶杯,温水刚好没过杯底的枸杞:“慢点吃,锅里还温着,不够再盛。” 石明皇喝了口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你啊,从小就这点好,别人的心思记得比自己的还牢。” 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石明皇在藤椅上打盹,张妈给他盖了块棉毯,毯角绣着个“安”字。 石世峰和石无痕在书房看方案,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响,像和庭院里的蝉鸣在对答。 苏晴坐在回廊上画草图,笔尖蘸着新研的石绿,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湖色。 林燕青凑过来看,发间的珍珠蹭到她胳膊:“像极了后山的湖!” 苏晴笑着点头,忽然觉得这平淡的一天,藏着比任何盛宴都更绵长的滋味—— 就像石世峰记得父亲爱吃笋丁,石无痕学着父亲做葱油面,就像杨晓婷藏着老颜料等她发现,林燕青的汉服披风绣着玉兰。 这些细碎的、重复的、带着烟火气的日常,才是日子最扎实的底色,在晨光里、在午后的风里,慢慢酿成了名为“家”的酒,醇厚得让人舍不得醒。 一点整的打卡声像根针,刺破了杨明远刚在面馆门口晒出的那点暖意。他踩着楼梯往上走,手里攥着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刚才在楼下买水时,陈姐的消息又追了过来:“财务报表我先看了,第三页那个数据对不上,你到了先查。” 推开办公室门,韩俊正对着电脑屏幕骂骂咧咧,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地甩了句:“程总刚过来问你那白酒海报的‘老派骚气’想出来没,我说你吃饭去了,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杨明远没接话,把矿泉水往桌上一放,瓶底的水珠洇湿了那份刚打印好的财务报表。他点开报表软件,指尖在数字间扫过,眼睛却有点发花——早上核对vi修改稿时盯了三个小时屏幕,现在看什么都像蒙着层雾。 “叮——”电脑右下角弹出程晓东的消息,附带一张截图,是某奢侈品广告的暗黑系风格:“就按这个感觉来,电竞馆海报要更野一点,下午五点前给我小稿。”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打开设计软件,陈姐又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杯沿的奶泡都没刮匀:“明远,王哥那个客户的合同有点问题,对方说付款方式要改,你现在跟他对接下,我这边忙着做工资表。” 她把合同副本放在报表上,纸张边缘压皱了他刚标出来的错误数据。 杨明远拿起合同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照进来,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道浅浅的红痕,是上周加班时被文件夹边缘划的,现在还没消。 他看着桌上摊开的报表、合同、设计草稿,突然觉得这一方工位像个漩涡,而他手里的鼠标、笔、手机,都是往里拽他的绳子。 韩俊在旁边“啪”地合上笔记本:“我去抽烟,这破班是一分钟不想待了。”脚步声远了,杨明远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开了设计软件的图标。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瞥见自己映在上面的脸,眼下的青黑比昨天又重了些。 几乎在同一时间,暮色刚漫过庭院的竹篱笆,厨房就飘起了糯米的甜香。张师傅正把蒸好的八宝饭扣在白瓷盘里,红枣、莲子、桂圆在糯米上拼出个“囍”字——石无痕早上偷偷跟他说,苏晴爱吃甜,想给她个惊喜。 石明皇坐在回廊的摇椅上,手里转着那串紫檀手串,看着石世峰给玉兰树浇水。水管里的水流得缓,像怕冲坏了刚冒头的新芽。 “明天让李经理去花木市场,”老爷子忽然开口,“挑几盆茉莉回来,晚晚说苏晴喜欢。”石世峰应着,把水管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石无痕新种的那丛薄荷。 苏晴和杨晓婷在客厅拼puzzle(拼图游戏),一千块的碎片摊了满桌,拼到的正好是片湖光山色。 “这里该放这片带芦苇的,”杨晓婷指着空缺处,苏晴刚把碎片对上,就听见林燕青喊:“吃八宝饭啦!”她跑过来时,发上还别着朵绢花,是下午拍照剩下的,粉嫩嫩的像朵小桃花。 八宝饭端上桌时,热气裹着蜜香漫开来。石无痕先给苏晴盛了小半碗:“张师傅放了桂花蜜,不太甜。”苏晴舀了勺,糯米黏在勺上,甜丝丝的暖从舌尖漫到心里。石明皇看着她笑:“我们家无痕,从小就知道疼人,小时候给我剥橘子,总把最甜的那一瓣留着。” 石无痕耳尖发红,往石世峰碗里也塞了勺:“爸也吃。”石世峰笑着接过去,忽然想起早上看的监控——石无痕凌晨三点还在厨房,跟着张师傅学蒸八宝饭,糯米泡了几遍、火候调几档,记了满满一页纸。 下午五点的夕阳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陈姐就在办公室里清了清嗓子:“今晚都加加班,手里的活儿别留过夜。” 她一边说一边翻着日程本,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格外清晰,“我这边财务报表弄完就能走,大概八点。” 话音刚落,韩俊“嚯”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鼠标线被带得在桌上绕了两圈。“又是加班?我这手里三个方案改了八遍了,客户跟个神经病似的!” 他嗓门扯得通红,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这破公司就不能招人吗?就我们这几个人,累死算谁的?” 老板程晓东从办公室走出来,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三明治,面包渣掉在寸头上也没在意:“韩俊,少说两句,张总那单拿下了给大家发奖金。” 他瞥了眼韩俊的屏幕,上面的奶茶店海报被改得五颜六色,“你这版太花了,再往简约里调调,九点前给我终稿。” 韩俊猛地把鼠标摔在桌上,键盘都震得跳了跳:“九点?我现在就想走!”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坐了回去,手指在键盘上砸得噼里啪啦,像是在跟谁较劲。 杨明远盯着自己屏幕上的电竞馆海报,赛博朋克的霓虹色块堆得眼睛发疼。 旁边王哥叹了口气:“我这画册排版还差最后几页,估计得十点了。” 蔡琳珊小声接话:“我那个美妆线稿客户又要改色调,可能也得……” 话没说完就被韩俊的怒吼打断:“改改改!就知道改!这破图谁爱做谁做!” 晚上七点,办公室里飘起了外卖的香味。主管陈立珂捧着麻辣烫盒子,一边吸溜粉一边核报表,筷子尖沾着红油就往键盘上敲,屏幕上的数字都晕开了点橘色。“ 你们赶紧点啊,我这吃完就差不多能走了。”她含着丸子嘟囔,眼镜片上蒙着层热气。 韩俊猛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外卖软件的页面还停留在“麻辣香锅”选项上。“点个屁!”他嗓门带着火,指尖在设计稿上拖曳着色块,“这破方案不改完,吃啥都堵得慌!” 话刚落,肚子却“咕”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 程晓东提着个塑料袋进来,里面是五份盖浇饭。“都别点了,我带了,”他把饭往韩俊桌上一放,宫保鸡丁的酱汁渗了点出来,“赶紧吃,吃完接着干。” 自己则坐在杨明远旁边,扒拉着饭看他的电竞馆海报,米粒粘在嘴角也没擦,“这里的霓虹色再调亮三度,对,就像你昨天喝的那款功能性饮料包装那样。” 杨明远左手扒着饭,右手握着鼠标调参数,米粒掉在键盘缝里都没空捡。宫保鸡丁的辣味呛得他咳了两声,才发现自己忘了喝水,喉咙干得发疼。 旁边蔡琳珊小口啃着汉堡,屏幕上的美妆线稿改得密密麻麻,番茄酱沾在指腹上,不小心蹭到了数位板,画出道歪歪扭扭的红线。 王哥的鱼香肉丝饭放在桌角,早就凉透了。他盯着画册排版,时不时拿起筷子夹口菜,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屏幕,“这页的字体再小一号……” 话没说完,筷子上的胡萝卜掉在报表上,洇出个橙黄色的圆点。 韩俊最终还是打开了那份宫保鸡丁,却吃得跟打仗似的,扒两口饭就猛敲几下键盘,辣酱溅到设计图上的模特脸上,像道诡异的伤疤。 “客户刚说要加个二维码,”他把筷子往饭盒上一摔,声音发闷,“加呗!加死算求!” 陈姐收拾饭盒时,看了眼时间:“七点三十八,我差不多了。”她擦着手上的油星,“韩俊你的终稿别忘了九点前给程总,明远财务那边还有个报销明细,你抽空对一下。” 七点五十八分,陈姐已经收拾东西,路过杨明远工位时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走了,报表没问题了,你那几个设计稿盯紧点。” 她的高跟鞋声消失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偶尔夹杂着韩俊压抑的骂声。 杨明远“嗯”了一声,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才发现饭已经凉透了,胃里隐隐泛起熟悉的烧灼感。他摸出胃药,就着同事递来的半瓶矿泉水咽下去,药片在喉咙里卡了一下,像块没化的冰。 第112章 这不是加班,是在透支生命 韩俊的键盘声敲得震天响,饭盒被推到一边,宫保鸡丁的残渣还沾在桌角。他突然停下来,盯着屏幕上刚加完二维码的设计稿,指尖悬在“保存”键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还有那份没吃完的麻辣香锅,在角落里散发着越来越淡的热气。 另一边,晚饭后,石无痕拉着苏晴去后山散步,山道上的路灯亮得晚,他早让工人装了感应灯,脚刚踏上台阶,暖黄的光就顺着山道铺下去。 “你看,”他指着远处的灯火,“那片亮的是城区,我们的绿地建起来,从这儿就能看见绿色的轮廓。” 苏晴点头,忽然被他拽住手腕往回跑,笑声惊飞了枝头的夜鸟。跑到半山腰的亭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新摘的薄荷:“给你放书桌上,夏天能驱蚊。” 回到别墅时,客厅的灯还亮着,石世峰正帮石明皇揉肩,老爷子的呼噜声已经轻轻响起。杨晓婷在叠下午的汉服,小陈蹲在旁边熨烫裙摆,蒸汽袅袅的,像给衣料蒙上了层纱。 苏晴看着这满室的静,忽然明白:所谓日子的好,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是八宝饭里藏着的桂花蜜,是感应灯亮起的瞬间,是老爷子记得你喜欢茉莉,是有人为你学做一道甜,把“在乎”藏在每个寻常的朝暮里,细水长流,岁岁年年。 另一边,窗外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楼体亮化的光映在玻璃上,像层化不开的油。 九点整,程晓东准时合上电脑,程晓东从办公室出来,打了个哈欠把新的brief(任务指令)放在杨明远桌上:“这个不急,明早八点前给我就行。” 路过韩俊身边时探头看了眼:“差不多了吧?” 韩俊头也没抬,屏幕光映在他绷紧的侧脸上:“早着呢!”程晓东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走了。 程晓东走后,杨明远才发现那张纸底下,压着自己早上写的便签:“今晚争取十二点前睡”,字迹被咖啡渍晕得发蓝。 晚上九点二十的写字楼,电梯间的广告屏还在循环播放“精英生活”宣传片,杨明远靠在轿厢壁上,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混进电梯运行的轰鸣。 左手拎着的外卖袋蹭到裤腿,洒出来的汤汁在深色布料上洇出块浅痕,是今晚的第三份加急餐做宵夜,还没拆封就凉透了。 办公室的灯比早上更亮,韩俊的工位还亮着,他把键盘敲得像在砸钉子,屏幕上的设计稿改到第七版,客户刚发来的消息还停在对话框:“再年轻化一点,要像凌晨三点的蹦迪现场。” 韩俊突然笑出声,笑声撞在玻璃隔断上弹回来,带着点碎碴子似的:“凌晨三点?老子天天见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够不够年轻化?” 杨明远喉咙特别疼,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糖纸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响,含在嘴里的凉劲压不住后颈的酸,早上九点到现在,他只在去厕所时站过三分钟。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闪了闪,韩俊踹开防火门去抽烟,打火机“咔哒”响了三下才打着。火星在黑暗里明灭,他望着楼下零星的车灯,突然对着空气骂了句什么,声音轻得被风卷走——上周他说要离职,陈姐塞给他一张考勤表,上面用绿笔标着:“本月全勤,可申请一天调休”。 杨明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发现蔡琳珊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没喝完的咖啡。王哥还在对着屏幕调整字体大小,眼镜滑到了鼻尖上。他转头看韩俊,对方正对着屏幕猛抽烟,烟灰掉在裤子上都没察觉,桌上的设计稿打印了厚厚一叠,每张上面都画满了修改记号。 十点半,王哥终于长舒一口气:“搞定!”他拍了拍韩俊的肩膀,对方没反应,只是手指动得更快了。杨明远保存好电竞馆的终稿,发送给程晓东时,手机显示十一点零五分。 蔡琳珊被消息提示音吵醒,迷迷糊糊地问:“韩俊,你那三个方案……” 韩俊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还有一个没弄完。”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满了,屏幕上的设计图还在不停修改,光标闪烁得像个不知疲倦的惊叹号。 杨明远拿起帆布包时,听见韩俊突然低低地骂了一句,然后是鼠标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窗外的夜已经浓得化不开,写字楼的灯只剩下他们这一层还亮着,像个悬在城市上空的孤岛。 他对着屏幕揉眼睛,突然发现设计图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太阳。盯着那团暖黄看了会儿,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墙上的挂钟跳过十一点一刻钟,电梯下行的提示音远远传来,又有人下班了。杨明远翻开下一份文件,纸上的“加急”红章,像块烧红的烙铁。 次日,天刚蒙蒙亮,石家的车队就驶离了别墅区。头车的后备箱里,李经理塞了满满当当的东西:保温箱装着张师傅做的三明治,冰桶里镇着酸梅汤,连防晒帽都按人头分好了尺码——林燕青的是粉色蕾丝边,石明皇的是宽檐草编款,苏晴的那顶,帽檐内侧缝了圈吸汗布。 车到长城脚下,石无痕先跳下去,转身给苏晴开车门时,手在门框上挡了挡:“小心碰头。”石海霞扶着石明皇下来,老爷子拄着定制的轻便拐杖,杖头包着防滑胶:“我年轻时来这儿,一口气能爬到北八楼,现在可不行喽。” 林燕青早按捺不住,拽着石无败往台阶冲:“比赛谁先到第一个烽火台!”小陈举着相机跟在后面,背包里还背着她的汉服裙裾:“林小姐慢点!台阶陡!”石世峰在后面喊:“别跑!等爷爷跟上!” 苏晴和石无痕走得慢,她指着城墙砖上的刻痕:“这些字好像是不同年代的。”石无痕掏出手机查:“有的是民国时期刻的,有的是后来游客留的……不过现在不让刻了,得保护文物。” 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块小石子:“你看这纹路,像不像昨晚拼图里的那片湖?” 石明皇走一段歇一段,张妈拿着小马扎随时准备撑开:“老爷子,喝口酸梅汤?刚从冰桶里拿的,凉丝丝的。”石世峰拧开瓶盖递过去,自己也灌了口,忽然发现瓶身上贴着张小标签,写着“少冰,加桂花”——是苏晴喜欢的口味,李经理连这个都记着。 刚到登城口,穿靛蓝布衫的导游就笑着迎上来,手里举着个青铜小鼎模型:“石先生、石老,各位早上好!这长城砖啊,每块都有讲究——您看这砖缝,是用糯米汁混着石灰调的,比现在的水泥还结实,几百年风吹雨打都不开裂。” 石明皇凑近城墙摸了摸,掌心蹭到砖面的糙纹:“我小时候听老人说,修长城的工匠,每块砖都刻着名字,出了错要掉脑袋的。”导游点头,指着砖上模糊的刻痕:“老爷子说得对!您看这‘王’字,就是当年工匠的姓,现在成了活历史。” 林燕青举着相机拍砖缝:“糯米汁?那岂不是能吃?”导游被逗笑:“理论上能,但这硬度,怕是能硌掉牙。”她转头拽石无败:“你看你看,比你啃的牛肉干还硬!”石无败正对着箭窗看风景,闻言回:“等会儿让你尝尝张师傅做的糯米糕,比这砖缝里的糯米香。” 苏晴跟着导游走到敌楼,听他讲“瞭望口”和“射孔”的区别:“您看这斜着的小口,是弓箭手射击用的,外面窄里面宽,既能保护自己,又能瞄准敌人。” 石无痕站在射孔前比了个拉弓的姿势:“以前的士兵在这儿守着,得多冷啊。”导游笑:“所以敌楼里有火塘,冬天烧炭火,能暖和点。” 石世峰对城砖的尺寸格外感兴趣:“这些砖都一样大吗?”导游蹲下来量:“标准砖长39厘米,宽18厘米,厚9厘米,误差不超过半厘米。 您看这城墙,上窄下宽,像个梯形,这样抗风又稳固。”他忽然指着一块略小的砖:“这块是后来修补的,您看颜色就不一样,老砖经过几百年风雨,透着股沉静的青灰色。” 石明皇在马扎上坐定,听导游讲“烽火戏诸侯”的典故:“那时候遇着敌情,白天烧烟叫‘燧’,晚上点火叫‘烽’,这烽火台就像古代的‘电报站’。” 老爷子点头:“现在的手机、电脑是快,但哪有这狼烟传得有气势?”石世峰给父亲续上酸梅汤:“那时候传个消息,得一站站往下递,不像现在,您想孙子了,打个视频就看着了。” 爬到北四楼,导游指着远处的关隘:“从这儿往南,就是咱们刚才来的路;往北,以前是关外。您看这山势,长城顺着山脊走,像条龙盘在这儿,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林燕青张开手臂喊:“我现在像不像守关的大将军!”小陈赶紧按下快门:“像!就是裙摆被风吹得太乱,像个调皮的将军!” 第113章 游长城吃烤鸭 休息时,导游从包里掏出本老照片集:“这是三十年前的长城,那时候台阶没这么平整,敌楼里还有杂草。” 苏晴翻着照片,看见一张石明皇年轻时的留影——穿着中山装,站在现在石世峰的位置,笑得一脸英气。 “这是……”她刚开口,石世峰凑过来看:“是爸三十五岁那年,跟爷爷一起来的。”石明皇眯眼笑:“那时候你爸才五岁,非要爬箭窗,卡在里面哭。” 苏晴指尖划过照片里的石明皇,中山装的领口挺括,身后的城墙砖还带着未被过多打磨的糙气。“那时候没有感应灯吧?” 她抬头问,石明皇正接过张妈递来的热茶,杯沿的热气模糊了鬓角的白霜:“没有,晚上下山全靠手电筒,光柱在台阶上晃来晃去,像提着串星星。” 石世峰忽然笑了:“您还说呢,那次您背我下山,手电筒没电了,就借着月光走,您踩空了半级台阶,愣是把我护得稳稳的,自己膝盖磕青了一大块。” 他指尖碰了碰照片里父亲的肩膀,“您看这站姿,跟现在教我做人似的,腰杆挺得笔直。” 导游凑过来看,指着照片角落的小树:“这棵松树现在还在呢,就是长得比当年粗了三圈。” 苏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出去,远处山脊上果然有棵松树,枝桠舒展得像只张开的手。石无痕掏出手机对着老照片拍了张照,又转向窗外拍松树:“拼在一起,像给时光搭了座桥。” 石明皇喝了口茶,忽然对着照片叹口气:“那时候你爷爷总说,长城是块试金石,能站得稳的人,心里都揣着股韧劲。” 他看向石世峰,“现在我信了,就像你守着家业,无痕想着建绿地,都是在把日子往扎实里过。” 九点十六分的打卡机像个迟暮的钟,“嘀”声拖着长音,韩俊嘴里的油条还在嚼,手已经摸到了鼠标——屏幕上昨晚没关的设计稿,程总凌晨两点的消息亮着:“再改一版,十点前要。” 陈姐拎着豆浆冲进来,文件在桌上摊开时带倒了咖啡杯,褐色液体顺着报表的“利润”栏往下淌。 “王哥,张总那合同你签了没?他助理刚炸我微信了。”王哥的眼镜滑到鼻尖,他对着电脑核数据,指尖在键盘上磕出火星:“催命啊?我这社保表刚对到第三页。” 杨明远盯着屏幕上的电竞馆海报,赛博朋克的霓虹光效晃得眼睛发酸。蔡琳珊趴在桌上翻找u盘,头发乱糟糟地扫过他的胳膊:“明远,借你u盘用下,我的昨晚落地铁了,客户九点半要最终稿。” 打印机突然“咔哒”卡住,韩俊一脚踹过去,机器吐出半截卡纸,上面的二维码歪歪扭扭的。“操!”他骂了句,把嘴里的油条渣吐在垃圾桶里,油星溅到旁边的考勤表上,刚好盖住“全勤”那栏。 程晓东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捏着个包子,馅汁滴在衬衫上也没擦:“杨明远,那个白酒海报的‘老派骚气’,想出来了没?十点开会要用。” 杨明远刚要开口,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扶着桌沿弯腰时,看见自己昨晚写的便签——“今天一定按时吃早饭”,已经被咖啡渍泡得发皱。 周围的键盘声、催促声、打印机的怪响突然变得很远,他盯着桌角那盒没拆的胃药,指缝里渗出汗来。 原来老员工的“晚到”,不过是把崩溃的时间,从清晨推迟到了被工作瞬间填满的九点十六分之后。 反正公司默许九点半前打卡都算全勤,这二十分钟的空当,不用白不用——何云就是惯犯,踩着九点二十分的打卡机,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豆浆,吸管“噗”地扎进去,吸溜声在刚醒盹的办公室里格外响。 她往工位走时,韩俊正对着屏幕骂客户,陈姐的高跟鞋已经在走廊响了三趟,王哥的眼镜滑到鼻尖还在核报表。 何云慢悠悠坐下,先把豆浆放在桌角,才点开电脑——屏幕上程总凌晨发的消息堆了三条,她瞥了眼,咬着吸管点开购物软件:“急什么,十点前能弄完就行。” 这迟到的二十分钟,像偷来的缓冲带,够何云喝半杯豆浆,够韩俊多抽根烟,够杨明远对着空白的设计稿发会儿呆。 可等打卡机的“嘀”声彻底歇了,该来的催命符照样砸过来,该崩的溃,不过是晚了二十分钟而已。 另一边,下山时,导游指着一段新补的城墙:“这是用传统工艺修的,糯米汁、桐油、石灰按老方子配,连砖都是找老窑厂烧的。” 石无痕忽然问:“这些老手艺,现在还有人学吗?”导游点头:“有年轻人学呢,就像咱们守着这长城,守的不只是砖,是骨子里的劲儿。” 离城口还有段路时,林燕青的汉服腰带松了,小陈正帮她系,导游忽然说:“您这汉服的颜色,跟明代守城士兵的‘号衣’有点像,都是水绿色,看着精神。”林燕青眼睛一亮:“真的?那我下次穿红色来,像不像将军的披风?” 上车前,石世峰让李经理给导游塞了个红包,导游推辞着,石明皇说:“拿着吧,你讲的不只是故事,是让我们知道,这长城的砖里,藏着多少人的日子。” 车开出去很远,苏晴回头看,长城像条青灰色的龙,伏在群山之间。石无痕递给她颗薄荷糖:“导游说的那句‘守的是劲儿’,挺有意思的。”苏晴含着糖,舌尖凉凉的,忽然觉得这长城的每块砖、导游的每句话,都和石家的日子有点像——看着是规矩,透着是传承,扎实得能经住千百年的风。 车刚停在七星级餐厅门口,门童就笑着迎上来,黑色西装熨得笔挺:“石先生预订的‘观云阁’包厢已经备好,这边请。”包厢在二楼,落地窗外正对着片人工湖,荷叶铺得满满当当,服务员说:“这锦鲤是特意从杭州运的,您看这尾红的,通身透亮。” 菜单刚翻开,林燕青就指着烤鸭图片喊:“要这个!现烤的,片出来带脆皮的那种!”服务员笑着介绍:“我们的烤鸭用的是填鸭,养足60天,挂在果木炭火上烤45分钟,皮酥肉嫩,片的时候讲究‘皮是皮,肉是肉,皮肉相连’,正好108片。” 石明皇看着窗外的湖:“以前在北京吃烤鸭,是在胡同里的小馆子,铁皮炉烤的,片出来用荷叶饼卷着,就着蒜酱吃,香得很。”服务员赶紧说:“老爷子要是喜欢传统味,我们可以做荷叶饼,比薄饼更有韧劲。”石世峰点头:“就按老爷子说的来。” 前菜先上了几道:芥末墩儿呛得人鼻尖发麻,豌豆黄嫩得像块玉,艾窝窝裹着山楂馅,酸溜溜的解腻。何宸瑜夹了块豌豆黄:“比我上次在南方吃的细,像含了口凉丝丝的蜜。”石无败凑过来:“等会儿烤鸭上来,你就知道什么叫‘蜜’了——那脆皮蘸糖,才叫绝。” 烤鸭端上来时,木盘里垫着荷叶,油光锃亮的鸭身还冒着热气,师傅推着小车在包厢里现场片鸭,薄刃刀起落间,皮是皮,肉是肉,连皮肉相连的部分都切得匀匀实实。“您看这皮,”师傅笑着展示,“能透光,咬下去‘咔嚓’响。”他把片好的鸭皮摆成朵花的形状,皮上的油珠滚来滚去,映着灯光像碎钻。 石无痕先给石明皇卷了个饼:荷叶饼铺开,抹点甜面酱,摆三片皮、两块肉,放上葱丝、黄瓜条,卷得松紧正好,递过去时还特意把开口朝里:“这样不烫嘴。”石明皇咬了口,脆皮在嘴里碎开,油香混着面酱的甜,忽然笑:“比胡同小馆的多了几分精致,可这香还是一样的。” 苏晴正学着卷饼,鸭油蹭到指尖,石无痕赶紧递过湿巾:“这油得趁热擦。”服务员笑着说:“我们这鸭油是精华,不少客人还特意要一小碟,拌米饭吃。”林燕青已经拌了半碗:“真的香!比黄油拌米饭还绝!”石海霞拍她手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除了烤鸭,师傅还做了“一鸭三吃”:鸭架熬成奶白的汤,撒把葱花,鲜得人直咂嘴;鸭肝酱抹在烤脆的面包片上,配着酸黄瓜,腻中带清爽;最妙的是鸭翅,卤得酥烂,轻轻一抿就能脱骨,石明皇啃着翅尖说:“以前穷人家吃不起整只鸭,就盼着买对鸭翅,卤得入味,能下三碗饭。” 石世峰给杨晓婷夹了块鸭胸肉:“这部分嫩,没那么多油。”杨晓婷笑着接过来:“你还记得我不爱吃肥的。”旁边服务员正给苏晴换骨碟,新碟子里垫了片荷叶,透着股清香:“苏小姐刚才说喜欢荷叶味,特意给您换的。” 吃到后半程,李经理忽然走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礼盒:“石先生,烤鸭师傅听说老爷子喜欢老味道,特意烤了只迷你版的‘胡同烤鸭’,用的是铁皮炉工艺,让您带回去当夜宵。” 石明皇打开礼盒,油香混着果木炭的烟火气飘出来,眼睛亮了亮:“这师傅有心了。” 结账时,林燕青摸着肚子笑:“早知道烤鸭这么撑,中午就不该吃那么多三明治。” 石无痕给她递过杯酸梅汤:“解腻的,师傅说这酸梅是用老坛腌的,比普通的更够味。” 苏晴看着窗外的锦鲤,忽然觉得这满桌的精致——从片成108片的烤鸭,到垫着荷叶的骨碟,再到师傅特意烤的迷你烤鸭,都和长城的砖、石家的日子一脉相承:讲究里藏着用心,精致中透着妥帖。 第114章 福祸相照——恭王府京游记 车开出去时,林燕青手里还拎着那只迷你烤鸭,油纸袋透着热乎气。 石明皇靠在椅背上打盹,嘴角还沾着点鸭油,石世峰掏出手帕,轻轻给父亲擦了擦——动作像小时候父亲给他擦嘴角的肉酱,温柔得像窗外的月光。 刚走出餐厅,石无痕就笑着扬了扬手机:“订了恭王府的门票,离这儿不远,去看看‘万福之地’?” 林燕青眼睛一亮,拽着苏晴的手晃:“听说那儿有和珅藏宝贝的秘道!”石海霞敲她额头:“少听些野史,去看建筑规制,那才是真学问。” 车到恭王府门口,导游早已等在那儿,手里举着个烫金的“福”字牌:“这宅子始建于乾隆年间,前后住过和珅、永璘,最后归了恭亲王奕訢,所以叫恭王府。您看这门脸,五间三启,是亲王级别的规制,寻常官员可不敢这么建。” 进了府邸,林燕青就被花园里的“福池”吸引了,池边的太湖石堆得像只展翅的蝙蝠:“这石头真像!” 导游说:“整个花园藏了9999只‘福’,加上康熙御笔的‘福’字碑,正好一万个,所以叫‘万福之地’。”石明皇摸着下巴笑:“和珅这小子,连招财纳福都透着精明。” 苏晴跟着导游走到“锡晋斋”,看那落地罩上的楠木浮雕:“这是和珅仿紫禁城宁寿宫做的,您看这花纹,龙纹只有亲王能用,他一个臣子敢用,难怪后来被抄家。” 石无痕凑近看:“这雕工是真好,一刀一刀都透着劲儿。”石世峰点头:“手艺是真的,可惜用错了地方。” 到了秘道入口,林燕青踮着脚往里瞅:“真能藏宝贝?” 导游笑:“这道墙厚三尺,里面分了几十格,当年抄家时从这儿搜出的金银珠宝,够朝廷好几年的开销。” 何宸瑜摸着墙说:“这砖缝跟长城的似的,也用了糯米汁吧?”导游点头:“您说对了,老法子就是结实。” 石明皇对那“福”字碑最上心,跟着导游穿过假山石洞,看见碑上的“福”字刚劲有力。 “这字能镇宅,”他摸着碑旁的栏杆,“康熙当年为了给孝庄太后祈福写的,把‘子、才、寿、田、福’五个字融进去了。”石世峰掏出手机拍照:“回去拓个摹本,给您挂书房。” 另一边,十二点十五分,写字楼后巷的兰州拉面馆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刚歇了点。 杨明远把脸埋在碗沿,热汤的白雾裹着牛肉香扑在脸上,镜片瞬间蒙了层水汽。他顾不上擦,筷子在碗里翻搅,捞起最后几根挂着红油的面条往嘴里塞,辣椒油溅在下巴上,辣得他吸溜着喘气,却不敢停——手机屏幕亮着,程总十分钟前发的消息还在顶栏跳:“一点准时过方案,别带半成品。” 胃里终于沉甸甸的,像是被温热的面团填满了。他把汤碗底最后一块萝卜丁挑进嘴里,付了钱转身就跑,皮鞋底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响。 刚冲进写字楼旋转门,肚子里那股暖意突然变了味,像有只手攥着肠子猛地拧了一下,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坠痛,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腐气,直往**而冲。 “操。”他低骂一声,拐进消防通道时差点撞在门上。 手忙脚乱摸出手机想记时间,指尖却抖得按不准锁屏键,屏幕上还留着早上没删的设计草稿,霓虹色块被汗水洇得发花。冲进厕所隔间,他刚带上门,外面就传来韩俊的大嗓门:“明远?程总问你海报存哪了!” 他憋住气没应声,听见脚步声远了,才敢松口气,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衬衫领口。 隔间的木板薄得像纸,隔壁有人冲水声哗哗响,头顶的排气扇转得有气无力,吹来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劣质香薰的怪味。 杨明远盯着门板上不知谁刻的“加油”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像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 胃里的拉面开始翻江倒海,时而拧成硬疙瘩往下坠,时而化成酸水往上涌,他弓着背按住肚子,指节捏得发白,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错位。 手机在裤袋里震个不停,掏出来一看,韩俊发了三条消息:“程总开始催了”“你人呢?”“海报我先拷走了啊”。 他想回个“快了”,手指刚碰到键盘,突然发现卷纸架空了——最后一截卫生纸耷拉在边上,够了三次都没够着,指尖倒是蹭了满手灰。 他盯着那截孤零零的纸头,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了类似呜咽的气音。 好不容易从隔壁借到半卷纸,他提上裤子时腿都麻了,扶着隔间门站了半分钟才站稳。 洗手池的水冰凉,泼在脸上时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汗黏在额头上,左边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辣椒油,衬衫后背洇出一大片汗渍,像幅抽象的地图。 手机显示十二点五十分,离开会还有十分钟。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试图把褶皱抚平,肚子却又隐隐作痛起来,像在提醒他这场短暂的“吃饱”,不过是给连轴转的崩溃,加了段更难堪的插曲。 推开厕所门时,走廊里传来程总的声音:“人齐了吗?开始吧。” 他深吸一口气,捂着肚子往会议室挪,每走一步,都觉得肠子在跟着晃——这班上的,连吃顿饱饭、蹲个安生坑的资格,都得靠硬撑。 几乎在同一时间,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澄怀撷秀”的匾额上,金粉闪闪的。 服务员端来冰镇酸梅汤,杯沿结着细水珠:“各位尝尝,这是用园子里的井水冰镇的,比冰箱冻的更清冽。” 林燕青喝了一大口,发间的珍珠晃悠悠的:“比餐厅的还解渴!” 走到戏楼时,正好赶上一场昆曲表演,水袖翻飞间,唱的是《牡丹亭》的“游园惊梦”。 石海霞轻声说:“这戏楼没柱子,声音能绕梁,是声学设计的妙处。”苏晴看着台上的水袖,忽然想起林燕青早上穿的汉服广袖,原来传统的美,从来都藏在这些细节里。 石无痕拉着苏晴走到二楼看台,从窗缝里往下看:“你看那戏台的藻井,是个倒扣的斗,能聚音,后排也能听清。”苏晴点头,指尖碰到窗棂,木头被摩挲得光滑,带着岁月的温度。 离开时,李经理手里多了几个小礼盒:“给各位带了‘福’字拓片,还有园子里的井水湃过的酸梅汤,冰镇的。”林燕青举着拓片笑:“我要把这个贴在房间门上,沾沾福气!” 车开出恭王府时,苏晴回头看,朱红的大门缓缓关上,像把几百年的故事轻轻合上。石无痕递给她块刚买的茯苓饼:“甜丝丝的,像刚才的昆曲调子。” 她咬了一口,忽然觉得这趟北京行,从长城的砖到恭王府的“福”,从烤鸭的脆皮到昆曲的水袖,都和石家的日子一样——藏着历史的厚,透着人情的暖,扎实又绵长。 车刚拐进石氏集团旗下的七星级酒店,门廊的水晶灯就亮得晃眼,经理带着服务生列队迎上来,黑色制服上的银扣擦得锃亮:“石董、石老,‘听涛阁’包厢备好了,今天的海鲜刚从大连空运到,您看看菜单?” 包厢正对着露天泳池,水面映着星星灯,像撒了把碎钻。林燕青趴在落地窗上看龙虾池:“那只波士顿龙虾比我胳膊还粗!” 经理笑着介绍:“刚出水三小时,您要是喜欢,让师傅现做刺身,最显鲜甜。”石无痕凑过去看:“苏晴爱吃蒜蓉的,留半只做粉丝蒸。” 菜单刚翻开,石明皇就指着“海菜豆腐汤”笑:“这个得要,以前在海边收药材,渔民总熬这个,说海里的菜比地里的鲜。”经理赶紧记:“用的是今天刚捞的紫菜,打了个海胆蛋花,您尝尝新做法。” 头盘先上了刺身拼盘:金枪鱼腩泛着油光,三文鱼切得厚如指节,北极贝红得像块玛瑙。 石世峰给石明皇夹了块三文鱼:“师傅说这是挪威来的,冰鲜比冷冻的更嫩。”老爷子沾了点山葵酱,眯眼点头:“比当年在码头吃的粗切刺身,多了几分精细,但鲜气没跑。” 苏晴正用小勺舀海胆蒸蛋,滑嫩的蛋羹裹着海胆的甜,忽然发现碗底刻着个小“晴”字——是上次来吃饭时,她随口说喜欢这只青花碗,李经理竟让人刻了字留着。 石无痕看见,往她碗里添了勺海螺片:“师傅特意片成薄片,说您怕嚼不动。” 主菜波士顿龙虾端上来时,一半卧在碎冰上做刺身,虾肉透着粉白;一半铺着粉丝蒸,蒜蓉的香混着海鲜的鲜漫开来。 林燕青抢了只虾钳,用专用工具撬开:“这肉!比螃蟹腿还嫩!”石无败帮她挑出虾肉:“慢点吃,别扎着嘴,师傅备了柠檬,去腥的。” 石明皇对那锅海菜豆腐汤情有独钟,汤里飘着细如发丝的海菜,豆腐嫩得像水:“以前喝这汤,配着玉米面饼子,能吃三大碗。” 经理适时端来一碟玉米饼,饼上烙着小花纹:“按您说的老法子做的,用的是当年的粗面,有点糙,但香。” 吃到后半程,海鲜师傅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银盘:“石董,特意给苏小姐做了道‘珊瑚鱼’,用的是深海红斑,肉里没刺,您看这刀工,片得像花瓣。” 苏晴看着盘里的鱼肉,薄如蝉翼,卷着嫣红的鱼籽,果然像朵盛开的珊瑚。石无痕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师傅听说你喜欢画画,特意摆的盘。” 杨晓婷胃不好,经理早让厨房备了小米海参粥,粥熬得绵密,海参切得细碎:“杨女士,这粥用砂锅煨了四小时,您暖暖胃。” 石世峰往她碗里添了勺瑶柱:“你以前总说瑶柱提鲜,我让师傅多放了点。” 窗外的泳池突然亮起彩灯,水波里晃着赤橙黄绿的光。林燕青扒着窗户喊:“下面有人游泳!” 石无败探头看:“是酒店的住客,听说这泳池晚上开放到十二点。”何宸瑜掏出手机:“我订了明天上午的游艇,去海上钓鱼,钓着了让师傅现做!” 第115章 夜有两般潮 六点十二分的办公室,日光灯管开始发虚,韩俊对着屏幕打了个哈欠,鼠标在“外卖”软件上悬了三秒:“老规矩,黄焖鸡米饭?” 陈姐头也没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加份米饭,少辣,刚客户说海报色调要‘葬礼上的希望’,我得赶完这版。” 王哥揉着发酸的脖子,手机相册里还存着女儿幼儿园的画:“给我来份番茄鸡蛋面,多加醋——胃里烧得慌。”打印机突然吐出新的报表,纸页边缘卷着,像只无力的手。 何云慢悠悠点开软件,购物车还停留在上午看的连衣裙页面,她划到“家常菜”分类:“要份清蒸鲈鱼,师傅多放姜,今天胃不舒坦。”说这话时,她瞥了眼程晓东办公室亮着的灯,嘴角撇了撇。 蔡琳珊突然“啊”了一声,数位板笔滚到桌底:“我的炸鸡!忘了点!”她弯腰去捡时,头发扫过杨明远的胳膊——他正捂着肚子趴在桌上,额角抵着冰凉的键盘,胃里的绞痛比中午更凶,像有把钝刀子在里面慢慢割。 “明远,你不点?”韩俊抬头问,黄焖鸡的订单已经提交。杨明远想摇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衬衫领口。他看见桌角的胃药瓶,早上没拆,中午没拆,现在连拧瓶盖的力气都快没了。 程晓东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捏着个空咖啡杯:“杨明远,白酒海报的‘老派骚气’改完了?客户七点要看。”他路过王哥工位时,扫了眼外卖界面,“赶紧点,别耽误加班。” 杨明远猛地直起身,胃里的疼瞬间窜到太阳穴,他咬着牙点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乱划——想点碗白粥,却错点开了麻辣香锅的页面。蔡琳珊已经点完炸鸡,正给他看:“要不要拼单?他家炸年糕不错。” 他摇摇头,退出软件时,看见程晓东的身影又进了办公室,门没关严,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那方案今晚必须出,让他们加个班……对,加班费?按规定来就行。” 韩俊的黄焖鸡到了,油香混着辣味飘过来,杨明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着嘴冲进厕所,隔间门“砰”地撞上。外面传来陈姐拆外卖的声音:“这米饭有点硬,对付吃吧。” 他趴在马桶上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手机在口袋里震,是韩俊发的:“程总问海报,我说你去拿外卖了。”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的青黑像涂了墨。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却压不住那股从胃里蔓延到心口的委屈——点份白粥要犹豫三分钟,肚子疼得直不起腰还要撒谎“拿外卖”,连崩溃都得找个合理的借口,像被按在水里,想张嘴喊,却只能咕嘟咕嘟吞进更多的绝望。 回到工位时,何云的清蒸鲈鱼刚到,姜香清淡。她往他碗里夹了块鱼腹:“没刺,吃点垫垫。”杨明远看着碗里的鱼肉,突然没了胃口,胃里的疼和心里的堵搅在一起,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写字楼的灯亮得像片永不熄灭的海。韩俊边啃鸡腿边改图,陈姐的面条已经坨了,王哥对着报表叹气。杨明远盯着屏幕上的白酒海报,“老派骚气”四个字像在嘲笑他——原来成年人的崩溃,就是连点份合胃口的外卖、痛痛快快疼一场的资格,都得藏着掖着,不敢声张。 另一边,离席时,经理递来几个保温箱:“给各位带了现剥的龙虾肉,还有海菜豆腐汤的料包,回去热五分钟就能喝。” 石明皇摸着保温箱,忽然对石世峰说:“这酒店刚建的时候,你蹲在工地上画图纸,说要让来的人都像回家一样舒坦。” 石世峰点头,看着经理给苏晴递过披肩——她早上说过晚上怕凉,连这个都记在心上。 车开出酒店时,林燕青抱着保温箱笑:“明天钓的鱼要是有这么鲜就好了。” 苏晴靠在车窗上,看泳池的彩灯在水里碎成一片,忽然觉得这满桌的海鲜——从刻着名字的碗,到按口味定制的做法,再到师傅特意摆的“珊瑚鱼”,都藏着石家的底色:自家的酒店,自家的规矩,自家的暖,像那锅海菜豆腐汤,不管加了多少精细料,底子的鲜,永远是“把人放在心上”的味道。 车过跨海大桥时,晚风带着咸湿的潮气涌进来。石无痕给苏晴调了调座椅靠背:“困了就靠会儿,还有段路。”林燕青正翻手机里的钓鱼攻略,忽然指着一张照片喊:“你看这鱼!叫‘马面鱼’,长得跟面具似的,烤着吃肯定香!”石海霞从后视镜里瞪她:“别老惦记吃,明天仔细看潮水,涨潮时鱼才多。” 快进市区时,石世峰接了个电话,挂了后对石明皇说:“张妈把您的老花镜找出来了,放在床头抽屉里,说您晚上看书总摸不着。”老爷子“嗯”了一声,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她跟着我快四十年,比你们这帮小子还懂我心思。”车窗外的路灯连成线,把车厢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车队驶进石家别墅时,庭院里的夜灯刚亮起,像撒了一地碎银。石明皇在车里就打起了盹,石世峰轻手轻脚地抱他下车,老爷子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匀得像晚风拂过荷叶。 张妈早把主卧的床铺好,褥子用暖炉烘过,掀开时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先生,我守着老爷子,您去歇着吧。 今天起得太早了,晚上不到七点半林燕青困得直揉眼睛,被石海霞半扶半搀着往东翼走,发间的珍珠簪子晃悠着,差点戳到石海霞的胳膊:“妈,明天钓鱼能晚点起不?” 石海霞替她摘下发簪,动作轻得像拈羽毛:“晚半小时,让小陈把你的防晒霜装进渔具包。” 苏晴和石无痕走在最后,手里拎着酒店带的龙虾肉保温箱。李经理正指挥佣人分宵夜:“何特助的蒜蓉粉丝虾、二少的刺身拼盘、苏小姐的海菜豆腐汤……都记着呢。” 石无痕接过给苏晴的那碗,用勺子搅了搅:“刚热过,温度正好。” 西翼的房间里,小王已经铺好了床,真丝被单上撒了点薰衣草干花,是苏晴提过“助眠”的。 石无痕帮她把汤碗放在床头柜,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贝壳:“今天在酒店泳池边捡的,你看像不像恭王府的‘福’字碑一角?”苏晴接过来,贝壳内侧泛着珠光,像藏着片海。 何宸瑜抱着笔记本冲进房间,佣人赶紧把刺身拼盘放在书桌上:“何特助,虾是现剥的,芥末酱分了‘微辣’和‘特辣’,您慢慢吃。” 他头也不抬地敲键盘,嘴里塞着龙虾肉,忽然喊:“明天钓的鱼要是够大,让师傅做个全鱼宴!” 石世峰回到主卧时,杨晓婷正对着镜子摘耳环,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她耳坠上晃出细碎的光。“妈说爸刚才梦呓,喊你小时候的乳名呢。” 她转过身笑,“你小时候总赖在爸妈床上睡,说听着海浪声才踏实。”石世峰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现在听着你的呼吸声,比海浪声还踏实。” 七点五十八分,陈立珂准时合上笔记本,包带往肩上一挎,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我先走了,报表明天一早要,你们盯紧点。”韩俊抬头时,她已经走到打卡机前,“嘀”声落下的瞬间,正好八点整。 “陈姐这表比闹钟还准。”蔡琳珊咬着炸鸡骨头嘟囔,屏幕上的客户消息又跳了三条。王哥推了推眼镜,把报表往旁边挪了挪:“她儿子今晚有家长会,人家是按点下班,咱们是……” 话没说完,程晓东的声音从办公室传来:“王哥,张总那合同核对完了吗?” 九点整,程晓东拎着公文包出来,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路过杨明远工位时扫了眼屏幕:“白酒海报今晚必须出,电竞馆的明天上午也行,别拖。”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我让前台留了宵夜,饿了自己去拿。” 门“咔哒”关上,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沉了下来。韩俊“啪”地把鼠标摔在桌上:“他倒好,拍屁股走人,老子这设计稿改了八版了!”蔡琳珊对着镜子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眼圈有点红:“我妈刚才打电话,说我爸住院了,我都没敢说还在加班。” 王哥叹着气翻开另一份报表,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陈姐的报表,程总的合同,我这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了。”打印机不知趣地又“咔哒”一声,吐出张卡纸,像根***。 杨明远胃里的绞痛还没缓过来,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九点零五分。他点开文件夹,白酒海报的图层还停留在“老派骚气”的第七版,电竞馆的霓虹光效刚调了一半,旁边的便签纸上记着:客户要求“既赛博又复古”,明早十点前发邮箱。 “操。”他低骂一声,指尖在键盘上悬着,胃里的酸水又往上涌。桌角的胃药瓶被他碰倒,滚到韩俊脚边,韩俊捡起来扔给他:“吃点吧,看你脸白的。” 蔡琳珊突然哭了,抽噎着说:“我那客户更离谱,说要‘凌晨四点的城市感’,我哪知道凌晨四点的城市长什么样啊……”王哥递过去包纸巾:“别哭,哭也没用,赶紧弄。” 杨明远拧开胃药瓶,干咽了两片,药片卡在喉咙里发苦。 他盯着白酒海报上的酒瓶,突然觉得那玻璃反光里,映着自己眼下的青黑,映着韩俊咬碎的牙,映着蔡琳珊掉在键盘上的眼泪——主管准时赴家长会,老板回家睡安稳觉,只有他们这些人,困在没做完的活儿里,连崩溃都得攥着拳头,在键盘声里憋成内伤。 十点半,前台送来了宵夜,汉堡凉得发硬。韩俊啃了两口就扔了,改图的间隙往窗外看:“你看那栋楼,亮灯的没咱们这儿多。”杨明远没抬头,他刚把电竞馆的海报存了档,鼠标指针在“发送”键上悬了悬,终究还是点了取消——他怕客户说“没那味儿”。 胃又开始疼,这次带着股凉意,从心口往下坠。他摸出手机想点杯热粥,却发现外卖软件上,附近的店都打烊了。 另一边,东翼的灯熄得最晚,林燕青还在跟石无败数明天要带的东西:“防晒霜、墨镜、草帽……哦对了,泳衣!” 石无败抢过她手里的清单:“早让李经理备齐了,你的是粉色带蕾丝的,跟你发簪一个色。”林燕青凑过去看他手机里的游艇照片,忽然笑出声:“这船看着比餐厅的龙虾池还大!” 凌晨一点,别墅彻底静了下来。苏晴靠在石无痕怀里,听着他讲明天的钓鱼计划,声音像海浪拍着沙滩,轻轻柔柔的。 窗外的虫鸣低了下去,只有庭院里的灯笼还亮着两盏,照着菜地里新冒的菠菜芽——那是昨天用餐厅菜汤浇过的,正趁着夜色使劲长。 她忽然想起石明皇喝海菜豆腐汤时说的话:“日子就像这汤,得慢慢熬,鲜气才出得来。”此刻满室的静,这带着薰衣草香的被单、温在碗里的汤、枕边的贝壳,不就是熬出来的鲜气吗? 石无痕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耳语:“睡吧,明天起早,带你看海上日出。”苏晴闭上眼,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混着点海鲜的咸鲜,像把今天的热闹、明天的期待,都裹进了梦里。 黑暗里,整栋别墅像条安稳的船,载着满船的暖意,在夜色里轻轻摇晃。等天亮时,又会有新的风浪和阳光,等着他们一起去尝。 第116章 阅兵彩排——同日两重天 清晨,第一缕光还没完全洒进石家别墅,众人就已被一阵急促的闹铃声唤醒。 林燕青揉着惺忪睡眼,嘟囔道:“这么早,比钓鱼起得还早。” 石海霞笑着扔给她一件防晒服:“别磨蹭,今天可是去看阅兵彩排,错过可就没机会了。” 车队驶出别墅区,一路向阅兵彩排场地奔去。路上,石无痕拿着平板电脑,给苏晴介绍:“这次彩排可是有不少亮点,听说新型的歼-20s都会亮相,那可是全球首款双座五代机。”苏晴眼睛一亮,凑近屏幕仔细看。 到达现场,安检过后,众人找到观礼位置。周围早已围满了人,兴奋的低语声此起彼伏。石明皇戴着老花镜,望着远处的跑道,感慨道:“我年轻时候,哪见过这么多先进装备,现在祖国真是强大了。” 随着一阵激昂的军乐声响起,彩排正式开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徒步方队,士兵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口号声震耳欲聋。 石无败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其中一个方队:“看,那是海军陆战队方队,他们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接着,装备方队缓缓驶来。一辆辆崭新的坦克、装甲车,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石世峰给石明皇讲解:“这是最新的主战坦克,信息化程度更高,火力也更猛,性能在国际上都名列前茅。”石明皇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自豪。 最震撼的当属空中梯队。歼-20、歼-20a、歼-20s三机同框,呼啸着划过天际,引得现场观众纷纷仰头观望,惊叹声不断。林燕青举着手机疯狂拍照:“太帅了,这可比电影里的特效还震撼。” 石无痕笑着帮她调整拍摄角度:“注意光线,这样拍出来效果更好。” 苏晴看着这些先进战机,不禁感慨:“从过去的艰难起步,到现在的世界领先,中国航空事业的发展太不容易了。” 石无痕握住她的手:“这都是无数科研人员和军人努力的结果,才有了今天的底气。” 在无人机方队飞过之后,何宸瑜兴奋地分析着:“这些无人机功能多样,能执行侦察、打击等多种任务,在现代战争中作用巨大。”石世峰也补充道:“未来战争,科技的力量至关重要,咱们国家在这方面投入巨大,成果显著。” 当东风系列导弹缓缓通过时,全场气氛达到高潮。这些大国重器,是国家实力的象征,也是维护和平的坚实后盾。石明皇眼中闪烁着泪光:“有了它们,咱们国家就有了保障,再也不怕别人欺负。” 彩排的余韵还没散去,军乐的回响仿佛还在耳边震荡,石明皇摸着栏杆的手微微发颤:“这辈子能亲眼见着这些,值了。” 可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就像潮水般涌动起来——下一波徒步方队即将从观礼台侧面经过,原本就拥挤的通道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 “嚯,这挤得跟早高峰地铁似的。”石无败护着林燕青往后退,却被后面涌来的人推得一个趔趄。林燕青举着手机想再拍张方队特写,胳膊肘却被旁边的大叔撞到,手机差点飞出去,“哎呀,我的镜头!” 石无痕眼疾手快接住手机,指尖擦过屏幕上刚拍的歼-20合影,“先别拍了,人太多,小心挤散了。” 另一边,九点十二分的打卡机“嘀”声不断,杨明远扶着门框喘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后背的衬衫湿了一大片。他攥着那页写好的辞职信,纸边被捏得发皱,像他此刻拧成一团的心。 “程总,陈姐,我……”他刚走进办公室,声音就被自己的咳嗽打断,“我实在干不了了,申请辞职。” 程晓东从文件里抬头,陈立珂推了推眼镜:“项目正到关键期,至少得干满二十天,把手头的活儿交清楚才能走。” 杨明远急得嗓子发哑:“二十天?我今天就发烧了,头重得像灌了铅,想先请个假。” 程晓东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着桌面:“既然都要走了,这二十天就盯紧点。原本这周末还想让你只加一天班,看来是我多余了——干脆别休了,全来加班,让别人轮休。” “老板,不行啊!”杨明远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带着哀求,“我真发烧了,浑身疼。” “哦?”程晓东挑眉,“没看出来啊。” “您摸!”杨明远抓起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按,掌心的滚烫隔着一层汗,却被他说得急,“您试试,肯定烫!” 程晓东缩回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不烫啊。陈姐,你摸摸看?” 陈立珂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又捏了捏他的胳膊:“是有点汗,这天儿热,估计是赶路累着了。多喝水就好,年轻人火力壮。” 杨明远急得眼眶发红,声音都带了哭腔:“我真的难受……昨晚咳到三点,胃也疼,您就让我歇一天吧……”他弓着背,手撑在桌沿上,差点站不稳。 程晓东和陈立珂对视一眼,低声嘀咕了几句。“行了,”程晓东摆摆手,“看你也确实没精神,后天调休吧。今天先把白酒海报弄完,明天正常来,别耽误事。” 杨明远愣在原地,后槽牙咬得发酸。他看着程晓东转身进了隔间,听着陈姐在背后说“年轻人别太娇气”,突然觉得那点发烧的滚烫,远不及心里的凉。原来连生病请假都要讨价还价,连辞职都要被榨干最后一点力气,这班上得,连体面离开的资格都没有。 回到工位时,韩俊递来颗退烧药:“程总让行政买的,说‘别耽误干活’。” 杨明远捏着那颗药,像捏着块冰,胃里的绞痛混着头晕,突然就分不清是病了,还是被这日子熬得撑不住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京城头顶的太阳越升越高,晒得地面发烫,苏晴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石无痕赶紧把手里的遮阳伞往她那边倾斜,伞沿堪堪遮住两人的脸。 “这天气,怕是有三十多度。”石海霞掏出纸巾给老爷子擦汗,目光扫过前方的人墙,“你看前面那排栏杆,都被人扒得满满当当,咱们这老的老、小的小,挤过去怕是要中暑。” 何宸瑜踮脚往前看,眉头皱成个疙瘩:“通道口被几个举着相机的大哥堵住了,他们踩着栏杆底座拍照,后面的人根本过不去。刚才听工作人员说,方队彩排走完至少还得四五个小时,到时候人更多,想打车都难。” 他晃了晃手机,信号格只剩一格,“导航都加载不出来,真等散场,怕是得在这儿堵到下午。” 石世峰扶着石明皇往阴凉处挪,老爷子的脸色在阳光下透着点红,呼吸也比刚才急促些:“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晒,要不……咱们先撤?”他指着远处的出口,“ 刚才进来时看见那边有个侧门,人好像少点,趁方队还没完全过到这边,赶紧往外走。” “对对对,先撤!”林燕青立刻附议,刚才被挤得头发都乱了,珍珠发簪歪在耳边,“我脚都快被踩肿了,再说我拍的照片够发九宫格了,回去慢慢看新闻重播也行啊。”她拽着石海霞的胳膊,像只想挣脱人群的小鸟,“快走快走,再晚怕是连侧门都找不到了。” 一行人互相照应着往侧门挪,石世峰走在最前面开路,胳膊横在胸前像道屏障,嘴里不停说着“借过借过,麻烦让一下”;石无败护着林燕青和苏晴走中间,时不时提醒“脚下有台阶”;何宸瑜断后,手里拎着大家随手放在地上的水和遮阳帽,生怕落下东西。 穿过密集的人群比想象中更难,有人举着自拍杆倒退着走,差点撞到石明皇;有小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石海霞眼疾手快拉住,才没被后面的人踩到;最窄的地方只能侧着身子过,苏晴的裙摆被旁边的背包勾住,石无痕停下来帮她解开,后面的人就催着“快点快点”。 好不容易挪到侧门,每个人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石明皇靠在墙边喘气,看着远处依旧黑压压的人群,笑着摆手:“都快十一点了,幸亏走得早,这要是被堵在里面,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林燕青掏出小风扇对着脸吹,风里都带着热气:“我的天,比钓鱼时站在太阳底下还累!” 坐上返程的车时,大家才松了口气。车窗打开条缝,带着凉意的风灌进来,吹散了些闷热。石无痕给苏晴递过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你看,刚才挤得没顾上,你脖子都晒红了。” 苏晴笑着拧开瓶盖:“没事,回去涂点开晒霜就好。能亲眼看到那些装备,挤这点路算什么。” 车慢慢驶离场地,后视镜里,观礼台的方向依旧人头攒动,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口号声。林燕青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一张张看,忽然指着一张歼-20编队的照片笑:“你看这角度,像不像一群展翅的雄鹰?” 石明皇凑过去看,眼尾的笑纹里盛着光:“可不是嘛,咱们国家的‘雄鹰’,越来越壮实了。” 回去的路上,林燕青滔滔不绝地分享着自己拍的照片:“我要把这些照片发朋友圈,让大家都看看咱们国家的强大。”石海霞笑着打趣:“就你最积极,不过确实值得好好炫耀一番。” 十二点的日光灯管晃得人眼晕,杨明远盯着屏幕上“老派骚气”四个字,视线已经开始发花。退烧药的劲儿没上来,反倒添了层昏沉,胃里空落落的,像揣着个发烫的石头。 “走了走了,吃饭去!”韩俊猛地合上笔记本,眼下的青黑比昨天又重了些,“再不动弹,我这腰要断了。”蔡琳珊揉着发酸的脖子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响:“随便吃点吧,外卖软件都刷烂了,没一家能准时送到的。” 王哥把报表往文件夹里一塞,指节按得发白:“楼下那家兰州拉面吧,快。”他瞥了眼杨明远,“能走不?不行我给你带。” 杨明远摇摇头,撑着桌子站起来时,眼前黑了一瞬。他扶着墙缓了两秒,听见程晓东办公室传来声音:“陈姐,下午让杨明远把电竞馆的方案再改一版,客户说不够‘赛博’。” “知道了。”陈立珂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带着点疲惫。 第117章 同日烟火——有国才有家 几人往电梯口挪,脚步都发沉。蔡琳珊突然“嘶”了一声,弯腰揉着脚踝:“昨天蹲地上捡笔,崴了一下,现在还肿着。” 韩俊啧了声:“我这肩膀也快废了,鼠标按得腱鞘炎都快犯了。”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四张憔悴的脸:杨明远脸色惨白,韩俊眼下泛青,蔡琳珊眼角带着红,王哥的眼镜片上沾着油污。 没人说话,只有电梯下行的嗡鸣,像根钝针,一下下扎着耳朵。 到了拉面馆,冷气开得吝啬,风扇转得有气无力。杨明远趴在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稍微缓了点晕。韩俊点单回来,把一杯冰汽水推给他:“冰的,降降温。” “谢谢。”他的声音闷在臂弯里,没力气抬头。 面上来时,红油辣子的香混着汗味飘在空气里。杨明远勉强扒了两口,胃里一阵翻腾,放下筷子就去了厕所。 隔间里,他对着马桶干呕,酸水烧得喉咙疼,额头上的汗滴在瓷砖上,砸出小小的水痕。 出来时,看见蔡琳珊正对着手机掉眼泪,屏幕上是她爸的住院通知单。“刚护士打电话,说要做手术,我都走不开……”她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王哥叹着气递纸巾,韩俊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她:“先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熬。” 杨明远看着那碗没动几口的面,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碗面——烫得烧心,辣得呛眼,想快点吃完,又怕烫着嘴,只能小口小口地捱,连囫囵吞下的勇气都没有。 手机在桌上震,是程晓东发来的:“下午两点前,把电竞馆方案发我邮箱。”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在桌沿上掐出红印。窗外的太阳正毒,晒得路面发白,可他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往外透的那种冷。 这顿饭吃得像吞玻璃渣,每一口都硌得慌,却只能往下咽——毕竟吃完了,还得回去接着熬那该死的二十天。 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到别墅后,午餐桌上大家还在热烈讨论着阅兵彩排的细节。 石世峰举起酒杯:“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干杯!” 众人纷纷响应,碰杯声中,满是对国家的热爱与自豪。 这一天,那些整齐的方阵、先进的装备,都深深印刻在每个人心中,成为难忘的记忆。 碰杯的脆响还没散尽,李经理就笑着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佣人推着餐车:“先生们女士们,午餐按阅兵场的‘份饭’样式做的,图个热闹。” 餐车揭开盖,搪瓷盘里码得整整齐齐:红烧肉炖得油亮,炒青菜带着锅气,半个卤蛋卧在米饭旁,连筷子都用红绳捆着,像极了电视里士兵们捧着的餐盘。 “这摆盘,比阅兵场的份饭精致多了!” 何宸瑜拿起搪瓷盘,盘沿印着五角星,“我小时候看阅兵,就馋这口份饭,觉得特威风。”石无痕给苏晴夹了块红烧肉:“张师傅特意炖了两小时,肥肉都化在汤里了,不腻。” 石明皇盯着餐盘笑:“以前行军打仗,哪有这条件?啃干粮、喝冷水是常事,现在的好日子,都是这些孩子用汗珠子换来的。” 他夹起青菜,忽然发现菜梗切得特别短——是张妈记着他牙口不好,特意吩咐厨房的。 林燕青举着卤蛋跟石无败碰了碰:“假装咱们在观礼台吃份饭!”石无败咬了口蛋:“那得站着吃才有感觉。”说着真端起餐盘站起来,石海霞赶紧拽他坐下:“刚吃完就折腾,小心噎着。” 吃到半截,李经理端来一筐窝窝头,黄澄澄的透着玉米香:“这是用当年的老玉米面做的,配着咸菜吃,尝尝苦日子的味。” 石世峰拿起一个掰开,夹了点咸菜:“爸,您尝尝,跟您说的小时候味道像不像?” 石明皇咬了口,粗糙的面碴子磨着牙床,忽然红了眼眶:“像,太像了……那时候能吃上这窝窝头,就谢天谢地了。” 苏晴看着石无痕手里的窝窝头,忽然想起早上装备方队的履带——铁家伙碾过地面的沉稳,和这窝窝头里的韧劲,原来都藏着“踏实”二字。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玉米的清甜混着咸菜的咸,竟比红烧肉更让人难忘。 林燕青不爱吃窝窝头,偷偷把自己的那份塞给石无败,被石海霞抓个正着:“不许浪费!你爷爷刚才还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林燕青吐吐舌头,乖乖拿起窝窝头,小口啃起来,忽然发现里面掺了点红薯泥,甜丝丝的——是张师傅怕她吃不惯,悄悄加的。 午餐尾声,李经理端来绿豆汤,搪瓷缸子晾得温温的:“解解暑,里面加了陈皮,是阅兵场后勤常用的方子,祛暑气。” 石明皇喝着汤,看着满桌的搪瓷盘,忽然对石世峰说:“下午给公司打个电话,把退伍军人都叫回来,晚上加个菜,就说我请他们喝两杯。” 石世峰刚摸出手机,何宸瑜就凑过来:“酒我来订!必须是咱本地酒厂的陈酿,配今天这日子,够劲儿!” 电话接通时,行政部的小张在那头笑着回话:“石董,刚还跟退伍的师傅们念叨呢,张哥说下午不忙,想带着几个老伙计去天安门广场转一圈,说今天那儿的喜气最足,得去沾沾。” 石世峰把手机开了免提,石明皇听见了,对着话筒朗声笑:“张师傅有心了!告诉他们,值勤的先记着,轮休的尽管去,晚上的酒我等他们回来喝。” 挂了电话,小李师傅的微信消息弹了进来,是石世峰存的老员工号:“石董,我们不耽误干活,就是看今天阅兵的新闻,心里热乎,想去广场上站站,想想当年在部队的日子。” 石明皇看着消息,忽然拍了下桌子:“世峰,让财务准备红包,所有退伍兵都有份,不用多,就图个‘喜’字。告诉他们,这不是工资,是我这老头子谢他们——当年护着国家,现在护着公司,都是功臣。” 石世峰笑着应下,刚要拨号,石明皇又补了句:“让司机班备两辆车,晚上谁想去广场的,喝完酒送一趟,安全第一。” 苏晴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这顿“份饭”比七星级餐厅的海鲜更动人——红烧肉里炖着感恩,窝窝头里裹着忆苦,连绿豆汤的甜,都带着股“同甘共苦”的暖。 收拾餐盘时,林燕青把啃剩的窝窝头底儿塞进嘴里,含糊道:“还挺香……” 石无痕笑着帮她擦嘴角:“下次让张师傅多做几个,掺红薯泥的。” 苏晴看着他们,忽然明白:所谓家国,从来都在一粥一饭里——是阅兵场的正步踢得齐,也是家里的份饭吃得暖,是有人护着疆土,也有人守着烟火,两样都扎实,日子才安稳。 另一边,写字楼的空调突然抽风似的,吹出来的风带着股铁锈味。杨明远盯着电竞馆海报上的霓虹光效,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退烧药的昏沉感混着胃里的绞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明远,程总催了,说‘赛博复古’还差点意思。”韩俊从旁边探过头,屏幕上的黄焖鸡订单记录还没删,“要不你眯五分钟?我先帮你调调色调。” 杨明远摇摇头,灌了口冷水,喉咙里又涩又苦。他点开素材库,手指在鼠标上打滑——客户要的“凌晨四点的城市感”还没头绪,蔡琳珊趴在桌上哭了会儿,现在正对着空白画布发呆,数位板笔悬在半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王哥的报表摊了一桌子,计算器按得噼啪响,突然“啪”地拍了下桌子:“这数对不上!陈姐昨天明明说改好了……”他捏着眉心叹气,“算了,我重算吧,免得程总又说我们‘不专业’。” 三点十五分,程晓东办公室的门开了,他打着哈欠出来接水,路过杨明远工位时扫了眼屏幕:“电竞馆的图今晚必须定稿,客户明天要印刷。” 话刚落,何云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张假条——她胃不舒服请了半天假,路过时往杨明远桌上放了颗水果糖:“含着,能舒服点。” 糖在嘴里化开时,杨明远胃里的疼稍微缓了点。他盯着屏幕上的“赛博复古”四个字,突然觉得这词像在骂自己:被工作磨得像台旧机器,却还要硬凹时髦的造型。 五点半,夕阳把写字楼的影子拉得老长,透过窗户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割出明暗两半。韩俊伸了个懒腰,骨头响得像散了架:“六点了,点外卖不?” 他点开软件,黄焖鸡的页面还停留在上午的记录,“今天换个口味?我看有家麻辣烫评价不错。” 蔡琳珊猛地抬头,眼睛红红的:“我要加麻加辣!越辣越好!”王哥揉着酸胀的脖子:“还是番茄鸡蛋面吧,胃里还烧得慌。”他瞥了眼杨明远,“你呢?白粥?” 杨明远摸了摸肚子,胃里的绞痛变成了隐隐的坠感。他看着手机屏幕,想点碗热粥,却在搜索栏里输了“白粥”又删掉——上次点的白粥太稀,像掺了水,这次说不定还是这样。 “我……跟王哥一样吧。”他低声说,指尖在“番茄鸡蛋面”的选项上顿了顿,又补了句,“多放汤,要热的。” 韩俊下单时,程晓东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杨明远,白酒海报的‘老派骚气’最终版发我邮箱了?客户六点半要看。”他看了眼韩俊的手机,“点快点,别耽误干活。” 门关上的瞬间,杨明远胃里又是一阵抽痛。他看着屏幕上刚提交的外卖订单,突然觉得这碗番茄鸡蛋面,像极了他现在的日子——看着普通,尝着却满是说不出的滋味,烫嘴,还烧心。 第118章 盛世之下:却有很多人在负重前行 暮色刚漫过酒店的玻璃幕墙,石家人就熟门熟路地走进“听涛阁”——比起上次的拘谨,这次更像回了自家餐厅。 经理笑着递上菜单,封面烫金的“海鲜图鉴”里,龙虾、帝王蟹、东星斑的照片还带着水珠,像刚从海里捞上来:“苏小姐喜欢的海鲜都备齐了,尤其是您上次夸的马粪海胆,今天到了最新鲜的一批。” 苏晴刚翻开菜单,林燕青就指着帝王蟹喊:“要这个!芝士焗的!”石无痕凑过来,手指点在“清蒸东星斑”上:“这个鱼嫩,刺少,适合你。” 苏晴笑着点头,忽然发现菜单边缘有行小字——“海胆刺身配紫苏叶”,是她上次随口提的吃法,经理竟记在了备注里。 头盘先上了海胆刺身,橙黄色的海胆肉卧在冰盘里,旁边摆着翠绿的紫苏叶。苏晴夹起一块,裹着紫苏叶送进嘴,海胆的鲜甜混着叶子的清香,在舌尖漫开来。 石无痕看着她眼睛发亮的样子,悄悄让经理再加一份:“多来点,别不够吃。” 主菜帝王蟹端上来时,芝士焗的半边冒着金黄的泡,蟹肉纤维里都裹着奶香;清蒸的半边只撒了点姜丝,原汁原味的鲜甜直往鼻子里钻。 石明皇用蟹钳夹起一块清蒸蟹肉:“这做法好,像老渔民说的‘海水煮海货’,吃的就是本味。”石世峰帮他把蟹壳掰得更开:“您慢点,别扎着手。” 东星斑蒸得火候刚好,筷子轻轻一戳就分开,鱼肉雪白得像凝脂。苏晴刚夹起一块,石无痕就往她碗里浇了点鱼汤:“这汤鲜,泡米饭吃绝了。”旁边服务员适时递过一小碗米饭,碗底还温着,怕鱼汤浇上去凉得快。 林燕青吃芝士焗蟹吃得满手是油,小陈递过温热的湿巾:“林小姐,这湿巾加了柠檬,去腥的。”她头也不抬地问:“苏晴姐,你那海胆真有那么好吃?”苏晴夹了一块给她:“试试裹着紫苏叶,像在嘴里开了片海。” 吃到半路,海鲜师傅推着小车进来,车上摆着个巨大的海螺:“苏小姐,特意给您做了螺片刺身,配的是山葵酱,比普通芥末更清辣。” 螺片切得薄如蝉翼,裹着山葵酱咬下去,脆嫩中带着点冲劲,苏晴眼睛弯成了月牙:“比上次的响螺还鲜!” 石明皇不爱吃生冷,师傅给他做了锅海鲜粥,粥里有瑶柱、鲍鱼、海参,熬得绵密如绸。“这粥养人,” 他舀着粥笑,“比当年在海边喝的海菜汤,多了些讲究,但鲜气是一样的。”石世峰往他碗里添了勺鱼蓉:“张师傅说这鱼蓉得用刀背剁,才够细。” 离席时,经理拎着个保温箱过来:“苏小姐,这是刚剥好的海胆黄,加了冰袋,您带回去抹面包吃,师傅说早上吃最鲜。” 苏晴接过保温箱,指尖触到冰袋的凉意,忽然发现石无痕正看着她笑,眼里的光比玻璃幕墙外的霓虹还亮。 车开出酒店时,林燕青打了个饱嗝:“今天的蟹比上次的甜!” 石无痕说:“师傅特意挑了带黄的母蟹,知道你爱吃蟹黄。” 苏晴摸着怀里的保温箱,忽然觉得这满桌的海鲜——从记着她吃法的海胆,到温着的米饭,再到师傅特意留的海胆黄,都和阅兵的正步、份饭的窝窝头一脉相承:有人把家国护得稳稳的,才有底气把日子过得这么细;有人把日子过得这么暖,才更懂得家国的分量。 晚风带着点海水的咸,吹进车窗。苏晴看着石无痕的侧脸,忽然明白:所谓幸福,不过是能安心吃喜欢的海鲜,能放心看整齐的方阵,能在这样的夜晚,被人记着“爱吃海胆”,就够了。 车刚拐进别墅区,林燕青就歪在后座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芝士渣。石海霞掏出湿巾,动作轻得像拂灰尘:“这孩子,吃着吃着就睡了。” 石无败伸手帮她把滑落的披肩拉好,忽然笑:“跟小时候抢完最后一块糖就睡一个样。” 石明皇在前面的车里打盹,头歪在石世峰肩上,呼吸匀得像湖面的涟漪。 石世峰没敢动,只是悄悄把车窗关了半扇,怕夜风钻进来。张妈早就在老宅等着,手里捧着个暖水袋:“老爷子的被窝焐热了,回来就能钻。” 苏晴和石无痕走得慢,手里拎着那箱海胆黄,冰袋隔着纸箱子,透着丝丝凉意。“明天早上给你做海胆面包,” 石无痕碰了碰她的手,“用张师傅新烤的吐司,抹厚厚一层。”苏晴点头,忽然发现庭院的灯笼比往常亮了几盏——是李经理怕他们晚归看不清路,特意多开的。 西翼的房间里,小王把床铺得松松软软,枕头边摆着苏晴常用的那只兔子玩偶。 石无痕帮她把海胆黄放进冰箱,回来时看见她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在想什么?”苏晴回头笑:“在想今天的螺片,脆得像在嘴里放烟花。” 何宸瑜的房间还亮着灯,他趴在桌上改报表,手边的海鲜粥喝了一半,碗底沉着几粒瑶柱。 佣人轻手轻脚地给他披上毯子,把粥碗放进保温罩:“何特助,粥凉了随时叫我热。”他头也不抬地应着,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的虫鸣轻轻应和。 石世峰送完父亲回来,杨晓婷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镜子里映着她眼角的笑纹:“爸刚才说,今天的阅兵彩排,比他年轻时看的任何一场都提气。” 石世峰走过去,帮她摘下耳环:“明天让李经理找些老照片,给爸做本相册。” 东翼的灯熄了又亮,林燕青大概是想起没跟苏晴说晚安,光着脚跑到西翼门口,看见石无痕正帮苏晴掖被角,又踮着脚跑回去,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沙沙”声。 晚上七点五十八分,陈立珂把最后一份报销单塞进包里,拉链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她扫了眼还埋在电脑前的几个人,推了推眼镜:“我先走了,啤酒海报的印刷报价单记得核对好,明天财务要走流程。” 另一边,晚上七点五十八分,陈立珂把最后一份报销单塞进包里,拉链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她扫了眼还埋在电脑前的几个人,推了推眼镜:“我先走了,啤酒海报的印刷报价单记得核对好,明天财务要走流程。” 没人抬头应话,只有键盘敲击声稀稀拉拉地响。杨明远盯着屏幕上“晚风感”的配色方案,陈姐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他紧绷的神经——报价单昨天就核对过三遍,现在提,无非是怕今晚出岔子。 韩俊在旁边低声骂了句:“白天不说,非得临走前放个屁,生怕咱们下班早一秒。这娘们莫不是假装不知道,就今天这个业务量,估计今天我们几人都得睡公司,谁都别想回家睡……”手里的数位板笔却没停,正给啤酒瓶加一道月光的高光。 杨明远眼皮重得像挂了铅,陈姐关门的“咔哒”声落进耳朵里,竟让他莫名松了口气——至少此刻,少了一道盯着进度的目光。 蔡琳珊的数位板笔在画布上悬了半天,突然重重戳了下屏幕:“客户说要‘凌晨四点的孤独感’,可我现在只剩凌晨四点的困意了。”她揉着发酸的手腕,指甲缝里还沾着中午拉面的辣椒油。 韩俊“啧”了声,把刚改好的电竞馆方案保存:“孤独感?你看咱们这办公室,除了键盘声就是空调的杂音,够不够孤独?”他往杨明远那边瞥了眼,“明远,你那白酒海报的‘老派骚气’过了没?客户不会又说要‘骚中带稳’吧?” 杨明远没力气接话,胃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他摸出何大姐给的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腻漫开,却压不住喉咙里的涩——下午提交的终稿被打回来三次,程晓东说“不够浪,缺股老狐狸的邪气”,他实在不知道该往海报里塞多少“邪气”才算够。 九点整,程晓东打着哈欠从办公室出来,手机夹在耳朵上跟人谈笑:“行,那地方我熟,等我过去喝两杯……”路过工位时,他随手敲了敲杨明远的桌子,“电竞馆的图今晚必须定稿,明早客户要带着印刷厂的人过来。” 韩俊刚想怼句“您都要去喝酒了”,被王哥暗暗拽了把。程晓东没注意他们的神色,揣着手机匆匆出门,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留下满室的寂静,只剩屏幕蓝光映着四张疲惫的脸。 “他倒潇洒。”韩俊低声骂了句,捏着鼠标的手青筋跳了跳,“咱们在这儿熬命,他去喝小酒。” 王哥叹了口气,把算错三遍的报表推倒重来:“少说两句,赶紧弄完赶紧走。”他的眼镜片沾着指纹,擦了又糊,像他此刻混沌的脑子。 杨明远盯着屏幕上的白酒瓶图案,突然觉得那玻璃瓶子里装的不是酒,是他憋了一整天的火气。客户要“老派”,程晓东要“骚气”,这俩词拧在一起,像根绳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前突然晃了晃,电脑屏幕上的图案开始重影——退烧药的劲儿早就过了,剩下的只有烧得发沉的脑袋和直抽痛的胃。 “我……我去洗把脸。”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腿软得差点跪倒,扶住桌沿时,指节撞在金属边框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第119章 双生昼 洗手间的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清醒了几秒。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是青黑,额前的碎发还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草。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连辞职都要被绑着熬二十天,他到底图什么? 回到工位时,蔡琳珊正对着手机哭,是她妈发来的消息:“你爸进手术室了,你别担心,我盯着呢。” 她捂着嘴不敢出声,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韩俊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王哥默默递过一包纸巾。 杨明远坐下时,膝盖撞在桌腿上,钝痛顺着骨头往上爬。他点开程晓东的对话框,输入“我实在撑不住了,今晚想请假”,光标在屏幕上闪了半天,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他知道,答案只会是“项目要紧”。 晚上十一点半,写字楼的灯暗了大半,只有他们这层还亮着。蔡琳珊趴在桌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 韩俊的键盘声慢了下来,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快没电的机器人。王哥的报表终于算完,他捏着眉心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长长的、疲惫的叹息。 杨明远的电竞馆方案改到了第五版,客户说“赛博感够了,复古差口气”。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霓虹光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旋转的陀螺,被“改稿”的鞭子抽得停不下来,直到哪天彻底散架。 胃里的绞痛又上来了,比之前更狠,像有只手在里面拧。他摸出手机想叫个救护车,却看见时间显示00:07——离程晓东说的“今晚定稿”只剩不到十二小时。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重新握住鼠标。指尖在冰凉的塑料上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那股从心底涌上来的、快要绷断的绝望。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了半张脸,写字楼的影子像头沉默的巨兽。 杨明远看着屏幕上还没改完的图,突然很想笑——原来人真的能被熬到连崩溃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加班”的指令里,一圈圈转下去。 另一边,凌晨一点,别墅彻底沉进夜色里。苏晴靠在石无痕怀里,听着他讲明天的安排:“早上去买新鲜吐司,中午去逛海鲜市场,下午……” 声音渐渐轻下去,像被月光泡软了。窗外的树影晃了晃,像在替他们掖好窗帘。 黑暗里,那箱海胆黄在冰箱里安静躺着,海胆的鲜甜混着紫苏叶的香,和白天的阅兵方阵、夜晚的海鲜香一起,酿成了安稳的梦。 等天亮时,吐司会烤得金黄,海胆会抹得匀匀的,日子会像刚蒸好的东星斑,鲜得让人想多咬几口。 晨光刚漫过窗帘,石无痕就把张师傅烤的海胆吐司端进房间,黄油在吐司上融成金黄的圈,海胆黄抹得厚厚一层:“快吃,今天去颐和园,听说十七孔桥的晨光最好看。” 苏晴咬了口海胆吐司,海胆的鲜甜混着黄油的香气在嘴里化开,暖得胃里熨帖。 石无痕坐在床边看她吃,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慢点吃,不急,晨光等得起。”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洗漱完换好衣服,林燕青已经穿着水绿色的汉服在楼下转圈,裙摆上绣的缠枝莲随着动作晃出涟漪:“苏晴姐你看!我特意穿了这套,配颐和园的古建肯定好看!” 石海霞帮她理着领口的系带笑:“别转晕了,等会儿坐船要吐的。” 石无败拎着个竹编篮子从厨房出来,里面装着张妈刚蒸的荷花酥,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芝麻:“路上饿了吃,热乎的。” 李经理在旁笑着补充:“我特意让蔡师傅跟咱们一起,他熟园子,还能多照看老爷子。” 蔡师傅连忙摆手:“应该的,我以前常陪我爸来逛,闭着眼都能摸对路。 几乎在同一时间,清晨六点,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停了,闷热像层黏腻的薄膜裹住办公室。杨明远趴在键盘上惊醒时,口水在键帽上洇出一小片湿痕,脖子僵得像块生锈的铁板。 他抬起头,看见韩俊歪在椅子上打呼,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蔡琳珊蜷缩在折叠床上,身上盖着韩俊那件沾了咖啡渍的外套,眉头还皱着;王哥趴在报表上,眼镜滑到鼻尖,手里还攥着计算器。 电脑屏幕还亮着,电竞馆方案的最终版停留在“已发送”页面,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杨明远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胃里空得发慌,昨天那碗没喝完的番茄鸡蛋面,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程晓东的消息:“方案客户通过了,上午十点把印刷文件整理好。”后面跟着个“ok”的表情,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他麻木的神经。 他挣扎着站起来,腿麻得差点摔倒,扶着桌沿缓了半分钟,才挪到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时,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白布满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额前的碎发纠结成绺,像株被暴雨淋垮的野草。 “明远?”王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刚看群里陈姐说,客户上午要过来,让咱们稍微拾掇下,别顶着黑眼圈见人——反正迟到二十分钟内也不算事儿,就是得精神点。” 杨明远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精神?他现在连睁大眼睛都觉得费力。 回到工位时,蔡琳珊已经醒了,正对着手机掉眼泪。她爸的手术很成功,但医生说需要人陪护,可她手里的项目催得紧,假条递上去三天了,陈姐只回了句“等忙完这阵再说”。 “我请个护工吧。”韩俊打着哈欠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四个肉包,“楼下便利店买的,热乎的。”他把包子塞给蔡琳珊,“钱我先垫着,发工资再还。” 蔡琳珊咬着包子,眼泪掉在塑料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谢谢……”话没说完就被噎住,韩俊赶紧递过矿泉水。 王哥啃着包子看报表,突然“咦”了声:“这数怎么又不对?我昨晚明明算到三点……”他拍着额头叹气,“算了,重算吧,免得程总又说我不专业。” 杨明远拿起肉包,咬了一口,油腻的肉馅在嘴里发腥,胃里一阵翻腾。他放下包子,摸出手机想点杯豆浆,却发现余额只剩两位数——上个月的工资扣了社保,还完花呗就没剩多少了。 “我去楼下接水。”他站起来,拿着空杯子往外走。走廊里空荡荡的,保洁阿姨正在拖地,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咳嗽。电梯口的打卡机亮着,时间显示七点五十八分,离上班还有八十二分钟——就算再磨蹭一个小时,也赶不上“迟到”的线。 他靠在墙上,看着电梯门倒映出的自己,突然很想逃。逃到一个没有报表、没有改稿、没有“赛博复古”和“老派骚气”的地方,哪怕只是在公园的长椅上晒晒太阳,发一上午的呆。 但手机又震动了,是陈姐的消息:“杨明远,白酒海报的印刷版带了吗?客户九点到公司。”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走向茶水间。接水时,水流撞击杯壁的声音格外清晰,像在数着他剩下的那十八天——还有十八天,他就能离开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抖了下,热水溅在虎口上,烫得他猛地缩回手。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热水顺着瓷砖缝流开,像一汪小小的泪。 保洁阿姨闻声过来,看着地上的碎片叹气:“年轻人,慢点嘛,这杯子碎了要赔的。” 杨明远蹲下去捡碎片,指尖被划破,血珠渗出来,混着地上的水渍。他看着那点红,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碎掉的杯子——看着完整,其实早就裂了缝,稍微一碰,就碎得彻底。 回到工位时,程晓东已经到了,正站在蔡琳珊身后看设计稿:“这颜色太淡了,客户要‘炸裂感’,懂吗?就像……就像过年放的烟花,嘭一下炸开那种。” 蔡琳珊咬着嘴唇点头,手指在数位板上发抖。韩俊偷偷给杨明远使了个眼色,嘴角撇了撇,像在说“这哪是人干的活”。 杨明远坐下,打开电脑整理印刷文件。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虎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突然想起昨天石家的那场“份饭”,想起苏晴说的“家国在一粥一饭里”,原来日子的差距,真的能大到——有人在窝窝头里嚼出甜,有人在碎玻璃上舔出血。 九点整,客户准时到了,程晓东笑着迎上去,声音洪亮:“张总,您看这方案,绝对符合您要的‘赛博复古’!” 杨明远坐在工位上,听着办公室里的谈笑风生,突然很想知道,那十八天之后,他会不会像这碎掉的杯子一样,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车刚拐进通往颐和园的路,石明皇就掀起窗帘往外看,路边的垂柳绿得发亮,枝条垂在车窗上扫过,像在打招呼。 “以前这路还是土路呢,”他摸着拐杖上的包浆,“骑驴来都得颠半天,现在坐车眨眼就到。”石世峰帮他把窗户开了条缝,湖风带着水汽涌进来,混着路边卖莲蓬的清香。 车到颐和园东门,石明皇拄着拐杖站在铜狮旁,看着“颐和园”三个字笑:“这园子我年轻时来过,那时候还叫清漪园,湖里的游船都是木头的。” 导游笑着接话:“老爷子记性真好!现在的游船是电动的,但船体花纹都是仿着当年的样式做的。” 进了园,林燕青直奔昆明湖,指着画舫喊:“苏晴姐,我们坐船去!” 石无痕早订好了画舫,红木桌椅擦得锃亮,桌上摆着刚沏的茉莉花茶,茶杯盖一掀,香气混着湖风飘过来。“这茶是用玉泉山的水沏的,” 李经理笑着倒茶,“老话说‘玉泉趵突’,水甜得很。” 画舫缓缓划过水面,石世峰指着远处的万寿山:“那佛香阁,当年是给慈禧太后祝寿建的,通体鎏金,在太阳底下能晃花眼。”苏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阁楼的飞檐翘角在绿荫里若隐若现,像从画里裁下来的。 画舫行到湖心,林燕青突然指着水里的锦鲤喊:“好多鱼!” 石无痕从包里摸出包鱼食递给她,她刚撒出一把,红的、金的锦鲤就涌过来,尾巴拍得水面溅起细珠,落在苏晴手背上,凉丝丝的。 “这鱼是园里养了好些年的,”导游笑着说,“游客都爱喂,个个肥得很。”苏晴看着石无痕帮林燕青挡着溅起的水花,忽然觉得这画面比湖里的鱼还鲜活。 石明皇坐在船头,看着石无痕帮苏晴挡湖边的柳枝,忽然对石世峰说:“你小时候在这湖里划船,非要学渔夫撒网,结果把自己的小帽子划进水里。” 石世峰笑着递过块绿豆糕:“后来还是您跳下去捞的,上来冻得直哆嗦。” 到了十七孔桥,晨光正好穿过桥洞,在水面投下一串光斑。十七孔桥的青石板被晨光晒得温温的,石明皇踩着台阶慢慢走,石世峰在旁扶着,拐杖敲在石板上“笃笃”响。 “你看这桥洞,”老爷子指着水面的倒影,“十七个孔连起来,像条玉带绕在湖上。” 苏晴蹲下身拍照,石无痕赶紧站到她身后,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别晃着眼睛。” 林燕青举着相机跑过来,把两人的影子和桥洞的倒影一起框进镜头:“这样拍才好看!” 第120章 两味人间 走到长廊时,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廊顶的风铃叮当作响。蔡师傅从包里拿出薄外套给石明皇披上:“老爷子仔细着凉,这廊子穿堂风硬。” 石明皇摸着外套上的盘扣笑:“还是你细心,跟当年在部队时一样。” 廊壁上的彩绘在风里明明灭灭,《八仙过海》里的铁拐李仿佛要从画里走下来,拐杖拄地的声音都像能听见。 石海霞对长廊的彩绘格外感兴趣,指着一幅《西游记》壁画:“这颜料是矿物调的,几百年都不褪色。” 导游凑近看:“您说对了!这朱砂是辰砂矿磨的,石绿是孔雀石,都是真宝贝。” 石无败在旁笑:“比林燕青的珍珠簪子还值钱?” 林燕青赶紧捂住发簪:“表哥,我的也值钱?” 石无败看她那护财的小模样,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快到听鹂馆时,林燕青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红着脸拽苏晴的袖子:“我好像有点饿了。” 石无痕笑着揉她的头发:“刚说你胖,就饿了?” 竹篮里的荷花酥还带着余温,苏晴拿了块递给她,酥皮一咬就掉渣,豆沙馅里混着莲子的清香,甜得刚刚好。 午餐在园内的听鹂馆吃,桌子摆在葡萄架下,藤上的青葡萄坠得沉甸甸的。石无痕看了一眼时间,刚好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张师傅特意带来的酱肘子切得薄如纸,配着荷叶饼吃,肉香混着葡萄的酸。葡萄架下的桌子铺着粗布桌布,印着淡淡的兰草纹。 张师傅端上一盘糟三样,糟鸡爪、糟毛豆、糟猪耳浸在琥珀色的卤汁里,透着股清冽的酒香。 “这糟卤是用绍兴黄酒泡的,”他给林燕青夹了块鸡爪,“解腻,配着肘子吃正好。”林燕青咬着鸡爪点头,油汁沾在嘴角,石海霞用手帕帮她擦了擦:“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石明皇喝着茉莉花茶,看着远处佛香阁的金顶在阳光下闪,忽然叹道:“以前看这园子,只觉得大,现在才懂,一砖一瓦都是日子堆出来的。” 苏晴看着石无痕帮她剥着莲蓬,莲子的青嫩混着茶的香,心里忽然透亮——所谓安稳,不就是晨光里的吐司、湖风里的茶、亲人身边的细碎叮嘱吗? 像这十七孔桥的晨光,不炽烈,却暖得能照进每个桥洞,把日子都染得亮堂堂的。 另一边,韩俊一边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一边没停过嘴:“程晓东这‘炸裂感’形容得跟没说一样,烟花?我看他是想让咱们直接炸了电脑!” 嘴上骂着,却把蔡琳珊卡壳的配色方案调亮了三个度,“试试这个,饱和度拉满,再丑也能丑得‘炸眼’。” 蔡琳珊抿着嘴笑了下,眼眶还红着:“还是你厉害……”话音刚落,手机震了下,是护工发来的父亲输液照片,她赶紧打字回“麻烦多盯着点”,手指快得像怕被谁看见。 王哥对着报表唉声叹气:“这数我算第五遍了,陈姐昨天说的总数跟系统对不上,她倒好,拍屁股下班了,留我在这儿当计算器。”骂归骂,还是从抽屉里摸出老花镜戴上,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 杨明远没力气吐槽,只是闷头改白酒海报的细节。客户说“老派”不够突出,他把瓶身的烫金字体加粗了两号,又添了道复古暗纹,程晓东路过时瞥了眼:“这才对味,就得有那种‘爷爷辈藏在床底的酒,开盖能香醒整条街’的劲儿。” 韩俊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他咋不说直接画个酒坛子?”但还是凑过来帮杨明远调了调暗纹的透明度,“这样不那么闷,骚气藏在细节里。” 一上午就在“吐槽-干活-再吐槽”的循环里磨过去。 十二点的钟声刚响,陈姐拿着考勤表从办公室出来:“今天午休准时,一点上班别迟到——当然,晚个二十分钟也没事。” 众人跟被抽了筋似的往电梯口挪,韩俊扶着腰直哼哼:“再这么坐下去,我这腰迟早得贴满膏药,到时候辞职报告直接写‘因工伤无法胜任拧螺丝(指拧鼠标)工作’。” 王哥揉着肩膀接话:“我这肩膀也快了,昨天抬了下打印机,现在动一下都咯吱响。” 蔡琳珊低头看着手机,突然说:“护工说我爸能喝点粥了,我点份外卖让她带给护工……”话没说完,韩俊直接抢过她的手机:“点三份,咱们也吃粥,省得下午胃里烧得慌。” 杨明远看着他们凑在一起选粥店,突然觉得这伙人挺有意思——嘴上骂得比谁都狠,手里的活儿却没耽误过,谁有难处了,也总有人不动声色地搭把手。 就像韩俊嘴上说“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却记得蔡琳珊父亲住院,记得杨明远胃不好;王哥抱怨陈姐甩锅,却还是一遍遍核对报表,怕出错连累大家。 粥送到时,程晓东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袋进口水果:“客户送的,大家分着吃。”韩俊一把抢过袋子扔在桌上:“谢程总,我们喝粥配水果,够养生。” 语气冲得很,却还是先挑了个最大的苹果塞给蔡琳珊,“给你爸留着,补充维生素。” 杨明远喝着温热的南瓜粥,胃里的坠感轻了些。窗外的太阳正好,透过玻璃照在桌上,水果的甜香混着粥的热气,竟让这满是吐槽的办公室,有了片刻的安稳。 “赶紧吃,”王哥扒拉着粥碗,“吃完还得改那破报表,争取下午能提前十分钟下班——哪怕早走一秒,都是赚的。” 韩俊嗤笑一声:“就程晓东那德性,能让咱们准时走就烧高香了。”嘴上这么说,却加快了喝粥的速度,手指已经在手机上点开了设计软件的预览图。 杨明远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突然觉得,他们就像这粥里的米,被生活反复熬煮,嘴上说着“太烫太稠熬不住”,却还是在锅里慢慢舒展,把日子熬出了点属于自己的味道——哪怕带着点糊底的焦气,也是实打实的烟火气。 另一边,午后逛石舫,石世峰指着船身的大理石:“看着像木头,其实是石头雕的,当年怕战火烧,特意用的石材。” 苏晴摸着冰凉的石栏杆,忽然发现栏杆上的花纹和恭王府的有些像——原来传统的美,总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重逢。 离开时,李经理手里多了几个小布包:“给各位带了园子里的桂花糕,刚从糕点铺买的,热乎着呢。” 林燕青拆开一个,桂花的甜香飘出来:“比七星级酒店的甜点还对味!”石无痕帮苏晴擦嘴角的糕屑:“因为这是老手艺,蒸的时候加了井水,透着股清劲。” 车开出颐和园,苏晴回头看,十七孔桥的影子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条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线。 她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糯米的黏混着桂花的甜,在舌尖慢慢化开。石无痕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累了吧?靠会儿,到酒店还有段路。” 路口遇上红灯,车慢慢停下。窗外的人行道上,卖莲蓬的大爷推着三轮车走过,竹筐里的莲蓬绿得发亮,杆上还挂着水珠。 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追着跑,手里举着刚买的风车,彩色的扇叶转得飞快,笑声混着自行车的铃铛响飘进车窗。 石无痕指着路边的老槐树笑:“你看那树杈上,还挂着去年的灯笼骨架呢。” 林燕青早就在后座蜷成一团,汉服裙摆被压出褶皱,手里还攥着在长廊买的小泥人——是个捏成铁拐李模样的,拐杖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石海霞帮她盖好薄毯,轻声跟石无败说:“这孩子,玩了一天也不嫌累,刚才在听鹂馆还说要去划船呢。” 石无败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笑:“跟她小时候在院子里追蝴蝶一个样,精力用不完。” 石明皇靠在前排,手里摩挲着蔡师傅刚捡的半块廊柱碎瓷,上面还留着点淡青色的釉彩。 “这园子啊,”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以前来是看热闹,现在才看出些滋味——那些雕梁画栋里,藏着多少人的日子。” 石世峰递过瓶温水:“您说得是,就像咱家那老宅子,一砖一瓦都是念想。” 车刚停在酒店门口,经理就笑着迎上来,手里捧着个青瓷盘,里面卧着只巴掌大的鲍鱼:“苏小姐,今天到了批南非网鲍,溏心足得很,师傅说适合您爱吃的清蒸做法。” 苏晴凑近看,鲍鱼壳上的纹路像海浪,轻轻碰一下,肉质还在微微颤动。 “听涛阁”的餐桌今天换了新桌布,印着浅蓝的海浪纹,摆着刚从海边运来的贝壳烛台。 林燕青戳着贝壳玩:“这烛台要是装满海鲜,能当道菜吧?”石无痕敲她手背:“别捣乱,苏晴姐的海胆刺身快上了。” 头盘刚上桌就透着鲜气:冰镇生蚝铺在碎冰上,每个壳里都卧着片柠檬;甜虾刺身堆得像小山,虾籽在灯光下闪着粉光。 苏晴拿起只生蚝,挤了点柠檬汁,刚要送进嘴,石无痕忽然说:“等会儿,这壳边缘有点尖。”说着用纸巾把壳边擦得光滑,才递给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主菜网鲍蒸得恰到好处,用竹刀轻轻一划,溏心就顺着刀缝流出来,混着鲍汁的香。 石明皇舀了勺鲍汁拌米饭:“这鲍汁得用老鸡、火腿吊六小时,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这么一口。” 石世峰往他碗里又添了块鲍鱼:“现在日子好了,想吃随时让师傅做。” 第121章 阅兵前奏——繁华落尽烟火间 林燕青盯着芝士焗龙虾流口水,却被石海霞按住:“先吃点清蒸的,你苏晴姐特意让师傅给你留了只小的。” 一旁的石无败早剥好了龙虾肉,堆在她盘里:“芝士的太腻,先垫垫肚子。” “谢谢表哥……”林燕青塞进嘴里,含糊道:“还是苏晴姐懂我!” 吃到半路,师傅推着餐车进来,车上摆着个巨大的海螺,正冒着白汽:“苏小姐,这是活冻的响螺,刚片出来的螺片能透光,蘸着虾酱吃最鲜。” 螺片切得薄如蝉翼,裹着虾酱送进嘴,脆嫩里带着点咸鲜,苏晴眼睛亮了亮:“比上次的螺更有嚼劲!” 石无痕给她盛了碗海螺汤,汤里飘着几粒瑶柱:“师傅说这汤撇了三次油,你喝着不腻。” 苏晴刚抿一口,就看见汤碗底刻着个小小的“痕”字——是上次吃饭时,石无痕偷偷让师傅刻的,说这样就不会跟别人的碗弄混。 杨晓婷胃不好,师傅给她做了海鲜粥,粥里的虾仁剁得细碎,还加了点山药:“杨女士,这粥用砂锅煨了三小时,虾仁是刚剥的,没放味精。”石世峰帮她吹了吹粥:“慢点喝,烫。” 离席时,经理拎着个保温桶过来:“苏小姐,师傅给您留了两斤鲜贝柱,用冰袋镇着,回去做海鲜粥、煎着吃都成。” 苏晴接过桶,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过来,像揣着片海。石无痕笑着帮她拢了拢桶绳:“明天早上煎贝柱给你当早餐,配着吐司吃。” 车开出酒店,晚风带着点咸湿的气。苏晴看着窗外掠过的灯影,手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甜虾,虾籽在舌尖炸开,鲜得让人眯起眼。 她忽然觉得,这些被记在心上的喜好——从清蒸鲍鱼到响螺片,从海胆刺身到鲜贝柱,哪是简单的“爱吃”? 是有人把你的口味,当成日子里最该认真的事,像对待珍宝一样,妥帖地捧在手里。 “明天去海鲜市场逛逛?”石无痕忽然转头,眼里的笑比车灯还亮,“让你挑最新鲜的海货。” 苏晴点头,咬着甜虾笑,忽然明白:日子的鲜甜,从来都藏在这些细节里——是师傅记得你爱吃清蒸,是有人帮你擦光滑鲍鱼壳,是保温桶里镇着的鲜贝柱,和身边这个人眼里的光。 车刚拐进别墅区,林燕青就瘫在后座哼哼:“今天逛颐和园腿都快断了,明天看阅兵得早起,现在只想躺平。”石海霞捏了捏她的腿:“知道你累,李姐给你备了艾草泡脚包,回去泡泡就舒坦了。” 西翼的房间里,小王已经把床铺成了“海洋风”——蓝白条纹的被单,枕头边摆着只贝壳形状的香薰蜡烛,是石无痕特意让人准备的,说“闻着像海边,助眠”。苏晴刚坐下,石无痕就端来碗海鲜粥:“张师傅用今天剩下的鲜贝柱熬的,加了点姜丝,暖暖胃。” 石明皇坐在藤椅上,张妈正帮他揉腿:“老爷子今天走了两万步,得多揉揉才不酸。”石世峰递过杯温牛奶:“妈说您晚上起夜多,这杯没加糖,喝完睡得沉。”老爷子抿了口,忽然笑:“明天看阅兵,可得精神点,不能打瞌睡。” 何宸瑜抱着笔记本冲进房间,屏幕上还亮着项目报表,手里却攥着袋即食海参:“李经理说这东西补,明天看阅兵站久了也有力气。”说着往嘴里塞了一根,嚼得津津有味。 林燕青的泡脚水刚倒好,艾草的热气腾腾地冒起来。石无败倚在门框上笑:“泡完赶紧睡,明天穿新订的红旗袍,别顶着黑眼圈拍照。” 林燕青抬脚踢他:“要你管!”脚刚伸进水里又缩回来:“烫!”石无败早把凉水壶递过来:“早给你备着了,笨。” 苏晴喝完粥,石无痕帮她把贝壳蜡烛点燃,橘色的光在被单上晃出温柔的影。“明天穿我给你准备的米白色风衣,” 他帮她掖了掖被角,“早上凉,风大,那风衣挡风。”苏晴点头,忽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个小闹钟,指针指向六点:“你连起床时间都订好了?”石无痕笑:“怕你起晚,错过最精彩的方阵。” 另一边,晚上七点五十八分,陈立珂拎着包准时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节奏。经过工位时,她扫了眼满桌的文件:“明天上午人事查岗,记得把请假条补全。” 门刚关上,韩俊就“呸”了一声:“查岗?她咋不查查程晓东天天早退去喝酒?”他把手里的马克笔往桌上一摔,笔帽弹起来砸在键盘上,“天天就知道催假条,咋不催催工资啥时候发?” 蔡琳珊咬着唇笑,手里的数位板笔却没停:“她不是兼着财务吗?估计也怕咱们扎堆请假,活儿没人干。” 王哥把报表往文件夹里一塞,指节捏得发白:“我这报销单递了三周了,每次问都说‘系统卡’,我看是她钱包卡吧。” 正骂着,程晓东从办公室出来,领带松垮垮挂在脖子上,手里捏着车钥匙:“我先走了,啤酒海报的‘晚风感’今晚必须出两版,明早我要看。”他瞥了眼韩俊桌上的外卖盒,“吃完把垃圾扔了,别招蟑螂。” 门“砰”地关上,韩俊直接抓起个空易拉罐往墙角扔:“招蟑螂?我看他就是最大的蟑螂!”罐子撞在墙上弹回来,滚到杨明远脚边。 “就是!”王哥难得跟着爆粗,“天天就知道甩锅,客户那边他屁都不敢放,回头全冲咱们撒气!”他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拍,按键弹起来又落下,“祝他今晚开车掉沟里!” 蔡琳珊也跟着小声嘟囔:“祝他的啤酒客户突然改主意……”说完自己先红了脸,赶紧低头画稿子。 杨明远没骂人,只是把滚到脚边的易拉罐踢到垃圾桶旁。他看着屏幕上的“晚风感”啤酒海报,突然抓起桌上的便签本揉成球,狠狠砸向程晓东办公室的方向——没砸中门,掉在地毯上,像个泄了气的抱怨。 “扔!使劲扔!”韩俊又抓起个空水瓶,“反正今晚能回家,砸坏了算他的!”水瓶划过弧线,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几人像是被点燃了开关,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扔东西:蔡琳珊扔了块用剩的橡皮,王哥扔了张废纸,杨明远扔了支没水的笔。东西落地的轻响混着键盘声,像场无声的发泄。 骂归骂,手里的活儿没停。韩俊把啤酒海报的背景调成渐变的靛蓝色,加了层模糊的光斑:“这算‘晚风’了吧?再不满意我就画个月亮砸他脑袋上。” 王哥核对着最后一笔报销金额,嘴里还在念叨:“最好让他明天堵车堵到中午,咱们能喘口气。” 蔡琳珊的父亲发来消息说想吃苹果,她赶紧让外卖跑腿送过去,备注里写“要甜的,别酸”,手指软得像怕父亲吃到一点涩味。 晚上十一点整,韩俊把最终版啤酒海报发进群,长舒一口气:“搞定!老子要回家睡棺材板了!”他抓起包就往外冲,走到门口又回头,“明远,你那白酒的收尾活儿用不用我留会儿?” 杨明远摇摇头:“不用,我弄完就走,你们先回。” 蔡琳珊和王哥也陆续收拾东西,蔡琳珊走到他身边时,把颗水果糖放在他桌上:“何大姐给的,说含着睡觉踏实。”王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熬太晚,明天你休息呢。” 办公室慢慢空了,只剩下杨明远一个人。他盯着屏幕上白酒海报的最终版,确认无误后发送,然后关掉电脑。收拾东西时,他看见桌角的那颗水果糖,是橘子味的,和何大姐昨天给的一样。 十二点零五分,杨明远锁上门,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电梯下行时,他靠在轿厢壁上,突然想起明天可以休息——不用设闹钟,不用看程晓东的消息,不用琢磨“赛博复古”或“晚风感”。 走出写字楼,凌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却也吹散了些昏沉。他抬头看了眼月亮,突然觉得今晚的星星比往常亮些。 明天休息。这个念头像颗糖,在嘴里慢慢化开,甜得他脚步都轻了些。 另一边,凌晨一点,别墅彻底静了。苏晴听着石无痕均匀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艾草香和贝壳蜡烛的海味。 窗外的月光像层薄纱,盖在整栋房子上,仿佛在说:睡吧,明天的太阳会带着国旗的红,叫醒每一个期待的人。 黑暗里,她摸了摸枕头下的小国旗——是今天逛颐和园时买的,塑料杆上还缠着点金线。明天举着它看阅兵的样子,好像已经在梦里铺展开来,鲜活又明亮。 凌晨五点二十分,石家别墅的铜铃刚响过第一声,林海霸就带着一身寒气跨进了门槛。他身后跟着两个黑西装保镖,拎着的行李箱上还沾着机场安检的封条——原定9月1日的航班被三次熔断,最后绕经天津、搭军车才摸到京城,鞋跟碾过庭院青石板时,带起的霜粒簌簌落在雕花栏杆上。 “好家伙,这京城戒严比我当年守边疆还严!”林海霸扯了扯军绿色外套,露出里面绣着“海”字的缎面马甲,“高速口三步一岗,连后备箱垫都得翻过来查,我那盒给老爷子带的武夷岩茶,愣是被嗅探犬扒开了锡纸。” 石明皇早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等着,手里转着的蜜蜡佛珠停了停:“来了就好,你张叔昨晚还念叨,说当年五马攒营时,就你总爱抢他的压缩饼干。”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李经理正指挥着车队依次排开,黑色轿车的车窗都贴着特殊通行证,在晨雾里泛着哑光。 第122章 阅兵倒计时——红旗漫过千层浪 2025年9月3日,天还未亮,整座北京城就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激昂情绪所笼罩。石家别墅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阅兵做着最后的准备。 石明皇身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挂满了勋章,那是他戎马一生的见证,每一枚都承载着一段热血沸腾的历史。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勋章,眼神中透露出对往昔岁月的追忆与对今日盛典的期待。 林燕青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她穿着那件精心定制的红旗袍,领口的盘扣是用纯金丝线绣成的五角星,璀璨夺目。 “爸,你快帮我看看,这发簪怎么戴才好看?”她拿着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发簪,向刚进门的林海霸求助。 林海霸笑着接过发簪,小心翼翼地帮女儿插在发髻上,“我闺女今天可真漂亮,就像当年你妈嫁给我时一样。”说着,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六点整,石家的车队缓缓驶出别墅区。街道上早已人头攒动,人们身着盛装,手持国旗,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 原来早在凌晨五点的时候,长安街已经漫起人潮,宋思远拄着酸枝木拐杖站在街角,被家人护在最里层。 拐杖头包着层厚绒布,是李楠盛连夜缝的——怕蹭到地面的青砖,也怕挤在人群里磕着谁。 “往前挪挪?”宋融试着往前探了半步,立刻被身后的人潮顶回来,他下意识护住父亲的肩膀,“爸,您看得见吗?我把您架高点?” 宋思远摆摆手,浑浊的眼睛盯着远处的路灯:“够近了,比当年在胡同口听广播清楚。” 李楠盛从帆布包里掏出折叠小马扎,往地上一按:“爸您坐着,我跟子谦挡着点风。” 帆布包的带子磨得发亮,边角还缝着块补丁——是去年看灯会时被人潮扯破的。宋子谦把羽绒服的帽子往姐姐头上按:“姐你别老举着手机,手都冻红了,等会儿方阵来了我喊你。” 宋婉柔没理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想找个信号好点的角度,手机壳是去年打折时买的,边角已经磕掉了漆。 六点刚过,人潮突然往前涌了涌,宋融赶紧拽住父亲的拐杖,李楠盛死死攥着小马扎的腿,生怕被挤散。 宋婉柔被后面的人撞了下,手机差点脱手,宋子谦眼疾手快接住,发现屏幕上沾了片干枯的梧桐叶——是刚才路过街心公园时沾上的。 “快看!”有人指着东边喊,宋思远猛地直起腰,李楠盛赶紧扶住他。 远处的晨雾里透出红旗的一角,被风卷得猎猎响。 宋子谦突然往旁边挤了两步,又迅速退回来,手里多了个卖小国旗的老太太,他塞给姐姐一面:“三块钱,刚才听石家的车从旁边过,他们的人手里都举着这个。” 宋婉柔捏着塑料旗杆,指尖冰凉。她看见不远处的观礼台,米白色的遮阳棚下隐约有熟悉的身影——石无痕正帮苏晴拢了拢风衣,旁边的空位摆着杯热茶,蒸腾的白气在晨光里看得真切。 而她手里的豆浆已经凉透了,是出门时在便利店买的,吸管戳了三次才扎透塑封。 “来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宋思远的拐杖在地上“笃笃”敲了两声,浑浊的眼睛亮起来。方阵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宋融把父亲架起来,让他踩在自己的鞋上,李楠盛举着手机录像,屏幕抖得厉害。宋子谦踮着脚往前看,忽然拽了拽姐姐的袖子:“姐,你看石家那边,好像有专门的台阶……” 宋婉柔没抬头,只是把小国旗举得更高了些。风卷着她的头发贴在脸上,像刚才路过观礼台时,听见石家保镖对工作人员说“我们先生订了第一排的茶点”——那声音隔着人潮飘过来,轻得像羽毛,却落在她心上,压得有点沉。 方阵走过时,宋思远突然跟着人群鼓起掌,拐杖随着节奏点着地面。李楠盛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看着那片鲜亮的红晃了眼。 宋融扶着父亲的腿,感觉脚下的鞋被踩得发扁,却比刚才看见观礼台时踏实些——至少此刻,他们和石家看着同一片飘扬的国旗,听着同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挤在这人潮里,倒比隔着那些看不见的台阶时,离得更近。 沿途的路灯上挂满了五星红旗和彩色的灯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共和国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辉煌。 武警战士们身姿挺拔,如同一棵棵苍松,守护着街道的秩序,他们的眼神坚定而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石家的车队抵达天安门广场附近五公里时,眼前的景象让人震撼。广场上早已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民众,他们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只为亲眼目睹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深知和平的来之不易;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感受国家的强大;还有天真烂漫的孩子,他们手中挥舞着小国旗,清脆的笑声在广场上空回荡。 此乃万国来朝盛世,各国使节的车队也陆续抵达,不同肤色、不同服饰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敬意与期待。 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穿梭在人群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网红们则举着手机,开启直播,将这一盛大的场面实时分享给全球的网友。 石家的观礼席位在第二排正中,位置极佳,能清晰地看到阅兵的每一个细节。石明皇刚坐下,就被前排一个同样身着中山装的老者紧紧握住了手。 “明皇,多年不见,可算把你盼来了!”老者激动地说道。石明皇定睛一看,眼中闪过惊喜,“老首长!真的是您!当年在战场上,要不是您,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两人紧紧相拥,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 此时的天安门广场,阳光洒在五星红旗上,熠熠生辉。广场上的人群如同一片红色的海洋,国旗飘扬,口号声此起彼伏。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五马攒营的仪仗队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走来。 五匹枣红色的骏马高大健壮,马鬃梳理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马背上的战士们身着崭新的军装,身姿矫健,他们手中的长枪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马镫上的铜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奏响一曲激昂的乐章,惊得广场上空的白鸽扑棱棱飞起,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思远的拐杖在人群里成了支点,每一次人潮涌动,杖头都在青石板上硌出轻响。 他佝偻的背被宋融半架着,羽绒服的领口蹭到儿子的围巾,混着淡淡的樟脑味——是去年冬天李楠盛翻出来晒过的,说还能再穿一年。 “挤紧点!”李楠盛突然喊了一声,胳膊肘死死顶住旁边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刚才那波涌动里,宋子谦手里的热豆浆洒了半袋,现在正滴在他的牛仔裤上,洇出片深色的印子。男人啧了一声想推回来,看见宋思远花白的头发,手又缩了回去。 宋婉柔举着手机的胳膊开始发酸,屏幕里的画面抖得像筛糠。她瞥见斜前方有个高个子男人举着自拍杆,镜头稳稳对着远处的牌楼,手机壳上的logo(标志)闪着光——是她攒了三个月工资没舍得买的新款。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想截张清晰的图,却只抓到片晃动的红色。 “爸,您还行吗?”宋融低头问,看见父亲的嘴唇抿成条直线。宋思远没说话,只是把拐杖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 二十年前他在厂门口看游行,也是这么挤,那时他还能把年幼的宋婉柔架在肩上,现在连抬头都觉得费劲。 人潮又往前涌了寸许,李楠盛的帆布包被挤得变了形,里面的面包袋窸窣作响。她突然想起出门前塞进去的降压药,赶紧摸了摸,药瓶的棱角硌着手心,才松了口气。 “子谦,扶着你姐!”她扭头喊,看见女儿正踮着脚往观礼台的方向望,那里的人影小得像米粒,却亮得刺眼。 宋子谦的运动鞋被踩掉了半只,脚后跟在粗糙的袜子里蹭得生疼。他刚才看见石家的黑色轿车从街角滑过,车窗里隐约有个人举着望远镜,姿态从容得像在自家花园散步。而他现在只能死死盯着父亲的拐杖,怕下一秒就被人流冲散。 “举高点!”有人在身后喊,宋婉柔的手机被撞得歪向一边,镜头里突然闯进一面小国旗,塑料杆上缠着金线——和石家那些精致的旗帜比,这面在小商品市场买的旗子,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 她忽然有点想哭,不是因为挤,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她看见观礼台上有人轻轻掸了掸风衣上的灰,而她的袖口沾着宋子谦洒的豆浆,凉得像冰。 宋思远突然咳嗽起来,宋融赶紧掏出手帕捂住他的嘴。老人咳得肩膀发颤,却执意不肯弯腰,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李楠盛摸出颗润喉糖,想塞进他嘴里,手却被人潮挤得悬在半空。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的拥挤仿佛都凝固了。宋婉柔的手机屏幕里,终于闯进一抹鲜亮的红,像从地平线上涌出来的潮水。 她听见父亲的喘息声突然变轻了,拐杖不再晃动,宋融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胳膊,连刚才抱怨鞋子被踩的宋子谦,都忘了揉脚后跟。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时,宋婉柔的胳膊还在发酸,手机依旧抖得厉害,但她突然觉得,那些硌人的拐杖、凉透的豆浆、磨毛的旗角,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观礼台的方向依旧亮着,可眼前这片沸腾的人潮,这片由无数双眼睛、无数面小旗组成的海洋,比任何精致的席位都更滚烫。 宋思远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像是在回应什么。李楠盛突然笑了,抹了把眼角,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宋融把父亲扶得更稳了些,宋子谦往姐姐身边靠了靠,宋婉柔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这次没有再往观礼台的方向望。 第123章 晨光里的正步声·迎接阅兵的到来 六点五十二分的长安街,晨雾刚被第一缕阳光撕开道口子,人群突然静了——不是被风按住的那种滞涩,是上百万人同时屏住呼吸的、带着震颤的静。 前排的宋思远突然把拐杖往砖缝里一拄,指节抵着杖头的绒布。 刚才还在抱怨鞋被踩扁的宋融,此刻正把父亲架得更高,羽绒服的帽子滑到肩后,露出被汗水浸亮的额头。 李楠盛举着手机的手停在半空,屏幕里还晃着刚才拍到的观礼台一角,现在却死死盯着东边的街口。 宋婉柔的胳膊早酸得发僵,可举着小国旗的手没敢放——人群像突然凝固的岩浆,连最调皮的孩子都被大人捂住嘴,只留一双双睁圆的眼睛。 街口的警戒线后,武警战士的白手套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三分钟前还在互相叮嘱“别挤着老人”的民众,此刻自动往后收了半步,像被无形的力场推开。 穿校服的女孩把差点掉在地上的面包塞进兜里,戴毛线帽的大爷把歪了的老花镜推正,连刚才为抢位置拌过嘴的两个年轻人,此刻肩膀挨着肩膀,谁也没再挪开。 各国使团的观礼车刚停稳,车窗后的镜头就齐齐对准街口。法国大使夫人下意识拢了拢丝巾,指尖却在车窗上印出个浅浅的印子——她昨天在晚宴上还和同僚调侃“中国式拥挤”,此刻却看着人群里自发让出的那条窄道,丝巾的流苏垂在膝头,忘了动。 俄罗斯武官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敲得飞快,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距离预定时间还有90秒,民众密度每平方米8人,无推搡记录。” 路透社的记者马克刚把镜头对准人群,突然发现取景器里的画面变了:刚才还像潮水般涌动的人潮,此刻竟排出了模糊的梯队——老人在前,孩子被举在肩头,年轻人护在两侧,像片突然长齐了的麦田。 他赶紧调大焦距,看见最前排的宋思远正把拐杖往身后收,怕杖头挡着后面人的视线,而他身后的宋婉柔,正踮着脚把小国旗举过头顶,塑料杆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笔直。 “来了!”不知谁低喊了一声,不是欢呼,更像句口令。 街口的晨雾里突然破开道灰绿色的线,先是靴跟砸地的闷响,从远及近,像滚雷碾过青石板。 第一排战士的帽檐在阳光下划出整齐的折线,步枪的枪管反射着冷光,连呼吸的节奏都像被校准过——马克数着秒表,整整15秒,队伍从街口走到观礼台前,步幅误差不超过两厘米。 人群里起了阵极轻的骚动,不是喧哗,是上百万人同时吸气的声音。宋融突然觉得父亲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激动——老人枯瘦的手指正随着正步的节奏,在他胳膊上轻轻点着,像在数着什么。 李楠盛的手机屏幕早被汗水打湿,画面却异常平稳,她自己都没发现,举着手机的胳膊始终保持着和地面平行的角度。 观礼车里,德国大使的笔停在笔记本上。他昨天在军事博物馆见过这些战士的训练录像,知道他们为了这5分钟,每天要踢破三双作战靴,可此刻亲眼看见,才懂什么叫“误差为零”——帽檐的高度、摆臂的幅度、甚至眼神的角度,都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却又带着活生生的锐气,不是机器的僵硬,是千锤百炼后的精准。 马克的镜头突然晃了一下,他看见宋婉柔的小国旗在发抖,不是被风吹的,是她在哭。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冻红的手背上,可举着旗子的胳膊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方阵里那个最年轻的战士——领章上的星星还闪着新亮,却和身边老兵的步伐分毫不差。 正步声突然变了调,不是乱了,是切换成了跑步前进的节奏,靴跟砸地的声音更密了,像骤雨打在铁皮上。 人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各国使团的镜头纷纷压低角度——战士们的枪带在跑动中绷成直线,枪身始终与地面平行,哪怕转弯时,整个方阵的折线都像用尺子量过,没有一人偏离轨迹。 俄罗斯武官突然合上笔记本,他想起三年前在联合军演时,曾见过这支队伍在沙漠里奔袭五十公里,最后列阵时,枪尖的角度依旧分毫不差。 此刻看着晨光里的他们,终于明白:所谓国力,从来不只是装备的精良,更是这群人的骨头——能在枪林弹雨里站成墙,也能在和平年代里走出教科书般的精准。 5分钟的时间,像被压缩成了一瞬。当方阵的最后一排消失在街角,靴声还在空气里震荡,人群却没立刻欢呼,而是先静了两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宋思远的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响,和掌声混在一起,像在回应什么。 宋婉柔的小国旗被眼泪打湿了一角,却举得更高了,她终于看向观礼台的方向,这次眼里没有羡慕,只有亮闪闪的光——她刚才在方阵里看见个战士,帽檐下的眼睛,和她弟弟军训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马克放下相机,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他发了条快讯,标题写着:“这里的人群会为一支队伍的步伐屏住呼吸,这比任何武器都更能说明力量。”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听见身后有人用中文喊:“再来一次!”不是要求,更像句骄傲的宣言,混在还没散尽的靴声里,震得空气都发烫。 突然,石明皇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而庄重,随后激动地站起身来,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是!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转身对家人说道:“老首长邀请我上天安门城楼观礼,这是无上的荣耀!” 石世峰连忙上前搀扶,“爸,我陪您一起去。” 石明皇摆了摆手,带着一点呵斥的口吻,“胡闹,那里岂是你上去的吗?你们就在这儿好好看阅兵,我去去就回。” 很快,他在警卫员的搀扶下,步伐坚定地向天安门城楼走去。路过观礼台时,许多老兵认出了他胸前的勋章,纷纷起身敬礼,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笃笃”作响,那是对英雄的致敬,也是对历史的铭记。 七点整,广场上的人流量已经突破了百万。南池子大街上,网红们举着自拍杆,对着镜头兴奋地介绍着眼前的盛况,直播间里的弹幕如潮水般滚动,网友们纷纷留言表达对祖国的祝福与自豪。 外国记者们也忙得不亦乐乎,他们的镜头捕捉着每一个精彩的瞬间,向全世界传递着中国的声音与力量。 此时,石家席位前的矮几上,已经摆满了冰镇酸梅汤和绿豆糕。林燕青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不停地用手机拍照,“苏晴姐,你看,那是法国总统的车队,车牌号还是咱们石氏集团赞助的呢!”她兴奋地指着远处说道。 八点整的太阳刚爬过观礼台的檐角,长安街的人潮突然起了阵细密的骚动,像被风拂过的麦浪,涌动却不杂乱。 宋思远的拐杖在砖缝里陷得更深了些,李楠盛刚给他垫在腰后的手帕被汗浸得半湿。“子谦,扶你姐往左边挪挪。” 宋融突然低声说,他看见东边的人群里让出条窄道,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正快步走过,“那边能看见方阵的车头。” 宋子谦应声拽着姐姐的胳膊,宋婉柔手里的小国旗差点被旁边的人撞掉,她赶紧攥紧,塑料杆硌得掌心发疼,却比刚才更稳了。 人群里的私语突然变了调,不再是“还有多久”的焦灼,而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从布包里摸出个煮鸡蛋,塞给前排踮脚的小男孩;戴眼镜的年轻人把手机架在同伴肩头,屏幕对准街口的方向;连刚才哭闹的婴儿,此刻都被妈妈按在肩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前方。 宋婉柔注意到,旁边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把背包垫在一个老人的脚下——正是早上被李楠盛怼过的那个,此刻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往两边收了收胳膊,给中间的孩子腾出点空间。 远处的军号声突然飘过来,细得像根线,却瞬间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宋思远猛地直起腰,李楠盛赶紧扶住他,发现老人的手抖得厉害,不是累的,是指尖在跟着号声的节奏轻颤。 “来了……”宋融的声音有点哑,他看见父亲胸前的衣襟在起伏,像是在喘,又像是在憋着股劲。 宋婉柔的手机屏幕里,突然映出片晃动的橄榄绿,她赶紧稳住手,镜头里的画面虽然模糊,却能看清那整齐的队列——像道移动的墙,正带着风声压过来。 人群彻底静了,连呼吸声都轻了。宋婉柔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说“咱们的兵,走路都带着骨头缝里的劲”,此刻她才懂那是什么意思。 风卷着小国旗的边角扫过脸颊,有点痒,她却没敢动,生怕错过哪怕一秒。 身边的人潮像块吸满了期待的海绵,沉甸甸的,却又透着股要炸开的热乎劲——八点的太阳正好照在所有人脸上,不管是磨旧的帆布包还是崭新的国旗,都在这光里闪着同一种亮。 第124章 阅兵盛典——胜利的歌声响彻云霄 九点整的阳光突然变得锐利,像一把金刀劈开云层,正正落在天安门城楼的琉璃瓦上。 檐角的瑞兽在光里舒展,朱红的廊柱映着高悬的国徽,每一道木纹里都浸着岁月的沉响。 城楼上的身影清晰起来,白衬衫的袖口挽得整齐,指尖偶尔指向广场的方向,声音透过扩音器漫下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落在百万民众的头顶。 观礼车里的各国使节同时放下手中的茶盏。法国大使夫人下意识扶正了珍珠耳环,耳坠的反光里,她看见广场上的人群突然掀起红色的浪——上百万人同时举起小国旗,动作整齐得像被风吹动的罂粟花田。 “难以置信。”她低声对身边的武官说,昨天在晚宴上计算过的“每平方米8人”,此刻竟在指令声中排出了规整的轮廓,连最边缘的宋婉柔都踮着脚,把磨毛的旗子举成了笔直的线。 俄罗斯大使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粗重的痕迹:“09:00:03,礼炮第一响。” 震耳的轰鸣刚过,他看见城楼的阴影里走出个熟悉的身影——石明皇正站在栏杆边,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和身边几位老兵的勋章交相辉映。 三天前电视看到的欢迎宴上,记者采访这位老人还笑着说“勋章是旧时候的念想”,此刻站在那里,倒比任何勋章都更像座活着的纪念碑。 人群里的骚动变成了压抑的哽咽。宋思远的拐杖在礼炮声里“笃笃”叩着地面,节奏竟和炮声重合。 李楠盛突然捂住嘴,她看见广场东侧的老兵方阵里,有人举起了缺指的手敬礼,袖口露出半截弹痕——那道疤,和父亲年轻时手臂上的印子一模一样。 宋融把父亲架得更高了些,羽绒服的帽子彻底滑掉,露出被阳光晒得发红的头皮,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讲的故事:“当年我们举着步枪冲锋,身后也是这样的人山人海。” 石家的观礼席位上,林燕青举着手机的手停在半空。酸梅汤的冰雾在她眼前散开,刚好看见石明皇在城楼上转身,对着下方的人群挥手。 “爷爷!”她脱口喊出声,声音被礼炮的余波吞没,却看见石世峰正把冰镇绿豆糕分给周围的人,“尝尝,家母亲手做的。”语气里没有半分骄矜,倒像在分享自家院子里结的果子。 苏晴望着城楼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旗袍盘扣上的五角星,突然懂了林海霸说的“荣耀不是排场,是有人记得你为谁扛过枪”。 路透社的马克正对着城楼调焦,镜头里突然闯进个穿校服的女孩——她刚才还在啃煮鸡蛋,此刻正跟着礼炮的节奏敬礼,右手举得歪歪扭扭,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赶紧按下快门,把这张“城楼的勋章与女孩的敬礼”同框的照片发出去,配文写着:“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站成方阵。” 九点零五分,受阅方阵的先头部队出现在东长安街尽头。观礼车里的德国大使突然坐直了身体,他看见石明皇在城楼上微微前倾,像在辨认什么,而人群里的宋思远,正用拐杖在地上划出整齐的横线,仿佛在为方阵丈量步伐。 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在同一道阳光里,突然有了奇妙的重叠。 林燕青终于拍到了清晰的照片:城楼的琉璃瓦、广场的红旗海、方阵的橄榄绿,还有人群里那个举着磨毛小国旗的身影——宋婉柔的眼泪在阳光下闪着光,却笑得比谁都灿烂。她把照片发给石明皇,很快收到回复:“看,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 礼炮的余响还在广场上空盘旋,马克听见身边的中国同行在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妈,你看见没?就跟你说的一样,咱们的队伍,走得比当年更齐了。” 远处的正步声越来越近,像无数只手同时敲响大地的鼓面,震得观礼车的玻璃微微发颤,也震得每个人的心跳,都成了同一个节拍。 十点整,随着一声庄严的宣告,阅兵式正式开始。礼炮声震耳欲聋,仿佛在唤醒沉睡的历史,又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中国的崛起。 受阅方阵从东长安街缓缓驶来,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在行走,踢正步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鸣,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连观礼台的大理石地面都在微微共振。 首先走来的是徒步方队,抗战老兵方队的出现,让全场观众热泪盈眶。这些老兵们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身姿挺拔,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自豪。 他们是历史的见证者,是民族的英雄,曾经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国家的尊严和民族的独立。 接着是国民党抗战将士后裔方队,他们的出现,象征着国共两党在抗战时期的团结与合作,也让人们铭记那段共同抵御外敌的历史。 随后,装备方队如钢铁洪流般驶来。27个方阵按照作战体系编组,涵盖了地面突击、防空反导、海上攻击、战略打击、信息支援等多个模块,84%的装备都是首次亮相。 当变形坦克方阵出现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坦克的履带可以在瞬间变成机械爪,轻松攀爬四十度的陡坡,如履平地。它们的炮管闪烁着寒光,仿佛在向世界展示着国家强大的军事力量。 石无痕指着坦克,向苏晴介绍道:“这些坦克采用了最新的智能控制系统,可以实现无人驾驶和自动攻击,战斗力比以往有了质的提升。” 苏晴不禁感叹:“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战争利器!” 紧接着,高超声速导弹方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东风-17和东风-27两款高超音速导弹,以其独特的外形和强大的性能,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它们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在导弹技术领域已经走在了世界的前列。这些导弹可以在大气层边缘以数倍音速飞行,具有极强的突防能力和打击精度,能够对敌方目标进行精确打击,让敌人防不胜防。 外国使节们纷纷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些导弹,脸上露出了惊叹和敬畏的神情。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外交官,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 空中梯队的表演更是将阅兵式推向了高潮。歼-20隐身战机以其矫健的身姿呼啸而过,它采用了碳化硅技术的新一代有源相控阵雷达,探测距离提升至原有三倍,功率大幅增强。 这使得歼-20在空战中具备了“先敌发现、先敌开火”的绝对优势,对美军f-22与f-35构成了显著威胁。更令人瞩目的是,歼-20还与“忠诚僚机”无人机协同作战,通过数据链共享雷达信息,形成了一个强大的作战体系。 印度空军退役飞行员塔库尔曾评论称,这一升级打破了美军五代机的隐身优势,让中国空军在空战中占据了主动地位。 而“九天”无人机母机的亮相,更是让全场观众惊掉了下巴。这款全球首款大型无人蜂群母机机身长度16.35米,翼展25米,最大起飞重量16吨,航程达7000公里,可在1.5万米高空以700千米/小时的速度巡航。 机腹集成的“异构蜂巢任务舱”可携带200-300架ch817微型无人机或巡飞弹,这些子机配备ai算法,能在0.3秒内完成目标优先级排序和攻击路径规划。 军事专家指出,200架ch817组成的蜂群可覆盖15平方公里区域,每架携带200克***当量弹头,可穿透50毫米均质钢装甲,全歼一个装甲营。 “九天”采用模块化设计,可快速更换任务舱,在蜂群母舰、电子战平台、战略轰炸机等形态间切换,这种“空中航母”模式与076两栖攻击舰配合,可在72小时内向西太平洋投送600架自杀式无人机,对航母编队构成致命威胁。 当东方66导弹车缓缓驶过时,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导弹通体银白,弹身上的“东风”二字鲜红如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它的出现,标志着中国的战略打击能力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这款导弹可以打到3万多公里外,足足绕地球一圈,其强大的威慑力让世界为之震撼。 石家众人都站起身来,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导弹车,心中充满了自豪。林海霸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变了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大国重器!有了它,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阅兵式结束后,石明皇从城楼上下来,他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自豪,手中多了一枚烫金的纪念章,那是老首长送给他的珍贵礼物。“今天,我看到了国家的强大,看到了我们当年的牺牲没有白费。”他感慨地说道。 石家众人围拢过来,听着他讲述城楼上的见闻,心中都充满了对先辈的敬意和对国家未来的信心。 回家的路上,车窗外的人流依然如潮。人们兴奋地讨论着阅兵式的精彩瞬间,脸上洋溢着幸福和自豪的笑容。 林燕青的保镖正帮她捡起被挤掉的发簪,那簪子上的珍珠虽然摔出了一个小缺口,但她却宝贝似的攥在手里,“这可是我今天的宝贝,见证了这么伟大的时刻。” 石无痕递给苏晴一块阅兵纪念币,币面上的天安门浮雕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你看,这上面的齿轮,跟石氏集团车间里的一模一样。这是我们国家强大的象征,也是我们努力奋斗的动力。” 苏晴接过纪念币,仔细地端详着,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第125章 两桌菜里的山河·六六大顺国运昌 石家的车队刚拐过长安街,就被人潮堵在了路口。 黑色的轿车像被潮水围住的礁石,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却挡不住玻璃上印出的涌动人影——那是宋家一家人,正被裹挟在攒动的人头里,艰难地往地铁站挪。 宋思远的拐杖早没了章法,杖头的绒布磨掉了一角,露出里面的木头茬,在人群里磕磕绊绊。 李楠盛的帆布包彻底变了形,刚才为了护着父亲,包带被扯断了一根,她只能用胳膊夹着,里面的面包渣顺着破口往下掉,混着鞋底的尘土。 宋融的羽绒服被挤得皱成一团,肩膀上沾着片别人掉落的红叶,是刚才从广场带出来的,此刻像枚狼狈的勋章。 宋婉柔的头发乱得像团草,早上精心梳的马尾早就散了,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她手里的小国旗杆断了半截,塑料碴硌着掌心,却还是紧紧攥着——旗面被踩出了好几个脚印,红色褪成了浅粉,可那五角星的轮廓,在夕阳下依然看得清。 宋子谦的运动鞋彻底成了“拖鞋”,鞋带断了一根,他干脆把鞋跟踩在脚下,光着半截脚踝在人群里蹚,脚后跟磨出的红印子,隔着袜子都看得真切。 “往这边!”宋融突然喊了一声,拽着父亲往路边的公交站牌挤。那里的人稍稀些,李楠盛赶紧把父亲往广告牌后护,自己背对着人流,像堵单薄的墙。 宋婉柔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撞在站牌上,后腰传来一阵钝痛,可她第一反应是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早被挤碎了,裂纹像张蛛网,却还存着刚才拍的方阵视频,画面抖得厉害,声音里混着她自己的哽咽。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石家的车队里,林燕青正对着镜子拢头发。保镖刚把发簪擦干净,递过来时还带着白手套,她小心翼翼地插回发髻,对着车窗理了理红旗袍的下摆——袍子上连个褶皱都没有,金丝线绣的五角星在夕阳下闪着光。 石无痕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那枚纪念币,苏晴正用湿巾擦着他皮鞋上的浮尘,擦得锃亮,连鞋跟的棱角都透着规整。 “前面好像堵死了。”司机低声汇报。石世峰透过车窗看了眼外面,宋家人正挤在站牌下喝水,李楠盛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矿泉水瓶,给父亲喂水时,瓶口的水珠顺着老人的下巴往下滴,宋融赶紧掏出纸巾去擦,动作慌乱却仔细。他收回目光,对司机说:“不急,让他们先过。” 宋婉柔突然抬头,正好对上石家车窗里的视线。她下意识想把断了的国旗藏到身后,手却顿住了——石无痕对着她微微点头,苏晴甚至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纪念币,阳光从车窗缝里漏出来,在币面上晃出一道光,刚好落在她攥着国旗的手上。 人群又往前涌了涌,宋家姐弟被挤得撞在一起,宋子谦的胳膊肘顶在姐姐后腰的疼处,宋婉柔“嘶”了一声,却笑了出来。 她看见父亲正对着石家的车挥手,拐杖举得老高,杖头的木头茬在夕阳下闪着光,像举着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李楠盛也看见了,赶紧帮丈夫把歪了的围巾系好,动作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却又挺直了背,仿佛刚才那个在人群里狼狈护着家人的女人,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体面。 石家的车缓缓启动时,宋婉柔突然对着车窗挥了挥手里的半截国旗。林燕青看见那面磨破的旗子,突然把自己的发簪摘下来,对着窗外晃了晃——珍珠缺口的地方,正对着那面褪色的红,像两团不一样的光,在晚高峰的车流里,轻轻碰了一下。 宋融终于把父亲护上了地铁台阶,李楠盛数着台阶上的裂纹,念叨着“回家得用热水泡泡脚”。 宋子谦突然说:“姐,你看,石家的车在等红灯呢。” 宋婉柔抬头望去,黑色的轿车在车流里很显眼,却没了刚才的疏离感,倒像和他们一样,正慢慢融进这带着烟火气的黄昏里。 当石家众人回到别墅时,一股浓郁的菜香扑鼻而来。佣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桌66道菜,寓意着国家事事大顺,国强民富。 红木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每一道菜都精致无比,仿佛一件艺术品。 正中央是一道“龙腾四海”,整尾东星斑卧在青花瓷盘里,鱼身上的鳞被片成龙鳞状,浇着金红色的鲍汁,鱼头高昂,仿佛要一飞冲天,象征着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崛起。 “66道菜,每一道都饱含着我们对国家的祝福。”张妈笑着揭开最后一个砂锅,里面的佛跳墙冒着热气,海参、鲍鱼、鱼翅在浓汤里若隐若现,“这锅汤熬了三天三夜,用的是老鸡、火腿、瑶柱吊的底,就等大家回来品尝了。” 林海霸走到桌边,看到一道名为“万国来朝”的冷盘,不禁眼前一亮。盘子中央用三文鱼、北极贝、金枪鱼拼成了一个地球仪,四周摆着十二道不同国家的风味小菜,日本的芥末章鱼、法国的鹅肝酱、俄罗斯的酸黄瓜等,最外围还用胡萝卜雕了一圈五角星。 “这摆盘太绝了,简直就是把世界都摆在了我们面前。”他夹起一块鹅肝酱,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嗯,味道也不错,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鹅肝酱。” 石明皇被扶到主位坐下,他的目光扫过一桌菜,最后停留在一道“忆苦思甜”上。糙米饭团旁边摆着窝窝头、咸菜疙瘩,还有一个迷你铜鼎,里面盛着野菜粥,鼎耳上挂着一个小纸牌,写着“1949”。 “看到这道菜,就想起了当年的艰苦岁月。”石明皇感慨地说道,“那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都是奢望。如今,我们的国家强大了,人民的生活也越来越好,这都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换来的。” 石世峰帮父亲盛了一碗粥,“爸,您尝尝,这是张师傅特意为您做的,让您回忆回忆过去,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石明皇接过粥,喝了一口,眼中闪烁着泪光,“这粥的味道,跟当年一模一样,但是心情却截然不同了。” 林燕青早就被那道“坦克酥”吸引住了目光。用黄油面捏成的变形坦克,履带是巧克力做的,炮管插着一根草莓棒,栩栩如生。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举着跟石无败碰了碰,“你看这坦克,跟阅兵式上的一模一样,太酷了!” 石无败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嗯,巧克力的味道真不错,还是‘导弹山药’好吃。”那道“导弹山药”把山药切成导弹的形状,裹着蜂蜜,摆在用冬瓜雕成的发射架上,底座刻着“东风66”,十分有趣。 苏晴被石无痕拉到一道“海晏河清”前。青花瓷碗里,海参、鲍鱼、鲜贝柱炖成了奶白色的汤,碗边用番茄汁画了一条河,河上漂着一片荷叶,荷叶上卧着一颗鸽蛋,宛如一轮明月。 “师傅说这汤叫‘海晏河清’,取的是‘四海安定,天下太平’的意思。”石无痕帮她盛了一碗,“你尝尝,这汤的味道特别鲜美。” 苏晴喝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口中散开,她忽然看见碗底刻着一行小字:“2025,与君同庆”。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汤不仅味道好,还寓意深刻,真是太棒了。” 杨晓婷正对着一道“锦绣山河”微笑。用各色蔬菜雕成的长城蜿蜒在盘子里,烽火台是用豆腐做的,城墙刷着一层薄薄的蛋黄液,在灯光下泛着金光。 “这豆腐雕的烽火台,比我在恭王府见的石雕还精致。”她夹起一块“城砖”,放入口中,“张师傅说,每块‘砖’都切得方方正正,跟阅兵方阵的步伐一样整齐。” 满桌菜里最热闹的当属“五马攒营”。五只用面塑捏成的骏马围着一个鎏金托盘,托盘里盛着十二道硬菜,红烧肉、酱肘子、扒鸡、熏鱼等,都是当年行军打仗时难得一见的荤腥。林海霸指着其中一匹红马,说道:“这马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融在酒店旋转门前停了停,把父亲的拐杖往绒垫上蹭了蹭,鞋跟带进来的尘土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浅痕,他下意识想弯腰去擦,被门童笑着拦住:“先生放心,我们马上处理。” 李楠盛拽了拽宋婉柔的胳膊,让她把乱了的衣领理好。女儿今天特意换了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却在进门时被旋转门的铜框蹭了道灰印,李楠盛掏出湿巾想擦,宋婉柔却按住她的手:“妈,没事。”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眼睛却被大堂中央的水晶灯晃得发亮——那灯像把倒挂的星星伞,光落在她磨毛的帆布鞋上,竟也镀了层细碎的亮。 宋子谦的运动鞋在地毯上踩出闷响,他紧紧盯着父亲的后背,生怕老人家被光滑的地面滑倒。 刚才在门口看见价目表时,他悄悄拽了拽姐姐的衣角,被宋婉柔瞪了一眼——来之前宋融说“今天破例,让爸尝尝好的”,李楠盛特意把攒了半年的信封揣在兜里,此刻那信封的棱角在帆布包里硌得她手心发紧。 服务生引着他们往靠窗的位置走,路过邻桌时,宋婉柔看见有人在用银质刀叉切牛排,刀叉碰撞的轻响像落在棉花上,和他们家平时用搪瓷碗吃饭的磕碰声完全不同。 她赶紧低下头,却撞见自己桌布上的暗纹——是和天安门城楼上相似的祥云图案,只是这里的更细腻,像用月光织的。 “几位喝点什么?”服务生的声音很轻。李楠盛捏着菜单的手微微发颤,上面的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却像天书。 宋融接过菜单,指尖划过“酸梅汤”三个字,抬头时撞见服务生礼貌的目光,突然想起石家观礼席上的冰镇酸梅汤,喉结动了动:“来四杯酸梅汤,常温的就行。” 宋思远的拐杖斜靠在椅腿上,杖头的绒布磨破处对着窗外的长安街。他看见楼下有人举着小国旗走过,像刚才广场上的浪,突然对李楠盛说:“给我来碗阳春面,多加葱花。”李楠盛愣了愣,随即应道:“好,再给您加个荷包蛋。” 酸梅汤端上来时,玻璃杯壁上凝着水珠,宋婉柔小心地抿了一口,甜味里带着点涩,像刚才在人群里掉的眼泪。 她看见对面的宋子谦正对着窗外发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石家的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过街角,车窗里的人影隐约在笑——那一刻,水晶灯的光、酸梅汤的凉、窗外的车影,突然和广场上的正步声、礼炮声融在了一起,让这杯普通的酸梅汤,也尝到了点胜利的甜。 阳春面端上来时,热气裹着葱花的香漫过来,宋思远的眼睛亮了亮。李楠盛赶紧拿起公筷,把碗里的荷包蛋夹成两半,一半推到父亲碗里,一半给了宋子谦,“快吃,凉了就腥了。” 第126章 盛世下——月光下的归途 宋融正用勺子搅着酸梅汤,冰块撞在杯壁上叮当作响。 他抬头时,看见服务生正给邻桌端上一道“龙腾四海”,东星斑卧在青花瓷盘里,鳞片片得像展翅的龙。 那盘菜离他们不过两米,金红的鲍汁在灯光下闪着光,他却突然觉得父亲碗里的阳春面更实在——面条根根分明,葱花绿得新鲜,荷包蛋的边缘煎得焦脆,是母亲最拿手的样子。 “尝尝这个。”宋融把自己盘子里的清蒸鲈鱼往李楠盛那边推了推。鱼是他特意点的,想着父亲牙口不好,肉质嫩。李楠盛夹起一块,细心地挑去刺,递到公公碗里,“爸,慢点吃。” 宋思远嚼着鱼,突然指着窗外笑:“你看那楼顶上的国旗,风一吹,跟咱们方阵的正步一个节奏。” 宋婉柔的手机还放在桌角,碎了的屏幕亮着,是刚才拍的老兵方队视频。她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这是她第一次吃西餐,刀叉拿得别扭,切下去时力道没掌握好,肉汁溅到了牛仔裤上,正是早上被旋转门蹭灰的地方。 她脸一红,宋子谦却突然说:“姐,你看我这个。”他把自己盘子里的意面卷成一团,像举着小国旗,“像不像方阵里的队伍?” 邻桌的谈话飘过来,有人在说刚才的导弹方阵,语气里满是惊叹。宋思远放下筷子,喝了口酸梅汤,慢悠悠地说:“当年我们打仗,哪见过这些?能有杆好枪,就觉得能守住整个山头了。” 宋融接话:“现在不一样了,您看今天那些坦克、飞机,比当年的炮厉害多了。”老人摇摇头:“厉害的不是这些,是你们年轻人眼里的光,跟我们那时候一样亮。” 李楠盛正给孩子们剥虾,听见这话,指尖顿了顿。虾壳沾在手上,黏糊糊的,像小时候在老家河沟里摸虾时的感觉。 那时候日子苦,可父亲总说“熬过去就好了”,现在看着眼前的孩子们,看着窗外飘扬的国旗,突然觉得那“熬过去”的甜,就藏在这杯酸梅汤里,藏在父亲碗里的阳春面里。 买单时,宋融掏出李楠盛准备的信封,服务生接过时愣了愣——信封有点旧,边角磨得发毛,像老人的拐杖头。 找零回来,宋子谦捏着那几枚硬币,突然跑到窗边,对着楼下举国旗的人挥了挥,硬币在阳光下闪了闪,像枚小小的纪念章。 走出酒店时,晚风带着点凉。宋思远的拐杖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笃笃”声,和广场上老兵敬礼的节奏重合。李楠盛挽着他的胳膊,宋融牵着宋子谦,宋婉柔攥着那枚找零的硬币,掌心沁出的汗把它捂得温热。 “回家。”宋思远说。 “哎,回家。”李楠盛应着。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刚才阅兵方阵里的队列,不那么整齐,却带着股稳稳的劲儿,往家的方向走。 远处的天际线上,最后一缕阳光正落在天安门的琉璃瓦上,把那片红,染得更暖了些。 几乎在同一时间,夜色漫过别墅的飞檐时,红木长桌上的66道菜已撤得只剩半盏残酒,杯底映着窗外灯笼的红光,像把白天的热闹轻轻收进了琥珀里。 石明皇被扶回主卧,张妈早把被褥烘得暖烘烘的,枕头边摆着那枚烫金纪念章,章面的“1949-2025”在月光下泛着柔光。“老爷子今天累坏了,” 张妈帮他脱鞋,“老爷,城楼上风大,我给您脚底贴了暖足贴,睡得沉。” 石明皇打了个哈欠,手还攥着那串蜜蜡佛珠,嘴里嘟囔着:“当年跟老首长在战壕里,就盖件破军大衣……”话没说完,呼吸已匀得像湖面的涟漪。 林海霸的房间被安排在石明皇隔壁,保镖刚把行李箱打开,就见他从夹层里摸出个褪色的军用搪瓷缸——缸沿磕了个豁口,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 “这缸子比燕青岁数都大,”他对着缸子哈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当年在朝鲜冻裂了嘴唇,就靠它喝雪水。”说着把缸子摆在床头柜上,跟石家的水晶杯并排,倒像两个时代在对视。 林燕青的红旗袍刚挂好,石无败就拎着桶艾草水进来:“泡脚水凉到正好,再泡会儿明天腿不酸。” 她把发簪小心翼翼插进首饰盒,那枚摔了缺口的珍珠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这发簪得留着,等我闺女长大了,跟她说今天的阅兵式。” 石无败帮她把泡脚桶挪近点:“还惦记着闺女呢?先想想明天能不能爬起来吃早饭。” 苏晴的房间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石无痕正帮她把“海晏河清”的汤碗收进厨房——碗底的“2025,与君同庆”被汤汁浸得更清晰了。 “明天去逛潘家园,”他帮她掖好被角,指尖碰着被单上绣的玉兰,“听说有老匠人在那儿刻纪念章,给你刻枚‘苏晴之印’。” 苏晴点头,忽然发现窗帘缝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拼出个小小的五角星,像白天阅兵场的缩影。 何宸瑜趴在书桌上打盹,笔记本电脑还亮着项目进度表,手边的即食海参啃了一半,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印着“2025.9.3”——像给今天的激动盖了个戳。佣人轻手轻脚地给他披上毯子,看见他屏幕保护程序是张阅兵方阵的照片,步数计数器显示“32000”,比项目达标数还多出两千。 另一边,出租车缓缓驶向王府井步行街,街边的路灯渐次亮起,暖黄的光勾勒出街边建筑的轮廓。宋婉柔把脸贴在车窗上,好奇地张望着,街边琳琅满目的店铺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透着十足的京城味儿。 “这地儿可热闹了,时间还早,先看看……。”宋融指着前方,嘴角带着点笑意,“以前我来京城出差的时候,休息了就爱来这儿逛。” 李楠盛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好,好好……就知道你爱凑热闹。”语气里却满是亲昵。 车刚在步行街口停下,宋子谦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被宋思远喊住:“慢点儿,别摔着!”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走下车,目光落在街边的老字号牌匾上,“这地方,变化可真大啊。” 他们沿着步行街往里走,宋婉柔被一家卖老北京小吃的店吸引住了,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糖人儿、驴打滚和艾窝窝。“妈,我想吃这个。” 她拽着李楠盛的袖子撒娇。李楠盛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就你嘴馋。”还是带着她走进店里。 店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宋子谦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柜台上的小吃,每样都想尝一尝。宋融给父亲买了一份豌豆黄,“爸,您尝尝这个,软软糯糯的,不费牙。”宋思远接过,吃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嗯,还是那个味儿。” 从店里出来,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卖传统手工艺品的店时,宋思远停下了脚步,店里展示着精美的京剧脸谱、剪纸和兔儿爷。他走进店里,拿起一个兔儿爷端详着,“以前过年,你爷爷总会给我买个兔儿爷,那时候可稀罕了。” 宋婉柔凑过去,看着那些色彩鲜艳的兔儿爷,“爷爷,我给您买一个吧。”宋思远摆了摆手,“不用,看看就行。这些老玩意儿,现在不多见了。”可眼里还是透着不舍。 这时,步行街上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原来是有人在表演传统的舞狮。宋子谦兴奋地跑过去,挤在人群里看得目不转睛。宋融扶着父亲也跟了过去,李楠盛和宋婉柔跟在后面,一家人被热闹的氛围包围着。 舞狮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宋思远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感慨道:“现在的日子真好啊,以前哪敢想能来京城,还能在这么热闹的地方逛逛。”宋融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以后咱们还来,带您去更多好玩的地方。”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步行街的霓虹灯全部亮起,整个街道变得五彩斑斓。宋婉柔拿出手机,想拍张照片留念,却发现手机电量不足了。宋子谦笑着说:“姐,没关系,这些画面都记在咱们心里了。” 一家人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休息好了才起身离开。离开王府井步行街时,宋婉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这一趟京城之行,会成为他们一家人最难忘的回忆。 从王府井步行街出来,宋融拦了辆出租车,报出机场名字时,李楠盛悄悄把揣在兜里的兔儿爷往包里塞了塞——刚才宋婉柔趁爷爷不注意,还是把那个泥制的小玩意儿买了下来,说要摆在老家的电视柜上。 车过东直门时,宋思远醒了盹,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突然问:“飞机快还是当年的战马快?” 宋子谦抢着答:“当然是飞机!飞得比鸟都高!” 老人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那时候骑战马追敌人,觉得马就是最快的了,现在啊……” 话没说完,却被宋婉柔举着的手机打断——屏幕里正重播空中梯队的画面,歼-20的影子掠过天安门,“爷爷你看,飞机还能编队呢,像大雁!” 到了机场,宋融去换登机牌,李楠盛带着父亲在大厅的椅子上歇脚。宋思远的拐杖斜靠在椅边,杖头的木头茬蹭着光可鉴人的地砖,留下几道浅痕。 宋婉柔蹲在旁边,给兔儿爷裹上纸巾,怕磕坏了它的红漆耳朵,“刚才在步行街,你看那舞狮的红绸子,跟这兔儿爷的颜色一样亮。” 安检时,宋子谦的运动鞋过安检机,鞋底沾的长安街尘土在屏幕上显成淡淡的阴影。宋融接过父亲的拐杖,看着安检员仔细检查杖头,突然觉得这根陪了父亲大半辈子的木头,比任何精密仪器都更沉。 李楠盛的帆布包过机时,滚出来的薄荷糖在传送带上蹦了两下,像颗调皮的星星。 第127章 晨光里的归途与烟火 几乎在同一时间,凌晨两点,别墅彻底沉进了梦乡。苏晴听着石无痕均匀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艾草的暖香和薰衣草的清冽。 窗外的玉兰树影晃了晃,像谁在轻轻哼着老调子——那调子石明皇白天哼过,说是1949年北平街头听来的,词儿早忘了,只记得旋律里裹着股劲儿,像春草顶破冻土,像导弹车碾过大地,稳稳当当,朝着天亮的方向。 黑暗里,她摸了摸枕头下的阅兵纪念币,币面的齿轮硌着掌心,却暖得像揣了块小太阳。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会带着国旗的红,叫醒满院子的香樟,也叫醒每个带着笑意的梦。 另一边,等了好几个小时,宋家人在候机厅的长椅上都快盹过去了。候机厅的广播刚报出登机通知,宋思远就猛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径直往落地窗那边走。 晨光正一点点漫过停机坪,把水泥地染成带霜的银灰色,远处一架银白客机的尾翼上,五星红旗被晨风掀得猎猎作响。 “那就是咱们要坐的?”老人抬手指着那架飞机,声音里还带着点没醒透的沙哑。宋融赶紧上前扶住他,应声说:“是,上去睡一觉,睁眼就到海城了。” 廊桥连接机舱的瞬间,宋婉柔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航空煤油味,混着李楠盛身上的肥皂香。 她回头看,宋子谦正踮脚够行李架,想把装着兔儿爷的袋子放上去,宋思远拄着拐杖在后面护着,生怕他摔着。 飞机滑行时,宋婉柔把脸贴在舷窗上,看见王府井的灯火已经缩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晕,像撒在地上的金粉。 引擎轰鸣起来,机身微微一抬,她赶紧攥紧手里的半截国旗杆——塑料断口硌着手心,却像握住了点什么稳当的东西。 “看!”宋子谦突然喊,窗外的云层正在脚下铺开,像厚厚的棉花被,而更远处的天际线,正横着一道金红的光,“那是太阳!”宋思远眯着眼,手指在窗玻璃上跟着光的轨迹划了划,像在描摹刚才阅兵方阵的路线。 李楠盛从包里掏出面包,分给孩子们,自己却没吃,只是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在光里泛着银亮。 她想起早上在广场上,老人举着拐杖敬礼的样子,又看看现在他靠在椅背上打盹的模样,突然觉得这趟京城之行,像场梦,却比任何梦都更实在——梦里有正步声,有酸梅汤,有兔儿爷,还有此刻舷窗外,跟着飞机一起飞的夕阳。 宋婉柔把兔儿爷放在小桌板上,让它也对着窗外。红漆耳朵的小泥人,在万米高空的光里,映着远处的云层,像个小小的守护神,陪着他们往家的方向飞。 另一边,晨光刚漫过帐篷的帆布,石无痕就把烤架支在了草坪上,炭火噼啪地舔着铁丝网,串好的羊肉串泛着油光,撒上的孜然粉被热气一烘,香得林燕青从帐篷里探出头:“烤好了没?我闻着味儿就醒了!” 林海霸拎着箱冰镇啤酒过来,军绿色外套搭在臂弯里:“昨晚跟明皇聊到后半夜,这老伙计当年在阵地上烤土豆,用刺刀插着转着圈烤,焦皮里裹着沙,照样吃得香。” 石明皇坐在折叠椅上笑,手里转着纪念章:“那时候哪有肉吃?能烤个红薯就算过年,现在倒好,海鲜、牛排都能架在火上烤。” 苏晴和杨晓婷正串蔬菜,彩椒、香菇、玉米被穿在竹签上,摆得像串彩虹。石无痕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串虾:“刚从海鲜市场挑的基围虾,壳薄肉嫩,烤到变红就能吃。” 苏晴刚把虾放在烤架边,就被溅起的油星烫了下,石无痕赶紧拉过她的手吹了吹,往烤架上垫了张锡纸:“这下不溅了。” 石世峰和何宸瑜在搭遮阳棚,铁架“哐当”一声磕在地上,惊飞了枝头的麻雀。“轻点,”石世峰弯腰捡零件,“别吵着爸睡觉。”——石明皇靠在树桩上打盹,草帽遮着脸,嘴角还沾着点早上吃的豆沙包渣。 林燕青抢过烤串刷酱,甜面酱蹭到鼻尖也没察觉:“苏晴姐你看我这牛排,烤到七分熟,流心的!”石无败举着串烤鱿鱼晃过去:“先给我尝尝,不熟我可不吃。” 被林燕青一胳膊肘怼开:“去去去,这是给我爸留的!”林海霸正跟石无痕碰啤酒,闻言笑:“还是闺女疼我,比你石叔当年抢我压缩饼干强。” 张师傅特意带来个小泥炉,埋在炭火里烤红薯,焦黑的外皮裂开道缝,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石明皇被香味勾醒,接过红薯掰开,烫得直搓手:“这味儿,跟1953年在朝鲜坑道里烤的一模一样!” 他往石世峰手里塞了半块:“你小时候总抢我手里的焦皮,说越焦越香。” 苏晴咬着烤虾,虾壳烤得酥脆,轻轻一抿就脱下来。石无痕往她碟里放了块烤玉米,玉米粒被烤得爆开来,甜浆沾在指尖:“师傅说这玉米是老品种,比超市买的糯。” 她看着远处林海霸教林燕青用树枝烤土豆,忽然觉得炭火的暖、肉串的香、老人的笑,都和阅兵场的钢铁洪流、餐桌上的66道菜连在一起—— 刚硬的是底气,柔软的是日子。就像这露营烧烤,有铁丝网上滋滋作响的烟火气,也有折叠椅上慢慢流淌的闲话,一口下去,全是让人踏实的温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时,晨雾刚被朝阳撕开道口子,宋融推着行李车走出到达口,李楠盛正帮父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围巾边角还沾着京城的尘土,却被老人攥得温热。 “先去喝早茶,”宋融看了眼手机,“爸念叨好几回海城的虾饺了。” 劳斯莱斯驶过滨海大道,宋婉柔把脸贴在车窗上,看晨光给跨海大桥镀上金边,怀里的兔儿爷用纸巾裹着,红漆耳朵从缝隙里探出来,像也在打量这片熟悉的海。 五星级酒店的旋转门带着海风的潮气,宋子谦刚迈进去就被大堂的香氛惊得眨了眨眼。 李楠盛下意识摸了摸帆布包,昨晚在飞机上补觉时,兔儿爷的泥底蹭脏了内衬,倒像印了朵小小的云。 宋思远的拐杖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敲出“笃笃”声,比在京城机场时轻快了些,“这地方比京城的酒店亮堂。” 早茶厅临着落地窗,浪涛声混着茶匙碰杯的轻响。宋融翻开菜单,指尖划过“水晶虾饺”“豉汁凤爪”,抬头时看见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过,蒸笼里的热气在晨光里凝成细雾,“跟咱巷口张记的早茶不一样,倒像把大海的鲜都包进褶子里了。” 虾饺端上来时,薄皮透着粉白,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整只虾仁。宋婉柔学着邻桌的样子用竹筷夹起,皮破了个小口,鲜汁滴在醋碟里,像颗小小的珍珠。 “慢点吃,”李楠盛给她递过纸巾,自己却先夹了个给公公,“爸,您尝尝,比家里包的滑嫩。” 宋思远咬开虾饺,鲜甜味在舌尖漫开,突然指着窗外笑:“你看那渔船,跟阅兵的舰艇一样齐。” 远处的渔港里,白帆列成队,朝阳把浪尖染成金红,倒真像缩小版的海上方阵。宋子谦正跟豉汁凤爪较劲,用牙齿撕着筋,“这爪子比京城的牛排好啃!”惹得李楠盛拍了下他的手背。 宋婉柔掏出手机——昨晚在飞机上充了电,碎屏的裂纹里,还存着京城的最后一张照片:石家的车停在红灯前,车窗映着晚霞。她把手机往桌上放了放,晨光透过裂纹照进来,在虾饺皮上投下细碎的亮,像把两个城市的光,都融进了这笼热气腾腾的早茶里。 买单时,宋融接过找零的硬币,指尖碰着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京城酒店里那杯酸梅汤的凉。 他看了眼父亲,老人正用拐杖尖戳着桌布上的海浪纹,像在丈量这片海与长安街的距离。 “走,回家。”宋融扶起父亲,李楠盛拎起帆布包,兔儿爷的红耳朵在包里轻轻晃,像在说:这趟归途,终于到了最暖的地方。 劳斯莱斯拐进别墅区时,晨露还挂在香樟树叶上,宋融刷开雕花铁门的瞬间,李楠盛突然“呀”了一声——院子里的石榴树不知何时结了满枝青果,像把京城带回的星星都挂在了枝头。 宋思远被扶进主卧时,眼皮已经沉得抬不动。李楠盛掀开真丝被,把老人的拐杖靠在床头,杖头的木头茬蹭过天鹅绒床旗,留下道浅痕,倒像给这过分精致的房间添了点烟火气。 “爸您睡,我去把兔儿爷摆好。”她刚转身,就听见老人发出均匀的鼾声,嘴角还抿着笑,像梦见了早茶里的虾饺。 宋婉柔的房间飘着海风带来的咸湿气,她把兔儿爷摆在飘窗上,红漆耳朵正对着窗外的海景。 昨晚在飞机上压皱的牛仔裤被扔进洗衣篮,换上真丝睡裙时,指尖突然触到口袋里的硬币——是京城找零的那枚,边缘被攥得发亮。她把硬币塞进兔儿爷怀里,像给这泥制的小玩意儿藏了个秘密。 宋子谦早趴在儿童房的地毯上打起了盹,怀里还抱着飞机上送的小国旗。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颤了颤,嘴里嘟囔着“歼-20飞得真高”。 宋融走过去,轻轻把他抱到床上,盖被时发现孩子手里还攥着半块薄荷糖,糖纸在晨光里闪着彩。 第128章 云层上的家味 李楠盛拧开主卧的加湿器,水雾漫过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十年前在老家拍的全家福,背景是漏雨的土坯房,如今照片被嵌在鎏金框里,和石家送来的阅兵纪念相册并排摆着。 她弯腰给公公掖好被角,看见老人脚边露着半截暖足贴,突然想起张妈说的“烘得暖烘烘的被褥”,原来无论石家别墅还是宋家豪宅,安稳的睡意都是一个模样。 宋融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散落的行李、飘窗上的兔儿爷、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这栋亮堂的房子,其实和京城王府井的长椅、机场的候机厅没什么不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能卸下疲惫的港湾。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杯壁映出窗外的石榴树,青果在风里轻轻晃,像在数着这趟归途里,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甜。 夕阳把帐篷染成金红色时,烤架上的最后一串鸡翅正好焦皮。林燕青举着鸡翅跟晚霞合影:“今天的烧烤比七星级酒店的海鲜还香!” 石无痕帮苏晴擦掉嘴角的孜然粉,远处的炭火渐渐暗下去,只剩火星子在草叶间跳,像把白天的光亮,都轻轻收进了明天的期待里。 炭火的余温还没散尽,李经理就拿着平板走过来,屏幕上是机票预订界面:“石董,查好了,明天早上八点飞海城的航班有三趟,都靠窗,能看日出。” 石世峰接过平板划了划:“多订几张,我跟你妈也去海城玩几天。”他抬头看林海霸,“海霸兄跟燕青不一起走?” 林海霸正帮女儿拍烤架边的晚霞,闻言摆手:“我跟燕青再多待两天,她想去雍和宫拜拜,说沾沾皇家福气。”林燕青举着手机喊:“爸!顺便去潘家园给我淘个玉坠!” 石无痕凑过去看机票信息,忽然指着座位图笑:“苏晴靠窗,我跟你隔一个过道,方便给你递毯子。”苏晴点头,看见他悄悄把座位号记在备忘录里,后面还加了个小太阳表情——知道她喜欢看日出时的霞光。 石明皇坐在折叠椅上,听着石世峰安排行程,忽然说:“让李经理多备点晕车药,飞机起降时怕苏丫头不舒服。”张妈在旁接话:“我早装在包里了,还有薄荷糖,含着能好受点。”老爷子笑:“还是你想得周到,比我这老头子细心。” 何宸瑜扒着烤架吃最后一串烤腰子,嘴里含混不清地喊:“机票帮我选个靠后的座,我好补觉,昨天看项目报表到三点。”石无败踹他一脚:“就你忙,等回了海城,庆功宴先罚你三杯。” 林燕青跑过来,往苏晴包里塞了袋杏仁:“这是北京老字号的,飞机上吃,比航空餐好吃。”又掏出个平安符:“雍和宫求的,明天给你带上,坐飞机平平安安。”苏晴捏着平安符,布面还带着林燕青手心的温度。 回别墅的路上,李经理已经把登机牌发到每个人手机上,电子屏亮着“08:00北京—海城”,旁边标着登机口a16。石无痕点开苏晴的登机牌截图,设成自己的屏保:“明天六点叫你,洗漱加吃早饭,时间正好。” 次日,凌晨五点半,石家别墅的厨房已经飘出海鲜粥的香气。张师傅把最后一碗粥盛进保温桶,里面卧着两只白胖的虾饺,是苏晴爱吃的——皮擀得薄如纸,咬开能看见整只虾仁蜷在里面。 “路上凉,我在桶底垫了暖宝宝,”张妈把晕车药和薄荷糖塞进苏晴的包里,“飞机起降时含颗糖,耳朵不疼。” 车队驶离别墅区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林燕青穿着粉色卫衣,抱着个纸袋追出来:“苏晴姐!给你带的糖火烧,热乎的!” 林海霸站在门口挥手:“到了海城给我发消息,别让你叔惦记!”石无痕降下车窗,接过纸袋时,指尖蹭到林燕青沾着芝麻的手:“放心,丢不了。” 到了机场vip候机室,石明皇靠在沙发上打盹,石世峰帮他把毛毯盖到膝盖:“爸,再眯会儿,七点半登机。” 杨晓婷正核对登机牌,忽然笑:“无痕把苏晴的座位调到靠窗了,还特意选了左侧,说日出从东边来,看得清楚。”石无痕挠挠头:“她昨天说想看云层里的太阳。” 何宸瑜抱着笔记本电脑敲个不停,面前摆着杯黑咖啡,杯壁凝着水珠:“刚收到消息,海城分公司的海鲜排档订好了,就等咱们落地开吃。” 石无败凑过去看:“还是上次那家‘老渔港’?他们家的椒盐皮皮虾绝了。”何宸瑜头也不抬:“早订好了,老板说留了刚靠岸的梭子蟹。” 广播里响起登机通知时,苏晴正对着落地窗发呆——停机坪上,他们的航班像只银色的大鸟,机翼在晨光里闪着光。 石无痕拎起她的包:“走了,我帮你拿外套,机舱里空调冷。”他的手指碰到包侧的拉链,里面露出半截平安符的红绳,是林燕青塞的那只。 登机时,石明皇走在最前面,拐杖敲在廊桥的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响,像在数着步子。空姐笑着迎上来:“石老先生,您的靠枕和毛毯都备好了,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石明皇摆摆手:“给年轻人吧,我硬朗着呢。”话刚说完,就被石世峰按在座位上:“爸,听话,这座位宽敞。” 苏晴刚坐下,石无痕就把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从包里掏出薄荷糖:“含着,马上起飞了。”引擎发动时,机身轻轻一颤,他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地勤人员,挥手的样子像不像昨天阅兵时的礼兵?”苏晴笑着摇头,却把糖咬得更紧了——薄荷的凉丝丝漫到舌尖时,飞机正缓缓滑向跑道。 起飞的瞬间,苏晴下意识攥紧了扶手。石无痕从过道对面伸过手,掌心温热:“别怕,看外面。”她透过舷窗往下看,京城的轮廓渐渐缩小,街道像银色的丝带,远处的长城在晨光里蜿蜒,像条沉睡的龙。 “昨天还在城楼上看阅兵,今天就飞起来了,”石明皇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带着点感慨,“这日子,比梦里还快。” 穿过云层时,阳光突然从云缝里钻出来,金亮亮的铺在机翼上。苏晴举起手机拍照,石无痕在对面喊:“把亮度调高点,云层反光。”照片里,云海像翻涌的棉花糖,太阳像块融化的金子,舷窗的边框正好框住一角蓝天——像把北京的晨光、石家的暖,都装进了这张照片里。 空姐送来早餐时,石无痕把苏晴的海鲜粥推过来:“张师傅特意让厨房做的,没放香菜,你爱吃的。”粥碗里飘着只小小的虾饺,皮上的褶皱像朵刚开的花。苏晴舀了一勺,忽然发现石无痕的粥里多了双筷子——他把自己碗里的虾饺夹给她了。 飞机平稳飞行时,石明皇靠在椅背上打盹,嘴角沾着点粥渍。石世峰掏出手帕,轻轻帮父亲擦了擦,动作像小时候父亲帮他擦嘴角的肉酱。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在老人的白发上撒了层金粉,和记忆里那个扛着他爬长城的背影,慢慢叠在了一起。 苏晴看着石无痕帮她把糖火烧放进餐盒,忽然觉得这趟飞行像场温柔的过渡——从京城的庄严到海城的烟火,从阅兵场的钢铁洪流到排档里的椒盐皮皮虾,中间隔着云层和阳光,却被石家的日子串得紧紧的,扎实又温暖。 广播里响起即将降落的通知时,苏晴往窗外看,海城的海岸线像条蓝丝带,在阳光下闪着光。石无痕笑着说:“快到了,老渔港的梭子蟹,正等着咱们呢。”她点点头,指尖碰了碰包里的平安符,红绳硌着掌心,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飞机刚滑进停机位,何宸瑜的手机就响了——是“老渔港”的老板,嗓门大得能穿透听筒:“石总他们到了吧?梭子蟹刚蒸好,皮皮虾炸得金黄金黄的,就等开桌了!” 取行李时,石无痕拎着苏晴的箱子走在前面,轮子碾过地面“咕噜”响。“老板说留了靠窗的座,”他转头笑,“能看见渔船靠岸,跟北京的湖景不一样,带着股咸腥气。”苏晴点头,鼻尖仿佛已经飘来椒盐的香,是她惦记了一路的味道。 车队刚停在“鱼鲜鲜”门口,穿花衬衫的老板就迎上来,手里攥着串钥匙:“石董!里面请!特意给老爷子备了藤椅,坐着舒坦!” 石明皇被扶进包厢,刚坐下就指着墙上的老照片笑:“这不是十年前的码头吗?那时候我跟世峰来,就蹲在这船板上吃皮皮虾。”照片里,年轻的石世峰正帮父亲剥虾壳,背景里的渔船还冒着黑烟。 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清蒸梭子蟹的壳透着红,膏黄凝在壳里,像块半化的金子;椒盐皮皮虾堆得像小山,虾壳炸得酥脆,能直接嚼着吃;还有盆白灼虾,个个青灰色透着亮,刚从网兜里倒出来似的。林燕青塞来的糖火烧被切成小块,摆在盘边当点心,芝麻香混着海鲜的鲜,竟意外和谐。 “先尝尝这梭子蟹,”石世峰给父亲掰了只蟹腿,“老板说这是凌晨刚靠岸的,你看这肉,雪白的。”石明皇咬了一口,蟹肉的鲜甜在舌尖漫开来,忽然叹:“比北京的海胆多了股野劲儿,像咱当年在海边吃的。”石无痕往苏晴碗里夹了块蟹黄:“慢点吃,壳别扎着嘴。” 苏晴正跟皮皮虾较劲,虾壳硬得掰不开。石无痕拿过她手里的虾,三两下就剥出完整的肉:“这得找关节处下嘴,跟解密码似的。” 他把虾肉浸在醋里,递过来:“老板的醋加了姜末,不腥。”苏晴咬了一口,酥脆的壳渣混着嫩肉,比七星级酒店的龙虾刺身多了份烟火气。 何宸瑜举着酒杯站起来:“这杯敬京城的阅兵,敬海城的海鲜,更敬咱石家——走到哪儿都有家的味儿!” 石明皇笑着碰杯,酒液晃出细小的泡沫:“我年轻时总说,走遍天下,不如家里的一口热汤。现在才明白,有你们在,哪儿都是家。” 吃到半路,老板端来盆海鲜粥,白瓷碗里卧着只小鲍鱼:“给苏小姐特意熬的,用的是今早的虾头吊的汤,鲜得很。”苏晴舀了一勺,忽然发现碗底刻着个小小的“海”字——跟北京酒店里的“晴”字、“痕”字遥相呼应,像串藏在餐具上的密码,写着“团圆”二字。 窗外的渔船鸣着笛靠岸,渔民扛着网兜往店里送新货,银闪闪的鱼在网里蹦跳。石无痕指着最肥的那条鲈鱼:“老板,这条晚上炖豆腐,给苏晴补补。”苏晴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像海城的阳光,亮得晃眼。 结账时,老板死活不肯收钱:“石董当年出钱帮我修码头,这份情我记一辈子!”石无痕让李经理把钱悄悄塞给老板娘,转头笑:“下次来,给我们留最大的梭子蟹。”老板拍着胸脯:“保准比今天的还肥!” 走出“鱼鲜鲜”时,海风带着点咸湿的气,吹得人神清气爽。苏晴手里攥着颗没吃完的白灼虾,虾壳上还沾着点海水——这味道,跟北京的宫廷菜、七星级酒店的海鲜都不同,却像石家的日子,扎实、鲜活,咬一口,全是让人踏实的暖。 第129章 海城风物记 暮色漫过海城的海岸线时,“鱼鲜鲜”门口的车队已排得整整齐齐。 石无痕拉开副驾车门,对司机小陈叮嘱:“开慢点,苏小姐住的海景公寓门口那段路在修,绕小区东门走。” 苏晴弯腰上车时,他忽然塞过来个保温袋:“店老板刚炸的虾片,热乎的,回去配茶吃。” 石无痕的车跟在苏晴后面,到海景公寓东门时,他让小陈停在路灯下:“我送她到楼下。” 电梯里,苏晴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保温袋,忽然笑:“张师傅的虾饺、林燕青的糖火烧、老板的虾片,我的冰箱快放不下了。”石无痕按亮18楼的按钮:“放不下就放我那儿,反正离得近。” 家门口,苏晴接过保温袋,指尖碰着他的手背:“路上小心。”石无痕点头,看着她掏钥匙的动作,忽然说:“明早我来接你吃早茶,巷尾那家的艇仔粥,老板凌晨四点就熬上了。” 石氏豪宅的车灯刚扫过雕花大门,杨妈就举着灯笼迎出来:“少爷回来了?老爷子的醒酒汤炖好了,加了海蛎子,养胃。” 石明皇被扶着往里走,脚步还有点飘,嘴里却念叨:“那梭子蟹比北京的海胆对味……”石世峰笑着帮他解外套:“明天让厨房再蒸,管够。”他急忙和妻子杨晓婷,一同扶着父亲石明皇往豪宅里走。 李经理和何宸瑜站在路边等车,晚风吹得衬衫领口发飘。 “我后天上午九点要准时到会议室,”何宸瑜划着手机,“这两天有空得把北京的项目资料整理一下,给石董过目。” 李经理点头,看着辆出租车拐过来,忽然笑:“还是海城的夜风舒服,带着点海腥味,比北京的干风润。” 另一边,顾家的黑色轿车平稳驶入别墅区,苏晚靠在顾沉舟肩头打盹,发梢蹭着他的西装纽扣。 “醒了?”顾沉舟帮她把滑落的披肩拉好,“刚让张妈温了牛奶,回去喝了再睡。” 苏晚迷迷糊糊点头,车窗外的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像把北京的热闹、海城的静,都轻轻揉进了梦里。 凌晨一点,海城的海岸线在月光下泛着银辉。苏晴把虾片倒进玻璃碗时,她咬着虾片走到阳台,海风带着点咸湿的气,吹得风铃叮当作响。 远处的渔港传来零星的汽笛声,像在跟北京的礼炮声遥遥呼应。 苏晴忽然觉得,这趟从北京到海城的路,从阅兵场到海鲜排档,从天安门到海景公寓,都被石家的日子串得紧紧的,像串浸了海水的珍珠,每一颗都闪着暖光,扎实又明亮。 苏晴咬完最后一片虾片,指尖沾着点咸香的粉末。她抬手关了阳台灯,玻璃门合上时,把海风和汽笛声都轻轻挡在了外面。 冰箱里果然塞得满满当当,张师傅的虾饺在最上层,林燕青的糖火烧用油纸包着,透着点焦香。她忽然想起石无痕说“放我那儿”时的语气,像海边晒了一天的石头,温温的,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笃定。 手机在客厅响了一声,是石无痕发来的消息:“刚到家,阳台风大,早点睡。明天周六,过来接你去玩。” 她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对话框敲了敲:“好的,你也早点睡。”发送的瞬间,窗外的风铃又轻轻响了一声,像是替谁应了句好。 次日,上午十点,“听涛苑”的喷泉在阳光下溅起碎金,石无痕的迈巴赫刚停稳,劳斯莱斯里的石明皇已经探出头:“这小区名听着就润,比京城的‘王府壹号’多了点水汽。” 杨晓婷笑着推他:“先让无痕叫苏小姐,您急什么。”石世峰正翻手机里的老地图:“三十年前我跟你爷爷在这附近卸货,码头边的石阶现在怕是修成观景台了。” 苏晴开门时手里还拿着本菜谱,石明皇眼尖:“丫头在研究海鲜?正好,中午让无痕酒店的厨子给你露一手。”石无痕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里面是早上刚买的海菜,想着给爷爷做海菜包子。” 车队先去老码头。石明皇拄着拐杖踩在木栈道上,看渔民卸刚捞的海虹,忽然对苏晴说:“这东西在京城叫青口,蒸着吃寡淡,得用海城的虾油炒才香。”杨晓婷帮苏晴拍掉肩上的海风带来的细沙:“他呀,这辈子就惦记这口鲜。” 车队往老码头开时,车窗外的景象正顺着海风慢慢铺开——左手边是直插云霄的玻璃幕墙大厦,银灰色的楼体反射着阳光,像给海城镶了道金属边;右手边却还是矮矮的红砖墙,墙头上爬着绿藤,晾衣绳上的蓝布衫在风里晃,倒比高楼更有烟火气。 “这楼比国贸三期还高?”石明皇扒着车窗看,拐杖头在脚垫上轻轻敲,“当年我在这儿扛包时,最高的楼也就三层,还是木头的。”杨晓婷笑着指远处的跨江大桥:“那桥晚上亮灯才好看,像条光带把江两岸拴住了。” 到了老码头,木栈道刚被晨露洗过,踩上去有点潮。石明皇拄着拐杖站定,看渔民正把一筐海虹倒在青石板上,紫褐色的贝壳还在微微张合。 “这东西在京城叫青口,”他忽然转头对苏晴说,“馆子里总蒸着吃,寡淡得像白开水,得用海城的虾油爆锅,加葱段姜片炒,壳一开口就盛出来,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苏晴刚点头,就见石无痕弯腰捡起枚空贝壳,递给她时指尖沾着点湿沙:“这壳能做哨子,小时候在这儿跟渔民家孩子学的。”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汽车鸣笛,一辆集装箱卡车正从码头专用道驶过,车斗上的“海城港”三个字在阳光下格外亮,和旁边渔民摇着的小舢板形成了奇妙的对照。 杨晓婷帮苏晴拍掉肩上的细沙——许是海风卷来的,带着点咸湿的气:“他呀,这辈子就惦记这口鲜。当年在京城住四合院,总让保姆托人从海城捎虾酱,说拌面条比芝麻酱对味。” 石世峰在旁笑:“后来干脆在院子里种了棵葱,说炒海虹就得用现拔的小葱,才有那股冲劲。” 石明皇正跟卸海虹的老渔民搭话,问现在的渔汛怎么样。老渔民笑着说:“比以前规矩多了,禁渔期谁也不敢出海,不像早年间,网眼越织越小。”石明皇叹口气:“是该这样,不然子孙后代连海虹都吃不上了。” 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时,石无痕忽然指着远处的天际线:“那几栋高楼是去年刚落成的,底下埋着当年的码头地基,打桩时还挖出过老船钉。” 苏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阳光正从高楼的缝隙里漏下来,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带,像把新与旧,轻轻系在了一起。 “走,去老街,”石明皇忽然来了劲,拐杖往地上一点,“我记得街口有个修鞋摊,老板的手艺比京城王府井的还好。”石世峰笑着应:“刚在旧书店翻着本《海城港志》,说您惦记的那棵老槐树,移到街心公园了,离老街就隔两条巷。” 转去老街时,石世峰在旧书店翻到本《海城港志》,指着泛黄的插图:“爸,您说的那棵老槐树,移到街心公园了,离这儿不远。”石明皇立刻精神了:“走,去看看!” 老槐树下,石明皇摸着皲裂的树皮,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手上:“丫头你看,这树在京城活不了,离了这海风不行。”苏晴刚点头,就见石无痕买了串冰糖葫芦递来,山楂上还挂着晶莹的糖霜:“小时候爷爷总买这个哄我。” 从老码头往老街去的路上,车窗外的景致渐渐慢了下来。原本宽敞的柏油路变成青石板铺就的窄巷,两旁的骑楼挂着褪色的招牌——“张记修鞋”“老街馄饨”,字里行间都透着年头。石明皇忽然让停车:“这儿能走着去,开车反倒错过景致。” 下了车,脚边的石板缝里还长着青苔。石世峰扶着父亲慢慢走,杨晓婷拉着苏晴落后半步,指着巷口的剃头摊笑:“你看那铜盆,跟我小时候在京城胡同里见的一模一样,就是海城的铜锈里带着点海咸味。” 剃头师傅正给位老爷子刮脸,铜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汽,混着旁边糖画摊的焦糖香,把空气烘得暖暖的。 石无痕不知何时走到前面,指着家竹编铺:“小时候爷爷总带我来这儿买蝈蝈笼,说海城的竹子编得密,冬天不冻着虫儿。” 话音刚落,就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棉花糖跑过,糖丝沾在石明皇的拐杖上,小姑娘咯咯笑着递来张纸巾:“爷爷对不起!”石明皇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没事没事,这糖比京城的粘牙,甜得实在。” 走到老街中段,忽然开阔起来——原来是片步行街,摆摊的老人正用竹篮装杨梅,鲜红的果子上还挂着水珠。 “这杨梅是本地山上摘的,”老人给苏晴递了颗,“京城没有吧?泡在米酒里治暑气最灵。”苏晴刚咬了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石无痕已经递来纸巾:“核别咽,这儿的老人说吞杨梅核会在肚子里长树。” 往前再走百十米,就看见街心公园的栅栏了。石明皇眼睛一亮,甩开石世峰的手往前凑,果然见那棵老槐树歪歪地立在中央,树干得两人合抱,枝叶铺得像把巨伞。 树下的石桌上,几位老人正用海城话打扑克,见他们过来,笑着挪了挪凳:“来歇脚?这树可有二百年了,比咱爷爷岁数都大!” 石明皇摸着树皮上的纹路,忽然对苏晴说:“你看这树疤,当年我跟你奶奶在这儿躲雨,就靠在这疤旁边,她总说这树像位老神仙,能听见人说话。” 杨晓婷在旁补充:“后来回京城,他总念叨这树,说京城的槐树直挺挺的,没这棵随和。”石无痕往苏晴手里塞了颗刚买的枇杷:“这是公园门口老太太卖的,说用槐树花浇过肥,你尝尝。” 第130章 渔港烟火录——三代人的欢乐 阳光透过槐树叶晃得人眼晕,石世峰看了看表:“该去酒店了,李经理怕是早等急了。” 石明皇却不肯走,直到石无痕说“酒店的冰镇酸梅汤用的是这公园的井水”,老人才拄着拐杖挪步:“那得尝尝,当年在这儿喝的井水,比京城的玉泉山泉水多了点甜。” 上车时,苏晴回头看,老槐树下的扑克局还在继续,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倒像在跟步行街的叫卖声应和。 石无痕帮她关车门时轻声说:“这条街以前更挤,后来翻新时特意留了这些老摊子,爷爷总说,没这些烟火气,老街就成了空架子。” 车重新驶上大路,窗外的骑楼渐渐被高楼取代。石明皇靠在椅背上打盹,嘴角还沾着点杨梅汁,杨晓婷给他擦嘴时笑:“这趟来,比在京城待半个月都精神。”石世峰转头看石无痕:“下午让厨房蒸帝王蟹时多放紫苏叶,老爷子吃海鲜怕寒。” 中午到无痕酒店时,李经理已候在门口:“老板,北海道帝王蟹刚到,苏眉鱼也养得精神。”石明皇盯着大堂水族箱直乐:“在京城请人吃这鱼,得提前半月订,你这儿倒像逛水族馆。” 顶层包厢里,石无痕直接在菜单上圈了“白灼竹节虾”“马鲛鱼丸汤”,特意在旁边注了“少姜”。苏晴刚要道谢,杨晓婷已经笑着说:“他记着你上次说吃鱼怕腥呢。” 顶层包厢里的水晶灯映得满桌海鲜发亮,石无痕刚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李司机和王司机就轻手轻脚地退到了休息室——石世峰早吩咐过,让他们在这儿喝杯茶等着,反正下午不急着赶路。 石明皇率先举起米酒杯,杯沿还沾着点酒渍:“来,丫头,尝尝这酒!当年我在海城当学徒,就着这酒能吃三大碗米饭,比京城的二锅头柔,不伤胃。” 苏晴刚要接,石无痕已经拿过她面前的空碗,往里面倒了小半碗:“慢点喝,这酒后劲藏得深。” 第一盘白灼竹节虾刚上桌,苏晴的眼睛就亮了。虾壳泛着青紫色的光,虾肉在灯光下透着粉,她刚剥了一只,石无痕已经把醋碟往她面前推了推:“这里的陈醋加了蒜末,蘸虾最解腻。”杨晓婷笑着给石明皇剥虾:“爸您看,这俩孩子,倒像是咱家常在一块儿吃饭似的。” 马鲛鱼丸汤端上来时,苏晴舀了一勺,鱼丸在勺里颤巍巍的,咬开的瞬间鲜汁溅在嘴角。“这鱼丸捶得够劲,”她眼睛弯成月牙,“比我在北京吃的q弹多了!”石无痕闻言,又往她碗里盛了两个:“后厨师傅说,马鲛鱼得现杀现捶,放超过半小时就没这韧劲了。” 石世峰给石明皇倒了杯米酒,自己也斟了半杯:“爸,您尝尝这醉蟹,用的是三年陈的花雕,比去年的醇。” 石明皇夹起一只,蟹黄顺着壳边流出来:“嗯,这蟹膏比京城的河蟹绵密,带着点海水的鲜。”说着往苏晴盘子里放了一只,“丫头多吃点,你爱吃海鲜,今儿管够!” 苏晴正跟一只帝王蟹腿较劲,石无痕忽然拿过她手里的蟹钳,三两下就把壳剥得干干净净,露出雪白的肉:“这蟹腿肉得蘸点柠檬汁,去腥。”苏晴咬了一大口,鲜得直眯眼,没注意到杨晓婷正跟石世峰使眼色,两人眼里都带着笑意。 酒过三巡,石明皇的话也多了起来,指着清蒸石斑鱼感慨:“当年在海城,就盼着休渔期结束,能吃上第一网石斑。 现在倒好,什么时候想吃,无痕这酒店都能端出来。”石世峰笑着碰杯:“那时候哪想得到,现在渔民都用上卫星导航了,比咱当年靠看云识天气靠谱多了。” 苏晴正专注地对付一只鲍鱼,裙边q弹,鲍肉嫩得入口即化。石无痕看她吃得香,又把转盘往她那边转了转:“这鲍鱼是早上刚从东山岛运过来的,个头不大,但鲜味足。”苏晴含糊着点头,手里的筷子又伸向了白灼虾,连杨晓婷都打趣:“看来咱丫头是真跟海鲜投缘,比无痕这从小在海边长大的还能吃。” 吃到后半程,李司机进来添茶水,笑着说:“王司机刚跟后厨打听,说苏小姐爱吃虾,让晚上多备点醉虾当夜宵。” 苏晴脸一红,石无痕却接过话:“再让他们准备点虾饺,明早当早点。”石明皇在旁笑:“还是无痕细心,知道丫头爱吃这口。”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把海面照得像铺了层金箔。石世峰看了看表,放下酒杯:“差不多该走了,再晚怕赶不上夕阳。” 石明皇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这顿饭吃得舒坦,比京城的国宴对胃口。”苏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忽然觉得这满桌的海鲜香里,藏着的全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暖。 夕阳把海面染成蜜色时,车队从酒店出来。石明皇靠在劳斯莱斯后座打盹,嘴里还嘟囔:“那海胆蒸蛋比京城的嫩。”石世峰转头对迈巴赫里的石无痕说:“等会儿去老渔港那边绕绕,让老爷子看看现在的码头。” 车队刚驶离无痕酒店的专属车道,海风就顺着半开的车窗溜了进来。迈巴赫里,苏晴正对着后视镜看劳斯莱斯的影子,石无痕忽然递来颗薄荷糖:“刚吃了那么多海鲜,含颗糖清爽点。” 劳斯莱斯后座,杨晓婷正帮石明皇调整靠枕,听见他嘟囔海胆蒸蛋,忍不住笑:“您这盹打得,嘴里还含着鲜呢。”石世峰从储物格里翻出条薄毯:“盖着点,海风一吹容易着凉——当年在码头守夜,就靠件军大衣扛着。” 两辆车沿着滨海大道慢慢开,左手边是渐沉的夕阳,把海面铺成了淌金的河;右手边的防波堤上,有渔民正往筐里装刚上岸的海螺,竹筐碰撞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石无痕降下车窗,对苏晴说:“那片浅滩以前能赶海,退潮时能捡着小螃蟹,我小时候总被夹手。” 快到老渔港时,石明皇忽然醒了,扒着车窗直往前瞅:“那不是‘红码头’的老吊机吗?当年我就站在那吊机底下卸过海参,一麻袋能压弯扁担。”石世峰笑着指:“早改成观景台了,上面摆着长椅,游客爱在那儿拍夕阳。” 车队刚拐进渔港支路,就见码头上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红的、黄的,在暮色里晃成串。 王司机放慢车速,李司机的劳斯莱斯也跟着减速,石明皇已经按捺不住,在车里直拍扶手:“停!停!我下去走两步,这味儿太亲切了——混着鱼腥味的海风,比京城的香!” 石无痕先下车绕到劳斯莱斯旁,刚拉开门,石明皇就拄着拐杖迈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没错!就是这股味儿!当年在这儿吃的第一顿海鲜,就是用这海风熏的鱼干,就着玉米饼子,香得能啃掉手指头。” 杨晓婷扶着他往码头走,石世峰跟在旁边说:“您看那艘蓝顶的船,现在改成海鲜排档了,晚上在甲板上吃饭,能看着渔火。” 苏晴忽然指着水面:“那是什么?”石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笑着说:“是渔民养的生蚝笼,悬在水里,比在岸上养得鲜。” 暮色正一点点漫过海岸线,渔港的灯笼亮得越来越稠。石明皇站在码头边,望着远处归港的渔船,忽然对苏晴说:“丫头你看,那船尾的灯,以前是马灯,风一吹就晃,现在换成led的了,亮堂!” 石无痕不知何时买了两串烤鱿鱼,递一串给苏晴,自己咬着另一串:“这是刚在排档买的,老板说刷的酱里加了鱼露,您尝尝。”苏晴刚咬一口,就被鲜得眯起眼,石明皇在旁笑:“咱海城的鱿鱼,不用多调料,烤着就香,比京城的铁板鱿鱼对味。” 风渐渐凉了,杨晓婷给石明皇披上外套:“再往前走走就到‘老渔港’的招牌了,那儿的灯笼最亮。” 石世峰看了看天,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辉正恋恋不舍地吻着海面:“走,去排档坐会儿,让老爷子再念叨念叨当年的事。” 暮色漫过海岸线时,“老渔港”的灯笼刚亮起。石无痕扶着石明皇下车,老人望着停泊的渔船叹:“当年我在这儿守着卸海参,一守就是整宿,现在倒成了游客打卡的地方。” 苏晴指着远处的灯塔:“晚上灯亮起来,像挂在海上的星星。” “老渔港”的木牌在灯笼光里泛着红,石明皇刚站稳,就被旁边摊位的炸鱼香勾得直咂嘴。摊主是个络腮胡大叔,正颠着铁锅炒花蛤,见石明皇望过来,笑着招呼:“老爷子眼熟啊,常来?” “三十多年前常来,”石明皇拄着拐杖往前走,“那时候你这摊位还是个小马扎,卖的鱼丸比现在瓷实。” 大叔哈哈笑:“您记性真好!我爸当年在这儿摆摊,说有个北京来的后生,总蹲在旁边就着鱼丸喝米酒。”石世峰在旁笑:“说的就是我爸。” 苏晴跟着石无痕往排档走,脚边的木板路被踩得咯吱响。灯笼的光落在水面上,把停泊的渔船照得影影绰绰,有渔民正蹲在船板上补网,网线在灯光下闪着银光。“以前这网都是棉线的,”石无痕忽然说,“泡海水里三天就烂,现在换成尼龙的,能用大半年。” 石明皇非挑了张临着码头的桌子,刚坐下就拍板:“来份酱爆八爪鱼、辣炒花蛤,再蒸两斤梭子蟹——别去壳,带壳蒸才鲜!”杨晓婷想拦:“爸,您晚上少吃点辣。”石明皇摆摆手:“在海城就得这么吃,回京城想找这味都难!” 第131章 夜滩烟火记——海浪滚滚暖心间 苏晴刚坐下,就见石无痕从旁边摊位买了瓶冰镇酸梅汤,倒在粗瓷碗里递过来:“刚李司机说这是用本地梅子熬的,比酒店的酸点,解腻。” 她抿了一口,酸得眼睛发亮,石明皇在旁笑:“丫头跟这酸梅汤投缘,跟我年轻时一个样,就爱这口酸里带甜。” 排档老板端来一盘醉虾,玻璃碗里的虾还在蹦跶,酒气混着虾鲜直往鼻子里钻。“这虾得趁活吃,” 石明皇夹起一只,“在京城吃的醉虾总带着股土腥味,哪有海城的干净——你看这虾须,白生生的,就知道是刚从浅滩捞的。” 苏晴正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花蛤,石无痕忽然往她碗里夹了只最大的:“这壳上带花纹的最肥,肉里没沙。” 杨晓婷凑过来小声说:“他打小就爱研究这些,哪只蟹有黄,哪只虾最鲜,看一眼就知道。” 海面上忽然漂来阵渔歌,是远处归港的渔民在唱,调子软乎乎的,混着排档的锅铲声,倒比京城的戏文更接地气。 石明皇跟着哼了两句,忽然对苏晴说:“当年我在这儿等卸海参,就听着这歌熬通宵,那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让你奶奶也来听听。” 石世峰给父亲续上米酒:“现在交通方便了,您想什么时候来都行。”石明皇叹口气:“还是现在好啊,当年从海城回京城,坐绿皮火车得晃三天,现在飞机俩小时就到,连海鲜都能跟着人一块儿飞。” 正说着,蒸梭子蟹端上来了,红通通的壳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石无痕先挑了只母的,掰开蟹脐,满壳的蟹黄颤巍巍的。苏晴刚要伸手,他已经把剔好的蟹肉推到她面前:“小心扎手,这蟹钳的壳硬。” 杨晓婷看着他俩,忽然对石世峰笑:“你看无痕,以前跟个闷葫芦似的,现在倒学会疼人了。”石世峰瞥了儿子一眼,眼里带着笑意:“随我。”石明皇在旁咳了声:“随我才对!当年我追你妈,天天给她送海虹,送到她院里的花都开了。” 暮色彻底沉下来时,渔港的灯笼亮成了片红海。苏晴咬着蟹肉抬头,见石无痕正望着远处的灯塔,灯笼光落在他脸上,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海风卷着鱼腥味和饭菜香吹过来,她忽然觉得,这排档的烟火气里,藏着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暖的东西。 晚餐就在渔港旁的排档,石明皇非要坐露天桌,指着刚端来的梭子蟹:“这才是海城的味,比京城大饭店里的多了点烟火气。” 石无痕给苏晴剥蟹钳,杨晓婷笑着对石世峰说:“你看他俩,倒像我们当年处对象时,总凑一块说悄悄话。” 排档的灯泡在头顶晃悠,把梭子蟹的红壳照得透亮。石明皇刚咬了口蟹肉,就被鲜得直拍桌子:“你尝尝这黄,绵得像流沙!京城的蟹哪有这股子活劲,都是大棚里催出来的。”苏晴刚要动手,石无痕已经递来剥好的蟹腿,指尖沾着点蟹黄:“小心壳边缘刮嘴。” 旁边桌的游客在猜拳,笑声混着海浪拍岸的声音飘过来。杨晓婷给苏晴夹了块炒花蛤:“这花蛤得用铁镬炒才香,你看这锅气,酒店里的砂锅炖不出来。” 石世峰笑着碰了碰石明皇的酒杯:“爸,您还记得不,当年在这儿请晓婷吃的第一顿饭,她嫌花蛤有沙,您愣是蹲在码头帮她挑了半小时。” 石明皇耳尖有点红,嘴上却不饶人:“那是她娇气!你看苏丫头,吃得多香。”苏晴正埋头对付一只八爪鱼,吸盘吸在嘴唇上,逗得石无痕低笑出声,伸手帮她摘下来:“蘸点醋,能解这黏劲。” 灯笼光落在他手背上,苏晴忽然觉得,这排档的嘈杂里,藏着比任何安静角落都清晰的心跳声。 摊主端来盆椒盐皮皮虾,虾壳炸得金黄。石无痕挑了只最大的,捏着头尾轻轻一掰,完整的虾肉就露了出来,递到苏晴碗里:“这虾得带壳炸,椒盐才渗得进去,比白灼的多股焦香。” 苏晴刚咬一口,就见石明皇正跟隔壁桌的年轻人聊得热乎:“你们从北京来?那可得尝尝咱这烤鱿鱼,比王府井的地道!” 海风渐渐带了凉意,杨晓婷把石明皇的外套往他肩上拢了拢:“差不多该走了,再晚去外滩,灯塔该亮了。” 石明皇却不肯动,指着锅里的海鲜粥:“等这锅粥,当年守夜饿了,就靠这粥垫肚子,老板会多放瑶柱,鲜得能掉眉毛。” 粥端上来时,热气裹着米香漫开。石无痕给苏晴盛了小半碗:“小心烫,底下藏着文蛤,咬的时候慢点开。” 苏晴吹了吹,抿了一口,鲜得直眯眼,抬头时正撞见石无痕的目光,带着点“就知道你爱吃”的笑意,像这粥一样,暖乎乎的。 结完账往外走,石明皇还在跟摊主念叨:“下次来给我留两斤海虹,用虾油炒,多放葱。” 摊主笑着应:“记着呢!给您留最新鲜的。” 石世峰扶着父亲往停车的地方走,杨晓婷拉着苏晴落后半步,轻声说:“他呀,这辈子就认死理,认定的人和味,几十年都不变。” 车队往上海滩开时,车窗上凝了层薄雾。苏晴擦开一小块,看见渔港的灯笼渐渐变成模糊的红点,石无痕忽然说:“刚才摊主说,这排档明年要翻新,我让他别动这木板路,踩起来咯吱响的才是老味道。” 苏晴转头看他,他正望着窗外,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饭后去上海滩散步,晚风带着黄浦江的潮气。外白渡桥的铜狮子在路灯下泛着光,石明皇摸了摸狮爪:“三十年前我跟你奶奶在这儿拍过照,她穿的布拉吉,风一吹跟蝴蝶似的。” 苏晴忽然发现栏杆上的同心锁,风一吹叮当作响,像她阳台的风铃。 石无痕不知何时买了热可可,递给苏晴时指尖相碰,他耳尖微红:“我不爱喝甜的。” 石明皇在后面哼起评弹,调子软乎乎的,杨晓婷跟着和:“这是他年轻时在海城学的,后来在京城再也没唱过。” 走到钟楼底下,十点的钟声刚落。石无痕掏出个小盒子,银质小船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船帆上刻了‘海’,跟你阳台的风铃算一对。”苏晴刚接过,就听石明皇笑:“这小子,比他爸当年开窍多了。” 石明皇忽然拍肚子:“刚没吃饱,有卖烤鱿鱼的吗?”石无痕转身就去买,回来时手里还多了生煎包:“老板说刚出炉的,您尝尝。”杨晓婷给苏晴递纸巾:“他总这样,别人随口说一句,他记在心里。” 石无痕的热可可还冒着白汽,苏晴捧着杯子往手心呵气,忽然发现杯壁上沾着点巧克力酱,刚要抬手擦,石无痕已经递来张纸巾,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像有电流轻轻窜过。 杨晓婷在旁看得分明,悄悄碰了碰石世峰的胳膊,两人眼里都漾着笑。 石明皇的评弹调子越哼越柔,混着黄浦江的晚风,倒比京城戏楼里的唱腔多了点水汽。“ 当年在海城听的就是这出,”他忽然停了哼,对苏晴说,“说的是书生在码头等姑娘,一等就是三年,跟无痕似的,嘴笨,心倒实。”石无痕耳尖更红了,偏头看远处的游船,船灯在水里碎成一片金,像他没说出口的话。 往钟楼走时,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潮。苏晴忽然被绊了一下,石无痕伸手扶她,掌心贴着她胳膊,温热的触感比热可可还暖。 “这儿的石板缝里长着青苔,”他低声说,“跟老槐树底下的一样滑。”苏晴低头看,果然见砖缝里藏着点绿意,像藏着这座城市没说尽的温柔。 钟楼的灯光把影子拉得老长,石无痕掏盒子时手微微发紧。银质小船躺在丝绒垫上,船帆上的“海”字刻得极细,得凑近些才能看清。“上次在老街银铺看见的,”他声音比晚风还轻,“老板说这船能载着念想,不管多远都能到。” 苏晴指尖刚碰到船身,就听见石世峰在后面轻咳——原来石明皇正偷偷举着手机拍照,闪光灯亮得像颗小星子。 石明皇拍完照,立刻装模作样看风景,却被肚子的“咕噜”声出卖。石无痕转身要走,苏晴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两人并肩往巷口的小摊走,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摊主正往鱿鱼上刷酱,看见他们就笑:“小年轻散步呢?这鱿鱼得加辣,才够味。”石无痕要了两串,又指着蒸笼:“生煎包来四盒,要刚出锅的。” 回去的路上,苏晴咬着鱿鱼,忽然问:“你小时候常来这儿?”石无痕点头:“爷爷总带我来,说吃生煎得配着江风,不然缺点灵气。” 他把自己那串没放辣的递给她:“换着尝尝,这酱里加了鱼露。”苏晴刚接过来,就见他抬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酱汁,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石明皇已经坐在长椅上,见他们回来,立刻伸手要生煎包。杨晓婷递过去张纸巾:“慢点吃,别烫着——当年你爸追我时,也总在深夜买生煎包,说凉了就没这股焦香了。” 石世峰笑着否认:“明明是你馋嘴,大半夜拉我出来。”晚风里飘着生煎的油香,苏晴忽然觉得,这城市的夜晚,连争吵都带着甜味。 石无痕忽然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回去吧,爷爷该累了。” 石明皇嘴里塞着生煎,含糊着点头,却不忘把最后一个推给苏晴:“丫头吃,这底焦得正好,比京城的锅贴酥。” 苏晴咬下去,滚烫的汤汁溅在舌尖,像溅起了满心的暖。 往停车的地方走时,石明皇忽然哼起评弹的调子,杨晓婷跟着轻轻唱,石世峰扶着父亲的肩,石无痕走在苏晴身边,手里还拎着没吃完的生煎包。江风卷着歌声掠过江面,把这一路的烟火气,都揉进了慢慢沉下来的夜色里。 第132章 海岸烟火集·忙中偷闲“烤”着乐 回到无痕酒店时,露台已经摆好了夜宵。石明皇一看见海蛎煎就乐:“加了九层塔,对味!” 石世峰刚抿了口米酒,手机就在桌上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到露台栏杆边接起,“嗯”“知道了”“让他们先安排住石氏集团七星酒店顶层”几句后便挂了电话,转身时眉头还微蹙着。 “秘书刚说,迪拜那个大客户突然飞过来了,明早就得在京城见,”他把手机揣回口袋,语气里带着点遗憾,“本来还想着多留两天,陪爸去老街那家银铺看看,这下只能提前回了。” 杨晓婷正给石明皇剥海蛎,闻言抬头:“工作要紧,回头让无痕再带苏丫头来就是。”石世峰点点头,冲李经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记着,把那箱海胆全真空包装了,带回去放冰箱,够喝几顿酒的——京城超市里的海胆,哪有海城的鲜。” 石明皇哼了声:“就你事多,不过这海胆确实得带,上次让你捎的虾酱,你妈说拌面条正合适。”石世峰笑着应:“忘不了,让后厨再装两罐虾油,爸您炒海虹用得着。” 石世峰把米酒杯往桌上轻轻一放:“无痕,你现在订今晚回京城的机票,我跟你妈、你爷爷三个。” 石无痕应了声“好”,立刻摸出手机点开订票软件,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露台的风带着点潮气,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动,片刻后他抬头:“爸,今晚航班不多,只剩凌晨一点的了,看天气预告,可能要三点才起飞。” “三点就三点,”石世峰没犹豫,“总比明天赶不上见客户强。” 石无痕“嗯”了声,低头在手机上确认信息,输完身份证号点击支付,屏幕弹出“订票成功”的提示时,他抬眼道:“定好了,三张头等舱。” 石世峰点点头,转向杨晓婷和石明皇:“你们接着吃,我让李经理把顶楼套房收拾出来,先去歇会儿养养精神。”又对石无痕说:“晚点让李司机送我们去机场,他开劳斯莱斯稳当。” 石无痕应下,见苏晴正望着远处的江面出神,便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们先回去?”苏晴回过神,看了眼正低声商量行李的杨晓婷夫妇,又望了望靠在椅背上打盹的石明皇,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多说,并肩往露台台阶走。夜风掀起苏晴披肩的边角,石无痕伸手帮她拢了拢,指尖不经意碰到她颈侧,像有细碎的电流窜过。远处黄浦江的游船还在缓缓移动,把他们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一路跟着往电梯口去了。 电梯门刚合上,石无痕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着“爸”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石世峰的声音:“无痕,你让家里帮忙收拾下行李,我跟你妈、爷爷的都得弄,等会儿让李司机过去取。” “好的,”石无痕应道,“我这就让杨妈收拾。” 挂了电话,他立刻拨通家里的号码,接电话的是管家何伯。“何伯,”石无痕语速平稳,“让杨妈给老爷、夫人还有老太爷收拾下行李,衣物用品简单备些就行,等会儿李司机会过去拿。” “好的,少爷,这就去安排。”何伯的声音透着稳妥。 石无痕又翻出李司机的联系方式,拨过去:“李师傅,半小时后麻烦去石家老宅取一下行李,老爷他们三个的。” “没问题,少爷,准时到。”李司机在那头应得干脆。 挂了电话,电梯正好抵达一楼。苏晴看他收手机的动作,轻声问:“都安排好了?”石无痕点头,替她按开玻璃门:“嗯,先送你回去。”晚风顺着门隙涌进来,带着露台上残留的米酒香,把两人的脚步都衬得轻了些。 “还没到无痕酒店大门,就见迈巴赫的车灯在门口亮了亮——石无痕早在电梯里就给王司机发了消息,说要先送苏晴回家。 见到石无痕和苏晴走近,王司机立刻拉开车门,笑着点头:“少爷,苏小姐。” “先去听涛苑。”石无痕扶着苏晴上车,自己随后坐进副驾。车刚驶离酒店车道,苏晴就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出神,手里还攥着那枚银质小船吊坠。 “吊坠喜欢吗?”石无痕忽然回头问,后视镜里映出他带点期待的眼神。苏晴指尖摩挲着船帆上的“海”字,轻声应:“喜欢,像把海风也装进去了。” 王司机识趣地调低了车载音乐,车厢里只剩轮胎碾过路面的轻响。快到听涛苑时,苏晴忽然想起什么:“你不用先回老宅吗?杨妈他们收拾行李,或许要你盯着。” “何伯会安排好,”石无痕转头看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浅影,“先送你到楼下。” 车停在听涛苑门口,保安笑着放行。电梯直达苏晴住的楼层,石无痕帮她按开梯门:“上去吧,早点休息。”苏晴点头,刚要迈步,又回头看他:“你也别太累,去机场前睡会儿。” 他眼里漾开点笑意,点头应下。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苏晴看见他转身往楼梯口走,背影在廊灯下显得格外挺拔。 迈巴赫重新启动时,王司机才敢问:“少爷,回老宅?”石无痕望着窗外渐远的听涛苑,轻声嗯了声。夜色里,车尾灯像两颗暗红的星子,朝着石家豪宅的方向驶去。 次日清晨,听涛苑的海风带着点潮湿的凉意。苏晴刚推开阳台门,手机就响了,是石无痕的电话:“下来吧,王司机在门口等,带你去个地方。” 下楼时,迈巴赫正停在喷泉旁,石无痕倚着车门看她走近,手里转着车钥匙:“陆沉舟载着你姐苏晚过来,咱们去海边露营烧烤。” 他刚说完,手机又响,是打给陆沉舟的:“到哪儿了?……行,我们在听涛苑门口等,你接上苏晚直接过来。” 车刚驶出小区,石无痕又拨了个电话:“何宸瑜,自己开车来海边营地,知道位置吧?……别磨蹭,就等你了。”挂了电话,他对苏晴笑:“人多热闹点,陆沉舟带了套新烤炉,说要露一手。” 半小时后,海边营地已经聚了不少人。陆沉舟的越野车刚停稳,苏晚就跳下来,手里还拎着个保温箱:“带了冰镇西瓜,等会儿配烧烤正好!” 何宸瑜的宝马紧随其后,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下车时皱了皱眉:“这地方蚊子多,早知道穿长裤了。” 正说着,一辆五菱宏光“突突”地停在旁边,李经理探出头,手里还攥着个塑料袋:“刚路过市场,买了点新鲜鱿鱼须,烤着吃绝了!” 何宸瑜瞥了眼那辆半旧的宏光,故意提高嗓门:“李小二,我说你什么来着?典型的抠门鬼!年薪三十多万,开辆几万块的‘报废车’,说出去都嫌丢人。” 他拍了拍自己的宝马车门,“也就无痕脾气好,换了我是老板,早让你把车扔了——别跟人说你认识我,掉价!” 李经理慢悠悠地解开塑料袋,头也不抬:“何太监,皇帝不急太监急。老板都没嫌我车旧,你操哪门子心?” 他把鱿鱼须往桌上一放,眯眼笑,“知道无痕酒店独立运营就少多嘴,下次你去吃饭,直接给你分到小孩那一桌,让你跟小屁孩抢烤肠!” 李经理年薪三十多万,却开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全因他对自己抠门,钱都花在了家人身上——要供老婆孩子,要负担弟弟妹妹的大学学费,还得赡养双方父母。幸好年底除了十三薪,还有十来万奖金,不然这日子真撑不住。当初若不是石无痕看中他实在,慧眼识珠把他留下,怕是连老婆都要跟他离了。 “你——”何宸瑜气笑了,刚要回嘴,被石无痕一把拉住:“行了,再吵烧烤炭都烧完了。” 陆沉舟已经支起烤炉,笑着打圆场:“李经理这宏光才叫接地气,装食材比我那越野车能装多了。” 苏晚也帮腔:“就是,车能开就行,李经理顾家才攒得住钱,比某些铺张浪费的强。” 何宸瑜哼了声,转头去搬饮料,却在路过宏光时,看见车窗上贴着张奖状,是“优秀员工家属”,底下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爸爸最棒”。他脚步顿了顿,没再说话,默默把冰镇可乐往李经理那边多放了两瓶。 石无痕正帮苏晴串鸡翅,眼角余光瞥见这幕,嘴角悄悄扬了扬。海风卷着烤炭的烟火气飘过来,混着远处的海浪声,把这场拌嘴都衬得热热闹闹,像极了夏天该有的样子。 烤炉上的肉串滋滋冒油,陆沉舟翻着串儿喊:“苏晴,你那几串鸡翅好了,刷了蜂蜜的!” 苏晴刚接过来,就见李经理正往烤架上摆鱿鱼须,油星子溅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他浑然不觉,还念叨:“这须子得烤到卷边,撒把孜然,比酒店后厨烤的香。” 何宸瑜抱着瓶冰啤酒,靠在遮阳伞下哼气:“也就这会儿能得意,等会儿油滴进炭里,呛死你。” 话刚说完,一阵风卷着烟扑过来,他赶紧捂鼻子,逗得众人直笑。李经理慢悠悠地翻着鱿鱼:“知道怕呛?刚才怎么不嫌我车动静大?” 苏晚剥着橘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晴晴,明天周一你是不是要开学了?大四课多吗?” 苏晴咬着鸡翅点头:“上午有两节专业课,听说这学期要忙着实习和论文,估计挺紧的。” 石无痕往她盘子里放了块烤玉米:“开学需要带什么?下午让王司机送你去学校。” “不用啦,宿舍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苏晴摆摆手,又看向陆沉舟,“你们公司周一不忙吗?” 陆沉舟笑着把烤好的鸡翅递过来:“忙啊,新任副董过两天到,还好有我妈先顶着——她忙着跟客户开会,我盯项目,反正跑不了。” 李经理把最后几串烤茄子端上来,擦了擦手:“我明天得早点去酒店,后厨说进了批新的海胆,得去验验成色。”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抬眼扫过何宸瑜的方向,“虽然开宏光,但该干的活儿一点不含糊,不像某些人,就知道盯着别人的车。” 何宸瑜刚要反驳,被石无痕一个眼神制止了。石无痕拿起瓶果汁递给苏晴:“开学别太累,要是忙不过来,跟我说。”苏晴刚点头,就见远处的夕阳正往海里沉,把天染成橘红色,烤炉的烟火气混着海风,倒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 “差不多该撤了,”石无痕看了看表,“明天都得早起,别玩太晚。” 李经理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把没吃完的食材往宏光后备箱塞:“这些鱿鱼须带回给我儿子,他最爱吃这个。” 何宸瑜瞥了眼,没说话,却默默把自己那箱没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拿着,路上喝。” 陆沉舟帮苏晚把保温箱放进车,回头喊:“苏晴坐我们车?还是跟无痕走?”苏晴刚要开口,石无痕已经拉开车门:“我送她回听涛苑,顺路。” 归途的车里,苏晴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笑:“今天挺开心的,像提前过了个周末。”石无痕转头看她,路灯在她眼里晃成细碎的光:“等你放了假,再带你来,那时候可以看日出。” 车停在听涛苑门口,苏晴解开安全带时,石无痕忽然说:“明天开学顺利。”她抬头,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像把今晚的星光都装了进去。 第133章 海味藏心——闺蜜神助攻 次日,清晨的阳光斜斜扫过海城国际学院的林荫道,苏晴背着帆布包走进教学楼,走廊里飘着新生报到的热闹气息。 推开大四专业课教室门,她熟门熟路地走到靠窗老位置,刚摊开课本,身旁空位就被轻轻拉开——石无痕单手支着下巴看她,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表和昨晚送她回家时戴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又来了?”苏晴压低声音,“今天不用上班?还搞重修那一套?”上次他谎称重修被戳穿时,耳尖都红了。 石无痕指尖敲了敲她的课本:“是呀。” “公司怎么办?”苏晴急了,他上周才说有跨国合作案要盯。 他忽然凑近,声音像海风拂过耳畔:“公司哪有老婆重要?” “八字都没一撇!”苏晴用手肘撞他,脸颊却发烫,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石无痕低笑:“不逗你了,何宸瑜和秘书盯着呢。”他从口袋摸出保温杯塞进她桌肚,“食堂熬的小米粥,你早上没吃。” 老师进教室后,苏晴坐直身体,却总感觉石无痕的视线像阳光般落在发梢。 课间,后排女生偷偷打量他们,石无痕起身打水,路过时顺手帮她把刘海别到耳后,指尖比粥还暖。回来时他递过热牛奶:“下午实验课要站一下午,先垫垫。” 放学铃响,夕阳给石无痕的侧脸镀上金边。他收拾东西很慢,等教室快空了,才对苏晴说:“去饭堂?听说今天有糖醋小排。” 苏晴背起包,忽然想起什么:“你真要一直‘重修’?” 他合上书,眼里笑意晃得她心跳漏拍:“等你毕业就不用了,到时候换个身份来——比如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教学楼外香樟婆娑,两人并肩往饭堂走。路过公告栏时,苏晴瞥见新贴的社团招新海报,脚步顿了顿——那是她大一时加入的摄影社,去年因为忙实习退了。 石无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说:“下周有海边采风活动,我让李经理留了两台单反,你要是想去……” “再说吧。”苏晴打断他,脸颊微热,却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饭堂门口的“海城风味食堂”招牌亮得晃眼,石无痕拉开玻璃门,打菜阿姨已经笑着迎上来:“石先生,苏小姐!小排特意减了糖,刚出锅的!” 苏晴看着餐盘里堆得冒尖的小排,又看了看石无痕自然接过她背包的动作,忽然发现,他连她不爱背重物的习惯都记着。 找座位时,她瞥见靠窗位置加了软垫,正是自己以前总坐的地方——上周随口抱怨过椅子太硬,原来他听进去了。 “汤晾温了。”石无痕端来紫菜汤,细心撇掉油花,“快吃吧,下午实验课别迟到。” 苏晴低头喝汤,紫菜的鲜混着心里的甜,忽然觉得这顿饭的味道,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踏实。 下午的实验课在三楼实验室,苏晴换好白大褂,就见石无痕拎着印着校徽的工具箱进来。“你连这都有?”她咋舌,上周才抱怨过实验室工具总缺零件。 “李经理侄子是实验员,特意找的。”他打开箱子,烧杯试管码得整齐,“上次看你眯眼看刻度,给你挑了支清晰的移液管。” 老师演示时,苏晴正记要点,手肘被碰了下——石无痕推来纸条:“等会儿我调ph值,你手劲轻,容易不准。”她想起上次自己多滴半滴试剂毁了整组数据,他居然记着。 分组操作时,苏晴称样品,石无痕配溶液。她低头倒粉末,发梢扫过他手臂,他握滴管的手顿了顿,又装作无事。“称多了零点零二克。”他笑着按住她要倒回去的手,“我补点水就行。”指尖微凉,触得她手腕发麻。 “你朋友比助教还专业!”旁边同学打趣。石无痕接话:“她教我的,比我规范多了。”苏晴瞪他,低头记录时嘴角却悄悄扬起。 下课铃响时,石无痕已把用过的仪器洗得锃亮,整整齐齐收进工具箱。苏晴收拾记录本,指尖抚过实验报告背面——一艘银质小船的简笔画,船帆上的“海”字小得像藏着的秘密,和他送的吊坠如出一辙。 “走了。”他拎起工具箱,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王司机在楼下等我,下午约了客户谈事。” 苏晴跟着他往外走,实验室的消毒水味渐渐被走廊的栀子花香取代。“那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石无痕脚步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李经理发了条消息,才转头对她说:“让李经理晚点送点海鲜到你宿舍,本来想答谢林晓晓的,上次她帮了忙。” “她估计不爱吃这些。”苏晴想起林晓晓上次说“海鲜不如排骨香”,忍不住笑。 “那就换红烧排骨,”石无痕立刻改了主意,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编辑,“你跟她一人一份,刚听你俩早上说食堂的排骨太柴。” 苏晴愣了愣——早上她和林晓晓在宿舍抱怨排骨口感时,他明明还没来学校。 “快到宿舍楼下了。”石无痕把背包递还给她,工具箱在手里晃了晃,“我先去停车场,王司机该催了。” 车边的王司机早已拉开车门,石无痕弯腰上车前,忽然回头冲她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苏晴站在香樟树下,看着迈巴赫驶远,忽然想起实验报告上的小船——原来有些心意,早就藏在了笔尖没说的话里。 傍晚苏晴回宿舍时,林晓晓正抱着保温盒啃排骨,见她进来,含糊着喊:“晴晴!石无痕让李经理送的排骨绝了,比我家厨子做的还香!” 苏晴打开自己那份,热气裹着酱香漫出来,她咬了一口,忽然觉得,这排骨的味道里,藏着比调料更暖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的课铃刚响过一遍,苏晴已经坐在《跨国企业管理》的教室里,笔记本摊开在桌上,笔尖悬在半空——昨晚石无痕送的排骨太香,她多吃了两块,现在有点撑得犯困。 忽然有阴影落在笔记本上,她抬头,正对上石无痕的视线。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手里捏着本同款教材,轻手轻脚地在她旁边坐下,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晨光飘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苏晴压低声音,“不是说今天客户要谈一天?” 石无痕翻开课本,指尖点了点某页:“上午谈完了,何宸瑜盯着收尾就行。”他侧头看她,“昨晚排骨吃着还行?林晓晓没嫌太甜?” “她啃得连骨头都想嚼了。”苏晴想起林晓晓抱着保温盒的样子,忍不住笑,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她怕甜?”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猜的。” 其实是昨晚李经理汇报时提了句“林小姐让加辣”,他特意让后厨记了“林晓晓喜辣、苏晴偏淡”的备注。 课上到一半,教授抽人回答问题,正好点到苏晴。她站起来时有点慌,石无痕在桌下悄悄推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关键词,正是答案的核心。她流畅答完坐下,心跳还没平复,就见他转着笔冲她挑眉,眼里藏着得意的笑。 早上放学铃响时,石无痕已经收拾好她的笔记本,边角被他折了个小角,正好是教授划的重点章节。“去饭堂?”他拎起两人的书,“今天有你爱吃的马鲛鱼丸。” 苏晴跟着他往教室外走,走廊里学生三三两两地涌出来,石无痕自然地侧身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流。路过自动贩卖机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要不要喝瓶汽水?刚冰镇过的。”苏晴刚摇头,就见他拿出瓶温水,“还是喝这个吧,你早上说嗓子有点干。” 走到教学楼门口,林晓晓正靠在香樟树下等她们,手里把玩着片叶子:“可算下课了,我肚子都饿扁了!”她瞥见石无痕手里拎着的书,挑眉笑,“石大老板亲自拎书,这待遇够高啊。”石无痕没接话,只把苏晴的书递过去:“拿着吧,沉。” 饭堂里,打菜阿姨果然给苏晴的餐盘里多舀了两勺鱼丸,还笑着说:“石先生早上特意交代,鱼丸要多捶十分钟,更q弹。”苏晴咬着鱼丸,听着旁边石无痕和林晓晓拌嘴——林晓晓嫌鱼丸没放辣椒,石无痕慢悠悠回“你上次长溃疡忘了?”,忽然觉得这烟火气里,藏着太多他不动声色的惦记。 找座位时,林晓晓一屁股坐在靠窗的软垫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晴晴快来!这垫子比我家沙发还软。”苏晴刚坐下,就见石无痕端来两碗汤,给她的那碗里葱花挑得干干净净——她从小就不爱吃葱花,这事除了家人,只有林晓晓知道。 “下午有《国际金融实务》是吧?”林晓晓吸着鱼丸汤,忽然说,“教授上次点名,你正好请假,他记仇得很,今天肯定要抽你。”苏晴心里一紧,石无痕已经从口袋里摸出张便签:“我早上查了他常考的几个案例,记着点。”上面的字迹工整,连重点都标了红。 从饭堂出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苏晴往阶梯教室走,石无痕跟在旁边,手里攥着她喝剩的半瓶水。 “下午就一节《国际金融实务》?”他报出课程名,分毫不差。苏晴愣住:“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她的笔记本扉页:“上次看你写在这儿了。”苏晴翻开,果然见角落有淡铅笔字的周课表,是开学前随手记的。 阶梯教室后排人少,石无痕选了靠过道的位置,递来插着充电宝的小风扇:“空调坏了,上周听维修师傅说的。” 教授语速快,苏晴专注记笔记时,胳膊被碰了下——石无痕递来便签:“第三页ppt数据错了,你资料里标过正确的。”她一愣,这处错误只跟林晓晓吐槽过——难道他往我手机装监听器了? 下课,教授被学生围着,石无痕起身:“我去买水,等我。”他刚到门口,就见林晓晓比着“ok”手势,他低声:“谢了,让李经理留两盒海胆。”林晓晓眼睛一亮,转身溜了。 石无痕回来时,苏晴正对着笔记本发呆。“怎么了?”他递过水。 “你是不是太了解我了?”她抬头,连ppt错误都知道,太巧合了。 他笑:“想了解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 走到宿舍楼下,林晓晓跑出来:“晴晴回来啦?晚上吃麻辣烫?” 苏晴刚点头,石无痕已经接过话:“学校后门那家麻辣烫汤底太油,上周看你吃完闹肚子。”他看向林晓晓,语气自然,“正好我酒店新到了批海鲜,李经理说有你爱吃的盐焗花螺,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林晓晓眼睛一亮:“真的?我上次跟晴晴念叨过一次,你居然记着了?” “你帮了我不少忙,该请你吃顿好的。”石无痕看向苏晴,眼里带着点期待,“就当……庆祝你们开学?” 苏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晓晓拽着胳膊晃:“去嘛去嘛!听说无痕酒店的粤菜师傅是从米其林挖来的,我早就想去了!” 石无痕适时补充:“王司机在门口等着,不远,十分钟就到。” 最终版本??通顺吗??精彩不??笨豆芽三斤?? 第134章 夜宴与心笺——答谢宴 盛情难却之下,苏晴被两人半推半就地塞进了车里。林晓晓一路都在念叨菜单,苏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石无痕刚才说“你帮了我不少忙”——林晓晓到底帮了他什么? 车拐进无痕酒店的车道时,林晓晓忽然凑近苏晴耳边:“其实吧,石无痕早上就跟我说了,今晚这顿饭是谢我帮他‘盯’着你,还说……要让李经理给我做一辈子的杏仁饼呢!” 苏晴一愣,转头时正看见石无痕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嘴角噙着点笑意,像早就料到她们在说什么。 傍晚的无痕酒店裹在夕阳里,玻璃幕墙映着漫天晚霞。苏晴刚走进大堂,就见林晓晓正对着水族箱惊叹:“这苏眉鱼比我家鱼塘里的锦鲤还漂亮!” 石无痕笑着引她们往包厢走:“李经理特意留了条两斤重的,今晚就吃它。” 包厢里的圆桌铺着靛蓝桌布,摆着三只青瓷碗,碗沿描着细金线——苏晴认出这是她上次说好看的那套,当时只随口提了句“花纹像海浪”。 林晓晓已经熟门熟路地坐下,拿起菜单就翻:“我要吃上次没吃到的盐焗花螺,李经理说得用台山的海盐才够味。” 李经理端着茶进来,白衬衫熨得笔挺,袖口别着银质袖扣——苏晴记得这是石无痕前几天让人事部给老员工定制的,刻着酒店的logo。 “林小姐放心,花螺泡了三小时盐水,沙全吐干净了。”他把茶杯递过去,眼神里带着点“任务在身”的谨慎,“苏小姐爱吃的马鲛鱼丸,后厨捶了四十分钟,说要比上次更q弹。” 石无痕刚要开口,林晓晓已经摆手:“别跟我客气,我可不是来蹭饭的。”她冲石无痕眨眨眼,“不过你家李经理是真厉害,上周我随口说想吃家乡的黄皮果炖排骨,今天就端上来了,比我家厨子炖得还够味。” 李经理站在一旁赔笑,手里的茶壶捏得稳稳的——早上石无痕特意交代,“林小姐是岭南林家的小女儿,口味偏清润,别放太多香料”,他特意翻了三本粤菜谱,还让后厨去市场抢了最新鲜的黄皮果。 苏眉鱼上桌时,蒸汽裹着鲜气漫开来。李经理亲自剔骨,银刀在他手里转得利落,鱼肉片得薄如蝉翼,码在冰盘里像铺开的月光。“这鱼鳃鲜红,是今早刚从渔排捞的,”他解释得仔细,“林小姐您尝尝,鱼腹肉最嫩,适合沾点柠檬汁。” 林晓晓叉起一块,忽然笑:“李经理,你这手艺去我家当主厨都够格。”李经理连忙欠身:“您说笑了,能合您口味是我的福气。”他心里门儿清,这位林小姐看着随和,却是石无痕特意叮嘱要“用心伺候”的,上周还悄悄让采购部给她老家寄了两箱海城特产,快递单都是他亲自填的。 席间石无痕给苏晴夹菜时,李经理正给林晓晓盛汤,眼角余光瞥见石无痕递来的眼色——那是让他“说两句”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林小姐,多谢您平时照拂苏小姐,这杯茶我敬您,您要是下次想吃岭南的菜,提前说一声,我让后厨学。” 林晓晓笑着碰杯:“李经理太客气,不过我下次要吃艇仔粥,得用生滚的那种。”李经理立刻应:“记着了!保证让您尝到家的味道。”他偷偷松了口气——还好没说错话,不然年底那笔奖金可就悬了。 临走时,李经理拎着个精致的食盒跟出来:“林小姐,这是刚烤的杏仁饼,按您说的减了糖,路上垫垫。”林晓晓接过来晃了晃,冲石无痕挑眉:“行啊,你家李经理比你会来事。” 李经理刚把食盒递出去,就听见石无痕跟苏晴说“年底给李经理加奖金”,吓得他赶紧摆手:“老板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转身回后厨时,脚步都轻快了三分——刚才伺候林小姐时,他手心捏的汗都能煎个蛋,现在总算能松口气,摸着口袋里石无痕偷偷塞给他的“特别奖金预支条”,心里直念叨:“这趟值了!明年开春就能给儿子换台新书桌了!” 其实他哪能不明白,老板让他盯着林小姐的口味、记着苏小姐的喜好,表面是“工作”,实则是把最贴心的事交给他办。就像刚才林小姐说杏仁饼甜了点,他立刻让pastry房记下“减糖15%”,这种细致活儿,办好了是老板的心意,办砸了就是他的失职。 现在看着石无痕护着苏晴往停车场走的背影,李经理低头笑了笑——这奖金拿着踏实,比啥都强。 石无痕看着李经理如释重负的背影,嘴角勾了勾——看来这笔年终奖不仅保住了,还得给李经理加个“最佳助攻奖”。 苏晴挽着林晓晓的胳膊往外走,晚风里飘着食盒里的杏仁香,她忽然觉得,这家酒店的烟火气里,藏着太多不动声色的用心。 迈巴赫的车灯刺破暮色,王司机早已把后座打理得妥帖——苏晴常坐的位置铺了软垫,林晓晓手边放着冰镇酸梅汤,是石无痕特意让吧台准备的,说“解腻又提神”。 车刚拐出酒店车道,就汇入了海城的晚高峰车流。沿街的商铺亮起点点灯火,海鲜排档的霓虹牌在车窗上晃出暖黄的光,穿堂风卷着烤鱿鱼的香气飘进来,苏晴忽然想起下午在饭堂的糖醋小排,嘴角悄悄扬了扬。 红灯亮起时,旁边车道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车窗上凝着哈气,隐约能看见学生模样的人在低头刷题。林晓晓戳了戳苏晴的胳膊:“你看,跟咱们去年赶论文时一个样。”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划破车流,一辆120救护车打着双闪从旁边疾驰而过,闯红灯时带起的风掀动了迈巴赫的窗帘。 “估计是急诊。”王司机轻声说,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得没晃一下。石无痕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忽然对后座说:“医院那边石氏有合作,真有急事可以找我。”苏晴刚点头,绿灯就亮了,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刚才的紧张感很快被街边面包店飘来的甜香冲淡。 路过天桥时,苏晴看见几个摆摊的小贩正收摊,塑料布上还留着没卖完的荧光发卡,像撒了一地星星。林晓晓忽然指着远处:“那不是陆沉舟的车吗?”苏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见一辆越野车停在便利店门口,陆沉舟正拎着袋零食跑出来,车后座隐约能看见苏晚的影子。 先送林小姐和苏小姐回宿舍。”石无痕坐在副驾,回头看了眼后座。林晓晓正跟苏晴分享杏仁饼,碎屑掉在裙摆上也不在意,嘴里含糊着:“你们酒店的饼皮比我家佣人烤的酥,是不是放了黄油?” “放了安佳黄油,还加了点椰浆。”石无痕从后视镜里看她,“李经理说岭南人爱吃这口椰香,特意调的方子。” 林晓晓眼睛一亮,又塞了块进嘴里:“难怪!比我妈让厨子做的少了股腻味,回头让你家李经理把方子抄给我呗?”苏晴在旁笑:“你就是嘴馋,上周还说要减肥。” “减肥哪有好吃的重要。”林晓晓拍掉手上的碎屑,忽然凑近苏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看石无痕,连你不爱坐硬板凳都记得,这心思细的,比我哥强十倍。” 苏晴脸颊发烫,刚要反驳,就见车窗外掠过熟悉的香樟树——离宿舍还有两条街。王司机放慢车速,平稳地避开路边打闹的学生,石无痕忽然开口:“下周实验课要用到的显微镜,我让设备科的朋友调试好了,放在三号实验室,你直接去用就行。” 苏晴一愣:“你怎么知道……”她这才想起,上周跟林晓晓抱怨过实验室的显微镜总模糊,当时石无痕根本不在场。 林晓晓在旁打圆场:“哎呀,他估计是听教授说的!快到了快到了,我那包零食还落在宿舍呢。” 车缓缓驶过宿舍区的铁门,保安笑着朝王司机点头——这阵子石无痕总来,连门卫都眼熟了这张迈巴赫车牌。林晓晓扒着车窗数楼栋:“拐过那个花坛就是了,三楼亮灯的就是我们宿舍。” 苏晴刚要回答,车已经稳稳停在宿舍楼下。王司机抢先下车拉开车门,林晓晓拎着食盒跳下去,忽然凑近石无痕车窗,压低声音:“下周苏晴有门选修课在阶梯教室c,下午两点到四点,别记错了。”说完冲他眨眨眼,拽着苏晴往楼里跑。 苏晴被她拉得踉跄,回头时正看见石无痕望着她们的方向,路灯在他眼里投下点笑意,像藏了星子。 车重新启动时,王司机才敢搭话:“少爷,林小姐倒是比上次见面时随和多了。”上次林晓晓来酒店,全程端着豪门千金的架子,连李经理递的茶都只抿了一口。 石无痕“嗯”了声,指尖在手机上敲着什么:“她跟苏晴在一起时,才像个普通姑娘。”屏幕上是他刚给李经理发的消息——“下周准备些低糖杏仁饼,送林小姐府上”。 车往石家豪宅驶去,窗外的街景渐渐从热闹的学区变成静谧的别墅区。快到门口时,石无痕忽然让王司机在便利店停一下。他回来时手里多了袋草莓味的真知棒,是苏晴上次在海边烧烤时吃的那种。 “放我外套口袋里。”他把糖递给王司机,语气自然。王司机接过时触到口袋里的硬物,是早上石无痕从苏晴实验台抽屉里“顺”来的橡皮——上面印着卡通小猫,是苏晴用了三年的旧物,边角都磨圆了。 车驶入石家大门,管家何伯已经等在玄关。石无痕换鞋时,何伯低声汇报:“老爷他们已经到京城了,说迪拜客户很满意,让您放心。”他点点头,往客厅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明天让厨房炖点雪梨汤,送到苏小姐宿舍。” 何伯应下,看着少爷把那袋真知棒小心翼翼放进书房抽屉,和苏晴的课表、实验报告复印件摆在一块儿,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想当年少爷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清,如今却把另一个人的喜好刻成了备忘录。 石无痕坐在书桌前,台灯亮得刚好。他翻开苏晴的选修课表,林晓晓刚发的消息还在屏幕上闪——“放心,情报费我只要李经理做的双皮奶”。他失笑,回了个“准了”,指尖划过屏幕上“阶梯教室c”的字样,忽然觉得,这漫长的学期,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锁屏以后,石无痕指尖弹了下食盒:“这盒双皮奶够买三次课表啦! 第135章 熬骨——食物中毒 几乎在同一时间,程晓东捏着空纸杯走出会议室时,走廊里只剩键盘敲打的脆响。他瞥了眼杨明远的工位——椅子空着,电脑屏幕还亮着,ps里的图层停在“最终版”三个字上。 “杨明远呢?”他冲何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纸杯在手里转了半圈。 何云正对着色板叹气,闻言抬头看了眼时间:“下去拿外卖有阵子了,快半小时了吧?”她往窗外瞟了眼,“楼下保安说今天外卖车堵成队,估计是等久了。” 程晓东“啧”了声,刚转身要去接水,裤袋里的手机突然炸响。屏幕上跳着“陌生号码”,他划开接听,听筒里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请问是‘创想广告’的程晓东先生吗?”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程晓东走到饮水机旁顿了一下,把水接满。 闻言,听筒里那边护士的声音有所缓和:“我们是市一院急诊部,你们公司有位叫杨明远的员工,晕倒在你们公司楼下,被路人送到医院了,现在已经醒了,您是他的老板对吧?” 难怪刚才石无痕和苏晴他们等红灯时,有一辆120救护车打着双闪从旁边疾驰而过。王司机当时就说,“闯红灯,估计是急诊”。原来正是为了尽快送杨明远去医院救治。 “晕倒了……,” 程晓东捏着纸杯的手猛地收紧,水洒在手腕上也没察觉:“杨明远住医院了,他现在怎么样?” “急性胃痉挛,还有点低血糖,估计是累狠了。他手机锁屏,我们从工牌上查到公司电话,打过来确认一下。您看是过来一趟,还是联系他家属?” “我马上到。”程晓东挂了电话,脸色沉得像要下雨。他冲陈立珂的工位喊:“杨明远在楼下拿外卖时晕倒了,现在市一院,你先过去盯着,我把手里这版方案发完就来。” 陈立珂猛地抬头,眼镜滑到鼻尖:“怎么会……他早上还说胃有点不舒服,我让他去买胃药的……” “别废话了,赶紧去。”程晓东揉了把寸头,声音发紧,“他档案里有他养母电话,你路上联系一下,就说……人没事,让老人家别慌。” 陈立珂抓起包往外跑时,听见程晓东在身后吼:“韩俊,把杨明远那版图导出备份!王哥,客户那边我来对接!”键盘声突然停了两秒,接着又响起,只是比刚才沉了些。 电梯下行时,陈立珂翻出李楠楠的电话,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她想起早上杨明远带的粥,放在工位角落没动,想起他昨晚加班时捂着胃皱眉的样子,忽然觉得手里的包沉得像灌了铅。 而办公室里,程晓东把空纸杯狠狠摁进垃圾桶,转身时瞥见杨明远桌角的外卖袋——印着“艇仔粥”的字样,袋子已经凉透了。他点开和客户的对话框,删掉打好的“今晚定稿”,改成了“明天上午给您新方案,抱歉”。 程晓东捏着手机站在走廊尽头,屏幕上“李楠楠”三个字泛着冷光。他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听筒里传来苍老却清亮的声音:“喂?哪位?” “阿姨您好,我是杨明远的老板程晓东。”他尽量让语气稳些,“明远刚才在公司楼下有点不舒服,现在市一院,没大事,就是累着了。陈姐已经过去了,您看方便的话,我过去接您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李楠楠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是不是又熬夜了?这孩子总说没事……我在家等你,地址是……” 程晓东记地址时,指尖在屏幕上打滑。挂了电话他冲办公室喊:“韩俊,把杨明远抽屉里的社保卡找出来,给陈立珂送过去,让她先去结账!” 车驶出公司车库时,晚高峰的车流正堵得严实。程晓东猛打方向盘拐进小巷,仪表盘上的时间跳得刺眼——陈立珂八点前必须回家,他得赶在那之前把李楠楠送到医院。 李楠楠住在老城区的六层楼,程晓东爬上楼时,老太太已经拎着布包等在门口,包里露出件叠得整齐的蓝格子衬衫。“这是他最爱穿的,住院总得换件干净的。”她往楼下走时脚步有些急,鬓角的白发在楼道灯光下晃得程晓东眼疼。 “阿姨您慢着点,明远真没事。”程晓东想扶她,被轻轻推开:“我知道,那孩子从小就犟,上次发烧到39度还硬撑着上班……” 车刚拐进医院停车场,陈立珂的消息就弹了出来:“程总,费用结完了,明远状态挺好,我先回去了,孩子还等着吃饭。”程晓东回了个“辛苦”,转头对李楠楠说:“陈姐把手续都办好了,咱们直接上去就行。” 病房里,杨明远正靠在床头喝粥,见李楠楠进来,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碗里。“妈,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熬垮在公司?”李楠楠放下布包,伸手探他额头,指尖的茧子蹭得他脸颊发烫。程晓东站在门口没进去,听见老太太絮絮叨叨:“明天我给你炖排骨,住院也得吃点好的……” 他悄悄退到走廊,给行政发了条消息:“给杨明远批一周假,带薪的。”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又震了——是韩俊发来的:“程总,客户说新方案挺好,还问杨明远怎么了,我说他家里有事请假了。” 程晓东望着窗外的夜色,忽然觉得这栋亮着灯的住院楼,比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更让人清醒。他摸出烟盒又塞回去,转身往电梯口走——得赶回去把杨明远没做完的图收尾,这班今晚该他加了。 后半夜的输液管滴答作响,杨明远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胃里的绞痛像潮水似的一阵阵涌上来。护士换输液袋时轻手轻脚,却还是惊醒了他——止痛药的劲儿过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把病号服洇出深色的印子。 他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时刺得眼睛发酸。微信里全是公司的消息:韩俊在群里骂客户改稿无理取闹,何大姐发了张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照片,王哥问他的设计素材存在哪个盘……没有一条问他“好点没”。 走廊里传来李楠楠打盹的呼噜声,老太太趴在床边,鬓角的白发蹭着他的手背。杨明远动了动手指,想起小时候发烧,养母也是这样守着他,只是那时她的头发还没这么白,背也没这么驼。 “妈,你回去睡吧。”他哑着嗓子开口,喉咙干得像砂纸。 李楠楠猛地惊醒,眼里还带着困意:“不困,我守着你。”她从布包里掏出个苹果,“刚洗好的,你小时候最爱吃……” 话没说完,杨明远突然捂住嘴,胃里的酸水直往上涌。他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养母按住:“别动!我去叫护士!”老太太跑出去时,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慌乱的声响。 护士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床边干呕,胆汁灼烧着喉咙。“止痛药不能多吃,你这是长期饮食不规律熬出来的老毛病。”护士一边调慢输液速度,一边叹气,“昨天送你过来的外卖小哥说,你口袋里还揣着没吃完的面包,都硬得能硌牙了。” 杨明远没说话,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忽然想起程晓东傍晚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个u盘——那里面是他没做完的方案。 李楠楠端着温水回来,递杯子的手在抖:“明远,这班上的多费命,咱不在这家公司干了行不行?妈退休金够花的,你找个轻松点的活儿……” “妈,我知道的……”他艰难地接过水杯,指尖冰凉,“我得尽快攒钱,还有那两千万的罚金在背后催我呀!” “咱不急,慢慢来,妈在你王姨别墅做保姆,她给我开高工资,你先好好休息,调养好再重新换家公司。”李楠楠见杨明远连说话都费劲,心疼的要死。 可胃里的疼又上来了,比刚才更凶。他弓着背喘粗气,恍惚间看见手机屏幕亮着,是公司群的新消息:程晓东发了张凌晨四点的办公室照片,配文“搞定”,下面跟着韩俊的“程总牛逼”,何大姐的“大家都辛苦了”。 没有人问他疼不疼。 窗外的天渐渐泛白时,杨明远终于睡着,梦里全是键盘敲击声,还有胃里翻江倒海的疼。再次醒来时,他摸出手机,给程晓东发了条消息:“方案素材在d盘根目录,我再休三天。”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忽然笑了——不是笑什么,是觉得这阵子熬的夜、受的疼,像根烧红的铁丝,终于把心里那点“好好干”的念想,烫得焦黑。 他慢慢坐起来,动作轻得没吵醒养母,指尖在手机通讯录里翻着,停在一个许久没联系的名字上。那是以前被公司坑过、后来自己单干的前辈,上次聚会时拍着他的肩说:“明远,你这手艺,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亮斑。杨明远看着那片光,胃里的疼还在隐隐作祟,可心里某个地方,却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又有什么东西,正从碎片里钻出来,带着股狠劲。 次日,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杨明远就被一阵剧烈的恶心拽醒。他猛地坐起身,胃里像揣了把生锈的刀,搅得他冷汗直冒,刚要喊护工,喉咙里突然涌上腥甜,俯身对着垃圾桶一阵猛吐——酸水混着深褐色的黏液,溅在桶壁上,泛着诡异的气味。 李楠楠被惊醒,扑过来拍他后背,手一抖,保温杯掉在地上,昨天特意熬的小米粥洒了一地:“明远!你怎么了?护士!护士!” 医生带着护士冲进来时,杨明远已经疼得蜷成一团,指尖死死抠着床单,指节泛白。体温计显示39度8,血压计的数值跳得异常急促。“快抽血化验!”医生扯开他的病号服,听诊器刚贴上胸口,脸色突然变了,“通知消化科会诊,怀疑食物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