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英雄改变历史?等等,我先逝逝》 第1章 恭喜,您已被系统选中 脑子寄存处—_— …… 郗自信的人生完美得能拍公益广告——35岁退休自某大厂的资深\"程序猿\",存款够买下半个华侨饭店,带着父母妻儿开始了代码为“祖国大好河山”的打卡之旅。 当郗自信把最后一件格子衫从行李箱中拿出来时,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瞥了眼屏幕——番茄银行卡到账七位数,那是他作为前p9技术专家拿到的最后一笔股票兑现。 “老婆,瞅瞅,又到账一笔旅游备用金。”郗自信看着深陷在床上的妻儿自信的念叨着,“躺平,躺平,躺平”。 落地窗外洱海的波光在暮色里碎成千万片银鳞,他看着晕机晕的已经熟睡的老婆孩子幸福的笑了下,又去隔壁看了看,父母也在休息。 “终于要享受人生啦!”他赤脚踩过民宿的木质地板,伴着随意拿起的冰啤酒滑入喉管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同时,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欢迎来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您已被捕”。 机械女声在耳畔炸响时,郗自信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眼前的洱海骤然扭曲成密密麻麻的像素块,青石板路在脚下开始龟裂,露出下方涌动的数据流。 他踉跄着扶住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站起身来,指腹传来真实的冰凉触感。环顾四周,自己正站在浩瀚星河中,每条星河都由二进制代码编织而成。 “亲爱的宿主,如您所见,这浩瀚的星河就是本系统的本体”。 郗自信不信邪的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伴随着“嗷”的一声长嘶,他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的家人,我的旅游,我刚开始的人生呀!!!系统我求求你,能不能换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随便选了一个就选中了你,你看看你运气真好”。机械女声慵懒的作答,“本系统今天来蓝星度假,发现华夏文明,悠远流长,但是遗憾也好多哟,身为不留遗憾系统,我有责任补完那一段段历史”。 郗自信依然声嘶力竭的吼着,“你有责任你上呀,我又没有”,只见上空突然出现一道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到他身上。 “你系统还怪好的嘞”,郗自信疼的瞬间飙泪道,“系统你这么牛【消音】,你系统妈妈知道不。要不这样,你补你的,我走我的,放过我好不好,我想妈妈,我想我的家人,我要回家”。 “这就哭了?”系统不耐烦的解释道,“宿主您先冷静,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只要完成一段历史遗憾,您就会获得一定的回归值,有机会回到现实中来哟。 当然,为了帮您完成任务,本系统给您提供两种选择:a.自己穿越补历史遗憾,附赠五次复活甲。b.您死完五次之后,可以召唤一次历史大佬代打。” “没别的回去的办法了吗”,郗自信不死心的试图找出系统的bug,“我想放弃这个机会回到现实,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行吗?” “不,你不想”,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继续说道,“没问题的话就把你手边这份合同签了吧”。 “哎”,郗程序猿认命的仔细翻阅着不长的合同,开始盯着第666条款发呆,“那为啥会有,系统解释权最终归秦始皇所有呀!” “因为我给自己起的华夏名就姓秦名始皇喽”,系统顽皮的回应,“当然,签这个合同也只是为了好玩”。 郗自信心里吐槽,“祖龙又不姓秦,而是嬴姓,赵氏,名政。系统你这么牛怎么不叫盘古大神。再说,我真不想玩这个呀。” “系统的事情你别管”,机械女声不屑道,“宿主还是操心一下您的任务吧,不管哪段历史,选a一次性通过的话可以直接回到现实哟”。 退休老干部郗自信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仿佛无师自通的对系统甲方露出了职业假笑:“系统大佬,这可是你说的。您就算看不起我们秃头族,也不能看不起我的名字呀,身为热爱历史的前优秀程序猿,我肯定用不到那五次复活机会哒,快点给我发任务吧,回去之后我会想你的!” 于是郗自信就在历史长河中开始了他\"试试就逝世\"的旅程…… 第2章 郗自信的第一次穿越 “系统大佬,快点给我发任务吧”,郗自信迫切的喊了一声。 “哟,这么快就充满斗志了呀”,机械女声饶有兴致的说道,“你先别急,后面有你急的时候”。 只见浩瀚星空中有一条代码组成的河流出现在郗自信的眼前,同时刹那间一道晶莹的雨滴状二维码从河流中猛然径直窜入他的识海中。 “宿主可知那一段唐朝白发兵的历史”,郗自信的识海中响起一道悲壮的声音缓缓道来,“话说在经历了安史之乱后的中唐末尾,有这么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孤军奋战在西域”。 “想必宿主您已经知道了,这段历史就是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郭昕留守西域率领麾下官兵,在前期被抽调主力回内地平叛、后期没有一兵一卒支援的情况下,面对着大唐最强盛的对手吐蕃,孤军奋战数十载,从壮年一直坚持到了白发苍苍,最后在龟兹城奏响这队边军最后悲壮的乐章!” “万里一孤城,满城白发兵”,郗自信记得曾经看过的一个短片《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唏嘘道,“血战数十载,无一负大唐!” “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莫慌,宿主”,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龟兹城附近的一个唐朝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大唐白发兵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等等,等等”,郗自信慌了,“随机穿越成一个唐朝人是怎么回事”。 “宿主您要是想穿成动物、植物之类的也不是不行”,机械女声揶揄道。 “别,千万别,我还是当人算了”,郗自信忙道,“对了,还有怎么只有魂魄穿过去呀,就不能让我自己带着金手指直接穿过去哇,实在不行的话,要不给个新手大礼包啥的也行呀,万能的系统大佬。” “宿主您懂不懂历史呀,《唐六典》卷五中明确记载,戍卒需查验牙齿、肚脐等身体特征以辨敌我哟,您这副身板要是过去,首先牙口、束发啥的就不过关了,肯定当场就被拿下咔嚓喽”。 机械女声以教育白痴的口吻说道,“当然,给宿主您说这些,可是规避了您的一次死亡呢,这可就算本系统给宿主您的新手大礼包了哟”。 “哇趣,这样也行的嘛”,郗自信晃晃脑袋,“就算对历史感兴趣,哪个傻子还这么无聊的特意看啥子《唐六典》呀”。 “人,一定要靠自己”,机械女声继续忽悠,“给你自己点信心,你行滴。我看好你哟”。 “我算看明白了,系统特么的也全是套路,算了,大不了拼了”,郗自信闭上眼把缩着的脖子耿了起来,“来吧,快快滴,老爷我赶着投胎”。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西南,身份是某商队护卫,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作为刚穿越三秒钟的倒霉蛋,此刻郗自信满脑子只有四个字,“你大爷的!系统这穿越服务真不包售后呀?” 突然肚子里传来“咕”的一声,郗自信盯着目前手里捏着的半块发霉胡饼,嘴中咀嚼着的发馊的味道也在口腔中弥漫,耳边传来驼铃混着砂砾拍打身上皮甲的声音,他寻声抬头,顺着驼队远眺地平线上那面黄土城墙上的玄色旗帜。 … 穿越第三十秒 当沙粒顺着郗自信领口滑进后背时,左前方死命拽着骆驼的络腮胡护卫正用龟兹土话骂娘。 “等一下,我为什么能听懂龟兹方言?”郗自信内心腹诽,这具身体的记忆突然涌进来:陇右临洮军押官退休,同样姓郗名自信,今年四十八,未婚,存款为零,商队护卫,痔疮三期。 “郗老头!发什么愣!”,有人踹了他屁股一脚,“沙暴要来了!” … 穿越第一分钟 沙墙推进的速度比甲方改需求还快,郗自信学着其他人用布条蒙脸,“没问题吧……”,话没说完郗自信就被灌了满嘴沙,他连忙闭嘴,学着其他人一块躲在卧倒的骆驼背风那一边。 … 穿越第二分钟 沙暴前锋已到,郗自信忽然想起《大唐西域记》里说遇到沙暴要趴低身子,他刚摆出蛙泳姿势,狂风就把他带得脸朝下砸进沙堆,商队刚放下的营帐被连根拔起,最精美的那件唐三彩被风吹着刮到郗自信身上砸的他生疼。 … 穿越第二分三十秒 能见度降到伸手不见五指,郗自信感觉皮甲缝隙里灌进的沙粒像是在给全身去角质,远处传来了骆驼的哀鸣。 “等等,这声音怎么越来越近”,郗自信心里纳闷。 “让开啊啊啊!”,听不清是哪位同僚在嘶吼。 郗自信被那匹发狂的骆驼撞飞时,飞扬的手里莫名多了一件鎏金梳子,“秃头族要啥梳子!不对,我现在前庭有头发啦!” … 穿越第三分钟 被骆驼创飞在不远处的郗自信,突然感觉沙暴变弱了下来,他暗自庆幸终于要活下来了。 但是没等他多想,商队里一截被风折断的旗杆,顺着沙暴舞动的方向,风骚的插进了郗自信的两瓣翘臀之间。 …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第一次,卒”。 第3章 又双穿越 “还真是没想到呢,宿主您的第一次竟然坚持了三分钟哟。” “打住,打住,把话说完整喽,是我的第一次穿越”,郗自信尴尬的说,“还有,系统大佬,咱能不能别随意开车,咱矜持点,系统你也不想这本书写着写着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吧”。 “说话不完整怎么了,宿主您得习惯咱说话的方式”,那道机械女声回答,“再者说了,这本书没不没,关我屁事,我又不是那个杯具的码字作者”。 “好吧,当我没说,算你厉害行了吧”,郗自信经历了刚才的惨痛经历。 此刻,控制他那两瓣翘臀内的触感神经,仍如创伤后遗症般传来假想的阵阵痛楚,脑海中的不适伴随着他那不自觉的提肛运动,他那完美的人生第一次开始有些不自信起来。 “哟,这么快就耷拉头了么。”机械女声嘲讽的说道,“这才刚开始呀”。 “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否”,郗自信丧气的说道,“系统大佬,求求你让我回去吧”。 “鉴于宿主已选择拒绝使用复活甲,宿主还有1分钟时间来告别”。 “握草,别,别啊”郗自信睁大眼睛,“我选是,选是,系统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嘛,系统我还有5个复活甲的吧”,他小鸡啄米般疯狂点着头,脑袋也瞬间清澈起来。 “对嘛,没有什么意思是点个头不能解决的”,机械女声哈哈笑起来,“如果不能,那就多点几下。不过,宿主您的样子真的好怂呀”。 “但是嘛,本系统很开心。作为宿主从心的奖励,本次复活,宿主可以随机复活到一位白发兵身上”。 \"真哒,这么好的吗?\"郗自信激动起来,“那快点儿滴,老爷我又来拯救这个世界了”。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龟兹城西南,不过这次更靠近城墙,身份是已没有麾下的队正,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哟呵,队正呀,我这是还穿越了个当官的”,郗自信心里那个美呀。 他刚准备看看周边环境,就觉着他的这具躯体的喉间不受控制的,像是有一道不屈意志存在般,惯性的发出爆喝,“生为大唐兵,死做河湟鬼!” 郗自信只觉脖间一凉,接着画面翻转着,目光所及瞬间看清全场。 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吐蕃军阵,面前是那道龟兹城的城墙,城头上一群白发兵目眦欲裂。 只听,最前面那位将领拔出腰间横刀,振臂高呼,“擂鼓——”。 听着那声大喝,郗自信最后的目光在城墙上那面玄色旗帜中渐渐没了光彩。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 “宿主您这一次只有三秒。” “噗嗤”,机械女声此时正在再现那两个警员的经典画面。 “这次死的很悲壮呀”,机械女声调整过来之后慷慨激昂的说道,“宿主您这次穿越的队正,是在前夜率队突袭吐蕃大营,未能杀穿敌营,最后力竭被擒。” “吐蕃将领想在城下劝降未果,宿主您这上一世于是就引颈就戮了”。 郗自信咬着后槽牙,发狠的说道,“槽,老子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系统大佬,报仇,报仇,我要报仇”。 “系统大佬,能不能让我穿越到城墙上的士兵,我要亲手宰了那帮杂碎”,郗自信目光坚定,“那位老将应该就是郭昕将军了吧,能近距离看看这位华夏英雄就好了”。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墙上,身份是郭昕麾下亲卫队的一位牙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见到城门已开,城下慢慢运回了自己那个队正的前“尸首”以及英勇就义的其他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将领手握横刀,直指城墙下那位吐蕃将领。 “尚绮心儿你这蕃奴,可斩我郭昕的头颅悬于此城,不可辱我任一袍泽兄弟”。话毕,只见郭昕以横刀击盾,配合着鼓声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 紧跟着,所有的白发兵或以横刀击盾、或以陌刀墩地、或以箭杆拍弓,使萧杀的声音直击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郗自信机械的跟着敲击着,此时已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目前城内居民均早已提前跟着僧人、商队疏散,但吐蕃大军围攻日久,守城资源耗尽,粮草告罄,军屯的粮食还青黄不接,城内虽然还有不少大历元宝、建中通宝,但已无处购粮。 旬日前大军定计,郭昕将军意欲率领全军夜袭吐蕃大营,奈何一直缺粮,仅区区数十人夜能见物。 如今这数十位袍泽均魂归城内,大军再无牵挂,下城摆好军阵。 郗自信感觉自己的心跳已融入这“咚咚咚咚”的鼓点声中。陡然间,鼓声停歇,他感觉心脏突然停跳,一腔热血直冲脑门,他举着横刀冲向了敌阵。 治军严谨的郭昕将军心头一紧,“可惜了如此热血男儿”,随即下令弓手射杀了这个不尊号令的牙卒。 随即,唐军在“擂鼓七通,三呼万岁”后,义无反顾的杀入吐蕃敌阵。 第4章 叒穿越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哎”,郗自信迷糊间竟然听到了机械女声的叹气声。 “勇气可嘉”,机械女声满意的说道,“不过宿主您得听军令呀,明白了吗?” “收到,收到。系统,可以马上让我穿越回去吗”,郗自信坚毅的说道,“我会像他们一样守护大唐的荣耀”。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外,身份是唐代白发兵中的一员,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融合完这具身体的记忆后,发现自己在冲锋。 “安西军”,郭昕身旁一名校尉的吼叫声卡在漏风的牙床里。 第一具尸体是踩碎的。 郗自信的脚步陷进吐蕃少年胸腔时,像是踩进了一片沼泽地里,他听见了好似肋骨的碎裂声。 当他的横刀捅穿一名敌兵咽喉的瞬间,血雾里突然浮现出葡萄酒一样的喷泉,酒精味与腥臭味在他鼻腔里绞成了一个死结。 当吐蕃受惊的战马踏碎了敌方第三具尸体时,他那失灵的鼻中好像嗅到了血液发酵的腥甜。 随后,吐蕃牛角号的声响仿佛撕裂了风沙,吐蕃骑兵的反击迎面而来。 阵阵马蹄声裹挟着骑兵手上的狼牙棒横扫而来,此时郗自信的横刀刀刃正卡在一个吐蕃兵的肩胛骨里。 眨眼间,郭昕身边那名校尉猛地将他撞开,这位独臂老兵代替他化作了空中盛放的血红色的夏花。 惊鸿一般短暂,绛紫色的脏器淋湿了郗自信的须发,那黏腻触感让他感到异常不适。 吐蕃轻骑一闪而过,而后遮天蔽日。 “龟甲阵!”嘶吼声从郭昕将军那新掉落的缺齿间漏过。 郗自信机械地举起旁边倒插在地上的盾牌,看着漫天箭雨在头顶盾牌上凿出点点星光。 某支箭矢穿透缝隙,将身旁袍泽的喉结钉在盾牌内侧。垂死者的指甲在他那残破皮甲上反复抓出七道白痕,像极了曾在长安乐坊聆听过一次的箜篌弦声。 也不知是第几蓬箭雨落下时,郗自信嗅到了一股梨花香,这让他想起了穿越前入驻的洱海民宿庭院前的梨花。 直到他左肩传来钻心刺痛,一支箭簇卡在锁骨间,血水顺着龟裂的皮甲往下淌。 吐蕃人的轻骑兵在沙丘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列阵了,手中的弯刀反射着那刺眼的太阳光,像一片移动的刀山。一面吐蕃帅旗也在沙丘背面鬼魅般升起。 “锋矢阵!” 这是今日第三次冲锋,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身边的那丛丛白发如银枪林立,残破的甲胄在风沙中撞出沙哑的碎响,整个军阵像锋矢一样凿向敌军。 龟兹城墙在他们身后崩塌,四十余年的烽烟凝成了最后的烽燧。 郗自信的左脚突然陷进某个温热腔体,低头看见被踩爆的眼球正瞪着自己。 郗自信缓缓的抬头,漫天飞舞的绛紫色脏器、钉着箭簇的头颅、泡在血洼里的眼球,这些碎片在他视网膜上具象成断肢堆里伸出的半截手臂,指节仍紧扣着那面玄色旗帜的一角碎片,正对着长安的方向。 郗自信的瞳孔开始涣散,“逃吧”,这个念头如野火燎过脊髓。 他被一节肠子绊倒,随后趴在沙地上剧烈干呕,昨夜分食的那最后一丝烤鼠肉也混着胆汁喷吐在沙地上。 待得无物可吐后,郗自信扒开那节断肠,逆着冲锋洪流,朝着与那面玄色旗帜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他那绑腿散开的布条缠住了半截断矛,拖拽着某具无头尸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暗红沟壑。 突然,吐蕃号角声突兀的变调。 他抬头看见另一面吐蕃帅旗近在百步以内,敌将吐蕃主帅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正映照出自己那癫狂的白发。 黄金面甲的反光刺痛双目时,五名重甲亲卫围成刀圈,五把弯刀已锁死他的退路,弯刀划出的寒光像莲花一样在他眼前绽放。 郗自信徒劳地挥舞断刀。 第一刀劈碎肩甲,他听见郭昕将军他们在笑。 第二刀削去头皮,血腥味混合着干涩的沙砾。 当又一杆长矛贯穿胸膛时,郗自信终于看清敌将面甲下像毒蛇一般的眼睛。 濒死瞬间,白发兵们的怒吼突然穿透苍穹。 郗自信在血泊中扭头,看见沙丘背面那最后的玄色旗帜插在被砍倒的吐蕃帅旗边,郭昕的独臂攥着半截旗杆,背后插着十七支箭簇,像只炸毛的银刺猬。 郭昕旁边一名亲卫的陌刀正插在沙堆中,尸体挂着刀柄不肯倒下。 郗自信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断刀向吐蕃帅旗掷去。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第5章 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郗自信蜷缩着身体,浑身颤抖着。 “宿主,放轻松”,机械女声娓娓道来,“说起来,华夏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 “原以为像宿主您从未上过战场,在那上头的热血冷却后会立刻崩溃,没想到一样和他们并肩战斗了三个时辰,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精神溃散”。 “虽说有那老兵的残存意志和那老而弥坚的躯体帮忙,但不得不说,华夏人的信念真不是吹出来的”。 “既然宿主您犯了战争创伤应激综合症,那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 一天后。 “宿主您确定没问题了吗,可以再休息一下的”,机械女声佩服的说道,“蓝星的时间已暂停,宿主您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会像之前一样一切正常起来的。” “本系统也就是看宿主您表现特别出色才透露的这个秘密”。 “真的吗”,郗自信激动的问,“我要是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我还是在往外走吗,我的家人都没出什么事吧?” “竟然质疑本系统!”机械女声的声音刚结束,郗自信的识海中就看到了父母妻儿熟睡的定格画面。 “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等我回来”,郗自信看着家人,重拾信心,攥紧了拳头。 “宿主脉象恢复正常,气血充盈。竟然真的这么快就恢复了”,机械女声不可思议的说着,“可能是你心底里坚持的那道清澈的愚蠢信念拯救了你吧,真不错,有一个令人羡慕的治愈的童年”。 “系统大佬这你可就说得太对啦”,郗自信自夸道,“谁还没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呢”。 “好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平静的声音传来,“温馨提示,宿主您叒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十、九、一”。 “是,选是”,郗自信听到突如其来的倒计时声音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哟,蹦着倒数也反应过来了呀”,机械女声笑吟吟道,“测试通过,宿主您的病情已彻底痊愈”。 “综合评定,宿主您已适应了做这种任务,新的拯救机会马上开始,加油吧”,机械女声鼓励道。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内,身份是被白发兵收留的孤儿,唐代白发兵的一员伙头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融合完这具身体的记忆后,发现他这身体天生无法长出头发。 因为这,他被遗弃在军营外。 伙夫长木昭普是第一个发现他的,木昭普把他带进了军营,白发兵众人一番仔细查验后收留了他,让他当个伙头兵,跟着木昭普学习。 因为他天生无发,大家都叫他“小和尚”。 “小和尚”,郗自信听到灶台前的伙夫长木昭普在呼唤他,收起了回忆的思绪。 木昭普提醒道,“小和尚,想啥那,火快灭啦,快添柴,要是延误大军开饭时间的话,郭将军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和尚郗自信手中忙添着柴,看顾着灶火,心中琢磨着,“木校尉,今年咱们屯的田丰收了,粮草终于充足啦”。 “朝廷的支援一直未到,咱们军队也不满编,为什么大家不多多在这繁衍后代,以图后事呀”。 木昭普答道,“边关苦寒,吐蕃大军三天两头前来围困袭扰,良户均随商队庇护迁入关内,只余这些流放之人或蕃奴,怎么通婚,你说要不要防备用间。” “而且不说《户婚律》中禁止良贱通婚这条,在咱们这基本都是摆设,就算是真有了子嗣,同僚也多会委托商队将妻儿带回关内老家,给自己留后呀。” “何况吐蕃时常劫掠,商队也多改道回鹘,少有补充,城内物资撑不住多长时间啦,特别现在铁器消耗也越来越多,多亏郑铁匠他们有一手,回炉火耗还少些,武器还能修的过来,要是再有多的人手,他们也顾不过来啦”。 “小和尚,你记住,没有后顾之忧,心中有着牵挂,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希望,挥刀时才能一往无前,等校场操练了,我再教你几招。” 一天时间眨眼而过,小和尚郗自信躺在床上,结合着身体的记忆,兀自盘算,埋头发展不行,造火药也缺少原料,高炉炼钢、酿酒之类的穿越必备技能自己还不会。 等死之局呀!城内战马也少得可怜,骆驼也就够搬运守城物资的,就算给郭将军谏言那十六字真言,也没那条件施展呀。 小和尚此时十分懊恼,心里异常烦躁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和尚是被伙夫长叫起来的,到了例行操练时间,木昭普履行了昨天的承诺,教了郗自信很多招。 随着日头当空,天气越来越热,郗自信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下,热的受不了,思绪按照穿越前那样,习惯性的脱掉了供校场操练穿用的札甲。 “小和尚,校场操练时擅自卸甲,本将判你懈怠军心,念你初犯,责以鞭笞五记,儆诫众人效尤!本将问你,如此判罚你可服气。”郭昕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 “将军治军严谨,小和尚领罚”,小和尚郗自信觉着自己很没用,沙场禁忌他不能严格遵守,破局也找不出办法,自觉失败。 小和尚郗自信领罚后,失落、自责、无助,各种负面情绪侵蚀着他的内心。 孤独无助的他拖着疼痛的身体跑到了龟兹城内的一条河边哭泣。 忽然他耳边传来了一阵驼铃声,一队商队经过,但见其中一僧人打扮的行路人向他走来。 “施主有礼了,观你面相,你我似有机缘”,僧人好心的说着,“俗语有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刚才看你一直在抽泣,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可以告之贫僧一二吗”。 第6章 悟空禅师和沙悟净 小和尚郗自信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搭话的僧人。 只见这僧人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不觉间有些亲切。 正待他搭话时,远处传来伙夫长木昭普的声音,“悟空禅师,此去长安一路小心”。 悟空禅师答道,“多谢老将军挂念,贫僧在此叨扰已久,是时候回去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了”。 “悟空禅师”?郗自信惊奇的大声问道,“孙悟空”? 木昭普跑到近前,“小和尚,被打迷糊了?怎的胡言乱语,大师出家前姓车”,一边说话,一边拿着金疮药胡乱的给小和尚上药,疼的小和尚龇牙咧嘴。 “这是在莲花寺与住持共同翻译经文的悟空禅师,师从犍陀罗三藏法师舍利越魔,小和尚,反正你也长不出头发来,你这分明是与佛有缘呀,看你都哭成这样啦,有何困惑不妨向大师倾诉一下”,木昭普打趣道。 于是,小和尚郗自信就将心中苦闷与悟空禅师一一道来。 悟空禅师听完小和尚的诉苦,宽慰了他几句,随后说道,“施主,世间万般皆有缘法,你确与我佛有缘,贫僧想邀请你一同回长安面见师父,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小和尚郗自信摇了摇头,“多谢大师邀请,小子早已当木校尉为自家大人,誓与大人及同袍们共进退”。 木昭普闻听此言心中激动,嘴上却说,“小和尚,你要真当我是你家大人的话,就好好听话跟大师回去,路上也能好好照料大师”。 “木校尉,我哪也不去,请让我留下陪在您身边。”小和尚郗自信急切说道。 “听话,这是军令”,木昭普掏出随身携带的命令,随即看向小和尚背后,拱手说道,“郭将军”。 小和尚郗自信以为郭昕将军来了,转过身去正要见礼,就觉后颈巨力传来,眼前一黑,倒入木昭普怀中。 “呃…这…李老将军还是这么果决”,悟空禅师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说道,“贫僧人微言轻,不如老将军一同跟我回长安面见陛下吧,这样求援的事情也能更多几分把握”。 “如今叛军四起,社稷风雨飘摇,朝堂危机四伏,就算回去恐也难求得援军,大师只要尽力就好”,木昭普叹息着,同时伸手从小和尚怀中取出一本书,揣入自己怀中。 “还有,我已死过一次,活着也只是为了代替那些死去的唐军镇守于此。我现在只是安西军中一伙夫,大师还是别再提往事了吧”。 “这是郭昕将军下的命令”,木昭普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悟空禅师,随后恭敬鞠躬施了一礼,“上面是命令他护送大师你回转长安。待他醒后烦请交予他,想来他会跟着大师回去的。至于其他随行的年轻人,也请大师照顾一二。这些安西军的火苗就只能拜托给大师了”。 “老将军言重了,就算不念旧情,贫僧也知社稷为重,理应如此”,悟空大师急忙回了一礼,“只是,观此子,面相虽颇具佛缘,然尘缘未了,恐到得长安后还要回返”。 “如他还要回还,就随他去吧”,木昭普说道,“若如此,前有薛大王珠玉在前,想来他也不会坠了大唐伙头军的名号”。 “还有一事”,悟空禅师问道,“这小和尚姓甚名谁,父母可尚在?” 木昭普答曰,“不知,那日我于军营外偶遇他后,其父母就未再出现”。 “既然他称你为大人,老将军可给赐姓?”悟空禅师又问道。 木昭普低头思忖了一阵,说道,“那日我发现他时,他正端坐于军营外流沙之上,不若姓沙”。 “沙和尚”,悟空禅师低喃了一句,对木昭普拱手道,“既如此,老将军还请珍重。” “大师珍重”,木昭普还待相送。 悟空禅师作揖,“老将军请留步,贫僧还需带着此间阵亡的大唐英灵回归故土,请恕贫僧无礼,贫僧告辞”。 木昭普怔怔的看着远去的驼队出神,耳边响起脚步声。 “李老将军,不再送送沙小子了吗?”郭昕将军出现在木昭普身边。 “不了,徒增伤感”,木昭普说道,“老李已死,这里只有一个郭将军麾下姓木的老兵。” “还有先不说我,郭将军”,木昭普促狭的说道,“你不是也没有跟他解释,今日是故意惩罚他,好让他跟着悟空禅师回去的嘛。不过看着好像没什么作用呀。希望他不会怪你吧。” “你们都说我是铁血将军,治军严谨”,郭昕说道,“我也需要保持形象的,好吧。” “言归正传”,木昭普问道,“奔袭救援北庭的准备做好了吗,咱们不能再等朝廷的援军了”。 “已经集结所有的战马,算起来只够出十八骑”,郭昕说,“观天象,沙暴快到了,沙暴结束后咱们立即出发,郑铁匠他们守城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咱们也学一下汉冠军侯霍骠骑的袭扰后路,而且数字正对上张三将军的燕云十八骑,大吉”,木昭普意气风发的说道,“不过能救的希望渺茫,战马估计也撑不久,后面咱们只能守城了”。 “这场仗如果我们不打,就是咱们的子孙被迫要打”,郭昕坚毅的说道,“就算咱们的子孙还是要上战场,咱们也要拖它个几十年!” —— 旬月后,长安。 悟空禅师对师父舍利越魔说道,“师父,弟子学艺不精,还请救救师弟,前日翻越林间时突然出现一毒蛇,他为了保护徒弟,拼着受伤挡在了徒弟身前斩杀了毒蛇”。 “且在回长安途中,徒弟常与此子攀谈,思路清奇,每每能爆出惊人言语,弟子观其颇具慧根,半途中我已代师父收下了他,称他师弟,还请师父责罚”。 “罢了罢了”,犍陀罗三藏法师舍利越魔为旁边昏睡的沙和尚郗自信诊脉后说道,“贫僧确是与此子有短暂的师徒机缘,奈何其蛇毒难消,且其尘缘未了,造化弄人呀。悟空,你既已代我收徒,为师就赐他法号‘悟净’吧”。 “沙悟净,沙师弟”,悟空禅师呜咽呼唤着。 …… 十日后。沙师弟郗自信拜别舍利越魔师父及悟空师兄,踏上了回龟兹城的旅程。 行至半路,遇一商队,得知北庭沦陷,悲愤欲绝,毒疮迸裂。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叕一次,卒”。 第7章 第一次召唤,岳元帅登场 “北庭失陷了,龟兹城彻底变成孤城了”,郗自信两眼无神,茫然道。 “是呀”,机械女声附和着。 “为什么不能等几天,肉干我才给他们腌了一晚上,才刚挂好准备风干的”,小和尚郗自信仍沉浸在之前的角色中。 “系统大佬,我还最后一次复活甲能用是吧,快点复活我吧,我知道我能破局的机会了,我会做出足够的军粮的,不让他们在最后只能出城迎敌”。 “停停停,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机械女声打断道,“宿主您要先听哪个”。 “那先说好消息让我高兴下?”郗自信试探道,“算了,还是说坏消息吧,现在哪还有好消息了”。 “这可不一定哟,宿主别这么悲观。坏消息呢,就是宿主您在这个任务中已经不能复活了”,机械女声说, “至于好消息嘛,则是宿主您可以召唤一次历史大佬代打”。 “之前给宿主您说过的。本系统给您提供两种选择:a.自己穿越补历史遗憾,附赠五次复活甲。b.您死完五次之后,可以召唤一次历史大佬代打”,机械女声继续说道,“宿主您死完一次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 “召唤…历史大佬?”郗自信呢喃着,“还真是好消息呀”,郗自信顷刻间想明白过来。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是,我召唤”,郗自信急忙回答。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机械女声兴奋道。 “宿主您运气真好,召唤到了岳王爷,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原来系统你都是这样观察的呀,那系统大佬,你能不能直接帮忙呀”。 “嘘,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啦,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渔阳鼙鼓动喧天,易水萧萧星斗寒。金戈铁骑连蕃汉,烟尘茄角满关山。” 朱仙镇的冬雨裹着铁锈味渗进锁子甲,岳飞抹去眉间雨水时,忽见北斗七星在墨色苍穹中拧成了一道银环。 十二道金牌在北斗七星结成的银环轨道间燃烧,化作流火坠向西北极远处,战马的惊嘶声里夹杂着胡笳悲鸣——这不该出现在中原的声响,让他警觉的握紧了手中沥泉枪。 时空扭曲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建炎四年的郾城战场与眼前景象重叠交错。 待岳飞再度睁眼,滚烫黄沙正拍打着他的面甲。 鼻腔里充满骆驼粪便与血痂混合的腥气。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杆伴随半生的沥泉枪竟化作唐制四棱马槊,好似一般磨损,其上鎏金虎头吞口处镌刻着细小楷书:“安西军器监制,大历十二年”。 “安西军…大历…”岳飞瞳孔骤缩。他忆起临安书肆里读过的《唐书》《代宗实录》,这个年号分明是属于数百年前的大唐!且在大唐西北之地,安西都护府所辖之处。 “我缘何身在此处?”岳飞心下不解,四下仔细打量着。 距他不远处的风沙中,有一面城墙如惶惶巨兽般匍匐在地,只见一众华发丛生的老卒立于城墙之上,众人身后一幅残破的玄色唐字旗在城楼猎猎作响。 此时不待岳飞细想,忽听后背传来“嗒嗒嗒嗒”的马蹄声响。 但见远处沙丘外腾起滚滚烟尘,一道由万千轻骑兵的皮甲汇成的移动褐潮向他扑面而来,马匹之上的羌胡皆圆领开襟打扮,其手中的弯刀映着太阳泛起阵阵血光。 “蕃兵入寇大唐边关?还有白发兵”,岳飞心中盘算,“若以此看来,此城为龟兹城,此番倒是撞见了吐蕃大军围困白发兵之故事,莫非某身处梦境。” 不及岳飞细想如何竟发生此等奇事,突然他耳廓微动,二十余载的征战本能令他瞬间伏低身体,只见三支鸣镝擦着他的兜鍪掠过,箭羽上醒目的鹫翎惊醒了他,且亦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正是《卫公兵法》中记载的吐蕃射雕手! \"敌袭!\"城头传来沙哑的嘶吼声,声带撕裂的尾音让岳飞想起了鄂州城头咳血死战的牛皋。 眼看箭雨越下越密,岳飞一个翻身,滚入了靠近城墙的壕沟中。 他的指尖触到了半截深埋入沙的断戟,抬眼划过时,他发现了腐锈的戟刃上残留着龟兹都督府的徽记,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竟与眼前现实分毫不差。 “此正是:万事皆由天数定,一生都是命安排。毕竟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 初临战阵 岳飞抚过断戟上的龟兹都督府印记,电光石火间贯通了此间因果。 他想起韩世忠有次醉酒时与他讲述的西域秘闻:唐贞元年间,白发安西军死守龟兹数十载,全数殉国时仍面向长安… 而此刻埋入滚烫黄沙的断戟尚温,那段历史记忆正流淌在他指缝间,逐渐凝成现实。 狂风卷着沙粒击打在岳飞的兜鍪上,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向他扑面而来。 岳飞撑起身体,五指深深陷入滚烫的黄沙之中,指腹传来的颗粒感让他想起了建炎四年的黄天荡——同样的粗粝,同样的血腥气在鼻腔翻涌。 他抬眼望向龟兹城墙,斑驳的夯土上密布箭簇凿出的凹痕,像极了鄂州城头被投石机砸出的疮疤。 城头白发兵击盾的轰鸣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响——那是皮革甲胄摩擦的窸窣声,自西侧沙丘后蜿蜒逼近。 \"三十骑轻装,六十步。\"岳飞闭目凝神,耳廓微动间竟将《武经总要》中\"闻声辨敌\"之术用得淋漓尽致。 待得心中微念一二,他突然暴起,指尖掠过四棱马槊的鎏金虎纹,槊尖挑起那半截腐锈的龟兹断戟,旋身掷向了风沙之中。 \"噗!\" 沙地骤然爆开的血花连成一线,藏身风沙中的吐蕃哨骑被贯穿咽喉,几具吐蕃士兵的尸首刚一落地,就被马蹄踏的血肉模糊。 几乎同时,剩余的数十道身影急速靠近,手中的弯刀映着残阳泛起冷光。 领头骑手鹫翎铁胄下露出狞笑,却见那异装怪人竟不退反进,马槊横扫,荡开五支鸣镝,随后槊杆杵地轻挑,扬起地上一捧黄沙,借战马冲势暂缓之际,靴底蹬着冲在最前的战马鼻梁腾空而起。 \"着!\" 马槊精准卡入第二骑的胸肋之上,岳飞借力倒坐于马背之上,双腿猛然用力夹紧马腹,随即将马槊之上的尸体摔向后发而至的其他吐蕃哨骑。 正疾驰中的一骑猛然见一巨物袭来,人马皆惊,只见受惊的吐蕃战马人立嘶鸣,将背上骑手直甩向身后骑兵手中的弯刀。 血雾喷溅间,岳飞已夺过挂于马上的角弓,抄起三支箭羽连珠射出,三骑应声而倒。 \"敌袭——!\" 城墙上木昭普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转头向身前的郭昕说道,“此人妆容奇特,但战力好生了得,不若仔细询问,如非间,拜入军中”。 一旁的郭昕按着横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担心的嘴中吐出一语,“如此甚好”。 说话间,他分明看见那陌生人在混战中刻意调整角度,让吐蕃尸首倒伏成诡异的楔形阵列,恰似《李卫公问对》中记载的\"锋矢陷阵\"。 更骇人的是对方每招出手皆留三分余力,仿佛这场厮杀不过是腹中运筹后信手涂写的兵棋推演。 然好景不长,吐蕃军主力已层层推至近前。 “开弩!”随着郭昕暴喝,城头八牛弩机铮然作响。 岳飞却似脑后生眼,突然弃马滚入壕沟。三支儿臂粗的弩箭擦着他扬起的发梢掠过,将后续吐蕃骑兵串成血肉葫芦。 \"本将乃安西大都护郭昕,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某乃岳飞,岳鹏举”。 “壮士如不弃,请翻上城头与我等共守此城”,郭昕大声,“待那蕃奴大军退却,壮士可愿入营一叙!”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岳飞说罢竟踩着弩箭钉入城墙的尾羽,猿猴般攀上城墙。 待得岳飞站定,四目相对刹那,郭昕眼前恍见烛火摇曳。 四十年前长安武庙偏殿,彼时还是羽林卫少年郎的郭昕,也曾这般仰望过卫国公李靖的画像——同样的脊梁如枪,同样的眸含山河。 此时,木昭普走至岳飞近前询问,“不知将军从何处来?”说话间递来随身水囊,只见羊皮做成的水囊上绘着于阗风格的莲花纹。 岳飞接过,看到他怀中露出半截的《孝经》——书页间似乎夹着一节干枯的杨柳枝条,那常常是中原父母给自己那远行游子的辟邪之物。 \"从…该来的地方来。\"岳飞仓促间只能如此作答,同时回问道,“那老将军怀中之物是?” “这是我儿曾经从过往商队中求得的珍藏之物,还在书中偷偷的写上了我的名字,以为我不知道。他回长安的时候让我留了下来,权当做个念想吧”。 岳飞听着回答,看到周围众人眼中也同样浮现起道道思绪,感受着真情流露,心下猛然震颤。 终于知道十二道金牌的流火为何指向这西北之处了!若龟兹陷落,河西走廊将永隔胡尘,百年后西夏崛起,再百年后靖康之耻... 岳飞想到深处,抓起水囊猛灌了一口,又从怀中摸出半块硬如铁石的胡饼——这是之前从某个吐蕃尸身上摸来的。 他看着城下吐蕃大军,手中胡饼细细掰碎,饼渣撒入狂风,看着碎屑随风飘向了远方。 那里,是郾城的方向。 第9章 信任 城下。 吐蕃大军列起军阵,随着牛角号响起,吐蕃中军忽起轰鸣。 十架裹铁冲车破沙而出,牦牛皮蒙制的撞角滴着黑油,被缓缓推至阵前。 吐蕃统帅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冲车后闪烁,吐蕃语狂笑随风传来,\"郭昕老儿,且看本帅新制的破城槌!\" 木昭普啐出一口沙粒,眯眼望向城下:\"这帮蕃奴倒是学精了,连攻城锤都备上了。\" 十架裹铁冲车碾过吐蕃士兵尸骸,牦牛皮蒙制的撞角滴着黑油,每架冲车后跟着约莫二十名蚁附兵——这些赤膊纹身的死士口衔弯刀,全力推着冲车前行,此正是多年以前曾攻破疏勒的破城军队。 岳飞冷眼观察,指尖抚过女墙箭痕时,突然看清了城墙裂缝里的细节。 夯土层间填塞着碎陶与发辫,那是用阵亡者的遗物加固的城防。 箭垛后一名白发兵长寿眉垂至两腮,他的皮甲内衬缝着\"广德二年兵曹造\"的麻布标签。 “将军可允岳某暂借角弓一用?”,岳飞沉思片刻后问道。 老兵看向郭昕,见其微微颔首,朝着岳飞递过弓箭说道,“可”。 岳飞接过老兵的角弓和箭囊,仔细分辨了一番后,三支火箭便搭上弓弦,却迟迟不射。 郭昕眯眼望去,发现他竟在默数冲车轮辙转动的周期。 不及细想,\"八牛弩准备!\"郭昕暴喝着,却听破空声响起。 岳飞三支火箭已陡然射出,却并非朝向冲车滴油的撞角,而是钻入轮轴榫卯。 浸透黑油的麻绳遇火即燃,首架冲车轰然解体时,飞溅的零件竟将后续三架车轮钉入流沙。 岳飞弯弓搭箭继续如法炮制。 郭昕观之,脸上异彩连连,高喊“放”,剩余冲车也尽数散架。 尚绮心儿暴怒道:“攻城,攻城”! 只见城墙上一众花甲老卒默默的用布条将皲裂的手掌与兵器绑死,女墙内的守城物资却未动用分毫。 岳飞俯身抓起一把黄沙扬向半空。沙粒在狂风中划出数道斜线,他眸中精光乍现:\"郭将军,烦请调两什弓手至西南角楼——半刻后,彼处当有云梯架设。\" 郭昕眉头微蹙,尚未应答,却见吐蕃前阵突然分出三股轻骑,马鞍两侧各悬着捆扎好的牛皮索。 \"他们要搭飞梯!\"木昭普的惊呼与岳飞的判断同时炸响在城头。 \"八牛弩准备——\"岳飞夺过发令兵令旗的刹那,郭昕按住了他的腕甲。四目相对间,岳飞的虎口微微发力,令旗纹丝未动,\"将军可信某?\" 夯土墙传来细微震颤,郭昕松手的瞬间,三架八牛弩的绞盘已咬紧岳飞的号令。 当第一架云梯借着骑兵冲势腾空而起时,淬满金汁的铁矢正钉入牛皮索的编织节点。 \"断!\" 牛皮索应声崩裂,云梯化作漫天碎木。吐蕃轻骑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进自家盾阵,扬起一片血雾。 吐蕃士兵大惊,然吐蕃大军身后督战队开始左右呼和,大军蚁附攻城。 木昭普抚掌大笑:\"岳将军这眼力,倒像是把《太白阴经》就着羊肉泡馍吃进肚里了!\" 待吐蕃攻势暂歇,重整阵型之际,郭昕将横刀立在墙头,\"岳壮士究竟师承哪位大家?这以沙观风之术,便是李卫公再世也不过如此。\" 岳飞解下兜鍪,任由沙粒从鬓角簌簌而落,\"幼时听老兵讲过。 安西军善用大漠为兵,今日所见...\"他忽然抬手指向正在修补城墙的白发兵,\"这些老卒夯土时,特意掺了碎陶与盐卤。\" 木昭普怀中《孝经》啪嗒落地——这正是安西军秘传的\"碱土固城法\",便是朝中兵部郎官也未必知晓。 木昭普忙捡起书本,摩挲着重新揣入怀中,随即准备迎接吐蕃新一轮攻势... 日头西斜,吐蕃大军缓缓退却。 城头换防间,岳飞跟随郭昕等人去到城内河边清洗血水泡透的衣甲。 那位被岳飞借弓的老卒哼着《伊州歌》修补皮甲,众人轻和,只见那皮甲之内赫然还刻着阵亡同袍的名字。 待众人清理完血渍、创口,穿戴整齐后。 郭昕看向岳飞,\"壮士可知,此刻长安城里坐着哪位圣人?\" \"某来时,圣人正用建中年号\",岳飞面不改色,实则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分明记得《旧唐书》载,郭昕困守西域时,长安已是历经数次改元。 \"错了!\"木昭普突然暴起,陌刀寒光直指岳飞咽喉,\"如今是兴元...\" 岳飞回想着刚才清洗时看到木老将军后颈那道蜈蚣状的旧疤,与《李嗣业传》记载的怛罗斯之伤如出一辙,竟未曾躲闪。 刀锋凝滞的瞬间,郭昕的横刀架住了陌刀,两位老将的须发在风沙中纠缠。 郭昕眸光紧盯岳飞,“岳壮士,我听你言语中带些中原口音,观你身手似有传承,可否如实相告你究竟是谁。” 岳飞闻言沉思片刻,回道,“汤阴岳飞蒙安西军魂及郭元帅感召,惟愿与众位将军们共守龟兹”。 说罢,却见岳飞从箭囊抽出一支鸣镝,鹫翎末端赫然烙着\"大历十四年制\"。 \"某在壕沟拾得此物。\"岳飞将箭簇转向日光,锈迹间隐约可见被刮去了镌刻的文字,\"若某没猜错,这该是当年泾原兵变时,吐蕃从神策军缴获的旧箭。\" 郭昕瞳孔骤缩,吐蕃确曾奇袭下了长安,将武库劫掠一空,此事便是朝中重臣亦鲜有人知。 “李老将军,我信他。我等后背刺字‘赤心报国’,岳将军背后亦刺着‘精忠报国’!” “家母训诫,报效国家,飞绝不敢忘!”岳飞慷慨激昂道。 木昭普的陌刀缓缓垂下,在地上犁出一道深痕:\"你若不是吐蕃派来的死间...\" \"便是上天赐给安西的卫公\",郭昕突然解下腰间鱼符,\"此物可调三百戍卒,岳将军敢接否?\" “末将接令”,岳飞凝视着鱼符上盘错的龟裂纹,那分明是被主人摩挲过千万次的痕迹。 他忽然单膝及地,行了个标准的唐军抱拳礼:\"末将愿立军令状。今夜子时,请将军备好火油与陶瓮...\" ... 当吐蕃步兵趁着夜色推来攻城塔时,他们看见城头飘下数十个酒坛大小的陶瓮。陶器碎裂的脆响中,浸透火油的骆驼刺绒遇风即燃,顷刻间将高耸入云的攻城塔化作火龙。 \"撤!快撤!\"吐蕃督军的嘶吼淹没在爆燃声里。岳飞立在垛口,将最后一支火箭射向夜空。 他望向正在修补城防的白发兵们,那些佝偻背影与岳家军的儿郎们渐渐重合。 城下,尚绮心儿观得真切,龟兹城内突然冒出这员战将,今日坏了自己两次攻城大计,心中愤懑,用力折断了手中金弓,用汉话大声嘶吼道,\"兀那唐将,可敢留下真名!\" 岳飞将腰间蹀躞带解下,一枚开元通宝串在槊锋振臂掷出。铜钱发出破空尖啸,吐蕃阵中一面战鼓应声而裂,引得尚绮心儿连忙举盾后退。 随即一道长啸声起:\"贼将记好了,唐安西军伙头兵,岳飞,岳鹏举!\" 火光映亮郭昕那沟壑纵横的脸庞,老将军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落了甲缝间的陈年血痂,\"传令!把地窖里珍藏的葡萄酿抬上来——大家可痛饮一杯,今夜本将要与岳将军结忘年之交!\" 城下焦臭味随风弥漫,木昭普拎着酒坛凑近岳飞:\"这酒里可掺不得沙子,岳兄弟得先答老夫一问\",他晃了晃身旁的空陶瓮,\"你怎知吐蕃今夜必用攻城塔?\" 岳飞抹去唇边酒渍,眼底掠过的是郾城大捷的烽烟,\"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郭将军白日故意示敌以弱,不就是等着他们用这笨家伙么?\" 随即三只酒碗重重相碰,城上碎陶与星光一齐坠入银河。 —————————————— 某个虚空视角里,郗自信那双眼变星星状的虚影看着岳王爷嘀咕道:\"好厉害呀!岳王爷就是岳王爷,得到大家信任之后就该反击了吧,不像系统大佬,开始的时候还准备连我的复活甲都要没收...\" 机械女声骤然响起:\"宿主您要是再废话,到下个任务的时候就叫你屁股朝上,在溷藩中穿越!\" 第10章 六花撒星破敌 残月攀上烽燧时,城外的大火渐渐熄灭。 城上换防后,岳飞众人跟着郭昕下了城墙,穿过瓮城甬道,火把照亮了墙缝里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划痕旁都刻着阵亡者的姓名。 郭昕突然驻足,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血丝,老将军与身后众将士从怀中掏出刻刀一笔一顿的又刻上了今日阵亡的袍泽姓名。 都督府营帐内,黄土砌成的舆图台上,郭昕用手中横刀挑起灯烛,刀尖点在龟兹位置时,铁器与青铜灯柱碰撞出奇异声响。\"安西四镇,如今只剩龟兹,众将士苦思却不得破围之法。\" 岳飞注意到舆图边压着几页书,仔细观瞧,泛黄的《李卫公问对》纸页间画着雪夜袭蔡州的路线图。 另一边,是一张《汉书·西域传》的书页,岳飞看到郭昕在\"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八字旁注满批语。 岳飞凝视着舆图上龟裂的朱砂边界,一时间也无对策。 郭昕带岳飞等将官巡营,顺便也方便岳飞熟悉军营各处状况。 换防下来的白发老卒们亦未倒头便睡,而是默然磨刀,待擦拭得手中陌刀刀刃与雪白的发辫一样泛起银光,才枕戈而眠。 三更梆子响时,岳飞在武库中找到了十几张弩机!虽然部件残缺,但双槽弩机与偏心轮设计分明已渐渐接近了岳家军制式的神臂弩。 \"这是开元年间李守德将军改进的擘张弩\",郭昕身旁的军械官擦拭着弩臂上的龟兹文刻痕,\"传说源自诸葛武侯的元戎弩...\"。 翌日,校场传来金铁交鸣声。 只见木昭普正与众人操练陌刀技法,六十斤重的长柄刀在他手中化作银龙,最后一式\"铁骑突出\"劈断木桩时,岳飞想到了那句,“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郭昕在一旁问道,“岳将军昨日初到龟兹,理应休整片刻,故未叫将军操演,不知将军可有不适”。 “多谢元帅体谅,飞无有不适之感,末将即已入郭帅帐下,还请元帅一视同仁”,话毕,岳飞举槊加入操练。 ———————— 城外吐蕃大营处沙尘漫天,尚绮心儿连夜调集的援军陆续赶来,龟兹城外褐潮翻涌。 岳飞立于城楼前,指尖划过陶片加固的城墙,\"吐蕃大军数倍于我,必定会以惯用之法以力破巧。” “元帅,我等当依城墙耗尽吐蕃大军之锐气,待其收兵之时以李卫公六花阵击之。” 他拾起碎石在摆出外圆内方之形,\"预备队两什一军。六军分驻六门,中军留五什锐卒作‘花心’埋伏于瓮城之内,以待时机。\" “六花阵?”郭昕沉思,“当年李卫公凭此阵大破突厥,不想今日竟重现龟兹。” 岳飞颔首,碎石的阵型随指尖演示阵型流转。 “吐蕃今日久攻不下必将士气受损,然其自以为得兵势,退却时必以为我军疲敝不敢出城。” “待其收兵之时,预备队随我杀出,辅以屯田之稻草疑兵虚张声势,或可诱其分兵断后。”他抓起一捧黄土,在六瓣外围撒了出去,“即便其不分兵,亦可待其阵脚散乱,以撒星阵破其散势。\" \"岳将军是说,要让六花阵眼化作星斗?\"郭昕问道。 \"正是,吐蕃铁骑如星散难测\",岳飞马槊点向六花阵外围,\"六门戍卫为基,中军化整为零\",槊尖划过之处,碎石突然自行游移,竟在六花阵外结成北斗七星的轨迹。 木昭普咧嘴大笑,“岳兄弟这弯弯绕绕的,比老郑打铁还费脑子!你只管运筹帷幄,这冲锋之事,交予我便是。” 郭昕在一旁道,“老将军不必争先,到时由城上守军戒备,我等率预备队同去杀敌。” 城外,吐蕃人慢慢逼近,大纛下尚绮心儿发狠道,“大军攻城,破城之后,老卒头颅悬梯三日”。 郭昕抽出横刀,刃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诸君可愿随郭某再守一日大漠烽烟?\" 陌刀顿地,兵刃声迭起。同时龟兹城头响彻众将士的战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吐蕃大军轻骑近前射过一阵,随后大军蚁附攻城。 \"结鱼鳞阵!弩手三叠射!檑木对准云梯铰链!\"岳飞执令旗暴喝,中原腔调里带着不自觉的唐音,曾经收复建康的战术在喉间翻滚。 ... 残阳西下,吐蕃军队缓缓而退,正中岳飞下怀。 只见龟兹城门洞开,抓住其前后军脱节那一瞬间,六花阵已悄然绽开,中军列盾为墙,郭昕的玄色大纛高悬其上。左右六队呈花瓣状散开,每队不过二十人,却暗藏弩手与陌刀兵,向前掩杀而去。 吐蕃后军大惊,仓促间只得四散奔逃。 尚绮心儿发现唐军出城后,冷笑:“垂死蝼蚁,也敢出城列阵?”随即命吐蕃大军如潮水般回返涌向“花瓣”,同时督战队四处呼喝,四散后军竟逐渐稳住阵脚。 “变阵!”岳飞于中军令旗骤扬。 前方两侧“花瓣”陡然收缩,露出后方擘张弩,淬毒弩箭破空而至,吐蕃士兵不时倒地,阵型散乱。左右两瓣趁势合围,陌刀如林,木昭普奋勇当先,刀起刀落间马腿人头纷飞。 尚绮心儿目眦欲裂,亲率精骑直扑安西军中军大纛:“斩旗者赏金千两!” “来得好!”岳飞槊尖一挑,令旗再变。 六花阵倏然收拢,随即化作星星点点,缓缓退却。 中央阵眼火把骤起,三十白发老兵扛着浸透火油的草人猛掷向前,火把飞出,草人遇火爆燃,吐蕃战马受惊嘶鸣,大军阵型顷刻大乱。 尚绮心儿大惊失色,命后军殿后,立即撤退。 “撒星阵——!”岳飞手中令旗如飞。 六花阵结成北斗七星的轨迹,将吐蕃乱军裹入阵中。白发兵们三人成组,横刀盾手抵前、陌刀兵突刺、弩手点射,那数倍于己的敌军竟如潮水般节节败退。 安西军众将士追出十里,岳飞瞥了一眼左前方经过的绿洲,发现正前方尚绮心儿中军已收拢败军重新列好阵势,对身旁郭昕说道,“元帅,此时不宜再追,观前方敌军阵型已成,已失先机。” 郭昕沉思片刻,大声道,“众将士听令,穷寇莫追,随我回城”。 众人稳住阵脚缓缓退去,一路尸骸遍地。 回到城下,城头白发兵们倚着女墙休整。 岳飞撕下袍角为伤兵包扎,忽觉掌心黏腻,血水早已浸透布条,混着黄沙凝成暗红颜色。 第11章 烽火焚天映白首 城外吐蕃大军援兵不断聚集保持攻势,城内白发兵分三班守备应对如常,如此战事逐渐胶着.... 城头箭垛后,白发兵郑铁匠抠出夯土缝里的半截断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箭杆上\"大历三年\"的刻痕早已被血污浸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箭矢递给身后那最有准头的伙头兵:\"省着点用,这怕是最后一壶了。\" 伙头兵接过新箭囊时,原来身上的牛皮袋底早已空空如也。 城内众人已然知晓铁器已消耗殆尽,武器、铠甲、箭头,每日守城后,众人都竭尽全力回收。 岳飞踩着不知被多少次鲜血浇灌的城墙巡视,靴底黏着早已污染凝结的血痂。 瓮城角落堆着几架残破的八牛弩,弩臂裂纹里塞满碎陶片,军械官正尝试用吐蕃人的战利品进行维修。 \"檑木已尽。\"郭昕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都督府该拆的也都拆了,再想要檑木就只能拆帐篷啦。\" 木昭普蹲在灶坑前,铁锅里的沸水翻腾着死去的战马骨头和鼠皮。他盛起几碗褐色汤汁走进伤员帐篷,冲一位缩在帐篷一角的伤员晃了晃:\"喝吧,比长安的醪糟还养人。\" 那伤员喉结滚动,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巡营完毕,都督府营帐内。 “元帅,吐蕃粮草大营,想来必在此处”,岳飞指着舆图绿洲深处,回忆起当初追杀敌军时,目光扫过绿洲边缘之际发现了几缕炊烟诡异地从深处升起。 与西域常见的牧民烟火不同,那烟色浑浊发黑,分明是湿柴混着牲畜粪便燃烧的痕迹。 岳飞解说着自己的见解。 \"鹏举,这里是你今晨新标的?\"郭昕指着舆图上绿洲深处一块炭黑。 岳飞颔首,\"末将昨夜观星时,见绿洲方向飞鸟盘旋不落。\"岳飞解下蹀躞带上的铜壶,倒出半捧黍米,\"这是取自鸟喙沾着的新麦。” \"米粒间果然混着金黄麦壳”,木昭普突然抓起麦壳塞进嘴里狠嚼,\"是河湟一带的黍米,吐蕃人把河西粮仓搬来了!\" 营帐里灯火明灭不定,岳飞用断箭在地面勾画,沙土上的绿洲渐渐被圈成火形。 “我军守城物资见底,不击退此次围城,恐无法与商队交易。” “吐蕃大军环绕水源扎营,粮草拱卫于内,攻城日久,守军必定懈怠。” “末将已观天时,今夜西风骤烈,可效汉时昆阳之战。” 郭昕的指节叩响空箭囊:\"我军现存箭矢不足两百,火种...\"他瞥向墙角那盏青铜油灯,灯芯已短如鼠尾。 “好个尚绮心儿,竟将粮草藏在绿洲内,倒是懂得粮草怕火攻。”木昭普说道。 郭老将军冷笑一声,横刀在沙地上划出几道沟壑,下定决心,“此番出其不意,以有心算无心,烧了粮草,吐蕃大军必溃!只是,放火的手足兄弟恐无法再归来。” \"未将愿率死士夜袭。\"岳飞抱拳请命,马槊尖端尚凝着未干的血痂。 木昭普却突然横跨一步,陌刀“铿”地插入地面:“岳兄弟不能去。” 他解开皮甲,露出一身狰狞的创疤,“当年的怛罗斯之战,高仙芝大帅与某便是这般孤军断后侥幸得脱...” “活下来的人,总要替死去的战友们多看几眼山河。”老伙夫长从怀中摸出那本珍藏的《孝经》。 书页间滑落的杨柳枝已枯萎蜷曲,“你还年轻,安西军的‘根’得留着。”说着把珍藏的书本递给了岳飞。 军议的烛火在三更梆响时熄灭,帐外忽然卷起怪风。 三十名白发兵默默出列,有人用布条将皲裂的手掌与陌刀绑死,有人往缺齿的牙床里塞进最后一块肉干。 木昭普挨个拍打他们的肩甲,甲片撞击声里混着他沙哑的哼唱:“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郭昕解下鱼符塞给岳飞:\"绿洲火光冲天时,便开城门发起攻击\",说完随即抱拳喊道,“兄弟们,今夜随某共襄盛举。” 只见老将军战袍的裂口处,露出内衬密密麻麻的姓名。 ... 子时已过,绿洲突然惊起夜枭。木昭普带人匍匐爬过滚烫的沙地,皮甲缝隙灌满白昼晒透的余温。 巡逻的吐蕃兵正在打盹,忽见沙地上窜起数道黑影——老伙夫长竟用火镰点燃自己提前割下的白发,跃起时宛如流星坠入粮垛!绿洲燃起第一簇火。 \"走水了!\"惊呼声未落,郭昕的横刀已削飞哨兵头颅。老兵们疯狂劈砍粮仓绳索,麦粒混着火油迸溅成火雨。 白发兵们一分为二,依计行事。 一批斩杀安抚大军发号施令的将官,一批保证火势蔓延。 一紧邻粮仓突然又发生爆燃,原来吐蕃人将火油混放在这垛粮草中。 此时粮草大营的混乱蔓延到中军。 尚绮心儿慌乱间起身,被热浪灼得通红。 眼见火势已失控,有营啸之势,却只得咬牙切齿的大声招呼近前的士兵道,“放箭,放箭!斩唐军一首级者,赏百头牦牛!\"自己却见势不妙,被亲卫护着开启奔逃模式。 ... 木昭普的陌刀已砍卷刃,索性抡起半截粮车车辕横扫。 某匹惊马拖拽着燃烧的火坛冲入敌阵,火舌舔舐过干裂的麦垛,爆燃的麦粒如流星四溅。 一名独臂老兵突然跃上粮仓,用仅剩的右臂高举火把,任由三支箭矢贯穿胸膛:“龟兹城!老子替你们烧出条生路——” 绿洲化作炼狱。 郭昕的白发被燎去半边,横刀劈开某个吐蕃百夫长的铁胄时,刀刃竟卡在对方锁骨间。老将军弃刀不用,枯瘦五指生生抠进敌将眼窝。 黎明时分,绿洲火海中只剩七名唐军。 郭昕和木昭普背对而立,两人战袍已成褴褛血衣。 郭昕忽然放声大笑,“老匹夫,黄泉路上,记得给本将温酒。” 木昭普回以大笑,“那你可要等岳兄弟来咱们坟前了,这顿酒说好了是要留到光复安西的...” 龟兹城内,眼见绿洲火起,岳飞安排好城防,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率支援的众人杀穿敌营,用吐蕃语大喊“粮草已毁,还不投降”,敌军皆闻风丧胆,四散逃窜。 岳飞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他远远的看见冲天火光中,一截残存的玄色旗布在热浪里翻卷,隐约拼出个“唐”字... —————— 机械女声在虚空中幽幽响起:“宿主,你看见了吗?有些火种,风沙再大也吹不灭的。” 郗自信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却久久没有言语。 第12章 铁骑破阵筑忠魂 绿洲的火光将夜幕撕成血色的绸缎,燃烧的黍麦在热浪中爆裂如星。 岳飞横槊立马,望着吐蕃大纛飞速撤退,溃军在火舌舔舐下蜷曲成焦黑的蛇形。 只见他率白发军趁吐蕃大军营啸时迅速收拢无主战马,随后如利刃般刺入吐蕃乱军。 当头一人,正是那岳飞一马当先,踏过燃烧的粮垛,火星溅在明光铠上,映出他那冷峻的侧脸。 \"郭帅在前方西南角...\"探马嘶声未落,岳飞已策马冲入敌阵。 一匹受惊的吐蕃战马拖着燃烧的粮车横冲直撞,他俯身避过火浪,举槊横扫,劈开两名吐蕃骑兵的咽喉,目光锁住不远处燃烧的粮垛边被围的七道身影。 郭昕的白发已染成焦黑,木昭普的陌刀断成半截,七人背靠背死战,脚下尸骸堆积如山。 血雾中,他看见短发的木昭普正用半截铁链绞住敌将咽喉,老伙夫长的嘴大张着,吼出含混的秦腔:\"赳赳老秦——\" \"共赴国难!\"七道嘶哑的应和声炸响。 郭昕身上战袍早已褴褛如幡,老将军刀锋卡在吐蕃百夫长的锁骨间,竟抱着敌将用牙齿生生咬断对方喉管。 \"结锋矢阵!\" 岳飞暴喝如雷。 槊尖端寒芒暴涨,身后白发骑兵应声变阵。 马槊陌刀横刀层层交叠如龙鳞乍现,战马嘶鸣间铁蹄踏出玄奥轨迹——这正是《卫公兵法》所载\"三才锋矢变阵\",前阵如锥,两翼似翼,马蹄掀起的沙暴竟在空中凝成猛禽俯冲之形。 吐蕃千夫长瞳孔骤缩。他认得这阵势——数十年前高仙芝屠石国城时,正是用此阵屠尽其三万精骑。 慌乱间他挥刀用吐蕃语嘶吼:\"放箭!放箭!绝不能让他们靠近!\" 箭雨泼天而下的刹那,岳飞突然勒马侧身。 战马人立嘶鸣,前蹄竟精准踏在沙中一面半掩的盾牌上,借着反冲之力,整支锋矢阵如鬼魅般斜切向东北角。 \"噗!\" 三支箭矢贯穿岳飞左肩皮甲,却被他提前绑在甲内的纸甲挡住卸力。 纸甲碎片混着箭簇纷飞,他顺势摘下头盔掷向敌阵,鎏金兜鍪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蕃狗看箭!\" 吐蕃弓手本能地调转箭锋,箭雨追着空盔攒射时,真正的杀招已然显现——二十轻骑从弓手侧翼暴起,马鞍两侧悬挂的皮囊同时破裂。腥臭的黑水(实为缴获的吐蕃火油)如毒蛇扑向敌阵,遇火即燃! \"阴险!当真阴险!\"木昭普狂笑着劈开拦路敌兵,半截陌刀将燃烧的蕃兵挑飞三丈,\"岳兄弟这手''借火焚天'',比老郭当年尿浇箭垛还缺德。\" 郭昕抓过一把断刀,刀锋从另一名上前吐蕃百夫长的甲胄缝隙中穿过:\"去阎王殿问问\",他抽出带血的刀身,刀柄猛磕敌将太阳穴,\"天宝年的疏勒血债,该付几分利钱!\" 七具血人撞入锋矢阵缺口时,阵型陡然再变。 岳飞马槊指天画圆,骑兵分作七股\"流星锥\",每股皆以郭昕七人为锥柄,战马奋蹄向前做流星突射。 锥柄七人竟也默契地以战场上散落物什为远程武器,或甩出铁链,或循声掷矛,掩护前突之战友! 吐蕃千夫长已被身旁丧命的吐蕃弓手的血浸透,他绝望地看着锋矢之势越来越近,刹那间已被那夺命槊尖穿透胸膛,他也在生命最后一息回想起,后悔当初不听爷娘的劝告,从吐蕃遥远的部落跟随尚绮心儿来攻打安西。 \"岳将军,老夫欠你一顿葡萄酿!\"郭昕吐出一口鲜血,笑声裹着火星飞溅。 七具血人各找战马汇入白发军军阵,陌刀劈开血路,槊影织成铁网。 岳飞马槊挑开最后一具断后的吐蕃尸首,鎏金虎头吞口已被血污浸透。他俯身抓起一把焦土,指尖摩挲着未燃尽的麦粒——这是吐蕃从河西强征的军粮,混杂着碎骨与箭簇。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木昭普的陌刀劈开浓烟,断刃上挂着半截牦牛皮索,\"趁这群蕃奴吓破胆,咱们直取于阗,夺回安西门户!\" 岳飞来到木昭普身边,从怀中递过那本《孝经》,“老将军,完璧归赵。” 郭昕不等木昭普回以感谢之语,老将军突然按住岳飞肩甲:\"鹏举看东南龟兹城的方向!\" 沙丘后隐约有玄色旌旗翻卷——竟是龟兹城内除值守城墙外的剩余白发兵自发集结,马鞍两侧挂着从吐蕃溃兵处夺来的角弓与箭囊。 为首的老卒被火燎没了半张脸皮,却将刻着\"广德元年\"的横刀举向苍穹:\"安西军残部,请为先锋!\" \"好!正好让老夫试试新缴的牦牛角弓!\"郭昕放声大笑,将一边老卒为岳飞寻回的鎏金兜鍪递了过去,“岳将军,鱼符即在你处,吾等当听你号令”。 岳飞接过头盔,整理一番举槊大喝:\"诸位可愿随岳某夺回于阗,断了吐蕃后路?\" 顿时,陌刀顿地如雷,扬起的风沙从刀柄中簌簌而落。 木昭普举起刚刚从粮仓边找到的半囊马奶酒喝了一口,\"岳将军下令吧,我还等着把这武德九年的军旗重新插回于阗城头的!\" 岳飞举马槊遥指前方,“随我出征。” ... 尚绮心儿此时的黄金面甲歪斜着挂在马鞍旁,眼眶被烟熏得赤红:\"撤!退到前方沙丘后重整!\"他疯狂鞭打战马,用吐蕃语嘶吼着,“砍下郭昕岳飞头颅者,赏千帐奴隶!” 却不想溃兵如决堤之后无人可挡的褐潮,将他的亲卫队冲得七零八落。 吐蕃残军如潮般溃逃,马蹄掀起的沙尘里裹着断箭与哀嚎。 第13章 奔袭于阗 吐蕃溃军的马蹄声渐远,卷起的沙尘如黄龙般匍匐于天际,于阗城的轮廓在沙丘后若隐若现。 岳飞横槊立马,槊尖垂落的血珠渗入沙砾,在龟裂的戈壁上晕开点点褐斑。 身后的白发兵们喘息如雷,虽一个个满面血污,眼中却燃着久违的炽热——那是困守龟兹数十年后,第一次嗅到了故土气息的渴望。 这群白发骑军奔行追逐吐蕃溃军,马蹄声渐乱,众人在无声中前行,只偶尔发出兵器挥舞、弓箭破空的声音。 众人正如这几日追击时,默契的在发起进攻前,从身旁无人的驮马之上取出食物水源,快速补充着流失的体力。 甲胄缝隙间数日凝结的血痂随马蹄颠簸的步伐簌簌剥落,却无人抬手擦拭——几十载的烽烟已将他们雕成一把把钝刀,此刻刀锋重淬,只为劈开眼前这座尘封的故城。 “擂鼓!列锋矢阵!”岳飞声如裂帛,嗓音里混着沙粒摩擦声带发出的沙哑声。 战鼓声未起,白发兵已如齿轮咬合般动了起来,默契地分作三队。 一队持陌刀为锋,陌刀手以刀拄地,刀刃在沙地上犁出扇形弧光;一队挽角弓压阵,弓手咬开箭囊皮绳,指尖抚过箭羽时竟带起一串火星——箭杆上浸透的火油正被残阳炙得滚烫;最后一列盾兵高举巨盾,龟裂的盾面映出漫天赤霞,恍如一面面血镜反射着冷光。 于阗城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夯土城墙遍布裂痕,像是被巨兽啃噬过的骸骨。 城头当班的吐蕃守军看着远处漫天的沙尘,经年的后方守城生涯已磨平了心智,骤然间遇见敌袭,六神无主间东奔西窜,慌乱的影子投在垛口。 而墙脚边堆放的滚木礌石在阴影中却如那一条条择人而噬的巨蟒。 “快开城门,让本帅进去”,尚绮心儿终究靠着他的几匹骏马抢先来到了城下,话语声中透着无尽的疲惫。 城上吐蕃守军听到主帅尚绮心儿的喊声,终于回神。 待吐蕃残部退入瓮城,黄金面甲的反光刺破烟尘,尚绮心儿的吐蕃语嘶吼间裹着铁器碰撞的锐响砸下,\"人那,都死哪去啦!速关城门,速关城门!勿让追兵入城!准备好守城物资。\"说完,头也不回的寻找休息之处了。 于阗城门迅速紧闭,城头吐蕃守军慌乱地架起滚木礌石。尚绮心儿的残部入城后,跟随的将领第一时间即奔上城墙嘶吼着用吐蕃语催促守军加固城防。 \"火油箭——放!\" 岳飞马槊划破热浪,数十支箭矢拖着黑烟扎入包铁木门的缝隙。 箭簇入木的闷响中,木昭普猿臂暴起,将火把掷向城门。烈焰轰然腾空,牦牛皮蒙制的门板蜷曲成焦炭,热浪瞬间掀飞了两名仓促站定的吐蕃弓手,惨叫着坠下了城楼。 “快,快”,尚绮心儿的心腹将领忙乱的指挥着,\"城门要破了,快扔滚木礌石堵门!泼沙灭火!\" 手忙脚乱间,吐蕃守城士兵将大门堪堪封堵。 白发军阵此时已到于阗城墙前一箭之地。 城墙上吐蕃弓箭手紧张的松开手中弓弦,箭簇三三两两的掉落于阵前。 “先机已失,末将请命暂缓攻城,于五里外扎营打造攻城器械后,再做计较”,岳飞向郭昕请命道,言语中眼睛瞥了一眼于阗城墙。 郭昕会意,颔首附和。 随即,白发兵们举刀大喝,暂退扎营。 于阗城内,吐蕃兵将数倍于安西军,然大军新败,士气低落,不敢出城鏖战。 —————— 白发兵简易营帐内。 “末将请一百骑攻破此城。”岳飞道。 \"你要送死?\"木昭普瞪大眼睛,眼底血丝更显狰狞,\"那破城墙比长安朱雀门还高三丈,难道岳兄弟你有飞天遁地之能!\" \"《六韬》有云: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岳飞抓起一把黄沙扬向烛火,沙粒在热流中盘旋如星斗。 \"三更马蹄裹毡,人衔枚,城墙西南排水渠可容瘦马通过——二十年前军械官留下的暗道,郭帅岂会不知。\" 郭昕的眼中骤然迸出精光。他卸掉胸前铠甲,露出肋下狰狞的旧疤——一道形如弯月的刀痕,正是之前在此守城时为吐蕃军中独有的鞣皮刀所留。 \"当年某率死士从那条阴沟爬出去求援。\"老将军摩挲着刀疤,笑意森然,\"同去的三十七个兄弟,只某冲了出来,等某当时跟着高仙芝大帅的援兵回来时,城头已插满吐蕃旗。\" “元帅智勇双全”。 郭昕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倒是你岳鹏举,这手《卫公兵法》使得比李药师还邪性。\" 木昭普边听着计策,边蹲在阴影里打磨陌刀,想了想突然说道,\"于阗城还有七万石存粮,吐蕃狗把河西粮仓搬空了。\"他舔了舔刀刃,锈腥味混着麦香,\"老子闻得到。\" 计定,众人休整,静待午夜来临。 ... 百余轻骑的马蹄裹着浸油的麻布,行军的轨迹如一道圆弧,在月光下如鬼魅般滑过沙丘。 城墙上守夜的吐蕃士兵紧张的看向城下灯火照亮的区域,却不想岳飞已率众人秘密潜入于阗城内。 此刻岳飞众人在渠口的荆棘丛中列好阵势,指尖抚过了城墙上的一道刻痕——\"天宝九载,于阗忠魂\"。八个大字几乎被苔藓侵蚀得模糊难辨。 \"点火。\" 三支鸣镝带着幽蓝磷火射入夜空,城头巡逻的吐蕃兵尚未转身,岳飞的马槊已抹过其咽喉。他踩着人梯翻上垛口,只见郭昕率其余众人已等在此面城门外。 \"夺门!\" 百余白发老兵化作三道铁流。一队开门引入等候众人,一队直奔粮仓武库,一队抢占城上弩机台。 城门洞开的瞬间,吐蕃守门士兵那血腥的尸气扑面而来。瓮城内堆叠的吐蕃尸墙轰然倒塌,腐液混着血水漫过众人战靴。 岳飞亲率几人扑向主将大帐,只是睡梦中的吐蕃守将刚摸到弯刀,便被四棱马槊钉死在虎皮榻上。 几人找了一圈,却不见了吐蕃主帅尚绮心儿。 原来是那尚绮心儿休整后,料想于阗必不得久守,已于夜色降临时偷偷出城向南撤走。 突然,帐外传来木昭普的狂笑——老伙夫长竟用铁链拖着武库中找到一架床弩冲上了城楼,弩箭倾泻向城内敌军必经之路。 白发兵们沉默着向前碾压,每一步都踩出坚韧的足印。 南门处,吐蕃败军争先出城,竟不顾过往袍泽之情,挥刀砍向前方阻挡自己逃跑路线之人... 当黎明的曙光揭去于阗夜幕的轻纱时,城内慢慢归于平静。 城头玄色唐旗升起的刹那,郭昕的横刀劈断最后一根吐蕃纛旗。 老将军仰头望向褪色的\"唐\"字,白发兵们喉间滚出压抑了几十年的呜咽。 岳飞抚过旗杆上层层叠叠的刀痕——那是天宝年间安西军最后一次撤离时留下的印记。 ———————— 五日后。 烽烟尚未消散,斥候的嘶吼已撕裂捷报。 “报。。。吐蕃援军将至!其一万前锋已过且末河,距城三十里!” 第14章 烽烟急转战千里 地平线上褐潮翻涌,新到的吐蕃前锋大军的马蹄声尚在十里外,龟裂的盐碱地已隐隐震颤。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前锋大军后队中闪烁,他高举金弓狞笑:“想我吐蕃大军已至,倾国之兵力前来。唐军只一孤军且征伐日久,早已疲敝不堪,一万对五百,优势在我,今日便是那安西绝唱!” 数息前,于阗城内。 岳飞抓起一把焦土,沙粒从指缝漏下时,他恍惚看见了众人如郾城之战后岳家军放松的模样。 “元帅,吐蕃前锋过河后未先扎营,观远处烟尘,必是疾驰而来”,岳飞对郭昕拱手,鼓舞士气道,“想那敌将自忖其军势重,必料我等不敢出城迎战。” “而我军休整几日,府库充盈、粮草充裕,士气可用,应趁其立足未稳之际挫其锋锐,而后相机行事。” “岳将军此言大善,自出征起,鱼符已予将军,我等听令便是,”郭昕听罢说道。 “既如此,开城门,众将士随我出城,列六花阵!弩手居后!”岳飞的举槊大喝道,“城上将士守好城门,待我等凯旋。” 数百白发兵走马鱼贯而出,以于阗城墙为背,沉着布阵,只见六花阵如花瓣层层绽开。 木昭普将半壶火油泼在陌刀之上:“岳兄弟,这回瞧瞧咱的天火斩楼兰。” —————— 吐蕃前锋的轻骑如蝗虫般扑来,带头将领看到于阗城下白发军布阵,讥讽道,“螳臂也敢当车,给我冲过去撕碎他们。” 伴着吐蕃号角声,轻骑急速靠近城下。 排成一线的轻骑成包围之势奔向白发兵军阵,却在踏入阵型一箭之地前骤然减速——原是沙地下竟埋着于阗城内缴获的铁蒺藜! 吐蕃前锋军一时不察,战马纷纷哀鸣倒地,后队骑兵减速不及径直撞向前队,被甩入六花阵中的敌骑,瞬间被陌刀绞成碎片。 白发军中弩手抓住乱阵的瞬间放箭,顿时又斩杀一批慌不择路的吐蕃骑兵。 岳飞见敌军阵势已乱,引白发兵分左右全军出击。 木昭普“马作的卢飞快”,追过一骑,陌刀当头劈下,火光冲天而起。 但见火焰席卷处,吐蕃轻骑一击即溃。 尚绮心儿眼见溃军又要冲击军阵,急忙大呼,“后队变前队,撤退!撤退!” 如此,奔逃出二十里,见到吐蕃中军才稳住阵脚。 ... 郭昕将横刀插进沙地,刀柄上缠着的布条随风扬起,刀身映着残阳,在沙地上拖出一道细长的血影——那是突袭吐蕃前军时留下的痕迹。 \"岳将军且看,\"老将军学着岳飞抓起一把黄沙扬向半空,沙粒在空中划出数道斜线。 \"吐蕃大军已扎营戒备,不便袭营。然据斥候来报,距此西南三里处有片胡杨林,吐蕃人在此囤了三百车草料。\"他说着用刀尖在地上勾出蜿蜒的沟壑,沙粒顺着刀锋滚落,竟隐隐现出胡杨林与吐蕃营地的方位。 \"哨兵不过五什之数,战马皆栓于东南,但经龟兹城外那一战,想来此粮草存放之地,吐蕃已布下了陷阱。\" 岳飞听闻后稍一沉吟,即让众人回城暂歇,却与郭昕木昭普奔向西南搬运粮草之处。 到得近前,岳飞鎏金兜鍪下的双目精光乍现,马槊尖端挑起块风干的骆驼粪,在鼻端轻嗅,\"粪便未干透,应是今晨新遗。木老将军,日前缴的吐蕃号角可还在?\" \"都在于阗瓮城垛口下堆着呢!\"木昭普咧开大嘴,陌刀劈开脚边半截箭杆。刀光闪过时,箭杆裂口处露出暗红的木芯,\"那帮蕃奴的牛角号吹起来跟驴叫似的,咱们不妨将计就计,正好给这些''客人''们助助兴。\"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牛皮包着的物什,里头裹着三枚青铜箭簇,箭尾刻着吐蕃密文,\"那日于阗城头宰了个千夫长,得了这玩意的示警之法,倒是比军报实在多了。\" —————— 月过中天时,三十名白发兵背着浸透火油的草人摸进胡杨林。寒鸦惊起,掠过吐蕃营地飘扬的牦牛尾旗。 一众白发老卒伏在沙丘后,指尖摩挲着于阗武库的陌刀,却还留着广德元年陇右军器监的戳印。 吐蕃哨兵正围着篝火炙烤今日倒毙的骆驼肉,油脂滴在火堆里爆出青烟。 忽闻东北角传来熟悉的号角声——竟是本族求援的调子! \"唐军袭营!\"蕃语惊呼未落,东南方又响起三短一长的号声。 “敌袭!敌袭!”各营哨兵慌忙向自家将官报信间乱做一团。 待吐蕃统帅尚绮心儿接到各处报信后迅速派兵支援。 却不想西南沙丘后突然竖起数十面唐字旗,火把连成长龙,马蹄声震得营帐中的沙尘簌簌而落。 旗影摇曳间,竟似有千军万马藏身暗处。 \"中计了!\"当先的吐蕃骑兵刚要调转马头,胡杨林深处突然爆起冲天火光。 白发兵们点燃草人掷向粮车,沾了骆驼粪的草料遇风即燃,火舌顺着蛛网般的盐碱裂缝窜向吐蕃马厩。 受惊的牦牛挣断缰绳,顶着燃烧的草料冲入本阵,吐蕃军阵顷刻乱作一团。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火海中扭曲变形:\"前军变后军!先救战马!\"话音未落,一支鸣镝擦着他耳畔掠过,钉在帅旗之上。 旗杆裂开的瞬间,他看见远处沙丘上立着个鎏金兜鍪的身影——那人横槊立马的姿态,竟与疏勒武库画像上的卫国公李靖重叠。 ———————— 龟兹城头 捷报尚未传回龟兹,夜幕间东面烽燧突然腾起三道狼烟。 郑铁匠抡着他的铁锤,将攀上城墙的吐蕃兵拍成肉泥。 铁锤上\"大历二年造\"的铜钉深深嵌入敌兵颅骨,溅起的脑浆混着血水,在墙砖沟壑间汇成细流。 \"给老子省着点火油,金汁浇起来!\"他对城墙上的袍泽喝道,又朝墙下一立于马上的老卒说道,\"吐蕃北庭方向也出兵了,务必把信送到元帅手上,拜托了。吾等会守到元帅回来的...\" \"守不到了!\"云梯上吐蕃千夫长的弯刀劈来,“你们已经被围了,我们四面八方的大军都会赶过来的,投降吧”。 郑铁匠暴喝一声,青筋暴起,铁锤砸断弯刀之际,去势不减,竟将云梯一起敲碎。 一串吐蕃士兵坠落城下。 “对准云梯,八牛弩准备。” ———————— 岳飞率众回于阗城时发现龟兹方向的烽燧,顿时大惊失色! 第15章 烈焰焚天照归途 龟兹城内。 岳飞望着龟兹方向的狼烟,鎏金兜鍪下的眉头紧锁如刀刻。 他转身看向身后疲惫却目光灼灼的白发军,一拳砸在临时舆图旁的沙地之中,龟兹城的朱砂标记被另一只手掌蹭得模糊。 片刻后,他那沙哑的嗓音裹着风沙响彻众人耳际,\"龟兹狼烟起,必是尚绮心儿合围之诡计,然龟兹城尚不知袍泽能坚守几何,我等不得不救。” “于阗城墙刚补至七丈有余,此刻回援...于阗城只能放弃了,某欲焚城后速速开拔,不知诸君可愿随某星夜驰援?\" 随着众将士陌刀顿地的轰鸣声响起,一旁郭昕手按横刀突然扯断蹀躞带上的铜扣,战袍簌簌抖落陈年血痂,\"安西四镇同气连枝,龟兹若失,于阗何存!本来龟兹已是孤城,能打到于阗已是意外之喜,”他抓起把沙土按在渗血的肋间伤口,沙粒立刻被染成褐红,\"然龟兹屯田不得有失,岳将军下令便是!将军或可令咱们将所有替换战马尾鬃都系上树枝!\" 木昭普正给陌刀缠浸油的麻布,闻言嘿嘿一笑:\"老郭你又要玩''疑兵拖尸''之计了吗?\" 当年怛罗斯之战,他们便是用阵亡同袍的铠甲系在马后扬尘,作大军撤退之象,使得敌军惊疑间不敢追击。 岳飞闻言思忖片刻,“郭帅此计甚妙,虽吐蕃统帅已知我安西军之底细,可未尝不能是我大唐之援兵到矣,哪怕阻其片刻也好”。 ... 吐蕃阵中。 天光大亮,且说那尚绮心儿狂退二十里,终于收拢败军,将大军稳住阵脚。 定神间,发现龟兹城方向的狼烟,尚绮心儿哈哈笑道,“此番我力劝赞普,尽遣大军,必尽得这安西之地。如今葱岭、北庭各处均已按计出兵,看你郭昕岳飞之流如何破我十面埋伏之计。”说完,不顾大军新败,向于阗城攻了回来。 ... 于阗城。 郭昕的手掌抚过城门砖石时,触到了天宝三年某位戍卒刻下的\"李\"字。那刻痕里填着黑褐色的血垢,早与青石长成一体。 老将军的指节在凸起的石棱上反复摩挲,仿佛能触到几十年前初至此地时,那个鲜衣怒马的羽林卫校尉的热血。 木昭普最后一次走在于阗城墙上,看着远处城楼檐角筑巢的沙燕雏鸟扑棱着起飞,突然将陌刀插进女墙缝隙——刀身\"广德四年\"的铭文正卡在某个\"王二狗战殁于此\"的刻痕间。 军械官拆卸完最后一架八牛弩交给一旁老卒,他默默走向瓮城内一处地面,当鎏金虎头吞口从夯土中剥离时,带出半截缠着红绳的指骨。他沉默着将指骨塞进胸前暗袋,里面已经躺着七枚带血的牙齿——是他从阵亡同袍口中取下的。 \"李老货还活着的话,就他那牙口早该镶金牙了。\"一独臂的弩手凑过来看了看他胸前暗袋,\"当年在疏勒,这老货总吹嘘等解甲归田,要镶满口金牙去平康坊摆阔。\" 另一边木昭普手下一老伙夫从酒窖里将所有葡萄酿取了出来,挨个拍开泥封。 琥珀色的酒液渗入夯土地面,把几十年来渗进砖缝的血渍泡得发胀,竟在地面洇出一个个模糊的\"唐\"字轮廓。 \"接旗!\" 木昭普的暴喝惊得众人一颤。 只见玄色旌旗从城楼缓缓降下,旗面残缺处露出经纬分明的丝缕,恰似龟兹城头飘了数百年的烽烟。 当旗角掠过郭昕肩甲时,老将军突然屈指成爪,死死攥着残旗——旗杆正卡在他掌纹最深的沟壑里。 郭昕旁边的老卒正用匕首剜取城墙缝里的蒲公英,昨日阵亡的伍长说过,这种白绒球能带亡魂归乡。 当他把第三十七朵蒲公英塞进箭囊时,突然发现根系上缠着半片褪色的绢帕——帕角绣着\"宝应元年,阿娘盼归\"。 西南暗渠处,传来瓦罐碎裂声,众人正将带不走的火油泼到城内每处。 三个缠满麻布的伤兵慢慢走到岳飞跟前,为首擎弩的独臂老卒咧嘴一笑,\"将军且先行,我三人伤重,骑不得马儿,跟不上军阵,惟愿留待蕃狗进城之际,某等自会教他们尝尝安西军的焚天怒火。\" 岳飞鎏金兜鍪下的喉结滚动,马槊尖却稳稳拦住欲冲过去的木昭普。 他俯身拾起地上一枚大历通宝——钱币边缘的齿痕与那伤兵颈间红绳的磨损如出一辙。 \"带走!某既带你们出来,也有义务带你们回去。\"四棱槊尖轻点,身后一众老卒已架起挣扎的三位伤兵。 其中一位老卒腕间麻布崩裂,露出焦黑掌心里的半枚玉韘,那是天宝年间疏勒城破时,某个粟特商人赠予阵亡校尉的遗物。 在旁边一直观望的郭昕,看着那阵亡校尉的遗物愣愣的出神... 当吐蕃追兵的牛角号声贴着脊梁骨爬上来时,木昭普正轻拭陌刀,只见刀身上泛起奇异的光泽。 \"郭帅,该回家了。\"木昭普用陌刀尖挑着装满军粮、武器的包袱,放到郭昕旁边空着的战马上。 郭昕默默的勒紧战马缰绳。 \"擂鼓,大开城门\"岳飞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龟裂的陶瓮,“先摆个空城之计。” 三十二面残破的军鼓在于阗城四角同时炸响,数头栓着鼓槌的羊羔被五花大绑固定着,只能砸着鼓面出气。 吐蕃前锋大军见到于阗城城门大开,顿时大喜过望,争先恐后的进城夺那先登之功。 岳飞心中默念着,突的拉满角弓,对后面弓手下令道,“放!”只见数十支火箭抛射入城。 火箭坠入城内的瞬间,粮仓、草垛、武库地窖...城内火焰到处蔓延着,于阗城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成蜷缩的巨兽,白发军阵的数百柄陌刀也在烈焰映照下弯折成诡异的弧度,像极了吐蕃阵亡者们临终前抬起的手臂。 城头最后一面未收走的玄旗在烈焰中蜷曲,旗杆轰然倒下时,恰将吐蕃先锋的大纛砸成齑粉。 “走!”岳飞将全军分作三队,前队轻骑开路,中队骑兵照料伏于驮马之上的伤员,后队马后拖着成串的空铠甲,仓促间树枝难寻,只得还是用了铠甲。 每具铠甲腔内塞满枯草,奔腾时哗啦作响,竟似万马千军。 岳飞勒马回望,燃烧的于阗城在平坦的沙地中宛如一支巨烛,感慨一声,打马追上了前面沙尘滚滚的白发军阵,\"攻我之必救,好手段,龟兹城下咱们算总账!\" 等到尚绮心儿跟着吐蕃后军到达于阗城时,他看着冲天而起的焰浪中,一个个着火的吐蕃士兵惨叫着向他们奔来。 “放箭,放箭!”尚绮心儿咬牙切齿道,“全军追击安西残部,斩唐军一首级者,赏百头牦牛。” 吐蕃追兵刚奔出半里,竟回禀似有大批大唐援军到来。 尚绮心儿心中惊疑不定,待哨骑探明真相后,追击已误了半个时辰。 —————— 晚霞时分,龟兹方向奔来三骑,只见那龟兹报信探马发现郭昕后,打马奔至近前,于马上拱手道:“报。。。北庭方向吐蕃已出兵,吐蕃援军即将四面合围,龟兹城危在旦夕,请元帅定夺!” 郭昕闻言说道,“多亏岳帅当机立断,吾等正向龟兹进发,想来报信哨骑已快至龟兹城下矣。” 行至玉龙喀什河畔,落日余晖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岳飞瞥了一眼远处吐蕃追击部队那若隐若现的沙尘,对着木昭普说道,“老将军可会凫水。” 木昭普闻言,哈哈大笑,“岳帅,吾等既当了我大唐军卒,理当精通水性。岳帅难道忘了那龙朔三年,白江口一役。” “既如此,我等当分兵两路”,岳飞说道,“一路暂留二十骑凫水,那尚绮心儿不恤兵心,吐蕃追兵已士气全无,今夜必沿此河扎营,我等当故技重施以火攻之,待击溃敌军后速速增援龟兹。” “另一路星夜驰援龟兹城,有劳元帅指挥,回援龟兹城就靠您啦。” 郭昕听罢,言道,“岳帅好谋略,吾等谨遵号令。” 第16章 马踏连营解城围 玉龙喀什河的黑夜被马蹄踏碎,星光坠入粼粼波光,河面倒映着漫天星斗与火把的光晕,仿佛银河坠入了人间。 岳飞伏在芦苇丛中,指尖掠过河面,涟漪荡碎了倒映的鎏金兜鍪,却荡不散他眉宇间的肃杀。 他身后木昭普与二十名老卒正用牙齿咬紧油布,将箭杆裹成密不透风的火蛇,换装的皮甲下嶙峋的肋骨随呼吸起伏,像极了龟裂河床上蛰伏的凶兽。 \"火油分作三队,伏于西岸芦苇荡。\"他声音轻如苇叶摩挲,却让老卒们浑浊的眼珠骤然发亮。 \"待吐蕃追兵饮马时,先烧粮草后焚营帐。\" 有人从怀中掏出半块磨刀石,在陌刀刃口擦出几点火星——这是安西军夜袭前的古老仪式,火星溅落处,必饮敌血。 河对岸,吐蕃追兵的喧哗声渐近。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正用吐蕃语呵斥着部下。\"速速扎营!明日必要擒住那姓岳的唐将!\" 吩咐完众吐蕃将领后,大军像往常一样放出了哨骑警戒。 吐蕃大军今日已先后两次被击溃逃散,众人听到可以扎营休息,一时间鼓起最后一丝劲头忙碌了起来,待扎好营盘后,都迫不及待的休息了起来。 警戒的哨骑同样士气低落,纷纷信马由缰远遁至一不易察觉之处即拴马休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吐蕃大营再次响起的喧哗声裹着羊膻味飘了过来。 尚绮心儿心中烦闷,一脚踹翻跪地奉酒的亲卫,黄金面甲在篝火中折射出扭曲的光:\"都是废物!连那么点残兵都追不上!\" 酒囊砸在沙地上迸裂,浑浊的马奶酒渗入焦土,引来了几只秃鹫在夜空盘旋。 他忽觉脖颈发凉,抬头望见北斗七星正悬在龟兹城方向,宛如一柄横亘苍穹的陌刀。 吐蕃哨骑拖着长矛在营外徘徊,马蹄声渐渐零落。 一名满脸稚气的蕃兵将缰绳系在枯胡杨上,掏出怀中的糌粑团子啃咬,碎屑落在甲缝间招来蚁群——他昨夜刚顶替战死的兄长补入哨骑队,甲胄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痂。 远处河滩传来战马嘶鸣,只见一队吐蕃驮马队正拉着草料走向浅滩,草垛边不远处胡乱摆放着引火之物等辎重,夜风中簌簌洒落干透的牦牛粪便,混着沙粒坠入沙滩,宛如撒下一地火舌。 岳飞瞳孔骤缩——\"天助我也。\" 他咬开火折子的动作比弩机扣弦更轻,青烟从指缝钻出,像一条窥伺猎物的毒蛇。 二十二支火箭同时点燃,鹫翎箭尾在夜风中震颤,仿佛一只只蓄势待发的赤鸦。 \"放!\"火箭划过夜空,如同坠落的流星。 随着第一支火箭扎进草垛燃烧的瞬间,不远处火油、粪便等爆燃的蓝焰也如鬼魅腾空,赤红的火舌瞬间吞噬了整支驮马队。 受惊的战马拖着燃烧的草料冲入营帐,火星溅在浸透羊油的毡毯上,火舌顺着吐蕃人晾晒的牦牛绒毯窜成火龙,火势顷刻间如决堤般吞噬半个营盘。 受惊的牦牛群挣断木桩,牛角缠着燃烧的营帐横冲直撞,将整座中军大帐撞得四分五裂。 \"唐军夜袭!\"吐蕃哨兵刚扯开嗓子,咽喉便被凫水而来的老卒用贴身匕首贯穿。 岳飞率众踏着浮尸渡河,陌刀斩断栓马桩上的道道麻绳,众人翻身上马,手中兵刃不停拍打着身边的无主战马,一匹匹战马嘶鸣着冲入火海,铁蹄将疲惫的蕃兵踏成肉泥。 浓烟中忽见金光一闪——尚绮心儿正跛着脚往后营逃窜,金甲披风已被他匆忙舍弃到火堆旁,此刻他活像只折翅的雉鸡。 木昭普骑马从火光里赶来,手中陌刀劈开了三名亲卫,第四人的肩胛骨卡住刀锋,竟被他连人带甲抡圆了砸向吐蕃帅旗。 \"撤!快撤!\"尚绮心儿嘶吼着扔掉了黄金面甲,瘸腿翻上了一旁亲卫的战马。 吐蕃残军如退潮般溃散,燃烧的营帐在他们身后坍缩,将吐蕃纛旗卷成焦黑的漩涡。 几只秃鹫俯冲而下,利爪撕开了死透兵卒的眼珠——它们早已习惯在战后盛宴中分一杯羹。 岳飞踩灭尚绮心儿遗落的金盔,火星在靴底发出细碎的爆响。他望向龟兹城方向的狼烟,那里正隐隐传来战鼓声——郭昕的白发骑兵,此刻想必已撕开了吐蕃最后的围城铁壁。 “众将士,回家!”岳飞高亢的声音回响在玉龙喀什河上空。 ———————— 同一轮明月下,龟兹城头的郑铁匠正将手中半陶罐金汁浇透云梯。 沸腾的气泡炸裂时溅起的腐臭蒸汽,让墙缝里苟活的地蝎都蜷缩起了毒尾。 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倾泻而下,攀城的吐蕃兵瞬间皮开肉绽,腐肉混着融化的血水顺着城墙流淌,在墙根堆积成冒着气泡的黑色沼泽。 \"弓弩手!自由射击!\"郑铁匠冲着城墙拐角处几个弓弩手嘶吼着。 \"陌刀队!补缺口!\"郑铁匠的吼声像砂纸磨过生铁,手中铁锤抡圆了砸向攀城敌兵的天灵盖。 三个白发老卒应声扑向垛口,他们的陌刀早已崩成锯齿,却依然精准地卡进云梯榫卯。 随着朽木断裂的脆响,整架云梯带着二十几个蕃兵砸向地面,惊起一片食尸鹫。 沙丘后的夜空腾起尘龙。 一面玄色旌旗刺破月轮的瞬间,郑铁匠露出了嘶哑的笑。 他认得那旗角翻卷的韵律——郭昕元帅初至安西时,便是这般将战旗卷成枪尖的形状,旗面被月光映得通透。 沙海彼端,白发骑兵呈锥形突进。 郭昕的横刀在月色中淬出冷芒,刀刃上凝结的夜露反射着星光,恍如银河倾泻在刀锋,身后的白发骑兵如利刃出鞘。 端的是“银鞍照白”首,“飒沓如流星。” 战马铁蹄踏着《秦王破阵乐》的节拍,每踏一步,沙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莲——那是被踏碎的吐蕃游哨。 \"锋矢——开!\"郭昕刀锋所指,陌刀刀光织成的银网掠过吐蕃后阵,正在搬运攻城物资的辅兵尚未转身,上半身已顺着刀势滑落沙地。 城墙上的守军扯下束额布条,颤抖的手指将火油浸透的麻布缠上箭杆。 郑铁匠用火折子点燃箭簇,癫狂得大笑:\"给元帅照个亮!\" 数十支\"火流星\"腾空而起,拖着流光的尾焰坠入敌阵,为冲锋的白发军照亮前路。 刹那白昼间,冲阵卷起的刀锋中,吐蕃督战队的弯刀叮叮当当坠落一地。 \"开城门!\"郑铁匠的吼声混着门闩落地的巨响,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与战马的嘶鸣完美相和,恍若安西都护府尘封多年的编钟重新奏响。 内外唐军合流瞬间,吐蕃中军阵型如雪崩般溃散。 尚绮心儿派来的监军刚举起镶满宝石的弯刀发号施令,就被郭昕的横刀连人带旗劈成两半。 子时的更鼓被喊杀声吞没,最后一面吐蕃纛旗倒在城墙边,吐蕃败军四散逃窜。 龟兹城头的烽燧狼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晨曦初露的鱼肚白。 岳飞等人归途中,遇到了一伙向南逃窜的吐蕃败军,一个冲锋间,又是杀得吐蕃溃军中一阵人仰马翻。 —————— 木昭普拎着陌刀,哼着跑调的《伊州曲》入了城。 郑铁匠大呼,“老木,龟兹解围后我就找商队换了些物资,其中还有些葡萄酿哟”。 “少来馋我,”木昭普拿出从某个尸首怀中摸来的青稞酒囊,灌了口酒,“说好了这顿葡萄酿得等光复安西后再喝的。” 岳飞跟在郭昕身后,踏着尚未干涸的血渍登上了城墙,四棱槊尖垂落的血珠渗入地面,与几十年来层层叠叠的血渍融为一体。 此时东方天际泛起的朝霞,恰似那夜绿洲焚天的余烬。 第17章 四面合围 龟兹城头,玄旗猎猎。 龟兹城西市喧嚣未散,路过粟特商队的琉璃盏还在阳光下泛着彩晕。 军械官指着火油在与商人们讨价还价,郑铁匠问着某件铁器的来历,老卒们转过一匹匹骆驼寻找采买之物。 木昭普拎着两坛葡萄酿挤过人群,忽见胡商首领旁一侍卫的牛皮靴上沾着新鲜血泥——那是吐蕃轻骑特有的马靴。 \"郭帅!\"木昭普掀开都督营帐时,正看见岳飞用马槊尖在地上勾画沙盘。 \"这粟特老狐狸的驼队里藏着一个吐蕃斥候!\"他放好拎着的酒坛,叫另一个伙夫老卒把那吐蕃斥候带进帐来。 郭昕摩挲着横刀吞口处的龟裂纹,刀尖突然挑起沙盘上的商队模型,\"尚绮心儿倒是会算账,在商队中插个眼线,省了斥候钱了。\" 斥候被压着进入大帐,木昭普接手,陌刀吞口处架在吐蕃斥候脖颈上。 “还想浑水摸鱼,问过我手中吃饭的家伙没有。”老伙夫长狞笑着,刀刃压出的血线渗进对方赭色胡服——这是粟特商队常见的装扮,可内衬的狼头纹皮甲却暴露了他吐蕃千夫长的身份。 见吓住了吐蕃斥候,木昭普继续问道,\"原来听得懂呀。会说汉话吗,会说就眨左眼,说说你们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了。 吐蕃斥候听话的眨了下左眼,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尚绮心儿大帅亲率二十万大军攻来,誓要攻下龟兹城,他已命大军兵分四路,每路结阵将粮草护在中央层层推进。” 郭昕慢条斯理地擦拭横刀,刀身映出吐蕃俘虏抽搐的面容。 木昭普继续问,“说仔细些,尚绮心儿那四路狗崽子怎么爬过来的。” “大帅这四路大军仅日间行军,太阳下山就扎营。全天斥候放出十里,二十队,一队双骑。大帅说势必要围死这龟兹城”,吐蕃斥候继续颤抖着答道,“郭元帅,您就行行好吧放了我吧,我马上回家,再也不来安西啦。” 郭昕不语,等了约莫一刻钟,探马进帐报信,情况与这俘虏说的相近。东西南北约三十里外,吐蕃四路大军正缓慢合围,只是东路大军未见移动。 木昭普闻言,嘴里嘟囔着开骂:\"狗娘养的尚绮心儿,这是把家底全搬过来了呀!\" \"东路军在等这个吧?还好商队走之前发现了你\"郭昕从俘虏发辫里搜出根空心芦苇管,管内一张羊皮卷上,赫然是用血画着四路合围的阵型图,“老夫与这吐蕃斗了这么多年,你们平时计策倒是用的不少,不过你们这些细作藏东西的地方,是真不知道改改呀。” 木昭普一脚踢到吐蕃斥候心口,接着一手拎起这奄奄一息的斥候扔到帐外:\"杀了祭旗!\" 岳飞盯着羊皮卷上吐蕃包围圈的印记,又仔细观察了下沙盘,思忖片刻说道,\"不能再拖了,估计吐蕃东路接不到密信也会前来合围的。” “其他三路所处营盘地势开阔,且东路还有孔雀河阻隔,末将思虑惟有先破北路,今夜末将愿率二十轻骑施以火攻之计。\" 他抓起把沙粒撒向沙盘,细沙顺着营帐模型流淌成火攻路线,\"观天象今夜必起南风,彼处营盘傍依胡杨林,火借风势可直扑中军。\" 只见他抬手摆弄沙盘间,鎏金虎头吞口映着跳动的烛火,在沙盘上投下猛兽般的阴影盖住吐蕃北路大军。 郭昕皱眉问道,“吐蕃已经数次夜袭火攻之计,或有埋伏。” 木昭普抓起腰间的青稞酒囊胡乱灌了一口,挥动的陌刀冲得案头《李卫公问对》书页乱翻:\"郭帅,这帮龟孙儿不长记性。就算真有埋伏,老子带五十陌刀手伏于吐蕃军营外西南接应岳兄弟,倘若蕃奴派出追兵,正好在其侧翼斜刺里杀出,一分为二,砍他个首尾难顾!\" ———————— 龟兹城外商队的驼铃声渐渐消散。 吐蕃二十万大军如褐潮翻涌,分四路层层压境撕裂暮色。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夕阳下泛着血光,他扬鞭直指龟兹城的方向:\"此番我大军徐徐推进,斥候无数,慢慢包围而来,纵有天神降世,也救不得尔等安西蝼蚁!\" 三更的寒风卷着沙砾,在龟兹城门的门闩上磨出鬼哭般的尖啸,大门悄然洞开。 岳飞率二十骑往北面先行,木昭普率五十陌刀队紧跟其后,待靠近吐蕃营寨后,陌刀队悄悄伏于西南沙丘之后。 岳飞伏在马背,鎏金兜鍪的护颈铁片紧贴着下颌。 二十死士轻骑人衔枚马裹蹄跟在岳飞身后慢慢向前蠕动,铁甲缝隙间已被蜡封死,不发出一丝声音。 可远处吐蕃营盘的火把阵列精密如星图,每隔五步便有铜铃悬在鹿砦,铜铃织成的死亡蛛网却在夜风掠过时奏起了催魂曲。 \"不对劲。\"岳飞突然抬手止住后方骑兵前进。 他独自向前摸到最近的鹿砦边缘,正准备招呼众人上前弯弓搭箭引燃营帐,却发现他那鎏金兜鍪边缘的反光里,东面突然出现的哨骑正将三支火把交叉挥舞。\" 瞬息间吐蕃大营到处传来“敌袭,敌袭”的呼喊。 几乎同时,数百支鸣镝从营盘深处尖啸着升空,箭尾的焰火在夜幕炸开火红的鬼眼,骤然间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中计了!快撤!\"岳飞鎏金兜鍪下的瞳孔骤缩,打马回旋间手中马槊横扫劈断身前两具鹿砦,碎屑撒了满地。 身后众人闻言跟着勒马掉头,飞速撤退。 木昭普的伏兵在西南沙丘处看着岳飞等人撤退方向急得目眦欲裂。 他们眼睁睁看着吐蕃营门轰然洞开,然而冲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追兵,而是数十匹尾巴燃火的蒙眼疯牛。只见牦牛两侧绑着的陶罐凌空炸裂,到处泼洒着燃烧的火油。 木昭普大呼,“冲锋”,陌刀队斜刺里向着疯牛群杀来,手起刀落间,一头头疯牛断成两截。 龟兹城头,郭昕的横刀在箭垛上刮出刺耳声响。他望着吐蕃大营里从容布防的火光,忽然嗅到阴谋的气息——敌军分明早猜出了夜袭计划,却故意引而不发。那些本该追击的吐蕃轻骑,却在吐蕃大营内警戒。 郭昕下到城墙瓮城内,急忙招呼着守备老卒做好接应。 “看来他们打定主意要步步紧逼层层围困啦”,岳飞率队返回瓮城时,鎏金兜鍪下已尽是汗水。 “这群狗娘养的...”木昭普忿忿的说道,\"这次蕃奴学精了,这铜铃封锁,火把传讯比烽燧还好使!还使上了牦牛阵\" 郭昕看着有些不甘的众人说道,\"将士们稍安勿躁,纵然偷袭不成,吾等细细商议对策便是。\" 说着,他向天挥舞腰间横刀继续鼓舞士气道,\"众将士听令,吾等同心协力守好城池,让蕃奴们瞧瞧,何谓我大唐风骨!\" 第18章 最后的烽燧(上) 龟兹城头的玄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面残破处翻卷如垂死巨兽的鳞甲。 郭昕抚过女墙箭痕,指尖触到广德年间某位戍卒刻下的“安西”二字,裂纹里渗出的血锈将掌纹染成褐红。 城下,吐蕃大军完成了四面合围。 至此展开了漫长的攻守大战。。。 ——————— 城墙夯土簌簌剥落的声音,像极了垂死老者的喘息。 郭昕将半瓢混着沙粒的浊水倒入陶罐时,三只绿头苍蝇正贪婪地舔舐罐沿的褐色血渍——那是昨日收集受伤阵亡者箭伤渗出的脓血,煮沸后可以当作金汁使用。 \"北墙箭孔用鼠皮补过了。\"郑铁匠拖着半截铁链爬上城楼,链环摩擦石阶的声响宛如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在拖拽镣铐。 \"吐蕃人的箭杆比咱们的直,就是箭头脆些,军械官,靠你了。\"他看向一旁的军械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损的吐蕃箭簇,刃口残留着刮取夯土血泥的痕迹。 木昭普蜷缩在箭垛阴影里,用一柄带着豁口的陌刀削着胡杨木棍。刀锋过处,木屑纷飞如雪——这些取自城内最后三棵古树的枝干,将裹上浸透尸油的麻布,制成今夜的火矢。 他脚边躺着具吐蕃攀城士兵的断尸,从腹腔处齐齐的断裂,下半身或许已到了天空中来回盘旋的秃鹫口中,上半身那乌青的手指仍死死攥着一块咬过的胡饼。 吐蕃人的牛角号在暮色中再度响起时,城头守军已无人抬头张望。 整整七百三十四个日日夜夜的围困,让龟兹城内每张沟壑纵横的脸都凝成了夯土城墙的一部分。 箭孔里渗入的寒风卷着沙粒,在那独臂弩手空荡的袖管中呜咽穿行——那里本应挂着个装满箭矢的皮囊,如今只剩半截草绳。 \"金汁快抬上来!\" 郭昕的吼声混着破锣般的咳嗽炸开。 二十名佝偻如虾的老卒从女墙后探身,将陶罐中粘稠的黑液倾泻而下。 这不是真正的金汁,而是混着马粪、腐肉与温度尚存的血液熬制的秽物。 当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垛时,郑铁匠颤抖的火把划过城墙,烈焰顺着云梯缝隙流淌成河。 焦臭味冲天而起的刹那,六名吐蕃兵惨叫着坠下云梯。 他们的甲胄在火舌舔舐下扭曲变形,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木昭普突然暴起,陌刀劈开浓烟,将一处攀上城头的敌兵连人带盾斩作两截。 血雾喷溅在刀头的铭文上,将斑驳的刻痕染得猩红刺目。 \"西墙告急!\" 嘶吼声被狂风撕得支离破碎。 郭昕转身时,瞥见三个白发老卒正抬着一截滚木冲向缺口。他们赤裸的脊背上刺着\"赤心报国\"的墨字——那是用烧焦的胡杨枝,蘸着守城文书的余墨刺下的印记。 右边最瘦弱的那个突然踉跄跪倒,滚木砸断胫骨的脆响清晰可闻。 \"填缺口!快点!\" 郭昕的吼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又有几名老兵抱着一副门板冲向裂缝,最中间的老兵突然被流矢贯穿眼眶。 他整个面部后仰,手却丝毫未松,被袍泽拖拽着继续前行,那怀中的门板依然死死抵在胸前——那是拆自城隍庙最后一块匾额,朱漆的\"保境安民\"四字正在血泊中渐渐模糊。 岳飞的身影在浓烟中时隐时现。他的鎏金兜鍪早已换成了吐蕃人的皮盔,只剩下手中的四棱马槊尚算完好,此刻正劈砍着登上城墙的敌兵,弥补着城墙上的一个个漏洞。 子夜时分,吐蕃人终于退去。 木昭普瘫坐在尸堆旁,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发黑的粗盐粒混着沙粒在舌尖爆开——这是三日前阵亡的探马留下的遗物。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赫然躺着半颗带血的槽牙。 郭昕沉默着解开战袍,内衬已被血锈浸透。 当他将战袍重新披回肩头时,响起了粘稠的织物撕扯皮肉的声响,让在墙上刻着阵亡老卒姓名的军械官都浑身一颤。 寒风卷着雪粒突然砸向城头。岳飞伸手接住片雪花,看着晶莹的“棉絮”在掌心化作一滴血水:\"今年第一场雪,又要入冬了,可惜温度还不够低,没法用‘泼水成冰’之计。\" 岳飞蹲到郑铁匠身旁,看着他将半截矛头重新锻造成箭簇。炉火映着老人空洞的眼窝,淬火的清水里还漂浮着几片刚落下来的雪花。 \"还剩两罐火油,三十一支箭矢。\"军械官的眼睛在火把下泛着浑浊的光,\"东门箭楼拆下来的梁木,还够做十二根滚木。\" 郭昕与木昭普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底看到了脸上的坚毅之色。 郭昕收拢城内最后的残兵,“白孝义,龟兹王的弟弟,咱们的军械官,我没记错吧,可惜当时没让你跟着白孝德走,还是让你留下来了。” “这些已经够了,够一次冲锋的了。” 老伙计们,大唐就在咱们身后,咱们。。。回不去了,跟着我再冲这最后一次吧!” “鹏举,你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了,也是我见过的最智勇双全的统帅了。” “明日一早,吐蕃大军摆开阵型前的那一刻,我们会趁势向吐蕃帅旗冲锋,给你创造机会,你在我们中间,伺机而动。” “你出手之后不管结果,立刻全力突围,我们会给你争取时间的。” “你。。。一定要活着,保住安西军的火种,保住大唐再度辉煌的火种,替我们再看一眼长安。” 岳飞喉中哽咽,单膝跪地,“元帅。。。” 一众白发兵悲恸喊道,“岳帅,替我们再看一眼长安”。 一夜无话。。。 第19章 最后的烽燧(下) 墨蓝而沉重的天幕正一点点地向远方徐徐撤去,早起的秃鹫在那半明半暗的天空中盘旋,遥远的天际,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大地,犹如一只孤寂的独眼。 龟兹城门缓缓打开。 郭昕向后面咧嘴一笑:“眨眼一晃,今年好像就是贞元十六年了吧,老伙计们,可还记得‘六花阵’,就用此阵再拼一把,为咱们送行吧。” 木昭普从怀中取出珍藏的《孝经》,撕下了一页裹在箭上,递给了身后那最有准头的伙头兵:\"老弟,替我儿射中尚绮心儿那个狗贼!\" 城中,郑铁匠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凶光。 他抡起铁锤砸向火炉,迸溅的炭火瞬间引燃地面积油,顺着拆下来的梁木蔓延到废弃的八牛弩机,再到地面散乱的粮草。 当烈焰吞没整座城池时,老人佝偻的身影在火海中挺得笔直,宛如一杆飘扬的旗帜。 城外,尚绮心儿在吐蕃帅旗下看到龟兹城燃起的熊熊烈火,想着马上就要遂了心愿,发出了放纵的狞笑,志得意满间冲传令兵大叫,“传我命令,都给我往前压,不留一丝缝隙,休要放跑了那边突围的任何一只老鼠”,此刻报复心切的他已然不顾大军刚刚陈列,尚未成型即安排四面八方的吐蕃士兵乱哄哄向前。 木昭普看着远处吐蕃帅旗,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老郑,等着我!最后一顿葡萄酿的庆功宴咱们就到阎罗殿喝了\",他脱掉身上铁甲,露出满身狰狞的旧疤,胯下马儿又快了一分,眼眶中挥洒的泪花连成了两道横线,\"当年在怛罗斯,高仙芝大帅就是这么烧的粮仓。。。那时候还有退路。\" 郭昕突在白发残兵军阵的最前面,横刀挥舞:“龟兹城可破,安西魂不灭!” “安西,安西。。。”,身后的那丛丛白发如银枪林立,残破的甲胄在风沙中撞出沙哑的碎响,残军祭起“六花阵”向敌军凿去。 龟兹城墙在他们身后轰然崩塌,四十余年的烽烟凝成了最后的烽燧。 白发军阵前进的路上,漫天飞舞着吐蕃兵卒的血肉残肢。 不时有白发老卒力竭掉队,掉队的老卒在层层包围的最后一刻,都会努力把身体摆向长安的方向。 朔风卷着黄沙,最前方那面玄色旗帜一往无前,气势无双。 \"放箭!放箭!\"尚绮心儿见到白发残军已冲至一箭之地,浑然不顾前方还有吐蕃士兵正在抵挡安西老卒的冲锋,狞笑着下令。 箭雨落下时,木昭普突然甩出他塞在腰间的珍藏的《孝经》,书页间藏着从商队换取的磷粉,遇风自燃,化作火蝶迷了吐蕃弓手的视线。 就在此时,隐在一旁最有准头的伙头兵已弓似满月,射出了手中唯一的箭矢。 只见尚绮心儿的护卫仓促间举起的盾牌应声而裂,连带着射碎了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 尚绮心儿惊惶后撤,大喊,“快保护我”。 \"就是此刻!\"郭昕的横刀贯穿两名盾兵,木昭普的陌刀劈断三杆长矛,刀刃顺势劈开了尚绮心儿亲卫独有的铁胄。 白发老帅最后的目光钉向苍穹,喉间挤出半句嘶吼:“直捣黄龙——” 四棱马槊如流星贯日,尚绮心儿的头颅飞起时,吐蕃大纛轰然倾倒。 “大唐……万胜……”白发兵们的怒吼穿透云霄,吐蕃大军霎时间混乱起来。 尚绮心儿的亲兵四面围住白发残兵。 仅剩的二十余白发兵化作血肉长城,帮岳飞抵挡着两边的敌兵,“告诉长安——安西,未降!!!” 岳飞目眦欲裂,四棱马槊挑飞面前敌兵。 突然,晨曦间本该沉寂的北斗七星,在苍穹中骤然扭曲成银环,放出刺眼光芒,十二道金牌虚影浮现——岳飞在消失的一刹那,看见那最后的玄色旗帜插在倾倒的吐蕃大纛边,郭昕的独臂攥着半截旗杆,背后插着十七支箭簇,像只炸毛的银刺猬,郭昕旁边木昭普的陌刀正插在沙堆中,尸体挂着刀柄不肯倒下。。。 ———————— 岳飞睁开眼时,朱仙镇风雪扑面,四棱马槊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的沥泉枪嗡鸣作响。 十二道金牌已在北斗星轨间燃成灰烬。临安风波亭,时空泛起涟漪。 秦桧惊恐地发现手中\"莫须有\"的罪状竟然变成了《龟兹守城录》。 \"直捣黄龙!\"建炎四年的朱仙镇战场与龟兹血海重叠,八千背嵬军的怒吼掀翻金兀术的帅帐,郾城大捷的烽烟里,十万岳家军的怒吼震碎临安阴云。 幽燕之地插满“岳”字旌旗,燕云十六州光复,攻克金国首都。。。 ———————— 洱海的波光重新映入眼帘时,郗自信搂着妻儿的手突然僵住。 只见他的智能手表悄然显示:公元2025年3月30日,安西都护府遗址出土了一批唐代铜钱,背后刻有\"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此时,系统的机械女声也映入郗自信的识海,“恭喜宿主完成改变白发兵历史的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岳王爷完成的任务,回归值当然是不足的啦,但是鉴于您在本次任务期间表现出色,特奖励你回归现实完成这里的度假!怎么样,本系统大方吧。” 郗自信看到自己回归现实,顿时喜不自胜,但是同时在识海中询问,“系统大佬,补完白发兵历史遗憾的任务没完成呀,他们最后还是在正常历史的两年之后在龟兹城悲壮牺牲了呀。” 郗自信识海中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其实这个任务的隐藏任务就是补完岳飞岳家军的历史遗憾。” “顺便说一句,白发兵的历史遗憾本就无解——白发兵没有援军,人也越打越少,敌人越来越多,还不会放弃安西都护府最后的龟兹城池,没有科技与狠活的话真不行,也就岳元帅能又拖了两年,变相的改变了历史,“黄雀在后”的回鹘与吐蕃拼得更加激烈,后面张议潮的归义军也连带着提前光复了河西走廊。” “本系统让岳武穆穿越到白发兵,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白发守龟兹的‘壮怀激烈’,想必他因此便更加懂得了何为‘三十功名尘与土’,舍弃自身美名,博得了与历史上的南宋不一样的局面。” “等等,你说这次的任务其实是。。。”郗自信识海中不可思议的说道,“弥补岳王爷的遗憾的隐藏任务!” 系统女声再度响起,“没错,就是这样啦。宿主请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尽情享受这里的度假时光哟,本系统可是随时都可能给宿主下发下一个任务的哟。” 郗自信听罢,在识海中抗议,却好几天都没有等来系统声音的回复。。。 第20章 新的任务 在洱海半个月的放松度假,是郗自信一直以来的愿望,所以35岁退休的郗自信就把代码为“祖国大好河山”的打卡之旅的第一站放到了洱海。 去到大理,郗自信当然不会错过大理有名的“风花雪月”四美景,他带着父母妻儿自然是游历了一番,顺带着平复一下他在完成大唐白发兵的任务以及见识到岳王爷英姿时的心情。 然而“好景留人倦式微”,郗自信心中始终有着一个牵挂,“岳帅,替我们再看一眼长安”,“告诉长安——安西,未降!” 白发兵的请求,他也看到了也听到了,他也想替他们看一眼他们守护着的未来的长安! 郗自信想着,智能手表的地图导航已经设置了下一站——西安。 ———————— \"爸爸,兵马俑真的像动画片里那样会动吗?\"郗自信的孩子趴在高铁车窗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鼻尖被压得扁扁的。 妻子正往他的保温杯里塞枸杞,闻言噗嗤一笑:\"你爸现在可是见过岳王爷的人,让他给你讲讲古代大将军的故事呗。\"说罢,看着郗自信,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表情。 郗自信回到现实就给父母和妻子讲过自身发生的事情,家人们听到后都觉着不可思议,毕竟当时穿越,现实时间全部停止中,他们当然是不会察觉,只是要求他好好休息,好好补补,以免做出这么离谱的梦。 郗自信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即给孩子讲着安西白发将军们的故事。 火车缓缓进站。。。 看着西安远处巍峨的城墙,郗自信心中的牵挂越发强烈,冥冥中有道执念在指引方向。 西安碑林,郗自信站在广德二年的《郭氏家庙碑》前,一道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宿主,请当众大声背诵白发兵临终遗言,不然任务没法完成,你也会被我传送走哟。”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熙熙攘攘的游客高喊:“安西未降!大唐万胜!” 人群侧目,却见几个身着汉服的少年却突然驻足,齐齐拱手:“将军,长安听到了。” 郗自信眼眶发热,看向碑文,突然眼睛睁大,又揉了揉眼睛,脸上浮现震惊的表情。 只见《郭氏家庙碑》旁边,凭空出现了一块《大唐安西都护府纪功碑》。 他看到其上镌刻却因风化部分剥落的“万里一孤城,满城白发兵”的文字。 碑文像是在回应他,泛起了微光,一缕白发随风缠上了他的手腕。 此时,识海里突然响起机械女声的笑声:“倒是本系统小瞧宿主了,看来宿主不止是会享受天伦之乐,还没有忘记白发兵的遗愿。” “那么,接下来,宿主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吗?”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又一次扶住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 “宿主可知南明政权有一段抗击清廷的历史,话说在顺治八年、永历五年南明军队已经控制了贵州全省,第二年清廷派遣平西王吴三桂、定西将军固山额真李国翰入川,几乎全取蜀地。” “同年,南明秦王孙可望派遣抚南王刘文秀率军入川,刘文秀入蜀后攻势强盛,只剩川北保宁一地未攻克”。 “想必宿主您已经知道后续了,这段保宁之战的历史就是南明刘文秀五万大军围城,吴三桂困兽犹斗。遗憾的是明军轻敌溃败,西南抗清大势倾覆!”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都被抓来啦,我说不想去也不行呀。既然该来的躲不过去,那么,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保宁城附近的一个南明人,任务目标为改变保宁之战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文末内容较有“味道”,不建议吃饭时观看)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保宁城外西南,身份是持斧小旗,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哟呵,小旗呀,我这是刚上来就又穿越了个当官的”,郗自信心里那个美呀。 他刚准备看看周边环境,就觉着无法睁眼,口鼻处更是泛起阵阵恶臭,整个人屁股朝上慢慢坠落下去。 他惊恐地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却意识到竟然穿越到一个刚掉入茅厕的人身上。没等想明白,那浑浊的粪水迅速钻入他张开的口中,他被呛得咳嗽起来。 郗自信不会游泳,但他感觉这具身体应该是会的。 他拼命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身体,好给自己时间消化这具身体的游泳记忆。 可周围只有光滑的坑壁,他的手指滑过,没有留下一丝着力点。 粪水不断地涌入他的口鼻,他感到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无尽的污秽。 他的眼睛被粪水刺痛,模糊中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郗自信的身体在粪水中不断下沉,双脚已经触碰到了粪坑的底部,粘稠的粪水让他难以移动分毫。 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脑海中浮现出家人的面容。他想起了老婆明媚动人的笑容,想起了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虽然知道会有复活机会,但是心中还是满腔悲愤、万分不舍。 此时,他的身体逐渐僵硬,已经被粪水紧紧束缚,再也无力挣扎。 外面的世界依旧肃杀而宁静,阳光依旧刺眼而光明,攻城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执行之中。 然而,在这个小小的厕所里,郗自信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当他完全被粪水淹没的那一刻,他所管理的十人小队的兵卒还都不知道,一场悲剧已经悄然发生。。。 在他的生命最后一刻,回荡着那道机械女声之前说过的话语——\"宿主您要是再废话,到下个任务的时候就叫你屁股朝上,在溷藩中穿越!\" 。。。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21章 血雨腥风令难达 “我要投诉你!我要投诉你!系统,你来真的”,郗自信在虚空中一边干呕一边大声抱怨道。 “宿主,本系统说到做到,童叟无欺哟”,机械女声嫌弃的声音响起,“这还还真是一次有味道的穿越呀!宿主您这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难不难忘”。 “系统大佬你别搞我啦,我投降”,郗自信还是没回过味来。 “好了,宿主,已经没事啦,过去了懂不懂,看开些吧,你现在那个感觉还没过去,都是因为你的心里问题,又出现了应激反应了吧。那就还是让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吧。” ———————— 半天后。 “宿主您已经没问题了,不用再休息了,准备好做任务啦”,机械女声无奈的说道。 “不,我有问题,我还可以再休息一下的”,郗自信沮丧的说着,“这个劲这么快根本过不来好吧。” “真的吗,我不信”,机械女声以一种对白痴交流的声音说道,“竟然质疑本系统!宿主脉象正常,气血充盈,识海中思绪已平静。” “宿主您早就恢复了,确定还要继续装病吗?”机械女声威胁道。 “系统大佬请饶我狗命,你可说得实在是太对啦”,郗自信连忙讨好道,“我肯定是好了,可以做任务啦”。 “好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平静的声音传来,“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保宁城外,地处保宁城东五里坡,身份是明军左营传令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是被腐肉与硝烟混合的气味呛醒的。 左脸紧贴的地面黏腻潮湿,他只能抬手不自觉的抹了把脸,细细看来只见满手掌的暗红血浆里竟然裹着半截蛆虫。 \"呕!\"郗自信猛地翻身干呕,似乎又想起了不好的画面,但没等多想,只觉后背撞上了什么,抬眼看去竟是一座横七竖八摆放的尸堆。 一具清军尸体从坡顶滚落,断颈处喷出的血雾淋了他满头。 远处城墙上\"吴\"字大旗猎猎作响,铅灰色云层下,黑压压的明军正扛着云梯冲向护城河。 郗自信哆嗦着摸向腰间,皮制令旗筒里卷着盖火漆的绢帛,当他仔细辨识清绢帛上的字的时候,已然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他刚探出半个身子,破空声骤然逼近——三支雕翎箭钉入面前焦土,尾羽犹自震颤。 \"趴下!\"斜侧里伸来的血手将他拽回沟壑,是个满脸烟灰的明军老卒。 他缺了上半截右耳的伤口还在渗血,\"龟儿子不要命喽?鞑子的神射手专挑咱们传令兵打!\" \"格老子滴,你个瓜娃子,看你那傻撮撮的样子,你还晓不晓得传啥子军令撒,再与我对一遍。” “距离发起总攻还有半个时辰,各部均在正常行动中,惟张先璧部按兵不动”,明军老卒仔细叮嘱着,“务必把密令送至中军帐,瓜娃子一定记好,口述和绢帛中所写一定要对上,否则被元帅视为传假军令可是要掉脑袋滴。” 郗自信喉头发紧,他看见坡顶零星散布着十余名明军尸体,每个人背上都插着令旗。 老卒解下自己染血的竹甲抛给他:\"套上!贴着尸堆往西爬,过两道壕沟就是中军。。。\" 话音未落,尖啸声再度撕裂空气。 那明军老卒突然瞪圆眼睛,喉头赫然插着支白羽箭,喷溅的鲜血在郗自信眼前绽放成一个扇形。 来不及悲伤,郗自信眼中含泪,把竹甲抛回这个不知姓名的明军老卒身边,又仔细看了他一眼,随即手脚并用地在尸体间无规则的爬行着。 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肉,每寸挪动都像在刀尖上打滚。 他经过一具仰面朝天的尸体,那少年兵手里还攥着半块黍饼,眼眶早已成了乌鸦的食盆。 第二道壕沟里积满血水,浮尸间漂着炸开的盾牌碎片。 郗自信正要翻越沟沿,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住——是个少了一条腿的清军,伤口处已经不再冒血。 那人竟还没咽气,用满语嘶吼着举起手中腰刀。 \"给我死!\"郗自信抄起半截矛杆捅穿清兵咽喉,温热的脑浆溅进嘴角。 他吐出秽物,突然瞥见对方破碎衣襟下露出块玉牌,上面刻着让人头大的满文。 郗自信把玉牌扯下,在手中掂量,猜测这人衣襟下系着的可能是他的身份牌,不知地位如何,倒是可以献给抚南王刘文秀,或许可以借此换装混进城内甚至诈开城门。 不及郗自信幻想立功的画面,震耳欲聋的炮声骤然在附近炸响,保宁城头腾起数道白烟。 铁弹裹着火油砸入明军前锋,燃烧的碎铁屑如流星四散,威力巨大。 郗自信趁机跃过最后一道土垒,中军赭色大旗已近在百步之内。 那面\"刘\"字帅旗下,他好像看见了一位银甲将领正在沙盘前比划,那定是抚南王刘文秀! 郗自信高举着传令筒狂奔,却被一道气浪掀翻在地——清军的红夷大炮正在延伸射击,弹着点犁出一道三丈长的焦痕。 \"报。。。\"郗自信的嘶吼卡在喉头。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多了个碗口大的血洞,城头箭楼方向,吴三桂的亲兵统领刚放下冒烟的鸟铳。郗自信的瞳孔尚未完全涣散,城楼上的狼烟已漫过血色残阳。 他仰面躺在焦土上,剧痛如潮水漫过意识的刹那,看见手中燃烧的令旗碎片如冥纸飘落,镶铁战靴踏碎满地琉璃般的凝血。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他看到城头\"吴\"字大旗下,好像是吴三桂在和亲卫正用满语谈笑,充满着对他们这些不堪一击的南明传令兵的嘲讽。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22章 英魂传承 “这次表现的中规中矩”,机械女声平静的说道,“宿主您这次要是最后走位再好一点,可能真的就能够完成传令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继续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无所谓,我会出手”,郗自信不屑说道。 “宿主难道忘了上一个任务装逼后的下场了吗”,机械女声回答。 “系统大佬,请再给我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郗自信菊花一震,“我使用,我一定会努力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保宁城外,身份为明军火器营的装填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被硝烟呛醒时,之前胸间剧痛如退潮般抽离,这一瞬间,他完成了这具新躯体的记忆融合,此时他发现自己正跪在泥泞中。 他下意识抓向脖颈,指尖却触到粗砺的麻布领口——这次他成了火器营的装填手,跪在一尊青铜佛朗机炮后的泥泞中,大炮的青铜炮管里还冒着黑烟。 远处城墙上\"吴\"字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面焦黑的破洞宛如恶鬼狞笑时咧开的嘴。 \"午时三刻!换霰弹!\"独臂把总的铁钩义肢戳了戳新兵的肩膀,少年踉跄着撞上炮架,怀中滚落的铁蒺藜在泥浆里划出暗红血痕。 郗自信这才发现,炮身裂纹间凝结着层层叠叠的黑色血痂,像是无数阵亡炮手的魂魄被铸进了青铜炮管里。 \"愣着等雷劈?装药!\"把总一脚踹翻身前打着哆嗦的新兵,铁钩在郗自信眼前晃出寒光。 郗自信扑向火药桶时,瞥见木桶侧面用朱砂写着\"弘光元年 扬州火器局监造\"。 硫磺混着腐尸的恶臭窜入鼻腔直冲天灵盖——这些本该随史可法殉国时焚毁于扬州的军械,此刻竟出现在西南战场,正被潮湿的空气沤出霉斑。 他颤抖着舀起火药,远处城墙上清军的牛皮鼓正传来鼓舞士气的音乐。 \"五钱药!三发速射!\"把总的嘶吼裹在清军牛皮鼓的节奏里。 郗自信舀起火药的手突然顿住,扬州十日血淋淋的画卷在脑海中炸开。他分明看见炮管裂缝中渗出细碎黑粉,像极了扬州城墙上渗出的血珠。 \"哥,铁蒺藜。。。\"被把总踹倒的那个新兵爬过来,将五枚带着倒刺的铁球塞进他掌心。少年虎口结着冻疮,指甲缝里嵌着火药渣,却冲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俺叫二牛,打完仗请你吃。。。!\"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凄厉的鸦鸣撕裂云层。 郗自信抬头望去,黑压压的鸟群正从城头惊飞,铁甲碰撞的铿锵声如潮水漫过战场——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出城了! 披挂锁子连环甲的战马踩着鼓点冲锋,踏碎满地箭矢,马槊上挑着的明军头颅仍在滴血,正属于那个上一世传令没能送达的传令兵。 \"放!\"把总挥刀嘶吼着下令。 郗自信点燃火绳的刹那,发现炮身裂缝中渗出黑色粉末——这尊经历过嘉定三屠的老炮早已不堪重负。 郗自信在引信燃尽的瞬间,本能地扑向二牛,少年怀中掉出半块黍饼砸在炮架上。 青铜炮管在轰鸣声中炸成碎片,引发的气浪撕裂了时空之时,他看清了那些\"扬州造\"火药桶里掺着的根本不是硝石,而是混着骨灰的坟土。 一瞬间,灼热的青铜碎片如蝗群掠过脊背,郗自信将二牛死死压在身下。 气浪掀飞的炮车轮毂擦过头顶,将独臂把总钉死在\"弘光元年\"的火药桶上。 他听见怀中的少年带着哭腔喊\"娘\",温热液体顺着脖颈流进少年铠甲——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他的泪。 \"跑。。。\"郗自信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二牛,后背插满的碎铜片在日光下泛着青黑。 关宁铁骑的马蹄已踏碎营栅,他看到少年抱着黍饼奔向燃烧的粮车,却被斜刺里劈来的马刀削去半边脑袋。飞溅的脑浆落在冒烟的炮架上,滋啦作响。 他生命体征消失的最后,瞥见炸膛的炮管残骸——裂缝里渗出的根本不是火药,是密密麻麻的\"冤\"字,用扬州妇孺的指甲刻于青铜内壁。 \"郗自信,双一次,卒。\"机械女声响起。 ———————— “没想到宿主竟然能救了个人”,机械女声惊讶道,“虽然那位新兵只是多活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被关宁铁骑杀害了,但是他确实是在你奋不顾身帮助堵炮弹炸膛的冲击下活了下来,精神可嘉”。 “宿主您当时扑到他身上是因为想像那个不知姓名的明军老卒一样救他的吗。” “没有,当时脑子一热,一片空白了属于是,哪有什么要想的”,郗自信诚实的说道,“当时可能就是本能吧。” “不错,不错,”机械女声夸奖道,“宿主您也是有优点的。至于你救的那个叫二牛的孩子,是万历四十七年生人,父死于浑河血战,母殁于扬州十日。” “那么,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第23章 夜半断粮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保宁城西十里黑松林,身份是明军夜不收哨骑千户,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子时的黑松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虬结的枝桠在月光下投出獠牙般的剪影。 郗自信伏在离地三丈的树杈间,腐叶的霉味混着松脂的辛辣直冲鼻腔。 随着鼻腔中传来的味道不断侵袭大脑神经,郗自信完成了这具新躯体的记忆融合。 此次是他带队断了保宁城的粮道,虽说他是郗千户,但手底下的哨骑却少的可怜。 他轻轻挪动被露水浸透的膝盖,牛皮护腕摩擦树皮的沙沙响声惊起一只夜枭——那禽鸟扑棱棱掠过粮队上空的瞬间,他看清了下方第七辆粮车辕木的裂痕。 三百辆辎重车蜿蜒如垂死的蜈蚣,车辙在泥地里碾出的沟壑泛着可疑的油光。 押运的清兵打着哈欠,镶铁靴底踢飞一块挡路的碎石,惊醒了蜷在车上的一条随军老狗。 那畜生突然冲着郗自信藏身的古松狂吠,引得个镶蓝旗佐领按刀望来。 \"彼其娘之。。。\"郗自信把脸埋进苔藓丛生的树皮,腐殖质的腥气瞬间灌满他的肺叶。 他腕间的牛皮索缓缓收紧,将\"一窝蜂\"火箭筒牢牢捆在枝干上——这是临行前军械库老头塞给他的\"棺材本\",竹筒外还歪歪扭扭刻着\"崇祯十七年张献忠亲制\"。 那清军押粮官仔细查看,未见林间有何动静,随即一脚踢飞正狺狺狂吠的老犬后径直前行。。。 四更梆声从十里外的保宁城飘来时,这队清军粮队终于全部进入伏击圈。 郗自信咬开火折的动作比猫儿舔爪还轻,随即按某个信号轻轻地晃动。 心中默数完毕后,在火星坠入引线的刹那,他听见某种细微的咔嗒声——那绝不是松果落地时的响动。 二十支火箭拖着青磷尾焰冲天而起,将夜空撕成破碎的宣纸。 燃烧的硫磺在空中炸出大明玄鸟的图腾,这是夜不收约定好的总攻信号。 然而本该杀声震天的密林依旧死寂,只有火箭残骸坠落在粮车篷布上,烧出星星点点的窟窿。 \"不对劲!\"郗自信的指甲掐进树皮。 他看见之前特意观瞧的第七辆粮车,裂痕在高温下突然崩开,金黄的稻谷如瀑布般倾泻而出——那分明是浸透火油的稻草! 伪装成粮袋的陶罐骨碌碌滚落遍地,每个都是连着引信滋滋作响的霹雳弹。 林间惊飞的宿鸟突然在空中折翼,箭雨穿透羽翼的闷响让郗自信浑身的血液凝固。 那些\"飞鸟\"竟全是绑着哨笛的草靶!真正的杀机来自地下——三十名关宁铁骑掀开伪装的草皮,三眼铳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中计了!快撤!\"郗自信后知后觉的扯下颈间的牛角哨拼命吹响,却见明军营地方向腾起冲天火光。 他这才惊觉,自己发出的夜不收的鹧鸪哨瞬间淹没在密林之中,而远处却传来了清晰的清军诱敌的斑鸠啼! 没有任何回声传来,正当他在寻找他的部下时,远处三支破甲箭呈品字形袭来,郗自信纵身跃下古松。 箭簇擦着他的后颈没入树干的瞬间,他腰间的钩索缠住了下方枝桠。借着摆荡的力道,他抽出靴中短刃割向最近的粮车绳索——就算要死,也得让这些火龙付之一炬! \"喀嚓!\" 精钢打造的捕兽夹突然咬住他的脚踝,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原来清军已在不经意间把靠近粮车的每棵树下都放上了连环机关,他像坠网的飞蛾般使劲挣扎,妄想挣脱天罗地网的束缚。 粮车旁守备的清军弓手狞笑着朝他的方向拉满硬弓,镶铜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箭头和箭杆竟然都淬了毒! 最后一支火箭从背囊滑落,郗自信用牙齿扯开引信。 点燃的竹筒被奋力一掷坠向粮车,引燃的霹雳弹将周围三名清军炸成了血雾。 爆炸的风浪掀飞了他的牛皮护额,露出了额角一道之前出任务时死里逃生留下的陈旧伤疤。 \"本想断其粮道,怎料反被算计了\",他望着保宁城头升起的狼烟呢喃,“看来老伙计们也着了道啦,不过也好,黄泉路上也算有伴了”。 正思虑间,郗千户只觉胸前一荡,低头发现三支毒箭已贯穿胸膛,他看向保宁城的方向,看到了吴三桂的中军大纛下了城墙——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仿佛不是满文,而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七个汉字。 燃烧的松脂滴落在箭羽上,将郗自信钉成黑松林里最亮的火炬。 五里外正在屠戮明军张先璧部的吴军正在驱赶败军冲击明军大阵,濒死之际,他看见吴军割开粮袋,倾泻而出的全是浸透火油的稻草——这支\"粮队\",本就是为阻断明军主力撤退道路准备的火龙! \"郗自信,叒一次,卒。\"机械女声响起。 ———————— “宿主,千户好当吗,可惜没有识破这个将计就计呀。机械女声惋惜道。 “再来一遍估计我也识破不了”,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第24章 召唤,易安居士?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您这次可得机灵点,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保宁城北清军大营,身份是吴三桂亲卫营的汉军旗伙头兵,真实身份是本地南明人,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被羊油与腐肉混杂的腥气熏醒,露天的夜空下,他手中的铁勺正搅着一大锅浑浊的肉汤。 他低头看去,汤面上浮着明显变质的羊杂碎,不仔细寻找还发现不了。 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主本是川中农户,因吴军强征民夫充作杂役,被迫剃发易服。 因对饭食颇有研究,而被发至灶台。然三日前却也因偷藏半块面饼,被鞭笞至昏。 \"狗奴才!发什么愣!\"一柄镶玉的烟杆重重敲在他后脑,吴军伙长狞笑着往汤锅里啐了口浓痰,\"给王爷的夜宵里也加些‘佐料’,懂么?\"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角落木桶,桶中蠕动的白蛆正啃食着几具清兵尸体。 郗自信强忍呕吐,余光瞥见帐外飘过的杏黄伞盖——吴三桂的仪仗正往中军大帐移动。 他心跳如擂鼓,袖中暗藏的砒霜纸包已被冷汗浸透。 浓云吞没了最后一缕月光,清军大营的牛皮帐篷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像无数蹲伏的巨兽。 郗自信从屋外进入伙房,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舌将精致的陶瓷锅碗映成血红色。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袖中暗藏的砒霜纸包——那是用三枚铜钱从濒死的“死间”嘴里换来的,纸角还沾着那人咳出的黑血。 \"狗奴才!王爷的参汤呢?\" 镶着翡翠的烟杆突然戳进他后颈,伙长油腻的鼠须几乎扫到他脸上。 郗自信佝偻着背端起鎏金炖盅,参须在琥珀色的汤水里沉浮,宛如溺毙者的手指。 当伙长转身剜取熊掌时,他迅速抖开纸包,砒霜落进汤水的声响被帐外马嘶完美掩盖。 子时的梆子声刺破死寂,郗自信端着雕漆食盒踏入中军帐。 郗自信跪在牛皮地毯上,雕漆食盒在掌心微微发颤。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比帐外巡逻的镶蓝旗重甲兵的脚步声还要清晰。 吴三桂的貂裘大氅垂落案角,金线绣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条随时会暴起的毒蛇。 帐内烛火摇曳,虎皮椅上的吴三桂正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案头摊开的《孙子兵法》上血迹斑斑。 \"王爷,宵夜到了。\"郗自信垂首跪呈食盒,指尖触到藏在碗底的薄刃。这是他从阵亡明军身上摸来的\"柳叶刀\",淬过尸毒,见血封喉。 \"呈上来。\"低沉的嗓音让郗自信浑身一颤。 他膝行向前,瞥见案头《孙子兵法》摊开在\"用间篇\",页边批注的朱砂小楷尚未干透——\"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人\"。 食盒开启的刹那,羊脂玉碗边缘映衬着帐内烛火的寒芒。 吴三桂却突然抽动鼻翼,电光石火间,镶金马靴踹翻了食案! 滚烫的参汤泼在郗自信脸上,烫熟的参须黏在眼皮上,灼痛中他听见玉碗坠地的脆响。 碗底被收入袖中的柳叶刀刚滑入手心,三道黑影破帐而入,手中弩箭带着腥风钉穿他的手腕、脚踝,将他活生生钉在虎皮地毯上。 \"汉狗就是汉狗,装得再像也藏不住那股穷酸味。\"吴三桂用靴尖挑起郗自信的下巴,镶金马刺在他脸上划出血痕,\"从你盯着杏黄伞盖咽口水那刻起,本王就知道你是南明探子。\" \"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始,\"吴三桂慢条斯理地擦拭玉扳指,\"你们汉人刺客已经更新了十七种毒药,八种暗器,数次死间又能成功几何。\" 他踩住郗自信被弩箭贯穿的手腕缓缓碾动,\"枉费周章,却始终不会明白——\"骨裂声与惨叫声同时炸响,“猎犬永远嗅得出丧家犬的味道”。 帐帘突然掀起,夜风卷着血腥味涌入。 郗自信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营门外两具\"人烛\"——那是以往的刺客被剜目割舌,浇上火油点燃后立在木桩上的残躯。焦黑的头颅仍在冒烟,空洞的眼窝正对保宁城门的方向。 郗自信啐出口中血沫,突然暴起咬向吴三桂咽喉! 却被亲兵用铁链勒住脖颈再也动弹不得。 \"挂上旗杆。\"吴三桂将染血的帕子扔进火盆,继续用手摩挲着玉扳指冷笑。 \"让刘文秀看清楚,他的细作是怎么变成灯笼的,给他添点战意。\" 月光下,被拖出帅帐的他正对着营门外立着的那两具乌黑的“焦炭”。 当铁钩穿透琵琶骨时,郗自信的耳畔恍惚响起那遥远的山歌声。 那是身体记忆里母亲在嘉陵江畔浣衣时哼的川南小调,混着江水的潮湿气息。 他像破麻袋般被吊上十丈高的旗杆,平西王大纛的狼毛璎珞扫过脸颊,辽东狼特有的腥臊味冲得他作呕。。。 寅时的梆子响了。 保宁城头上方突然腾起五色烟焰,火龙炮的轰鸣声震得旗杆簌簌发抖,城外明军阵营内的战鼓声势震天。 郗自信在剧痛中咧开染血的嘴角——那是明军发起总攻的信号! 他疯狂扭动身躯,旗杆的晃动让系着大纛的牛皮绳渐渐松脱。 他涣散的瞳孔中,最后映出了南明火龙炮划破夜空的轨迹。 \"砰!\" 一颗炙热的炮弹擦过旗杆,平西王大纛化作翻滚的火球。 郗自信在烈焰缠身的刹那,看见无数火鸦箭从保宁城头腾空而起,宛如数年之前扬州城焚天的晚霞。 他烧焦的指尖最后触到的是一片飘落的旗帜残片,上面\"日月重开\"的绣纹正在火中蜷曲成灰。 机械女声在冲天火光里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 郗自信身上的灼烧之痛迅速抽离,只是他凝重的目光中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机械女声叹息:\"宿主卧底不成,很遗憾”。 \"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也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兴奋道,“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到了易安居士,我方英雄即将开启她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易安居士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她。。。她不是女诗人吗?系统大佬,你靠不靠谱呀。易安居士她能行吗?” “嘘,既然能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行滴,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第25章 智入敌营 保宁城外,月隐星沉。 山中一排学舍,其中一间草庐内灯火通明。 将至知天命之年的李清照闭目回神,腕间缠着南明蜀中特有的铜铃,叮当声混着窗外吹来的夜风,正合她词中“凄凄惨惨戚戚”的残韵。 “嘉诰贤师,老身旬日前即至此,赌书饮茶问询,叨扰已久,多有打扰,今夜便告辞了”,李清照施了一礼。 嘉诰闻言,惭愧道,“易安居士,可是决定了,此次李大家前去清军营地,无论成与不成,吾等男儿皆无颜面对天下矣。” “嘉诰贤师未免言过其实了。老身闻得本朝恪守‘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岁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退出长城,保尔全尸。’甚合我意!”李清照慷慨激昂的说着,“况且明之一统,乃自南向北!继往开来,完成了我大宋之遗愿!” “如今大明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大明之兴亡,老身只是尽一份前朝之人的责任!” “李先生大义!”嘉诰贤师身后,游学至此的顾炎武激动的无以复加,一躬到地。 嘉诰亦是一躬到地,兀自劝说道,“先生不愧是能做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仙师。今大明朝堂之上多是结党营私、嫉贤妒能之辈,李先生当知病入膏肓之人药石无医。” 李清照莞尔,“‘未必明朝风不起’,老身只是尽力避免晋景公之旧事重现,给之以体面罢了。” “既如此,恭候李仙师佳音!”嘉诰拱手祝福。 李清照离开后,顾炎武大笑道,“嘉诰贤师,易安居士重现世间,此实乃天佑我大明。” 嘉诰告诫道,“大明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易安居士纵然乃‘千古第一才女’此等天纵之才,然我大明军民可能做到戮力同心,众志成城否?” 顾炎武听后,久久无法言语。。。 ———————— 寅时梆子敲过三遍,保宁城外的清军大营仍亮着零星火把。 吴三桂的亲卫队刚换完岗,值夜的镶蓝旗兵卒打着哈欠,靴底碾碎冻硬的泥块。 忽然,辕门外传来铜铃声,一顶青布小轿穿过薄雾,轿帘上墨迹淋漓写着“琅琊卜者”四字。 轿内李清照垂眸推演——南明潜伏在吴军中的探子,数日前传递情报,吴三桂此次保宁之战并无把握,只是同僚誓死相劝才下决心留守。 恰巧被拜访刘文秀的李清照所知,本就想要进城用间的她,忽然觉着此行或可成功。 此刻,她已是刘文秀派出的“死间”的身份。 “赌局已开,且看老身如何落子。”她轻拢鬓角,从袖中拿出半片龟甲,指尖蘸血画下卦纹。。。 “何人敢夜闯军营!”守门佐领的刀鞘重重砸在轿杆上。 轿中伸出一截皓腕,指尖夹着半片龟甲,在火把下泛着青铜幽光。 “劳烦军爷通禀平西王,贫道卜得今夜北斗犯紫微,特来献破局之法。”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壶,惊得佐领后退半步。 整个清军大营忽传惊闻:一青衣女冠持龟甲闯营,自称“琅琊卜者”,能窥天机。 中军帐内,吴三桂正就着烛火擦拭玉扳指。 听闻禀报,他嗤笑一声,刀尖挑起案上《孙子兵法》:“带进来,若是个江湖骗子——”刀刃划过书页,“便剜了眼珠子喂本王的猎犬。” 李清照踏入帐中时,貂裘大氅的吴三桂扫过她的素色道袍。 她径直走向青铜暖炉,袖中滑落的艾草灰洒在炭火上,腾起一缕青烟。 只见她广袖垂地,掷龟甲于案,声如碎玉:“王爷命宫带煞,寅时三刻当避东南火厄。” 帐中将领哄笑,镶白旗参领拍案而起:“装神弄鬼!老子这就。。。” “且慢。”吴三桂抬手止住,鹰目盯着她腰间蹀躞带——七枚骰子以银链相缀,其中一枚刻着“靖康”二字。 “先生既通卜算,随身却又携带如此物什,难道先生之卜算之术修自赌道?” 吴军将领闻言哄笑,李清照却不疾不徐,广袖拂过案上舆图,指尖在嘉陵江拐弯处留下淡红胭脂印。 她拈起案上骰盅:“王爷莫非信不得贫道?那么王爷可敢与贫道小赌三局。若赢,请王爷撤北门守军半日;若输,剜目何须犬劳?” 吴三桂解下佩刀拍在案头:“赌注不够,加注!赢一局,允你一个要求;输一局,留一件肢体。” “可。”李清照爽快答应。 。。。 第一局赌天象。 李清照拾起三枚骰子投入铜盂:“赌申时雨至,雨中带雹。” 帐外晴空如洗,镶蓝旗佐领嗤笑:“若不下雨?” “取贫道双目。”她将铜盂倒扣案上,骰子竟嵌入楠木半寸。 吴三桂瞳孔微缩——那骰面赫然是三个六点。 申时初刻,帐帘忽被狂风吹卷。 黑云压城时,李清照正与吴三桂对弈。 当第一颗冰雹砸碎瓦当时,她落子屠龙:“王爷该撤东南角楼守军了。” 。。。 第二局赌人心。 暮色昏沉,李清照以指蘸茶,在案上写就“降”字:“赌南明信使携诈降书,此刻已至营门。” 吴三桂亲卫押入乔装贩盐的明军细作,果然搜出刘文秀血书。 吴三桂捏碎茶盏:“先生如何得知?” “赌术即读心。”她碾碎案上“降”字,“王爷指尖三番摩挲刀柄,必是想起崇祯十三年松锦之战——那夜王爷也用同样手法送出诈降信。” 帐中死寂,惟闻更漏滴答。 吴三桂面容如常,但内心已震惊异常,甚至也已忘了提赌注之事。 。。。 第三局赌生死。 “赌局既成,怎能无酒助兴,王爷莫不是舍不得美酒罢”,李清照揶揄道。 吴三桂急忙命下人取好酒来,却也惊奇于这位修道老妪。 李清照见美酒佳肴备齐,突然拔下头上银簪划破掌心,血珠坠入酒盏:“赌王爷不敢杀我。” 吴三桂怒极反笑,雁翎刀架在她颈间:“本王杀人何需理由?” “杀我,则永不知陈圆圆下落。”她仰头饮尽血酒,喉间红痣如朱砂一点。刀锋骤颤,在雪颈留下一道血线。 满帐死寂中,吴三桂抚掌大笑:“好个狂士赌徒!准你所求!” 是夜,三更鼓响,李清照握着北门撤防手令走出大帐。 暗处,她将一枚染血的骰子抛给阴影中的南明夜不收哨骑:“告诉刘将军,子时三刻‘赌局’开场。” 夜色如墨,五十死士藏身运粮车底。 当北门守军撤防换岗时,车辕暗格中的火药正渗出淡淡硫磺味。 李清照独立辕门,听着渐近的鸽哨声,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那枚刻着“靖康”的骰子,此刻正躺在吴三桂枕边。 第26章 赌局定策 夜雾如墨,卜算时间已至,保宁城头的狼烟在夜风中忽明忽灭。 被吴三桂派去探查的佐领慌张回报,东南果然发现南明五十死士正用运粮车施以火攻。 吴三桂大惊,急令仓促伏于东南的大军进行围剿,并嘱咐留几个活口。 但因明军外有接应,东南角楼也无守军,五十死士狼狈脱出战场,清军追赶不及。。。 辰时未至,保宁城头的梆子声裹着江风湿气飘入军帐。 吴三桂的中军帐内,他的雁翎刀劈裂楠木舆图,刀尖正插在嘉陵江与白龙江交汇处,那里洇着李清照昨夜留下的胭脂痕。 牛油烛火将两道对峙的身影拉得鬼魅般摇曳。 李清照广袖垂地,指尖轻叩案上龟甲,裂纹间渗出的朱砂在舆图上蜿蜒成血河,直指嘉陵江畔的剑门关。 \"先生这卦象,倒是与南明的刀锋一样犀利。\"吴三桂冷笑,雁翎刀尖挑起案头骰子,三枚骨雕在刀锋上滴溜溜打转,\"昨夜东南果然火起,五十死士竟如预料那样全身而退——这般手段,先生当真未卜先知?\" 李清照拂袖扫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在《九州舆图》拼出北斗七星:\"王爷此处的探马归营时,马蹄沾的可是剑门丹霞赤砂?\" 她指尖点向杓柄,\"王爷的伏兵藏于巽位风口,如此只需待南明之军攻城不克时,借东南急流而下——可惜王爷忘了,嘉陵江暗渠在涨水之时可是会倒灌的。\" 镶白旗参领额角青筋暴突,这正是他亲自布下的火油阵,用于截断南明一处退路,却未曾想到嘉陵江倒灌之事。 吴三桂突然挥刀劈裂楠木案几,舆图上的\"剑门关\"三字应声断成两截:\"好个刘文秀,好毒的一箭双雕之计!既要烧本王城池,又欲诱我伏军入瓮!倒是多亏了先生提前告知,速速传令伏兵谨慎提防江水倒灌。\" 刀光骤转,扫落装酒的茶盏,\"先生既喜欢赌,这次不妨再赌个大的。\"吴三桂拾起三枚带血的骰子,眼中寒光如刀,\"若你能算出刘文秀此刻藏兵何处,本王可不问陈圆圆的下落。\" 李清照广袖扫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在舆图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何须卜算?王爷的探马昨日多从西门回营,马鞍带红土——方圆百里,唯毗邻剑门关丹霞地貌有此赤砂。\"她指尖轻点北斗杓柄,\"南明之大军,当藏此处。\" 镶蓝旗参领抓狂,中军大帐收到探马回报后,是他亲自布下的疑阵以诓骗南明细作,不曾想竟是又被这妖道点破。 吴三桂突然反手掷出骰子,三枚骨雕在空中裂成齑粉:\"先生可知,本王最恨被人看透?\" \"王爷恨的不是被看透,是想起松山夜奔时洪承畴的眼神。\"李清照突然用满语吐出这句话,帐中亲卫的刀鞘齐声出鞘三寸。 当年松锦大战,正是洪承畴看穿了吴三桂的动摇,那个眼神成为他二十年的梦魇。 吴三桂的佩刀铿然入鞘,他抓起案头《孙子兵法》旁刚刚誊抄完两篇的《鬼谷子》残卷砸向火盆:\"再赌一局!赌本王帐下——\"书页在火焰中明灭不定,\"有几个南明细作!\" 李清照解下蹀躞带上的一枚骰子,略一拨弄,但见其上刻着\"甲申\"二字:\"赌三人。若多一个,贫道自断一腕;少一个。。。\"她瞥向帐外绞架,\"愿添作人烛。\" 吴三桂的鹰目扫过帐中诸将,镶白旗参领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茶盏边缘,像在抚摸刀柄,那是他杀降卒时的习惯动作。 当吴三桂示意亲卫押来三名汉军旗伙夫时,李清照突然掀翻赌桌,龟甲、铜钱、骰子、茶盏在空中交织成网。 \"第一人藏密信于鞋底夹层。\"她说话间突然踢飞镶蓝旗参领的皂靴,惊起帐外一阵弓弦绷紧声。 只见他靴底藏着的可不是火折,浸血的绢帛飘落火盆,显出一角\"永历\"朱印。 吴三桂亲卫上前捉靴仔细查验时,一枚鎏金鱼符竟又自靴底夹层\"当啷\"坠地。 吴三桂瞳孔骤缩,那鱼符本是他命人仿制自明永历帝亲赐的鱼符。 此刻却多了道隐秘刻痕——正是当年松山血战时,洪承畴与他约定的暗号。 镶蓝旗参领满眼不可思议,大声辩解道,“王爷,奴才不知怎得如此,奴才冤枉呀!” 不等镶蓝旗参领喊冤,吴三桂已示意帐外亲随将其拿下。 \"第二人用靛蓝染甲,惟有嘉陵江上游的蓝草汁遇热显字。\"她将热茶泼向侍立于一旁的正黄旗马弁的铁甲,\"精忠报国\"四字在蒸汽中立时浮现出来。 正黄旗马弁一头雾水间,又被吴三桂下令拿下。 \"第三人——\"她突然夺过亲卫的弩箭射向帐顶,惊飞的“信鸽”坠地,足环藏着的火药配方图滚到吴三桂靴边,\"情报传递可不得不防,还是用的是王爷最爱的海东青传书之法。\" 镶蓝旗佐领立即大呼冤枉,“王爷,奴才没做过呀,奴才连画画都不会呀,奴才冤枉呀!” 吴三桂踩碎足环,命人将三人押出帐外,又让押来的伙夫去取酒。 做完这些,吴三桂突然放声大笑:\"好个一石三鸟!先生可知,这三人皆是本王放的饵?\" 他击掌三声,帐外顿时传来惨嚎——被指认的细作遭凌迟处决,帐内的众人却松了口气。 李清照抚掌而叹:\"好个连环局中局,可惜。。。\" 李清照抓过案上“甲申”朝上的特制骰子将之碾碎,骨粉飘向火盆,腾起的青烟幻化成陈圆圆剪影。 旋即附至耳旁,用只有吴三桂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爷真正想杀的,是知道''冲冠一怒''真相之人吧。\" 她突然用满语哼起长白山民谣,调子正是镶白旗参领幼时在长白山所学的《海东青》。 镶白旗参领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碎裂。 吴三桂的刀已架上他脖颈,却见李清照广袖中滑出半页《鬼谷子》,墨迹未干的\"巽位生变\"四字,正与探马的南明军报上的火漆纹路重合。 \"赌注加倍。\"李清照拾起龟甲铜钱把玩着,\"请王爷将计就计,把城内假布防图''赐''给这位参领大人吧。\" 辰时三刻,镶白旗参领的头颅悬挂于辕门之上。 李清照拿着营内自由行走的手令走出血腥弥漫的中军大帐,又仔细将整个大营巡视了一圈。 她早就在南明细作的配合下为那三人做局,捎带着攻心之计解决了一直跟随吴三桂的镶白旗参领,阴影中的南明夜不收哨骑,也将收到的真正布防图用信鸽迅速传递回南明大营。 江风掀起李清照道袍一角,露出内衬上斑驳的墨迹——那是《金石录》里夹带的保宁城地下暗渠图,早被朱砂改绘成火龙出水阵。 巳时初刻,刘文秀在巽位风口展开染血的舆图,李清照的眉批在晨光中浮现:\"子时潮涨,火龙顺暗渠已入嘉陵,可焚关宁铁骑。\" 他望向东南,江面浮起的油花正泛着诡异幽蓝——那是扬州火器局最后一窖猛火油,混着十万冤魂的骨灰。 刘文秀当即下令放火,吃掉巽位风口的清军伏兵。。。 保宁城内,吴三桂收到伏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目瞪口呆,只能加强城内各处戒备。 李清照巡营毕,江风卷起她的袖中灰烬,那是吴三桂亲手所书的《讨闯贼檄》。 \"恸哭六军俱缟素\"一句,正化作剑门关外的冲天火光。。。 第27章 火攻奇谋 两日后,入夜。 三更梆声穿透夜风雨幕,李清照立在保宁城东南角的龙王庙檐下。 她指尖摩挲着半块残碑,碑上《重修嘉陵堰记》的铭文正被雨水冲刷得模糊。 两日前在赌桌上从吴军文书手中赢来的这张残碑拓片,此刻正被她用矾水描出暗渠走向——那是前朝工匠以糯米浆混铁砂浇筑的引水密道,恰如棋盘上藏于巽位的杀招。 \"先生真要烧掉嘉诰贤师所赠之竹简书册?\"黑影中闪出个瘸腿老卒,正是乔装成运炭农夫的南明火器营残部。 他卸下背篓,背篓里半截焦黑的铜炮管泛着幽光,其上镌刻着的是\"崇祯十二年工部监造\"的铭文,管内塞满了浸透鱼油的《金石录》残页。 “运炭农夫”枯槁的手指在炮管上那九个行楷的铭文间来回反复摩挲:“当年浑河血战,这尊虎蹲炮轰碎了镶蓝旗三个牛录......” 李清照广袖轻扬,解下腰间一枚骰子,其中刻着\"靖康\"的那面在碑面轻轻一磕。 磷粉簌簌落入暗渠入口:\"旧器当有新用。\" 她忽将龟甲按在渗水的闸门上,裂纹间朱砂绘就的北斗七星正与城头火光重叠:\"刘将军可知,赌术最精妙处不在骰子,而在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堆柴?\" 昨日那场\"输\"给大清军粮官的赌局浮现眼前——她佯装失手,让对手赢走装满陈年旧书的樟木箱。 镶蓝旗粮官醉眼朦胧地赢走那硕大的木箱时,绝想不到虫蛀的《东京梦华录》已被南明细作垫在粮仓一根梁柱之下。 此刻一本本霉变的旧书册吸饱雨水,膨胀的纤维将一根根承重柱顶出细微裂痕,恰似李清照在赌桌上刻意露出的破绽。 “丑时三刻,风停雨歇,巽位点火。” 她将骰子中磷粉按北斗方位撒入暗渠,最后将那枚骰子卡在闸门齿轮间。 老卒点燃浸油的《夏日绝句》诗笺抛入渠中,磷火顺势窜入暗渠。 火舌顺着二十年前拓碑人留下的墨渍在火光中显形——那是她用朱砂调墨绘制的导火纹,蜿蜒如汴京元宵的灯河。。。 \"轰!\" 第一声爆响自吴三桂寝帐中炸开。 镶金床榻下,那枚\"意外遗失\"的骰子受热迸裂,夹层中的白磷引燃枕下的《孙子兵法》,火苗顺着貂裘大衣窜上梁柱。 值夜亲卫冲向大帐卧房时,李清照正立在东南角楼,三支绑着火折的鸣镝从那老卒手中破空而去——江面上三百盏莲花灯应声而燃,暹罗火油遇水不灭,随倒灌的江水冲入暗渠。 \"走水了!\"大营内响起值夜吴军的嘶吼声,却很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中。 吴军马厩里受惊的战马挣脱缰绳,披甲战马踏碎营栅,将赶来的镶蓝旗重甲兵冲得七零八落。 李清照逆着人流走向西市,广袖中滑落的铜钱精准嵌入石板缝隙——每枚\"永历通宝\"都指向一处暗火点。 当第七枚铜钱卡进吴军粮仓门轴时,仓顶突然坍塌,霉变的\"赈灾粮\"倾泻而出,遇风即成火瀑。 然而,最烈的火却是生在人心。 一众乔装成镶蓝旗包衣的南明细作在营帐间穿梭,他们举着火把的动作刻意带着满洲勇士特有的外八字步。 口中呼喝的满语夹杂着辽东方言:\"平西王有令,焚营诛逆!\"——这正是昨夜李清照借着几局双陆棋,将反间计的要诀刻在骰子点数里传授的绝杀。 一个镶白旗佐领刚掀开帐帘,便被燃烧的《满文老档》残页糊了满脸,书页间\"崇德元年\"的朱砂钤印在火中化作血蝶。 恐慌的清军自相践踏,汉军旗士卒与八旗同袍刀剑相向,在越来越多清军被推入火海被后来人垫脚逃离时,数位被抓壮丁的兵卒正用镶铁靴底踩着昨日刚领的\"平西王府造\"的腰牌,铜牌上\"忠勤\"二字在烈焰中扭曲成嘲讽的鬼脸。。。 卯时的江雾裹着硝烟漫上保宁城南的望江亭,李清照倚着被炮火削去半截的楹柱,指尖摩挲着从腰间取下的一枚骰子,良久,似是心下了然,将手中的骰子往远方掷出。 当刻着\"建炎\"的骰面在漩涡中倔强起浮时,她染着丹寇的指甲深深掐进亭柱上的《醉花阴》残句。 “似乎是赌赢了呐”,她喃喃自语间起身离去,“该给保宁的清军送最后一程了。” 对岸山坡上的刘文秀勒紧了座下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时,怀中素笺被江风吹展。 洒金宣上李清照挥毫写就的半阕《渔家傲》正在微微晨光中显形,\"九万里风鹏正举\"的\"举\"字最后一竖拖出刀锋般的锐角,直指嘉陵江某处打着旋的暗流。 江面漂浮的锁子甲残片突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上面那些前几日全军覆没的\"关宁\"铁骑伏兵的铭文正在慢慢融化,顺着甲叶纹路淌成崇祯年间辽饷的数目。 李清照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淡,唯有腰间的骰子碰撞声混在焦风中,碰撞出《雨霖铃》的调子,像是一场未终的赌局。 山风飘过,卷起了她手中的一张纸条——那是用行楷书写的\"田妃冢\"三字,像是在凭吊煤山之上死社稷的帝王。 “吴三桂呀吴三桂,好戏还未收场”,河对岸的刘文秀满眼期待,“可还曾记得前几日五十死士那运粮车暗格中的火药。” 那些车辕上\"晋商常氏\"的烙铁印记下,藏着用《武经总要》残页包裹着的雷火弹,此刻早已埋在保宁城内枢纽处。。。 第28章 诗词惑敌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李清照踩着未干的青苔进入保宁城内文庙,文庙残破的檐角还偶尔滴着夜雨。 残破的孔子像后,藏着半截被香火熏黑的活字盘——这是她两日前用赌局从城内刻书匠手里赢来的《洪武正韵》字模。 李清照广袖拂过积灰的印刷活字盘,\"仁义礼智信\"五枚铜模在掌心沁着寒凉。 \"先生真要拿圣人典籍当赌注?\"暗处闪出一独臂拓碑人——也是此间文庙的守庙人,他将捣碎的茜草汁倒入砚台。 李清照莞尔,“哪是什么圣人典籍,只是随手誊抄的些许手稿罢了”。 她指尖蘸取茜草汁,殷红墨迹在《洪武正韵》字模间游走,将\"骰\"字铜模取出砚台旁浸染。 如血的墨汁经过她那首《夏日绝句》,在宣纸上洇出诡谲的纹路。 \"先生,这''鬼''字有问题,墨色怎的竟发蓝?\"独臂守庙人那在砚台中添加朱砂后继续研磨的手突然顿住。 檐外惊起的寒鸦掠过残破的孔子像,爪尖勾断蛛网,露出圣像背后用炭笔新绘的剑门关暗道图——当初她为补完《金石录》,曾经和赵明诚共同走过。 李清照捻起宣纸,对着破窗漏进的晨光轻呵:\"只是用了点靺鞨巫祝的鸩毒符,正好用来显现那群胡虏的忌讳。\" 纸面\"死亦为鬼雄\"的\"鬼\"字遇着水汽,笔画间即渗出了靛蓝纹路——那是用鱼鳔胶混着孔雀石粉誊抄的满文咒语。 李清照继续拈起\"骰\"字的活字,又一次在《夏日绝句》的\"雄\"字旁轻轻一压,终于完成了这道工序。 \"赌坊黑话藏在平仄里,比烽火传讯更妙,\"她突然改用汴京赌坊的切口语调,\"三六九等天牌路,要过剑门走巽位——这句得嵌在''不肯过江东''的''江''字提勾里。\"似乎是笃定了清军的败逃路线。 辰时初刻,城头升起一排纸鸢。每只纸鸢上面都拖着《醉花阴》词笺快速掠过城头。 李清照在\"东篱把酒黄昏后\"的\"酒\"字三点水中,用矾水写着猜测的吴军撤军路线。 当守军用弓箭射落纸鸢时,烧焦的宣纸随风飘散,恰好落在各处的营房。 镶蓝旗佐领拾到半片残词,对着火光细看:\"''死亦为鬼雄''的''鬼''字墨色发蓝……\" 话音未落,亲兵惊呼——那些字迹随体温竟显现出满洲文! 败军临江所忌讳的\"乌江\"二字,正用靺鞨巫术的符文写法藏在\"雄\"字右半,惊得他失手打翻了照亮的火把。 辰时未过,因“走水”造成的混乱,勉强被各营将官收拢弹压。但随着纸鸢落地,城内各处又已暗流汹涌。 正黄旗马弁发现一个粮袋里塞着《声声慢》残页:\"''三杯两盏淡酒''的''酒''字竟然写了错字——这分明就是一个''鸩''字!\" \"妖术!这是妖术!这是汉狗的诅咒!\"镶白旗把总看着手中残页,马厩突然炸开嘶吼。 受惊的战马撞翻草料垛,露出埋藏的《鹧鸪天》词笺——\"不如随分尊前醉\"的\"醉\"字里,藏着洪承畴“密信”拓片的微缩摹本。 马蹄践踏间,镶铁马蹄将\"随\"字偏旁的金箔压进泥地,恰露出多尔衮印鉴的边角。 为此,一旁瞅准了的镶蓝旗与正白旗为争抢\"密信\"拔刀相向。 李清照立在城隍庙戏台上,看着城内乱象轻笑。 那些\"密信\"、残页,实为她在赌桌上灌醉吴军文吏后,仿照其笔迹写就的伪作,交由城内细作散布各处。 最妙的是每封密信,或增减一字,或故意写错一个。更甚者,直接加上满文尾缀——让镶蓝旗看作正蓝旗记号,正红旗当成镶红旗暗号。 当带着执法队勉强弹压下城内炸营军队的吴三桂持刀闯入中军帐时,李清照正与一“镶白旗营千卫”对弈双陆。 棋盘上,她以骰子摆出《武陵春》词牌,对着对面南明细作说道:\"''载不动许多愁''的''愁''字,拆开正是''秋心''——千户大人可知秋后算账的典故?\" 南明千户也不回话,拔出腰间兵刃,将她护在身后。 却见一旁吴军动手,刀光闪过,对弈的棋盘裂成两半。 吴三桂瞳孔骤缩——飞溅的骰子里滚出颗东珠,那似乎是多尔衮赐给正蓝旗旗主的奖赏。 \"王爷现在信这个典故了吗?\"李清照踩住从某位八旗赌来的东珠,\"昨夜赌局,贫道可是又赢了那,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继续豪赌一局。\" 吴三桂大怒,“先生竟如此赌性,然大明气数已尽,‘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 \"这一次可是赌王爷的命,赌注是王爷想知道的那人的下落哟!” 吴三桂双眉紧蹙,急切问道,“你当真知道?” “王爷稍安勿躁,且容贫道开此赌局”,说话间,李清照掀翻赌桌,露出底板夹层的《保宁府志》,“王爷可曾听闻嘉靖三十五年,由八百里秦川之地而来的地龙翻身?\" 突然,城内各处传来震天巨响,只觉脚下地动山摇。 她指尖划过\"地龙翻身\"的记载,\"贫道不过是命人在城内各枢纽要冲多埋了几车辽东雷石。\" “妖道误我”,吴三桂愤怒至极,眼看无法解决已被南明细作保护的李清照,当机立断率亲卫夺门而逃。 当吴三桂策马冲向逃生之门时,李清照解开道袍,露出内衬的《清明上河图》摹本——画中虹桥下藏着未埋火药的逃生通道。 她将染血的骰子抛入火堆,刻着\"靖康\"的骰子在烈焰中炸开,露出半张丝帛,上书八个血字:\"以赌治兵,以词焚营\"。。。 硝烟飘过对岸,刘文秀在保宁城内乱做一团后下令夺城布防,复城后随即传令大军,配合安排的伏兵共同夹击大清败军。 第29章 决胜保宁 清晨的嘉陵江泛着铁灰色的寒光,峭壁上凝结的夜露顺着藤蔓滴落,在吴三桂的鎏金肩甲上溅起细碎水花。 他勒紧缰绳,战马的前蹄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镶着东珠的马鞭险些脱手。 身后溃散败军的甲胄兵器碰撞声像催命的丧钟——这支曾踏破山海关的精锐,此刻竟如惊弓之鸟。 \"王爷!东北三里发现明军伏兵!\"探马的声音带着哭腔,左肩插着的白羽箭随着喘息颤动。 吴三桂瞥见箭尾刻着的标记,那是南明军队常用的纹样。 他突然暴怒,抽出腰间佩刀劈断箭杆:\"妖道诡计!传令全军改道巽位!\" 败退的清军跟着一窝蜂改道而逃。。。 远处,剑门关的峭壁已如巨兽獠牙般森然矗立。 亡命奔逃间,吴三桂头盔上的赤帻在颠簸中滚落马下,被溃军的铁蹄踏成泥泞中的一抹残红。 他回望身后奔逃的道路,保宁城的狼烟已化作天边血痕,耳畔尽是败卒的哀嚎与战马凌乱的脚步声。 “王爷,前路被堵死了!”亲卫嘶吼着指向前方隘口。 “中计了,快撤。。。”吴三桂捶胸顿足。 话音未落,峭壁顶端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峭壁间赫然垂下数十条粗麻绳——南明伏兵正借绳梯攀援而下,手中火把连成长龙,将峡谷照得亮如炼狱。 数十个陶瓮顺着藤蔓滚落,砸在清军队列中迸出刺鼻黑油。 吴三桂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扬州城破时,史可法焚毁军械库的猛火油! \"举盾!\"他嘶吼着拽过亲卫的牛皮盾。 几乎同时,火把与火箭撕裂山中雾气,火蛇顺着油迹猛地窜起。 被炙烤的藤蔓纷纷断裂,燃烧的灰烬如冥钱飘落。 \"喀嚓!\" 参天古松在烈焰中倾倒,枝干上缠绕的锁链绞车轰然坠地。 满载雷石的铁笼砸进清军前锋,迸溅的碎石嵌入镶蓝旗佐领的眼窝。 惨叫声中,吴三桂仿佛看见碎石间夹杂着半枚骰子,刻着\"甲申\"的那面正对着煤山方向。 吴三桂的雁翎刀劈开一支流矢,刀锋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妖道,气煞我也!好一个连环局!”他早该察觉,那妖道赌桌上的每一枚骰子,都是刺向他命门的暗箭。 此刻,吴三桂五内俱焚,竟是出现幻觉,只听峭壁顶端传来熟悉的骰子声,一袭青影立于云端,广袖翻卷如垂天之云。 “放!”刘文秀的令旗劈开幻象。 峭壁之上的滚木裹着火油倾泻而下,遇风即燃成火龙,将谷底清军彻底吞没。 重甲骑兵的铁盔在烈焰中熔成铁水,顺着甲缝烫穿皮肉。 战马惊嘶着撞向岩壁,马鞍上“平西王府”的金漆招牌在火中蜷曲成嘲讽的鬼脸。 吴三桂的亲卫以尸为盾,硬生生在火海中撕开一道缺口。 “追!取吴贼首级者,封千户!”刘文秀的战马人立嘶鸣,腰间佩剑挥出银弧。 他蓦然想起昨夜那些凌空而过的词笺——原来每一句“凄凄惨惨戚戚”,皆是烧向清军的催命符。 南明轻骑如利刃出鞘,潮水般向前,马蹄踏过焦尸时,溅起的骨灰混着焦土,在空中飘成一场黑雪。。。 保宁城头的血色朝霞里,“明”字玄旗猎猎招展,旗角“日月重开”的绣纹刺破黎明。 文庙残破的檐角下,李清照抚过孔子像背后的剑门关暗道图,指尖朱砂未干。 独臂守庙人捧着《易安词话》跪呈:“先生真乃诸葛再世!” 她轻笑,“武侯功盖万世,老身只不过是一丧家之犬,孤鸿寡鹄踽踽独行,惟好词赋饮酒博戏罢了”,只见她广袖扫过香案上的一枚骰子。 刻着“靖康”的那面突然弹开,露出夹层中的丝帛——上面用蝇头小楷誊写着《武经总要》的火攻篇,墨迹间混着孔雀石粉,遇光即显出一道蜿蜒水脉。 “赌局最妙处。。。”她将骰子抛入晨雾,“是让对手以为赢了筹码,实则早已押上性命,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上过赌桌。” ———————— 七日后,秦川驿道。 吴三桂残部蜷缩在山洞中,镶金马刺上沾着腐肉。 亲卫颤抖着递上半枚骰子——那是从保宁火场带回的“赌注”,焦黑的骨面上,“甲申”二字裂如崇祯帝煤山自缢的槐树枝桠。 吴三桂刚要扔出,却发现内里存有李清照留下的一行小字,“王爷即已押上性命,那便解惑一二。王爷想见之人处于离坤之位。” “然正所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王爷,放下吧!” “王爷,探马来报。。。那妖道的真实身份是。。。”亲卫话音未落,洞外忽起箭雨,南明追兵已至。 幸得同行亲卫拼死断后,吴三桂仅以身免,狼狈逃回南郑城内。 ———————— 残阳如血,保宁城内,李清照独坐文庙残碑前。 烧焦的《易安词话》在膝头摊开。 她蘸着朱砂,在碑文\"永历\"年号旁补完最后一句谶语——\"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仙师为何不随大军追击?\"刘文秀的声音从庙门传来,战甲上的血渍尚未干透。 李清照轻笑,指尖抚过孔子像背后新刻的剑门暗道图:\"赌徒最忌赶尽杀绝,总要留个翻本的念想。\" 她将骰盅倒扣在地,三枚刻着\"靖康甲申永历\"的骰子滚入香炉。 一缕青烟升起时,李清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文庙残碑前,唯有骰子碰撞的余音,混着落在地上的《金石录》灰烬,在文庙中萦绕不散。。。 数日后。 南明守军发现城头箭垛里塞着本《易安词话》,书页间夹着枚染血的大号骰子。 当刘文秀按李清照留下的暗号转动骰子时,\"六\"点朝上那面突然弹开,露出张泛黄的《大宋堪舆图》——由易安居士和赵明诚共同绘制的南宋水脉图。 在角落里补着一句朱砂批注:\"赌局未尽,汝辈当勠力同心,共克时艰。\" ———————— 当李清照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醉醺醺的在大明湖的一叶扁舟之上,一边划着船,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争渡,争渡。。。” “似乎回到出嫁前了”,李清照心中惊疑,随即嘴角含笑,心下想着,“赵明诚,有我在,纵然同入黄泉,这次也不会再让你弃城而逃了。。。” 第30章 刀笔小吏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保宁之战的宿命任务已完成。” “李清照的宿命,早年幸福,晚年孤苦不幸也已被打破,变成只有她和赵明诚前半生的幸福生活了,虽然没有了那首着名的夏日绝句和后面凄惨的词牌,但是谁说不是弥补了她的遗憾呢。” “就是有一点,宿主呀,这次看着李清照做任务的时候怎么这么安静的呀。” “那可是‘千古第一才女’,我就一敲代码的程序猿”,郗自信不好意思的说道,“易安居士会的咱都不会好吧,可不得闭紧嘴巴,要是和小作者似的说错了写错了,那得多尴尬呀。” “哟,宿主还谦虚上了,行吧,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完成改变保宁之战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易安居士完成的任务,但是也传承了那个不知名老兵舍己救人的意志,值得表扬。” “没奖励回现实的吗”,郗自信急切问道。 “宿主您回归值不足呀,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这里的度假!怎么样,本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吧。” “嗯嗯,系统大佬最大方了”,郗自信阿谀道,“那有点好奇,南明赢了保宁之战后会怎么发展,还有吴三桂找到陈圆圆了吗?”郗自信的八卦之心骤起。 “这得分两部分看了,先看大清,大清有后手,‘调护军统领阿尔津为安西将军,同固山额真马喇希镇守汉中’,后面还是会自北向南打穿南明的。” “再看南明,刘文秀恢复四川后,如果经营得法,然后联络川东鄂西贫瘠山区的夔东抗清武装必将大有作为”。 “但是,这次以原大西军为主力的抗清战争,有个致命的弱点,南明后方执掌大权的孙可望这个人的野心可是已经膨胀的没边了,注定还是会像历史上那样逼走刘文秀,逼走李定国,和南宋完颜九妹一个熊样,就算灭亡也要内斗,最后也就比历史上多坚持两年就功败垂成了。” “至于吴三桂,还会是平西王,但是这位就是不听洪承畴的忠告——非得把南明这个潜在盟友解决了,最后一样还是被削藩,那时候造反可就晚了,孤立无援肯定是要败的;陈圆圆嘛,那些同道中人是谁也不见了,躲在贵州马家寨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了。” “可以说易安居士知道自己可没武侯的本事,早已看透了结局,才在前面留下的那些谶语诗词。” “其实说起来,”机械女声崇拜的说道,“从西南,更确切的是从贵州走出来的队伍,惟有教员能成功一统!伟人和他的团队才是挽救华夏的真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郗自信正听得入迷,只听耳际机械女声再度响起,“好啦,就说这些吧。宿主将于3秒后返回现实,接下来请尽情享受这里的度假时光哟。” ———————————— 《大唐安西都护府纪功碑》前,郗自信腕间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 新闻推送闪烁:“阆中古战场遗址出土宋代骰子,刻有‘靖康’‘甲申’等神秘铭文。。。” 七日后。 \"爸爸骗人,兵马俑根本不会动!今晚我还想去大唐不夜城玩\"郗自信的孩子戳穿他的谎言,撒着娇说道,“爸爸,我还要听易安居士当卧底的故事。” 妻子还是把他的保温杯放好枸杞后递给了他。 郗自信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即给孩子讲起了故事。 郗自信抓着保温杯,识海里突然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差不多了吧,宿主有没有好好玩呀,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吗?\" 他手一抖,保温杯里的热水泼在《西安旅游指南》上,水渍恰好晕开了\"阿房宫遗址\"这五个字。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已经习惯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秦始皇‘焚诗书,坑术士’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秦始皇‘焚诗书,坑术士’,西汉之后儒家统称‘焚书坑儒’了。秦始皇在公元前213年焚毁书籍,还有在公元前212年坑杀犯禁术士。”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还不太全呀,那这次提前透露点信息给宿主吧,可以说,诸子百家和秦史以外的史料不全和这个有点关系,”机械女声说道,“秦始皇在焚书之前倒是把所有要烧的书都全部备份了,存到他的皇家图书馆里啦。但是后面没保护好呀,还是被起义军烧没了,宿主你说遗不遗憾。” “遗憾。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在咸阳城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焚诗书,坑术士”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咸阳城内,身份为御史台隶臣,祝好运,\"机械女声话中带着提醒,\"鉴于这是宿主本次任务第一次穿越,送您一次温馨提示,秦律规定,写错一个字要斩手指哟。。。\" 郗自信扶着左手边凭空出现的竹简墙站稳,被鼻尖飘来的浓烈的松烟墨味呛得打了个喷嚏,手中刀笔在竹简上划出一道蚯蚓般的墨痕。 他低头看着自己玄色深衣下露出的草鞋,脚趾正尴尬地抠着御史台衙署里的青砖——这次他成了御史大夫衙署的抄书小吏,当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时,他已然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咸阳宫外的御史台衙署里,十二盏青铜连枝灯明明灭灭,将三十多个伏案抄写的隶臣身影拉得老长。 \"不就是抄书嘛!\"郗自信摸着案几上的刀笔竹简,对着摆在眼前的《诗经》、《尚书》等文字残卷自信满满。 他小时候可是背过《百家姓》、《千字文》、《唐诗三百首》、《宋词》这些经典启蒙大作的。 第31章 滥竽充数 辰时三刻,御史中丞踏入大门,扔来一卷诏令,对御史台衙署众人下达命令:“誊抄百份,酉时前需送至临近郡县。” 郗自信看向面前展开的帛书,满眼曲里拐弯的小篆顿时让他瞳孔地震。 这哪是字?这分明是蜿蜒缠绕的蚯蚓! 他硬着头皮抓起竹简临摹,下笔伊始,就把“诗”字右边的“寺”描成了一团乱麻,接着又手忙脚乱的拿起刻刀涂改一通。 “壮士好字!”这一通操作引得同僚纷纷凑过来观瞧,众人不由惊叹道,“这‘不可私藏《诗》《书》’的‘诗’字,右边这团莫非是墨家所设计的新式厕所图?” “竖子仔细些!”前排的老隶臣突然转身,看了半晌,枯瘦的手指点着他案上的竹简,“这‘诗’字的‘言’字旁要如悬针垂露,你可倒好。。。该直不直,该弯不弯,简直是一塌糊涂”,老人拈起自己的花白胡须比划着,右手攥着笔的墨汁滴在了郗自信刚面前的桌案上。 郗自信盯着展示的诏书上“私藏《诗》《书》者黥为城旦”的字样,后颈渗出冷汗。 这具身体的记忆明明融合了呀,怎么会不知书写镌刻这种小篆呢,莫非这人也是混进来的,系统大佬能不能靠点谱了? 被众人观瞧的郗自信更显紧张,右手抓笔习惯性地在指间转了个笔花,然后又用十多年的程序员习惯的握鼠标姿势握笔。 结果一片墨团“啪嗒”又落在了“藏”字的“臣”那里,原来手中毛笔竟然紧张的沾满了墨迹,胸前也滴了一溜墨线。 同席的年轻隶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其余同僚附和声一片,均被前排的老隶臣一一瞪得连忙低头,“快去做事,耽搁了时辰,都跑不了”,登时衙署内只听得到羊皮护腕蹭过竹简发出的沙沙轻响声音。 郗自信看着众人奋笔疾书,自己只得边抬头边仔细下笔,写仨错俩的在自己“工位”上鼓捣起来,丝毫不觉自己已当上了那“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约莫一个时辰,黄门侍郎进屋收敛众人的拓文,走到郗自信跟前时,鄙夷的拿起了桌案上唯一一份竹简,收齐装车后扬长而去。。。 城内午时梆子刚敲过三响,衙署大门突然洞开,闯进一群披甲执锐的虎贲之人。 郗自信仔细打量,为首之人是现今的咸阳令,只见他玄色深衣上的赤缘在阳光下泛着血光,身后虎贲卫的青铜甲片叮当作响。 郗自信慌忙将进食了一半的黍饼塞进竹简堆,几颗黍粒从指缝中漏出,在青砖地上蹦跳着滚向一边。 “经查,戊字三号案有妄改诏书之嫌。”咸阳令抖开郗自信抄写的竹简,那团被他又描成抽象田舍的“诗”字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虎贲卫的铜剑已然出鞘,剑脊映出郗自信煞白的脸——他这才发现秦剑的血槽里还嵌着暗红的碎屑。 面对众虎贲卫,郗自信一时间语塞。 前面的老隶臣突然扑通跪地:“大人明鉴!此子新来乍到,想来对御史台此处的刀笔尚不熟悉,不若轻责,如之再犯,再做惩处。” 随着老隶臣的叩首动作,他头上的竹簪滑落,露出后颈老旧的黥印。周围的年轻隶臣趁此将郗自信案上的竹简全数掀开,几枚写着错字的简牍哗啦啦响做一片。 只听咸阳令对着老隶臣耐心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莫逞口舌之利。倘若今日此子犯罪不刑,试问我大秦律法今后如何服众,所谓‘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此等违法乱纪之徒必惩矣!退下吧,再有说情者,同罪论处!” 随着一声令下,众虎贲上前驱散众人,拿下了这个刚刚穿越三个时辰的刀笔小吏。 郗自信被拖到院中时,瞥见了西墙根摆着五六个装满断指的陶罐。 咸阳令的玉韘叩在青铜劓刀上,发出催命的清响:“依《秦律》,妄改诏令者劓。。。” \"且慢且慢!\"郗自信自然是听得懂此刑罚,看着慢慢逼近的青铜劓刀,突然小宇宙爆发,挣扎开双手捂着自己鼻尖,急中生智道,“大人可知最新颁布的《书同文令》?” 他忍着脚趾被按上砧板的剧痛,指着自己的“杰作”,唾沫星子乱喷起来,“大人请看,这‘诗’字右边看似像是厕筹,实乃象征我大秦肯定会像如厕般涤荡六国之糟粕!” 咸阳令听后不屑的说道,“原来是个阿谀奉承巧言令色之辈,那你可知《书同文令》还未下发?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到的呢!” 随即,咸阳令暂停行刑,安排属下仔细探查。 半个时辰后,咸阳令接到密报,观看后大为震惊,对着郗自信说道,“本以为你刀笔不畅可能是真的不熟悉此处物什,原来竟是个六国余孽,偷潜入宫意图不轨,丞相有令,处枭首之刑!” 话音落下,随着郗自信被验明正身,青铜斧钺带着风声落下时,他看到衙署门内竹简堆里藏着的那半块沾墨的黍饼正被一只硕鼠拖进墙洞。 他的视线随着头颅滚落丹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咸阳宫檐角镇墓兽嘴角滴落的血珠。。。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 “吾头尚在否!”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胡话。 “宿主你又不是没被斩首过,怎么这次这么大的反应”,机械女声明显不信的说道,“你又不是‘冢虎’那个老不死的”。 “这不是上次被斩首,就才三秒,所以没反应过来嘛”,郗自信摸着脑袋后怕的说道,“这次我可是经历了整个行刑的过程了呀,怪吓人嚯嚯的!说起来这人怎么是六国细作呀?” “这个刀笔小吏不是啥细作,他就是靠贿赂进宫当的这个小官”机械女声解释道,“而且这人生性好奇,进宫之后还喜欢到处乱逛,所以一调查就被归为六国余孽啦”。 郗自信无语,“原来是这样。。。” “那老规矩,宿主休息一下吧”,机械女声大度的说道。 “系统大佬,这次就不用休息了,我只是有点被惊吓啦”,郗自信连忙说道,“都死这么多次了,早都已经习惯了,咱恢复的就是快,可以继续做任务啦”。 “好吧,确实是恢复精神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检查了一下,“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咸阳城内,身份是进献仙丹的‘方士’,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第32章 炼丹 郗自信是被一阵刺鼻的硫磺味呛醒的。 他睁开眼时,正对着一尊半人多高的青铜丹炉,炉底幽蓝的火焰舔舐着炉壁,将用鸟篆错金书镌刻的铭文映得忽明忽暗。炉盖上蹲着的青铜蟾蜍正对他龇牙咧嘴,嘴里还叼着半截未燃尽的蓍草。 “仙师!仙师您可算是醒了!”梳着总角髻的小童捧着漆盘踉跄跑来,盘中玉碗里的丹丸黑如煤核,细看竟还沾着几根鸟羽。 “前日进献的‘鹤寿丹’,陛下服后。。。”小童突然压低嗓音,“这两日如厕时辰激增,听说都把楚地进贡的犀皮马桶坐塌了!” “我还听说,陛下今日自觉身轻如燕,对仙师您大加赞赏呢。这不,今天早上,陛下又差人过来了,唠叨着让仙师您尽早炼好丹药呈给陛下那。” 郗自信听着小童的话,猛地想起这具身体的记忆——原主本是琅琊郡的江湖骗子,靠着在丹砂里掺公鸡血,竟得到了徐福的青睐,成了他的师弟,眼前这小童是他收的便宜弟子,喜“八卦”,还经常背地里拆他的台。 三个月前,被徐福引荐进宫面见始皇帝之后,发配在这骊山别院,专给始皇帝试炼延年益寿的丹药——也就是“温和版”长生药。 郗自信捏起丹丸凑近鼻尖,一股混合着禽粪与汞砂的腥臊直冲脑门,引得他直打喷嚏。 “徒儿稍安勿躁,上次的‘鹤寿丹’家畜试药无异常呀,再说陛下服用之后也说好,徒儿你就说我练的药有没有效果吧。” “拉的多了,可不身体就轻了”,小童嘴里嘀咕着,“仙师别继续加药量了,吃不死人就成,还有陛下可千万要撑住呀。” “徒儿,待会儿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本仙师今日要炼真正的仙丹!”郗自信一甩袍袖,露出被丹火燎出破洞的内衬。 科技之魂在硫磺味中熊熊燃烧——丹房里那成堆成堆的材料里面可是有硝石、木炭、硫磺的,分明是黑火药三要素! 他抄起青铜药杵,放入一把硝石碾得簌簌作响,哼着不知名小调往丹炉添料:“还好这些知识我没全还给老师,看我用初中化学横扫大秦。。。硝七五,硫一十,木炭十五。。。祖龙要是有这玩意,再给他画张世界地图,他有个屁的闲心搞‘焚书坑儒’那一套,肯定想着统一世界了,也省得后世华夏强盛了也被核讹诈、关税讹诈,就干他丫的。” 此刻,郗自信正沉浸在自己的“炼丹大业”中,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小童正用看疯傻人士的眼神偷瞄他。 “仙师,这‘九转轮回丹’的方子。。。”小童看了良久,好像是看明白他这个便宜师父想要炼什么丹了,于是指着墙上的帛书继续说道,“《丹元要术》明明写着要加童男童女指尖血。。。” “此乃糟粕!”郗自信看了眼帛书不屑的摇了摇手,溅起的丹砂在地上勾勒出一幅抽象画。 “今天就带徒儿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科学!什么叫做科学炼丹法!”他知道就算谈到封建,他的徒弟也不会明白,就想给徒弟启蒙一下科学。 说话间,把半罐木炭倒进炉膛,火星噼啪作响,惊得梁上两只耗子摔进药柜,撞翻了装着朱砂的陶罐。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郗自信正昏昏欲睡之际,丹炉突然发出老牛喘气般的闷响。 他猛地清醒过来,掀开了炉盖。一瞬间,一缕青烟如妖龙出洞,糊了他个满头满脸。 掀飞的气浪,也让檐角蹲守的密探惊奇不已。 等他再睁开那焦黑的眼时,炉底赫然凝结着晶莹的褐色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道爷我成了!硝酸钾提取成功!”他激动得手舞足蹈,衣襟带翻了一尊三足酒爵,拍着靠在他身上小憩的徒弟说道,“徒儿快醒醒,别睡了,快备车马!本仙师要进宫献宝!” 小童从懵逼状态迅速回转过来,仔细看了看他便宜师父炼的“丹末”,突然扑通跪地,额头磕得青砖砰砰响,“仙师三思啊!虽然徒弟顽劣常常揭您的底和您对着干,让您下不来台,但是这粉末一看就不是丹药呀,要是献上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上个月赵高大人吃了韩终师叔的‘龙虎丹’,据说门牙崩飞了两颗,幸得徐福师伯维护才只是判了个徭役之罪。。。” “徒儿无知!此乃我大秦渡劫飞升必备的‘雷火霹雳弹’。。。”郗自信给火药起名的话音刚落,别院大门轰然洞开。 十二名玄甲卫鱼贯而入,领头的军侯大声说道,“我等已在门外聆听多时,仙师既已炼成丹药,特请仙师奉陛下令,携丹药即刻入宫\"。。。 章台宫前。 郗自信迈步走上九十九级玉阶,他怀揣着硝酸钾晶体,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装在腰间锦囊里的硫磺碎屑沙沙作响。 已至殿门,前方引路的中车府令突然驻足,回头观瞧,鼻翼翕动:“何来硝石之气?” “大人明鉴!此乃仙丹自带的雷霆之息。。。”郗自信话音未落,锦囊绳结突然崩裂开来。 他看向腰间,掉落的锦囊中,燃起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焰火。 起初,只是硫磺碎屑摩擦产生的一点微弱火星,紧接着,整个锦囊剧烈燃烧。 火焰如一条红色巨蟒,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地腾空而起,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窒息。 “护驾!”中车府令的尖锐嗓音刺破云霄。 郗自信眼睁睁看着焰火在青铜夔纹地砖上划出的耀眼轨迹,《秦律·杂律》在脑海炸响:“挟火入宫者,腰斩。” 他机械式的飞身扑救,却忘了怀中的“晶体”助燃之效。刹那间,一团幽蓝火焰\"轰\"地窜起,引燃了殿内铺陈而出的西域地毯——那是赵高费心搜罗,昨日刚献于始皇帝,讨得欢心之物。 火舌顺着鲛油灯柱直蹿穹顶,把二十八星宿图烧成了一撮撮灰烬。 远处高台上,黑袍帝王的身影在青铜仙鹤灯下扭曲如鬼魅,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陛下小心!\"大臣蒙毅奔行间,拔剑挑飞着火的帷幕,却误将李斯的丞相冠冕扫进铜鹤灯盏内。 郗自信在浓烟中抱头鼠窜,恍惚看见始皇冕旒上的玉珠正在高温中噼啪炸裂。 “抓住那个纵火行凶之徒!” 十八辆青铜弩车从廊柱后转出时,郗自信正举着剩余硝酸钾结晶试图解释:“陛下,这是火药,可以真正统一世界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射穿他手中晶体,迸发的火光点燃了廷尉掌管的律令简牍。 三日后,骊山刑场。 郗自信被五匹驮马拉扯成“大”字形时,还在声嘶力竭不停地喊着:“火药能爆炸,火药配比是15:3:2啊,一定要让始皇帝知道它的威力呀,一定好好研究下去呀!” 可惜围观的方士们忙着在竹简上记录:“郗氏炼丹术精要:以身为引,可化雷霆焰火。。。”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33章 将作丞 “这次表现的中规中矩,但是想法超棒,有点可惜了”,机械女声兴奋的说道,“宿主您这次要是能记着硫磺摩擦易燃,只带着硝酸钾粉末上殿,让侍卫去取另外两样的话,可能真的就不止是完成任务,还能加速践行蓝星世界上只有一个华夏的谶言了,真是有点可惜了。” “那可是祖龙呀”,郗自信懊恼的抱怨道,“当时脑子宕机,光顾着救火了,都没注意秦始皇长啥样。” “我长啥样”,机械女声回答道,“本秦始皇没有类似人类那样的相貌,倒是更像宇宙之中的虚无,前面也说了这浩瀚的星河就是本系统的本体,总之本系统是高阶文明,你不懂很正常。” “至于蓝星之上,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秦始皇,往庄重、威严、肃穆里想象就行啦”。 郗自信好像没怎么在听,只是一味的捶胸顿足,“也没能要个签名啥的,亏大了。” “好了,好了,宿主别再废话啦,继续做任务了,”机械女声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这次我会努力做任务,一定要见到祖龙!”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咸阳城内,身份是秦朝的将作丞,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是被一阵木槌敲击声吵醒的,后脑勺还粘着半片刨花。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刨花与木屑中,鼻尖萦绕着新鲜柏木的香气,闻着新木散发着的味道,他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这次还不错,穿了个搞土木的大官,”郗自信内心盘算,“那就先用现代方法改良一下现在的建筑方法,做出点成绩来之后就找祖龙,得让他知道外部大批大批的资源等着大秦军队认主那,这样不就没时间搞内部的各家各派之争了嘛,总之都忙起来,谁要是搞内斗我就搞谁。。。” 于是,郗自信就把脑中的想法交给下属一一付诸实施。。。 数日后。 此刻郗自信抬眼望去,头顶十余丈高的梁架上,数十名工师如蚂蚁般攀爬忙碌。 青铜滑轮吱呀作响,将两人合抱粗的栋梁缓缓吊起,木屑雪花般的簌簌落下,粘了他满满一头。 “将作丞大人!”一名满脸炭灰的工师捧着竹简疾奔而来,脚底打滑差点栽进一旁的刨花堆,“您所作的‘悬空回廊’图纸,墨家弟子看了说这是逆天而行,会遭雷劈的!还说。。。还说大人画的符咒像一个个小儿尿炕的痕迹!” 郗自信抖开竹简,看着自己用毛笔歪歪扭扭绘制的“混凝土浇筑技术”与“房屋承重结构”,满意地捋了捋下颌并不存在的胡须。 “尔等迂腐!此乃仙家工法,以砂石混合黏土,辅以铁条为骨,可筑百丈高楼!到那时候,恐高之人可就难以登上参观——” 未等他把话说完,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刚吊起的梁木因青铜滑轮断裂,正朝着郗自信的头顶呼啸砸来! “卧槽!救命啊!”郗自信抱头鼠窜,梁木“轰”地砸进刨花堆,激起的木屑呛得跟着躲避的工师连打了三个喷嚏。 郗自信看了下损坏的青铜滑轮,安排属下打造更粗的滑轮,众工师因 数日前领教了滑轮举重物的“神迹”,对郗自信言听计从,正有条不紊的处理现场。 一旁的工师盯着郗自信竹简上蚯蚓般的注释,指着“钢筋”二字问道,“大人,上面所写的‘钢筋’是何意,莫非是需要黥面囚徒的脊骨?难道是要用巫蛊之术来筑墙?连墨家一众子弟都不知是什么。他们这几日也观瞧了那些‘神迹’,可是对您佩服的紧。不过,看了您这个图纸之后,又开始说不可能了!” “还是有局限性呀!此筋非人身上的筋骨。。。”郗自信扶额长叹,抄起半截木炭在墙上画了起来,“实是用铁来制做的,以现在的冶炼技术不太好改进,真不行就只能用竹子代替了,只能建矮点了。” “看好了,这是整个的房屋结构!此处是一层,依次往上二层,三层。。。” 他越说越激动,木炭“啪”地折断,在墙上划出一道狰狞的痕迹。 工师们面面相觑,突然齐刷刷跪地高呼:“将作丞大人的图纸果然玄妙。。。” “这。。。”郗自信听着敷衍声满头黑线,“罢了,先搭个拱桥给尔等开开眼。” 三日后,渭水河畔。 郗自信站在半人高的夯土桥墩上,挥舞着青铜矩尺激情演讲:“此桥不用一钉一卯,全凭石块自重相互挤压,名曰赵州桥。。。咳,郗州桥!”说着踹了踹脚下用糯米浆黏合的石块,“瞧见没?这叫科学,以后大家都要学会。” 围观工师中忽然有人高喊:“大人!渭水龙王昨夜托了梦,说您抢了他摆尾的地界!”人群顿时哄笑,几个老石匠摇头退到树荫下,默默给祖宗灵位上了三炷香。 “起拱!”郗自信无视骚动,指挥着牛车运来最后一块楔形石,用青铜滑轮抬起推向拱顶。烈日下,就在巨石即将归位的刹那,夯土基座突然发出龟裂的哀鸣。 郗自信只觉脚下一空,整座拱桥如被抽走骨头的鱼,轰然塌向河面。 “大人小心!”工师们抄起麻绳飞扑救人,却见郗自信如猿猴般扒住一旁用滑轮来提升巨石的绞架,嘴里还嚷着:“莫慌!我只要一跳。。。” 话音未落,一根绷断的藤索抽飞了他的发簪。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将作丞大人以倒栽葱的姿势扎进河泥,只剩两条腿在夕阳下滑稽地蹬动,活像只翻不过身的王八。。。 当晚,章台宫偏殿。 浑身裹满艾草的郗自信正唾沫横飞:“陛下明鉴!今日塌桥实因河沙含盐量过高腐蚀地基,只需挖除换普通黄土夯实。。。” 话到一半,赵高阴恻恻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将作丞大人,莫非又要陛下等上三日?” 始皇帝冕旒下的目光陡然凌厉。 郗自信急欲辩驳,“哎,等等。。。”他突然瞥见祖龙身前案几上的陶碗,激动地抓起一把煮过的黍粒,“此物黏性极佳,与黄土混合可…” “砰!” 始皇帝拍案而起,黍粒天女散花般洒落。 郗自信这才想起《秦律·仓律》明令禁止糟蹋粮食,慌忙扑地抢救,却与赶来拾穗的寺人撞作一团。 混乱中,不知谁被郗自信绊了一跤。 当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伴着寺人的惨叫,早了两百余年被摔掉了一角时,中车府令的尖叫响彻殿宇:“郗自信殿前失仪,毁损御器——腰斩!” 刑场上,郗自信盯着磨刀的刽子手说道,“老哥,听过水泥,混凝土吗。。。” 回应他的只有青铜钺破风的呼啸。 最后一刻,他瞥见围观工师正虔诚地临摹他画的“图纸”,嘴里还念叨着,“郗大人仙去前画的符,定能保工程平安。。。”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34章 博士官 “可惜宿主地基没打实就往上架桥啦”,机械女声哑然道,“虽然宿主您不是被砍头就是被腰斩五马分尸的,但是思路倒是没错”。 “谢谢系统大佬夸奖”,郗自信高兴的说道,“终于见到祖龙本人啦,而且还看到了失传已久的和氏璧,上次穿越死的不亏。” “嗯,祖龙确实不错,和氏璧后世丢了也确实太可惜啦。机械女声附和道。 “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咸阳城内,身份是秦朝博士官,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这次是博士官,是干啥的,和后世一样是教人的吗”,随着郗自信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涌入——他竟是掌管文典的博士官!三日前刚因献上夜光贝的《山海经》插图,被始皇帝赞为“通晓古今”。 “原来是类似专家、顾问的职位,专门给祖龙服务,倒是也有给别授课的任务,不过好像至少有七十人,那我得考虑一下怎么用好这个身份了,得好好想几个点子,给祖龙提提建议才好完成任务,不如。。。” 正想着,他突然被一卷《尚书》砸到,竹简棱角正硌在他后腰,疼得他“嗷”地弹坐起来,案头堆积如山的简牍哗啦啦塌了半边。 露出藏在底下的半块黍饼——那是他昨夜偷吃时噎住,慌乱中塞进去的。 “啥情况,谁砸我,还有怎么这个博士官也有偷吃黍饼的毛病呀”,郗自信心中腹诽。 同僚中那个拿竹简砸他的博士官盯着他说道,“楞什么神那,刚刚咱们这些人商量如何更好的把咱们的学问传下来,就你杵那半天不出声了。” 郗自信正想捋清楚头绪,突然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博士官大人们!今日淳于越那帮儒生博士官又在廷议时引用《诗》《书》非议郡县制了!”一员小吏慌慌张张撞开殿门,带起的风掀飞了墙上的《山海经》异兽图。 画中饕餮伸出獠牙正巧瞪着郗自信,他一个激灵滚到一边,脑门“咚”地磕在案几角的青铜饕餮纹上,顿时肿起个青包。 “对了,现在基本有了麻纤维纸的雏形了,可以改良一下提前造出纸来,有了纸,谁还用那些死沉的竹简呀”,郗自信顾不得疼痛,想到之后就和同僚商量了起来,之后叫来下属准备试验造纸。。。 数日后,郗自信看着昨日试验的“纸浆”,哈哈大笑。 “快带我去章台宫!”郗自信边跑边薅头发,沿途撞翻了三筐待校对的《周礼》。 “看来焚书令就快颁布了,若不能阻止,皇宫之外的诸子百家典籍可要尽数化为焦土啦!”郗自信想到此,又加快了脚步。 转过宫墙时,他瞥见几个寺人正往铜鼎里倾倒发霉的竹简,焦糊味混着墨香直冲鼻腔。 殿内已剑拔弩张。李斯持象牙笏板立于丹墀,袖口露出的《商君书》残页像片片刀锋:“。。。私藏《诗》《书》者黥为城旦,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外,余者皆送郡县焚之!” 博士官淳于越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却被郗自信一个箭步拦住。 他靴底黏着未干的纸浆,“哧溜”滑跪到御案前,顺势举起怀中皱巴巴的“纸”:“陛下!臣有改良造纸。。。咳,改良简牍之法!可使天下文章尽归咸阳,何须焚毁?” 闻言,满殿寂静。 李斯眯眼打量这个平日只知画奇珍异兽的博士官,目光扫过他衣襟上指挥造纸时染上的污渍。 始皇帝冕旒微倾,十二旒玉珠相击如碎冰:“讲。” 郗自信哆嗦着展开纸张——多日用构树皮、草、竹等试验的浆制品。 纸面竟然黏着些许鱼鳞,原来是庖人处理黄河鲤鱼时将鱼鳞刮入了浆池。 “陛下,此。。。此乃‘云帛’!”他手指一捻,纸角刺啦裂开,飘落的残片恰巧盖住一旁赵高靴面上的金线蟠螭纹,“取材于遍地草木,轻便易携。若推广天下,六国旧民必争相献书求换新纸!” “郗大人莫不是要陛下用鱼鳞治国?”赵高尖笑如夜枭,指尖拈起纸片上的鱼鳞。 群臣哄笑间,郗自信瞥见殿角堆积如山的《尚书》《邓析子》《孙子兵法》等竹简,突然福至心灵:“陛下!臣愿三月内造万卷云帛,将天下典籍誊录备份。届时焚与不焚,不过陛下一念之间。。。” “准。”始皇帝屈指叩案,青铜兽首镇纸应声而震,“若逾期未成,尔等儒生同罪论处。” 当夜,博士宫灯火通明。 众儒生与尚未休憩的博士官被郗自信分成十组。白发老者负责撕树皮,年轻士子抡木槌捣浆。十口陶锅在庭院排开,蒸汽裹挟着腐草味直冲云霄,引得巡夜卫尉连打三个喷嚏。 “树皮要煮到筷子能戳穿。。。”郗自信指挥着众人加紧劳作,却忙中出错。 一锅浆糊突然沸腾喷发,粘稠的泡沫糊住房梁,“禁止私学”的诏令被冲得七零八落,正巧盖在一位老儒生的头上。 “大人!用这个试试?”有农家博士官取出了私藏的蚕茧——那是他琢磨的农桑秘宝,百年后此人的后代写下了着名的农学着作《汜胜之书》。 “妙啊!蚕丝的蛋白质纤维可增加韧性。。。”郗自信刚把茧丝扔进锅,整锅液体竟凝固成胶状,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幽光。 老儒生们急忙跪地叩拜:“苍天显灵!郗博士化浆为玉!” 月余,博士宫完成第一批纸张,然而韧性还是不足,只勉强可书写,众人继续改良造纸之法。。。 期限将至那日,暴雨倾盆。 雨停后,郗自信望着院内晒纸架上千奇百怪的“作品”。 混入鸡毛的“羽绒纸”正在滴水,掺了丹砂的“血谏纸”把青砖染得猩红刺目,最绝的是被老鼠啃出《道德经》齿痕的“天书”。 他挑选出最平整的一叠装车送进章台宫。 大殿内,郗博士大声说道,“陛下请看!此纸可写诏令、传檄文。。。” 他话音未落,李斯突然抽刀劈向纸堆。刀刃“当啷”卡在夹层甲虫壳间——那是前日为试验纸张防蠹时混入的昆虫遗骸。 “郗博士以虫甲讽陛下焚书甲兵不利?”赵高阴恻恻补刀,指尖捏起一只的蠹虫。 “拖下去。”始皇帝拂袖。 郗自信盯着殿内的纸堆灵光乍现:“陛下请听我一言!此蠹虫专食竹简,臣造纸正是为防。。。哎别拽我发冠!” 他挣扎间,手中纸张散落遍地,书页内夹着的蒲公英种子随风四散,粘了赵高满头。。。 刑场上,焚书柴堆高耸如塔。 郗自信被缚于《尚书》堆旁,眼看火把即将点燃竹简。 他忽然瞥见某卷露出的“蝗”字,来不及细想,扯着嗓子高喊:“《尚书·洪范》第十篇!记载成汤以火诱蝗自焚之术!烧了的话,就等着明年渭水两岸颗粒无收吧!” 执刑官手一抖,火把坠地点燃他浸过鱼油的衣摆。郗自信就势滚向渭河,怀中却飘出私藏的《诗经》等书册,落水之际被浸湿的扉页上,“秉畀炎火”四字在火光中清晰可辨。 巡吏拎鸡崽似的将他提起重新绑好时,他还在折腾挣扎:“这次没骗人,这句真是治蝗的!《诗经·小雅·大田》里有证据。。。” 第35章 大太监王承恩登场 执刑官不再听郗自信的狡辩,点燃书堆。 最后一刻,郗自信忍受着烈火焚身之痛时,似乎看到远处诏令飞至,御史高声宣读:“陛下有令,坑杀妄言仙药之方士!” 当郗自信失去意识那一刻,渭河中泡涨的纸张纤维间隐约浮现出《论语》残句——“仁者寿”。 “郗自信,叒一次,卒。”机械女声响起。 ———————— “宿主,造纸的想法挺好,但是得小心被陷害呀,赵高就不说了,李斯可也是会因妒贤嫉能害死韩非的呀”。机械女声惋惜道。 “被栽赃嫁祸实在是难躲呀,没罪不是也有莫须有的罪嘛”,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咸阳城内,身份是廷尉平,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是被自己的惊堂木震醒的,此刻他的下巴还粘在案几的竹简上,黏糊糊的墨迹在脸颊印出一道蚯蚓般的黑痕。 公堂两侧的火把摇曳,将“明镜高悬”匾额照得忽明忽暗,木炭燃烧的焦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郗自信一个激灵,终于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廷尉平,专司复核死刑要案,虽然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是赵高棋盘上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堂下跪着的方士卢生正冲他挤眉弄眼,油腻的须发间沾着几粒丹砂,活像只偷油的老鼠——昨夜这具身体的原主收了对方三镒黄金,答应在“诽谤始皇案”中做手脚。 郗自信心惊,“这次竟然是个贪官,不过和自己目的一致,只要改变‘坑术士’就行”,想到此,他面上恢复平静。 “大人!”书佐捧着验传凑过来低语,“咸阳令送来四百六十术士名册,说午时三刻前要定下坑杀名单。。。” 书佐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颤抖,仿佛那卷名册是条吐信的毒蛇。 他瞥见案头摊开的《秦律》,“诽谤者族”四个篆字被朱砂勾得鲜血淋漓,简牍边缘还粘着半片风干的黍粒——原主昨夜大概是一边啃饼一边勾决人命。 \"本官要重审案卷!\"他突然拍案而起,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几只壁虎慌不择路地钻入瓦缝。 在书佐错愕的目光中,他抓起卢生的丹药陶罐晃了晃,“把卢生炼的‘益寿丹’呈上来验毒!” 。。。 廷尉府地牢,潮湿的霉味裹着铁锈气扑面而来。 郗自信蹲在卢生面前,青铜灯盏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在夯土墙上。 他举起陶罐,丹丸碰撞的声响在地牢回荡,“你说丹药无毒?那便当着本官面吞十颗。” “大人说笑了。。。”卢生袖中滑落半块金饼,凑近轻声说道,“昨日说好的,大人您取丹药来验,留我等性命。。。”卢生咧开缺牙的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 “混账!你不敢吃,那么就是说丹药有毒了?”郗自信一脚踹翻陶罐,‘益寿丹’洒了满地。 “那本官就来亲自验一下,”说着摸出早已备好的银簪插进丹药——穿越剧试毒都是这么验毒的。 但是,银簪毫无变化,倒是沾上一层滑腻的铅粉。 “大人明鉴!”卢生突然抱住他的革靴哭嚎,“这银簪验的是砒霜等毒,我等用的是丹砂。。。” 郗自信老脸一红。 突然,墙角的耗子洞窸窣作响,三只肥大的官仓硕鼠窜出争食丹丸。片刻后,鼠群竟在众目睽睽下直立起舞,,前爪抽搐如祭祀巫祝。 “这分明是秦朝兴奋剂!”郗自信有些懵,随即眼珠一转。 “快记!”他揪住书佐衣领,“录供词:卢生等人研制的乃强身健体之药,诽谤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大人!”一名狱卒快步走进牢门禀报,“赵府令带着方士们的《海外仙山图》来了,说是要当谋反物证!” “难道还是逃不过”,郗自信心里想着,吩咐下属将新的“供词”呈上。。。 两日后,刑场。 烈日当空,郗自信与四百六十位术士跪成黑压压一片,麻绳勒进腕骨的闷哼与蝉鸣撕扯着空气。 “陛下有令!”中车府令赵高的尖锐嗓音刺破喧嚣,“原廷尉平郗自信包庇术士、翻改供词,着令——与案犯同坑!” 郗自信被扔进土坑时,还在往卢生手里塞竹片:“记住!待会憋气装死,上面填完土就。。。” “大人别费劲了,”卢生苦笑着举起镣铐,铁链哗啦作响,“您看看这坑底的土。。。”说着费劲的用指甲抠起一把黄土,“全是夯土,埋只耗子都能憋死。” 最后一锹土落下时,郗自信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头顶渐暗的天光大喊:“那幅仙山图!东边海上的是扶桑,告诉始皇帝继续开疆拓土呀。。。” “闭嘴吧!\"侯生的闷吼从隔壁坑传来,\"大人您说的方向在图上是咱们华夏的蓬莱仙山!”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 “宿主救人不成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很遗憾呀”机械女声笑着说道。 “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兴奋道,“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到了大太监王承恩,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第36章 借尸还魂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大太监王承恩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不就是那个陪着崇祯皇帝殉国的明朝大太监嘛?系统大佬,你靠不靠谱呀。我承认王承恩他很有种,但是这个任务他能行吗?” “嘘,既然能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行滴,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王承恩看着老槐树上崇祯皇帝的遗体,“皇爷,您不以承恩残缺之身,‘猥自枉屈,咨承恩以当世之事’,后值大明倾覆之时,奴婢‘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然寸功未建,国破家亡,承恩愧对您的信任!皇爷的大恩,承恩铭感五内,却唯有来世再报了!” 说罢,王承恩在老槐树旁边的一棵海棠树上自缢。。。 ———————— 王承恩渐渐的失去了意识,之后仿佛在混沌中沉浮。 当他再睁开眼时,喉咙间似乎还残留着煤山海棠树的麻绳触感。 他的右手下意识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左手竟拿着一卷竹简,鼻腔忽然涌入一股陌生的气味——松烟墨混着青铜锈的冷冽,取代了记忆中焦糊的烽烟。 脚下一个趔趄间,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石砖,耳畔传来竹简翻动的哗啦哗啦声。 王承恩心下好奇的想着,“莫非这就是黄泉之上的阎罗殿”。 “新来的?怎的这般失仪?”一声呵斥惊得王承恩浑身一颤。 他抬眼望去,但见一老者峨冠博带,瞥了眼自己后,继续和旁边之人交谈,言语间将手边《尚书》重重拍在案几上,简牍缝隙间簌簌落下几粒黍米——那是眼前老者博士官淳于越藏食的暗格。 王承恩的瞳孔骤然紧缩。 眼前人宽袍大袖的装束,以及殿内鸟篆匾额的装饰,分明是先秦气象! 他下意识抚过光洁的下颌,低头看自己时,煤山自缢时的飞鱼服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色深衣,腰间玉组佩叮当作响,俨然变成了秦朝文吏的打扮。 “淳于博士官且看此诏,”老者对面之人恭敬说道。 淳于越将一卷帛书反复摩挲,枯瘦的指节敲在“焚诗书”三字上,墨迹未干的朱批似血痂般刺目,“李斯这法家酷吏,竟要将城外诸子典籍尽数付之一炬!”老儒生看着屋内众人,袖中滑出半片《乐经》残简说道,“昨夜少府运出三百车竹简,说是要充作骊山陵的镇物。不知诸位可还有何应对之策。。。” 众人均眉头紧皱,思索不已。 王承恩听到那老儒生被称为“淳于博士官”,登时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等他惊讶于为何来到了秦朝,映入他眼帘的,是淳于越手中展示给众人的那卷帛书。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前世陪崇祯皇帝批红的记忆翻涌而来——魏忠贤焚毁东林书院时,那些沾着血泪的禁书清单与眼前帛书是何其相似! 他猛地攥紧手中拿着的竹简,竹片边缘的毛刺扎入掌心,刺痛让他彻底清醒——这是秦朝始皇帝的时代,“焚诗书”的命令就要下达。 突然间,他意识到,难道天可怜见,使他只身来到这秦川之地,可能他阻止了始皇帝“焚诗书,坑术士”之后,大明或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他收敛心神,觉着眼前的淳于越或可帮他。 “博士官可有对策?”王承恩模仿秦腔开口,喉间尚带着煤山夜雨的沙哑。 淳于越诧异地打量这个新来的同僚,没想到沉默半晌是他先发声,终是叹息道:“廷议时徐福提及海外仙山,或可借方士之力。。。”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响起金铁交鸣。 十二名玄甲卫鱼贯而入,领头中车府令赵高的目光如刮骨刀般扫过众人,“陛下有令,征辟通晓典籍者入少府。。。” 他的视线在王承恩光洁的下颌停留片刻,忽地露出森然笑意:“阉人尤佳。” ———————— 三日后,骊山刑宫。 王承恩跪在青铜獬豸鼎前,鼎中艾草青烟缭绕,模糊了壁上“净身守秘”的篆刻。 执刀寺人将麻痹汤药灌入他口中时,他想起崇祯最后那句“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药效发作前,他咬破舌尖,脑中在痛楚间铭刻使命——此番重新来过,复又自请腐刑,只为换得近天听的机会。 \"倒是条硬汉。\"寺人惊讶于他全程未吭一声。 王承恩接过鱼符时,鲜血正顺着袍角滴落,在青砖上绽开红梅。 前世司礼监的生存之道在脑海浮现——在秦宫,阉人不仅是奴仆,更是帝王耳目。 ———————— 十日后,天地变色,夏日飞雪。 王承恩捧着暖炉侍立章台宫侧,玄色宦官袍内衬着东厂秘传的软甲——那是他凭记忆令将作监仿制的。 殿内李斯的声音穿透垂帷:“。。。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始皇帝冕旒微动,玉珠相击如奏乐:“准。” 王承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借着添蜜水的时机,他状似无意地打翻漆盒,蜂蜜泼溅在《商君书》竹简上,引得赵高厉声呵斥。 跪地收拾时,他迅速将袖中《韩非子·外储说右上》残篇混入待焚书堆——那是他昨夜贿赂典书吏复制的副本,想来执行焚书令之人发现后,必会上报重新检查书堆内是否全为需焚之书。 入夜时分,王承恩瞅准机会想要行那明朝秉笔太监旧事,他的指尖刚触到青铜刀笔,就被青铜刀笔的寒气凉得缩回袖子。 案头堆积的竹简泛着新剖的青气,松烟墨混着灯油的味道让他想起崇祯批红时的养心殿——只是这里没有东暖阁的银丝炭,只有穿堂风裹着咸阳宫的沙尘。 “啪嗒”,一滴朱砂落在素简上,像崇祯自缢那日煤山飘落的残梅。 老太监陡然间惊醒,发现手中刀笔竟在《焚书令》草案边习惯性地批了句“着司礼监复核”,这明朝的职官称谓吓得他急忙用袖口来回擦拭。 朱砂却在竹纹里洇开,化作血蛛般的印记。。。 第37章 釜底抽薪 费尽心思,王承恩终于是将那卷《焚书令》收拾妥当,其上的红色蛛纹变得更像是一种装饰,摄人心魄。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仿照大明司礼监特制的毛笔,蘸着丹砂在竹简边缘补了行小篆放回原处:“城外医药卜筮种树之书,需经少府监核验方可存留”。 子夜时分,王承恩借巡查之名潜入典簿库。 看着一排排的柏木架上,待焚的《乐经》用楚地鸟虫篆抄录,《尚书》带着齐鲁笔锋。。。 他恍惚间看到,大明司礼监内,《齐民要术》——这农书边沿竟有暗红批注“万历四十七年礼部验讫”。 “好个李斯。。。”老太监王承恩冷笑。 秦篆与明楷在眼前重叠,那些“以古非今者族”的条文,与魏忠贤当年禁毁东林讲章的奏疏如出一辙。。。 晨光初露时,典吏们发现库内简牍潮湿,大惊之际急忙架起烘烤竹简的陶炉。 王承恩盯着昨夜被自己泼水朱批的简牍被送进炉膛,丹砂在高温下逐渐变黑。 当值御史俯身查验时,他又故意打翻水盂,氤氲水汽中,那行被烤成黑色的批注竟似天然竹纹。 “此批竹简受潮批注不清,当重誊!”御史嫌弃地扔开竹简。 王承恩躬身捡拾装车,命人急送御史台衙署誊抄。。。 王承恩心道,“这些也只是权宜之计,关键还是在于始皇帝对这些事情的看法,惟有简在帝心,才能有机会向始皇帝进言!” 夏日飞雪后,天气渐渐闷热难当。 章台宫内,铜雀灯台里的蛟油噼啪作响。 王承恩跪坐在蟠螭纹玉簟边,手持素绢为始皇帝拭去额角细汗。 他的动作比前世擦拭司礼监的象牙笏板还要轻柔——前世侍奉崇祯帝的经验告诉他,帝王座下最忌僭越。 “陛下,岭南进贡的冰鉴到了。”王承恩将盛着碎冰的青铜匜置于案几,刻意让几粒冰珠坠落的声响惊醒了假寐的帝王。 这是他在东厂学的把戏——用细碎的杂音掩盖真正的动静,既全了君王颜面,又显侍奉者的机敏。 始皇帝半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昨日太医令进言“暑气伤肝”,建议用冰,却被他以“秦制无此例”驳回。 此刻碎冰在匜中叮咚,倒让他想起年轻时在邯郸见过的山涧清泉。 “你这老奴。。。”帝王尾音拖长,像在掂量该赐金还是赐杖。 王承恩立即捧出备好的说辞:“陛下,奴婢听闻楚地有‘夏日造冰’之术,特令少府试之。此非冬藏之冰,乃方士以硝石所凝。” 此时,竹帘外适时传来徐福的惨叫声——那倒霉方士正在院中表演制冰,王承恩特意让协助的虎贲卫把硝石桶敲得震天响。 始皇帝捻起一块冰晶,看着它在掌心化成一弯月牙,“此物倒是比仙丹实用。” 三更梆响时分,王承恩发现帝王批阅简牍的手在微微发颤。 他借着添灯油的机会,将温好的羊乳混入蜜水呈上。 盏底暗纹是燕国旧制的云气纹——这是他从待焚的燕宫旧物中特意拣选的。帝王指尖抚过盏沿时顿了顿,终究饮下半盏。。。 数日后,夜半,暴雨突至,王承恩“偶然”撞见值夜郎官打盹。 他立在廊下不曾挪步,玄色袍角被雨水浸成墨团。 王承恩摆手挥退欲进献宵夜的寺人,隔着十二重鲛绡帘轻声道:“陛下,少府送来宵夜黍米糕。” “呈来。”始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嘶哑,案头那卷《韩非子·孤愤》倒扣在帛巾上。 王承恩垂首入内,瞥见砚台中凝结的墨块形似辽东地图——那是李斯午间进献的伐胡策论。 黍米糕揭盖的刹那,蒸腾的热气在冰鉴表面凝成水珠。 王承恩状似无意地将冰鉴推开半尺:“楚地巫医有云,夜食寒物伤胃络。”他记得崇祯最后那年的咳疾,便是因贪食冰饮所加重。 始皇帝拈起糕饼的手顿了顿,突然道:“你可知这黍糕的包法。。。”话到半截却转作一声嗤笑,似在嘲笑自己竟与阉人论及往事。 王承恩却已从对方摩挲粽叶的指尖读懂了未尽之言——当年为质邯郸时,赵姬常用苇叶裹黍米偷送牢中的异人。 “奴婢家乡有童谣云,‘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醉人怀中揣的,正是这般用艾草熏过的黍团。” 青铜灯树忽然爆了个灯花。始皇帝凝视着老宦官低垂的白首,恍惚看见邯郸街头那个偷塞黍团给他的乞儿。 那年他叫赵政,饥肠辘辘地缩在茅檐下,有个蓬头稚子将半块黍糕塞进他怀里,叶子上还沾着狗尾巴草的绒毛。 “退下吧。”帝王挥袖,却在王承恩退至门边时突然开口,“明日着少府采办艾草。” 老宦官应诺时,听见案几抽屉滑动的轻响——那里藏着半片风干的邯郸苇叶。 次日朝会,当博士宫众人为“郡县制”争得面红耳赤时,帝王忽然扭头看向殿柱后的阴影问道:“承恩,你怎么看?” 满殿朱紫俱惊。 老宦官王承恩伏地时露出后颈未愈的杖痕——那是三日前他替犯错的寺人受的刑,赵高眼看着新来的“阉宦”越来越得始皇帝的信任,妒心大起,终于逮到了机会,显然始皇帝也知道此中玄妙。 “奴婢愚见,昔周封诸侯而今裂土,非制不善,乃势易也。”他故意让嗓音带着雨夜的沙哑,“陛下混一四海,当使黔首知法如同知日月。” 李斯的笏板“啪嗒”落地,这分明是他昨日廷议所言,从此阉人口中说出却更显质朴之声。 始皇帝摩挲着玉璜,想起昨夜那盏温热的燕式漆器,心中沉思,“这老奴,连他翻阅《韩非子》时多停留的段落都记得分明,需再好生试探一二。” 数日后,出狩大典,王承恩等寺人随侍。 当一匹惊马冲向御辇时,其余寺人呆傻之际,却见那老宦官竟如鹞子般扑出,生生攥住疯马辔头。 王承恩的虎口瞬间迸裂,鲜血滴在玄鸟旗上,开出比丹砂更艳的花。 是夜,骊山汤泉,始皇帝突然开口,“你倒像朕旧识”,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回忆。 雾气朦胧了帝王半生杀伐,此刻竟显出几分邯郸少年的影子。 王承恩将药浴中的茱萸换成安神的兰草,轻声应道:“奴婢惶恐,陛下明鉴,奴婢出身微末,进宫之前未曾得见天颜,然得贪天之幸随侍左右,奴婢定当好好侍奉陛下。” 水波荡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老宦官退下时,将始皇帝极度厌弃的《吕氏春秋》换成了李斯、赵高、胡毋敬曾经进献给他的《仓颉篇》。 月光透过纱帷,在竹简上描出两个重叠的影子,恍若煤山那两株纠缠的海棠与老槐。。。 第38章 浑水摸鱼 骊山汤泉的雾气在王承恩的玄色绢袍上凝成细密的水珠,鎏金蟠螭纹腰带在蒸腾的水汽中泛着幽光。 他垂首侍立在十二折青玉屏风后,耳畔回响着竹简与青铜案几相触的清脆声响。 始皇帝翻阅奏疏的指尖在《谏逐客书》修订版上停顿,朱砂笔尖悬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一句上方,将落未落。 这本是丞相李斯将他的旧作重新润色后呈报上来的版本,只是被王承恩看到后偷偷加上了这句《六国论》里的名句,算是潜移默化间开始改变始皇帝对李斯的看法。 “承恩,取少府新制的《海疆舆图》来”,帝王低沉的嗓音惊得檐角铜铃轻颤,“徐福所言蓬莱仙岛,与燕人所述海市蜃楼方位相差几何?” 王承恩躬身应是,革靴踏过水磨青砖时,刻意让腰间玉组佩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转过三重鲛绡帷幔,他看见典书郎正伏在柏木案上瞌睡,案头那卷燕国旧档《海经注》半摊着,羊脂灯映着“碣石之宫,方士云集”的字样。 老宦官的手指在漆匣边缘轻轻一叩,惊得典书郎猛然抬头,额头却撞翻了盛着墨迹的青瓷砚台。 王承恩顺势用袍袖掩住泼溅的墨汁,袖中暗藏的茜草汁帕子已不着痕迹地吸去了《海经注》上几点墨痕——那正是记载徐福师承疑似燕国方士或又拜师鬼谷子更甚墨家之人的段落。 \"当心些。\"他温声提醒,枯瘦的手指却精准地翻到绘有星象图的帛页。 当指尖触到帛面暗绣的北斗纹时,袖中磁石轻颤,将预先藏在屏风后,前几日进献给始皇帝的青铜司南针吸得微微偏转。 回到汤泉殿时,突如其来的暴雨正击打着琉璃明瓦。 王承恩展开三丈长的鹿皮舆图,图上海浪用螺钿碾成的粉末勾勒,在灯烛下泛着幽幽蓝光。 他佯装整理卷轴,实则将《海经注》压在舆图东北角——那里绘制的蓬莱仙山,正与燕国旧档中“箕星主东,海市现于孟津”的星象图重叠。 帛书翻卷间,他突然想到燕昭王求仙的青铜祭器纹样也恰好与徐福所绘仙山重叠,“陛下圣明,燕赵方士皆言东海有灵,然各郡及《山海经》中所述仙山方位。。。似也与星象分野暗合。” “奴婢家乡亦有谚云,‘海上三仙山,一谓蓬莱,二曰方丈,三为瀛洲’”,王承恩眼珠一转,心中暗想,正好借此良机告知始皇帝东番、琉球、瀛洲等地,随即继续说道,“岭南海边渔家也有传闻,‘海之东为蓬莱,其之南为夷州,其之东为瀛洲,夷州左右又有澎湖、琉球、奄美诸仙山’。” “陛下请看”,他屈膝呈上青铜司南,针尖在磁石牵引下微微偏向碣石方向,“徐福多年前所献之海图中的仙山方位,恰合太史令近日观测的彗星轨迹。” 说话间,袖中暗藏的磷粉随着动作飘落,在司南盘上燃起几点幽蓝星火。 始皇帝冕旒下的瞳孔倏然收缩。 他抚摸着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的航海路线,忽然扯动鎏金铃绳:“传太史令!即刻核对故六国之星象记录!” 雷声碾过殿宇时,王承恩正跪在青铜冰鉴旁添蜜水。 他听见自己枯枝般的手指捏碎冰块的脆响,看见碎冰坠入玉卮时激起的涟漪——那涟漪里倒映着赵高阴鸷的面容,正藏在殿外描金柱后,玄色官袍被雨打湿成更深的墨色。 当太史令捧着星图疾步入殿时,老宦官已退至蟠龙柱阴影中。 他数着檐角铜铃被风拂动的次数,第三十六声铃响时,听见了帝王沉吟,“着令云阳狱暂缓处置六国方士,待星官验其学说真伪。”始皇帝顿了顿又道,“博士宫所藏天文历法之书,加紧抄录,宫外典籍,暂缓焚毁。 王承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又借着整理散落竹简的时机,将《甘石星经》残卷塞进太史令的犀角算筹袋——那些记载二十八星宿与海流关系的文字,明日便会成为徐福航海图的最佳佐证。 更漏指向子时,药浴的雾气愈发浓重。 王承恩捧来用艾草熏过的葛布中衣时,瞥见始皇帝后颈那道邯郸旧疤——当年为质时被赵国公子推入冰窟的伤痕,此刻在热气中泛着淡红。 他忽然想起煤山那株老槐树,崇祯自缢时,中衣领口也露着类似的旧伤。 “陛下,水温可需调整?”他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像秋叶擦过宫墙。 青铜药吊中沉浮的兰草随话音打着旋,将本该投入浴汤的曼陀罗花悄悄压在壶底——那是赵高嘱咐添加的安神药,此刻却被老宦官用银簪挑出,碾碎在靴底。 当帝王身躯沉入药浴时,王承恩正跪在白玉踏跺上烘干待焚的竹简。 火盆里跳跃的火焰将“诗三百”三字舔舐成灰,他却借着翻动简牍的声响,将《尚书·尧典》的残本塞进取火的炭筐夹层。 明日这些典籍便会随新炭送入观星台,成为太史令验证方士之说的“天赐证物”。 暴雨渐歇时,守夜侍卫的铜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王承恩抱着待洗的帝王常服走向浆洗房,玄色袍角扫过回廊青砖,留下蜿蜒的水痕,宛如一条游向深渊的墨龙。 他知道明日朝会上,李斯会如何暴跳如雷,赵高会如何暗中查访,但此刻他的袖中,那片从《海经注》上撕下的星象图,正贴着王承恩穿越秦朝带来的明制铜钱微微发烫。 王承恩摩挲着那枚崇祯通宝,想起了那夜宫中崇祯挥舞的佩剑。念及此,他暗暗鼓劲,这一次,要让文明的星火,在祖龙所谓的“暴政”缝隙中偷生。。。 第39章 隔岸观火 翌日,果不其然,朝会之上,李斯竭尽其所能,开篇即放出“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亡”言语,说到人言可畏之际,更凸显律法之公正,谏言始皇帝政令必行,赵高也在一旁帮腔。 其后,虽太史令的星象与六国天文历法典册记载暗合,徐福海图亦能佐证,最后只得了暂缓焚毁天文简牍的诏令。。。 三日后,入夜时分,典书阁的青铜蟠螭灯吐出幽蓝火苗,将王承恩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柏木架上的《墨子》简册,指尖在“兼爱”二字上悬停片刻。 “王公公倒是勤勉。”阴恻恻的嗓音自梁柱后传来,赵高玄色深衣上的金线蟠螭在烛光下游走如活物,“这般时辰还在查验伪书?” 王承恩心下了然,赵高果然开始调查此中机密了。 他转身时特意碰倒案头漆盒,五色丝线缠着的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墨家弟子异房应声而入,粗布麻衣下摆沾着新磨的朱砂,状似慌乱地跪地收拾——他宽大的袖管拂过地面时,正将三卷《墨子·尚贤》真迹扫入暗格。 “赵府令见笑。”王承恩咳嗽着举起篡改过的简册,“这些墨家妄人能够出世,足够彰显吾皇威加四海泽被苍生!老奴正待呈报御史台。”他说话时喉结微微颤动,暗红中衣领口处,赵高留下的杖痕仍未痊愈。 赵高踱步上前,鲨鱼皮剑鞘擦着墨家异房的脊梁划过,惊得年轻墨者后颈暴起鸡皮疙瘩。赵高抽刀劈向木架,寒光闪过处,三捆竹简应声断裂。 王承恩袖中磁石轻震,预埋在柏木架后的铁片将刀刃\"铮\"地吸住——这动静倒像是故意劈砍查验。 “府令当心!”王承恩佯装惊慌,踉跄间撞翻盛着鱼胶的陶罐。 粘稠的液体泼在赵高麂皮靴面上,将金线蟠螭纹糊成混沌一片。 异房趁机将最后几卷真迹塞入地砖暗格,指节叩击砖面的节奏暗合《墨子·号令》的守城密语。 阁外突然响起环佩叮当,李斯峨冠博带的身影映在茜纱窗上。 王承恩浑浊的眼珠一转,突然高声叹息:“可惜这些伪书糟蹋了上好的新竹!”他枯瘦的手指捏起半片简牍,“您瞧这刮削痕迹,分明是近日新作。”说话间指腹抹过竹片,暗藏的朱砂将竹简之上的刮痕染得猩红刺目。 赵高收刀入鞘时,刀柄镶嵌的蓝宝石正映出李斯等人踏入阁门的身影。 御史大夫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突然俯身捡起半片《非攻》残简:“中车府令好刀法,只是这断口处”,他指尖捻起竹片,“怎会有未干之朱砂之痕迹?” 王承恩的呼吸凝滞了半拍。异房突然重重叩首:“诸位大人明鉴!”他举起染满朱砂的双手,“小人是奉命用磁石查验简册,恐有逆党藏铁传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磁石,当众吸起数枚铁屑——那是他方才趁人不备暗中撒落的。 李斯冷笑一声,象牙笏板突然挑起王承恩的下巴:“适才之言语已入众人耳中,你这阉宦倒是忠心”,笏板边缘的云雷纹刮过老宦官结痂的杖痕,“只是这磁石查验之法,可是墨家机关术的要诀?” 阁内烛火猛地一晃。 王承恩瞥见异房袖中即将滑落的铜矩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几乎蜷成虾米。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帕子,染血的绢帕飘然落在李斯靴前,上面赫然绣着骊山陵的蟠螭纹——这是帝王亲赐的伤药包裹,被手中猩红朱砂及舌尖之血染红。 “老奴。。。老奴只知陛下每日批阅至深夜。。。”他喘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故要仿墨家机关制。。。制御寒手炉。。。”说着突然掀开袍襟,露出腰间暗藏的青铜暖炉,炉身镂刻的“兼爱”二字在火光下流转。 赵高突然抚掌大笑,金丝护甲刮得刀鞘嘶嘶作响:“难怪陛下近日手炉不离身!”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异房紧绷的脊背,“只是这等精巧物件,怕是要墨家钜子黄庭靖亲自。。。” 话音未落,阁外突然传来钟鸣。 王承恩扑通跪地:“亥时三刻,该为陛下奉宵夜了。”他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冷的地砖,瞥见异房正将真迹转移时蹭落的竹粉,悄悄用袍角碾散。 待玄色官袍悉数离去后,异房扶起老宦官的手在发抖。 身后,墨家钜子黄庭靖悄然出现,只见他对着王承恩做着墨家最大礼节,“承蒙公公大恩,墨家感激不尽!昨日相见,本不尽信,今日之事,惭愧之极!愿以微薄之力,报答公公厚恩”。话毕,新刻的《墨经》真迹在青铜灯火下泛着幽光。 “钜子言重了,”王承恩说道,“惟恰逢其会,只愿始皇帝海纳百川包罗万象,保持‘兼爱’之心,继百家典籍之绝学。。。” 章台宫内,王承恩为始皇帝奉上宵夜后退下。 始皇帝屏退左右,抬头回望阴影处,冕旒轻动,玉珠相击声响中传来他威严的声音,“可查清楚了?” 阴影处现一寺人,跪地参拜后回答,“陛下,王承恩此人家中贫瘠,亲人均已故去。坊间问询,此人年幼好学,素有抱负。及至咸阳城后,故居内无一黄白之物,可谓陋室,更甚者墙上书‘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然昨日王承恩私会一人,因墨家机关,不得近身,只得远观以避人耳目,末将猜测为墨家钜子黄庭靖。今日王承恩因墨家典籍复与李斯、赵高生隙。” 始皇帝听完监官话语后,揉了揉眉头,舒展了下手臂,“既如此,王承恩,倒真是个妙人。继续看着这两派吧,倘有命危之险时急报于朕。。。” 卯时的更漏声渗入典书阁窗棂时,王承恩正用狼毫蘸着鲛人油,在楚帛残片上勾勒最后一笔仙篆。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山海经》绘卷上,与刑天舞戚的图腾重叠成诡谲的剪影。 窗外骤起的秋风卷着槐叶拍打窗纸,恰似煤山那夜崇祯帝袍角扫过枯枝的声响。 “王公公倒是雅兴。”赵高的玄色深衣挟着露水寒气飘然而入。 老宦官手腕稳如磐石,笔锋在“德”字收尾处轻轻一颤,暗藏的磁粉随着动作洒落帛面:“府令慧眼,此乃徐福等人新拓的仙篆。” 赵高的麂皮靴尖碾过地上散落的陶片,齐国“天齐”瓦当的碎片在青砖上刮出刺耳锐响。他突然俯身,护甲上的铜螭首几乎抵住王承恩的太阳穴:“本府怎么听说,碣石渔民捞起的仙篆,写着‘焚书者诛’?” 王承恩故技重施,顺势打翻砚台,鲛油混着磁粉泼在赵高袍摆,将蟠螭纹染成混沌一片:“老奴该死!这就为府令更衣。。。” 枯手当即就要扯开对方玉带。 阁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咚,李斯峨冠博带的身影踏入门内,“阉奴放肆!” 李斯的象牙笏板劈空抽来,却在触及老宦官肩头时骤然转向,将案头《尚书》扫入炭盆。 火焰腾起的刹那,王承恩袖中磁石轻震,预藏在简册铁扣中的磷粉遇热爆燃,青烟中竟显出“荧惑守心”的天象图。 “陛下驾到!” 秦朝禁军铁靴踏碎晨曦的刹那,王承恩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上李斯沾着炭灰的皂靴:“奴婢万死!昨夜整理仙篆时,发现。。。”他颤巍巍捧起帛片,磁粉在晨光中流转如星河,“这‘荧惑’二字,竟与太史令日前的星图暗合!” 始皇帝深衣上的蟠龙纹随着呼吸起伏,玉韘叩击剑鞘的节奏渐急。 赵高突然轻笑,“难怪近日典书阁总有磷火飘摇,原是王公公在观星。。。” “臣请彻查妖言惑众之徒!”李斯笏板直指王承恩。 却见老宦官突然撕开中衣,露出心口处新烙的仙篆——实为墨家用热铜伪造的“受命于天”。 焦糊味弥漫间,墨家异房捧着星象图疾奔而入,“禀陛下!太史令急奏,荧惑移至心宿二,恰应海外仙山方位!” 王承恩咳出血沫,染红的指尖点在帛片“诛”字上:“老奴愚见,这天象莫不是。。。”他刻意顿住,看着始皇帝的手抚过腰间的和氏璧——那缺角处昨夜刚被墨家弟子用鱼胶粘上微型铜管,内藏百家典籍缩微摘要。 “报!方士徐福传讯!”蒙毅的锁子甲撞碎阁内凝滞的空气,手中捧着一个铜匣。 王承恩在众人注视下开启铜匣,浸泡在鲛油中的树皮卷缓缓展开,露出用磁粉书写的仙谕——实为前夜沉入渭河的《孟子》残篇。 “天降玄鸟,衔书而至。。。”老宦官的诵读声突然被咳嗽打断,赵高的金丝护甲突然扣住他咽喉:“这墨迹分明是。。。” “是咸池之水!”异房突然跪呈陶罐,“徐福仙师言明,东海咸池乃西王母沐发之所!”罐中海水泼溅在地,与王承恩袖中漏出的磁粉相触,竟在青砖上显出闪光纹路“书同文”的墨家手段。 始皇帝冕旒骤震,十二旒玉珠相击如骤雨。 赵高忽然抽剑准备劈向青砖,“陛下,妖物当毁”。 王承恩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后背硬接李斯一记笏板,嘶声喊道:“陛下!此乃天赐文脉!” 始皇帝令蒙毅制止住两方,沉思片刻后,吩咐禁军封锁此处,再做计较。。。 第40章 瞒天过海 典书阁外寂静无声,阁内的青铜烛台将王承恩佝偻的影子投在那卷处理过的《山海经》绘卷上。 赵高的麂皮靴碾过青砖缝隙间的磁粉,金丝蟠螭纹护甲擦着剑鞘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王公公这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呀,\"赵高俯身仔细观瞧绘卷,玄色深衣上的沉香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这磁粉绘制的星图,倒比太史令的龟甲占卜更精巧。\" 王承恩喉结微动,袖中磁石贴着腿侧轻震:\"府令说笑了,老奴不过是。。。\"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染\"血\"的帕子\"不慎\"飘落在李斯皂靴前。 丞相的象牙笏板立刻挑起绢帕,云雷纹边缘刮起几粒朱砂。 \"《秦律·杂律》有载,\"李斯的声音像铁犁划过冻土一般,\"伪造天象者,车裂。\"他的笏板突然指向青砖上闪烁的\"书同文\"纹路,\"这玩意恐怕遇水则散吧,蛊惑人心的东西岂能长久,公公莫不是要陛下信这转瞬即逝的鬼画符?\" 阁外忽起狂风,十二重鲛绡帘幕翻卷如浪。 王承恩借势扑跪在地,枯瘦的手指深深抠入砖缝:\"陛下明鉴!老奴昨夜查验燕国旧档时,确见箕子东渡的记载。。。\"他颤巍巍捧起漆盒,青铜司南针在磁力牵引下\"咔\"地转向东北,\"徐福仙师所言及所献海图中的蓬莱方位,与此针所指分毫不差!\" 始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帝王的手指抚过漆盒边缘的饕餮纹,突然扯动腰间玉璜:\"蒙毅,取太卜的星盘来。\"玄甲碰撞声响起时,赵高的剑柄已不自觉间摆向王承恩后心。 \"且慢!\"李斯突然掀开《尚书》残卷,竹简上的蝌蚪文在烛光下诡谲如活物,\"臣请陛下细看——\"他的笏板挑起简牍间半片鱼鳞,\"这所谓仙篆的墨迹,分明混着渭河鲤鱼的腥气!\" 王承恩的冷汗浸透中衣,面上却浮起浑浊的老泪:\"丞相大人明察,此乃。。。\"他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暗藏的磷粉随动作飘散。预先藏在梁上的墨家机关应声启动,北斗七星的光影透过纱窗,正与青砖纹路重合。 \"报——!\"蒙毅阔步入殿,甲胄上沾着夜露,\"渭水亭长急奏,昨夜陨星坠于骊山东麓,石上现''海内一统''古篆!\"他将陨石碎片呈上时,墨家秘制的荧光粉在昏暗阁内流转如星河。 赵高的剑柄猛然施加压力:\"好个天降祥瑞,王公公这戏法。。。\"话音未落,始皇帝突然拂袖,十二旒玉珠扫过丞相李斯的笏板。 \"赵高,\"帝王的声音似磬钟轰鸣,\"三日前你奏报典书阁磷火飘摇,可曾见过这般星图?\"他的指尖点在陨石裂纹处,那里用磁粉嵌着微缩的《史记·禹贡》九州图。 李斯的峨冠微微颤动:\"陛下,《商君书》有言,''疑行无成,疑事无功''。臣请彻查星象与海图关联,再议焚书之事。\"他的嗓音带着微妙的不甘——这位法家巨擘已嗅到了权柄松动的气息。\" \"李通古,\"始皇帝突然以字相称,惊得李斯手中的笏板坠地,\"你上月奏请焚毁的《神农本草》,可还记得其中防疫药方?\"帝王从袖中抖出帛书,正是王承恩昨夜暗中呈上的医家抄本,\"疫病肆虐的南郡,靠这''糟粕''少死了三成民夫。\" 阁内死寂中,王承恩的喘息声格外清晰。他感觉后心像被暗处的毒蛇盯上,转头才发现赵高的剑柄遥指着自己,赵高的冷笑在耳畔响起:\"公公可知,咸鱼翻身仍是俎上肉?\" \"老奴。。。老奴只知为陛下分忧。\"王承恩以头抢地,却触发了墨家早已安排好的机关,只见《甘石星经》的残页在阁内飘飘荡荡,其中一页正落在始皇帝掌心。 帝王的目光扫过星图与海疆舆图的重合处,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柱积灰簌簌而落,惊起藏在典书阁屋檐下的雏燕。 \"传诏!\"玉璜击案声惊破黎明,\"典书阁所藏农、医、天文典籍暂存兰台,着博士宫与墨家共勘。其余典籍再行核对。\" 冕旒玉珠又转向一旁匍匐在地的老宦官,\"王承恩。\" \"老奴在。\" \"这勘书之事,你督着墨家去做。\"帝王的手指摩挲陨石纹路,\"若有差池。。。\"和氏璧的缺角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奴愿以项上头颅担保。\"王承恩重重叩首,额角血迹在青砖上绽开暗梅,而他的余光也瞥见了赵高藏在袖中的一点寒光。。。 翌日,章台宫内,王承恩侍于一侧,玄色绢袍下摆处沾满晨露。 他枯瘦的手指一一拂过,殿内灯火寂灭。 \"禀陛下!\"蒙毅洪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殿内议事之声为之一滞。 只见蒙毅大步流星奔入殿内,半跪于始皇帝阶前,\"南山猎场有白鹿现世,角刻籀文!\"他举起手中滴血的鹿角大声禀告。 始皇帝冕旒微颤,十二旒玉珠相击声里,王承恩已捧着犀角盘趋步上前。 当蒙毅将鹿角置于盘中时,老宦官的手腕恰到好处地一晃——晨光穿过镂空盘底,将\"德政昭昭\"四字投影在帝王深衣的蟠龙纹上。 这是墨家钜子黄庭靖昨夜用野蜂蜡混合赭石,对照石鼓文临摹的杰作。 \"陛下请看。\"王承恩的指甲轻刮鹿角凹痕,\"这籀文走势,竟与骊山新出土的诅楚文一般无二。\" 说话间袖中滑落半片陶片,正是数日前从待焚书堆里抢救的楚简残片。残片上\"昭德\"二字被刻意放大,与鹿角刻痕完美契合。 蒙毅突然单膝跪地,玄甲撞碎满地晨韵:\"臣请命彻查祥瑞真伪!\"他剑柄的铜螭首正对着王承恩咽喉。 老宦官却恍若未觉,俯身时发髻中的铜簪擦过将军耳畔,簪头暗藏的磁石引得蒙毅佩剑嗡鸣——这是墨家弟子特制的机关。 \"蒙将军忠勇可嘉。\"王承恩直起身时,瞥见蒙毅虎口新添的伤处,自袖中取出一枚蜡丸放入蒙毅手中,\"这是太医令新制的伤药。\" \"只是这祥瑞现世之地。。。\"他指向南山峭壁,晨雾中隐约可见新筑的观星台,\"恰是太史令近来观测荧惑守心的方位。\" 始皇帝突然抚掌,指节上的玉韘磕在面前桌案,\"承恩,传少府令!即刻以白鹿角制笔,誊写祥瑞仙书,焚文祭祀,上达天庭!\" 王承恩躬身应诺。 午时前,王承恩捧着新制的鹿角笔回到章台宫,看墨家弟子异房在素帛上挥毫。 当写到\"泽被四海\"时,异房突然笔锋一转——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老宦官适时打翻朱砂罐,赤色液体泼在蒙毅甲胄上,遮掩了将军袖中滑落的密函。 \"阉奴放肆!\"蒙毅的剑锋抵住王承恩咽喉,却在看清对方手中展现的火漆纹样时骤然僵住——那是蒙毅奉命安插在赵高府中的暗探印记。 老宦官指尖轻弹,暗记飘入燃起的祭天火堆,腾起的青烟中浮现出赵高与李斯密谈的剪影。 始皇帝的目光被青烟吸引,王承恩跪呈祥瑞文书:\"陛下,墨迹未干时焚祭天地,最是灵验。\" \"准。\" 太史令上前两手捧起仙书,祭祀之礼伴着口中祷告词句将仙书呈入天火之中,素帛瞬间被火舌舔舐,\"书同文\"三字在烈焰中渐显金边——这是墨家用鱼胶混合金粉书写的秘技。 灰烬飘散处,殿门处等候的十二名童男童女捧着手中陶瓮缓缓开启,数百只信鸽振翅而起,翅上绑着的桦皮典籍碎片如雪片纷飞。 殿内众人急忙移步殿外仰头观瞧。 蒙毅突然按住王承恩肩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老宦官锁骨:\"公公好手段。\"他齿缝间挤出的话语裹着血腥气,\"只是这鸽子。。。\" 话音未落,鸽群突然变换阵型,在空中排成籀文\"天禄\"二字。 \"将军可知?\"王承恩咳嗽着指向鸽群,袖中暗藏的磁石引得蒙毅剑穗上的铁珠乱颤,\"这些信鸽,喂食太仓陈粟最佳。\" 始皇帝大笑,\"蒙将军,着力组建信鸽卫吧。\" 夕阳西沉时,王承恩在祭天火堆废墟中拾起半片未燃尽的素帛。帛上\"泽被\"二字残存,墨迹渗入龟裂的陶瓮缝隙——这些陶瓮今夜将被沉入渭河,内藏的《诗》《书》用鱼胶封在夹层,留待后世重见天日。。。 第41章 李代桃僵 骊山别院的松涛声忽远忽近,王承恩的葛布袍角被夜露浸得沉甸甸的。 他屈指叩响柏木门扉,三重三轻的节奏惊起檐角铜铃,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从地底传来。 \"钜子倒是谨慎。\"王承恩望着从暗门走出的黄庭靖。墨家钜子的麻衣下摆沾着朱砂,十指关节因常年摆弄机关粗大如树根,腰间悬挂的铜矩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黄庭靖摩挲着手上一只机关鸟的青铜羽翼:\"公公深夜造访,总不会是为赏月吧?\" 鸟喙突然张开,吐出一卷用鱼胶密封的帛书,墨家钜子说道,\"三日前赵高的人在巴蜀截获三车竹简,其中就有《墨子·备城门》的孤本。\" 王承恩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枯瘦的手指抚过帛书边缘的墨渍:\"反击的可真快呀,昨日李斯在朝会上引《韩非子·五蠹》攻讦百家,要把墨家打成''以武乱禁''的暴徒,又被扳回一城,不知钜子可愿陪老奴赌一把?\"他突然掀开地窖暗格,沙盘上的咸阳城微缩模型惊起尘埃。 黄庭靖的铜矩尺\"当\"地插进沙盘,渭河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墨家''璇玑玉衡''需三十六面铜镜,七日方能布阵。公公是要星象与徐福海图重合?\"墨家钜子那粗糙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观星台,\"稍有差池,投影偏移半寸。。。\" \"陛下五日后东巡。\"王承恩从袖中抖出半枚虎符,\"蒙恬的戍边军今夜押送百车铜锭入城。\"他忽然剧烈咳嗽,染血的帕子飘落沙盘,盖住赵高府邸的模型,\"墨家可借修缮祭坛之名,在渭河两岸埋设镜阵。\" 机关鸟突然振翅,翼展掀翻案头灯盏。 黄庭靖在黑暗中按住王承恩手腕:\"公公可知,墨规第一条便是''赴汤蹈火,死不旋踵''?\"此刻钜子的呼吸急促且迫切,\"我要你一句真话——这些典籍当真能出函谷关?\" 王承恩反手扣住对方腕脉,袖中磁石吸住沙盘下的铁片:\"钜子请看。\"暗格轰然开启,数百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泛着幽光,\"《神农本草》的防疫方,《神农》、《野老》的代田法。。。\" 他抓起一捆医简摔在案上,\"月余的南阳郡瘟疫,靠这些''糟粕''少死了两千人!\" 黄庭靖的铜矩尺突然劈开医简,竹片纷飞中露出夹层的帛书——那是用磁粉绘制的南疆水道图。\"好个偷天换日!\"他佩服的笑着问道,\"公公把农书藏在《韩非子》封皮之下,就不怕陛下察觉?\" \"所以需要钜子的''天志明鬼''。\"王承恩突然掀开袍襟,心口处墨家印记犹在,\"星象仪投射''荧惑守心''那夜,请钜子将这批书混入徐福的求仙船队。\"他指尖蘸血在沙盘上画出航线,\"琅琊港的守将是墨家弟子,不是吗。\" 墨家钜子听后抚须轻笑不语。。。 五更梆响时,机关鸟的阴影掠过典书阁飞檐。 赵高的密探撬开铜锁,却见满架《商君书》抄本整饬如新。 他狐疑地抽出第三十六卷,竹简突然爆开磷粉——墨家钜子预先埋设的机关将人逼退三步。 \"中车府令要看的是这个吧?\"阴影中传来异房的声音。 年轻墨者从梁上倒悬而下,手中《墨子·非攻》的封皮下,赫然是李斯与匈奴往来的密信抄本。 密探的剑还未出鞘,地砖内的机关已然开启,片刻后典书阁内再无人声。 非攻匣被机关鸟带起,顺着渭河急速飞翔,匣中《孙子兵法》的玉简与机关齿轮碰撞,在漆黑的夜空中奏响文明的颤音。。。 章台宫外九十九级玉阶凝着晨露,殿内徐福正捧着鲛绡包裹的海疆图,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斯的象牙笏板在掌心转了个弧光,突然指向殿柱阴影:\"臣闻东海有巨鼋吐息成雾,徐福,你所谓之仙山,莫不是这等精怪作祟?\" 王承恩捧着金丝楠木托盘的手纹丝不动,盘中冰鉴腾起的寒气却扑湿了赵高的蟠螭纹深衣。 \"够了!\"始皇帝冕旒巨震,十二旒玉珠险些撞碎在御案边缘,\"徐福,你三日前奏报的求仙船队,为何至今仍泊在琅琊?\" 徐福的喉结上下滚动,鲛绡帛书簌簌作响:\"回禀陛下,童男童女中混入墨家。。。\"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蒙恬甲胄上沾着新鲜血迹,怀中青铜匣的饕餮纹正咬着半截断箭。 \"陛下!\"蒙恬单膝砸地,青砖应声裂开蛛网纹,\"臣在押送铜锭途中,于渭水亭长处截获六国余孽密匣,内有。。。\"他猛然掀开匣盖,玉版上墨家秘制的荧光粉遇光流转,竟显\"禹疏九河\"的古篆。 李斯的笏板\"当\"地击在玉阶:\"荒谬!这分明是。。。\"他突然噤声——玉版夹层落出的半片竹简,正是他上月焚烧的《神农》、《野老》残页。 王承恩颤巍巍拾起竹简:\"老奴愚钝,这''深耕易耨''之法,与陛下令蒙恬将军屯垦北疆的诏令。。。\"他故意让简牍上的代田法图解展露在晨光中,磁粉绘制的沟垄纹路与玉版河网暗合。 赵高眼见不妙,突然上前扣住徐福肩膀:\"仙师不是说童男童女要''洁净无瑕'',怎的墨家机关术混进了船队?\"力道之大,竟将徐福的深衣扯开半幅,露出内衬的磁石腰带——昨夜王承恩亲自为他系上的保命符。 \"府令明鉴!\"徐福突然跪爬向前,腰带吸附住御案下的铁扣,\"这。。。这是蓬莱仙长赐予的辟邪之物。。。\"话未说完,整个御案竟被磁力带得移位三寸,露出地砖下墨家预设的\"洛书\"投影。 始皇帝霍然起身,冕旒玉珠扫过李斯惨白的脸:\"好个''以法为教''!蒙毅!\" \"臣在!\" \"带人去博士宫,把上月焚烧的书目誊录拿来。\"帝王的指尖抚过玉版河网,突然发力捏碎边缘,\"李通古,你可知这''禹贡九州''图与匈奴王庭的舆图...竟有七分相似?\" 王承恩适时捧出漆盒:\"老奴昨夜整理燕国旧档,发现丞相门客半年前曾出入匈奴使团驿馆...\"盒中羊皮卷展开,李斯与匈奴单于往来的密信上,赫然盖着法家印信。 \"妖言惑众!\"李斯的峨冠突然崩开玉簪,散落的发丝扫过王承恩手中的冰鉴。预先藏在鉴中的墨家药粉遇热挥发,将密信上的朱砂印鉴染成诡异的紫红。 黄庭靖的机关兽恰在此时破殿而入,青铜龟甲上刻满百家典籍摘要:\"陛下!墨家弟子在渭河掘得夏鼎残片,上有''民为邦本''铭文!\"兽口张开,三百枚活字印模倾泻而出,在玉阶上拼出《孟子》残篇。 赵高突然拔剑刺向机关兽:\"阉党!\"剑锋却在触及龟甲时被磁力引偏,正挑落徐福的方士冠。 \"好!好!好!\"始皇帝连道三声,震得大殿内鸦雀无声。他抓起活字印模重重按进蒙恬捧着的诏书:\"即日起,医药、农桑、水利典籍免焚。着墨家、方士与博士宫共修''大典'',凡利国者——皆藏之兰台!\"玉璜突然劈开李斯的笏板,\"蒙恬将军,赐《神农》、《野老》抄本,安心屯垦北疆\"。。。 王承恩跪在阴影里,听着百家博士的欢呼愈发地振聋发聩,而墨家机关鸟正掠过咸阳城头,爪间《孙子兵法》的玉简,在暖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第42章 暗度陈仓 骊山北麓的方士营地笼罩在一片浓重的艾草烟雾中,一百零八盏青铜灯台在祭台周围摆出北斗阵型,灯芯浸过鲛人油,燃烧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火星溅在涂满朱砂的龟甲上,映得卢生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狰狞。 卢生穿着缀满星象图的道袍,手持桃木剑,正在祭台上踱步,脚下踩着复杂的禹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北斗星位上。 “卢兄,这龟甲上的裂纹真能让始皇帝相信是仙人降旨?” 侯生缩在祭台角落,手中紧攥着一卷用黄绢包裹的 “仙书”,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朱砂,“昨日赵高派来的人说,必须在东巡前造出天谴之兆,否则。。。” 卢生猛地转身,桃木剑在龟甲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否则怎样?侯老弟莫不是怕了?” 卢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附耳低声说道,“侯生,吾等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期限可马上就要到了,你我二人久居于此,始皇帝对吾等可谓厚报,可自家人知自家事,长生不老药真能炼出来的话,吾等又怎会放过?” “眼看就要到交‘仙丹’的时候了,耗费数年之功,吾等方士商讨、琢磨、试炼良久,终不得法,最后不也只能得出一个‘因始皇帝暴戾无德,故无法炼出仙丹’的搪塞之法嘛,若赵高李斯派出监视吾等之人以此由头上报始皇帝,恐你我二人命危矣!” “幸得赵高、李斯近日联络,虽其二人暂已失势,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他二人许诺事成之后,封你我二人为太卜令,掌大秦占卜之事,不再炼药,岂不是脱离苦海。再说了——” 他抬手一指祭台西侧的阴影,“李斯大人的人就在暗处盯着,你以为那些从博士宫偷出的百家典籍残页是白送的?” 侯生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祭台中央的青铜鼎上。 鼎中燃烧着掺了磷粉的艾草,青焰缭绕间,隐约能看到鼎壁上用磁石粉勾勒的 “始皇死而地分” 六个大字。 这是赵高亲自设计的“仙人预言”,利用磁石遇热吸附的特性,待始皇帝东巡时,便会在陨石上显现。 “可墨家那些人。。。”,侯生想起昨日在咸阳城看到的墨家机关鸟,“他们四处搜集典籍,还和王承恩那老阉宦勾结,万一被识破。。。” “识破?”卢生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密信,信尾盖着赵高的印鉴,“赵高大人说了,王承恩只进宫月余,不过一跳梁小丑尔。明日吾等将‘仙书’呈给始皇帝,就说始皇帝所为已触怒上苍,再加上李斯大人在朝上弹劾,量他一个阉人翻不起浪来。”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墨家据点内,王承恩正借着牛油灯的光亮,仔细查看手中的羊皮地图。 密室四壁嵌着青铜齿轮,每隔一刻便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中央的沙盘上,咸阳城与骊山的微缩模型栩栩如生,渭河水道用银丝勾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依钜子方才所言,李斯赵高竟已背地里寻到反击之法,数日前见事不妙之时勾连炼丹方士”,王承恩指着地图上的方士营地,“卢生侯生他们也已同意与李斯赵高合作,今夜要搞‘仙人降旨’,应是和数年之前为吸引始皇帝注意,在邯郸那时用过的手法一般无二。这反击之处着实难办,一众炼‘丹’方士恐已被其控制。” 他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镜阵标记,“却不知墨家镜阵布置得如何了?” 黄庭靖握着铜矩尺的手青筋凸起,矩尺边缘还沾着新磨的朱砂:“三十六面青铜镜已埋入渭河两岸,明日卯时三刻,可借月光投射‘荧惑守心’星象。” 忽然,墨家钜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赵高的密探就在营地周围,我们的人截获他们传递的密信时,险些暴露。” 王承恩从袖中取出一卷被撕成两半的密信,信纸上的朱砂印记还带着温热:“这不正好?”他用磁石将两半信纸吸合,“让赵高以为我们中计,再将计就计。” 他望向密室角落的木架,上面摆满了仿制的“仙书”,每一卷都用鱼胶封着《孟子》《墨子》等百家的残页,“明日卢生呈‘天谴之兆’时,我们就呈‘天佑之象’,用磁石显影之术,让始皇帝看到‘泽被四海’四字。” 黄庭靖点头,铜矩尺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墨家弟子已在方士营地埋下磁石,待他们的‘仙人预言’显现,我们的镜阵便会扰动磁向,让那些字变成‘焚书者诛’。”说着忽然轻笑道,“卢生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用来惑众的磁石,终将成为反噬的利器。” 夜色渐深,方士营地的祭台上,卢生突然将桃木剑刺入青铜鼎,青焰轰然腾起,映得他脸上的朱砂咒文格外狰狞。 侯生颤抖着展开“仙书”,黄绢上的“天谴” 二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真有仙人提笔。 “时辰已到”,卢生低声细语,“侯老弟,明日随驾东巡时,记得在始皇帝面前晕倒,就说看到了仙人持剑斩龙——” 话音未落,祭台西侧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侯生脸色大变,刚要开口,卢生已抽出腰间的青铜剑,朝着阴影处刺去。 剑光闪过,一个黑影浮现于前,手中的竹筒被剑锋扫过,里面的密信散落一地。 “墨家细作!”卢生怒吼,对着黑影厉声大喝,“说,王承恩那老东西派你来干什么的?” 黑影正是墨家弟子异房,只见他口中一声呼哨,随即纵身一跃,半空中的机关鸟俯冲而下:“尔等之阴谋诡计,终将败露——”说话间已借夜色飘至远方。 身后卢生等人捡起地上的密信,借着灯光看去,脸色瞬间惨白。 信中详细记载了墨家镜阵的布置,以及王承恩准备呈给始皇帝的 “天佑之象”。 “快!”卢生踢翻青铜灯台,对着监视之人说道“通知赵高李斯大人,王承恩要反客为主!” 祭台上的火光映红了夜空,远处的墨家据点内,等到异房回归的众人继续完善着计划。 一炷香后,王承恩辞别墨家众人回转时,他望着远方腾起的火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知道,让百家典籍的星火,在大秦的版图上燃烧还是熄灭——这场关于文明存续的博弈,即将在始皇帝的东巡途中迎来最激烈的交锋。。。 第43章 欲擒故纵 咸阳宫外的朱雀大道被晨露打湿,三十六辆青铜辒辌车依次排开,车辕上的鎏金玄鸟纹在初阳下泛着冷光。 始皇帝的主车驾由六匹纯白战马牵引,马鞅之上的铜铃每动一声,便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王承恩穿着簇新的玄色宦官袍,腰间玉组佩叮当作响,正指挥宦官们检查装载典籍的车队——七十二辆辎车皆用生漆封箱,箱角暗刻墨家机关锁,唯有特定节奏的叩击才能开启。 “王公公”,公子扶苏的青骓马踏过积水,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袖口的云雷纹,“父皇为何突然要将兰台典籍带往东巡?”扶苏对这个以一己之力说服父皇挽救百家典籍的寺人佩服之极,然而回望远处正在接受检查的方士队伍时,眉头微蹙说道,“卢生、侯生之流近日言行乖张,怕是要借机生事了。” 王承恩俯身行礼,袖中磁石暗暗扫过公子扶苏的佩刀——这是蒙恬将军所赠的陇右精铁剑,剑柄处嵌着墨家特制的指南针:“回公子话,陛下欲借东巡之机,让天下人目睹大秦对‘医药、农桑、天文’典籍的珍视。” 他压低声音,“不过方士车队中应是混着三辆赵高的心腹车辆,昨夜墨家弟子发现车底暗格藏着朱砂咒符。” 扶苏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北斗纹:“蒙恬将军已秘密回返,派亲卫混入了运输队,若他们敢对典籍动手。。。”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一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正用长槊挑开方士车队的布帘,卢生的道袍下摆露出一角,袖口绣着的星象纹与赵高密信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大胆!” 侯生尖叫着扑向布帘,“此乃仙人车驾,尔等武夫怎敢。。。” 执锐士兵冷笑,长槊猛地挑起一箱行李,木箱摔在地上裂开,数十张画着骷髅头的黄纸散落一地,每张纸上都用朱砂写着 “始皇帝暴毙” 四字,纸角还盖着赵高府中的印记。 “报——!”士兵单膝跪地,手中举着半卷燃烧的帛书,“在方士行李中发现诅咒文书,墨迹未干!” 始皇帝的主车驾中传来玉璜撞击的声响,车帘掀开一角,十二旒冕旒下的目光如刀:“呈上来。” 赵高的玄色深衣在风中翻飞,他抢在王承恩之前接过帛书,指尖在 “天谴将至”四字上划过,突然惊呼:“陛下!此乃卢生等人勾结反贼所书,分明是要动摇我大秦之根基!” 王承恩注意到帛书边缘的锯齿状撕痕——这是赵高惯用的裁纸手法,与昨日截获的密信如出一辙。 他袖中磁石悄然靠近帛书,只见朱砂字迹微微泛起蓝光——果然掺了磁石粉,遇热便会显现隐藏的咒文。 “卢生”,始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青铜剑锋,“你昨日还说‘东海有仙山赐福’,缘何今日行李中竟藏着诅咒朕的文书?” 卢生扑通跪地,道袍上的星象纹沾满尘土:“陛下明鉴!此乃墨家细作栽赃!”他突然指向王承恩,“王承恩与墨家妖人勾结,妄图用妖法颠覆大秦!” 侯生趁机抱住始皇帝的车轮,额头撞在青铜车軎上:“陛下,臣等昨夜梦见仙人泣血,说陛下近日之举已触怒上苍,若不停手,必遭天谴。。。” “住口!”蒙恬的铁蹄踏碎青砖,手中铁槊指向侯生,“尔等方士行李中为何会有赵高府中的印信?”他抖开手中的证据,正是昨夜从方士营地搜出的赵高密信,“赵高大人,这封信上的印泥,可是你书房专用的朱砂龙涎泥?” 赵高的瞳孔骤缩,余光扫过李斯。后者正低头整理峨冠,袖中却悄悄捏碎了半块用来调包印信的蜡模。 “陛下”,王承恩突然跪下,呈上一方青铜镜,“臣请用照骨之镜查验帛书真伪。” “准!” 他拿着这墨家特制铜镜,转动镜柄,镜面上的八卦纹对准阳光,在帛书上投出奇异光影——“天谴” 二字下方,隐约浮现出“赵高”二字的磁粉显影。 始皇帝的手指扣在车轼上,玉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赵高,你还有何话说?” 赵高扑通跪地,额头砸在青石板上,眼珠转个不停:“陛下,臣、臣是怕方士妖言惑众,才让他们伪造诅咒文书,想借此警示天下。。。” “警示天下?”李斯突然出声,象牙笏板重重击在地上,“赵府令此举分明是滥用职权,混淆圣听!”他转向始皇帝,“陛下,臣请彻查方士与赵高的勾结,绝不能让妖言玷污大秦律法!” 王承恩看着李斯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中冷笑——这两人分明是在唱双簧,赵高做恶人,李斯装好人,妄图借此坐实暂缓焚书已冒犯上天。 他悄悄用脚尖踢了踢身旁的墨家弟子,后者会意,突然指着方士车队后方:“快看!那些箱子在冒青烟!” 众人望去,只见三辆标有“仙药”的辎车顶部正冒出淡淡青烟,箱体上的生漆在高温下鼓起气泡。 蒙恬率军冲过去劈开箱子,里面竟装满浸过桐油的竹简,每一卷都刻着“焚书者昌”的狂悖之语。 “陛下!”卢生突然跳起来,“这、这是墨家的阴谋!他们想嫁祸给我们——” “够了。”始皇帝的声音让全场寂静,他盯着赵高,“你私设刑堂、伪造文书、混淆圣听,按《秦律》当如何论处?” 赵高浑身颤抖,突然指向王承恩:“陛下,王承恩才是罪魁祸首!他与墨家妖人制造祥瑞,实则是想让始皇帝成为天下人之笑柄呀。。。” “赵府令,”王承恩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正是昨日截获的赵高与匈奴的密信,“您在信中说‘焚书之后,臣可借方士之手,让陛下东巡受惊,从而名正言顺地推行峻法’,这又作何解释?” 始皇帝的冕旒剧烈震动,玉珠撞击声如暴雨落盘。赵高脸色惨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暗中服下的假死药发作了。 “陛下,今方士之乱,根在赵高擅权”,扶苏趁机进言,“如今典籍已查明无误,不如继续东巡,让天下人看看大秦对文明的包容。” 始皇帝凝视着装载典籍的车队,目光落在一箱箱刻着“农桑”“医药” “历法”。。。的木箱上。 王承恩趁机叩首:“陛下,墨家弟子在每箱典籍中都藏了‘天佑大秦’的磁石符,待东巡至泰山,阳光照射便会显现,让天下人知陛下护佑典籍之功。” 始皇帝忽然轻笑,似是心情舒畅,手指抚过车轼上的和氏璧缺角:“承恩那,你倒是实诚!好,继续东巡。但卢生、侯生等人——”祖龙的目光扫过颤抖的方士,“暂押入蒙恬军中,若再敢妖言惑众,便让他们试试《秦律》之刑。” 车队重新启程,王承恩望着赵高的马车被押往队尾,袖中磁石突然轻轻震动——这是墨家镜阵启动的信号。 他知道,今夜渭河畔的三十六面铜镜,将借着月光,在天空中投射出真正的“天佑之象”,而赵高和李斯的阴谋,终将像那箱中冒青烟的伪书一样,在文明的火光中化为灰烬。 第44章 树上开花 东巡车队在骊山脚下的驿站暂时停歇,暮色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笼罩着这片土地。 驿站四周的火把陆续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也将众人心中的不安映照得愈发清晰。 王承恩趁着夜色,悄然来到装载典籍的车队旁。 他身形佝偻,脚步却异常轻盈,如同一只穿梭在阴影中的灵猫。来到一辆马车前,他轻轻叩击车辕,节奏三长两短,这是与墨家约定的暗号。 片刻后,马车的布帘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墨家弟子异房探出头来,眼神警惕的左右观瞧,在确认是王承恩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公公,可算把您盼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王承恩微微颔首,目光迅速扫过车内。只见车内堆满了用麻袋装着的典籍,他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异房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伸手从车厢角落拖出一个木盒,打开盒盖,里面露出几张画着奇怪符文的诅咒符纸,符文上的朱砂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公公,这些是在几箱典籍的夹层中发现的,纸还是新的,朱砂也未完全干透,应该是赵高的人趁夜放入的。” 异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和担忧。 王承恩拿起一张符纸,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符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是他们的手段。” 他将符纸放回盒中,“继续清查,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务必在始皇帝察觉前将这些东西处理掉。另外,通知黄庭靖,启动镜阵,今夜投射‘荧惑守心’的星象,但要留出破绽,让赵高的人看到。” 异房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承恩:“公公,为何要留出破绽?这不是给他们可乘之机吗?” 王承恩微微一笑,眼中透着睿智:“这叫欲擒故纵。他们看到星象,必然会以为计划得逞,从而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马脚。我们正好将计就计,让他们自食恶果。” 异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公公高见,我这就去办。”说完,他将木盒藏好,重新钻进车厢。 王承恩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来到驿站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座废弃的柴房,是他与墨家钜子黄庭靖约定的联络地点。他走进柴房,轻轻咳嗽了两声。 片刻后,墨家钜子从柴房的阴影中现身,手中拿着一把铜矩尺,身上的麻衣沾满了尘土,显然是刚从镜阵布置现场赶回来。 “王公公,镜阵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动”,黄庭靖说道。 王承恩点了点头:“启动吧,但记住,要按照计划留出破绽。赵高李斯二人的密探无处不在,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黄庭靖皱了皱眉头:“公公,这计划虽好,但万一出了差错,让始皇帝误信了赵高的谗言,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王承恩拍了拍黄庭靖的肩膀:“钜子放心,我自有分寸。始皇帝英明神武,不是那么轻易就被蒙蔽的。只要我们把握好时机,揭露赵高和李斯的阴谋,就能改变这一切。” 黄庭靖看着王承恩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好,就依公公所言。我这就去启动镜阵。” 说完,钜子转身走出柴房,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驿站的另一处营帐内,赵高的密探正躲在阴影中,偷偷观察着装载典籍的车队。他的眼睛像夜猫子一样,紧紧盯着车队的一举一动。看到异房在车厢内忙碌,他心中一动,悄悄靠近马车。 就在他准备偷听异房和王承恩的谈话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快速朝他扑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影打晕在地。 这个黑影正是墨家安排的暗哨。借着夜色,密探被拖到一旁的草丛中,身上的信件和令牌也被搜了个遍。。。 月夜高临,镜阵启动。 三十六面铜镜在渭河畔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月光洒在铜镜上,反射出一道道奇异的光芒,在天空中形成了 “荧惑守心” 的星象。 赵高的密探看到天空中的星象,心中大喜,纷纷将信息传递而出,赵高营帐内,心腹向赵高禀报:“大人,‘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了,王承恩他们果然中计了!” 赵高坐在营帐内,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听着心腹的禀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王承恩,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 随即转头对身旁的亲信说道:“通知卢生和侯生,让他们准备好,不想一直被关着,就要在始皇帝面前好好表演一番了。” 亲信领命而去。赵高望着天空中的星象,眼中闪烁着贪婪和野心的光芒:“始皇帝,这次我看你还能如何护着那些儒生和方士。” 而在驿站的另一边,王承恩望着天空中的星象,嘴角微微上扬:“赵高,希望你不要有动作,不然你的死期可就不远了。。。” 骊山驿站的夜风裹挟着细沙,将房舍内的青铜灯吹得明灭不定。 王承恩踩着青砖转过角落,袖口掠过廊柱时,指尖在墨家暗纹上轻点三下。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抬头望去,只见异房正蹲在典籍辎车旁,手中的铜尺在车底划出三道短痕,正是 “发现异常”的暗号。 “公公,”异房的声音压得极低,膝盖抵着车轮作遮掩,“子时换岗时,我注意到方士车队的第三辆辎车底渗出朱砂粉。” 异房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符纸,边缘焦黑,“用《秦律》残页折的诅咒符,墨色是赵高府中独有的松烟混鹿胶。” 王承恩的指尖在符纸上轻点,磁石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是赵高豢养的方士惯用的 “天谴符”,借磁石吸铁的特性,能让符纸贴在铁器上自燃。 他忽然瞥见异房袖口的血痕:“被发现了?” “左车轴藏着弩机”,异房扯下袖口,露出小臂上浅红的划伤,“幸好戴了护臂。” 接着异房又从腰带暗格取出一卷帛图,“这是赵高心腹车辆的路线图,丑时初刻会经过镜阵西侧的槐树林。” 王承恩的目光扫过帛图上的北斗标记——那是镜阵的弱点所在。他突然听见驿站西北角传来瓦片轻响,袖口磁石骤震,指向三丈外的阴影处:“有密探。” 异房的铜尺瞬间滑入袖中,化作短刃。两人转身时,只见一道黑影从屋脊跃下,腰间玉佩刻着赵高的蟠龙纹。 王承恩突然咳嗽三声,廊下的灯笼无风自灭,黑暗中传来骨节错位的闷响,再亮灯时,异房已制住密探,对方舌根处还含着未及咬碎的毒囊。 “说”,王承恩蹲下身,指尖捏住密探手腕的麻筋,“赵高今晚要动哪辆车?” 密探的瞳孔因剧痛而收缩:“你、你是阉宦。。。” 话未说完,异房的短刃已抵住他喉结:“墨家的人体改造机关之术,你想从哪个部位开始试试?” “别、别!”密探冷汗直流,“赵大人说,等镜阵显象时,就往《尚书》箱里塞‘焚书者死’的血书,嫁祸给墨家——” 王承恩与异房对视一眼,后者突然抬头望向星空:“丑时三刻了。” 渭河畔,黄庭靖手持铜矩尺站在三十六面青铜镜中央,衣摆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瞳孔倒映着镜面上的月光,随着手腕转动,铜镜角度微调,将二十八宿的光影投向东天——本该呈现 “荧惑守心” 的方位,却故意偏移半寸,让火星显得格外逼仄。 “钜子,镜距偏差三寸!” 身旁的墨家弟子低声提醒。 黄庭靖的矩尺重重敲在青铜支架上:“就要这偏差。”他望向咸阳方向,“赵高的密探看得见星象,却看不出镜阵核心的‘天枢镜’已被调了方位——等他们的‘天谴符’自燃,火星轨迹就会指向赵高的营帐。” 驿站内,王承恩将密探的蟠龙玉佩系在假人身上,推向方士营地。 他转身时,正撞见公子扶苏的青骓马踏过回廊,马鞍上挂着蒙恬新赠的墨家机关箭囊。 “王公公,” 扶苏翻身下马说道,“蒙将军今日彻查时,在方士车队发现三车假典籍,箱底刻着赵高的私印。” 王承恩压低声音:“公子,赵高今夜要借星象行刺,目标是装载《孟子》残页的戊字车。”他指向西北角的辎车,“那车底藏着墨家的‘璇玑仪’,能将星象投影在典籍上,赵高一党不知,还以为是诅咒显灵。” 扶苏的手按在剑柄上,忽然听见驿站外传来马蹄声。 二十骑玄甲卫簇拥着李斯的车驾驶来,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截象牙笏板,板角刻着的“法”字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来得正好。”王承恩袖中磁石轻颤,镜阵的“荧惑”光影恰好掠过李斯的车驾,“请公子随我去见陛下,该让始皇帝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谴’之人了。” 与此同时,赵高的营帐内,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他盯着手中的密报,上面画着镜阵的错误方位图,嘴角勾起冷笑:“王承恩果然中计了。”转头对侯生,“去告诉卢生,等星象最盛时,就说看见始皇帝的车驾被火星击中——” “大人!” 一名亲卫闯入,“镜阵显象了!火星竟指向您的营帐!” 赵高的瞳孔骤缩,手中的玉杯“当啷”落地:“不可能!密探明明说镜阵有破绽——” 侯生突然指着帐外:“大人,您看!” 只见西北方的典籍辎车顶,“荧惑守心”的光影异常明亮,而赵高营帐的旗幡上,火星投影正缓缓勾勒出“赵”字轮廓。侯生的声音带着颤抖:“这、这是天谴指向赵大人!” 赵高猛然转身,看见李斯不知何时站在帐门口,象牙笏板在手中转了个圈:“赵府令,看来上苍有眼。”李斯的目光扫过赵高煞白的脸,平静的说道,“不如趁此机会,向陛下请罪?” 驿站主帐内,始皇帝正对着舆图沉思,玉韘在瀛洲的方位上划出深痕。王承恩与扶苏闯入时,正看见蒙恬捧着染血的符纸跪地:“陛下,方士车队发现赵高的诅咒符,墨色与他书房的密信一致。” 始皇帝的手指骤然收紧,目光扫过王承恩手中的蟠龙玉佩:“赵高呢?” “陛下”,王承恩呈上镜阵的方位图,“今夜星象本应正常,却因赵高的密探破坏镜阵,导致火星偏移,指向他自己的营帐。” 他顿了顿,“更蹊跷的是,臣在假典籍箱底发现李斯大人的印泥。”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李斯的车驾急驰而至,车帘上的火星投影格外刺眼。他掀帘下车,正撞见始皇帝冰冷的目光:“李丞相,你箱底的印泥,为何会出现在诅咒符上?” 李斯的峨冠微微颤动,突然瞥见王承恩袖中露出的半卷密信——那是他与赵高合谋的铁证。他的手指在笏板上飞快敲击,这是向赵高发出的撤退信号,却不知赵高的营帐此刻已被蒙恬的亲卫包围。 “陛下,” 扶苏突然跪下,“臣请命彻查镜阵破坏案,若真是赵高所为——” 始皇帝抬手打断,目光落在远处渭河畔的镜阵上。月光下,三十六面铜镜突然集体转向,将 “荧惑” 光影聚成一束,直射赵高营帐的旗幡,“赵”字中央的火星猛地爆亮,仿佛要将那面旗帜点燃。 “传旨,” 始皇帝的声音像青铜剑出鞘,“赵高及其党羽,即刻收押。镜阵显象之事,着太史令勘验后按罪论处。” 祖龙说话间又望向王承恩,“至于典籍——” “陛下”,王承恩趁机呈上异房修复的《孟子》残页,“墨家在每卷典籍中都藏了‘护书符’,遇火星则显‘民贵君轻’,遇月光则现‘兼爱非攻’。” 他顿了顿,“这不是妖法,是墨家用磁石与月光的妙术,正如陛下用‘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天下那样,文明之术,本就该为我大秦所用。” 始皇帝凝视着残页上若隐若现的字迹,忽然轻笑:“好个磁石妙术”, 他转头对蒙恬,“明日东巡,让墨家弟子随车演示,让天下人看看,大秦的典籍不是用来焚的,是用来——”他的手指划过“民贵君轻” 四字,“让天下人明理的。” 帐外,夜风渐息,镜阵的光影缓缓消散。 王承恩望着远处被押解的赵高,阴影处墨家暗哨带来了钜子“镜阵破绽已补”的信号。这场暗战尚未结束!但至少,百家典籍的星火,已在始皇帝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存续的希望。 第45章 祸水东引 骊山行宫的临时朝堂内,十二盏青铜朱雀灯将殿内照得通明,灯台上的烛泪凝结成血珠状,滴落在刻满秦律的青铜鼎上。 始皇帝踞坐玄玉案后,冕旒低垂,只露出紧抿的薄唇,玉韘在案几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这是他震怒的前兆。 “带卢生、侯生。”始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两名方士被蒙恬的亲卫拖入殿中,卢生的道袍已被扯破,露出胸前新烙的 “妖言” 二字;侯生则浑身发抖,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始皇帝对视。 “卢生”,始皇帝抬手,玉璜指向殿角的青铜镜阵模型,“你昨日所宣称的‘荧惑守心’是由朕导致,如今镜阵模型在此,墨家钜子说,星象偏移三寸,恰是你等方士破坏镜枢所致,你还有何话说?” 卢生扑通跪地,额头撞在青砖上:“陛下明鉴!臣、臣是被赵高胁迫!他说只要按他的吩咐行事,便保我们荣华富贵。。。” “哦?”始皇帝挑眉,目光转向阶下的赵高。后者跪在丹墀下,昔日的蟠龙纹深衣已沾满尘土,脖颈间的铁锁发出细碎的声响。 赵高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陛下,卢生血口喷人!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与方士勾结?倒是李斯——”他猛地转头,盯着阶上的李斯,“丞相大人昨日深夜密会卢生,袖中露出的可是匈奴单于的印信?” 李斯的象牙笏板“当啷”落地,脸色青白交加:“赵府令休要混淆视听!你私刻吾之印信,伪造《商君书》残页,嫁祸于我——” “够了。” 始皇帝拍案而起,冕旒玉珠剧烈震动,“蒙恬,把截获的密信呈上来。” 蒙恬双手托着漆盘上前,盘中整齐码放着赵高与卢生的密信、李斯与匈奴的往来文书,以及三枚刻着不同印信的蜡模。 王承恩又呈上一方青铜匣,匣中躺着用磁石粉书写的“天谴符”,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芒。 “陛下请看”,王承恩转动匣中的磁石,符纸上的“焚书者死” 四字突然变成“赵高赐符”。 “这是墨家用磁石显影之术,揭穿他们的把戏”,老宦官不紧不慢的说道,“赵高先让方士伪造天谴符,再命李斯弹劾,妄图借陛下之手除去异己,推行峻法。” 侯生突然尖叫:“陛下,臣有冤!赵高说只要按他的吩咐,便让臣当太卜令,还说李斯大人会在朝上保举我们——” 李斯再也按捺不住,向前跨出半步:“陛下,这分明是赵高的阴谋!臣昨日收到密信,说赵高要在东巡途中行刺,臣正准备向陛下禀报——” “李丞相倒是消息灵通的紧那”,公子扶苏突然开口,他站在殿柱阴影处,手中握着蒙恬缴获的赵高印信,“蒙将军在赵高府中搜出的印泥,与丞相大人书房的‘法’字印泥,成分一模一样。” 扶苏转向始皇帝,“父皇,儿臣以为,此案核心不在方士,而在赵高、李斯借焚书之名,排除异己。” 始皇帝的目光在扶苏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王承恩呈上的墨家机关盒上。盒中三十六面微型铜镜正在转动,将 “荧惑守心” 的光影投在殿顶,却在王承恩拨动磁石后,渐渐聚合成“赵”、“李”二字。 “赵高”,始皇帝重新落座,声音低沉,“你私设刑堂、伪造天谴、勾结方士,按《秦律》当如何论处?” 赵高浑身发抖,突然叩头如捣蒜:“陛下,臣知错!臣只是怕儒生和墨家借典籍谋反,才出此下策。。。” “怕典籍谋反?”王承恩突然插话,从袖中取出一卷《孟子》残页,“陛下,这是从赵高藏匿的典籍中搜出的,他明知‘民为贵’对大秦有益,却因害怕儒生用此劝谏,便要焚书。真正谋反的,不是典籍,是妄图垄断言路的人!正所谓‘江海不择小助,故能成其富’。” 殿内突然安静,唯有青铜灯台的爆裂声清晰可闻。 始皇帝盯着王承恩手中的残页,想起昨日在镜阵旁看见的场景——当墨家弟子用磁石让 “民贵君轻”显现在典籍上时,百姓围观的眼中发出的光。 “李斯,” 始皇帝突然转向李斯,“你主修《焚书令》,可知道《神农本草》中有治疫良方?可知道《墨子》中有守城机关?” 李斯的额头沁出冷汗,低声道:“陛下,臣、臣以为杂学乱法。。。” “乱法的是人心,不是典籍。”始皇帝打断他,目光扫过殿内的典籍木箱,“朕让你主修律令,是让你治国,不是让你灭人耳目。” 蒙恬突然抱拳:“陛下,臣在方士行囊中发现赵高与匈奴的密信,他们约定,若焚书令成行,匈奴便趁东巡时南下。” 呈上羊皮地图时继续说道,“赵高妄图借外敌胁迫陛下,推行峻法,实为大秦之贼!” 赵高的身体猛然瘫软,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侯生见其大势已去,突然指向赵高构陷:“陛下,赵高还说,等陛下东巡遇刺,就让胡亥公子继位,他要效吕不韦之故,做秦国的摄政王!” 殿内一片哗然。扶苏的手按在剑柄上,眼中闪过怒火;王承恩则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始皇帝闭目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赵高,罪大恶极,夷三族;李斯,罢相,贬为廷尉,戴罪编纂《大秦律》,若再敢轻视典籍,株连九族;卢生、侯生,妖言惑众,发配岭南,终生不得踏入关中。” “陛下!”王承恩突然跪下,“请陛下开恩,留赵高性命。大军尚需他指认其余党羽,更重要的是——” 他呈上一卷密帛,“赵高知道联系匈奴的密道,留他性命,可助北疆平定。” 始皇帝盯着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准你所请。赵高,囚入云阳狱,若再敢妄言,断其舌。” “谢陛下不杀之恩!”赵高磕头如捣蒜,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被蒙恬的亲卫拖出殿外。 “至于典籍”,始皇帝起身,走向装载典籍的木箱,“即日起,兰台设百家署,由。。。扶苏与守藏史共同掌管,凡农桑、医药、天文之书,尽数抄录存档。焚书令。。。” 他顿了顿,“待回宫后,只焚六国史书,其余典籍,一概保留。”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叩拜声,王承恩抬头看向始皇帝伟岸的背影出神。 “王承恩”,始皇帝突然回头,“你与墨家,为何如此执着于保全书典?” 王承恩额头贴地:“陛下,老奴幼年之时,见过百姓因不懂医书而病死,见过农夫因不知农学而饥荒。大秦之强,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奴之愿,‘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典籍是文明之星火,星火不灭,大秦方得千秋万代。” 始皇帝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好一个文明的星火。” 他抬手,“起来吧,东巡继续,明日到函谷关,让墨家弟子演示镜阵,告诉天下人,大秦焚的是六国乱史,护的是百家真学。” ———————— 函谷关的晨雾还未散尽,三十六面青铜镜已在关前的空地上摆成太极阵型。 阳光穿过云层,在镜面上折射出万千光斑,映得墨家弟子的麻衣如同缀满星辰。 黄庭靖手持九寸铜矩尺,正在调整中央“天枢镜” 的角度,镜面上 “大秦万年”的篆刻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钜子,始皇帝车驾已过桃林塞。”一名墨家弟子单膝跪地,腰间的机关弩轻轻颤动。 黄庭靖点头,目光扫过排列整齐的典籍辎车。 每辆车辕上都系着墨家特制的磁石风铃,风过处发出清越的声响,与镜阵的光影形成奇妙的共振。 他忽然瞥见王承恩扶着始皇帝的车驾转过拐角,后者的玄色宦官袍在镜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王公公”,扶苏翻身下马,青骓马的铁蹄在镜阵边缘踩出火花,“蒙将军回报,赵高的余党已混入商队,目标可能是镜阵核心。” 王承恩点头,袖中磁石悄然扫过地面——他在昨夜已让异房在镜阵周围埋下磁石阵,任何携带铁器的人接近,风铃便会发出警报。 “公子请看”,他指向关墙上的阴影,“那些披着商旅服饰的人,靴底铁钉刻着赵高的蟠龙纹。” 始皇帝的车驾停在镜阵中央,冕旒下的目光扫过青铜镜:“墨家钜子,这镜阵真能让天象显灵?” 黄庭靖抱拳:“陛下,镜阵借日月之光,显文明之象。请陛下令军士击筑,镜阵自会应和。” 蒙恬一声令下,三十六名秦军乐手奏响《无衣》。青铜镜随乐声缓缓转动,镜面上突然浮现出“五谷丰登”、“疫病皆除” 的光影,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叹。 “好!”始皇帝击节赞叹,目光落在装载《神农本草》的辎车上,“若天下人皆能从典籍中习得治疫之法、耕种之术,何愁大秦不兴?” 话音未落,关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二十余名骑士冲破雾障,手中弩箭泛着绿光——箭头涂着赵高豢养方士特制的“腐骨毒”。 “保护陛下!”蒙恬的铁槊横扫,将两支弩箭击飞。 王承恩眼尖,看见箭矢尾羽上绑着诅咒符,正是昨夜截获的 “天谴符” 变种。 黄庭靖的铜矩尺重重敲击“天枢镜”,“变阵!” 三十六面铜镜突然转向,将阳光聚成光束,扫过冲锋的骑士。强光中,骑士们的铠甲突然发出刺耳的共振,手中弩箭竟被磁石吸得脱手飞出。 “是墨家的磁石阵!”带头的骑士怒吼,他的面甲下露出赵高亲卫独有的刺青,“砍断镜柱!” 异房率领十名墨家弟子从辎车顶部跃下,手中的青铜短刃与骑士的弯刀相撞,火星四溅。王承恩趁机靠近始皇帝,袖中磁石吸住一枚飞来的毒镖:“陛下,这些人靴底的磁石与镜阵相斥,无法靠近核心。” 始皇帝忽然看见镜阵中央的光影一变,“五谷丰登”渐渐化作“赵高授首”,嘴角勾起冷笑:“原来天谴,只谴有罪之人。” 骑士首领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铃铛——这是赵高密藏的“摄魂铃”,能干扰墨家机关术。 铃音响起,镜阵的光影顿时紊乱,一名墨家弟子手中的铜镜“当啷” 落地。 “小心!”黄庭靖的铜矩尺掷出,击中铃铛,“这是方士的邪术,用磁石破之!” 王承恩立刻会意,从腰间解下磁石香囊,抛向镜阵中央。 三十六面铜镜同时震颤,将铃音的声波转化为光影,在空中拼出 “邪不胜正”四字。骑士首领的面甲突然崩裂,露出惊恐的双眼——他看见镜光中,赵高被蒙恬亲卫拖走的场景正在重现。 “杀!”蒙恬的精骑终于赶到,将剩余骑士团团围住。 王承恩捡起一枚掉落的诅咒符,磁石粉在阳光下显出“赵”字暗纹:“陛下,这些符纸用赵高的头发和印泥制成,方士妄图借他的气运诅咒大秦。” 始皇帝盯着符纸,忽然对黄庭靖说:“钜子,能否让镜阵显‘赵高已囚’之象,以安民心?” 黄庭靖点头,转动“天枢镜”,镜光骤然变强,在函谷关的石壁上投出巨大的光影——赵高跪在囚车中的画面清晰可见,周围百姓见状,纷纷跪地叩拜。 “陛下”,扶苏趁机呈上一卷竹简,“这是农家整理的《农桑要术》简目,其中代田法可使关中亩产增加三成。” 始皇帝接过竹简,目光扫过 “深耕易耨”四字:“好,将此书刻在函谷关石壁上,让过往商旅都能习得。” 祖龙转头对王承恩,“你说典籍是文明的星火,朕便让这星火,从函谷关燃遍天下。” 战斗结束后,王承恩在关墙角落找到奄奄一息的骑士首领。对方扯下颈间玉佩,露出赵高的密信:“赵大人说,就算他死了,焚书令也会在胡亥公子继位后重启。。。” 第46章 声东击西 “赵大人说,就算他死了,焚书令也会在胡亥公子继位后重启。。。” 王承恩听到骑士首领的遗言瞳孔骤缩,这时驿站方向传来骚乱。 他与黄庭靖对视一眼,“不好,是声东击西之计!”说话间同时冲向典籍辎车——此刻,胡亥的亲卫正试图点燃载有百家学术的车辆。 “住手!”异房的机关弩挡住火源,“这些典籍,是大秦的未来!” 胡亥的亲卫冷笑:“未来?等始皇帝归天,胡亥公子会让墨家与百家同罪——” 话未说完,蒙恬的铁槊已穿透他的胸膛,身后的铁骑。 扶苏站在火光中,手中握着胡亥的密旨:“父皇早有防备,胡亥的命令,永远到不了函谷关。” 始皇帝看着儿子,忽然叹气:“扶苏,你可知朕为何留赵高性命?” 祖龙指向镜阵中渐渐消散的光影,“因为只有让天下人看见罪魁伏法,才能明白,焚书的不是大秦,是妄图垄断文明的野心。” 夜幕降临,函谷关的镜阵依然明亮。王承恩看着墨家弟子修补破损的铜镜,忽然听见黄庭靖轻声说:“公公,镜阵的光影,能照见过去,也能照见未来。” 他抬头望去,镜光中浮现出后世学子诵读百家典籍的场景。。。 ———————— 咸阳城外飘着细沙,兰台宫的青铜大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门扉上铸刻的百家符号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墨家的齿轮、儒家的玉磬、农家的耒耜,在门轴转动的 “咔嗒” 声中依次浮现。 王承恩扶着始皇帝的车驾驶回时,听见身后传来木箱碰撞的脆响,那是墨家弟子在用磁石机关搬运典籍,每只木箱底部的青铜滑轮与地面的磁轨相吸,发出清越的共鸣。 “王公公”,公子扶苏站在兰台中央,手中捧着刚整理好的《孟子》残卷,衣摆沾满竹简的青屑,“农家的《野老》与《神农》已按您说的,用磁石标签分类,遇水则显‘耕’字,遇火则现‘耘’纹。” 扶苏指向整面墙的木架,每一格典籍旁都嵌着墨家特制的指示牌,“只是这《墨子?备城门》的机关图,是否要单独存放?” 王承恩望着那些用生漆描绘的齿轮与弩机图,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胡亥的人昨日在咸阳街市散播‘兰台藏妖书’的谣言,这些机关图,须得用墨家的‘璇玑锁’封存。” 他忽然瞥见木架阴影处闪过一道黑影,袖口磁石骤震,“有密探!” 扶苏的佩刀瞬间出鞘,青铜剑刃在暮色中划出弧光。 那黑影却不躲避,反而抛出一枚燃烧的符纸,直奔《神农本草》的木箱而去——正是赵高余党惯用的“焚书符”,符纸中心的磁石粉遇热自燃,眼看就要引燃箱角的麻绳。 “休得逞凶!” 异房的机关弩从梁上射下,弩箭带着磁石锁链,将符纸吸向地面。黑影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地面的磁轨粘住鞋底——这是王承恩昨夜让墨家埋下的“定身阵”,专克铁器。 “说,谁派你来的?” 扶苏的剑尖抵住黑影后心。 黑影冷笑:“胡亥公子说了,兰台的妖书不焚,大秦必乱!” 他突然咬碎口中毒囊,鲜血溅在《孟子》残卷上,染红了“民为贵” 三字。 王承恩蹲下身,捡起黑影掉落的玉佩——蟠螭纹上缺了一角,正是胡亥亲卫的标记。 他望向兰台深处,那里,黄庭靖正带着弟子用铜镜投射“护书咒”,镜面光影在典籍上流转,如同给每一卷书都披上了无形的铠甲。 “公子”,王承恩起身,袖中磁石扫过木架,“胡亥不会罢休。赵高虽囚,他的心腹还藏在咸阳的阴影里为胡亥创造机会。” 他指向墙角的青铜钟,“墨家在钟内藏了三十六枚磁石警钟,若有人靠近典籍三丈内,钟鸣便会引来蒙毅将军的亲卫。” 话音未落,兰台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阵铁蹄声踏过磁轨,蒙毅甲胄上的北斗纹与兰台的磁石阵共鸣,发出嗡嗡的低吟。 “扶苏公子,王公公,”蒙毅抱拳,手中提着两具尸体,“在兰台西侧角楼,发现胡亥的密探,身上带着这个。” 那是半卷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兰台的布防图,每个典籍架的位置都标着 “焚” 字,角落还有胡亥的印信。 扶苏的脸色铁青:“父皇刚下旨软禁胡亥,他竟还敢如此胡作非为。” “嘘”,王承恩突然按住扶苏的手腕,目光落在兰台中央的青铜鼎上。 鼎中燃烧的艾草混着磁石粉,正将“胡亥谋逆”的光影投射在穹顶,“始皇帝应是已经到了,合该让陛下看看,他最宠爱的幼子,背地里究竟都做了什么。” 稍顷,始皇帝冕旒下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与帛书,玉韘玉璜在手中互击出三声重响——这是祖龙震怒的信号。 胡亥被蒙恬将军亲自押解而入,衣饰凌乱,眼中却毫无惧色:“父皇,儿臣只是怕这些妖书惑乱民心——” “惑乱民心的是你。”始皇帝的声音像冰川开裂,“蒙毅,搜他的府邸。” 蒙恬从胡亥的腰带暗格中取出一卷密信,展开后,赵高的印鉴在烛火下格外刺眼:“赵高一党果然没死绝。”目光扫过信中内容,“胡亥公子,你竟敢私通匈奴,许以‘焚书复礼’换取支持?” 胡亥的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父皇,儿臣知错。。。” 始皇帝转身,望向整面墙的典籍,目光落在《墨子?兼爱》的封皮上:“朕原以为,焚书的威胁来自外敌,却不知,最危险的火苗,竟藏在朕的膝下。”他对蒙恬说道,“胡亥,发配北疆,入卿之大军为卒,非诏不得回。赵高余孽,诛。。。” 兰台恢复寂静时,黄庭靖带着弟子们跪别:“陛下,墨家明日便启程前往岭南,在百越北疆瀛洲边境之地修建镜阵,让典籍之光普照整个大秦。” 始皇帝点头,忽然对王承恩说:“你与墨家,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王承恩跪下,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砖:“陛下,臣等想要的,不过是让‘民贵君轻’不再被焚,让‘兼爱非攻’不再被禁,让天下百姓,都能从典籍中寻得安身立命之道。” 他抬头,望向兰台顶部的铜镜,“就像镜阵的光,能驱散黑暗,也能指引方向。” 始皇帝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一方印玺,上面刻着“兰台令”三字:“拿去,以后兰台事务,由你与扶苏共掌。若有人再敢言‘焚书’,便用这印,盖在他的舌头上。” 是夜,王承恩站在兰台门口,看着诸子百家的车队消失在暮色中。 墨家弟子们的麻衣上,都别着磁石制成的“护书符”,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如同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他摸了摸腰间的“兰台令”,磁石表面还带着始皇帝掌心的温度。 “公公”,异房抱着一箱《商君书》走过,“钜子说,镜阵在岭南的第一面铜镜,会刻上您的名字。” 王承恩摇头:“刻我的名字做什么?”他望向兰台内,扶苏正在烛光下修补《乐经》残页,墨香混着磁石的清冽扑面而来,“要刻,就刻‘文明不死’吧。” 扶苏摩挲着手中典籍,一念间,似乎看到了千百年后华夏子孙在博物馆里看着秦代竹简,惊叹于墨家机关、儒家典籍、农家术法此等诸子百家的璀璨,却不清楚,曾经有一群一群的人,为了这些星火,在历史的暗角里,拼尽了全力。 夜风拂过,兰台的青铜门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王承恩看到远处始皇帝的冕旒玉珠与兰台的镜光交相辉映,如同天地间最璀璨的文明之印,照亮了那夜煤山上的殉道者。 第47章 以逸待劳 咸阳城的夜市在戌时达到鼎盛,八百盏青铜羊灯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羊肉泡馍的香气混着波斯香料的气息在夜风中飘荡。 王承恩的宦官袍角掠过摊铺时,听见卖帛画的老者正在向商旅吹嘘:“这是兰台新抄的《山海经》,墨家机关术显影,夜观可见烛龙吐火 ——” 话未说完,街角突然传来巨响。 三辆满载干草的牛车失控狂奔,车轮碾过青石板,火星四溅。王承恩的袖中磁石骤震,指向牛车底部的铁环——那是胡亥亲卫独有的九环锁。 “不好!”他冲向牛车,看见赶车人袖中露出的蟠龙纹刺青,“是胡亥的蟠龙卫!” 牛车在兰台街口轰然炸裂,干草遇火即燃,火舌卷着磁石粉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拼出“兰台藏妖”的光影——正是赵高余党惯用的磁石显影术。 围观百姓惊呼着四散奔逃,有人高喊:“兰台典籍招了天火!” 王承恩被人流冲得踉跄,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机括轻响。 抬头望去,四名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手中弩箭泛着绿光——箭头浸过腐骨毒,正是那些漏网的蟠龙卫。 “保护典籍!”他的铜铃骤响,这是与留守墨家约定的警讯。 街角阴影里,异房带着九名墨家弟子冲出,手中的磁石弩发出尖啸,弩箭精准吸住敌人的兵刃,让其脱手落地。 “王承恩!”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额角的焰形刺青,“胡亥公子说了,兰台的妖书必须焚尽!”随即甩出袖中链刀,刀刃上刻着 “焚”字咒文,“你以为有磁石阵就能护书?” 王承恩后退半步,袖中磁石扫过地面的磁轨——这是墨家在繁华区域埋的 “北斗阵”,能将铁器吸附至特定方位。 链刀突然转向,“当啷” 一声钉在街角的青铜灯柱上,黑衣人惊怒交加:“你何时——” “昨夜你在醉仙居喝酒时”,王承恩冷笑,“墨家弟子已在你靴底粘了磁石粉。” 他指向对方龟裂的鞋底,“跟着磁轨走,累吗?” 黑衣人正要反驳,蒙毅带虎贲卫已冲破人群。青铜槊横扫处,剩余黑衣人纷纷倒地。 蒙毅高声说道:“王公公,胡亥的余党在东西市同时纵火,目标怕是 ——” “调虎离山!”王承恩猛然惊醒,“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兰台后库的百家典籍孤本!” 蒙毅笑道,“公公莫慌,扶苏公子已派麻衣亲卫支援兰台,听说此等亲卫还是最近公公帮忙训练命名的。。。” 兰台后库,十二名蟠龙卫正用浸过桐油的绳索攀爬高墙。为首者取出赵高私藏的“破阵锥”——锥头嵌着反磁石,能暂时扰乱墨家的机关锁。他刚要动手,头顶突然落下密集的磁石弹,每颗弹丸都带着刺耳的尖啸。 “墨家机关,岂容尔等破坏?”公子扶苏的亲卫头领率众亲卫指挥使手持墨家“璇玑弩”,弩身刻着二十八星宿图,“尝尝磁石暴雨!” 磁石弹击中破阵锥,反磁石瞬间失效。 蟠龙卫首领咒骂着挥刀,却发现刀刃被墙上的磁石砖吸住,动弹不得。扶苏亲卫甩出锁链,将众人捆成一串,如同待宰的猎物。 咸阳宫方向,始皇帝的御驾正碾过起火的街道。 祖龙刚赶到城内起火之处,就看见宫内兰台方向腾起的火光,玉韘捏紧车轼:“蒙毅何在?” “陛下”,扶苏策马而来,手中提着缴获的蟠龙卫令牌,“儿臣已派亲卫驰援兰台,蒙毅将军与王公公汇同墨家正在城内力战胡亥余党。” 扶苏指向火光中的磁石显影,“胡亥余党用赵高的旧术,妄图重现‘天谴’。” 始皇帝凝视着夜空中扭曲的“妖书”二字,忽然冷笑:“当年赵高用磁石粉惑朕,如今朕便用磁石阵破他的邪术。”他对身旁的太史令,“传旨,在兰台顶开启铜镜,将朕的冕旒光影投在火场上。” 兰台屋顶,“天枢镜”将始皇帝的冕旒玉珠光影投射在熊熊烈火上。万千光斑汇聚成“秦律森严”四字,压过了蟠龙卫的“天谴”显影。围观百姓见状,渐渐停止逃窜,转而跪地叩拜。 “陛下圣明!”异房趁机高呼,“兰台典籍,乃大秦文明之火,岂容妖人玷污!” 火场上,王承恩扶起一位跌倒的老儒生,发现他怀中紧抱的正是《论语》残页:“老人家,为何不逃?” 老儒生咳嗽着擦拭残页:“当年焚书令下,老朽藏了这半卷《学而》在灶台里。如今兰台开禁,老朽想看看,这‘学而不思则罔’,是否还能教子孙读书。” 王承恩的眼眶微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声。胡亥的蟠龙卫首领被蒙毅的亲卫拖来,胸口插着半截箭矢:“王承恩。。。你以为你赢了?胡亥公子说了,只要大秦还有儒生,焚书令就会——” “住口!” 蒙毅的铁槊抵住对方咽喉,“秦律有载,妄议典籍者,黥面为城旦。” 王承恩却抬手阻止:“留活口,让他去北疆传信给胡亥 ——” 他指向兰台顶的镜光,“只要始皇帝还在,只要华夏文明还在,典籍之火,便如这镜光,永远不会熄灭。。。” 火势渐熄时,扶苏捧着一箱完好的典籍走来,箱角还带着磁石烤灼的痕迹:“王公公,后库的大部分孤本都保住了,只是这册《墨子?备穴》被火星燎了边角。” 王承恩接过残卷,看着焦黑处露出的“兼爱”二字:“无妨,残缺也是文明的印记。” 他望向渐亮的东方,“当年,臣见过太多典籍被焚,太多学问失传。如今哪怕只剩半卷,只要有人读,有人记,星火就断不了。” 蒙毅忽然指着街角的帛画摊:“王公公,您看——” 卖画老者正在修补被火燎的《山海经》,用磁石粉在焦痕处画了只衔火的凤凰:“客官瞧好了,这叫‘凤凰衔书’,是墨家新创的护书纹,火越烧,书越亮!” “收队吧,” 他对异房说,“明日还要教兰台吏员用磁石分类典籍。记住,每一卷书,都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珠一样保护。” 异房点头,忽然指着远处:“公公,您看——” 兰台宫的青铜大门在晨曦中开启,第一缕阳光穿过镜阵,在门扉上的百家符号间流转。 王承恩看见,有个童子正蹲在门槛上,用炭笔在地上画着墨家的齿轮与儒家的玉磬,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书,烧不坏。” “文明的星火,从来不在铜镜的光影里,也不在磁石的纹路中,而在每个愿意守护它的人心里。”老宦官看着童子认真的笔触喃喃自语,他知道,这场焚书的战争,他们已经赢了,而且会一直赢下去。 第48章 走为上策 咸阳城一处偏僻宅院大门前,青铜兽首门环在子夜时分发出三声轻响,惊起檐角栖息的夜猫。 本该一直在北疆于蒙恬大军内服役的胡亥这几日秘密的潜回了国都,此刻正蜷缩在石床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听着墙外更夫敲梆的声音 ——亥时三刻,正是蟠龙卫约定的联络时刻。他摸向枕边的青铜镜,镜面中央刻着象征他身份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公子”,墙缝里传来压抑的嗓音,“兰台布防图终于到手,墨家的磁石阵在西侧角楼有破绽。” 胡亥的眼睛亮起,从被褥下抽出半片龟甲,上面用朱砂写着“焚书复礼”四字:“传令,明日辰时,借献《商君书》之名闯入兰台,引开蒙毅的亲卫。”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若事败,就说。。。就说奉始皇帝密旨清查妖书。” 墙缝外的呼吸声消失了,胡亥盯着铜镜,忽然听见石床发出“咔嗒” 轻响。他心中一惊,只见床板缓缓抬起,露出暗格——里面躺着一套墨家机关锁,正是上次被查获的“破阵锥”仿制品。 “胡亥公子好兴致呀。”王承恩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胡亥抬头,看见房梁上垂着的磁石锁链,正吸附着他暗格中的机关锁,“‘听音石’,能将墙缝里的密语传至兰台的铜镜。” 胡亥的冷汗浸透中衣,强作镇定:“王公公深夜造访,是奉父皇之命监视皇子?” 王承恩从阴影中现身,袖中磁石扫过胡亥的衣摆,“监视?不,陛下从公子进城时就发现了,公子也不该轻视蒙恬将军的带兵之道。不说这些了,老奴此来只是给公子看样东西。” 他展开羊皮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兰台西侧角楼,“您派去的蟠龙卫,此刻正在磁石阵里跳‘北斗舞’——每走三步,靴底就会触发警钟。” 胡亥的瞳孔骤缩,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蒙毅的铁槊撞击声在宅院外响起,伴随着“拿人”的怒吼。 胡亥猛然起身,却被王承恩袖中甩出的磁石锁链捆住手腕:“公子,蒙将军在您的贴身宦官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 “不可能!”胡亥挣扎着,锁链上的磁石与他腰带的玉龙佩发出刺耳的共振,“那密信我用火烧了的。。。” “烧了?”王承恩冷笑,从袖中取出半片未燃尽的帛纸,“墨家的‘火漆磁石’,遇火则显,您看这‘借匈奴之力,复焚书令’,可是您的笔迹?” 院中,蒙毅将军率虎贲卫开始拿人,只见十名蟠龙卫正围着一套青铜香炉,炉中燃烧的磁石粉正将“焚书”二字投射在屋顶。 蒙毅的铁槊横扫,香炉应声倒地,火星溅在蟠龙卫的衣襟上,露出里面绣着的匈奴狼头纹。 “蒙将军,”其中一人怒吼,“我们奉胡亥公子之命——” “奉谁的命也没用!”蒙毅的甲胄在火光中泛着冷光,“秦律有载,私通外敌者,腰斩。” 随即,又指向对方腰间的匈奴玉刀,“更何况,你们还想烧兰台的典籍!来人,通通拿下。。。” 兰台宫内,王承恩松开锁链,看着胡亥瘫倒在地:“公子可知,陛下为何留您性命?” 他指向铜镜中始皇帝的虚影,“因为陛下想让天下人看看,连皇子都不能动摇大秦护书的决心。” 胡亥突然抬头,眼中闪过怨毒:“王承恩,你不过是个阉宦,为何要为那些腐儒的书拼命?” “因为书里有答案。” 王承恩凝视着铜镜,镜中浮现出兰台吏员修补典籍的场景,“当年。。。我经历过百姓因不懂《神农本草》而病死,因不知《孙子兵法》而被屠城。典籍是大秦,是华夏的根,烧了根,树就倒了。”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扶苏公子带着麻衣卫闯入:“王公公,兰台西侧角楼的磁石阵已加固,那些假传圣旨的蟠龙卫。。。”他看向胡亥,声音低沉,“都招认了。” 胡亥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不甘:“兄长,父皇护书,可父皇能护多久?等他归天,新帝继位,焚书令——” “新帝?”扶苏的佩刀出鞘三寸,“大秦的新帝,只会是护书的皇帝。” 他转向王承恩,“王公公,父皇让我告诉你,明日在兰台举行‘典籍归藏’大典,让天下人见证大秦护书的决心。” 王承恩点头,心中想道,这意味着“焚诗书坑术士”的历史遗憾已被彻底改写,那些在火劫中幸存的典籍,将在兰台的磁石阵里,在墨家的镜光中,在千万个像老儒生和童子那样的心中,永远流传。或许自己的归期已不远,似乎该留点什么了。 “大典需要些特别的护书人。”王承恩望向胡亥,“公子,您可愿为兰台抄写《秦律》?用您的手,向天下人证明,大秦的律法,护的是文明,不是暴政。” 胡亥愣住了,眼中的怨毒渐渐褪去,只剩迷茫:“我。。。” “无需现在回答”,王承恩转身走向殿外,晨雾中,兰台的镜光已穿透高墙,在他宦官袍上投下百家符号的光影,“等您抄完《秦律?杂律》里‘毁弃典籍者,族’那一条新律,或许会明白,护书,就是护大秦的未来。” 蒙毅的亲卫护送着王承恩离开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王承恩回望兰台宫,看见胡亥正对着铜镜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焚”字刻痕——那是他昨夜用指甲刻的,此刻正被晨露渐渐冲淡。 “公公”,异房骑着墨家机关马赶来,马鞍上挂着新制的磁石护书符,“钜子说,岭南的镜阵已完工,首面铜镜刻着‘焚书者诛’,用的是始皇帝的冕旒拓片。” 王承恩轻笑,摸着腰间的“兰台令”:“好,就让这镜光,从咸阳照到大秦疆域的各个角落,照到所有妄图焚书的人心里。。。” 晨雾散尽,兰台的青铜大门再次开启,无数吏员抱着典籍出入,风铃的清响此起彼伏。 兰台宫阙的朱漆大门在卯时三刻轰然洞开,三十六面青铜镜自屋檐垂落,将初升的日光折射成万点金芒。 王承恩扶着腰间的 “兰台令”,看着蒙毅将军亲率的虎贲卫抬着青铜鼎鱼贯而入,鼎中燃烧的磁石粉腾起淡蓝烟雾,在镜阵中幻化成 “护典如护国” 的籀文。 “王公公,墨家的‘璇玑镜阵’已与北斗七星共鸣。”异房骑着机关马掠过,马鞍上的护书符泛着微光,“钜子说,岭南送来的‘焚书者诛’镜已嵌在正门顶梁,任何心怀不轨者过此,镜中必现‘秦律’血光。” 王承恩颔首,目光扫过丹墀下排列的百家代表:儒家博士抱着新抄的《尚书》,墨家捧着机关锁护着的《墨子》,方士攥着绘满星象的海图。。。 阶前临时搭建的青铜祭台上,摆放着从六国抢救出的典籍残页,最中央是用鱼胶粘合的《乐经》孤本——那是他亲自从赵高的焚书堆里抢出的。 “陛下驾到!” 钟鼓齐鸣中,始皇帝的车架碾过磁石铺就的御道,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越的共振。王承恩注意到车驾两侧新增的青铜灯树,每盏灯上都刻着 “书同文” 的字样,灯油里掺着墨家秘制的荧光粉,在白昼里依然清晰可见。 “今日,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始皇帝步上祭台,冕旒玉珠在镜光中流转,“大秦的兰台,不是焚书的刑场,而是藏书的殿堂!” 祖龙抽出腰间的鹿卢剑,剑锋轻点祭台上的《秦律》新抄本,“新律已明:毁弃典籍者,族;私通焚书令者,腰斩!”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昨日抓到的焚书余孽在蒙毅的押送下踉跄而入。 “陛下,臣等冤枉呀!”蟠龙卫头领扑倒在玉阶前,金丝护甲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臣等只是。。。只是担心阉宦之言、墨家妖术,惑乱圣听——” “妖术?住口!”始皇帝的鹿卢剑“当啷” 劈在这群余孽面前,玉阶上迸出火星,“朕不管墨家还是儒家这些百家学问出自何处,只看它对大秦社稷的贡献!” 祖龙转身又望向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承恩,你可还记得邯郸街头的黍糕?” 王承恩心中一震,想起初到秦朝时,为接近始皇帝而刻意模仿的邯郸童谣。 此刻帝王提起往事,分明是在暗示,早已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却选择了默许——因为护书,是超越时空的共识。 “陛下”,王承恩跪下,取出怀中的崇祯通宝,“当年老奴在老家便知,典籍是文明的根。如今兰台镜光所照之处,秦律与百家典籍同辉,这便是大秦万年的根基。” 始皇帝凝视着那枚不属于秦朝的铜钱,忽然轻笑,将祭典新筑的观台定秦剑递给王承恩:“这柄剑,朕赐你护书。今后兰台之上,见剑如见朕。” 大典在正午达到高潮,始皇帝亲手将“兰台令”玉佩挂在王承恩颈间。 “现在,朕要与诸位共观‘典籍归藏’。” 始皇帝抬手,三十六面铜镜同时转向祭台。 王承恩退至幕后,看着百家代表依次将典籍放入兰台地宫。 儒家的《诗》《书》、墨家的《墨经》、医家的《黄帝内经》。。。每一部典籍都用磁石封皮包裹,封面上刻着始皇帝亲题的“大秦永藏”。当《商君书》抄本放入时,蒙毅特意在旁守护——这是胡亥昨夜托人送来的,墨迹未干的卷首,赫然写着“护书者昌,焚书者亡”。 王承恩摸着腰间的观台定秦剑,看向兰台内忙碌的吏员、校勘典籍的博士、调试机关的墨家弟子,护书大业早已不是他一人的战斗。 暮色降临,王承恩独自登上兰台观星台。三十六面铜镜在夜风中转出不同角度,将星光汇聚成河,倒映在地宫的典籍柜上。不远处,传来胡亥的诵读声——他终于应诺为兰台抄写《秦律》,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与镜阵的嗡鸣交织成文明的韵律。 “王公公”,异房抱着新制的护书符走来,“钜子说,想在新的镜阵里刻上您的名字。” 王承恩摇头:“刻我的名字做什么?该刻的,是那些在火中抢书的老儒生,是断指也要抄书的隶臣,是所有舍命护典的人。” 他望向咸阳宫外的万家灯火,“就刻‘护书人’吧,让后世知道,文明的星火,是千千万万人用血肉护下来的。” 子夜,王承恩忽然感到时空扭曲的震颤,或者自己即将回到顺天府,还是会选择挺身而起扶保社稷,又会回到煤山树下,回到崇祯皇帝自缢的那一刻。但他摸摸颈间的兰台令,忽然轻笑起来。 “异房,现在简牍纪录经典太不方便了”,他从袖中取出半片早已写就的造纸术帛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改良的造纸之术,还有印刷之法,可以让典籍流传更广。。。”老宦官随后低声自语,“反正都是太监,这次就让我来改良一下纸张吧。。。” 数日后,章台宫内。 徐福船队回返,呈上的帛画中,仔细描绘着徐福船队此次东渡的航线,只是,在一座座岛屿上,赫然标注着“倭岛银矿”、“辽东参地”、“澳洲铁矿”。。。 始皇帝的目光在“仙山藏宝图”上停留良久。。。“额滴,都是额滴!!!” ———————— 十数载一晃而过,章台宫内。 秦始皇,“扶苏,徐福新海图的瀛洲,美洲,澳洲等地已纳入吾大秦舆图,朕已富有四海,仍未得长生不老药吗?” 扶苏,“父皇,儿臣遍寻整片大陆,未有新的发现。” “罢了,命中注定”,始皇帝平静的说着,“明日禅让大典可已备好,朕要退位陪承恩了,大秦交给你了。。。” 翌日,太医院内,祖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宦官,“承恩呀,我已把大秦交给扶苏啦。你曾劝谏朕,说过没有长生不老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我真的希望它有呀,这样就能救你啦。。。” “承恩呀,你说,这世上可有不变的忠心?”秦始皇看着没有回应的老宦官涕泪纵横。 “你不回话,那朕可就只能再乾纲独断这一回了!”始皇帝垂泪发令,“传旨,兰台令赐名为忠,字承恩。”始皇帝说完话后久久无声。。。 只有王承恩老迈的喃喃低语声在室内回响,“六王毕,四海一。。。” ———————— 雨落章台。。。 当王承恩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回到了北京保卫战的那天。 当他的目光对上崇祯帝“谁愿挂帅守都城”那殷切的期盼时,他又走出了那最具男子汉气概的一步。。。 王承恩心想,“皇爷,老奴这次不找歪脖子树了,保证换一棵树”。。。 (作者问个事:各位读者老爷,下个历史任务有什么想看的?有的话,中午12点之前麻烦留下言,写点赞最多的,没有留言就自己找一个任务继续写啦。) 第49章 水手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焚诗书,坑术士的宿命任务已完成。” “至于王承恩的宿命嘛,他和崇祯皇帝都换了棵树自缢,做大明殉道者这方面,他本来就没有遗憾,而且穿越的时候始皇帝还给他赐了个名,只能说他的遗憾是没有那么大能量力挽狂澜以及遍地猪队友、既得利益集团已抛弃了刚愎自用又做不到用人不疑的崇祯皇帝,当然后面都是输家,也就极少数‘带路党’有个好点的结局罢了。” “不过还是得问问宿主,这次又不是‘千古第一才女’,只是个令人敬重的大太监,怎么观看的时候还能保持的这么安静的呀。” “还能说啥,只能说是,能在青史留名的,都得是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郗自信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目光所至,皆为华夏,五星闪耀,皆为信仰’的平头小老百姓,搁在古代那叫‘黔首’,话说闭嘴看历史大佬表演它不香吗。” “哟,宿主的觉悟终于上来了,行吧,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改变焚诗书,坑术士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王承恩完成的任务,但是也有试图改变落后科技的表现,值得表扬。” “当然,宿主回归值就没有足的时候,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足以彰显本系统的大方。”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手被之前泼出的热水波及,烫起个大泡。 因为没地方冲水,他只好拿出旅游随身携带的番茄牌烧伤膏涂抹起伤口来。 这时候,郗自信腕间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澳洲、瀛洲、美洲等多地出土秦朝宝镜,均刻有‘护书人’等神秘铭文。。。” 第二日。 郗自信一家在“大唐不夜城”玩了一晚之后就入川去了阆中游玩。 嘉陵江边,郗自信看着烟波浩渺的江水正出神,在他身边的妻子看他嘴唇有点干裂,就给他递上了放好枸杞的保温杯。 郗自信刚用养好伤的手接过保温杯,识海里突然就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好了,半个月了,宿主这次休假也休的够久了,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南宋崖山海战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这是南宋与元的最后一战嘛。元朝张弘范、李恒带兵在崖山南北夹击由张世杰带领的南宋军民,南宋兵败,陆秀夫抱着南宋末代小皇帝赵昺投海,杨太后投海,数十万不愿投降的军民投海,张世杰带领的突围部队回崖山接应也遭遇台风全军覆没,至此南宋灭亡。”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挺全面的呀”,机械女声说道,“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在崖山海战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崖山海战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崖山宋军舰阵内,身份为南宋舰队‘福船’号水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在甲板上睁开眼睛时,咸涩的雾霭如浸了醋的棉絮直接糊了他一脸。 他蹲在福船船尾的后甲板上,手指因为使劲扒着甲板,直接抠进了木板缝里,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海水,而是上午喝的粟米粥。 他慢慢的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后,感觉很不妙——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是生长在海边,但是和他一样晕船、一样不会游泳,也是因为如此,才这么晚被加入了南宋军队。 郗自信看着眼前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蓝黑色绸缎,被狂风揉成无数褶皱,远处元军的楼船就像缝在绸缎上的灰黑色补丁,正一寸寸逼近,他感觉自己只要一动脑子,胃中的翻滚感又会再次浮现,恐怕马上又要吐一地了。 “新兵蛋子!你他娘的是在甲板上孵蛋呢?”粗犷的嗓音伴着一口浓痰落地的声响,郗自信抬头,看见个铁塔般的汉子叉腰站在他面前。 那人光着上身,胸口纹着褪色的青龙,左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腰间挂着个用敌军头盔改的水瓢,瓢沿上刻着“大壮”二字,笔画间填满了海边陈年的盐垢。 “新来的都像你这么个熊样?”大壮踢了踢郗自信脚边的呕吐物,“老子当年在泉州港当海盗,吐满三艘船也没像你这样软脚虾!” 郗自信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胃里又一阵翻涌。 他想起穿越前在洱海坐游船的经历,那时有救生衣、晕船药,还有老婆递来的没加枸杞的酸梅汤。 可现在手里攥着的,只有块硬如石头的粟饼,饼上爬着的蚂蚁被他的冷汗冲得直打转。 “大壮老哥,这船咋晃得这么厉害”,他扶着桅杆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我咋觉得甲板上越来越难站稳了?” 大壮突然凑近,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小子,这还算晃?这可是福船!三层甲板,可载百人,底下装着十二斤重的铁锚——”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昨儿个听张将军说,元军有种楼船,二十丈高那,船头都是装着狼牙拍,一板下去能拍碎咱们半艘船。” 郗自信的脸瞬间煞白,想起历史课本以及自己因为感兴趣刷过的视频看过的史料里崖山海战的结局。 他转头望向船尾,看见几个伤兵正用海水清洗伤口,浑浊的血水顺着排水孔流进海里,立刻被浪花卷走。 船舷边靠着个老水手,正用缺了齿的梳子梳着打结的长发,每梳一下就掉下几片白色的东西——不是头屑,而是海盐的结晶。 “去货舱搬点淡水”,大壮塞给他个破木桶,木桶底用鱼油抹出个防水层,却在边缘裂出几道缝,“省着点用,咱们被元军封锁补给线好几天啦,昨儿个厨子用海水煮粟米,炖出的粥跟泥浆似的,老子喝了三碗,拉了半宿!” 郗自信接过木桶,掌心触到桶壁上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赵大壮,壬戌年冬月立”。 他刚想问这是不是大壮的“签名”,就觉着船身突然开始剧烈倾斜,木桶里的淡水泼了他一身。 他踉跄着后退,鞋底撞上一块凸起的木板——那是块修补过的弹孔,边缘还嵌着半截元军的箭杆。 “小心!”大壮的怒吼被风浪撕碎。 郗自信感觉脚底一滑,低头看见一滩黄澄澄的鱼油——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伙夫打翻了油桶。 他想站稳,双臂却不受控制地乱挥,指尖勾住了船舷边的“宋”字大旗,旗帜的布料早已被海风磨得薄如蝉翼,只听“刺啦”一声,他整个人向后仰去,坠入海中的瞬间,听见大壮的咆哮:“新兵蛋子!你他娘的别想偷懒!” 海水比想象中更冷,像无数把冰刀刺进了郗自信的毛孔。 他在水里扑腾,咸咸的海水灌入口鼻,喉咙像被火烧。 他隐约看见福船的船底,龙骨两侧的木板上刻着模糊的咒文,不知是祈福还是诅咒。 远处传来元军的牛角号声,混着大壮的叫骂:“快捞人!这小子还欠老子半壶酒呢!” 他想喊“我不会游泳”,却呛进一大口海水。 恍惚间,他看见一群小鱼从身边游过,鱼群中间漂着半块粟饼——正是他刚才掉的那块。 郗自信在海水中挣扎:“这些古董船就不能边上装个扶手?还有这身体的原主明明在明州靠海的小村里长大,居然不会水,也是离了个大谱!” 福船之上,大壮趴在船舷边,看到系好绳子之后跳海救人的同伴下潜速度已经赶不上郗自信下沉的速度这才慌了手脚。 对着海水重重的吐了口痰说道:“这个新兵蛋子,咋跟条死鱼似的浮不起来了,而且还沉底沉这么快。。。” 一边的老水手停下梳着头发的手开始跪拜祈福道:“他呀,怕是去龙宫报道了。听说龙王爷缺个倒夜壶的,看他细皮嫩肉的,正合适。” 大壮摸出腰间的水瓢,舀了勺海水漱口:“可惜了,还没问他明州的勾栏咋走那。” 说完转头看向元军舰队,旗舰上的“张”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大壮突然举起水瓢骂道:“张弘范!爷爷的尿壶还没装满呢,有种就过来喝两口!” 远处,元军楼船上的弓箭手好像是听见了骂声,数十支箭破空而来。 大壮慌忙躲进船舱,水瓢里的海水泼在“福船”号的船牌上,露出底下被刮去的旧字:“海盗王号”。。。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50章 装弹手 虚空中郗自信翻了个白眼,“系统大佬,我求你了,上次掉粪坑,你也知道我不会水,怎么还给安排了这么个另类的“水手”!麻烦下次给我个会水的身份好不好?” “呵呵,宿主您这能耐不大,要求还挺多”,机械女声笑着说道,“行吧,那后面都给你安排会水的”,郗自信连忙说道,“都死这么多次了,早都已经习惯了,咱恢复的就是快,可以继续做任务啦”。 “好吧,确实是恢复精神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检查了一下,“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南宋军队中,身份是船上投石机操作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此刻,郗自信正对着掌心的兵牌发愣。 只见这个牛皮绳串着的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刻着“戊字营 卒 西子心”,边缘还沾着不知道哪任主人的血痂。 身体的记忆融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转头看见三个士兵正合力抬起一具尸体,海水中浮着半块啃剩的粟饼,饼上爬着的蚂蚁被浪头冲得团团转。 “新来的!杵在这儿看海葬呢?” 沙哑的嗓音混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郗自信转身时,正对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那人左眼蒙着鹿皮眼罩,右耳缺了半只,腰间挂着个酒葫芦,铜锈斑驳的腰牌上刻着“游击将军”四个字。 “老兵不死,只是变酒鬼。”酗酒的将官打了个酒嗝,用袖口抹了把嘴角,“看见那玩意儿没”,他抬起下巴向船头努了努嘴,郗自信这才注意到那台足有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粗木架支起的巨大杠杆,末端皮囊里装着的石弹足有磨盘大小,绳索被海水泡得发胀,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襄阳炮”,游击将军拍着木架,震落几片虫蛀的木屑,“几年前从襄阳城破的元军手里抢的,张枢密宝贝得跟他婆娘似的。不过今日嘛,要拿它试试元军的楼船有多结实喽。” 郗自信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架:“这玩意儿。。。能撑住?” 游击将军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漏出几颗黑黄的牙:“小子,这炮当年一炮轰塌襄阳西城墙,现在不过打打海盗船,能咋?”他踉跄着凑近,压低声音,“昨儿个我还看见工匠往榫头里塞稻草呢,说是‘以柔克刚’,哈哈哈哈!” 郗自信的眼皮跳了跳,注意到木架连接处的麻绳已磨出毛刺,杠杆底部的基座裂出几道一指宽的缝,缝里还塞着些锯末。 他刚想开口,甲板突然传来铜锣轰鸣,一名红袍副将踩着甲板上的积水跑来,腰间佩剑磕在船舷上发出刺耳的“当当”声。 “全体听令!”副将的铜锣嗓震得郗自信耳膜发疼,“元军前锋舰队距我军三里!各炮组立即装填!误战机者,斩!” 游击将军突然变了脸色,酒葫芦往腰带上一磕,拽着郗自信就往投石机跑:“小子!你也快来搭把手!把‘铁蛋’给抬上去,看我给你表演百发百中!” “铁蛋?”郗自信被拽得一个趔趄,这才看清皮囊旁的一块石弹上竟用朱砂写着“铁蛋”二字,边缘还画着个咧嘴笑的鬼脸。 “每颗炮弹都有名字!”将军的酒好像醒了,费劲地抬起石弹一角,露出因使劲变得扭曲的脸,“这颗是老子给我儿子起的名,打完这仗,回家用战功给他换个金元宝刻上!” 郗自信咬着牙蹲下,双手抱住石弹底部,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刻痕。 借着昏暗的天光,他看见那是几行小字:“临安府 王铁蛋 五岁”。他喉咙突然发紧,瞬间想起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抱着玩具喊他“爸爸”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石弹表面。 “起!” 众人齐声发力,石弹总算滚进皮囊。郗自信擦着汗直起腰,听见身后传来 “吱呀——咔嚓” 的怪响。转头一看,杠杆连接处的木楔竟被石弹重量挤出半寸,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陈旧血迹。 “将军!这楔子松了!”他伸手去扶,却被一巴掌拍开。 “松个鸟!”旁边一块抬石弹的老兵从嘴里掏出块嚼着的槟榔,塞进木楔缝里,“当年在临安,这炮楔子断了三根,咱们的将军用裤腰带绑着照样打的百发百中!” 老兵拍了拍郗自信的肩膀,“小子,记住喽,打仗靠的不是木头,是这儿!”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游击将军听到下属在讲自己的光荣事迹,于是就竖起了大拇指,透过那只独眼盯着远处元军的楼船,“看见那龙旗没?今儿个要是打不沉它,老子的酒葫芦就拿来当夜壶!” 郗自信还想再说,却见副将已看到主舰旗语举起了令旗。 阳光下,令旗上的“宋”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放!” 令旗挥下的瞬间,郗自信看见游击将军突然瞪大独眼,盯着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转身,只见杠杆末端的皮囊如一张巨口张开,石弹带着尖啸破空而出。 紧接着,整台投石机发出不堪重负的沉吟声,木架开始剧烈的震颤,麻绳如琴弦般绷直,发出“嗡嗡”的悲鸣。 “卧倒!”将军的怒吼被巨大的反震声吞没。 郗自信感觉自己像片树叶被飓风卷起,后背撞上桅杆的瞬间,听见肩胛骨“咔吧”的脆响,眼前闪过无数小星星。 他看见游击将军被甩得撞在炮架上,酒葫芦飞出去砸在副将头上,暗红色的酒液泼在对方的红袍上,像极了一滩鲜血。 “你。。。你咋吐血了?”游击将军爬过来,独眼映着郗自信嘴角的白沫,突然咧嘴笑了,“别怕,老子当年被弩箭穿胸,吐得比这还多。。。” 郗自信想说话,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 他在意识消散前的那一刻,看到了远处元军楼船上的龙旗轰然倒塌。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投石机的木楔终于彻底断裂了开来。。。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51章 言官林景熙 “这次的将军打炮很厉害哟,可惜宿主身份不大行,遇到的这个牛人也听不进人劝,正所谓‘至言忤于耳而倒于心,非贤圣莫能听’,韩非子劝始皇帝忠言逆耳都不成,宿主这点道行能劝动也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这次给力点,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崖山南宋阵营内,身份是南宋的言官,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祥兴元年的崖山,海风卷着碎浪扑打在行宫的竹墙上,将糊窗的桑皮纸浸出一道道水痕。 郗自信盯着案几上摇曳的油灯,指腹摩挲着竹简边缘的毛刺,掌心沁出的冷汗将“陈宜中”三字洇成一团墨渍。 穿越成为南宋文臣“林景熙”后,这三日里,郗自信终于将自身的知识与这具身体的学识融合到一起——这个历史上以收集宋帝骸骨闻名的遗民诗人,此刻正站在南宋灭亡的前一年。 “大人,陛下召见。”小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郗自信起身时,粗布官服下摆扫过满地竹简,其中一卷《陈亮文集》哗啦啦散开,露出夹在其间的崖山地形图。 他回想起以前在图书馆以及上网时看到的历史资料:元军水师已多路向崖山进发,开战的时候就会封锁入海口,两面夹击瓮中捉鳖,而指挥南宋作战的枢密使张世杰却因使用“连环船”圆形阵的战术被困港内,可能也是无奈之举,把还有战力的精锐放在外围,只是为了更好保护眼前这位未成年的小皇帝赵昺,以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文臣、老弱病残吧,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小少年也即将成为历史上最年幼的投海帝王。 行宫内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赵昺蜷在龙椅上,绣着十二章纹的黄袍空荡荡地垂到地面。 左丞相陈宜中正用银匙搅动参汤,金丝皂靴碾过青砖上的裂痕,发出细碎的声响。 右丞相陆秀夫峨冠博带,腰间玉佩与剑柄相撞,叮当作响,他手中紧攥着一卷《出师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诸位爱卿,接前线密报,元军已由张弘范率领南下。”小皇帝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奶声,却因感染风寒咳嗽个不停。 郗自信注意到龙椅扶手上刻着的“山河永固”四字,漆色剥落处露出了底下的木纹,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陛下,臣请率军突围。”郗自信向前半步,却被陈宜中阴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这位权臣的蟒纹玉带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象牙笏板晃个不停,与他主张的“议和”投降之立场格格不入。 “突围?”陈宜中放下参汤,银匙撞击碗沿发出清越的响,“林大人可知张世杰的水师因突袭泉州等地已折损三停?当年襄阳、临安被困多年,吕文焕之流突围不成而后开城而降,难道你要陛下步其后尘?” “襄阳临安之失,失在奸臣误国!”郗自信热血上涌,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如今崖山尚有战船千艘,军民二十万,若学祖逖中流击楫,未必没有生机!”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陆秀夫猛地抬头,目光如刀扫过郗自信,却在触及他眼底的决绝时,眸光微颤。 这位以急切间“宋亡负帝投海”闻名的丞相,此刻正用袖口擦拭赵昺嘴角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在哄自家幼子。 “林景熙,你读过《孙子兵法》么?”陈宜中突然冷笑,笏板指向殿外飘摇的军旗,“我大宋军民二十万,刨去老弱妇孺,却不知能战敢战之兵尚有几何?我来问你,你要我等拿什么突围?拿你这书生的热血么?” 郗自信噎住了。他自然是清楚崖山之战南宋的弱势,更知道历史上张世杰因“恐士卒离心”而放弃了抢占海口的最佳时机。 但当他看到小皇帝颈间晃动的长命锁,锁面上“长命百岁”的刻字被磨得发亮,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现实中的孩子,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丞相难道是要学那奸人秦桧?”他孤注一掷道,“当年岳武穆直捣黄龙,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如今您莫非还要重演那‘莫须有’的悲剧?” “放肆!”陈宜中拍案而起,笏板重重砸在了郗自信的肩头上,“你竟敢将本官与奸佞相提并论?”他袖口滑落,不经意间露出了腕间的和田玉镯,那正是元军统帅张弘范送的“议和信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陆秀夫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剑:“陈相,不如听听林大人的具体计策。”他将《出师表》轻轻放在龙案上,“昔年武侯六出祁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臣节。” 郗自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幅皱巴巴的地形图:“陛下,元军战船到来之际,依臣揣测,想必其定会封锁海湾,扼住我大军陆海之联系,待我等粮草淡水消耗殆尽后,必将坐以待毙。然臣观附近海道每日卯时潮退,此处中间水道会露出浅滩。我军可趁此时分兵两路,一路以火船突袭元军旗舰,一路由陆路护送陛下及百姓登岸,经雷州半岛转至占城,更甚东南琉球、吕宋、澳洲之地,以图。。。” “荒唐!”陈宜中打断他,“火船需顺风而行,如今却刮的是北风,若依你之计,烧的只会是我军!”他转向赵昺,语气突然柔下来,“陛下,当年徽宗、钦宗被俘,犹能在五国城苟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小皇帝盯着案几上的沙漏,细沙正一粒粒坠入瓶底。他突然抓住陆秀夫的手,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的话语传来:“陆爱卿,你说,朕能像仁宗那样做个好皇帝么?” 陆秀夫喉结滚动,指腹抚过赵昺掌心的老茧——那是每日练习御笔留下的痕迹。他突然跪伏在地,额头触地:“陛下乃太祖血脉,当有中兴之运。”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 郗自信注意到陈宜中嘴角的冷笑,突然想起史料记载,此人在崖山之战前已暗通元军,却是在廷议之时借为南宋招揽援军之机卷得钱财士卒逃去了占城,在那里当起了“土皇帝”,想必此刻怕是巴不得宋军速降。 他又向前半步,却被侍卫拦住,却只好扯下腰间玉佩,“当啷”一声坠地,露出背面刻着的“精忠报国”四字——这是他昨日想到进言后为此时激励众人提前找来刻好的。 “陛下,臣有一物请您过目。”郗自信捡起玉佩,双手呈上,“此乃岳武穆贴身玉佩,刻着他的临终绝笔。”他故意忽略玉佩产地的工艺,只希望用岳飞的忠勇激励小皇帝。 陈宜中脸色骤变,抢先一步夺过玉佩仔细观瞧:“此物工艺简陋,镌刻痕迹如新,林大人。。。你竟敢伪造信物,犯此欺君之罪!来人,将林景熙拿下!私藏禁物,意图惑乱圣听!”说完又朝殿外守卫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殿外就突然传来巨响,一枚火球在行宫外窜起,照亮了陈宜中眼底的阴鸷。 郗自信被按在地上,看见陆秀夫扑向赵昺,用身体挡在小皇帝身前。 在小皇帝惊恐的哭声中,他听见陈宜中阴冷的宣判:“斩立决,以儆效尤。陛下受惊了,臣请赴占城联络抗元义士以做援军,或作安顿之所。。。” 陈宜中说完后一挥手,郗自信被押入了天牢,等待行刑。。。 郗自信蜷缩在墙角,牢狱的稻草散发着霉味,他透过铁窗看着天上的星空发呆。 脚步声响起,陆秀夫提着食盒出现,脸上还沾着木屑。 “林大人早知今日之结局?”丞相打开食盒,里面是两块麦饼,“方才在殿上,你看陛下的眼神,不似臣子看君主。” 郗自信苦笑:“丞相,在下曾梦见岳武穆托梦,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他摸着石壁上不知是谁刻的“忠”字,“如今文臣爱钱,武臣惜死,天下怎能不亡?” 陆秀夫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他的虎口:“某今日在陛下袖中发现半块蜜糕,是他省下的午膳。七岁孩童,已懂得体恤宫人”, 他声音哽咽,“不知林大人所说退路可行与否。若有一线生机,某愿背陛下涉险。” 郗自信抬头,看到月光照过铁窗,在陆秀夫眼角中凝起一道霜华。 这位未来的“宋末三杰”之一,此刻眼中仍燃着不甘的火。 他突然想起历史记载,陆秀夫投海前曾对赵昺说:“陛下,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佑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 “陆相,信某,崖山不可久守,尽快出海寻一安身立命之所,元施暴政,必不得民心,待天下有变,或有可图。”郗自信说出这几日之谋划。 郗自信继续说道,“若有来世。。。愿陛下丞相能生在太平盛世。。。”,却被脚步声打断。 陈宜中的亲信提着鬼头刀进来,刀刃映出郗自信苍白的脸。 陆秀夫猛地起身,却被侍卫按住。 郗自信心知已无法完成任务,随即借着林景熙的身躯,对着小皇帝的方向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陛下,臣先走一步,望您。。。珍重。。。” 当刑场的那抹刀光落下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稚子啼哭之声,分不清那哭声是来自赵昺还是现实中自己的孩子。。。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52章 下毒 虚空中,郗自信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突然想起刚才刑场上百姓们麻木的眼神。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大厦将倾,却连大厦的一砖一瓦都搬不动、挪不走的绝望。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南宋的文臣武将之风骨,不全在朝堂之上。陆秀夫他们会记住你的话,历史也会。” 郗自信苦笑:“还是我们新生的华夏好呀!不过既然有系统大佬的帮忙,哪怕我只是做一粒铺路的石子,也要让后来人踩着我的骨头,走出一条不被奴役的复兴之路!” “哟,有格局”,机械女声轻快了起来,“想法达标,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际的能力了。” “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崖山海域内,身份是元军一名伙头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鼻腔被一股混合着鱼腥味、汗酸味和劣质油脂的恶臭猛地熏醒。 他蹲在一间用帆布和木板搭建的临时厨房里,膝盖硌着一块凸起的碎石,手中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刀刃上还粘着半片鱼鳞,这具伙头兵新人身体的记忆也已融合。 面前的榆木案板上横七竖八摆着五条比他小臂还粗的马鲛鱼,鱼眼浑浊地瞪着天空,鱼鳃还在微微翕动——这是元军今早从崖山海域捕捞的“战利品”,即将成为元军张弘范大帅总攻前誓师宴的主菜。 “给大军做饭?那直接下毒不就能完成任务了嘛!至少能拖到下一波元军再来攻打呀”,郗自信想到此,心中窃喜。 “新来的!磨磨蹭蹭等死呢?”一声粗粝的怒吼从身后传来,郗自信转头,看见一个满脸刀疤的伙头军正叉腰瞪着他,腰间挂着的铜哨随着喘息晃荡,“大帅今晚要喝鱼羹,你负责剖鱼去鳞,要是让刺卡在大帅喉咙里,老子把你吊起来晒成鱼干!” 郗自信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围裙——准确来说是块破麻布,边角还沾着凝固的血渍。 他强忍着恶心拿起菜刀,刀刃刚碰到鱼腹,手腕就因用力过猛而发抖,鱼身一滑,差点从案板上跌落。 “卧槽!你拿过刀吗?”刀疤脸大步上前,一把夺过菜刀,手腕翻转间已划开鱼腹,内脏混着血水喷涌而出,“看好了!从肛门划到鳃下,扯出内脏,刮鳞时逆着纹路——你特么的刚才是在给鱼挠痒痒那?” 郗自信被喷了一脸唾沫,胃里一阵翻涌。 他发现自己这具身体也没有杀鱼的经验,现实中更别提了,最多只处理过三五斤的小鱼,此刻却要处理这些比手臂还粗的海鱼,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没有办法,他还是勉强拿起第二条鱼,刀刃刚碰到鱼鳞,就听帐外传来马蹄声,一名传令兵掀开帐帘吼道:“加急!大帅说今晚要加菜,再炖二十只羊!” “二十只?!”刀疤脸手中的菜刀“当啷”落地,“厨房就三口锅,你让老子拿什么炖?” 传令兵冷笑:“老子不管,反正天亮前要见到肉锅上架,否则你们全都去喂鱼。”说完甩袖离去,帆布帘在身后重重拍下。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其他厨子纷纷咒骂着挪动陶罐,搬柴生火,郗自信被推搡着撞向盐罐,怀中的鱼顺势滑落,尾巴扫翻了旁边摆着的一缸醋坛子。 深褐色的醋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灶台前积成小水洼,熏得他鼻腔发酸。 “没长眼呀你?”刀疤脸一脚踹在郗自信屁股上,他踉跄着扑向灶台,右手下意识按住燃烧的柴草,掌心瞬间被烫出水泡。 更致命的是,醋汁流进灶膛,与火苗碰撞出“滋滋”声响,腾起的青灰色烟雾夹着醋酸味扑面而来,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快灭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郗自信慌忙抄起一旁的麻布去扑火,却误将装着干辣椒的竹筐碰翻,红彤彤的辣椒粒撒进灶膛,腾起的辛辣气浪让所有人泪流满面。 刀疤脸摸索着提起水桶,却错将旁边的油罐当作水桶,金黄色的菜籽油如岩浆般浇在火上,“轰”的一声爆燃,火苗卷着油烟窜向帐顶。 郗自信被气浪掀翻,后脑勺撞在堆放厨具的木架上。 铜勺、铁锅、汤铲如雨点般砸落,一口带耳的平底锅“咣当”扣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视线。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扯掉头顶的锅,却见火势已蔓延到堆放干草的角落,几个装满粟米的麻袋正在冒烟。 “拿水!拿水!”有人尖叫。 郗自信连滚带爬地扑向水缸,却发现水缸早已见底——今早的淡水全被送去给战马饮用了。 他转头看见刀疤脸摸索着又抱着一坛马奶酒冲向火源,慌忙大喊:“那是酒!不能——” 话音未落,酒坛被砸向火焰,乳白色的酒液与火苗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更大的火球。 郗自信被气浪推得飞了更远,臀部重重的坐在一口烧热的空铁锅上,剧痛让他本能地弹跳起来,却撞翻了身后的药柜。 数十个贴着蒙文标签的陶罐哗啦啦滚落,里面的粉末、药草、干菌撒了一地。 “你。。。你小子竟然往火里扔酒?”刀疤脸终于抹干净满脸黑烟,眼神里既有震惊又有恐惧,急忙出言嫁祸给他。 郗自信刚想解释,却瞥见一名元军士兵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色粉末,想到之前自己这具身体摆放陶罐的位置,不禁惊呼:“别碰!那可能是。。。” 只是,说的太迟了,那名士兵好奇地将粉末凑近鼻尖,用力一吸,瞬间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如决堤般涌出,手中的刀“当啷”落地。 郗自信这才看清陶罐碎片上的蒙文——那是巴豆粉,元军用来治疗便秘的猛药。 “有毒!有毒!”冲进来救火的士兵们炸开了锅,纷纷后退。 刀疤脸突然抽出腰间短刀,指向郗自信:“说,你是不是宋军细作!好大的狗胆,竟敢在饭菜里下毒!” “我不是!我没有——”郗自信后退半步,脚底踩到滑腻的鱼鳞,身体向后滑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帐篷支柱上。 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更多士兵冲进帐篷,有人踩到混合着巴豆粉和酒液的泡沫,仰天摔倒,手中的长矛脱手飞出,矛头不偏不倚扎进悬挂腊肉的木架。 “轰隆!” 木架坍塌的巨响中,腌肉、陶罐、木柴如暴雨般砸落。 郗自信被一块坠落的腌羊腿击中面门,鼻腔充满咸腥的油脂味。 他挣扎着爬向帐外,却被倒塌的帆布帘压住,隐约听见刀疤脸在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此时,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另一支由李恒率领的元军也已到达崖山,两路夹击的战斗即将打响。 郗自信的手指终于触到帐外的沙土,却突然被一只穿着皮靴的脚踩住。他抬头,看见一名元军百户正皱眉俯视着他,腰间挂着的银牌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你是厨子?”百户踢了踢郗自信腰间的围裙。 “是。。。是!”郗自信忙不迭点头,“小人只是想帮忙炖鱼,不小心。。。” “炖鱼?”百户冷笑,从地上捡起一块沾着巴豆粉的腌肉,“那你腌的这是什么?” 郗自信刚要解释,却举着后脑勺疼痛难忍,伸手一摸全是血迹,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恍惚间只听见百户下令,“押去大帅帐前审问”。 却又传来刀疤脸小声的说着,“大人,此人乃宋军细作,吾等都已看到了,他连刀都不会使,话也说不利索,既然下毒之物证也已在大人手中了,此等腌臜货押入元帅大帐,恁的污了大帅的眼睛,大人可能还会被元帅怪罪,不如就地处决吧”,说着往这元军百户手里塞了两枚元宝。。。 郗自信只感觉腰间一凉,随后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离地面。 最后一眼,他看见自己的围裙上沾满鱼油、巴豆粉和锅底灰。 而远处的海平面上,元军的楼船正缓缓向宋军阵营逼近,船头的撞角在晚霞中闪着寒光。。。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作者问个事:各位读者老爷,有没有钟意的历史人物召唤来完成这个任务?有的话,中午12点之前麻烦留下言,写点赞最多的,没有留言就自己选人继续写啦。) 第53章 淮阴侯 “宿主,想给元军下毒的想法不赖,成功的话还可能让南宋军队反杀过去,可是总得扛过开头才行的吧,啧啧啧,还被伙长嫁祸给害死啦”。机械女声惋惜道。 “我厨艺不行,而且上来还给我弄那么大的海鱼,这谁会处理呀,再说了,顶头上司想嫁祸给你,还不是简简单单呀”,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南明阵营内,身份是神臂弓营新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睁开眼就看到,海风做着“我喂崖山袋盐”的宣誓,裹着一朵朵浪花,如无数把皮鞭劈头盖脸抽在神臂弓营船舱的牛皮帐篷上。 他蜷缩在一边的角落,鼻尖萦绕着混合着鱼油、铁锈与汗酸的霉味,胃里不禁一阵翻涌。 这具十五岁新兵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掌心的血泡被弓弦磨破,渗出的血水混着冷汗,在弓柄上留下道淡红的印记,完美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 他盯着手中那杆泛着幽蓝冷光的神臂弓,指腹摩挲过铁胎上“绍兴十年造”的刻痕,触感粗糙得像极了这新兵老家村头那口百年老井的石壁。 帐篷内光线昏暗,唯一的油灯挂在了中央木柱上,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左摇右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帆布上,宛如群魔乱舞。 郗自信偷瞄着四周,左侧墙角堆着早已锈蚀的不像样的箭头,每支箭尾都刻着简短的名字——“小二”、“狗剩”、“铁蛋”。。。皆是战死的新兵。 右侧兵器架上摆着半截断弓,弓弦上系着七枚铜钱,每枚代表一位死在这张弓下的元军。 正中央的牛皮地图上,用鱼骨标出元军楼船位置,旁边还挂着三张风干的人皮,那是三年前被元军剥皮的斥候,如今已化作警示新兵的“忠勇旗”。 “郗自信!” 粗犷的嗓音如破锣般炸开,郗自信浑身一激灵,手中的弓“当啷”砸在脚面上。 五步外,伍长“老熊”叉腰而立,铁塔般的身躯将昏暗的帐篷口堵得严严实实。 此人左眼蒙着一只眼罩,眼罩下面爬着一道蜈蚣状疤痕,从耳后延伸至下颌,是五年前被蒙古铁骑用马刀劈开的,头上还缺了块头皮,腰间悬挂的骷髅头酒囊随着呼吸晃荡,酒囊的牙齿缝里还卡着半片指甲,据说是某次肉搏战时硬生生从敌人指头上扯下来的,靴底嵌着一枚折断的箭头,材质竟是南宋官窑的碎瓷,“这是老子用命从临安抢来的。”他常以此炫耀。 “你这是在给弓擦胭脂那?”“老熊”踢了踢脚边的贝壳,“老子昨天是看见你给营里的驮马梳毛的利索劲才把你要过来的,给我好好打理这些宝贝!” 哄笑声从四周响起,却又像被海风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新兵们攥着弓弦的手青筋暴起,指腹因长期拉弓结出铜钱厚的茧子,唯有郗自信的掌心还透着未褪的稚嫩。 他瞥见角落里的一个新兵正偷偷往弓弦上缠红绳,那是这孩子用姐姐的红头绳改的,却被“老熊”一巴掌扇到脑壳上:“红绳能挡箭?老子让你见识一下被命中的力道!” 瞬间新兵的鼻血就滴在了弓弦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宛如开出了一朵小红花。 “伍长,这弓。。。忒沉了。”郗自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掠过神臂弓的铁胎。 牛筋弦因年久失修泛着裂纹,弓弦末端还缠着半截红绳,不知是哪位战死的前辈留下的护身符。 他试着提起弓,手臂却像灌了铅,勉强举到胸前便再也抬不上去,手腕不受控制地发抖。 “老熊”猛地跨前一步,靴底碾碎帐篷里的贝壳,发出“咔嚓咔嚓”的动静,“还好意思说沉?当年岳武穆的背嵬军能用这弓射穿金兵重甲,你他娘的连弦都拉不开?”他突然伸手抓住郗自信的手腕,铁钳般的力道捏得后者骨头生疼,“看好了!拇指抵在这儿,食指勾弦,腰马合一。。。” 突然,远处传来沉闷的牛角号声。 那是元军晨起操练的信号,悠长而凄厉,像一把生锈的铁铲缓缓划过锅沿。 郗自信浑身肌肉骤然紧崩,手腕竟不受控制地一抖,食指鬼使神差间扣动了扳机。 “砰!” 弓弦爆响如惊雷,铁胎弓剧烈震颤,震得郗自信耳内嗡嗡作响。 一枚三棱箭破帐而出,箭尾的雕翎擦过帐篷顶的牛皮,带出一道细长的裂口。 他眼睁睁地看见这枚误射出去的箭尖掠过百米外“宋”字帅旗,将旗杆顶的铜葫芦射得粉碎,碎铜片如流星般坠入海中,惊起一群海鸥。 帅帐方向传来阵阵惊呼,隐约可见的人影攒动起来,显然大帅已得知此事。 “狗日的!” “老熊”的咆哮震得帐篷顶簌簌落沙,郗自信这才惊觉自己竟误触了扳机。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后退时踩中了地上的麻绳——那是用来固定帐篷的主绳,此刻正随着弓弦的反弹之力绷直如铁索,在他脚踝上缠了三圈。 “我说你个新兵蛋子,你他娘的是想射穿大帅的脑袋?” “老熊”腰间的鬼头刀已然出鞘半截,刀身映出郗自信惨白的脸。 士卒们四散躲避,唯有之前那个新兵忘了手中的弓箭,撒手间只听“嗡”地一声悲鸣,弦上的箭擦着“老熊”的耳际飞过,钉进帐篷立柱,尾羽还在不住震颤。“老熊”额角青筋暴起,反手给了新兵一记耳光:“直娘贼,废物还传染!” 那新兵捂着脸跌倒,怀里的家书滑落,封口的蜡印“娘”字沾了沙粒,边角还沾着几粒粟米——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军粮,托识字的老兵写的报平安信。 郗自信感觉身体突然腾空——麻绳的另一端系在帐篷中央的木柱上,此刻他像只被钓起的虾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牛皮帐篷被扯得变形,横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 他看见“老熊”挥刀劈向麻绳,却因重心不稳,踉跄了半步,刀刃擦着他脚踝划过,在麻布围裙上留下道细长的口子。 “快砍绳子!”不知谁在大喊。 只听“唰”的一声,麻绳应声而断。 郗自信在半空中带着起飞的惯性翻转,下落时瞥见自己即将坠落的甲板上放着一堆陶罐——那是装火药的容器,表面用匕首刻着“杀胡虏”三字,笔画间填满了暗红的铁锈,不知是血还是锈。 他慌忙伸手去挡,却触到陶罐表面粗糙的刻纹,指甲缝里嵌进几粒硝石粉。 “轰隆!”一声,火药堆腾起青紫色的烟雾,夹杂着木屑与碎陶片冲天而起。 郗自信再次在气浪中起飞,看到“老熊”瞪大的眼睛,以及他手中那柄来不及挥出的刀。 感受着灼热的气浪,他下意识蜷缩起来手抱脑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元军投石机的闷响,一枚磨盘大的石弹正划破天幕,朝着神臂弓营的方向砸来。 “卧倒。。。!” “老熊”的怒吼被爆炸声吞没。 郗自信感觉后背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回头一看,竟是半埋在沙里的铁锅。 锅沿还挂着半块没吃完的粟饼,饼上的蚂蚁被震得四处乱飞,数只爬到了他那满是冷汗的脸上。 他闻到一股焦糊味,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已被火星点燃,火苗正顺着麻布往上攀爬。 石弹落地的瞬间,铁索连环的甲板如海浪般起伏。 郗自信在空中,视线里闪过破碎的帐篷、飞舞的兵器,以及袍泽们被硝烟熏黑的脸。 有人抱着断裂的弓弦惨叫,有人趴在地上摸索失落的眼球,那个新兵的家书被气浪卷上半空,像片脆弱的枯叶。 继续向前飞着,突然他看见自己擦拭的那架神臂弓——不知何时卡在了倒塌的木架上,弓弦还在嗡嗡震颤,铁胎上的“绍兴十年造”被火星灼得发亮,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笨手笨脚。 郗自信想骂娘,却被呛人的烟雾堵住喉咙。 终于,他的身体重重摔进了一侧的浅滩,海水灌入口鼻,咸涩中带着血腥味。脚踝传来刺骨的疼痛,定是刚才坠落时摔了个粉碎。 远处元军楼船上的铜钟敲响,与神臂弓营的爆炸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惊起的海鸥误触火药烟雾,翅膀着火后坠海,激起的水花里倒映着南宋军旗的残片。 二次爆炸的气浪将他带飞了十余丈,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到伍长“老熊”一瘸一拐地朝他跑来,手中握着半截断弓,脸上的刀疤因汗水显得格外狰狞。。。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 “宿主死前还能体验飞一般的感觉,好玩不”,机械女声笑着说道。 “一点都不好玩”,郗自信黑着脸说道。 “那就言归正传,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兴奋道,“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到了淮阴侯韩信,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第54章 初定计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淮阴侯韩信。”机械女声回复道。 “兵仙韩信?”郗自信瞪大了眼睛,“系统大佬,你这次也太靠谱了吧。” “嘘,好好看兵仙的表演,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西汉长乐宫钟室内。 吕后戏谑的对着大钟内的韩信说道:“淮阴侯,莫要白费力气,你已见不到君王。你韩信既有三不杀,那就把顶棚遮得严严的看不见一丝天,地上铺好毯子看不见一点地,竹刀也已备好,杀你个三不见。” 钟内眼蒙黑布的淮阴侯韩信只觉耳中嗡鸣巨震,随后全身被削尖的竹子乱捅一气。。。 ———————— 韩信渐渐的失去了意识,之后仿佛在混沌中沉浮。。。 一道青铜色的流光中,韩信在崖山南宋海上军营边负手踱步而出,发现自己在铁索连舟的甲板边,眼前是一处浅滩。 “某未死!如何至此,亦未曾想竟亲眼目睹此等怪船”,韩信心中惊诧,暗暗思忖。。。 南海的夜雾如轻纱般笼罩崖山,陆秀夫忧心战事,遂出营查看元军动向。 海风袭来,陆秀夫忽听前面有脚步声,他手按剑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来人身高八尺,衣着形制古怪,深衣广袖随虚空中的暗流摆动,其外罩着不知何种材质的护臂,腰间悬挂的青铜宝剑刻着鸟篆的铭文,剑鞘边缘似因常年佩戴磨出包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竹简地图,露出“齐地水战图”字样,竹简边缘用朱砂批注着“潮退则进,潮涨则退”的古篆。 “你是何人?”陆秀夫的剑已出鞘三寸,声音低沉如铁。 韩信打量了下陆秀夫的丞相官府,料想问此人必知缘由,随即长揖及地,深衣下摆扫过潮湿的沙粒,“某患离魂之症,不知先生可为某解惑?” 陆秀夫目光一凛,看其穿着,似乎是秦汉时期打扮,却不知为何此人会出现在崖山,需详细问询一二,念及此,手中剑刃微颤,冷声道,“吾乃大宋丞相陆秀夫,看先生打扮却为秦汉之时的服饰,怪哉怪哉,莫不是元军细作?” 韩信打量着陆秀夫腰间的鱼符与破损的官服,又看着远处围困的元军船队,不由生出几分好感,“陆丞相,看来某误入此困局,若信某,不若借某一叶扁舟近前打探一二?”说完指了指远处的元军船队,观察陆秀夫的反应。 陆秀夫瞳孔微缩,想到已身处绝地竟遇此奇事,莫非上苍指引此人来到,不觉间已信了三分,随即说道,“吾与先生同往。。。” 舟船之上,韩信望向远处元军水寨,看到对方如匈奴般打扮,火光映得他眉骨如刀:“某为汉人,观蛮夷肆虐,愿鼎力相助,究竟时局如何,不知丞相可愿告知详情?”说话间又是寻了一处浅滩下船观瞧。 韩信蹲下身,指尖在沙上画出潮汐曲线:“潮汐每日两涨两落,卯时潮退,中间水道会露出浅滩。”他又抓起一把泥沙,在掌心揉碎,“沙质松散,大船必搁浅。” 陆秀夫惊觉此人对地形竟如此熟悉,不禁问道:“先生曾到此地?” “未曾,却知‘兵者,诡道也’,”韩信答道。 陆秀夫紧跟其后,沉吟片刻,拿出随身舆图说道:“元军已具中原沃土,想我大宋二十万军民只余此崖山一处孤岛,左相陈宜中已赴占城筹集援兵半年有余却不见回返。如此,元军起大军水陆合围,我军战船千艘,看似势均力敌,实则淡水将竭,士气低迷。张枢密使以连环船迎敌,虽船身均已处理打退了元军火攻,然围困至此,无法破局矣。” 韩信站起身,“丞相可容某仔细观瞧元军一二?” 不等回应,他已转身疾走。 陆秀夫咬牙跟上,见其在礁石后伏下,取出一卷羊皮地图——赫然是齐地水战图,边缘却快速的标注了崖山地形。 “元军楼船虽众,却犯三忌”,韩信指节叩击地图,“一忌战线过长,后援不继;二忌水战不熟,楼船笨重;三忌轻视我军,防备疏阔。” 他忽然指向元军水寨西北角,“看那里,粮草堆垛高于战船,我军可备火船?” 陆秀夫叹息:“有渔船千艘,可改作火船,然北风方劲,火攻恐反烧己身。” 韩信答道,“昔年田横守岛,淮阴侯以假降诱敌,实则趁潮退奇袭。今可仿此计,以火船伪装运粮船,借夜色靠近,待北风转东南时突袭。” 他以剑鞘指点元军水寨,“元军恃强骄疏,必不防此诈。” 陆秀夫抚须沉吟:“《孙子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此计暗合兵势。然我军多为新兵,如何抵挡楼船的冲击?” 韩信笑答,“分兵三路,左翼火船诱敌,中路护帝突围,右翼轻舟设伏。元军大船吃水极深,我军若以新兵佯装败退,待潮退之时诱其深入浅滩,则其楼船进浅滩必搁浅,其轻舟入迷宫,如鼠入夹。” 他忽然指向崖山地图浅滩,“观此地势,可在浅滩布石桩、渔网,辅以铁蒺藜,多管齐下,可制敌于无形。某愿率死士断后,为幼帝、百姓突围争取时辰。。。”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 陆秀夫循声望去,见元军巡逻艇正慢慢靠近,灯笼光映出“张”字旗号。 韩信指尖飞出一枚石子,精准击灭艇上灯笼,黑暗中传来水兵叫骂:“他娘的,又是海风!这么大风浪,不可能有人来了,回去睡觉散伙。” 陆秀夫惊觉此人处事谨慎,更兼机变,心中疑虑尽消:“先生真乃天人也!某愿以大宋前途为押,信先生一回。” 韩信摇头:“无需押注,只需丞相带某面见张枢密使。” 二人返回宋军船队中央的行宫中时,幼帝赵昺已醒来,攥着陆秀夫的衣角呢喃。 韩信单膝跪地,青铜剑穗轻触地面:“陛下,此战若胜,某愿护您入占城,屯田练兵,再图中原。” 幼帝懵懂点头,忽然将手中蜜糕掰下一块,递到韩信面前。陆秀夫眼眶微热,想起这是幼帝省下的午膳。。。 这时,一名将领身披连环锁子甲,腰间悬挂半截断枪,枪缨被血渍染成紫黑色——那是张世杰的“忠勇断枪”,枪柄处仿照岳武穆刻着“精忠报国”四字,漆色已被手汗磨掉大半。 “张枢密使,这位是。。。”陆秀夫的话音未落,韩信已长揖及地,“山野之人,闻枢密使忠义,逢华夏之难,特来献上破敌之策。” 张世杰猛地转身,铁胎弓在臂弯发出嗡鸣。 不由上下打量韩信,见其深衣虽朴素却缝补工整,腰间玉珏刻着鸟篆铭文,眉峰微挑:“先生有何见教?” 韩信抬头,目光与张世杰相撞,如寒剑相击:“枢密使可知,元军虽众,却犯三忌:一忌战线过长,二忌水战不熟,三忌轻视我军。我军当分兵三路,左翼火船佯做元军运量之船诱敌,中路待元军乱起护帝突围,右翼轻舟设伏。。。” 他伸手接过陆秀夫递来的崖山地形图,以剑鞘指点江山,“某观连日潮汐,卯时潮退,中间水道会露出浅滩,可容轻舟通行。我军若趁此时分兵——” “且慢!”张世杰突然按住韩信手腕,掌心老茧擦过对方手上的那道在井陉之战中留下的箭伤疤痕,“先生所言虽妙,可火船需顺风而行,如今刮的是北风,我军舟舰虽不惧火攻,然若火船反烧我军,岂不是毫无用处?” 韩信不慌不忙走出行宫,指着地形图:“非北风不可。元军水寨存粮之地位于大寨西北,我军火船借北风而下,看似逆水,实则顺流。”他用剑鞘比做船队,“某已观天象,今夜丑时将转西南风,不过三刻,之后火船越过元军水寨,复刮北风之时,即是奇袭之始。” 张世杰凝视着韩信手中地图,心下微动。他松开手,断枪在甲板上划出火星:“先生若能让东南风如期而至,某便信你。” 韩信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三枚青铜卦钱,随手掷于甲板之上。 卦钱滚动间,竟摆出“既济”之象,船头的“宋”字旗突然猎猎作响,旗角转向东南。 “枢密使,”韩信俯身拾起卦钱,指尖掠过“元亨利贞”的刻纹,“天助大宋,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张世杰望着渐起的东南风,断枪重重顿地,枪缨随之颤动:“好!某便信先生一回。来人,传我将令,各舟船速解铁锁。左翼火船营整备引火之物,中路护帝队整顿甲胄,右翼轻舟诱敌!”他转头看向韩信,眼神如刀,“若事败,某与先生同赴黄泉。” 韩信负手而立,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战若败,某自当以死谢罪;若胜,则请枢密使护幼帝周全,留华夏火种。。。” 夜色渐深,南宋船队悄然动作。火船营的士兵们在船头系上写有“元”字的灯笼,稻草人穿上元军服饰,腰间别着用芦苇扎成的假刀。韩信站在楼船之巅,青铜剑直指元军水寨,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 第55章 夜探元军水寨 夜晚的梆子声惊破雾霭,南海的夜雾如浓墨倾入青瓷碗,将元军水寨染成模糊的灰影。 韩信立在小艇船头,深衣广袖被海风浸透,腰间别着张世杰借予他发号施令的断枪,断枪因张世杰的摩挲泛着冷光,随副将划着小艇靠近元军水寨。 两军士气的差距,可战之兵的差距,使他不得不谨慎,只有第一时间探明敌军动向,才能在最佳时机发起攻势。 张世杰派出的副将紧握船桨,指节因用力发白,却不敢多问,唯有船桨拨开浮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瞬间惊起了几只夜鹭,扑棱棱飞向星空,鸟鸣声混着远处元军胡笳的呜咽,在死寂的海面荡起细微波澜。 “枢密使为何信你?”副将握紧船桨,指节因用力发白,“你连战船都未上过。” 韩信指尖拂过断枪枪缨,“将军可知井陉之战旧事?” 韩信忽然开口,划过水面,激起细碎的磷光,宛如撒落的星子,“昔日淮阴侯以三万老弱背水列阵,诱二十万赵军来攻,实则伏兵断其后路。今日此情此景,可仿其道而为之。” 副将手一抖,船桨险些脱握:“先生竟知千年之前的旧事?那一战某曾读《史记》,语焉不详,至今不解其中奥妙。” “兵道相通,”韩信轻笑,袖口露出《齐地水战图》边缘的朱砂批注,“田横守岛时,以岛为棋。昔年井陉之战,淮阴侯以三万兵破赵军二十万,靠的不是船坚如铁,而是人心。”他抬手指向水寨方向,雾中隐约可见楼船轮廓,“元军楼船高大如城,水兵久居其上,必厌战思乡,只需一戳即破。吾今以海为盘,元军楼船虽坚如铁壁,却不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小艇靠近水寨外围时,韩信突然按住副将肩膀。 前方礁石后,只见三艘元军巡逻艇正缓缓驶来,灯笼上的“张”字在雾中若隐若现,水兵的鼾声与胡笳小调混在一起:“盼星星,盼月亮,盼得粮船靠海港。。。” “卧倒!”副将低声喝令。 韩信却抬手阻止,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撕成碎屑撒入水中。 肉沫的香味很快散发了出去,只一刹那,磷光鱼群闻声而至,银鳞翻涌间,拍打水面的声响如急雨骤落,拍打水面的声响竟然盖过了小艇划动的轻响。 副将震惊此人之急智,想到自己虽懂《六韬》中“饵兵之道”,以食诱鱼,借声掩形,如此之短时间内却极难想到用此法惑敌,此人随手施为竟与以前自己有幸观瞧的古籍中“以物乱之,以声惑之”如出一辙,随即对兵家随机应变之道更有了一层自己的感悟。 却说那巡逻艇上的元军哨兵,听见了水声,骂骂咧咧地嚷道:“他娘的,又是鱼群!再让老子值夜,老子把船凿个洞都他娘的散了!” 韩信指尖微动,一枚石子破空而出,精准击灭艇上灯笼。 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显然水兵被惊得摔倒。 副将攥紧腰间短刀,却被韩信摇头制止,耳中传来,“《孙子兵法》有云:‘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此刻惊敌,不如纵敌。” 元军哨兵叫骂着,“他娘的,这是第几次了!这么大风浪,不可能有人来了,回去休息。” 待元军巡逻艇驶远,韩信示意副将划向水寨西北角。 此处水面漂浮着大量水草,宛如天然屏障,却也正是他之前抵近观察时发现的一处“弱点”——元军自恃船高,不屑清理浅滩杂物,却不知水草下暗藏礁石群,如潜伏的铁齿。 “看。”韩信指尖点向水面拨开浮萍,副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水草间隐约露出尖锐的木桩,“元军以水为城,却不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其以为此处便是人造天险,却不知木桩间距恰好可容小艇穿行,潮退之时,此处水深将仅余三尺,楼船必搁浅。” 二人弃艇潜水,顺着木桩缝隙游向水寨底部。 海水冰冷刺骨,韩信摸出腰间皮囊,取出一枚从南宋宝库中捎带来的夜明珠照亮,只见楼船底部缠着成人手臂粗的铁链,锚碇深深扎入泥沙。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锈蚀的匕首,正是临行之前他从南宋军械库寻来的“利器”,刀刃上还刻着“绍兴五年造”的字样。 “先生要做什么?”副将压低声音,气泡从他口鼻间溢出。 “断锚。”韩信将匕首插入铁链缝隙,海水渗入伤口,咸涩刺痛钻心,“楼船无锚,如人无足。” 铁锈簌簌落入水中,他的指甲缝里嵌满铁屑,却浑然不觉,手臂肌肉因用力鼓起,深衣袖口滑落,露出井陉之战时手上的旧疤。 忽然,上方传来脚步声,一名元军水兵探头向下张望,腰间酒葫芦晃出清脆的响声。 韩信眼疾手快,拽住副将躲入水草之中。 水兵的灯笼光晕扫过水面,险些照到二人鼻尖。 “见鬼,总觉得水下有人。”水兵出来放完水,啐了口痰,转身离去,酒葫芦在栏杆上撞出“砰砰”声。 待脚步声消失,韩信继续撬动铁链,终于“咔嚓”一声将其斩断。 楼船微微晃动,竟缓缓地向浅滩漂移而去。 副将瞪大双眼,气泡中溢出惊叹:“先生怎知此处锚链锈蚀最严重?” “观其色,闻其声。”韩信甩去手上血污,海水将他的深衣染成暗红,“铁遇海水必锈,西北向为迎风面,浪花侵蚀最甚。” 二人原路返回时,副将忽然指着远处水寨:“先生请看!” 只见火光冲天而起,正是南宋右翼轻舟按计划佯攻。 元军了望塔敲响警钟,钟声混着水兵的惊呼声,在夜空中荡出涟漪。 水兵们慌乱奔向左舷水寨,竟无人注意西北隅的异常之相。 随着元军紧张的兵力调动,韩信嘴角勾起冷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枢密使的诱敌之策已成。” 回到南宋旗舰之上时,张世杰正在船头焦急地踱步,见韩信归来,他目光一亮:“如何?” “已断其一锚,楼船漂向浅滩”,韩信解下湿漉漉的深衣,露出袖口内衬的“汉”字小篆绣纹,那是他妻子亲手所绣,“万事俱备,请枢密使速点火船,烧其粮,断其退路。” 张世杰握住韩信的手,触到其掌心的血泡与老茧,喉头微动:“先生。。。亲冒风险,刺探敌情。。。” “无妨。”韩信摇头,“此某昔年旧伤,之后掌心曾磨破过数十次。” 他望向远方,雾气中波涛汹涌,仿佛要撕裂整个夜幕,“枢密使,破敌良机稍纵即逝,切莫辜负大宋军民之期盼。” 第56章 火船奇袭 东南大风如期而至,如韩信预言般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吹得崖山礁石间的海螺呜呜作响。 三百艘火船在海湾入口一字排开,船头绑着的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腰间芦苇刀在风中晃出虚影,那是用浸过硫磺的芦苇扎成的“假人,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宛如一支沉默的幽灵船队。 夜风已悄悄将船队吹至元军水寨的东北方向。 韩信立在指挥船船头,深衣被火光照成暗红色,袖口“汉”字绣纹随海风翻卷,恍若跳动的火焰。 “将军”,他转向神臂弓营统领,后者脸上刀疤在火光中泛着油光,“待火船逼近,先断其帆索。” “得令!”老熊粗犷的手掌拍在腰间箭囊上,三十枚三棱箭在囊中轻轻震颤,箭头淬的青漆在夜色中泛着幽蓝——那是用元军尸体浸泡的剧毒。 只见每艘火船甲板上都堆满浸油的稻草,火船尾舱都蜷缩着一名死士。 这些死士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最年轻的不过十三四岁,脸上涂着锅底灰,唯有眼睛明亮如星,腰间火镰磨得发亮。 为首的疤脸汉子摸了摸胸前护身符——那是半块碎银,刻着“娘”字,是临行前母亲塞给他的。“弟兄们”,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烧了番狗粮仓,咱的魂就能飘回家乡。” 远处韩信见火船俱已就位,随即令旗挥下,“放!”,袖口的“汉”字绣纹被火光照得通红。 死士们同时点燃火把,抛向稻草堆。 第一艘火船率先点燃,硫磺混着鱼油的浓烟腾起,宛如一条赤龙破水而出。 紧接着,三百道火龙依次亮起,船头“元”字灯笼在火中扭曲变形,像极了翩翩起舞的地狱鬼卒。 元军水寨哨兵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火船,竟以为是己方运粮船队归来,冲火光处挥着火把,扯开嗓子大喊道:“龟儿子们!靠错方向了,快点往这边来!这里这里!他娘的,粮食终于到了!老子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伴着越来越多的元兵呼和声,海风忽然转向,复刮起北风,火船如被无形之手推搡,竟调转方向直冲元军水寨而去。 直到火船逼近,元军才发现不对劲,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火把照亮的船头处,“士兵”们一动不动,火焰却越烧越旺,一双双空洞的眼窝像是在放声嘲笑——那根本不是士兵,是塞满稻草的傀儡! “敌袭!敌袭!是火船!” 呐喊声未落,第一艘火船已撞上元军水寨的鹿砦。 浸油的稻草“轰”地炸开,火星溅入元军粮草堆,竹筏瞬间被点燃,腾起了冲天火浪,将夜空染成了赤红色。 “快射箭!快!”元军指挥使张弘范从帅帐冲出,金丝甲胄未及系紧,腰间玉带歪在一侧:“快!快用床弩!给我击沉所有火船!” 元军弩手仓促列阵,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箭矢大多射偏,有的扎入稻草人,有的没入海水,激起阵阵水花。 韩信立于楼船之首,腰间佩剑随船身颠簸,发出清越之音。 他望向元军水寨,见那火势已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浓烟裹着火星升腾,在海面投下幢幢黑影,如无数厉鬼张牙舞爪。 海风裹挟着浓重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眼眶发酸,却让他眼神锐利如刀。 见此情形,韩信转身对张世杰道:“枢密使,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张世杰手中令旗猎猎作响,旗面上 “宋” 字被火光照得通红。 听到韩信坚定的声音,也不迟疑,令旗挥动时,袖口露出的小臂上,一道陈年刀疤随肌肉紧绷而凸起,那是他多年征战留下的印记。 抹了一把被硝烟熏得灰黑的脸颊,张世杰挥动手中断枪,枪缨随火光飘荡:“全军出击!杀!” 南宋战船如离弦之箭冲向元军大寨,船头的神臂弓手率先放箭,三棱箭破空声与火船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韩信看见一名新兵射出第一箭后浑身发抖,双手仍在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战友被火浪掀飞后,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恐,随即被熊熊怒火取代。 新兵颤抖着捡起弓弦,指腹触到弦上粗糙的纹路,牙齿紧咬下唇,直至渗出血来。鲜血顺着弓弦滑落,在月光下宛如一串猩红的珍珠。。。 “背水一战!战则生,退则死!”韩信的声音穿透硝烟,宝剑在手中划出银弧,与千年之前井陉之战的呐喊声重叠,“今日战死,可入忠烈祠;后退半步,必遗臭万年!” 火船阵后,南宋主力分成三路:左翼轻舟继续纵火,中路楼船护送幼帝所在的“天子舟”,身后跟随着运送百姓的海船,右翼则以剩余船只佯攻元军旗舰。 张弘范果然中计,急调主力围剿右翼,却不知真正的杀招藏在浅滩。 神臂弓营的“老熊”望着燃烧的水寨,眼中崇拜的看着韩信,一旁的新兵握紧了手中的神臂弓,弓弦上的红绳随海风飘动。 “神臂弓营,瞄准元军旗舰船帆!”韩信大喊。 神臂弓营其余众人深吸一口气,食指扣动扳机,虽射杀了数名元军,却无一命中船帆。 早已眯起了独眼的“老熊”,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仅剩的那只眼睛却泛起一道寒光,死死的射向元军旗舰的主帆绳。“咻——”的一声,“老熊”指尖扣响了扳机,三棱箭离弦的瞬间,他的嘴唇微动,似在默念什么。 那道箭尖划破空气,带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宛如夜枭悲鸣,直取目标而去。 元军旗舰主帆坠落时,巨大的布料拍打声如雷霆轰鸣,帆布上的金线在火光中迸裂,化作无数火星四散飞溅。 张弘范脚下一滑,慌忙抓住身边的缆绳,腰间玉带硌得他肋骨生疼,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那坠落的主帆,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面上青筋暴起。 “该死的!”张弘范望着燃烧的水寨,气得咬牙切齿,“给我用投石机!把那些火船全砸沉!” 然而此时,元军楼船因退潮搁浅,投石机角度受限,石弹大多砸在浅滩外围,激起冲天的泥柱。 南宋轻舟趁机贴近楼船,士兵们抛出挠钩,钩住船舷后攀爬而上,与元军展开白刃战。 金铁交鸣的声响中,一名南宋士兵被砍中腹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能感觉到对面这名元军将领的甲胄下粗糙的布料,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味与血腥气。 这名南宋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元军将领坠入火海的瞬间,仿佛看到了家乡的青山绿水,嘴角竟扯出一丝笑意,那声“还我河山” 的嘶吼,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决绝,在夜空中回荡。。。 火势蔓延至元军粮草库,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张世杰此刻终于明白,不是宋军不能战,而是缺少了能点燃士气的惊世帅才。 黎明时分,元军水寨已化为炼狱,三百艘火船只剩残骸漂浮。张弘范望着败退的水兵,不得不鸣金收兵,旗舰上的“张”字大旗被火燎出的缺口,像极了一只断翅的大鸟。。。 第57章 背水列阵 卯时三刻,南海的夜雾尚未散尽,浅滩处的海水已退去,露出大片泥泞的沙地。 泥沙呈深褐色,泛着咸腥的潮气,足有三尺深,一脚踩进去,泥浆便顺着战靴缝隙钻进来,裹住脚踝,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钧重物。 韩信立于阵前,手持张世杰留给他指挥大军的断枪,深衣下摆已被泥浆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 他抬眼望去,远处元军水寨的火光仍在跳动,映得半边天幕像镀了一层金边。 而近处,五千精锐已按照他的指令,呈扇形散开,盾牌如墙,枪尖如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构成一道钢铁防线。 他心中了然,元军虽遭火攻新败,然敌我之士气未有较大改善,大势仍在元不在宋,惟有轻兵背水列阵,示敌以弱,抓住此时元军急于反扑且想要抓到逃难的大宋幼帝的心里,以少胜多正面击溃张弘范仓促集结的元军,才能重塑大宋军魂,也为幼帝老幼转移及后续用计争取时间。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如洪钟撞击青铜巨鼎,在浅滩上空回荡,“将士们,前有元寇,后无退路!”他转过身,手中断枪枪尖挑起一盏火把,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吾等脚下是最后一片大宋土地,身后是幼帝与百姓!某就在此以血肉之躯,与众将士筑起这最后防线,纵是敌众我寡,纵是刀山火海,某亦绝不后退半步!战!战!战!” 话音未落,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 有人将盾牌狠狠插入泥地,溅起的泥浆甩在脸上,混着汗水,凝成坚硬的泥壳。 有人解下腰间水囊,狠命泼在脸上,冰凉的海水让瞳孔骤然收缩,提神醒脑。 更有人咬破食指,在盾牌内侧一笔一划写下“精忠报国”四字,鲜血渗入木盾纹理,宛如刻进骨血的誓言。 神臂弓营的那名新兵站在队列中,望着韩信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神臂弓,想起昨夜打退元军后在烧焦的粮草堆边上“老熊”给他们倒酒时说的话:“弟兄们,咱大宋的男儿,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此刻,新兵忽然感到一阵心安,仿佛大宋的军魂正附在他肩头,握着他的手,稳稳托住弓身。 追击的元军轻骑果然中计。 千夫长坐在马上,望着浅滩上“残军”列阵,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他挥舞着手中马刀,刀身在火光中划出半轮残月:“宋人果然穷途末路,竟然在这泥滩上送死!儿郎们,给我冲过去,割下他们的耳朵换酒喝!” 马蹄声如闷雷滚过,数百骑踏碎晨雾,朝着宋军防线狂奔而来。 然而,当第一匹马踏入浅滩中央时,变故陡生——只听“咔嗒”一声脆响,浅滩下预先埋设的铁蒺藜突然弹出,三棱尖刺穿透了马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腿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甩入泥地。 那骑兵的护甲陷入泥沙,竟如被胶水粘住一般,挣扎半晌也无法起身。 紧随其后的战马收势不及,纷纷踩中了铁蒺藜,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弩手,放!”韩信抓住机会,断枪挥下,衣袖带起一阵风,吹得眼前的火把明灭不定。 神臂弓手们早已屏息瞄准,此刻闻言,食指同时扣动扳机。 三百支三棱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如摇曳的流星划过了天幕。 那名弓手新兵紧盯前方,瞳孔里映着越来越近的元军千夫长,他能看清对方甲胄上的花纹,甚至能看见对方眼角的皱纹。 心跳如鼓,新兵按照“老熊”说过的要领,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手腕,食指轻轻一压——“咻”的一声,箭矢离弦,竟正中冲锋的千夫长咽喉。 那一瞬间,新兵看见对方眼中的光彩骤然熄灭,身体如断线木偶般从马上栽倒,砸进泥里,溅起大片泥浆。 “番狗,爷爷会射箭了!”新兵咧嘴大笑,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抖,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他身边的老兵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血迹,却竖起大拇指夸奖:“好样的!” 元军后队见前军受挫,并未慌乱,反而试图迂回包抄。 金符千户挥舞令旗,喝令骑兵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绕过铁蒺藜区。 韩信见状,冷笑一声,抬手向礁石方向一挥。 刹那间,两侧礁石后突然杀出伏兵,他们手持挠钩,如恶犬扑食般冲上前,钩住元军骑兵的缰绳,猛地一拖。 一名元军骑兵被拽下马背,头盔摔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眼中满是惊恐。 一名南宋士兵扑上去,抱住对方脖子,滚入泥地,两人在泥沙中扭打,直到双双没了动静。 那士兵临死前还在嘶吼:“我为娘亲报仇了!” 声音消失在湿地里,却像一把钝刀,割得人心生疼。 张弘范在旗舰上望见此景,气得将手中佩剑砸向了甲板。想到自己下令集结的元军轻骑顷刻间没了三停,心下大怒道:“一群疯子!给我用火炮!把那些泥猴子全炸成渣!” 然而此时,元军楼船却因退潮搁浅,船身倾斜,火炮角度严重倾斜。 士兵们慌忙调整炮口,却听“轰”的一声,第一枚炮弹落入了浅滩外围,激起冲天的泥柱,如一朵巨大的褐色蘑菇。 泥浆雨点般落下,砸在韩信深衣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元军旗舰,眼中寒芒更盛。 “随我冲阵!”韩信大吼一声,断枪在手中划出半弧,泥浆顺着枪身滴落,在火光中拉出细长的血线。 他率先杀入敌群,断枪虽残,却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雾。 一名元军刀手从侧后方袭来,刀刃眼看要劈中韩信后颈。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跟着他的那员副将飞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刀锋。 鲜血如喷泉般喷出,溅在韩信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缩。 “副将!”韩信抱住倒下的战友,看见他的腰间挂着的“忠”字牌,牌面已被磨得发亮,边缘刻着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图腾。 刹那间,他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受伤的副将,那时副将说:“将军,背水一战,我等无怨无悔。” 此刻,副将的血正从头巾滴落,在泥地画出一道蜿蜒的红线,宛如一条生命的轨迹。 副将费力地扯动嘴角,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先生。。。小心。。。” 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韩信咬牙扯下了副将的头巾,缠在断枪上,血从头巾边缘滴落,滴在他手背,烫得像火一样。 他抬头,望向元军阵营,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忽然想起昨夜张世杰说的话:“先生,大宋的存亡,在此一战。” “杀!” 韩信怒吼着跃起,断枪如毒蛇出洞,扫过三名元军骑兵的咽喉。头巾在风中翻飞,宛如一面血染的战旗,“为副将报仇!为大宋报仇!” 浅滩上,泥浆与血水混成赭色,宛如一条流动的血河。 南宋士兵们踩着敌人和战友的尸体前进,持盾兵的盾牌碎成两半后,便用断剑肉搏。 神臂弓营的士兵箭矢耗尽,便捡起铁蒺藜掷向敌人。 弓手新兵握着染血的神臂弓,感觉掌心的血泡破裂,咸腥的血水混着泥浆,让握弓的手滑腻不堪。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机械地拉弦、放箭,直到箭囊空瘪,才拿起为保护他而死的“老熊”临终前塞到他手里的那支雕翎箭。 那是“老熊”在冲锋时缴获的元军箭矢,尾部缠着红绳,正要炫耀,“老熊”看到了一支流矢射向身后那个浑然不觉的新兵蛋子,等到劈飞了流矢,自己的身上也被砍了深可见骨的一刀。 新兵晃了晃脑袋,把箭重重搭在弦上,瞄准远处张弘范的旗舰。他想起“老熊”的谆谆教诲,想起那个在帐篷里的会表演“飞天”的去世新兵,想起昨夜与“老熊”他们一块喝酒的场景。“哥哥们,看老弟我给你们报仇。”他轻声呢喃,食指扣动扳机。 箭矢破空而去,却在即将命中目标时,被一名元军亲卫扑住张弘范,偏了半寸,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入旗舰桅杆。张弘范惊出一身冷汗,望着浅滩方向,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撤退!” 战至辰时末,元军轻骑已折损七成,残兵如惊弓之鸟,跟着撤退的号角声狼狈逃窜。 韩信望着败退的敌群,断枪插入泥地,单膝跪地,心脏剧烈起伏。 新兵踉跄着跑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半块粟饼,饼上还沾着泥点:“先生,吃点。。。” 韩信摇头,指腹擦去虎娃脸上的血污,触到了少年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淮阴街头饿肚子的日子,想起漂母给他饭吃时说的话:“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 此刻,他望着少年眼中未灭的战意,忽然笑了:“待幼帝登岸,某带你去吃淮阴的粟米饼,比这香十倍。” 晨曦初露,一缕缕阳光洒在浅滩上,映得断枪上的血头巾通红如霞。 远处,南宋船队已开始转移百姓,幼帝的“天子舟”在晨光中缓缓前行,船帆上的“宋”字被染成金色。 韩信站起身,望着海天相接处,忽然想起昨夜陆秀夫说的话:“先生,若此战得胜,望能护陛下周全,留华夏火种。” 他握紧断枪,感受着掌心副将的血渐渐凝固。 海风拂过,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讯息——那是故乡的方向,是汉人衣冠未坠的方向。 “火种不灭,华夏不亡。”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笃定,带着期许,带着不容动摇的信念。 浅滩上,硝烟渐散,晨光中,大宋的旗帜仍在猎猎作响。 那是背水一战的旗帜,是铁血忠魂的旗帜,是让元寇胆寒的旗帜。 而在旗帜下,一个新的传说,正在黎明的曙光中,悄然书写。 第58章 海上迷宫 此时的浅滩上,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泥沙泛着青灰色,像是被巨兽啃噬过的腐肉。 韩信单膝跪地,断枪尖在沙地上划出北斗七星的阵型,泥浆顺着枪刃滴落,在晨光中拉出一道细长的银线。 他抬头望向远处元军水寨方向,昨夜火攻留下的浓烟仍未散尽,如一条蜿蜒的黑龙,盘旋在海天之间。 元军虽退,但还有一战之力。 韩信顾不上让大军休整,立即指挥士兵在浅滩处布设“海上迷宫”。 “木桩间隔三尺,呈北斗状排列!” 韩信的声音穿透晨雾,他踩着泥沙,用断枪不断画出标记,“渔网缠在桩顶,涂鱼油,见火则燃。” 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大家伙虽疲惫不堪,却动作娴熟。 这些木桩是刚刚从沉船上拆卸的,渔网则是从渔民那里征集过来的。 弓手新兵抱着一捆粗木桩跑过,木桩表面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蹭过他腰间从元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骷髅酒囊,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他想起“老熊”临终前说的话:“新兵蛋子,跟着先生,能学到真本事。。。” 此刻,新兵将木桩重重砸入泥沙,泥浆溅上脸颊,混着未干的血迹,凝成坚硬的壳。 一名老兵抱着一捆渔网跑过来,渔网的网眼间还挂着晒干的小鱼。 老兵放下渔网蹲在旁边,用腰间短刀削着木桩顶部,木屑纷飞:“先生,这渔网能挡住那么大的楼船?”问话的老兵手掌因长期拉弓结出了厚茧,虎口处还裂着一道血口,渗着暗红的血珠。 韩信拾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礁石,抛入水中,激起细碎的水花:“楼船吃水深,必触礁;轻舟入迷宫,如瓮中捉鳖。” 他指向水下隐约可见的黑色阴影,“这些礁石群才是天然的陷阱,木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老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水下影影绰绰,果然有尖锐的岩石凸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兵突然想起刚才征集渔网时在渔民船舱里看到的景象,老渔民捧着破损的渔网,眼中含着泪,渔网网眼间还挂着晒干的小鱼,那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口粮。 此刻,这些渔网被涂上了鱼油,缠在木桩顶部,在风中轻轻晃动,宛如等待猎物的巨蟒。 整个布设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士兵们疲惫不堪,却无人抱怨。 布置木桩的士兵用断剑在木桩上刻下了简单的记号,围绕周围的是一堆堆的铁蒺藜被装入麻布袋,沉入了浅滩四周。 当暮色再次笼罩海面时,整个浅滩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三百六十根木桩如天上的星辰一样散布,渔网在桩顶交织成网,水下礁石群如潜伏的恶犬,等待上门的猎物。 子时初刻,潮水如期上涨,海水漫过木桩半截,只露出顶部缠着的渔网。 韩信站在高处的礁石上,深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青铜剑上挂着的副将头巾已被血浸透,在夜色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望向元军船队集结方向,只见灯笼次第亮起,如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渐渐向浅滩逼近。 “张弘范今夜必来报复。” 韩信低声对身旁回返的张世杰说道,“吾等以静制动,待其深入,再断其后路。” 张世杰握紧手中断枪,枪缨在夜风中轻颤,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 果然,子时刚过,元军楼船便借着涨潮发动进攻。张弘范站在旗舰船头,金丝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玉带嵌着的宝石折射出幽蓝光芒。他望着浅滩上林立的木桩,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雕虫小技,以为宋军阵营之中出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不过如此,听我号令,舰队全速前进,给我撞开这些木桩!” 楼船如巨鲸破浪,船头撞断前排木桩,发出了“咔嚓”巨响。 然而,紧接着传来的不是木头断裂的声音,而是船底木板与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水下竟有礁石群,木桩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暗藏的尖锐岩石。 礁石群如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向楼船底部,传来了木板断裂的声音。 海水瞬间涌入船舱,水兵们惊慌失措的呼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抱着木桶试图堵漏,却被汹涌的海水冲得东倒西歪。 “快转向!” 张弘范怒吼,靴底碾过甲板上的积水,“避开礁石!” 然而,此时浅滩已尽数被渔网覆盖,楼船的螺旋大桨卷入涂满鱼油的渔网,如同巨蟒被缚住了七寸,转速骤减,最终停滞不前。 令起,南宋轻舟趁机从两侧杀出,船上士兵们抛出挠钩,钩住楼船船舷,借着惯性跃上甲板。 一名士兵挥舞带倒刺的铁蒺藜,横扫元军水兵,铁蒺藜划过对方甲胄,发出刺耳的尖啸。 弓手新兵趴在礁石后,握紧神臂弓,瞄准元军旗舰的了望塔。他看见张弘范在甲板上咆哮,金丝甲胄被月光照得发亮,宛如一只困兽。 新兵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急速扣动扳机,箭矢破空而去,在即将命中时,数名举盾的亲卫护住了张弘范,却不想还是穿透了两名举盾亲卫的身躯。 张弘范惊得后退半步,额角渗出冷汗,望着浅滩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元军轻舟见此情形,试图救援旗舰,却误入了木桩迷宫。 水兵们举着火把探路,火苗不慎触到渔网上的鱼油,“轰” 的一声,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将轻舟裹入火舌。 南宋神臂弓手早已伏于两侧屏息瞄准,一顿齐射,箭尖蘸着的硫磺遇火即燃,中箭的元军水兵浑身着火,惨叫着跳入海中,却被海水淹没,只留下一串串气泡。 “撤!快撤!” 张弘范望着眼前的炼狱,声音带着急剧的颤抖,他转身望向旗舰破损的船底,海水已没过脚踝。 一名水兵踉跄着跑来,报告船舱进水情况,话未说完,便被涌来的海水呛的咳嗽连连。。。 此时,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元军已阵型大乱,转身对张世杰说道:“枢密使,该去请幼帝登岸了,准备下一计。” 张世杰望着眼前燃烧的迷宫,火光映得他那沧桑的脸越发清晰,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他握紧断枪,向韩信无比郑重地一揖:“先生真乃天人也。若此战能存华夏火种,某当刻石记功,让后人皆知先生之名。” 韩信摇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天子舟”,幼帝的身影在灯笼光中若隐若现:“非某是天人,实是民心可用也。这些木桩、渔网,皆是百姓所献;这些士兵,皆为保家卫国而战。” 他顿了顿,想起那新兵手中的神臂弓,想起浅滩上那老兵掌心的厚茧,“得民心者得天下,此乃天道。” 寅时初刻,潮水开始退去,元军残兵狼狈逃窜,留下十余艘燃烧的楼船,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把。南宋士兵们欢呼着相拥,新兵跑向韩信,手中还握着那支“老熊”留下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先生,”焕发新生的弓兵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们还会再来吗?” 韩信抬手,轻轻拍了拍弓兵的肩膀,断枪指向东方渐白的天幕:“会来,但下次,他们面对的,将是更坚固的防线。” 他望向远处的海岸线,那里,百姓们正扶老携幼,向着雷州半岛、占城方向撤退,“只要民心不死,华夏便有复兴之日。” 浅滩上,海水退去,露出昨夜布设的木桩,在晨光中宛如一片钢铁森林。 韩信拾起一块沾着鱼油的渔网碎片,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网眼,忽然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站在背水阵前,对士兵们说的话:“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此刻,这句话在南海的晨风中回荡,如同一曲不朽的战歌。 张世杰走到他身旁,断枪往泥沙里一插,枪缨上的血珠滴入泥沙,绽开一朵细小的花:“先生,待幼帝登岸,某愿随先生征战,复我大宋山河。” 韩信转头,望向这位忠义之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枢密使,此战不过是开端。待吾等在占城屯田练兵,他日必能卷土重来,让元寇知道,汉人自强,华夏永存。” 晨雾渐散,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撒落的碎金。 远处,幼帝的“天子舟”船帆上的“宋”字被晨光染成金色,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火种,在海天之间闪耀。 弓手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死战不退”的嘱托。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刻在骨血里的信念,是无论经历多少苦难,都永不熄灭的希望。 海风拂过浅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讯息——那是故乡的方向,是汉人衣冠存续的方向。 韩信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副将的血,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而他,将用自己的谋略与热血,为华夏文明,杀出一条重生之路。 第59章 示敌以弱 寅时三刻,南海的薄雾像一匹被揉皱的素纱,水汽里漂浮着细碎的磷光,笼罩在崖山群岛间。 海水吞吐着洒落在海面的晨光,将元军楼船的轮廓映衬得模糊起来。 韩信立于礁石之巅,手中青铜剑映着天边未褪的紫微星,剑鞘上的鸟篆铭文在雾中若隐若现。 \"报!元军李恒部援军已至,旗号并入张弘范麾下!\" 斥候的马蹄在浅滩溅起泥花,甲胄上的\"宋\"字旗徽还沾着夜露。 韩信指尖划过剑鞘,想起井陉之战时背水列阵的决绝:\"《孙子兵法》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他转身对张世杰派给他的另一位副将,深衣广袖扫过礁石上的青苔,\"令二百死士驾楼船北上,遍插旌旗,锣鼓齐鸣以作十万大军之势。\" 副将抱拳领命,腰间酒葫芦晃出细碎声响:\"先生,这些弟兄怕是。。。\" \"昔年田横五百士,赴死犹能震齐鲁。\" 韩信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整装待发的死士身上,他们衣甲上皆系着红绳,那是百姓连夜赶制的平安结,\"天时不在我大宋,今日此举,乃是送这些敢死之士赴死的无奈之举。\" 韩信立于 “天子舟” 船头,望着北方海域那支佯攻船队在晨雾中启程,船首立着临时扎制的百面 “宋” 字大旗。 死士们擂动牛皮战鼓,咚咚声惊起栖息在桅杆的海鸟,雪白的羽翎掠过水面,在天边划出一道彩虹。 张弘范立于旗舰甲板,金丝甲胄上的宝石在火光中灼灼:\"宋人穷途末路,竟学田单火牛阵?\" 他忽然瞥见北方天际旌旗如林,鼓声震天,嘴角冷笑未消,副将来报:\"李恒将军援军已与我军合势!\" \"全军追击!\" 张弘范的令旗划破雾霭,楼船群调转航向,铁锚破水之声惊碎海面的平静。 却不知,真正的突围船队正从浅滩西侧启航,数百艘装载大宋希望的轻舟裹着水草,如潜伏的鲛鲨,向雷州半岛方向滑行。 “先生,佯攻船队已进入元军视线。” 副将抱着一捆浸过桐油的芦苇火把,火苗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离去的弟兄们都在船头刻了‘精忠’二字,说要让元寇瞧瞧大宋儿郎的骨头。” 韩信点头,指尖抚过断枪枪缨:“昔年淮阴侯背水列阵,今我等暗度陈仓,兵法虽异,忠勇如一。”他望向副将腰间的“忠”字牌,牌面刻着的北斗纹与他袖口内衬的“汉”字绣纹相映,“告诉弟兄们,待幼帝登岸,必在青史为他们书写最浓重的一笔。” 副将眼眶微热,抱拳退下。 韩信转身时,见陆秀夫正蹲在舱口,为幼帝赵昺系紧锦缎披风。 幼帝被裹在鹅黄色锦缎中,陆秀夫的官服已被海水浸透,却仍将孩子牢牢护在怀中。小艇驶过浅滩时,赵昺忽然指着前方立在船头的韩信,\"陆爱卿,那位将军的衣服,为何与你不同?\"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好奇。 陆秀夫低头,望着韩信汉装上绣着的\"汉\"字篆纹,想起昨夜在帐中,此人曾展读《史记?淮阴侯列传》,一时语塞。那绣纹针脚细密,分明是中原形制,与南宋官服的宽袖大不同。 韩信转身,单膝跪地,青铜剑穗轻触甲板:\"陛下,此衣乃祖上所传,绣的是‘汉家衣冠’。” 他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飞了雾中的夜鹭,“千年前,我汉人持此衣甲,开疆拓土,如今虽暂避锋芒,却终有一日,要让这衣冠重新遍染九州。\" 他抬头时,见幼帝手中攥着半块蜜糕,边缘已被海水洇湿,正是昨日百姓塞进船舱的干粮。 赵昺忽将蜜糕递出,指尖还沾着糕屑:\"将军吃。\" 韩信喉头滚动,眼眶微热,想起漂母舍饭的旧事,却转手将蜜糕递给那名神臂弓营的新兵。 此刻新兵正抱着断箭蜷缩在船角,衣甲下露出的脚踝还缠着\"老熊\"留下的\"红绳\"。\"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声音轻得像海风,\"待来日收复中原,定让陛下吃到临安的蟹粉酥。\" 韩信目光扫过身后的轻舟。 老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年轻母亲用奶水湿润孩子干裂的嘴唇,士兵们背靠背坐着,将唯一的毛毯让给了伤兵。。。 船队悄然离开浅滩时,后方突然传来巨响。 佯攻船队与元军主力遭遇,火光照亮了雾霭,将海面染成血色。新兵猛地睁眼,攥紧了手中的雕翎箭:“他们会死吗?” 韩信望着南方腾起的浓烟,想起那夜出发前与 “老熊” 见面之时,那员虎将拍着他的肩膀说:“先生,俺这条命早该留在临安了,如今能为幼帝开出条生路,死了也值当。” 此刻,他轻声道:“他们用命换来了生机,吾等须活着让火种延续。” 进入那片芦苇荡时,积水没过大腿,腐叶与淤泥的气味扑面而来。 士兵们手持火把,却用布裹住火光,只留一线昏黄。 忽然,前方传来水鸟惊飞声,一名士兵突然踉跄,竹签刺破脚掌,鲜血在水中晕开。 “没事。”士兵咬住衣袖,额角冷汗直冒,却朝陆秀夫摆手,“丞相快带陛下走,别让血腥味引来了岸上的元军斥候。” 陆秀夫望着他渗血的裤腿,想起当年在临安城破时,百姓们自发组成人墙护幼帝撤离的场景。 随即解下自己的腰带,为士兵包扎伤口:“忍着点,过了这片芦苇荡,便是雷州半岛。当年岳王爷率军过洞庭,将士们嚼雪吞毡,也没皱过眉。” 队伍在芦苇荡中跋涉良久,海雾散尽之时,终于看到了前方海岸线的轮廓。 韩信登上高处,用青铜镜反射晨光,向远处的斥候发出信号。 雷州半岛的沙滩在晨曦中泛着银白,像一条铺开的素绢。 幼帝被陆秀夫背着走下小艇,小脚踩在沙滩上,忽然指着韩信腰间的断枪:“这枪,像是张爱卿的。” 陆秀夫望着断枪上的“忠”字刻痕,想起张世杰临行前将断枪塞给韩信的场景:“先生,此枪随张枢密征战数载,今日枢密使借予你掌兵权、护幼帝。若某战死,望你用它继续杀贼。”陆丞相说完后忽然跪地叩首:“谢将军挽救大宋之恩。” 韩信忙扶起他,目光落在断枪与自己的青铜剑相交处:“当谢的是断枪主人,某不过暂借一用。”他望向东方,海平面上,一轮红日正破雾而出,“接下来,吾等需尽快赶往占城。那里有郑和下西洋时留下的港口,可屯田练兵,联络师子、阇婆婆达诸国。” 弓手新兵蹲在沙滩上,用箭头画着战船,忽然抬头:“我听伍长说过,大海的东面是瀛洲,咱们要去那儿吗?” 韩信笑了,指尖划过沙滩,画出一条蜿蜒的航线:“瀛洲太远,先去占城、林邑。当年赵佗在南越立国,教当地人耕种冶铁,现今兵势充盈,咱们先在此扎下根来。” 他望着幼帝在陆秀夫怀中渐渐入睡,声音低沉,“总有一日,大宋的船队会从占城出发,顺着季风,回到崖山,回到临安。” 新兵望着茫茫大海,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此刻正挂在腰间。指腹触碰时,轻声说道:“哥哥,咱们赢了。” 韩信听见这话,转身望向崖山方向,那里还有他留给追兵的一份“大礼”,希望张世杰送完礼后抓紧赶上这次海上的“衣冠南渡”。 极目远眺,那片曾被战火染红的海域已恢复平静,唯有若隐若现的宋军旗帜在远处飘摇,像一片褪色的败叶。 他摸了摸断枪上的“忠”字刻痕,喃喃自语:“此去占城,首当其冲的自是收拾了那奸相陈宜中。” 太阳当空之时,队伍已在沙滩上扎下简易营地。 韩信站在高处,看着士兵们用沉船木板搭建避风棚,百姓们在沙滩上晾晒湿透的衣袍。 幼帝在陆秀夫的陪同下,捡着贝壳,忽然举起一枚雪白的螺壳:“陆爱卿,这个像朕的玉玺。” 陆秀夫笑着接过螺壳,想起临安皇宫的传国玉玺,此刻或许已埋在战火中。但他看着幼帝眼中的光,忽然坚信,只要人心不死,玉玺会有,社稷会有,汉家衣冠更会有。 “陛下,”陆秀夫指着螺壳上的纹路,“这是大海给咱们的印信,待将来收复失地,咱们要用它盖在诏书之首,告诉天下百姓——大宋未亡,华夏永存。” 海风掠过沙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涛声。。。 第60章 潮涨退敌 卯时初刻,南海的潮水如万马奔腾,带着残月的清辉漫过浅滩。 韩信之前命人布下的浮石阵在潮水中已然生效,那些用铁链相连的礁石被海水慢慢的托举起来,如潜伏的玄武浮于水面之下,暗青色的岩身上还缠着未褪的水草,在浪涛中摇曳如怪兽的鬃毛。 张弘范立于元军旗舰甲板,金丝甲胄上的夜明珠在水雾中泛着冷光。他望着前方海面,靴底重重碾过甲板上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 这是宋军昨夜趁潮退时埋下的磁石,搅乱了元军的方位判断。 “大人,李恒将军已将宋军佯攻船队打退!” 副将的声音混着海浪声传来,甲胄上的“张”字旗号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 张弘范忽然瞥见海平面上,宋军佯攻船队的火光已灭,只剩几艘沉船在浪中沉浮:“宋人故技重施!”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晨雾中划出银弧,“全军全速前进,定要在雷州半岛追上幼帝!” 元军楼船舰队刚驶入浅滩中央,船底突然传来“轰隆”闷响,如巨锤撞击青铜鼎。张弘范脚下一滑,扶住桅杆才稳住身形,只见旗舰左侧的楼船突然倾斜,船底木板裂开的声响如骨节断裂,海水裹挟着泥沙涌入船舱。 “报!水下有礁石群!” 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尖锐惊叫,手中缴获自南宋军队的木制单筒望远镜摔落甲板,“礁石会动!” 副将面色惨白,翻开手中《水经注?温水篇》残页:“大人,此乃‘浮石阵’!《南越志》载,交趾人以铁链系礁石,随潮涨落布防……” 话未说完,又一艘楼船撞上暗礁,龙骨断裂声中,水兵们抱着木板跳入海中,被汹涌的潮水卷得无影无踪。张弘范望着海面上漂浮的礁石,忽然想起昨夜探马回报:浅滩下的泥沙里埋着无数刻着“韩”字的青铜环——那是韩信仿当年田单 “火牛阵” 所用的连环锁,只不过锁的不是牛尾,而是海底的礁石。 “变阵!绕过浅滩!”张弘范的令旗在空中划出急促的弧线,却见潮水越涨越急,浮石阵在浪涛中形成天然屏障,如大秦帝国的函谷关,将元军楼船困在中央。 就在元军船队乱作一团时,芦苇荡中突然杀出三十艘轻舟。船头立着的神臂弓手们身着浸过鱼油的麻衣,弓弦上的雕翎箭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 那是用南海毒鲛的毒液浸泡过的,见血封喉。 “目标,了望塔!”神臂弓营将士弓弦上的红绳在潮风中飞舞。士兵们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老熊”教给他们的口诀:“潮涨三分,箭抬五分,借水力破风阻。” 弓弦爆响如惊雷,三百支箭矢破空而出,其中一支精准射穿元军旗舰了望塔的灯笼。火光中,士兵们看见张弘范的金丝甲胄闪过,想起“老熊”训练时常说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张世杰的战船从东侧杀出,断枪已交给韩信,手中武器已然换成一杆亮银枪,枪缨上的血渍在晨露中泛着暗红。他望着旗舰上的张弘范,想起年幼时自己借宿在张家的时日,那时对方还是个喜好诗书的少年。 枪尖挑起一名元军水兵的头盔,张世杰的断喝混着潮声:“张弘范,你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说的么?‘汉人不打汉人’!” 张弘范的瞳孔骤缩,往事如潮水涌来——父亲张柔临终前确实握着他的手,叮嘱不可对宋室赶尽杀绝,心中想着旧事,握紧剑柄的手青筋突起。 “撤!” 张弘范终于下达命令,旗舰在潮水的推搡下狼狈转向,却见船底已被礁石划出尺长的裂口,海水灌进底舱的“福”字粮袋,白米随波漂散,如同撒向大海的纸钱。 却见张世杰的枪如游龙出海,连挑七名亲卫,枪杆上“精忠报国”四字在浪花中若隐若现。 宋军伏兵在张世杰的带领下越战越勇,其中一位张世杰的亲兵在旗舰船舱中找到了被俘的南宋丞相文天祥,当即众人合力将文相转移到伏击的轻舟之上。 “张弘范!”张世杰看向这位元军统帅,枪头指着对方高喊,“某今日放你一条生路,昔日借宿张家之恩已还,此后你我再无瓜葛,再见面时必取你项上人头!” 元军只得换乘少数小舟往岸上退去。 此役,张弘范清点大军损失,战船人马损失惨重,只得被迫退回广州休整。至此,元军统帅张弘范金戈铁马二十载,终因风餐露宿暗疾明创,像历史上那样,于次年正月病逝于北上回元大都的途中,临终前焚毁了《张弘范集》亲笔手稿,唯留“汉人不斩汉人”六字遗言。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卯时末刻,潮水渐退,浮石阵露出狰狞的棱角。 南宋伏兵轻舟在浅滩集结后,全速向幼帝、韩信等人汇合而去,那个历史上装配断枪的张世杰,原本因“子龙以外,自古枪兵幸运e”的古老诅咒率领的船队遭飓风全军覆没,如今竟然因断枪予韩信从而换新枪后展现出了勃勃生机。。。 新兵望着归来的张世杰,忽然想起“老熊”教他们的歌谣,轻声哼起那首《江城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伏兵归来的方向,青铜剑上的铭文被海水冲刷得发亮。 他想起井陉之战后,士兵们也是这样唱着歌谣打扫战场,那时的歌谣里有对故乡的思念,而此刻的歌谣里,多了对海上新家的期许。 “先生,张弘范退了!”文天祥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文相从张世杰处了解了此役始末,手中还捧着从元军沉船里缴获的《孙子兵法》注本,书页间夹着张弘范的批注。 韩信接过书,见批注处写着 “背水阵不可轻用”,忽然轻笑:“当年淮阴侯用背水阵,是因赵军不知井陉口外有万人伏兵。今日张弘范不知,这浮石阵下,埋的是十万大宋百姓的祈愿。” 浅滩上,张世杰擦拭着亮银枪,枪头滴落的水珠在沙面砸出小坑:“先生,某曾读《史记》,见淮阴侯背水一战,今见先生暗度陈仓、示敌以弱、浮石阵伏兵退敌,方知兵道之妙,存乎一心。” 韩信望向远处正在修补船只的新兵,少年正用贝壳在船板上刻下“老熊”的名字:“当年淮阴侯在井陉,靠的是三万老弱背水列阵,激士兵死战之心。今日在崖山,靠的是二十万军民同仇敌忾——这,才是真正的‘背水阵’。” 张世杰忽然指着海天交界处,那里,幼帝的船队正驶向占城方向,船帆上新绣的“宋”字在阳光下闪耀:“先生,占城等地虽远,却有前朝留下的港口。某愿效仿张骞凿穿西域,在南海开辟新的丝绸之路。” 韩信点头,看着文天祥,想到他近日新作:“当年班超带三十六人定西域,靠的不是刀兵,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胆气。如今我大宋军民下南洋,靠的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信念。” 新兵哼着歌谣,将“老熊”的雕翎箭系在船头,他忽然想起韩信说的“民心即天意”,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老茧,那是拉弓时磨出的,竟渐渐地与“老熊”的掌纹相似。 浅滩的潮水退去,露出昨夜激战留下的断箭、碎甲,还有幼帝遗失的半块蜜糕。一只螃蟹爬过,在沙面留下一串脚印,却很快被新的潮水抚平——正如历史的车轮,总在潮起潮落中向前,而那些为文明存续拼尽全力的人,早已将名字刻进了时光的礁石之中。 新兵少年询问韩信:“先生,他们还会再来吗?” “会的,或许从日南九真林邑而来。”韩信望向占城方向,“但下次来,他们会看见海上有座城,城里的人读《论语》,种粟米,枕戈待旦,用指南针航海,用活字印刷术印书——那,就是咱们的答案。” 潮风掠过浅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捎来远处土人欢呼的声音。 南宋的船队休整后开始启程,船工们哼着新编的号子,节奏竟与《诗经?邶风》的韵律相合。韩信知道,文明的火种,早已在这场海战中播撒在南海的每一寸海沙里,只待春雨降临,便会抽出新的枝芽。 “走吧。”他拍了拍新兵的肩膀,“去告诉文陆两位丞相,到达占城后,把《孟子》刻在石碑上,就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吧——这,是咱们汉人走到哪里都不能丢的东西。。。” (作者问个事:写了韩信就是碾压局,最近几天就能完成这个任务,各位读者老爷,下个历史任务和历史人物有什么想看的?有的话,明天中午12点之前麻烦留下言,写点赞最多的,没有留言就自己找一个任务继续写啦。) 第61章 雷州点兵 暮色如墨,雷州半岛的沙滩被潮水浸成深灰,十万军民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围坐在数百堆篝火旁,灼灼生辉。 潮湿的海风卷着咸涩的海雾,掠过晾在木杆上的破衣烂衫,将篝火火星吹得四下飞溅,如同撒落的碎金。 韩信立于一块三丈高的礁石之上,玄色深衣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腰间青铜剑鞘叩击着礁石,如暮鼓晨钟般发出清越的“咚咚”声,惊起几只越冬而来的海鸬鹚。 “诸位!” 他的声音如洪钟撞磬,压过了海边浪涛的轰鸣,“今日我等虽失崖山战船四百余艘,却救回十万骨肉!” 他袍袖挥过,看着篝火旁的人群,三千精壮士兵挺直了脊梁,甲胄缝隙间渗出了暗红的血痂。 五千工匠攥着断锯残锤,掌心老茧堪比浅滩上的礁石。 两万孩童缩在母亲怀中,眼睑上虽还沾着昨夜哭嚎的泪痕,却仍紧盯着他腰间晃动的剑穗,眼中却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万幸我大宋躲过了崖山之劫。在座诸位请看,这三千儿郎,是咱们的刀;这五千工匠,是咱们的刃;这两万孩童,是咱们的希望!”韩信慷慨激昂的说道。 张世杰拄着亮银枪站在礁石下,枪尖在沙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宋”字,银枪缨穗沾着未干的血渍,在火光中泛着暗红。 “先生所言极是,”枢密使抬头仰望着礁石上的身影,海风掀开他左襟,露出内衬新绣着的“尽忠”二字,“某已命人清点粮草,糙米仅存五日之量,淡水尚可支撑至占城。但沿途必经鬼哭屿,据来往船只说是有海盗出没,专劫妇孺,需早做防备——” “鬼哭屿?”韩信目光转向东南方海面,那里暗礁林立,如锯齿般撕裂暮色。 韩信点头道,“可遣本地渔民查探海图,知己知彼,再做计较。” 说话间,韩信目光扫过人群中,发现一名老渔民正用贝壳在木板上画着什么。 不一会,那老渔民佝偻着背爬上了礁石,双手捧着一张海图,图角用鱼骨刻着“南海七十二屿”字样。 “回禀先生”,老人缺齿漏风,海风卷着他花白的胡须,“鬼哭屿每逢朔夜,风过礁石就会发出尖啸,形似妇人哭号,故以此得名。附近一伙海盗常借着夜色劫掠来往船只”,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图上暗礁群,“此处有天然峡道,可容轻舟三列并行。” 韩信蹲下身,指尖顺着老人指痕游走,忽然触到图中某处凹陷,“此处有何不同?” 渔民作答,“禀先生,此地称为‘龙牙礁’。” 韩信转头对张世杰说道,“烦请枢密使调三百死士予某,某当尽数覆灭此处海盗。” 张世杰听后,银枪在沙面扫过,“先生,某愿率亲卫为先锋。” “不可。”韩信按住他肩膀,触到他甲胄下新的创口处渗出的血渍,“枢密使有更重要之事。” 随即转身望向人群中正在给伤兵包扎的陆秀夫,幼帝赵昺正攥着陆相的衣袖,盯着篝火发愣,“枢密使当今要务乃护佑宋帝万全,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张世杰应诺,随即说道,“先生亦请保重,吾等谨遵先生将令,天不亡我大宋,终于等来了先生。” 韩信在今日行舟之时已被幼帝等人奉为大宋元帅,却仍让众人还称先生,当即也不推辞,“传某将令:精壮士兵分为三队,一队护粮,一队护民,一队为先锋;工匠修缮船只,孩童随文臣读书识字。” 他又转身对文天祥,“文丞相,烦请草拟《讨元檄文》,晓谕天下:大宋未亡,幼帝尚在,元寇暴政,天怒人怨。” 文天祥抚掌赞叹,“先生此计,暗合‘攻心为上’之道。元人入主中原后,人分四等,汉人南人皆为贱民,赋税繁重,民不聊生,此檄文一出,必能激起中原义愤。 是夜,篝火映红了海面,工匠们在沙滩上搭建临时船坞修理船只,士兵们轮流值守,老渔民的海图被郑重地供在中军帅帐之中。 此时,弓手新兵抱着一捆箭矢踉跄走来,箭杆上还沾着崖山之战的泥浆。“先生”,少年喉结滚动,抬头时篝火映得他眼瞳通红,“‘老熊’以前总是说,希望能再回到临安。” 韩信伸手接过箭矢,指尖抚过箭尾褪色的红绳——那是“老熊”他们这些人在保养箭矢之时用红头绳所系。 “他若在,必是先锋营里最强悍的士兵。”他将箭矢插入沙中,青铜剑穗垂落,扫过少年掌心新结的茧子,“但现在他的弓,可就要你替他握稳了,我们一定会回到中原的。” 少年重重点头,火光映得他眼中通红。 远处,文天祥正就着火光草拟檄文,狼毫在宣纸上疾走,墨汁溅在素袍上,晕开一朵朵黑云。 文相看到韩信走了过来,举起了草拟的檄文,“先生请看”。 “盖闻天命有常,惟德是辅。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昔胡元乘宋室衰微,窃据中原,践华乱夷。历数胡元暴行,其罪有十,天人共愤,今昭告天下,以正乾坤: 一曰毁纲常:废孔孟之教,焚诗书典籍,欲使我汉人忘礼仪、失廉耻,以犬豕之道驭民。 二曰屠生民:川蜀宝地,两湖之左,血流成河,骸骨盈野,华夏儿女十不存一。 三曰分四等:以蒙古为贵,色目次之,汉南为贱,视我同胞如蝼蚁,科举不兴,仕路闭塞。 四曰重赋税:括民财以充汗庭,夺民田以赏贵胄,民有蓄十钱者,尽死。 五曰乱伦常:父死则妻其后母,兄亡则收其嫂,纲常崩坏,比之禽兽不如。 六曰毁城池:襄阳困守六年,弹尽粮绝,元寇入城,尽屠老弱,号哭之声,三日不绝。 七曰虐工匠:掳百工为‘匠户’,世世为奴,铁蹄所至,工坊尽毁,华夏百艺几近失传。 八曰绝文脉:设‘文字狱’,禁私学,凡言‘华夷之辨’者,剥皮实草,天下书生不敢言史。 九曰践社稷:逼降先帝于临安,辱后妃于朝堂,宗庙毁弃,陵寝荒芜,神人共怒。 十曰逆天意:苛政猛于虎,旱涝不收,饿殍遍野,而元酋犹宴饮作乐,视民如草芥。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今幼帝龙潜占城,天命所归,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有星辰为兆,江海为证。吾大宋军民,怀岳飞之忠、稼轩之节,持神臂之弓、火雷之器,誓复中原,再造乾坤。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凡我国人,皆应揭竿而起,斩胡虏之头,悬于国门;凡我义士,皆当聚粮屯兵,迎王师于道左。昔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我泱泱华夏,岂惧胡元? 檄文所至,如雷霆之怒,江海之决。望各郡豪杰,速举义旗,共襄盛举,待克复大都之日,共享太平之治! 幼帝赵昺 诏曰!” 韩信接过檄文,剑眉微挑:“好个‘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可再添‘占城有王气,幼帝乃真龙’,借天象以聚民心。” 文天祥抚掌大笑,狼毫饱蘸朱砂,在檄文末尾画下斗大的“宋”字:“先生此计,暗合‘天命所归’之道。当年岳武穆直捣黄龙,靠的是‘连结河朔’;今日我等跨海而兴,凭的是民心向背。。。” 夜风渐急,篝火中突然爆响,一块裹着海盐的木柴炸裂,火星溅在新兵衣襟上,烫出焦黑的小点。少年浑然不觉,望着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星辰,轻声哼起“老熊”教的《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 韩信望着少年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望着二十万赵军,也是这般少年眼神。他对少年说道:“待占城安定,教你‘背水列阵’之法。” 少年闻言当即跪地叩首:“谢先生!” 此时,陆秀夫扶着幼帝走来,孩子怀中抱着一只受伤的海鸥,羽翅上染着干涸的血迹。 “陆爱卿”,赵昺仰头望着礁石上的韩信,“那位先生的剑,比张爱卿的亮。” 陆秀夫望着韩信与少年新兵交握的手,想起临安城破时,幼帝在血泊中捡起的半块龙纹玉佩。“陛下,”他轻声道,“那是兵仙之剑,待您长大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剑。” 篝火渐弱,潮水开始退去,露出沙滩上密密麻麻的脚印,如同大地的伤痕。 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十万军民相互依偎的剪影,忽然想起漂母舍饭时的目光。他摸出怀中皱巴巴的《史记》,书页间夹着崖山之战时拾起的半片瓷片,上面隐约可见“山河”二字。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生机,“三更造饭,五更开拔。占城之路,虽九死,吾等必往。” 第62章 夜破海盗 南海鬼哭屿的锯齿状礁石刺破海平面,在如铅的云层下投出狰狞阴影。 韩信立于南宋旗舰甲板,望着前方暗礁群中时隐时现的火光,左手按在腰间青铜剑上,剑鞘上的鸟篆铭文被冷汗浸得发亮。 “先生,老渔民回来了。” 副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甲胄上的“宋”字旗徽沾着新剥的藤壶,“那老人家说,鬼哭屿的海盗头目不挂元旗,只戴鱼骨雕饰,船帆绘着狼头图腾。” 韩信转身,借舱内烛火看清老渔民递来的贝壳雕饰:狰狞狼首口中衔着断刀,正是前朝华人迁居占城的曾延的家族徽记。 “曾延,狼头旗?”他指尖摩挲雕饰边缘的珊瑚嵌纹,“或许降服他之后可以得到陈宜中在占城的信息。” 老渔民扑通跪地,海藻般的胡须扫过甲板:“先生明鉴!小老儿曾在占城为奴,这狼头旗专劫过往船只,去年腊月还劫过一艘送粮的闽商船,满船孩童皆被运往占城卖作奴隶——” 话未说完,舱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一支雕翎箭钉入舱壁,箭尾系着血迹未干的布条,上书“止步”两个歪扭的血字。 “来得好。” 韩信拔箭掷于甲板,“传我将令,命人拨出二十艘轻舟改装为粮船,船头立稻草人,覆以渔网,明日子时入峡道。” 副将皱眉:“先生欲诱敌?可据老渔民说,曾延的海盗善水战,我军轻舟恐难匹敌。” “非轻舟,乃‘火舟’。”韩信掀开舱底暗格,露出码放整齐的陶罐,罐口封着浸油的棉麻,“每船载硫磺百斤,待海盗靠近,以火箭射之,借东南风势,可成火海。” 子时三刻,二十艘“粮船”悄然驶入鬼哭屿峡道。 船首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腰间晃动的空酒囊在夜风中发出“哗哗”轻响。 韩信藏身第三艘船尾,手按火镰,目光紧盯着两侧礁石——那里阴影中,狼头旗正如毒蛇吐信,缓缓展开。 “来了。”副将的低语混着浪花拍打船帮声。 三十艘海盗快船从礁石后窜出,船头立着赤膊汉子,浑身纹着鲨鱼图腾,手中钩镰枪挂着骷髅铃铛,每划动一次,便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为首者头戴青铜狼首面具,腰间悬着九枚人骨串成的项链,正是曾延麾下海盗悍将。 “兀那贼将”韩信扯下稻草人衣袍,露出内衬的玄色深衣,“某乃大宋元帅韩信,你家主曾延私通元寇,劫掠汉民,可知罪否?” 海盗头领的狼首面具闪过幽光,操着占城口音的汉语怪笑:“汉人狗官也配问某?家主早听陈相爷说了,宋室已亡,占城才是华夏正。。。” 话音未落,韩信已掷出火镰,火星溅入陶罐,“轰”地腾起丈高火焰。二十艘粮船同时起火,硫磺混着鱼油的浓烟如黑龙腾空,瞬间笼罩峡道。 “中计了!”挥刀欲退,却见两侧礁石突然升起宋军神臂弓手,弩箭破空声如群蜂振翅,前排海盗连人带船被射成刺猬。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至海盗船队,海盗头领手中的钩镰枪沾着火焰,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一名海盗惨呼着跳入海中,却被水下潜伏的宋军水兵拖入深海,溅起的血花瞬间被火光吞噬。 海盗头领望着退路被火墙阻断,咬牙摘下狼首面具,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你若放某一条生路,某便告知占城虚实!” 韩信抬手止箭,火光照得他瞳孔泛红:“说。” “陈宜中在占城强占土王宫殿,广筑碉楼,城内屯粮十万石,兵丁五千,皆着元军甲胄!”海盗头领膝盖砸在燃烧的甲板上,“曾延那狗贼攀附陈相,日日酗酒,干那奸淫掳掠的勾当,百姓敢怒不敢言——” 话未说完,副将的佩剑已抵住他咽喉:“陈宜中兵力几何?” “五千。。。不,三千老弱,两千是抓来的民夫!” 海盗头领登时尿湿了裤裆,“求将军饶命,某愿带宋军入占城!” 韩信俯身捡起海盗头领的耳骨项链,青铜狼首在火光中扭曲如哭脸:“饶你可以,但需依某三计:一、今夜随船回宋军大营;二、明日向曾延谎报‘劫得粮船’;三、破城之日,开城门引宋军入城。” 罗蛮猛磕响头,额角撞出血痕:“某愿立血誓!” 丑时初刻,鬼哭屿火光照亮半边天。 宋军船队押着被俘的海盗和岛屿之上的海盗物资撤离,海盗头领望着韩信立于旗舰船头的剪影,忽然想起占城巫者的谶言:南海有战神,乘火船而来,斩妖除魔,复汉人河山。 “将军,”副将递来清水,“为何不杀那海盗?” 韩信擦去脸上烟痕,望着怀中缴获的占城布防图:“昔年淮阴侯降李左车,用其策下燕赵。今留海盗,乃‘以敌制敌’之道。” 他指尖点在图上碉楼标记,“陈宜中以为占城是铁桶,却不知,铁桶上早已千疮百孔。” 此时,新兵抱着一捆浸油的稻草人从旁走过,火光映得他眼中跳动着复仇的火焰。韩信叫住他,将海盗的耳骨项链扔入海中:“记住,此战不为杀人,为救人。待占城平定,这些孩子,都能回家读书。” 新兵重重点头,转身时,腰间 “老熊” 留下的雕翎箭与船板相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声,如同黎明前的晨钟。 鬼哭屿的火光渐熄,唯有宋军旗舰上的“宋”字大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刺破夜幕的利刃。。。 第63章 占城鸿门宴 占城王宫的青铜兽首门环上还凝着晨露,陈宜中率领文武官员候在阶下,蟒纹玉带在朝阳中泛着冷光。 前日接到曾延的禀报,幼帝将于今天到达占城,刚接到消息的陈宜中,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幼帝竟真的在崖山包围战中逃出生天,望着阶下的众人,权力的欲望让他彻底迷失,当即按照之前的盘算下起命令。。。 此刻,陈宜中望着海平线上缓缓驶来的宋军船队,嘴角扯出一抹虚伪的笑,袖中却暗暗的藏了一把见血封喉的短刀。 “陛下舟车劳顿,老臣备下薄宴,为陛下接风。”陈宜中对着幼帝旗舰的方向弯腰作揖,白发梳得油光水滑,却遮不住眼角的戾色。他身后数十余甲士垂手而立,刀刃上的暗红血渍尚未洗净——那是昨夜处决反对者的痕迹。 陆秀夫扶着幼帝赵昺下船,锦缎披风扫过沾满海盐的石阶。 幼帝盯着陈宜中腰间晃动的玉珏,忽然拽紧陆相衣袖:“陆爱卿,他的玉珏好亮,像临安宫的夜明珠。” “陛下万金之躯,切勿直视权臣。”陆秀夫低声叮嘱,手按剑柄,目光扫过陈宜中身后众甲士——他们的靴底沾着新鲜的红土,正是王宫后崖的特有土质,显然昨夜有重兵调动。 陆秀夫转头低声在文天祥耳边说道,“陈宜中必有埋伏,此宴断是鸿门宴。” 文天祥点头,手按剑柄,“放宽心,先生早有安排,你我二人只需护得陛下周全即可。” 韩信身着深衣,随船队最后登岸,腰间青铜剑剑穗轻晃,扫过陈宜中脚边。 “陈相别来无恙?”率先下船警戒的张世杰含笑拱手,目光却如利刃,扫过甲士们不自然的站姿,“听闻相爷在占城广纳贤才,某特带一千精兵,为相爷‘助阵’。” 陈宜中眼底闪过一丝惊惶,很快掩去:“张枢密说笑了,占城乃弹丸之地,岂敢劳烦枢密使大军,烦请枢密使约束大军城外驻扎,犒军粮草已制备妥当,稍后即送入大营”说完,他抬手示意幼帝等人,“请陛下入席,老臣已备下占城特产的椰浆蜜糕。” 宴席设在王宫大殿,大殿内烛火昏黄,十二盏青铜兽首灯台吐着幽蓝火苗,将众人影子投在墙壁上,宛如群魔乱舞。 案几上摆着烤乳猪、椰浆饭等占城美味佳肴,却无一丝热气,瓷盘边缘凝着白霜,宛如提早备好的丧宴。 幼帝望着冷硬的乳猪,忽然皱眉对着陈宜中说道:“陈爱卿,饭菜已凉。” 陈宜中笑容一滞,指尖叩击桌案:“陛下贵为天子,当不拘小节。”他举杯,酒液在盏中泛起涟漪,“老臣敬陛下,愿大宋江山永固。。。” “慢!”陆秀夫突然挡在幼帝身前,袖中银簪已刺入乳猪,“相爷如此心急,莫不是酒中有毒?” 陈宜中脸色骤变,余光瞥向殿后阴影。 一旁的韩信却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相爷莫慌,某有一法可验毒。” 陈宜中望着韩信说道,“这位先生倒是面生的很,倒请先生教我验毒之法?” 只见韩信将一枚铜钱抛向烛火,另一枚掷出竟稳稳地钉入房梁,恰好挡住一束光线,随着烛火熄灭,殿内骤然一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韩信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相爷可知,某前夜与一戴狼首面具的海盗聊了聊?” “你。。。你竟敢私审海盗!”临座的曾延闻言拍案而起,甲士们同时拔刀,却见殿后转出数十名宋军,手中神臂弓已瞄准他们咽喉。 戴面具的海盗头领赫然在列,颈间缠着宋军的红绳,咧嘴露出缺齿:“曾家主,陈相爷,占城的碉楼布防图,某可都告诉张将军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占城的城门已开,宋军已入城,一切都逃不过先生的算计,某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张世杰几步上前,掀开了一位殿内侍立的占城甲士衣襟,露出了内衬的元军“张”字旗号:“撵走占城王,私通元寇,蓄养海盗,劫掠过往船只,中饱私囊,陈宜中,你可知罪?” 陈宜中后退半步,使劲摔碎了手中酒盏,琥珀色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如血,等了半晌,提前埋伏的刀斧手却并未出现。 张世杰大笑,“城门已开,我大宋精锐已接管占城守备,先生早已命人收拾了你殿外埋伏的刀斧手,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幼帝忽然指着他腰间玉珏:“陆爱卿,他的玉珏有裂痕,像朕打碎的琉璃盏。” “陛下明鉴!”韩信踏前一步,手执腰间断枪,寒芒映得陈宜中面如土色,“鬼哭屿的海盗们早已供认,你与曾延命他们劫杀宋民,献童男童女给元寇,换得甲胄兵器。” “一派胡言!”陈宜中色厉内荏,却见一旁的海盗头领从怀中掏出一份染血的文牒,正是他与张弘范的密信。 陈宜中颤抖着跪下,“陛下饶命!老臣愿献出占城全部金银粮草!” 幼帝对韩信说道,“如何处置,但凭先生做主。” 韩信对幼帝作揖后说道,“谨遵陛下令,罪臣陈宜中,占城所属早已是大宋囊中之物,你私通元军,罪无可赦,但念你曾为宋臣,某允你全尸,暂时收押。” 他转头对张世杰,“将陈宜中软禁于望海楼,派人严加看守。” 是夜,占城粮仓打开,城内军民分到了热腾腾的米饭。 走出王宫时,海风卷起幼帝的披风,露出里面新绣的“山河永固”四字。 新兵望着陈宜中被拖走的狼狈背影,忽然想起“老熊”说过的话:“贪官比元寇更可恨,因为他们啃的是自家根基。” “先生,”他握紧手中雕翎箭,“为何当时不杀了他?” 韩信望着占城百姓偷偷探向这边的目光,压低声音:“杀一人易,收民心难。且暂留他一日,明日让城中百姓看看背叛大宋的下场。” 他摸出从陈宜中书房搜出的密档,“明日同时会将陈宜中等人的罪证公示,占城百姓自会明白,大宋为何而战。” 暮色浸染王宫飞檐时,新兵看见韩信独自登上望海楼,手中铜钱在指间转动,映出天边如血的残阳。他忽然明白,这一仗,赢的不只是占城,更是人心。。。 翌日,处决陈宜中等人后,宋军营帐。 韩信展开海图,指尖划过占城至中原的航线,“文丞相,烦请你撰写《劝农书》,晓谕占城百姓,大宋将在此屯田兴学,开矿冶铁。” 文天祥点头,“某当亲书,让百姓知道,大宋不抢不掠,只望与民同治。” 张世杰指着海图上的“吕宋”,“先生,某欲派船队前往吕宋等地,联络当地土王,互通有无。” 韩信赞许,“善。可带瓷器、丝绸前往,换其战马、铁器、粮草等物。” 工匠营内,老匠正带领学徒改良火药,“这是崖山之战留下的火药配方,若能提纯硝石,威力可增三倍。” 新兵抱着一捆竹简跑过,竹简上写着《梦溪笔谈》摘要,“先生,活字印刷术的模板刻好了!” 韩信接过模板,指尖抚过“忠”字,“速印《大宋律法》,分发给占城百姓,让他们知道,大宋以法为纲,以民为本。”。 月余,占城的海风裹着稻花香,掀开农田竹篱上的草帘。 韩信蹲在田埂上,指尖捏起一撮新翻的红土,细碾间露出混杂的腐叶:“老丈,这土是施了鱼蛋白?” 扶着曲辕犁的老农直起腰,皱纹里嵌着汗珠:“先生好眼力!咱按朝廷说的,把杀鱼剩的杂碎埋进田垄,这一茬比今年前两次多收三成稻穗!”他抬手用袖口擦汗,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崖山之战时百姓为宋军祈福的信物。 韩信接过犁柄,深衣下摆扫过嫩绿的秧苗:“赵佗在南越教民耕种,用的便是‘耦犁法’。 如今咱们改良曲辕犁,铁犁头加了熟铁淬火,深耕尺半不成问题。” 犁铧入土,划出一道湿润的垄沟,惊起了几只蝼蛄。 远处,副将骑马而来,甲胄上的银枪缨穗沾着草屑:“先生,工坊已炼出精铁,可铸神臂弓了。” “走,瞧瞧去。” 韩信起身,裤脚沾着红泥,随副将穿过椰林。 占城工坊外,五千工匠正围着高炉忙碌,风箱拉动声如巨兽呼吸,火星溅在沙地上,瞬间被海风熄灭。 “报将军!”一名老匠掀开炉盖,铁水如赤龙翻涌,“按您说的,用石灰石去硫,铁水杂质少了三成!” 他递过一块新锻造的箭头,锋刃映出了韩信皱眉的倒影。 新兵抱着一捆竹筒跑过来,竹筒上刻着“火雷”二字:“先生,火药工坊改良了配方,硝石提纯到七成!” 韩信接过竹筒,指尖触到粗糙的刻痕——那是新兵昨夜熬夜刻下的。 “好样的,”他拍了拍少年肩膀,“当年诸葛武侯造连弩,靠的是百工同心。今日咱们炼精铁、制火雷,靠的也得是这股子钻劲。” 工坊角落,文天祥正捧着《梦溪笔谈》与工匠争论,墨袍下摆沾着炭粉:“此节‘器用’篇说,凡锻甲之法,其始甚厚,不用火,冷锻之,比元厚三分减二乃成,诸位可试过?” 老匠们围拢过来,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 日头偏西时,学堂的读书声穿过椰林。 幼帝赵昺蹲在屋檐下,用树枝在沙地上写 “人” 字,旁边孩童们簇拥着,鼻涕流到书页上:“陛下写得真好,像我爹刻的木牌!” 陆秀夫手持戒尺立在一旁,却未呵斥,反而用袖口替孩童擦脸:“‘人’字两笔,一笔顶天,一笔立地,做人便要如此。” 他转头看见韩信,袍袖扫过沙地上的 “宋” 字,“先生,学堂缺《论语》抄本,某想让工匠用活字印刷。” “正该如此。”韩信捡起树枝,在“人”字旁添上“民”字,“当年先人造活字,为的是文脉流传。今日咱们印《论语》《孟子》,让占城孩童皆知‘民为贵’。”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先生,某近日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此乃改朝换代之兆”,原来是文天祥忙完工坊事宜后来找韩信。 韩信轻笑,“天象不如人心。只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何愁天下不归心。不过,说起来,确实也该行动起来了。。。” 暮色浸染工坊时,新兵抱着新铸的刀剑弓弩来找韩信,却见先生独自坐在椰树下,膝头摊开《史记》,书页间夹着半片占城稻叶。 “先生在看什么?” 少年蹲下身,晚霞把他的身躯拉得修长。 “看淮阴侯列传。”韩信指尖划过“背水一战”段落,“当年他用三万老弱激出死战之心,今日咱们用十万军民,也要杀出个新天地来!还记得到了占城教你的约定吗,开始吧。” 新兵郑重叩首,拿出了怀里“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箭尾新刻了“忠”字,“谢先生教诲,等打完仗,我想回家种地,让我儿子读《三字经》,教他哼唱“老熊”大哥教过我的歌谣。” 韩信笑了,“会有那一天的。你瞧这占城稻田,不足一年,便成海上粮仓;这工坊炉火,不出两年,便能照亮南疆。” 海风掠过椰林,卷来学堂的琅琅书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陆秀夫走来,手中捧着新印的《大宋律法》,纸页间还透着松烟香:“先生,某让人在律法首篇刻了‘民有恒产,方有恒心’,如何?” “好。”韩信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那里有商船正披着晚霞归来,船帆上“宋”字隐约可见,“当年赵佗能让南越归化,今日咱们便能让南海成大宋的‘第二临安’。” 新兵抬头,看见先生眼中映着的万家灯火,忽然明白,这不是背水一战,而是在荒芜中种下希望的种子。 是夜,占城工坊的高炉彻夜未熄,火光映红了整片海湾,宛如当年崖山未熄的火种,在南海的夜幕中,燃成永不熄灭的星辰。。。 第64章 谣言惑元 中原大地,元廷暴政愈演愈烈。 人分四等制度下,汉人南人被视为“驱口”,赋税繁重,民不聊生。 各地均出现匿名告示,上书:“荧惑守心,宋帝现世,占城有王气,大宋将兴”。。。 元大都的暮春飘着柳絮,像一场未化的雪。 一名书生缩在街角,用浆糊将匿名告示贴在斑驳的城墙上,刚要转身,袖口被拽住。 “后生,上面写的啥?” 卖炊饼的王婆眯着眼,皴裂的手指划过“荧惑守心,宋帝现世”八字,竹篮里的炊饼还冒着热气。 书生左右张望,压低声音:“王婆,这是天意!崖山之战,宋军被海神护佑,幼帝现居于占城。我家表哥在南海打渔,亲眼看见宋军船队,船上全是金银财宝,还有会喷火的神火襄助。元人活不长了,幼帝要带大宋王师打回来啦!” “当真?”王婆踉跄半步,炊饼滚落一地,“我那庆孙儿被元兵抓去当驱口,若大宋回来。。。”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铜锣巨响,一队元军巡逻兵挥舞着皮鞭冲了过来,领头之人大喝:“快快散开!再聚首,统统充军!” 百姓如惊鸟四散,王婆的炊饼被踩成泥饼,她蹲在地上捡饼,泪水滴在告示上,晕开“宋”字最后一笔。 谣言如野火,迅速传遍中原。。。 一个多月前,占城帅帐内。 韩信对着烛火展开中原密报,羊皮纸上“江西行省白莲会起”八个大字被火漆印得发亮。“杜可用(杜万一)果然借势而起。”他指尖敲着案几,“文丞相,檄文可曾润色?” 文天祥推了推鼻梁上的竹架眼镜,狼毫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已加‘焚我诗书者,必遭天谴;屠我百姓者,定被枭首’。”他将檄文递给张世杰,墨汁未干的“宋” 字在烛光下泛着血红,“某仿《陈琳讨曹贼檄文》风骨,直斥元廷十宗罪。” 张世杰接过檄文,甲胄上的银枪缨穗扫过“血流成河,骸骨盈野”时,牙关紧咬:“某愿率轻骑护送檄文入中原,让百姓知道,大宋当归!” “不可。”韩信按住他肩膀,“元廷设‘海捕文书’通缉你我,需借商船暗度陈仓。” 他转头对一旁侍立的海盗头领,“你熟悉占城、泉州、福州、海州等临海航线,明日带十艘商船北上,船头挂吕宋旗号,内藏檄文与《大宋律法》抄本。” 海贼头领单膝跪地,新换的宋军衣甲略不合身,袖口露出旧有的鲨鱼纹身:“某定不负先生重托!” 是夜,占城码头,十艘商船悄然离岸。 新兵蹲在船舱内,抱着一捆捆油纸包好的檄文,纸包上印着小小的“宋”字火漆印。他摸出怀里的雕翎箭,箭尾红绳与油纸摩擦,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极了“老熊”大哥生前教他拉弓时的谆谆教诲。 “小心些,”老工匠递来一坛淡水,坛口贴着“福”字红帖,“这些文书比金子金贵,是咱们的希望。。。” 回到元大都,皇宫内。 元世祖正对着铜镜拔白头发,宫女捧着金盆的手不住发抖。“传旨!”他忽然暴怒,金簪砸在地上,“凡是传谣者,剥皮实草,悬于城门!” 殿外,丞相伯颜拾起金簪,翡翠簪头刻着的“万寿无疆”四字已被抓出裂痕。“陛下,”他望着殿外焚烧檄文的浓烟,“宋军借天象惑众,实则虚张声势。占城弹丸之地,不足为惧。” 元世祖转身,龙袍扫过满地奏折:“不足为惧?那为何白莲会已破抚州?为何陈吊眼许夫人已破漳州?为何中原江南百姓皆言‘宋帝持神臂弓,跨海而来’?”他忽然剧烈咳嗽,手指抠进龙椅扶手,“伯颜,你说,真有天命吗?” 伯颜沉默片刻,指尖抚过腰间玉带上的元廷图腾:“天命在弓马,在弯刀。陛下只需增兵江南,踏平占城——” 话音未落,一名暗卫踉跄闯入,呈上染血的密报:“海州、泉州等沿海之地急报!宋军商船伪装成吕宋船只,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争相传抄檄文‘天书’,中原各地散布,百姓疯抢‘天书’!” 忽必烈目光骤冷,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焚烧余烬:“烧!给朕烧光所有商船,烧光所有伪书!敢有借机生事者,夷三族!着诸行省平章政事配合行枢密院全力南下剿匪!” ———————— 占城帅帐内,韩信望着中原方向的漫天星斗,忽然轻笑。 一旁的张世杰不解:“先生为何发笑?” “我笑那元寇不智,伪帝少谋,”他摸出怀中铜钱,在掌心转出残影,“当年淮阴侯用‘四面楚歌’乱楚军之心,今日咱们用‘谣言漫天’碎元寇之胆。” 铜钱“当”地落在案几上,正面“宋”字朝上,“民心即天意,元廷,该亡了。” 新兵站在帐外,听着帐内的议论,忽然想起崖山海滩上的篝火。 那时“老熊”大哥说:“新兵蛋子,记住,只要有人记得大宋,咱们就输不了。”他握紧手中的檄文纸包,海风掠过他耳际,仿佛传来中原百姓的低语:“大宋要回来了。。。” 是夜,中原多地火光冲天,元军焚烧檄文的浓烟与起义军的烽火连成一片。 占城派出的商船队早已归港,船头的吕宋旗号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褪色的“宋”字——那是用崖山之战的残旗改制的。 韩信立于船头,望着北斗七星,想起他在河边对漂母说的话:“吾必有以重报母。”或许漂母“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漂母只是激励他不求回报,但他却不能不报那“一饭之恩”,或许让天下人都吃饱饭才能使漂母开心吧! 他摸出腰间号令三军的断枪,枪缨在夜风中扬起,如同一道未愈的伤口,却又像一支指向黎明的箭。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混着浪涛,“各营依令加紧训练,三日后全速北上!让中原百姓,早日听到大宋的马蹄声。” 第65章 跨海威压 近一个月前。 占城的暖阳炽热得能将沙滩上的贝壳晒裂。 韩信站在港口的了望台上,手中紧紧握着一卷绘制精细的海图,海风猎猎作响,将他的衣袂吹得肆意翻飞。 身旁的张世杰身着崭新的战甲,腰间的亮银枪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目寒光,枪缨随风狂舞,恰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先生,船队已严阵以待,只等您一声令下。”张世杰的声音坚定而沉稳,眼神中满是对此次吕宋之行的期待与决然。 韩信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依旧望向无垠的海面,似乎在穿透层层波涛,直达吕宋之地。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张世杰,神情凝重地说道:“此次前往吕宋,绝非易事,需你我二人合力。听闻那吕宋土王自视甚高且贪得无厌,对我大宋虎视眈眈。但我们志在复兴大宋,这吕宋是海上关键一环,哪怕前方荆棘密布,我们也必须踏平。” 张世杰微微皱眉,有力的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枪柄,寒声道:“若那土王不识好歹,妄图阻拦,末将定叫他知道我大宋军威!” 韩信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但他若冥顽不灵,咱们的神臂弓和火器可不是吃素的。”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已暗中安排,船队里藏着威力巨大的火炮,必要时,让他尝尝厉害。” 船队乘风破浪,向着吕宋进发。数日后,抵达吕宋港口。 港口一片喧嚣,人来人往,各种肤色的人在码头忙碌,搬运着货物。 吕宋土王带着一群身着华丽、佩戴着各式珠宝的侍从,傲慢地站在岸边。他身材肥胖,头戴一顶镶嵌着斯里兰卡红宝石的金冠,脸上带着轻蔑的神情,望着缓缓靠近的宋军船队。 “你们宋人,来我吕宋之地,所为何事?”土王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神中透露出对宋军的不屑,“听说大宋幼帝在占城,若你等臣服于孤,孤可保你们平安。” 韩信站在船头,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地回应:“土王陛下,我大宋皇帝陛下心怀天下,听闻吕宋物产丰饶,特遣我等来此,欲与贵国互通有无,共享太平。我们带来了精美的瓷器、丝绸,还有先进的医术和耕种之法,愿与贵国公平交易,结为友好之邦。”说罢,他示意手下抬出几件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丝绸,展示给土王。 土王扫了一眼那些华夏异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就这些?也想打动本王?我吕宋可不缺这些玩意儿。你们宋人,若是真心求和,就把船上的火器都留下,再割让几座占城的岛屿给我,否则,别想在这港口停留!” 韩信心中怒火暗生,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土王,火器乃我大宋护国重器,断不可随意予人。占城的土地更是我大宋的疆土,岂有割让之理?你若如此要求,怕是有些过分了。” 土王冷笑一声,“过分?在这南海之上,本王的话就是规矩。你们宋人,若是不答应,就别想离开!”他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们纷纷抽出武器,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 张世杰见状,怒火中烧,他大步走到船头,抽出腰间亮银枪,枪尖直指土王,怒吼道:“你这贪婪之徒,竟敢威胁我大宋!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厉害!” 韩信伸手拦住张世杰,目光冰冷地看着土王,“你真以为我大宋怕了你不成?我船队暗藏火炮,射程远,威力巨大,若您执意挑起争端,这吕宋港口恐怕瞬间就会化为火海。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港口的繁荣,难道就忍心让它毁于一旦?” 土王心中一惊,但仍强装镇定,“你莫要吓唬本王,就凭你们,能奈我何?” 韩信冷哼一声,下令道:“展示火炮!” 只见船队中几艘船的甲板上,士兵们迅速揭开火炮的遮盖物,黑洞洞的炮口当即对准港口边一处多树的空地轰了出去。 地动山摇间,吕宋土王等人脸色大变,他身旁的谋士见状,赶紧凑到他耳边低语:“陛下,宋军火炮威力不容小觑,我们不可贸然行事。” 土王心中有些动摇,但仍嘴硬道:“就算你们有火炮,又能怎样?我吕宋士兵众多,不惧你们!”说完瞅了眼自己的亲兵,却见人人像他一样两股站站,不能自持。 韩信见他仍不死心,继续施压:“土王陛下,你应该清楚,与我大宋为敌,绝没有好下场。若是你答应结盟,我们不仅会分享医疗耕种的先进技术,还会在贸易上给予贵国诸多优惠。可若是你执迷不悟,今日便是你吕宋的亡国之日。” 土王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望着黑洞洞的炮口,心中权衡利弊。过了许久,他咬咬牙,说道:“好,本王暂且答应与你们结盟。但你们必须保证,会遵守承诺,否则,本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韩信微微一笑,“土王英明。我大宋向来言出必行,只要是诚心结盟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在韩信等人的威压下,土王不得不签订了结盟条约。条约规定,双方互通有无,大宋提供瓷器、绸缎,吕宋提供兵马粮草,双方互相支援,不得擅自挑起战争。 宋军船队在港口停留期间,韩信安排工匠展示了先进的耕种技术和医术,引得吕宋百姓纷纷围观,赞叹不已。 “这宋人果然有本事,这些技术要是能在吕宋推广,咱们就不用再挨饿了。” 一位吕宋老农看着先进的农具,眼中满是羡慕。 “是啊,还有这治病的法子,真是神奇。” 旁边的人附和道。 看着百姓们的反应,土王心中虽然不甘,但也明白,与大宋结盟或许真的能让吕宋变得更强大。 短暂的结盟仪式结束后,韩信站在船头,望着吕宋的土地,对张世杰说道:“此次虽以强硬手段让土王屈服,但要让他真心归附,恐怕难有进展,需得教化徐徐图之以为我华夏之屿。不过,现在至少在海上,我们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了。接下来,先于此处多募兵壮,回占城全力筹备北伐,收复中原失地。” 张世杰点头,眼神坚定,“先生放心,末将定当全力以赴,跟随先生,复兴大宋!” 海风依旧吹着,船队缓缓驶离吕宋港口。。。 半个多月后,船队回到占城。 港口盘点此次收获,韩信说道,“此次南海诸国之行,以威慑之,以利诱之,新得兵士两千,海船二百余艘。” 张世杰点头,“如今占城、吕宋、阇婆婆达等国结盟,南海已去半壁,元寇之水师已不足为惧。” 韩信说道,“枢密使所言非虚,但要复兴大宋,前路道阻且长,当厉兵秣马,北上光复失地。。。” 第66章 屯田练兵 占城的雷雨天气来得很是频繁,铺天盖地豆大的雨点砸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韩信立于点将台,深衣被狂风扯得紧贴脊背,却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青铜雕像。 崖山保留的三千精兵,占城陈宜中召集的两千精兵,南海诸国招募的两千兵壮以及占城新招募的三千兵壮,一万精壮士兵在雨中列阵,新制的藤牌抵在肩头,形成一片深褐的盾墙。 “平戎万全阵,变!”韩信的令旗挥过雨幕,旗角扫落水珠,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前排盾牌手迅速蹲下,长矛手从盾缝间探出丈长竹枪,如刺猬开屏;长枪手紧随其后,枪尖斜指四十五度,短刀手猫腰握刀,随时准备补位。阵型转换间,雨水在兵器上汇成溪流,却无损士兵们眼神的锐利。 平戎万全阵。 韩信看着下方兵士阵型赞叹,“平戎万全阵确实别具一格。” “八阵,变!”韩信继续挥动令旗。 张世杰在旁叫好,“先生,演练虽断,阵已成型。八阵者,阵间容阵,队间容队。” “枢密使,此为九宫八卦之阵,阵数有九,中心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准焉”,韩信说道,“九军当使别自为阵,虽分左右前后而各占地利,以驻队外向自绕,纵跃沟润、林薄,不妨各自为营。。。九军合为一大阵,则中分四衢如井田法。” “继续”,韩信又挥动令旗“叠阵,变!” “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凡阵,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之。遇更代则以鼓为节。骑,两翼以蔽于前,阵成而骑退,此谓之叠阵。”韩信讲解道。 不待台下阵型用老,“撒星,变!”韩信手中令旗又一挥,“撒星阵,分合不常,闻鼓则聚,闻金则散骑兵至则声金,一军分为数十簇,金人随而分兵,则又鼓而聚之。忽之间,分合数变,金人失措,然后纵击之,以此辙胜。” “好!” 张世杰的亮银枪磕在点将台边缘,溅起的水花混着泥点,“先生随地势军势随手变阵,前可防箭,后可突击,倒是比当年岳武穆的阵法显得更加精妙!” “枢密使谬赞”,韩信回想着近日翻看的宋史等材料,谦虚的笑道,“凡用步兵,欲以寡斗众,弱胜强者,无如岳武穆之任机。岳家军熟谙军力的分合,对阵形灵活运用,寓阵形于不阵之中,这才正是对阵法的机变妙用!” “此番北上剿逆,需得知己知彼!元人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韩信继续对张世杰说道,“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吾集番汉所长,兼收而并用之,以分队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忍;制其重甲,则劲弓强弩;制其弓矢,则以远克近,以强制弱。” 突然,韩信大喝道,“十面埋伏阵,变”,只见他手中令旗翻飞,台下各军阵较前日已大为改观。 韩信转身,雨水顺着青铜剑鞘纹路滑落,在鸟篆铭文上凝成水珠,“岳武穆以背嵬军破金军,我等以步兵制元寇,地势不同,战法自异。” 他抬手抹去脸上雨水,望向演武场角落,负责警戒的刚入伍新兵正在教孩童们用树枝比划盾阵,“真正的阵势,不在兵器,在人心。” 此时,文天祥抱着一捆竹简深一脚浅一脚跑来,儒巾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墨袍下摆浸成深紫:“先生,《屯田之策》已拟好!某按《泛胜之书》改良了占城稻种,可耐旱涝。” 韩信接过竹简,指腹触到 “一岁三熟” 四字:“文丞相可曾想过,为何赵佗能在南越立足?” “因他‘和集百越’,教民耕种。”文天祥拂去竹简便签上的雨珠,“某在策中写了‘占城十策’,首重农桑,次兴百工,再立学堂。” “善。”韩信点头,目光落在新兵教孩童摆的迷你盾阵上,“当年李冰修都江堰,百姓称其‘川主’,及至刘备入蜀,诸葛平蛮,蜀地云南至今仍念大汉丞相;今日我等屯田占城,北上安南、林邑、九真,也要让百姓知道,我大宋不是过客,而是归人。” 弓手阵营内已不是“新兵”的“老兵”正训练着刚入伍的新兵。 训练间隙,弓手老兵蹲在屋檐下擦拭着他的神臂弓,雨水顺着竹棚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水洼。老工匠挨着他坐下,递来一块烤椰干:“小子,弓身弧度再调半寸,箭矢能多飞二十步。” 少年抬头,看见老人掌心的老茧比弓弦还粗:“您当年在临安工坊之时,也做这神臂弓?” “做过。” 老工匠摸出腰间的青铜扳指,上面刻着“临安府军器监”字样,“那年蒙古人破城,我带着这扳指跳护城河,游了十里才捡回一条命。” 新兵指尖抚过扳指刻痕,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他解下腰间箭囊,取出雕翎箭,在箭杆上刻下歪歪扭扭的“临安”二字:“等打完仗,我想带这箭回临安,祭奠在岳王庙前。” 老工匠突然抓住他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好小子,记住,咱们的弓射的不是人。。。是胡虏的气数。” 是夜,雨势稍减,演武场点起数百盏气死风灯,将士兵影子投在潮湿的沙地上。 韩信巡营时,看见张世杰独自在靶场练枪,银枪在灯影中舞出梨花暴雨,枪尖水珠飞溅,竟将十步外的灯烛一一扑灭。 “将军好枪法。”韩信驻足观看,剑穗与断枪枪缨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张世杰收枪行礼,甲胄下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某在想,若当年襄阳之战有先生的诸多大阵在,孤守六年的吕文焕何至开城投降?” “襄阳之失,失在朝纲腐败,非战之罪。”韩信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张新制的神臂弓,弓弦嗡鸣如龙吟,“如今占城有粮、有兵、有民心,元寇纵有十万铁骑,又能奈我何?” 张世杰忽然指向星空:“先生看,荧惑星红光更盛了。” 韩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星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宛如一颗跳动的赤心。“荧惑守心,主兵丧。”他握紧弓弦,“但在我等眼中,这是汉人该兴的兆头。” 弓手老兵抱着一捆新箭从旁走过,听见这话,忽然想起白天陆相教孩童们念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他低声跟着念叨,雕翎箭箭杆上的“临安”二字反复被雨水冲刷,却愈发清晰。 五更梆子响时,占城工坊的高炉再次点燃,火光映红了练兵场的 “宋” 字大旗。韩信站在旌旗下,看着士兵们在晨光中打磨兵器,听着学堂传来的琅琅书声,忽然想起漂母的粥香。 “先生,早饭好了”张世杰递来一碗热粥,“某让人加了椰浆,甜的。” 韩信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倒似比当年吃过的麦饭更香了些。” 他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粥勺在碗中划出涟漪,“等打完这仗,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喝上粥,读上书。” 老兵站在远处,看见先生的身影与朝阳重叠,手中的雕翎箭忽然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练兵,而是在为一个朝代的重生淬火。。。当晨风吹过演武场,他听见无数声音在风中交织:“老熊”的笑骂声、老工匠的锤打声、孩童的读书声,还有先生的那句“民心即天意”。 这一仗,他们要赢的,不只是战场,更是华夏民族的未来。。。 第67章 琼州碧海破楼船 三日后,宜出征吊伐。 三路大军在韩信的指挥下开拔。 占城港的晨雾还未散尽,三百艘海船的桅杆已如松林般刺破晨曦。 张世杰踩着湿滑的甲板巡视舰队,亮银枪杆划过船舷,刮落昨夜未干的海盐,露出底下新漆的朱红朱雀纹 —— 那是占城匠人依照大宋水师旧制所绘。 “枢密使,火油舱已按您的吩咐,每船多备了三成”,张世杰亲卫中一位被破格提拔的副将抱着海图跟在他身后,甲胄下的交趾藤甲泛着温润的光,“只是这‘火龙阵’全凭潮汐借力,万一风向突变。。。” 张世杰忽然驻足,望向港外翻涌的浪花:“建炎四年,韩世忠在黄天荡以八千水师困十万金兵,靠的便是‘以海为阵,因势而导’,而且南船北马不只是说说的,元军在崖山以及追击之战已损失大量战舰,依先生运筹,我等当于琼州与之交战,如此当地季风必利于我军。” 他转身时,甲胄上的“忠”字徽章撞在副将的铠甲上,发出清越的响声,“元军楼船虽巨,却如笨象陷入泥潭,我等轻舟便是为其放血的匕首。” 副将点头,目光落在旗舰桅杆顶端的大宋旗帜:“昨夜细作回报,元军舰队接到我军舰队北上的消息后,由在广州休整的李恒率领,楼船三十艘,混编轻舟二百余艘,正沿琼州海峡南下,可惜张弘范已病死,无法报崖山之仇了。” “不必在意,当务之急乃是趁元逆海军尚未发展,灭其海上力量”,张世杰指尖划过海图上着重圈出的后海至天尾间的礁石群“岬角”标记,“传令各船:每十船编为一‘火凤队’,船头载满浸油的椰树干,船尾藏二十名神臂弓手。未时三刻随潮起启航,目标——琼州浅滩。” 未时三刻,南海的烈日将海水晒得发烫。 张世杰站在旗舰 “日月重开大宋天号” 船头,望着远方元军舰队如黑云压境,楼船上的 “元”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报!元军楼船吃水两丈,已进入浅滩区!” 了望手的声音带着兴奋。 张世杰举起那来之不易的单筒望远镜,全身是占城工匠用青铜手工打磨,镜筒上还刻着 “见远” 二字。他看见元军楼船的铁锚正缓缓落下,船底激起的泥沙在清澈海水中划出浊流。 “时机已至。” 他转身拔剑,剑光映出自己眼底的冷冽,“张副将,率‘火凤一队’诱敌,记住,只准败,不准胜!” 副将抱拳领命,三十艘轻舟如离弦之箭冲出,船头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在烈日下格外醒目。 元军统帅李恒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逼近的宋军小船,弯刀刀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宋人果真黔驴技穷,竟用小渔船送死?” 他转身对副将,“传令楼船列‘雁翎阵’,轻舟两翼包抄,速战速决。” 却不想,宋军轻舟在距楼船百步时突然转向,船尾划出的弧线精准如北斗轨迹。 张世杰看着元军舰队果然中计,两翼轻舟脱离主阵,心中暗赞韩信所授海上的 “北斗诱敌之阵” 果然奏效。 “放火箭!” 副将在船头大吼,手中令旗挥落。 三十支火箭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火尾,如三十只火鸦扑向元军轻舟。浸过鱼油的船帆瞬间起火,海风助势,火势迅速蔓延。 李恒脸色讥讽道:“吾等战船表面已涂满湿泥,海战又岂会不防火攻!” 他看到两翼轻舟较旗舰楼船群已远,顾虑阵型脱节随即下令楼船也跟上来保持距离,却听见 “轰隆” 巨响,旗舰船底撞上暗礁,海水汹涌灌入底舱。 张世杰抓住时机,手中令旗连挥三次,二百艘火船如离弦之箭冲出,船头的朱雀纹在火光中展翅欲飞。 “弟兄们,当年韩世忠火烧海州北大门,今日我等火烧琼州湾!” 他的声音混着海浪轰鸣,“火船驾驶员听令:点燃船尾引火索,跳海后游向左翼接应船只!” 火船驾驶员们皆是占城避难宋人,人人腰间系着写有姓名的木牌,大喊着 “大宋必胜”,点燃引火索后纵身跳入海中。 火船在潮汐推动下,如一条条火龙冲向元军楼船。元军轻舟转向已不及追赶,楼船庞大的身躯又在浅滩中难以转向,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船撞来。 “枢密使,火船已撞中元军旗舰!” 了望手的声音带着狂喜。 张世杰望着燃烧的元军旗舰,甲板上的元军水兵们惊慌失措,有的跳海逃生,有的挥舞弯刀试图砍断火船绳索。 他冷笑一声,亮银枪指向敌阵:“神臂弓手听令,专射楼船帆索,瓮中捉鳖!预备队,截住元军轻舟就是大功一件。” 五十支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啸,精准地射向元军楼船的帆索。一时间,帆布如断线的风筝纷纷坠落,楼船失去动力,只能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李恒看着旗舰起火,眼中闪过绝望,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水兵灭火,却被冲上来的宋军士兵踹翻在地,绑在一旁。 张世杰跃上一艘即将沉没的元军楼船,亮银枪连挑三名元军水兵,枪尖在阳光下划出银弧:“元寇!今日便让你们见识我大宋水师的厉害!” 战斗持续到黄昏,海面漂满了燃烧的船只残骸和元军尸体。张世杰站在旗舰船头,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擦了擦亮银枪上的血迹。 “枢密使,此战缴获楼船五艘,轻舟三十,元军逃跑船只不足二十,其海上力量已荡然无存。” 副将抱着战利品清单走来,脸上沾着烟灰,却难掩喜色。 张世杰点头,目光扫过俘虏的元军水兵:“将俘虏中的工匠和水手分开,工匠带回占城,水手编入我军。” 张世杰看向一旁的李恒,“将军非蒙古亦非色目人,又岂能不知元之暴政,今将军败于我手,非战之罪,乃先生巧计破之,将军即已被擒,何不早降。” 在张世杰耐心劝说之下,元军统帅李恒归降大宋,张世杰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遣轻舟快船将降将李恒带去见韩信大军。 安排好后,他转身望向北方,海面上波光粼粼:“传令下去,舰队休整三日,随后北上。每到一处沿海据点,便虚张声势,多挂旌旗,就算攻下郡县也要在元寇主力赶来之前携宋民撤离,让元寇无法察觉我军主力究竟在何处。” 副将疑惑:“枢密使,我军主力应在陆路,为何却在海上浪费了两千兵力?” 张世杰轻笑,指尖依次划过海图上的长江入海口、胶州湾等地:“先生早做了安排,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我等在海上佯攻,吸引元军主力南下,陆路大军便可趁机北上,直取中原。” 他望着远处归巢的海鸟,声音低沉:“先生说,当年韩信在井陉背水一战,靠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日我等在海上佯攻,靠的是虚虚实实,让元寇摸不清虚实。” 是夜,琼州港内灯火通明,随船工匠们开始改造缴获的元军楼船,士兵们在甲板上操练新学的海战阵法。 张世杰站在船头,望着星空,想起韩信临别时的话:“海战之道,贵在因势而变,如海水般无形,却能穿石。” 他握紧亮银枪,喃喃自语:“元帅,此战已胜,接下来的佯攻,定让元寇首尾难顾。。。” 第68章 交趾丛林破藤甲 一个月后,占城王宫偏殿内。 陆秀夫正跪在草席上,用鹅毛管为幼帝赵昺吹奏《阳关三叠》。 殿外椰林沙沙作响,混着远处工匠打造兵器的叮当声,幼帝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陆爱卿,” 赵昺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先生说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了,那临安的城墙真的有这么高吗?” 他比划着小胳膊,腕间还戴着陆秀夫用占城珍珠串的平安符。 陆秀夫柔声道:“比陛下的手掌叠起来还要高呢。等收复临安,陛下要在城墙上种满梅花,让香气飘到大海对面。” 他指尖拂过幼帝额角,那里还留着崖山逃亡时被木刺划伤的淡红痕迹。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捧着木匣跪地:“报,文丞相从交趾送来战报。” 展开丝帛,陆秀夫的目光落在末尾小楷:“遵元帅令,西路军北上安南、林邑旧地,发兵后半月破交趾藤甲兵,获象兵三十,附《平南地形图》。” 看着军情喜报,陆秀夫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文天祥在占城码头与他道别的场景,文人儒衫下藏着从崖山带来的断箭,箭尾红绳已褪成浅浅的粉色。。。 半月前,交趾丛林深处。 腐叶堆积的地面能陷没脚踝,文天祥踩着横倒的乔木,手中藤杖拨开丛生的野蕨。弓手老兵腰间挂着从元军缴获的牛皮水囊,水囊上刻着的 “老熊” 二字已被雨水浸得模糊。 “文丞相,前方就是元军藤甲营。” 带路的占城向导光着上身,胸前刺着的大宋朱雀纹随呼吸起伏,“他们用毒藤浸甲,箭矢难入,且林中湿气太大,难用火攻。” 文天祥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的神臂弓营。这些人曾跟着 “老熊” 在崖山奋战,此刻每人背着三石神臂弓,箭囊上系着褪色的红绳——那是从战死的袍泽遗物中留下来的。 文天祥看着那个娃娃脸却已开始教新兵的老兵,“还记得‘老熊’教你们的‘射箭之法’吗?” 老兵摸了摸腰间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在幽暗中泛着微光:“丞相放心,当年‘老熊’大哥说过,箭要贴着眼睛瞄准,借三分准头直取敌将咽喉。” 他转头对身后弟兄,“今日便让元寇尝尝我神臂弓营的厉害!” 驻守元军藤甲营的梆子声在山谷回荡时,文天祥抬手按在腰间剑柄。 这柄剑是占城匠人用沉船铁料新铸,剑鞘刻着 “留取丹心” 四字,是他昨夜亲手刻下。 “列撒星阵!” 他的令旗挥出,三百弓手如星辰般散落,迅速隐入蕨丛。 元军将领孛儿只斤·脱欢骑着战象冲出,藤甲在阳光下泛着暗绿,象鼻卷起的巨木砸断碗口粗的乔木:“宋人竟敢入林!藤甲兵听令,放毒箭!” 破空声骤起,文天祥早有准备,抬手示意。弓手们同时拉弓,箭矢带着尖锐的啸声,竟比元军毒箭快上三分。 老兵盯着象首,独眼眯成一线:“‘老熊’大哥,看我这箭——” 箭矢擦着象耳飞过,精准射断象兵手中的毒弩机括。第二箭接踵而至,射穿藤甲缝隙,没入象兵咽喉。 “好箭!” 文天祥低喝,“变阵!按先生操演的《孙膑兵法》‘天阵’,断其两翼!” 弓手们迅速变阵,箭矢专射战象脚踝,带倒刺的箭头勾住藤甲,扯得象兵东倒西歪。 元军藤甲虽硬,却挡不住神臂弓近距离攒射,更防不住宋军从占城学来的淬毒弩箭。。。 占城王宫后厨,陆秀夫正与泉州汉商首领蒲寿庚核对粮册。铜油灯映着二人身影,在棕榈叶编的墙壁上投出晃动的影。 “蒲先生,” 陆秀夫指着竹简上的朱砂批注,“占城稻米可借三成,待收复广州,用泉州海盐偿还。” 他忽然注意到蒲寿庚袖口露出的罗盘,“这水罗盘改良得妙,比临安时更准三分。” 蒲寿庚抱拳:“当年不得已降元,只是因商钻研辨星技艺,不想今日能助王师。” 他压低声音,“陆相,泉州城内多念大宋恩情之人,当年为形势所迫不得已降元,去岁收成鄙薄,现城内粮草不足,只得厚脸来此讨食,陆相,吾等待王师北上之时,必为内应。” 陆秀夫沉吟片刻,“烦请蒲先生早日做好准备。” 他望向窗外,幼帝正跟着占城孩童学跳祈雨舞,草编的朱雀冠歪在头上,“幼帝虽小,却每日临《孝经》三行,将来必是中兴之主。。。” 交趾战场的星夜,文天祥靠在树干上,借着火堆微光修补《平南阵图》。老兵蹲在一旁,用兽骨磨着箭头。 “文相,” 老兵忽然开口,声音像是浸满了夜露,“‘老熊’大哥经常对我说,他的箭要留给元军主帅。今日射脱欢的那箭,准头可及得上他当年?” 文天祥望着老兵脸上的笑容说道,“他若还在,必夸你箭上又多了三分沉稳。” 他指尖划过撒星阵图上的北斗标记,“先生曾说,阵法如星辰,兵卒如棋子,而你们神臂弓营,则是最亮的那几颗。” 夜风掠过丛林,老兵摸出临行前幼帝赏赐的半块椰丝糕,递给文相当做宵夜,“等打下临安,我要祭拜‘老熊’大哥,告诉他,大宋的箭,还能射穿更厚的甲。” 文天祥笑了,火光映得他眼瞳通红:“会的。等天下一统,咱们要在临安修座忠烈祠,把‘老熊’的名字刻在最显眼处,好教后人知道。” 晨雾初起时,宋军营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文天祥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想起昨夜收到的陆秀夫信中所言:“占城已储粮十万石,幼帝已能背《出师表》全文。” 他握紧手中的阵图,忽然明白,所谓复国,从来不是一人一军的奇迹,而是千万个 “老熊”、老兵,在丛林、在海港、在朝堂,用热血和智慧,共同织就的光复之网。 看着交趾的晨露,文相令旗指向前方,“出发。。。” 第69章 兵不血刃下羊城 韩信率领东路大军共三千精卒两万民夫突袭广州,沿途各县看到大宋王旗后纷纷望风而降。。。 广州城头的铜漏刚过寅时三刻,李恒的牛皮靴在女墙上碾出细碎的霜花。 十日前,李恒被水师轻舟送到韩信的东路军中,得韩信召见,让他到广州之后入城劝降。 此时,李恒望着城外宋军大营的灯火,如星河落地,映得甲胄上的元廷虎头纹泛着冷光。 回想在宋营这几日,大宋军民的勃勃生机深深的触动了李恒的信心,在崖山之战张弘范因病回大都修养后,由他继任元军海军元帅,琼州兵败被俘时,本来他只是诈降做权益之计,现在也在韩信无声的攻心之计下归心于大宋。 李恒还在回味被韩信放回城内时,韩信脸上那淡然的笑容。 “将军,宋军已四面包围城池,粮道已断。” 城内他留守的副将怯怯递上军报,烛火在副将颤抖的指尖摇晃,“存粮够维持两月,向泉州的求援已发出。。。” 李恒没有接报,目光落在他之前的元军帅旗上那道被夜风吹裂的口子。 半年前在崖山,他亲眼见过那支差点覆灭的宋军逃出生天,未曾想如今竟如凤凰涅盘,具占城携雷霆之势卷土重来。 想起元廷权臣伯颜那句 “南人不足为惧”,李恒忽然冷笑,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裂痕——那是半月前与张世杰在琼州海战时留下的伤。 “开城门。” 李恒下定决心后开口叫道,声音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副将扑通跪地:“将军!我等据城而守,尚可坚持到援军。。。” “援军?等来援军又如何?” 李恒转身,甲胄撞击声在空荡的城头回响,“元廷视我等汉人、南人为犬羊,粮草器械也是优先供给蒙古亲军,你以为伯颜会派一兵一卒来救?泉州恐怕更是难以自保!” 李恒望向宋军大营中飘扬的 “韩” 字帅旗,“先生在数百里之外运筹帷幄调遣张世杰击败我于琼州时,我便知元军大势已去。” 卯时初刻,广州城门缓缓开启,李恒率城内众将士跪迎宋军,未降的元军也很快被镇压俘虏。 韩信骑着战马踏入城门,玄色大氅扫过青石板,目光落在李恒胸前的元廷金牌上:“李将军可曾读过《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李恒抬头,读出韩信眼中的深意,大声向四周喊道,“昔日,某非降元,乃降大势,今日吾等跪迎王师凯旋而归。” 话刚说完,只见李恒解下胸前金牌猛掷于地,金牌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光,“元廷苛政,汉人十室九空,某镇守广州两载,每年送往大都的赋税,够养活数十万灾民。” 韩信下马,亲手扶起李恒:“我知将军苦衷。当年赵宋失德,让百姓遭此劫难。” 他望向街道两旁跪迎的百姓,有人捧着糙米,有人举着褪色的宋旗,“但如今幼帝尚在,占城已囤粮百万石,将军可愿率旧部,与你我共同为华夏闯出一条活路?” 李恒凝视着韩信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上的鸟篆纹与他在临安见过一面的岳武穆佩剑遗物竟有几分相似:“某麾下八千南军,皆愿听元帅将令,但求勿伤城内百姓分毫。。。” 五日后,泉州刺桐港。 海风带着暖意迎面而来,蒲寿庚站在自家商船的甲板上,望着港口内五十艘宋军战船正在修补。 他手中的玛瑙算盘噼啪作响,算珠碰撞声混着工匠敲打船板的叮当声。 “父亲,宋军要征调我家二十艘福船。” 长子蒲师文低声禀报,“且要借用咱们的猛火油。。。” 蒲寿庚抬手打断,目光落在不远处韩信的中军帅帐上。 那位传说中在崖山 “背水一战” 救活大宋的神人正在帐外与占城工匠交谈,衣摆处露出的铠甲,与他的商船队用来防海盗的护甲竟如出一辙。 “去请元帅过府一叙。”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带上咱们从波斯运来的琉璃盏,还有那幅《泉州港舆图》。” 酉时三刻,帅府花厅,韩信望着案上展开的舆图,泉州港的街巷、码头、仓库标注得比元廷官图还要详细。 蒲寿庚亲自斟茶,茶汤在琉璃盏中映出二人倒影:“元帅可知,这刺桐港每年吞吐香料三十万担,可装备十万水师?” “蒲大人掌管市舶司二十余载,” 韩信指尖划过图上的 “蒲家坞” 标记,“元廷却只当你是可榨取的钱袋。去年涨的三成市舶税,怕是都填了大都的酒池肉林。” 蒲寿庚眼皮微颤,算盘珠子突然噼啪乱响:“元帅明察。某虽为阿拉伯后裔,却在泉州生息三代,祖坟在晋江畔。” 他忽然压低声音,“元廷派来的达鲁花赤,上月竟要将我蒲家商船改作战船,去攻打占城。。。” 韩信放下茶盏,目光如剑:“我若保你蒲家世代掌管市舶司,且允你自治港务,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蒲寿庚的算盘突然静止,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元帅需要什么?” “一要猛火油,二要熟悉海路的舟师,三要。。。” 韩信指向舆图上的胶州湾,“蒲家商队在北方的暗桩。元军以为我军会从陆上北伐,却不知占城水师已绕道沿岸各地,只等泉州港的向导。” 蒲寿庚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二十年商海沉浮的老辣:“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某早算到,元廷的‘四等人制’终会逼反天下商贾。” 他击掌三下,暗处转出个捧着锦盒的仆人,“这是元军在胶州的布防图,还有二十枚可开港闸的金虎符。” 是夜,韩信登上新召集船队的旗舰甲板。 海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袖口内衬上绣着的 “汉” 字篆纹,与一同登船的蒲寿庚麾下将士暗中佩戴的朱雀纹玉佩遥相呼应。 “诸位曾为元军,” 韩信的声音混着潮声,“但天下百姓不分南北,只问是否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 他抬手,月光映出掌心的老茧,“某在占城见过八岁孩童,捧着从元军火里抢出的《论语》,问先生‘仁’字怎么写。” 一名偏将突然跪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刺青——那是被元廷禁止的 “忠” 字:“我等南军,谁不想堂堂正正做汉人!” 正说话间,蒲师文匆匆来报:“元廷泉州达鲁花赤今夜要调走所有火油,说是运往大都。” 韩信与李恒对视一眼,后者忽然冷笑:“怕是伯颜终于醒过神来,要断我军火攻之源头。” “来得正好。” 韩信转身望向刺桐港的灯火,“蒲大人,可还记得白天说的‘猛火油遇水即燃’?” 蒲寿庚点头,眼中闪过精光:“已让匠人在火油罐中混入占城海盐,元军若敢启封。。。” “李将军,” 韩信将令旗递给李恒,“带你的南军,穿元军服饰,护送‘火油’出城。待元军验查时。。。” “末将明白!” 李恒接过令旗,甲胄上的虎头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今日便让元军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亥时三刻,泉州西门,二十辆载着火油罐的马车缓缓驶出。达鲁花赤亲自验查,弯刀刚划破油布,刺鼻的咸味混着火星突然爆燃,火舌瞬间吞没了验查队。 李恒率南军趁机反戈,城头 “元” 字旗应声而落,取而代之的是绣着朱雀的大宋军旗。韩信站在帅船上,望着泉州城上空火光冲天。 此刻,刺桐港的灯火正如箭光,照亮大宋水师北上的航路。 而蒲寿庚站在自家商船上,望着宋军水兵往他的福船搬运火油,忽然低声对长子说:“记住,真正的聪明人,从不把宝押在会沉的船上。” 晨光初露时,泉州百姓发现,宋军已在城门口贴出的告示上,除了安民条款,还多了一行小字:“恢复市舶司旧制,诸番商来港,皆按宋律纳税。” 这一夜,刺桐港的潮水格外汹涌,却没人注意到,五十艘轻舟、三十艘福船已悄悄驶离港口,去与张世杰汇合。 第二日,韩信命副将率两千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蒲寿庚在内的蒲家众人,当众宣读蒲寿庚等人在泉州屠戮大宋宗室及中饱私囊的罪行后,将蒲家众人打包发往占城,交由幼帝等人处置。抵达占城后,幼帝宣布除首恶,其余人众羁押牢狱之中。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第70章 竹海定滇黔 西路军,乌蒙山的雾霭像一床潮湿的棉絮,裹着竹露的清冽,粘在文天祥的素色儒衫上。 他翻身下马,任由青骓马啃食路边的蕨类植物,指尖抚过马鞍上插着的《平南地形图》,绢角被露水洇湿。 弓手老兵还在仔细的钻研着 “老熊” 大哥用朱砂画的简易箭谱——那是崖山时“老熊”训练神臂弓营的遗物。 “文大人,前方便是奢家寨。” 带路的彝族少女阿朵赤足踏在湿滑的岩石上,腰间鹿皮袋里的银铃轻响,“寨主已在竹楼等候,他腰间挂着您送来的神臂弓断弦。” 文天祥点头,注意到少女脚踝处缠着褪色的红绳——与崖山战死的 “老熊” 箭尾红绳如出一辙。 他解下随身携带的牛皮水囊,递过去:“替我告诉寨主,我大宋只带诚意而来,不带一兵一卒。。。” 悬空竹楼的火塘烧得正旺,松脂香气混着烤麂子肉的焦香。 彝族首领奢家寨主坐在竹席上,手中握着半片断弓,正是文天祥派人送来的,弓弦处还缠着几缕阵亡袍泽打理的红绳。 “汉人丞相胆子真大。” 首领的彝语带着金沙江的浊重,却突然用官话补充,“二十年前,我父亲在临安当质子,曾偷藏了半卷《武经总要》。” 文天祥注意到竹楼四壁挂着的兽皮地图,金沙江与岷江交汇处用朱砂标着 “神火营” 三字:“元廷在云南设‘金齿都元帅府’,三年征了七次战马税,连母马驹都不放过。”他解开锦囊,取出从元军处缴获的青铜马镫,镫面上 “至元通宝” 的刻痕被磨得发亮,“这是你们去年被抢的三十匹追风驹的马镫。” 寨主的手指在马镫缺口处停顿——那是他弟弟被元军砍断手指时留下的血痕。 看了半晌,寨主忽然起身,以彝礼跪叩:“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元人把我们当会走路的钱粮。去年冬天,他们抢走了族里的‘火塘祭’金冠,说要熔了给大都的宫殿铺路。” 文天祥递过一卷帛画,上面是占城匠人绘制的神臂弓改良图:“我带来三件物事:一为可破藤甲的三棱箭图纸,二为能避瘴气的交趾面罩,三为耕种技艺” 他展开另一幅帛画,上面是幼帝赵昺临摹的《孝经》片段,“是大宋幼帝的手书,说‘凡天下,耕者有其田’。” 寨主盯着帛画上稚嫩的笔触,忽然用彝语对身后的长老们说了些什么,转头对文天祥道:“我族愿出三万勇士,随大人入蜀。但有个条件——” 他指向火塘中跳动的火焰,“战后,让我们的孩子既能读汉人的《诗经》,也能唱我彝家的《梅葛》。再遇战争时,大宋要像千年前的诸葛丞相与我们一起共同打败大鬼主(古代彝族的奴隶主)一样,共进退。。。” 七日后,元军脱欢的长子,新晋镇南王孛儿只斤·老章,与次子孛儿只斤·脱不花共同率两万大军踏入赤水河峡谷。 文天祥站在竹制了望塔上,看着谷底的甲胄如长蛇般蠕动,忽然听见身后弓弦轻响。 “文大人”,说话的是弓手老兵,此刻正擦拭着箭尾的红绳,“‘老熊’大哥说过,雾天要瞄准第三片竹梢。” 文天祥看着箭矢划破晨雾,精准射中元军斥候的号角,回声在峡谷中荡起涟漪:“‘老熊’若在,定会夸你箭上又多了几分山风的劲道。” 他指向山腰处的赤铜矿,“让阿朵带神火队准备,该让元军尝尝‘赤火阵’了。” 彝族寨主的唿哨穿透雾霭,三百彝族勇士从竹林跃出,背篓里的赤铜粉末在阳光折射下化作漫天红雾。元军战马受惊,前蹄踏翻了自家的投石机,火油罐炸裂的声响混着彝语战歌,如滚雷在峡谷中回荡。 “相传这是诸葛丞相留给我祖先的‘神火计’,” 寨主递过兽皮水袋,里面装着掺了辣椒的烈酒,“当年忽必烈征大理,我们用这招烧了他的粮草。” 文天祥望着谷底逐渐混乱的元军阵列,忽然看见老兵单膝跪地,对着东边的方向默祷——那里是崖山的方向。他轻轻拍了拍老兵的肩膀:“‘老熊’在天有灵,会看见他的箭法在西南山地开了新花。。。” 雨夜的竹楼内,松脂火把将两人影子投在竹墙上。 文天祥与彝族寨主围坐火塘,地图上用鸡血标出元军在曲靖、叙州的布防。 “叙州囤了十万石粮草,” 寨主的骨刀敲着火塘里的鹅卵石,“但必经的栈道只有三尺宽,是用百年老藤编成。” 文天祥忽然想起占城时匠人改良了神臂弓射程,比之前还远五十步。 他蘸着雨水画出阵图,“让老兵带神臂弓手埋伏两侧,等元军粮队走到峡中,便砍断藤索。” 彝族寨主的目光落在文天祥坚毅的脸上,“汉人有句话,‘天时不如地利’。我们彝族在这山里活了千年,知道哪块石头下藏着暗河,哪片竹林能引雷火。” 忽然,竹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闯入:“寨主!元军从吐蕃遗民中征借了一千铁骑兵,连同他们的败军,正冲着咱们而来!” 文天祥按住奢保义即将按刀的手,望向火塘中跳动的火星:“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靠的不是刀兵,是‘攻心’。” 他转头对斥候,“告诉铁骑兵首领,我们在大渡河畔备下了三件礼:一坛大理国的葡萄酒,一卷吐蕃文的《金刚经》,还有。。。” 他取出从泉州带来的波斯琉璃盏,“大汗最爱的撒马尔罕地毯。” 寨主忽然大笑,震得竹楼簌簌落灰:“文大人这离间计,比我族的‘罗作舞’还要妙。吐蕃人当年与大宋在茶马古道换盐铁,哪会真为元廷卖命?” 五日后,大渡河畔的霜雾中,文天祥望着对岸前锋铁骑兵列阵。 为首的吐蕃千户戴着镶嵌松石的头盔,胸前挂着的,正是奢家寨失落的 “神火祭” 金冠。 “千户大人远道而来,” 文天祥的声音混着河风,“可还记得《唐蕃会盟碑》上的‘患难相恤,暴掠不作’?” 他抬手,身后彝族少女捧着金冠缓缓上前,冠上的红宝石在霜光中如滴血的朝阳。 吐蕃千户的手在剑柄上停顿,目光落在金冠的缺口 —— 那是当年忽必烈抢去熔铸金币时留下的。忽然听见身后骚动,铁骑兵中有人认出了宋军旗帜上的朱雀纹,那是他们在大理见过的、象征正义的图腾。 “元廷拿你们的战马去填大都的酒池,” 文天祥指向江心漂浮的羊皮筏,上面载着从占城运来的茶叶和盐巴,“我大宋愿继续以茶盐换战马,与吐蕃兄弟共定西南。” 千户忽然甩镫下马,以吐蕃大礼跪拜:“当年我祖父在钓鱼城,曾与王坚将军共饮烈酒。今日见汉家旗帜,方知‘宋未亡’。” 当铁骑兵调转马头时,文天祥看见彝族寨主正将神臂弓图纸递给吐蕃匠人。 江风卷起他的儒衫,露出内衬上绣着的 “九州一统” 四字,那是陆秀夫在占城时亲手所绣。 是夜,元军几近全军覆没,大渡河畔燃起了各族篝火。 彝族少年们围着文天祥,听他讲 “仁者爱人” 的故事,火光照着篝火旁众人腰间的短刀和神臂弓,映出一片温暖的颜色。 而在千里之外的占城,幼帝赵昺正趴在陆秀夫膝头,听着交趾传来的捷报。 烛光下,陆秀夫指着舆图上的西南疆域,忽然想起文天祥信中写的:“西南各族,皆为华夏枝叶,根须相连,风雨不倒。。。” 第71章 闽江涌浪潮 福州城的青石板路上,残雪被晨霜凝得发白,元军的 “镇” 字大旗在城楼上猎猎作响,旗角扫过悬在堞口的三颗首级。 李恒骑在马上,望着那些已发青乌的面容,喉结不自觉滚动,手按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 第三颗首级上,那截褪色的红绳正是他半月前亲手系给劝降使者的信物。甲胄下的内衬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他忽然想起这些南军旧部曾在崖山之战中替他挡过三支流矢,如今却成了元军立威的祭品。 “元帅,末将请命为先锋。” 李恒转身向韩信抱拳,铁甲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目光却仍黏在首级上的红绳,“末将熟悉福州布防,元军守将孛罗合沙是末将旧识,此人贪功冒进,必中诱敌之计。” 韩信勒住缰绳,玄色大氅在风中翻卷,露出腰间青铜剑鞘上斑驳的鸟篆纹。 他转头望向李恒,注意到对方眼底的血丝——那是昨夜亲自绘制闽江布防图熬出的痕迹。“李将军可知,为何我军偏要绕开闽江正道,走西侧竹林?” 他抬手,马鞭尖指向云雾缭绕的山谷,那里传来隐约的竹涛声,“三日前探马回报,孛罗合沙在闽江布下百艘楼船,却留东侧竹林仅有百骑巡防。” 副将呈上竹制舆图,细密的墨迹标注着潮汐线与暗礁分布。 李恒凑近细看,发现西侧浅滩处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状的标记,每颗星点旁注着 “卯时潮高七尺”。他忽然想起在广州、泉州练兵之时,韩信曾在沙滩用贝壳摆出同样的阵型,讲解 “因势而变” 的兵法。 “元帅,卯时潮起,竹林浅滩可通轻舟。” 副将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李恒。 韩信指尖划过舆图上的 “甘蔗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要你率五千南军,扛着‘元’字旗攻城,每攻三里便弃甲而逃,务必让孛罗合沙以为我军粮草不济。”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李恒的肩甲,触感透过铁甲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些‘元军’粮袋里,装的是占城产的辣椒面——遇水便会蒸腾出辣雾,你可知这法子从何而来?” 李恒一怔,北进的路上,士卒曾用赤铜粉末在密林中制造红雾,用来处理那些中了埋伏却有一战之力的元军。 想到此,李恒的眼神骤然明亮,抱拳时甲胄发出脆响:“末将明白,此乃‘饵兵之计’,借潮势诱敌,再以火攻断其粮道!” 卯时三刻,闽江潮水初涨,江心的芦苇丛随波起伏。 李恒率军擂鼓攻城,旌旗蔽日,却故意让前军步伐凌乱,数十袋 “粮草” 滚落路边。城头孛罗合沙见状,肥大的身躯笑得直颤:“南军果然是乌合之众!传我将令,百艘楼船倾巢而出,务要生擒李恒!” 他的金漆弯刀划过空气,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韩信蹲在轻舟船头,手捧占城匠人特制的 “指南鱼”—— 磁化的鱼形铁片在铜盆中轻轻转动,始终指向北方。 他抬头望向江岸,浅滩上的芦苇丛忽然晃动,数十道身影如狸猫般潜伏其中,神臂弓手们背上的箭袋系着新换的红绳,那是昨夜百姓们连夜编的平安结。 “放!” 令旗挥落的刹那,二十支火箭腾空而起,尾端的松脂在晨雾中拖出红线。首当其冲的元军粮囤 “轰” 地炸开,浸过鱼油的芦苇腾起浓烟,混着辣椒面的辛辣气息顺风扑向楼船。元军水兵们顿时涕泪横流,咳嗽声此起彼伏,船舵在手中疯狂打转,楼船接连撞上暗礁,发出木骨断裂的闷响。 孛罗合沙在旗舰上涕泗横流,握着栏杆的手指几乎掐进木头:“快!快用水泼——” 话未说完,便看见江心漂来无数稻草人,身上绑着的羊皮袋裂开,黏稠的火油遇水燃烧,瞬间将江面染成火海。他忽然听见后方杀声震天,转头望去,李恒的军旗在浓烟中若隐若现,南军士兵们甩掉伪装的元军衣甲,露出底下绣着朱雀纹的甲胄,在火光中如浴火重生的神鸟。 “孛罗合沙,你可知罪?” 李恒挺枪跃上船板,枪尖抵住对方咽喉,却见对方胸前的虎头金牌已被烟熏得发黑,“元廷视你为鹰犬,可曾想过你麾下的汉军将士,有多少人三年未寄家书?他们的妻儿在福州城,连块完整的棉絮都换不来!” 孛罗合沙瞪大眼睛,望着李恒甲胄上那个醒目的 “忠” 字徽章,忽然想起自己克扣军粮时,那些士兵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他手中的弯刀 “当啷” 落地,砸在甲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望向江岸上火光中若隐若现的 “韩” 字大旗,终于明白为何这支曾被视为残兵的队伍,如今能让元廷闻风丧胆。 是夜,福州城破。韩信站在城楼,望着百姓们提着灯笼、捧着糙米前来劳军。 一位老妇人颤巍巍挤到前排,双手捧着粗瓷碗,碗底刻着浅细的 “宋” 字:“将军,这是老身藏了三年的糯米,熬了锅粥,您尝尝。” 他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混着糙米的清香。 指尖触到碗底的刻字,凹凸的纹路像极了临安城破时,百姓们在断壁残垣上刻下的祈愿。 “老人家,” 韩信轻声道,喉间有些发紧,“待收复国都,您可跟着大军去临安,看岳王庙前的梅花,看孩子们在学堂里读《论语》。” 老妇人抹着泪笑了,身后的孩童们却拽着他的衣角,指着他腰间的青铜剑:“将军的剑,比故事里岳爷爷的宝剑还要亮!” 韩信摸了摸孩子的头,剑穗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扫过孩子补丁摞补丁的衣袖。 他抬头望向北方,闽江的潮水正在退去,浅滩上露出宋军将士用刀刻的 “还我河山” 四字,被月光照得雪亮。 李恒站在他身侧,望着军旗上的朱雀纹,忽然低声道:“末将曾以为,降元是苟活。今日才懂,跟着元帅,才是给汉人争一口气——为了这些百姓,为了让他们的孩子能堂堂正正做宋人。” 韩信转身,看见李恒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在占城沙滩上,那些新入伍的士兵们用贝壳刻下的 “忠” 字。 他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铁甲相撞的声音里,带着未说出口的信任:“明日起,福州城防交由你统辖。记住,我们不杀降卒,但要让每个元军知道——汉人的刀,已经磨了七十余年,这一次,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 江风掠过城楼,带着潮湿的水汽,吹散了远处未尽的硝烟。浅滩上,不知哪位士兵用断箭在沙地上画了只展翅的朱雀,晨光中,那抹红色渐渐与东方的朝霞融为一体。。。 第72章 吴越起烽烟 元大都,忽必烈看着多份损兵折将城池沦陷的战报勃然大怒。 去岁因宋廷发的檄文,导致各地起义不断,刚被元军强硬剿灭,宋军却抓住机会黄雀在后,北上连战连捷。 元世祖看着阶下老去的众将,只能启用兀良哈·阿术、史弼两位名将南下。。。 杭州城的蝉鸣撕扯着暑气,新上任的元军浙西行省平章政事史弼,此刻正在帅府内训斥下属。 史弼手中的玛瑙酒盏重重磕在檀木案上,溅出的葡萄酒在舆图上染出一片暗红。他的甲胄尚未卸下,肩带上还沾着晨露打湿的钱塘沙粒,络腮胡里卡着半片葡萄皮:“区区福州失守,何足惧哉?宋军不过是一群丧家犬!” 他的靴底碾过案上摊开的《江淮布防图》,指尖划过独松关的标记,金戒指在布防图上留下一片油渍。 忽有斥候闯入,甲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大人!宋军已过金华,旗号杂乱,似有十万之众!” 史弼猛地站起,酒盏摔在地上砸成碎片:“慌什么?此必是宋军在虚张声势,料其主力定不在此处,谨防其声东击西!” 他望向舆图上的 “独松关”,那里用朱砂标着 “路狭而险,仅容单骑”。 史弼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绿松石镶嵌,“传令下去,调五千铁骑守关,再征民夫加固城墙。敢有延误者,斩!” 他的声音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窗外的蝉鸣突然噤声了一刻。 与此同时,独松关下的竹林里,李恒翻身下马,身上铠甲已被汗水浸透,却仍捧着一卷《临安志》,书页间夹着半片竹叶。他指尖划过 “路狭而险” 的记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竹枝折断声。 李恒回头看见韩信的玄色大氅掠过竹梢,青铜剑鞘与竹节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元帅可是想起了当年蒙古人破临安的旧事?” 李恒轻笑,指尖拂过书页上手绘的独松关地形图,“书中记载,此关‘两侧峭壁如刀削,中仅容单骑’,正适合用‘撒星阵’。” 韩信点头,目光落在前方神臂弓手们的身上,正是从崖山跟随至今的百战老卒,此刻正用占城产的蚕丝擦拭弓弦,箭袋上系着的红绳在竹叶间若隐若现。 目光扫过左侧峭壁时,发现那里垂着数条野藤,叶片上还凝着晨露,“李恒你率南军在关前叫阵,五十神臂弓手绕后山,用藤索攀岩。记住,只射烽火台,不杀守关卒。”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赤铜粉末,递给副将,“文相自川蜀上游寄来的彝族神火,此物撒在藤索上,遇热即燃,可阻元军追击。” 副将会意,指尖捻了捻粉末,暗红的色泽让他想起在占城码头商船上见过的赤铁矿:“元军必以为我军要正面强攻,待烽火燃起,史弼定会调杭州守军来援,那时。。。” “那时,张世杰的水师正好从钱塘江口登陆。” 韩信接过话头,指尖划过舆图上的 “海盐县”,那里用朱砂画着征用的原蒲寿庚商队的标记,“借蒲家的火油船已伪装成运粮船,只等夜色掩护。” 他看了看树荫的位置,随即望向竹林深处,吩咐副将速带弓手们检查藤索,发出的箭袋与弓弩碰撞的声音,与竹叶沙沙声交织成天然的掩护。 申时初刻,独松关前杀声震天。李恒的战马踏起尘烟,手中长枪挑着元军斥候的头颅,盔甲上故意沾满泥尘,却掩不住肩甲下隐约可见的朱雀纹:“史弼!你爷爷在此等候你下关来战,如若怕了,今日某便烧了你的破关!” 李恒的声音混着蝉鸣,在山谷间回荡,身后的南军士兵们背着 “元军” 粮袋,步伐凌乱却暗藏节奏,每七步便有人故意掉落箭矢,露出箭尾的红绳。 城楼上,史弼看着对方阵中旌旗蔽日,绣着 “征”“镇”“平” 等番号的大旗足有二十面,额角渐渐冒出冷汗。“快!调杭州两万守军增援!” 他的金漆令旗划破空气,却未注意到,后方山腰处,副将率领的五十弓手勇士们正如壁虎般攀援而上,神臂弓上的赤铜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专瞄烽火台的梁柱。 半个时辰后,只听副将一声令下,“放!” 箭矢破空,带着赤铜粉末的尾焰,精准射断烽火台的绳索。 松木搭建的烽火台轰然倒塌,火星溅入草丛,瞬间燃起大火。 史弼望着腾空的黑烟,终于慌了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灭火,召守军回城——” 话未说完,便听见北方传来闷雷般的战鼓,张世杰的水师旗舰破浪而来,船头的铁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如巨兽张开的利齿。 钱塘江口,张世杰站在甲板上,望着岸上的火光,手中令旗一挥:“猛火油船,出击!” 二十艘伪装成商船的猛火油船鼓帆而行,船头挂着蒲家商队的旗帜,船身却吃水极深——舱底堆满了猛火油。 元军守将刚要上前盘查,水手们突然掀开舱板,抛出无数火罐,火油遇水即燃,瞬间在江面织成火网。 “枢密使,火油船奏效了!” 副将兴奋禀报,海水被染成赤红,映得甲胄如血,“元军水师已乱,正向嘉兴败退!” 张世杰擦了擦亮银枪,枪缨上的血珠滴落在甲板上,与江面的火光相映:“当年韩世忠在黄天荡八千水师围困二十万金兵,今日咱们也让元军尝尝这火攻的滋味。” 他望向杭州方向,那里的火光与江口的火势遥相呼应,忽然想起在占城时,韩信在沙滩上用贝壳摆出的北斗阵,“吴越水网如棋盘,南船北马,咱们用火烧穿棋局,看元廷如何接招。” 子时,杭州城门被悄然打开。 李恒的南军士兵们扶着受伤的百姓撤离,巷口的老匠人突然跪在路边,手中捧着一套精美的青瓷茶具,茶盏底刻着 “大宋咸平年制”:“将军,这是‘秘色瓷’,当年为元廷督造,今日终于等来了宋军。” 他的手掌在茶盏上摩挲,仿佛在抚摸失而复得的孩子,“我爹曾是官窑匠人,临终将这茶具埋在灶底,说‘等王师来了,便拿出来’。” 李恒接过茶具,看见茶盏内壁刻着细小的 “忠” 字,想起在福州城遇见的老妇人,想起那些藏在碗底的祈愿。他转头望向城楼,韩信正与副将并肩而立,前者的玄色大氅被风吹起,露出内衬的 “汉” 字篆纹,在火光中格外醒目。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场战争早已不是简单的胜负,而是千万个 “老匠人”“老妇人” 用半生等待的归期。 “李将军,” 韩信走下城楼,递过一封军报,火光照得纸页通红,“文相的西路军已克重庆,正沿长江东下,不日将抵襄阳。” 他望向北方,声音低沉却坚定,“当年岳飞未能直捣黄龙,今日,咱们替他走完这一程。” 江风掠过杭州城,带着焚烧后的焦香,却掩不住百姓家中透出的灯光。那些曾在元军铁蹄下熄灭的灯烛,此刻正一盏盏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照亮大宋重生的道路。 史弼在败退的途中回望,看见光复的临安城楼上重新升起了 “宋” 字大旗。。。 第73章 西路下荆襄 襄阳城的护城河结着薄冰,冰面下的游鱼偶尔撞出细响,元军新任镇南王兀良哈?阿术站在城楼上,手按狼头纹鎏金刀柄,望着对岸宋军大营中飘扬的 “宋” 字旗。 阿术的盔甲由鳞片状精铁锻造,每片甲叶都刻着梵文经咒,护心镜上嵌着的绿松石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胡茬间凝着未化的霜粒。 “大帅,宋军送来劝降书。” 吕文焕递上牛皮封缄的书信,封口处盖着模糊的朱雀印。 阿术撕开信封,目光扫过 “阿术将军台鉴” 几字,忽的冷笑,指腹碾过信末 “幼帝在占城,聚十万军民” 的字迹:“宋人惯会攻心,当年李显忠降了又反、反了又降,反复数次,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他将信纸掷入火盆,火苗舔舐间,“复宋” 二字最先卷曲,像极了二十年前被他击溃的宋军军旗。 他转身望向城下,百姓们推着独轮车往宋军大营移动,车轮碾过冰面的 “咯吱” 声让他眉峰骤紧。“传我命令,” 他的蒙古靴碾过城砖,狼头纹马刺在青砖上留下划痕,“敢与宋军交易者,斩;私藏米粮者,夷三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箭矢破空声,一支雕翎箭钉在城楼柱上,箭尾系着红绳,绳头缠着半片柑橘叶 —— 这是宋军惯用的联络暗号。。。 长江之上。 文天祥站在船头,望着江心处蒙着牛皮的元军战船,船帆上的狼头图腾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手中的《武经总要》被江风吹得哗哗作响,书页间夹着的襄阳地形图上,“阿术” 二字旁用朱砂画着狼首标记。“元军水师主将是兀良哈?阿术,” 他对身旁的彝族将领说道,“还有吕文焕,此人善水战,当年随伯颜破临安,最是难缠。” 忽见战船上的狼头旗突然变换阵型,分成三列,呈 “品” 字推进,正是蒙古水师惯用的 “海子阵”。文天祥瞳孔骤缩,指尖划过图上的 “猫儿矶”:“阿术果然谨慎,竟将粮囤藏在芦苇荡深处,难怪探马回报未见炊烟。” 弓手老兵忽然指着前方江面:“文大人,芦苇丛有异动!” 但见数十艘小船破浪而出,船头立着赤膊的元军水兵,腰间缠着浸油的麻绳 —— 这是蒙古人应对火攻的古法:以湿麻绳裹船,涂泥浆防火。 文天祥却冷笑,从袖中取出赤铜粉末:“可惜他不知,彝寨留传下来的神火,遇水也照样烧个底漏。” 申时初刻,宋军火船顺流而下,船头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腰间晃动的酒囊里装的却是猛火油。阿术在城楼望见,嘴角勾起冷笑:“宋人故技重施!” 他挥刀下令,“弓箭手准备,专射火船船舵!” 却不想,火船临近时,宋军水兵突然掀开船板,将赤铜粉末撒入江水。江面瞬间腾起红雾,混着猛火油遇水爆燃,火焰竟逆着水流扑向元军战船。 阿术的狼头纹盔甲被火光照得通红,他望着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火麻绳在火中滋滋作响,终于变色:“这是。。。南蛮的妖术!” “阿术!当年你祖父速不台破汴京,可曾想过今日?襄阳百姓的血,该讨回来了!” 文天祥的声音混着江风传来,“吕文焕,还有你!独守襄阳六年,降元后却攻破我大宋都城临安,可曾想过今日!” 阿术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泛白。他看见宋军战船上,神臂弓手们正以 “三叠阵” 列阵,箭矢上的赤铜箭簇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正是当年让蒙古铁骑闻风丧胆的 “透甲锥”。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些弓手衣甲下隐约可见的朱雀纹,与二十年前吕文焕旧部的标识一模一样——原来宋人早已暗中收编了襄阳降军。 “大帅,粮囤起火!” 吕文焕的嘶吼惊醒了阿术。他转身望去,猫儿矶方向浓烟蔽日,芦苇荡里的火油囤被引燃,火势借着风势,竟将整个江面映成赤红。他忽然想起临行前伯颜的叮嘱:“宋人若得襄阳,江淮不保。” 此刻,他望着自己的战船在火海中崩解,终于明白,宋军不再是崖山时的残兵,而是一支带着千万百姓怒火的铁军。 襄阳城下,百姓和降卒们冒死推开城门,将稻米和棉衣塞进宋军手中。 一位老匠人跪在冰面上,向文天祥呈上半片残破的甲胄,甲叶上绣着的朱雀纹虽已褪色,针脚却异常工整:“大人,这是二十年前吕文焕手下一位将领的甲胄,他们临死前说,要等王师回来。” 文天祥接过甲胄,指尖触到内里刻着的 “忠” 字,墨迹新鲜,显然是刚刚所刻。 他望向城楼,阿术的狼头旗正在火风中挣扎,最终被宋军的朱雀旗取代。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在占城时,幼帝摸着舆图上的襄阳说:“陆爱卿,那里的护城河,是不是和临安的一样宽?” 是夜,襄阳府衙。 韩信的东路军捷报传来,已克复都城,正沿运河北上。文天祥铺开舆图,朱砂笔在 “江淮” 处重重落下:“阿术虽勇,却不知民心可用。” 他指着 “十八连营” 标记,对身旁的彝族将领道,“让神火队沿汉水北上,用赤铜粉末在运河设伏,元军连环船再结实,也挡不住江心的‘火雷’。” 忽有弓手老兵从外进入,呈上从元军战船缴获的狼头纹佩刀:“丞相,我军已俘获吕文焕及其族人,另外发现了阿术的佩刀,刀鞘刻着蒙古文‘灭宋’。” 文天祥接过刀,刀柄处刻着的梵文经咒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轻笑,对老兵道:“将这刀送给张枢密使,告诉他,元军的‘灭宋’刀,该用来刻大宋的‘复宋’碑了。” 又看向被绑缚的吕文焕,“都押下去,着人押送至占城,你之功过还是交由皇帝陛下来决断吧。” 后来被押入占城的吕文焕及族人被幼帝囚于占城牢狱之中生产纸张,此为后话。 三更时分,襄阳城头的更夫敲响梆子,声音混着长江的涛声,飘向远方。 文天祥站在城楼上,望着江面漂浮的火光,想起阿术败逃时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震惊。震惊于宋军的蜕变,震惊于百姓对宋军的拥戴。 他摸出怀中陆相寄来的《出师表》残页,幼帝的临摹字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 字迹虽稚嫩,下笔却不失力道。 江风吹来,带着襄阳百姓新蒸的米香,混着硝烟的气息。 江水在月光下流淌,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系着襄阳城二十年的苦难与希望。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江面时,宋军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他们捡起元军丢弃的狼头旗,用来包裹百姓送来的米酒。 旗角上的狼头纹在晨露中低垂,而不远处的城楼上,“宋” 字旗正迎着朝阳舒展,旗面上的朱雀纹,终于重新展翅。。。 第74章 建康会师 建康城的朱雀航桥头,积雪初融,秦淮河的水泛着青灰色,倒映着岸边新绿的柳芽。 张世杰站在旗舰甲板上,手中亮银枪正刮去枪缨上的血渍,银穗在风中轻轻摇晃,露出几缕暗红——那是昨日在长江击溃元军水师时染上的。他的甲胄尚未卸去,肩带上凝结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烁,像撒了把碎钻。 “枢密使,西路军旗号!” 了望手的喊声惊醒了沉思的张世杰。他抬头望去,江面尽头驶来数十艘战船,船头高挑的 “文” 字旗在风中舒展,旗角绣着的朱雀纹与他甲胄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快备马,随某去迎文丞相!” 他将银枪往甲板一磕,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水面数尾游鱼。 船舷边,新造的 “海鹘船” 正在试水,船头铁喙刚漆过朱红,映得江水一片嫣红,恍若当年崖山的战火在此处重现。 文天祥的船刚靠岸,张世杰便大步跨上甲板,看见对方素色儒衫上染着几处焦痕,袖口还别着半片蜀锦 —— 那是收复成都时百姓送的。 “文丞相,好久不见,您这是刚刚钻了个火圈?” 张世杰大笑,拍向对方儒衫焦痕处,却在触到时愣住 —— 原来文天祥内里穿着的,是用交趾藤甲改良的软甲,甲叶间缝着细小红绳,正是崖山百姓祈福的样式。 “枢密使的水师威风不减,” 文天祥抚着袖口焦痕,取出一卷蜀锦舆图,“西路军在三峡遇伏,亏得彝族神火队用赤铜粉末烧了元军连舫,否则险些困在瞿塘峡。” 舆图上,长江沿线标满红点,每个标记旁都注着 “神火计”“浮雷阵”,墨迹新鲜,显然是文相连夜所绘。 二人正说话间,李恒的东路军斥候快马驰来,马蹄在青石板上溅起泥点:“两位大人,元帅已入建康城,在朱雀门等候!” 朱雀门下,韩信的玄色大氅沾满征尘,腰间青铜剑鞘磕在门柱上,发出闷响。 他望着秦淮河上往来的民船,每艘船头都系着红绸——那是百姓听说宋军入城,连夜挂起的 “复宋旗”。 一位老匠人跪在路边,双手捧着个漆盒,盒中躺着半方残破的 “建康府印”,印纽上的蟠螭纹已缺了一角:“将军,这是建炎年的旧物,当年城破沦陷时被草民埋在朱雀台下,今日终于可以让它重见天日了。” 韩信接过漆盒,指腹触到印底刻着的 “忠” 字,笔画间填满泥土,却清晰如昨日。 他抬头望向城楼,新挂的 “宋” 字旗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 “建康” 匾额,木漆剥落处,“大宋” 二字隐约可见 —— 那是百姓在元军统治时,偷偷用朱砂描的。 “先生,西路军送来战报!” 副将递上蜡封的竹简,火漆印上的朱雀纹还带着温热,“吕文焕的旧部在江陵起事,斩了元军守将,现在正沿汉江北上。” 韩信展开竹简,目光落在 “襄樊水师已复” 几字上,忽然想起在襄阳城下,百姓们推着独轮车送粮时,车轮碾过冰面的 “咯吱” 声。 他转头对李恒道:“让你的南军先休整,明日随某去视察江淮布防。元廷在淮河设了‘十八连营’,咱们得多用用当年在闽江攒的辣椒面。” 李恒抱拳,甲胄下的内衬露出半截红绳 —— 那是福州百姓塞给他的平安结。他的目光落在朱雀门上的弹孔那里,以前曾插着的元军狼牙旗已经不见踪影,如今贴上了宋军的安民告示,墨迹未干的 “开仓放粮” 四字被晨露洇开,像朵盛开的木棉花。 是夜,建康府衙。 三盏青铜灯将舆图照得雪亮,韩信、文天祥、张世杰围坐案前,听着城外百姓的欢呼声。 张世杰忽然指向东海方向,银枪尖轻点 “胶州湾” 标记:“末将已让原来依附蒲寿庚的商队伪装成元军粮船,二十艘火油船已装满猛火油,只等季风转向。”他的袖口滑落,露出当年崖山被火灼伤的小臂,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红。 文天祥点头,取出从成都带来的活字印版:“蜀地匠人已改良活字,用的是三峡的梓木,比元廷的蒙古文木版快三倍。” 印版上,“忠孝节义” 四字刚劲有力,正是他昨日亲手刻的。 忽然,衙役呈上一封密信,封口盖着占城的火漆印。韩信拆开,看见陆秀夫的小楷:“幼帝已能背《尚书》,近日在学堂画了幅《江海归舟图》,说要等三位爱卿班师,挂在临安宫墙上。” 张世杰闻言,忽然摸出个贝壳雕件,那是他临行前从占城海滩捡的,上面刻着 “必胜” 二字,是新兵们操练之余用断箭刻的。 “末将在胶州湾见到过一位老渔民,” 张世杰清了清嗓子说道,“他说他儿子在崖山被元军抓去当水手,如今听说宋军来了,连夜驾船来投,船板上还刻着‘等王师’三个字。” 韩信望着舆图上的 “大都” 标记,青铜剑鞘无意识地敲着桌案,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像极了战鼓。 他忽然想起在福州城,老妇人递来的那碗糙米粥,想起杭州老匠人捧出的秘色瓷。。。这些细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最终凝成一句话:“民心即天命,咱们不是在打江山,是在接百姓回家。” 三更时分,秦淮河上传来夜橹声,那是百姓自发为宋军运送粮草的船队。 韩信站在船头,望着灯笼连成的光带,忽然听见身后文天祥低吟:“‘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放翁若知今日,该含笑九泉了。” 与韩信一同观看船队的张世杰转头,看见文天祥儒衫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片柳芽,嫩绿得刺眼。这抹新绿映着江面的灯火,像极了大宋重获新生的希望。 远处,建康城头的更夫敲响梆子,声音混着江风,飘向北方,飘向那个即将被收复的大都,飘向每个百姓心中的归期。 文天祥指着北斗星:“荧惑星已移至天枢位,这是‘王者归位’之兆。” 三人相视而笑,不再言语。远处,江水滚滚东去,载着大宋的战船,也载着千万百姓的希望,向大海奔腾而去。 第75章 江淮攻略 胶州湾的烈日炙烤着沙滩,沙粒被晒得发白,元军守将阿塔海望着海面驶来的二十艘 “运粮船”,喉头滚动着唾沫。他的牛皮甲胄扣得歪斜,露出毛茸茸的胸脯,腰间挂着的玛瑙酒囊随着呼吸晃动,酒液顺着囊口滴落,在沙地上烫出小坑。 “汉人果然缺粮,” 他对副将笑道,金牙在阳光下闪烁,“等拿下这批粮食,咱们的军粮能撑到秋后,说不定还能向大都请功。” 副将望着船队吃水极深的船身,迟疑道:“大帅,蒲家商队向来只走南线,怎会突然北上?” 阿塔海挥手打断,马鞭甩在沙地上:“蠢货!没见船帆上的蒲家旗帜?蒲寿庚那老狐狸,向来哪边风硬靠哪边。” 他的目光落在船头晃动的粮袋,嘴角扯出贪婪的笑,却未注意到水手们收帆时,袖口露出的不是元军的狼头纹,而是绣着半截朱雀的衣角。 与此同时,张世杰站在水师旗舰的舵楼里,手掌按在占城匠人制的铜制罗盘上。罗盘中心的磁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那是火油船的方向。 张世杰的甲胄内衬缝着崖山百姓送的红绸,每次呼吸都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那是为了辟邪,也是为了记住那场几乎让大宋覆灭的海战。 “枢密使,火油船已接近港口。” 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张世杰点头,指尖划过腰间的银枪,枪缨上系着从崖山带回的碎旗布:“传令下去,神火队准备。等阿塔海的人验货时,把辣椒面混在火油里——让元寇尝尝咱们从西南彝寨里学的‘神火呛喉之计’。” 胶州湾港口,阿塔海的亲兵踢开第一个粮袋,糙米倾泻而出,却混着暗红粉末。“这是什么?” 亲兵弯腰捡起一把,指尖刚触到粉末,海风突然卷起辛辣的气息,呛得他涕泪横流。 “不好!是火油!” 水手们惊叫着后退,却见粮袋底部裂开,黏稠的火油涌出,遇水即燃。 阿塔海望着江面腾起的蓝色火焰,终于想起了上任前,丞相伯颜当时的警告:“宋人火攻,善用奇药!” 他看到麾下众多兵卒转身欲逃,却被火舌舔到甲胄,牛皮甲瞬间燃烧,惨叫声混着海风,惊飞了栖息在礁石上的海鸥。 见状,阿塔海急忙传令撤退,惨败而归。。。 江淮战场,李恒的南军正与元军 “十八连营” 对峙。 烈日下,李恒故意让士兵们扛着 “元军” 粮袋,步伐凌乱,袋口裂开,漏出的不是粮食,而是占城产的辣椒面。元军骑兵冲来时,他抬手示意,南军士兵们突然转身,将整袋辣椒面抛向空中。 “杀——!” 骑兵们的弯刀在阳光下划出银弧,却被红雾呛得睁不开眼。神臂弓手们早就在上风处埋伏,箭矢专射战马眼睛,带倒刺的箭簇划过空气,发出尖啸。 李恒看着元军阵型大乱,忽然想起在福州城,百姓们连夜磨制辣椒面的场景——他们把自家留种的辣椒也全送来了,还说 “都送给元寇让他们尝尝咱们的辣味”。 大宋军队推进的很快,数日后就攻到了徐州,这里由元军统帅丞相伯颜坐镇,指挥整个江淮的战役。 张世杰看着城头守备的元军统帅伯颜,指向徐州城左右,那里的百姓正冒死为宋军运送箭矢,“伯颜,此时不开城投降更待何时。看看他们,你以为你们元军靠弯刀就能征服人心?” 伯颜望着百姓们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在大都见过的景象:汉人百姓在 “人分四等” 的制度下苟活,连姓名都不能有。他握紧马缰,忽然长叹:“某败在你手,非战之罪。。。” 翌日,斥候来报。 “元帅,伯颜派来使者!” 副将取来斥候手中染血的战书呈上,“说要与您‘单打独斗’,一决胜负。” 阵前,伯颜的战马踏着碎步,金制马笼头在阳光下晃眼。 元军统帅望着李恒甲胄下隐约可见的朱雀纹,嘴角勾起冷笑:“不知宋军元帅可敢与某一战,某若败,便退回大都。” 他的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宝石,那是忽必烈亲赐的 “灭宋剑”。 韩信策马而出,青铜剑鞘与伯颜的金剑相撞。 伯颜看着宋军身后的“韩”字帅旗,忽然开口:“韩元帅,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何苦为一个流亡幼帝卖命?我元廷可封你为王,裂土分疆,岂不美哉。” 韩信却摇头:“伯颜丞相,你可知汉人为何宁死不降?因为我们华夏的‘王’,是要让百姓有饭吃、有书读的人,而不是让百姓易子而食的人”。 他指向远处推着独轮车的百姓,车上载着糙米和草药,“看看他们,元廷治下,汉人连姓名都不能有;我大宋治下,百姓愿为军队送粮送药。孰优孰劣,百姓心中自有决断,这便是两军对垒时的胜负之道。” 伯颜望着百姓们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在大都见过的场景:汉人孩童被禁止学汉字,只能在泥地上偷偷写 “宋” 字。他的手不自觉按上胸口的蒙古纹护身符,却触到了冰冷的金属——那是元廷赐予的 “功臣” 金牌,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般烫手。 “你赢了,” 伯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某败在民心,非败在兵法。” 他拨转马头,元军阵中响起撤退的号角。 宋军大营身后传来了孩童的歌声,那是江淮百姓新编的民谣:“火油船,辣椒面,元寇见了心胆寒;宋军来,百姓盼,家家户户庆凯旋。” 是夜,江淮大地。 韩信站在临时搭建的帅帐外,望着篝火旁分食糙米的士兵。一位老妇人颤巍巍递来陶碗,里面是混着野菜的粥:“将军,这是俺们藏在地窖的粮,熬了三天,您尝尝。” 他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孩童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朱雀,旁边堆着几枚贝壳,那是士兵们从胶州湾捡来的,此刻用来当作给孩子的玩具。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飘向夜空,与天边的星辰连成一片,像极了大宋百姓心中未灭的希望。 张世杰的水师捷报传来,胶州湾大捷,元军几乎所有海上力量全军覆没。弓手老兵望着军旗上的朱雀纹,想起在崖山时,“老熊”大哥 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已褪成浅粉,却依然坚韧。 李恒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结,那是福州一老妇人亲手编的,绳结里还塞着半片祈福的银杏叶。 夜风掠过江淮平原,带着辣椒面的余味和百姓的鼾声。 韩信望着星空,想起漂母“岂望报乎?”的言语。 如今他终于明白,百姓的 “报”,从来不是金银,而是刻在骨血里的信任,是哪怕只剩一粒米,也要留给仁师的守望。。。 第76章 大都门户 大宋军队陆续向北进发,越过鲁南丘陵高地,翻过泰山,攻到元大都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济南就在眼前。 济南府的城墙覆着三尺厚雪,城堞上的元军 “镇” 字旗被冻得硬挺,旗角结着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城头守将忙古带抚着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刀柄处刻着的 “血债” 二字,是用宋军兵卒的血填的色。 “大帅,宋军送来战书。” 副将递上羊皮卷,封口处盖着模糊的朱雀印,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冰渣。 忙古带撕开战书,目光扫过 “大宋” 二字,忽然冷笑,指腹碾过 “开城纳降,保百姓周全” 的字迹:“汉人惯会惺惺作态,当年杀起降卒来,他们可曾手软?” 他将羊皮卷掷向火盆,火盆里的炭火星子溅在他靴面上,烫出几个焦斑,却不及他眼中的戾气炽热。 忙古带转身望向城下,护城河结着坚冰,冰面下隐约可见宋军士兵在挖掘地道,铁锹撞击冻土的闷响透过冰层传来,像极了死神的鼓点。 “传我命令,” 他的蒙古靴碾过女墙砖缝里的冻雪,“往地道里灌冰水,敢露头者,斩!” 话音未落,忽有箭矢破空,钉在他身侧的望楼柱上,箭尾系着红绳,绳头缠着半片干枯的海棠叶——这是济南百姓与宋军的联络暗号,那海棠叶,正是辛稼轩故居前的老树所落。 与此同时,宋军大营。 韩信蹲在地道口,手捧济南老匠人献上的《齐乘》(成书时间提前六十年),书页间夹着片泛黄的海棠叶,叶背用朱砂画着济南城防图。 老人的手掌粗糙如树皮,指甲缝里嵌着砖粉,那是白天在城头修补时趁机勘察的痕迹:“忙古带在城西北隅藏了三百桶火油,就埋在文庙的大成殿后。” 他的声音颤抖,却带着狠劲,“俺们祖上给忽必烈修行宫宫殿时,偷偷记下了地道位置,泉眼直通城内粮仓。” 李恒握着地道图,目光落在 “趵突泉” 标记旁的小字:“泉眼直径三尺,可容单人通行。” 只见他的甲胄下露出半截红绳,这是济南百姓昨夜塞给他的平安结,绳结里还系着一粒炒花生——这是他们藏了三年的种子,本要留给春播,此刻却缝进平安结,祈愿宋军必胜。 “元帅,末将愿带五百死士,从泉眼入城,烧毁火油囤。” 他的声音混着地道内的寒气,却带着灼人的热意。 “先生,末将也愿同去,记得‘老熊’大哥说过,咱们的刀,是为了让百姓能在自家灶台熬粥,为了把那烧杀抢掠的元寇彻底赶走的。” 韩信点头,指尖划过图上的 “大明湖”:“子时初刻,湖面结冰最厚,张枢密使的水师会在湖上摆‘冰上雁阵’,吸引元军主力。你带神火队从泉眼入城,记住,只烧粮草,不伤百姓。”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彝寨的赤磷粉,粉末在火光下泛着蓝幽的光,“洒在火油囤周围,遇火即燃。” 子时初刻,济南护城河湖面。 月光铺在冰面上,像撒了把碎银。张世杰的水师士兵们穿着羊皮靴在冰面滑行,手中的银枪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摆出的雁阵与天上北斗遥相呼应。 元军守将望见,怒骂着调派骑兵冲锋,马蹄踏在冰面,发出 “咔嚓” 脆响。却不想,冰面下早埋了宋军的 “浮雷”,竹筒装的火药裹着赤磷粉,遇震即爆,冰面开裂,迸溅的冰水混着火焰,将骑兵连人带马掀入刺骨的湖水中。 “枢密使,冰面炸开了!” 副将兴奋禀报,睫毛上结着冰花,“元军骑兵坠湖,死伤过半!” 张世杰擦了擦亮银枪,枪缨上的红绳在风雪中翻飞:“告诉弟兄们,当年韩世忠在黄天荡能截住金兀术,今日咱们也能冻住这帮元寇的马蹄。” 他望向城头,火光已起——李恒的神火队得手了。西北隅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火油囤爆炸的巨响震落城堞积雪,像下了场红色的雪。 济南城西北隅,忙古带望着粮仓方向的火光,终于变色。他冲向地道口,却见宋军士兵们从泉眼涌出,神臂弓手们的箭矢专射锁甲缝隙,赤磷粉在雪地里腾起蓝焰,沾到甲胄便滋滋燃烧,烧穿牛皮甲,在元军士兵身上开出蓝红色的伤口。 “妖术!” 忙古带怒吼着挥刀,却看见冲在最前的李恒,甲胄上的朱雀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忙古带,” 李恒的枪尖抵住对方咽喉,冰棱从盔檐滴落,砸在护心镜上迸成碎玉,“你可知为何济南百姓宁肯饿死,也不向元廷交粮?因为他们知道,宋军来了,种子能播在自家田里,而不是被元寇抢了去喂战马。”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甲胄上的金丝狼头,忽然想起在福州城,老妇人颤抖着递来的糙米粥,“你以为刀枪能征服人心?看看城墙上的‘盼王师’,是百姓用指甲刻的,血都渗进砖缝里了。” 忙古带盯着李恒眼中的怒火,心中胆怯,不及交战两合就被踹翻在地做了俘虏。 黎明时分,济南城破。 百姓们推开家门,捧着冻硬的炊饼和热水,涌到街头。 一位老匠人跪在韩信马前,双手呈上把锈迹斑斑的剑:“将军,这是俺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斩马刀’,说等王师来了,要亲手交给宋军。” 剑身刻着的 “忠” 字已模糊,却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刀柄缠着的红布条,是从自己的棉袄上扯下来的。 韩信接过,似乎有些像书中看到过的唐朝的陌刀样式,指尖触到剑柄处的凹痕,那是前朝之人紧握留下的印记。 他望向城楼,新升起的 “宋” 字旗正被风雪撕扯,却始终不倒。 旗角扫过 “济南府” 匾额时,木漆剥落处,露出了百姓们连夜用朱砂描的 “大宋” 二字,笔画歪斜,却笔笔用力,像极了寒冬里倔强生长的麦苗。 午后,济南府衙。 韩信展开舆图,朱砂笔在 “大都” 方向重重落下,笔尖划过黄河河道:“忙古带一败,元廷在山东再无强将。李将军,你带南军镇守济南,安抚百姓,春耕前务必让每家每户都领到占城稻种。” 李恒抱拳,目光落在舆图边缘的小楷:“百姓捐粮:糙米三万石,棉絮五千斤,箭矢十万支。” 这些数字下,还画着小小的朱雀,“末将定不负百姓,” 如今济南已复,末将定让孩子们的读书声,盖过元寇的马嘶之声。” 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衙役新贴的安民告示上。告示边角,不知谁画了个小笑脸,旁边注着:“宋军来了,俺们能识字了。” 韩信望着窗外,百姓们正扫开积雪,露出底下的青石板路,几个孩童在雪地里堆着朱雀形状的雪人,笑声混着北风,飘向远方的大都。 他对文天祥说道,“文相,经此一役,北上元大都再无屏障,光复华夏指日可待。文相可回占城与陆相商量迁都之事了”。 ———————— 作者问个事,明天完结崖山任务,读者老爷们有啥想补的历史遗憾和历史人物? 第77章 河患起波澜 月余。 济南府衙的议事大厅内,十二盏青铜羊灯将众人身影拉得老长,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窗缝灌进的刺骨寒风,众人眉头紧皱。 韩信盯着舆图上蜿蜒的黄河河道,指尖在 “夺淮入海” 四字上摩挲,未干的墨迹在羊皮纸上慢慢糊开,像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 那是元廷二十七年苛政留下的血痕。 “自金章宗明昌五年黄河改道,至今已夺淮入海二十七载有余。” 文天祥抚着手中残缺的《河防通议》,蜀锦袖口沾着的河沙簌簌掉落,“淮安、宿迁、盐城一带,十年九涝,尽成泽国,田亩颗粒无收。元廷连年征发累计数十万民夫治河,却将七成钱粮中饱私囊,堤坝修得比纸糊的还脆。江淮已复,若不治理黄河水患,我军北上粮草只海路一途,陆路不济,后续恐有祸患,且会失了江淮乃至天下之民心。” 韩信点头道,“我大宋军队能如此快速的北上平元寇,最依赖的就是人和!” 张世杰的银枪重重磕在案几上,震落砚台里的冰碴:“末将愿率水师清淤!当年在琼州炸礁石,弟兄们水性都不错,定能把黄河岔口的淤沙掏干净!” 他甲胄下的藤甲泛着温润的光,那是崖山百姓用浸过艾草的交趾产的藤条编织的,此刻随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韩信却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扫雪的百姓身上 —— 一位老妇人正捧着陶碗,给巡城的宋军士兵递姜汤,破旧的棉袍上补丁摞补丁,只是在领口处绣了朵小小的朱雀。跟在老妇人身后的众人都是裹着破旧的棉袍,却仍在给宋军送来熬好的姜汤。 “治河如用兵,” 韩信指尖点在 “黄陵冈” 决口处,“元廷治河只知驱民夫如蝼蚁,堆土成堤,却不知水势如兵,宜疏不宜堵。李冰修都江堰,‘深淘滩,低作堰’,方保蜀地千年无涝。咱们得用‘束水冲沙’之法,借水势冲淤,再加固堤坝。” 韩信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扫雪的百姓身上 —— 他们裹着破旧的棉袍,却仍在给宋军送来熬好的姜汤。“治河如用兵,” 他指尖点在 “黄陵冈” 决口处,“元廷治河只知苛征民夫,不知疏导。咱们得用‘束水冲沙’之法,借水势冲淤,再加固堤坝。” 忽有衙役掀开棉帘,引着位老河工进来。老人裤脚沾满黄胶泥,腰间别着的青铜水瓢刻着 “河伯” 二字,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是祖传三代的护河信物。只见老河工的手背爬满深褐色的老茧,掌心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像条沉默的黄河支流。 “将军,” 老河工嗓音如破锣,带着浓重的河朔口音,“俺从小在河边上长大,黄河水咋走、沙咋沉,比自家炕席还清楚。黄陵冈决口处看着是淤沙堵了,底下却有条暗河,元人当年炸山开渠,把三条支流全用巨石堵了,水势全往淮河灌。”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荷叶包着的羊皮卷,展开后竟是手绘的黄河暗河图,墨线歪歪扭扭,却标得清清楚楚。 韩信起身,亲手为老人斟了杯热茶:“老人家,依您看,该如何疏解?” 老河工盯着杯中游动的茶叶,忽然用茶勺在桌面划出三道水痕:“开三道引渠,分洪入微山湖。最西边那道得从龟山脚下走,那儿有处天然石峡,水势一冲,淤沙自会带走。再借运河通江淮,粮船能走,水也有了去处。” 他的手指划过 “运河” 标记,浑浊的眼睛忽然亮如星辰,“当年俺跟着郭守敬大人修运河,郭大人曾说‘治河要顺天意,更要顺民心’。” 文天祥眼睛一亮,展开新绘的水系图,图角用朱砂画着占城运来的水泥配方:“正合某意!可征发江淮工匠,用占城火山灰制的‘固堤灰’—— 那东西遇水即硬,比糯米浆掺石灰还结实。去年在泉州试过,泡三个月都不化。” 是夜,黄河大堤上灯火通明。 五万宋军与十万民夫挑灯夜战,火把连成星河,映得滔滔河水泛着金红。老河工站在竹筏上,手持祖传的 “河工令” 旗,旗角绣着的玄武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河工的孙子蹲在岸边,用树枝在沙滩上画着朱雀与黄河的图案,每笔都认真得像在描绘心中的信仰。 “开渠!” 老河工的令旗挥落,几个精壮的宋军士兵抱着火药包潜入冰层,“轰隆” 声中,暗河入口的巨石崩裂,冰水混着泥沙喷涌而出,形成新的支流。 张世杰站在堤顶,看着民夫们肩扛手抬,将一桶桶灰白色的 “固堤灰” 倒入木模,忽然想起在占城训练水师时,那些晒得黝黑的匠人在海边敲碎珊瑚,烧制石灰的场景。 “弟兄们,” 张世杰的声音混着河风,“治好这河,江淮百姓就能种上占城稻,咱们的粮船也能直通元大都!等收复大都,某带你们回临安看岳王庙,吃蟹粉酥!” 一个月的不分昼夜,终于完成首条引渠通水。 黎明时分,浑浊的河水顺着新渠流入微山湖,老河工忽然跪地,对着河水磕头,银白的胡须沾满泥沙:“河伯显灵!宋军长命百岁!” 百姓们跟着跪拜,此起彼伏的 “谢天谢地” 混着鸡鸣,在大堤上回荡。 一个少年从怀里掏出块硬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宋军士兵手里,另一半扔进河里:“给河伯爷爷的,谢谢他让水听话。” 韩信站在堤边,看着老河工的孙子用冻红的小手,把刚画好的朱雀贴在新修的堤坝上。寒风掠过河面,卷起细雪,却吹不散百姓眼中的希望,那是治河的根本,更是复国的根基。。。 两个月后。 黄陵冈的春风裹着细沙,吹得新栽的柳树苗簌簌发抖,却吹不散工地上蒸腾的热气。 韩信踩着新铺的路面,听着木锤敲打木桩的号子声 ——“嘿呦嘿呦,固堤护河呦 ——”,民夫们的肩膀磨出血泡,却仍把夯土砸得瓷实,胸前别着的 “护河” 木牌在阳光下晃成一片白,那是用淮河两岸百姓捐的桑木刻的,每块牌角都缠着红绳,祈愿河神保佑。 “元帅,桃花汛提前了!” 文天祥的声音混着河水的咆哮,他手里攥着浸满水渍的水文图,蜀锦长袍下摆沾满黄胶泥,“上游融雪加急,水位比预计涨了三尺,分流渠怕是扛不住! 老河工蹲在堤边,浑浊的眼睛贴着水面,像在辨认老熟人的脚步。他突然跳起来,手里的青铜水瓢 “当啷” 落地:“糟了!引渠口子开窄了!沙泥在暗河交口淤住了,水势打旋呢!” 瓢沿上的 “河伯” 二字被摔得缺了角,像道新添的伤疤。 韩信却不慌,望着河面打旋的枯叶,忽然指向远处的宋军水师:“枢密使,把楼船开过来,用船头铁喙撞开淤塞的暗礁。” 张世杰早已在甲板上待命,听见号令,银枪往舷边一磕:“谨遵先生令!弟兄们,当年在崖山搬礁石,哪块不比这暗礁重十倍?今日就当是给黄河老龙王来清清嗓子!” 他的甲胄上还沾着昨夜治河的泥点,交趾藤甲下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某个江淮百姓亲自给他系上的平安结,说能镇住河妖。 楼船破浪而来,船头三尺长的铁喙闪着冷光,活像头破冰的巨鲸。 第一次撞击时,整艘船剧烈震颤,张世杰扶着桅杆站稳,看见铁喙上的 “宋” 字纹被撞得凹陷,却也崩开了暗礁的棱角。“再来!” 他吼声未落,第二波撞击已让暗礁裂开缝隙,浑浊的河水如狂龙出笼,顺着新河道奔涌而去。 老河工趴在堤边,看着水位线一寸寸回落,忽然用袖口狠擦眼睛:“七十年了,头回见河水平顺得像俺娘给俺梳的棉线。” 他捡起摔裂的水瓢,指尖摩挲着缺口,“当年俺爹被元人赶去堵决口,临死前把这瓢塞给俺,说‘河神会认祖传的记号’。如今河神真认了,认的是宋军的旗号啊。” 堤坝上,民夫们扔下夯杵欢呼,有人跪在泥地里,把随身带的干粮掰成碎块撒进河里 —— 那是他们舍不得吃的麦饼,要谢河神开恩。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把朵刚摘的野桃花塞给韩信:“将军叔叔,桃花给河神爷爷,他就不会发脾气了。” 文天祥蹲下身,替她别好歪掉的发辫,忽然想起已赶来的幼帝赵昺抱着从元军手里抢回的《禹贡》,指着黄河图对陆相说:“陆爱卿,等河治好了,朕要在堤上刻字,写‘河清海晏’。” 此刻文相摸出袖中用泥捏的小朱雀,递给小姑娘:“拿着,河神爷爷看见这个,会护着你们的稻田。” 四月中旬,治河工程进入尾声。 老河工的孙子蹲在新修的水闸旁,用细木棍在湿水泥上刻字:“宋兵来了,河不闹了”。字迹歪歪扭扭,却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印泥,往字上按红手印 —— 那是他们藏了二十年的户籍印,以为再也用不上了。 张世杰巡视完堤坝,忽然看见几个宋军士兵围着老河工,听他讲黄河老龙王的故事。 老人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龙王有个龙鳞甲,就是咱修的水泥堤;龙王有个分水剑,就是咱开的引渠口。” 士兵们听得入神,甲胄下露出的红绳在风里晃荡,那是他们从崖山带来的,系着对家乡的思念。 黄昏时分,韩信站在堤顶,看着落日把河水染成金红。老河工蹒跚着走来,怀里抱着个陶罐:“将军,这是俺家传的河工酒,糙米酿的,敬您。” 陶罐上新贴了张红纸,歪歪扭扭写着 “谢宋” 二字。 接过酒碗时,韩信触到老人掌心的老茧,比堤上的夯土还要粗糙。 酒液辛辣,却暖了五脏,像融进了百姓的千言万语。 远处,民夫们正往新垦的田地里撒占城稻种,细碎的种子落在湿润的泥土里,像撒下一地星星。 “老人家”, 韩信望着渐渐平静的河面,“等麦苗长高了,咱们的粮船就能顺着运河北上,把大都的元寇全赶回老家。” 老河工抹了把嘴,浑浊的眼睛映着霞光:“赶跑了元寇,俺要带孙子去临安,看看岳飞庙里的泥像,是不是和将军您一样威风。” 忽然,老人指着河心岛,那里不知何时竖起了座临时的小庙,供着泥塑的朱雀神像,“百姓们说,这是河神派来的祥瑞,护着咱们的田,护着咱们的根。” 夜风渐起,新栽的柳树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远处传来的童谣:“宋师到,河妖跑,稻种播,麦苗笑。。。” 韩信摸着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上的鸟篆纹被河风吹得发亮,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千万个 “老河工”、千万个百姓,正用双手编织着大宋的未来,比任何兵法都更坚不可摧。 第78章 十面埋伏 数月后,元大都。 秋阳斜照在元大都城墙的箭楼堞口,将元军士兵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插在城墙上的枯槁芦苇。 伯颜元帅的狼头纹披风被狂风撕扯,金制护心镜映出城外宋军大营的 “十面埋伏” 阵 —— 三百座拒马阵如铁齿铜牙,中间点缀着粮草车与篝火堆,青烟袅袅升起,混着新麦的香气,像根柔软的针,扎得人眼眶发疼。 “大帅,宋军又在阵前放声高歌了。” 怯薛军将领的声音裹着颤音,手按刀柄的指节泛白,“唱的是《诗经?秦风》,不光是汉人士卒,连咱们的弟兄也听了直抹泪,哲别部的神箭手们都要握不稳弓了。” 伯颜摩挲着手中的狼头纹酒杯,杯壁上的凹痕是二十年前征宋时被宋军箭矢磕出来的。他望向城下,宋军士兵正将一袋袋新收的江淮稻米堆成小山,阳光照在稻穗上,竟比元廷的黄金还耀眼。 “七年前在临安,” 这位元军丞相忽然开口,声音像被风沙磨过,“我见过百姓跪在路边,求元军留些种子。如今宋人运来的稻种,怕是比咱们的弯刀更锋利。” 怯薛军将领望着宋军阵中竖起的木牌,上面用蒙汉双语写着 “归乡者免罪,耕者有其田”,牌角系着的红绳在风中摇晃,像极了蒙古草原上母亲盼儿归的经幡,“大帅,汉人使的是攻心计!” 他靴底碾碎城砖上的积雪,“咱们还有十万怯薛军铁骑,不如开城决战!” 伯颜却摇头,“怯薛军?他们早已在远离前线的大都这个温柔乡里失去了军心。” 目光落在远处结队而来的百姓那里 —— 他们推着独轮车,车上载着给宋军的热水和炊饼,车轮碾过雪地的 “咯吱” 声,竟与数十年前母亲推他去学堂的声音重叠。 “决战?” 他冷笑,指尖划过酒杯上的狼头纹,“你忘了上回运粮队被劫?百姓宁肯把粮食埋进冻土层,也不愿交给咱们。人心散了,就算怯薛军还有一战之力,就算他们的铁骑再快,也追不上丫的思乡之魂。” 城下,韩信骑马巡视阵前,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猩红内衬,那是用崖山百姓献的红绸裁的。他停在拒马阵前,望着城头甲胄斑驳的元军士兵,忽然抬手示意。 一名宋军士兵推出独轮车,车上摆着陶碗,盛着刚熬的麦仁粥,热气混着盐香,直往城墙上飘。 “伯颜丞相!” 韩信的声音混着秋风,“你治下的百姓易子而食,我大宋治下的百姓却能把新麦熬成粥。你看看这粥,” 他指着碗里饱满的麦粒,“是江淮百姓用治好了的黄河水种的,颗颗都带着泥土的香气。” 城头上,一名汉军士兵忽然抽泣,他的甲胄下露出半截破旧的袖袍,袖口绣着的兰花,正是临安老家母亲的针脚。 伯颜看见他偷偷抹泪,忽然想起自己的长子,去年在江淮被宋军俘虏,来信说 “宋人待降卒如兄弟,还给治伤”。 “大帅,宋军又放归了咱们的伤兵!” 怯薛军将领指着城下蠕动的人群,声音发颤,“每人都带着伤药和家书,连战马都喂得膘肥体壮。” 伯颜望着伤兵们踉跄着回城,他们怀里抱着的布包上,都印着小小的朱雀纹 —— 那是宋军特制的伤药包。其中一人胸前别着木牌,上面刻着 “归乡” 二字,正是用元军丢弃的箭杆刻的。 “开城吧,” 伯颜忽然转身,狼头纹披风扫过城砖上的霜痕,“当年成吉思汗教导我们,要敬畏长生天,也要敬畏民心。如今长生天让黄河水倒流,让宋人得了民心,咱们输得不冤。” 他走向帅帐,靴底碾碎一块宋军射来的 “劝降箭”,箭头裹着的纸条上写着:“元廷苛政如寒冬,大宋归乡似春风。伯颜丞相若开城,保大都百姓周全。” 字迹工整,却在末尾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像极了汉家小儿的涂鸦。 当夜,大都城门悄然开启。 宋军士兵举着绘有朱雀的灯笼入城,灯笼穗子扫过积雪,惊醒了蜷缩在墙角的老妇人。她睁开眼,看见灯笼上的朱雀,忽然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朵用纸折的梅花 —— 那是二十年前藏在发髻里的,以为再也没机会拿出来。 “老人家,” 一名宋军士兵蹲下,递过温热的麦饼,“别怕,咱们是大宋王师,来接你们回家了。” 老妇人盯着士兵甲胄上的朱雀纹,忽然把梅花塞给他:“给将军,当年俺闺女绣的,她说朱雀会带王师回来。” 饼香混着纸梅的淡淡墨香,在寒夜里飘得很远,很远。 伯颜站在城楼上,看着宋军入城的队列,忽然发现每辆粮车上都插着根树枝,枝头挂着江淮百姓编的草环。他摸出怀里的蒙古银哨,那是母亲临终前告诉他的,说是能召唤草原的雄鹰。 此刻哨音未响,却听见城下传来孩童的歌声,用的是蒙古长调的调子,唱的却是汉人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大帅,” 怯薛军将领轻声道,“咱们的军旗。。。” 伯颜望着城头即将降下的狼头旗,忽然笑了:“让它落吧。汉人有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咱们的弯刀能劈开城墙,却劈不开百姓心里的盼头。” 他转身走向宫城,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孤寂的节奏,像在为一个时代送行。 黎明时分,大都城飘起了今冬的初雪。 韩信骑马入城,看见百姓们在朱雀灯笼下跪拜,雪落在他们露出的发间,像撒了把细碎的钻石。 一位老匠人捧着锈迹斑斑的锄头,锄头把上刻着 “大宋宣和年制”,他说这是从祖坟里挖出来的,等了二十年,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种地了。 雪地里,一个孩童指着宋军旗帜问:“爹爹,那只红鸟是啥?” 父亲蹲下,声音哽咽:“那是朱雀,咱们汉家的神鸟,飞了数十年,终于回家了。” 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城墙上新贴的安民告示,墨迹未干的 “开仓放粮” 四字旁,不知谁画了只展翅的朱雀,爪子底下踩着粒饱满的麦穗。 这一幕,终将成为史册上一处温暖的注脚 —— 不是十面埋伏的兵法,而是千万颗盼归的心,让黄河水通,让大都门开,让华夏重光。 第79章 光复 塞北,被怯薛军保护着退回草原的忽必烈望向南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草原时,老萨满说过的预言:“雄鹰能征服天空,却征服不了大地的根。” 此刻,他终于明白,宋军的根,是埋在百姓心底的 “宋” 字,是刻在砖缝里的 “盼王师”,是哪怕被风雪覆盖,也会在春日发芽的希望。。。 前元大都的青石板路上,积雪被踩踏成薄冰,却掩不住百姓眼中燃起的火热的希望。 幼帝赵昺的车驾碾过结冰的护城河桥,辇帘上绣着的金线朱雀在晨光中展翅欲飞,车轮碾过元军丢弃的狼头纹盾牌,发出 “咔嚓” 脆响,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陛下,这是我大都百姓。” 陆秀夫掀开辇帘,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道旁跪着的老妇人鬓角插着朵用纸折的梅花,正是临安官灯上的式样,她的双手捧着粗陶碗,碗里的热水腾起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竟暖得能化开春雪。 幼帝望着老妇人龟裂的手掌,那上面的冻疮比他在占城见过的任何伤痕都更让人心疼。“起来吧,” 他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从辇中取出块锦帕 —— 那是陆秀夫用自己的官服改的,边角绣着小小的 “宋” 字,“以后,咱们回家了。” 老妇人抬头,看见车驾上的朱雀旗,突然将碗往地上一磕,瓷片飞溅:“二十年前,俺家孩儿就是举着这样的旗子给元军砍了头。今日陛下终于回来,他的魂灵也该安息了。” 车驾经过钟楼时,钟声突然轰鸣 —— 那是百姓自发撞响的,钟身刻着的 “至元通宝” 字样已被磨去,露出底下模糊的 “大宋宣和” 年号。 张世杰骑马随行,甲胄下治理黄河所得的红绳平安结在风雪中翻飞,此刻混着钟声,像在奏响凯旋的乐章。 宫城正殿,忽必烈坐过的龙椅上蒙着一层灰,椅背上的金丝蟠龙褪成暗黄,唯有案头的《蒙古秘史》还敞着,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海棠叶,来自大都城外的金代离宫。 韩信率诸将进入大殿,青铜剑鞘触地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惊起梁上尘埃。 “元帅,” 幼帝走下台阶,亲手扶起韩信,腰间挂着的贝壳朱雀佩晃出细碎的光,那是占城百姓用南海珍珠磨制的,“没有你,就没有我大宋的今日。” 韩信抬头,看见幼帝眼底倒映着殿外飘扬的朱雀旗,忽然想起两年前在崖山,那个在陆相怀抱中啼哭的幼帝,如今已能独自接过玉玺。 “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末将只是个执旗的引路人。真正让大旗不倒的,是江淮治河的老河工、占城屯田的匠人、还有此刻跪在宫外的万千百姓。”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一名宋军士兵抱着个襁褓闯入:“陛下!城门口捡到个弃婴,襁褓里有张字条,写着‘请大宋皇帝赐名’。” 幼帝接过襁褓,小婴儿的手指正抓着块碎玉,上面隐约刻着 “靖康” 二字。“就叫‘复宋’吧,” 他摸着婴儿冻红的小脸,“让他记住,大宋的光复,是从每一个百姓的期盼里长出来的。” 陆秀夫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在占城时,幼帝偷偷在竹简上画朱雀,说 “等长大了,要让朱雀飞遍每寸山河”。此刻他袖口的《出师表》残页被风吹开,露出幼帝新学的字迹:“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半年后,汴梁太庙内,香火缭绕。 陆秀夫捧着从大都夺回的《太祖实录》,看着幼帝亲自将玉玺供奉在太祖像前,忽然想起在占城的夜晚,幼帝趴在他膝头背《出师表》的场景。“陛下,” 他轻声道,“当年岳武穆未能完成的事,咱们做到了。” 弓手老兵站在殿外,想起临安城内新刻的 “忠烈祠” 匾额,想起 “老熊”、那个短命副将,还有无数没活到今日的弟兄。他摸了摸腰间的雕翎箭,箭尾的红绳已褪色,却依然鲜艳如血。 张世杰在城楼上巡视水师,看见江面上的 “海鹘船” 正悬挂新制的大宋军旗,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笑。 “枢密使在想什么?” 韩信走上城楼,望着远处的钱塘江,“在想如何打造一支跨海的超大型水师?” 张世杰大笑:“正有此意!当年在占城,吕宋、瀛洲已在咱们的版图之内,何况当年蒲寿庚的商队还说过,更远的地方有大食、大秦,咱们的水师,是该走出去看看啦。” 韩信点头,目光落在城楼下的百姓身上,他们正捧着五谷祭品,走向太庙。 他忽然想起在福州的那个清晨,老妇人的粥碗,还有无数百姓刻在心底的 “宋” 字。 “文丞相在草拟《即位诏》,” 他对张世杰道,“第一句便写‘朕虽幼冲,然承天命,复祖宗之疆土,安黎民于水火’。” 张世杰望向南方,占城的方向:“陆相已派人去接皇太后和孩子们了,还有那些在南海屯田的百姓,终于能回家了。” 太庙内,幼帝赵昺跪在太祖像前,忽然看见供桌上的青瓷碗,碗底刻着 “还我河山”。他想起陆秀夫说过,这是从元廷皇宫搜出的,当年徽宗皇帝的旧物。 “幸得太祖老爷爷护佑,” 他轻声道,“后辈在先生等人的帮助下,终于把大宋的山河重新拼回来了。” 殿外,梅花纷飞,落在 “重光” 年号的匾额上,像极了当年崖山的火光,却又温暖如春。。。 数日后,幼帝携身后的文武百官行祭天礼,陆秀夫捧传国玉玺,文天祥宣读《即位诏》:“朕承天命,复大宋社稷,改元‘复兴’,与民更始。。。” 汴梁皇宫的勤政殿内,幼帝赵昺坐在龙椅上,望着殿下的文武百官。韩信、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分立两侧,甲胄上的征尘未洗,却难掩喜色。 “诸位爱卿,” 赵昺展开《即位诏》,声音虽稚嫩却坚定,“自崖山一别,朕与军民在占城屯田练兵,今日终得还都。这天下,终究是汉人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文天祥出列,捧着一卷竹简:“陛下,臣已修订《大宋新律》,废‘人分四等’,各族百姓皆为编户齐民,可参加科举,可自由迁徙。” 李恒跟着出列,手中捧着的,是从元廷户籍司夺回的汉人户籍册:“陛下,南军旧部已整编完毕,愿为大宋戍守边疆。” 张世杰最后出列,呈上水师布防图:“臣已在胶州湾、泉州港设水师大营,打造出海宝船,不日可出海宣谕四方,让万国皆知,大宋复立。” 幼帝点头,目光落在韩信身上:“先生为大宋立下不世之功,欲何求?” 韩信却跪下,解下腰间的青铜剑:“臣本淮阴一布衣,蒙陛下与百姓不弃,如今河山已定,臣恳请解甲归田,耕读余生。” 殿内哗然,陆秀夫急道:“先生不可!大宋初立,正需您 ——” 韩信摇头,望向殿外,那里有百姓在欢呼,有孩童在追着纸鸢奔跑:“当年漂母说淮阴侯‘大丈夫当自食其力’,臣如今已食天下之禄,该让更有能者治世。” 幼帝望着韩信坚定的目光,忽然想起在占城时,这位 “先生” 总是蹲在田埂上,教孩童们认 “禾”“麦” 二字。他终于点头:“准奏。赐先生淮阴封地,建‘兵仙书院’,教天下孩童兵法与农桑。。。” 淮阴城外的稻田里,韩信蹲在田埂上,看着稻穗低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先生,” 弓手老兵背着神臂弓,怀里抱着个布包,“这是从大都带回来的《武经总要》新抄本,文丞相说,让您给书院题字。” 韩信接过布包,看见封面上 “兵民一体” 四字,正是文天祥的手书。他望向远处的 “兵仙书院”,雏形已现,孩童们的读书声隐约传来:“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老熊要是看见,” 老兵忽然低声道,“定会说,这比在战场上杀十个元将还痛快。” 韩信笑了,想起在崖山、在占城、在大都,那些与他并肩的弟兄,“去把那支雕翎箭插在书院门口吧,” 他对老兵道,“让孩子们知道,这箭曾射穿过元军的盔甲,却更愿守护他们读书的书桌。” 远处,文天祥的马车驶来,车帘掀开,露出半卷《资治通鉴》。“先生好雅兴,” 文丞相笑道,“某来讨幅墨宝,给书院的藏书阁题额。” 韩信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稻壳:“就题‘耕读传家’如何?。” 文天祥抚掌:“妙极!这四字,胜过千军万马。” 秋风掠过稻田,掀起层层金浪。韩信望着远方,仿佛看见无数身影在田间、在学堂、在水师战船,他们曾是士兵、匠人、百姓,却共同织就了大宋的重生。。。 第80章 韩信立齐 汴梁皇宫的御书房内,幼帝赵昺望着墙上的《大宋舆图》,目光落在最南端的 “占城”。那里的朱砂标记旁,陆秀夫新题了 “华夏衣冠” 四字。 “陛下,” 陆秀夫呈上奏折,“吕宋、瀛洲等地的使节已到,愿奉大宋为正朔。” 赵昺点头,忽然看见案头放着的画卷 ——《崖山重生图》,画中宋军战船在火海中破浪,船头立着的,正是韩信、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四人,背后是万千百姓托举的 “宋” 字大旗。 “陆爱卿,” 他忽然问道,“先生在淮阴可好?” 陆秀夫笑道:“先生每日教孩童们读书种地,听说还改良了曲辕犁,淮阴的稻田,今年能一岁三熟了。” 幼帝望向窗外,瑞雪初降,覆盖了大宋都城的青石板路。他想起在占城的那个雨夜,陆秀夫抱着他躲避元军追击,如今终于能在这新修的故北宋的宫殿里,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 “传旨,” 他轻声道,“在岳王庙为先生筑韩王庙,庙内建‘三杰祠’,奉陆丞相、文丞相、张枢密使为‘复国三杰’。” 陆秀夫颔首,目光落在《崖山重生图》的落款处,那里有一行小楷:“民心即天命,华夏永不灭。” 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宫殿檐角的铜铃轻响。这铃声,曾在崖山的惊涛中、在占城的椰林里、在大都的烽火中响起,如今终于化作天下太平的乐章,回荡在九州大地。。。 淮阴,韩信像往常一样教导完孩童们之后,只觉眼前一黑。。。 ———————— 当韩信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谋士蒯通劝他自立的那夜。 只听蒯通说道,“。。。当今两主之命县於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原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於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原足下孰虑之。” 韩信想到他自己说过的话,“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 他又想起自己的结局还有太史公说过的话,“君臣一体,自古所难。相国深荐,策拜登坛。沈沙决水,拔帜传餐。与汉汉重,归楚楚安。三分不议,伪游可叹。” 结合着他在南宋光复时的所见所闻,心中想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刘邦的汉朝还是挺不错的。 思虑再三后,韩信对谋士蒯通说道,“刘邦的知遇之恩不得不报,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如果我拥汉则命不久矣。但是你们都有局限性。” 说着,韩信对照脑海中的大宋海舆图画出了大致的世界地图,对蒯通说道,“我意帮汉缓胜,中原之地就让予刘邦了;然吾等秘密多造海船,积聚粮草人口,世界之大,其他的陆地,就归我齐王信的了,还请蒯公帮我!” 蒯通震惊良久后,郑重的点头。。。 十年后,韩信携漂母等旧识建立了横跨南洋、欧洲、瀛洲、美洲等地的海上的大齐帝国,自立为帝,带甲百万,海船万艘。。。 ————————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崖山海战的宿命任务已完成,而且在韩信帮助下直接复国,很厉害呀。” “至于兵仙韩信的宿命嘛,除了华夏之地都是他大齐帝国的啦,这要是还遗憾,只能是遗憾没有更快的交通工具能载着他巡视自己的帝国啦!” “总之这次结局都不错,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完成改变崖山海战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韩信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算是中规中矩。” “那还是按老规矩,宿主回归值虽然还是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看着烟波浩渺的江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妻子泡好的枸杞水。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大都遗址出土宋代玉简,刻有‘河清海晏,华夏重光’,专家推测为当年南宋军队光复大都入城时所埋。” 照片里,玉简边角刻着个小小的朱雀,爪下踩着粒麦穗,与他在崖山任务中见过的孩童涂鸦一模一样。。。 半月后,崖山旧址,郗自信给他的孩子讲着南宋幼帝复国的故事。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识海里突然就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好了,半个月了,宿主这次休假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西晋司马炎传位傻儿子司马衷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西晋皇帝司马炎还算可以,但是对内是个‘妻管严’。他的长子早死,二儿子司马衷却是个痴呆的人。司马炎觉得司马衷没能力胜任一国之君,一直不想立司马衷为太子,而杨皇后却执意要‘立长不立幼’,司马炎也居然最终决定立司马衷为太子,也就是以后的晋惠帝。痴皇帝司马衷登基后,基本上是一废物,背后宫廷实权派开始内斗,导致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的悲剧。”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挺全面的呀”,机械女声说道,“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西晋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司马炎传位傻儿子司马衷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第81章 中书舍人 第81章中书舍人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西晋宫殿内,身份为西晋能臣中书舍人张华,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泰始十年冬,洛阳太极殿的铜鹤灯台吐着幽蓝的火焰,将殿内十二根蟠龙柱映得如活物游走。 郗自信握着牙笏的手沁出冷汗,朱红官服上的山纹刺绣硌得掌心发疼 —— 这具身体此刻完全融合了中书舍人张华的记忆,他是三日前刚从青州归来,袖中藏着齐王司马攸亲书的《劝农疏》,绢帛上还带着海盐的气息。 “张大人,陛下召对已逾子时。” 值殿宦官的声音惊破殿内的寂静,玉扳指划过青铜门环的声响里,郗自信看见殿内光影摇曳,司马炎的龙袍正被杨皇后的金步摇划出碎光。 踏入殿中,熏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司马炎斜倚在九曲龙榻上,玄色衣袍松垮地敞着,露出胸前几道旧年征战的疤痕,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的《世子起居注》,纸页间夹着几支西域进贡的孔雀翎。 杨皇后端坐在侧,九翚翟衣上的珠翠随着呼吸轻颤,鬓边那支南海鲛人泪雕琢的步摇,正是去年冬至司马炎亲赐的 “镇国之宝”。 “张华,青州事如何?” 司马炎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在触及郗自信袖口时骤然一凝 —— 那里隐约露出半幅绢帛,正是司马攸的字迹。 郗自信跪地叩头,玉笏触地发出清响:“启禀陛下,齐王在青州开渠屯田,引汶水灌田万亩,百姓作歌曰‘攸公至,蝗灾息,麦穗垂,仓廪实’。” 他抬头时,恰好看见杨皇后的眉峰微挑,金步摇上的鲛人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哦?” 司马炎的手指划过《起居注》上司马衷的 “日课”—— 不过是几行歪扭的 “天地玄黄”,墨迹晕染处可见宫人代笔的痕迹。 龙榻上的帝王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洛阳城头目送司马攸就藩的场景,少年齐王的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竟比今日的皇帝仪仗更显威严。 杨皇后忽然开口,声如珠玉落盘:“中书舍人久涉地方,竟不知朝廷礼法?储君之事,岂是州郡歌谣能定?” 她抬手抚过鬓边步摇,鲛人泪的光泽映得郗自信一阵眩晕,“昔年魏文帝立嗣,岂以农事歌谣为凭?” 郗自信喉间一紧,想起史书中杨皇后数次阻挠司马攸回京的记载。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劝农疏》,绢帛展开时,青州地图上的灌溉渠网如血脉般清晰:“陛下,昔武王观兵孟津,以‘民生’定天命;今齐王在青州,三年增户十万,牛羊遍野。反观广陵王。。。” “住口!” 杨皇后的玉簪重重敲在案几上,九鸾钗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华,你频提齐王,是欲结党营私么?” 她转头望向司马炎,眼尾的金粉在火光中明灭,“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冬月,是谁在尚书省散播‘齐王贤于太子’的谣言?” 殿内的铜漏突然发出 “滴答” 声响,司马炎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郗自信腰间的鱼符上 —— 那是初入仕途时,自己亲手赐予的五品官凭。 烛火忽然明灭,他看见张华眼中映着殿外的飘雪,忽然想起泰始五年,这个年轻人在朝堂上力陈 “去州郡武备” 的场景,那时的张华,眼中也有这样的光。 “皇后所言有理,” 司马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储君乃国本,需从长计议。张华,你先退下吧。” 退出殿外时,郗自信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太极殿的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门缝中漏出杨皇后的低语:“陛下,衷儿虽讷,却有忠孝之心。。。” 话音未落,便被司马炎的咳嗽声打断。 宫道上,积雪映着月光,郗自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时,只见值殿宦官捧着漆盘匆匆赶来:“张大人,陛下赐您西域葡萄酒。” 漆黑的漆盒打开,酒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郗自信望着杯中暗红的液体,想起青州百姓告诉他的秘闻:去年司马衷巡视洛阳西市,竟问 “百姓无粟,何不食肉糜”。漆盘边缘,隐约刻着细小的羊首纹 —— 那是杨骏府中的标记。 “劳烦回禀陛下,” 他将酒杯推回,“臣今夜还要校勘《泰始律》。” 转身时,袖中司马攸的密信簌簌作响,信末 “愿为周公,辅弼明君” 的字迹,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雪愈下愈急,郗自信走过凌烟阁时,忽然听见墙角传来低喝:“中书舍人留步。” 三道黑影从廊柱后闪出,袖口绣着的杨府纹章在雪中泛着冷光。 “大人深夜至此,可是奉杨大将军之命?” 郗自信按住剑柄,却发现对方手中的环首刀已染血迹 —— 正是今夜值守的羽林卫佩刀。 “张大人明知故问,”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刀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杨大将军说,中书舍人染指储君之事,该学西汉郅都,守好自己的舌头。” 雪片落在刀刃上,郗自信忽然想起方才殿中司马炎揉按太阳穴的动作 —— 那是多年戎马留下的旧疾,如今却成了杨皇后操控的弱点。 他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檐角宿鸟:“你们可知,当年陈群制九品中正制,为的是在门阀中选贤任能;如今你们。。。” 话未说完,刀刃已没入他的小腹。鲜血染红朱红官服时,郗自信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青州百姓送他的那捧新麦 —— 颗粒饱满,尚带着泥土的芬芳。 他终于明白,史书中那行 “张华死,西晋亡” 的记载,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今夜,便已注定了西晋的结局。 倒地前的刹那,他看见宫殿内的画像在雪中模糊,司马懿望着洛水起誓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与他眼中的不甘重重相撞。 郗自信失去意识前,他的指尖还紧攥着半片《劝农疏》,绢帛上的 “民生” 二字,已被鲜血染成暗红。 铜漏的滴答声渐远,殿内烛火依旧摇曳,却也无法照亮这个试图改写历史的身影。雪,越下越大了。 太极殿的铜鹤灯台依旧吐着幽蓝的火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除了某个角落,那滩渐渐凝固的血迹,和一段关于白痴皇帝命运的历史。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82章 治书侍御史 “张华也挽救不了指洛水发誓和当街弑君的晋朝呀!”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 “宿主,司马炎确实是耳根子软,估计他的皇后一劝就能成,也确实不好办。不过,废话不多说了”。 机械女声继续说着,“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争取能让司马炎改变主意吧,毕竟因此发生的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导致华夏经历了一两百年才恢复元气”,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西晋宫殿内,身份是治书侍御史陈寿,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泰始十三年冬月,洛阳灵台的青铜浑天仪凝着薄霜,二十八宿刻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郗自信扶着冰凉的仪身,指尖划过 “心宿二” 的位置,火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正如史书中记载的 “荧惑守心” 异象。 他觉着脑中有大量知识涌入,等这具身体的记忆终于融合完成后,才发现他现在是治书侍御史陈寿。 晨间刚从漏刻署校完《大衍历》,他的衣袍上还沾着算筹的竹屑。 “大人,杨骏大人的长史到了。” 一旁的小吏缩着脖子,袖中龟甲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说今日星象若有凶兆,便要弹劾您‘妄言灾异’。” 郗自信望着浑天仪上的北斗偏移,忽然想起《史记?天官书》中的记载:“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 他接过龟甲,裂纹正穿过 “心宿” 区域,形如刀劈玉璧:“去回禀杨长史,就说治书侍御史今夜要面见陛下。” 灵台寒风呼啸,吹得观测记录沙沙作响。 郗自信记得,自己曾在《三国志》中写下 “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此刻却要用这句话劝谏当今帝王。 龟甲在掌心发烫,仿佛承载着千年的兴亡预言。 太极殿内,司马炎的龙袍半掩,正对着案头的酒樽出神。 杨皇后的金步摇在烛火下晃出碎光,她手中的孔雀翎轻轻划过《世子起居注》,停在司马衷的 “日课” 处 —— 不过是几行歪斜的 “天地玄黄”,墨迹中还混着酒渍。 “陛下,” 郗自信跪地,龟甲触地发出清响,“昨夜观星,荧惑犯心宿,主‘王者失其宫’。” 他抬头时,看见杨皇后的眉峰微挑,金步摇上的鲛人泪泛着冷光,“昔武王伐纣,荧惑守心,遂易太子;今我朝。。。” “治书侍御史是要效仿王莽,借星象干政?” 杨皇后的声音如珠玉落地,九鸾钗划过案几,在《起居注》上留下淡淡划痕,“莫不是忘了汉孝元皇帝时,京房以《易》卦谏君,结果却是如何?” 郗自信喉间一紧,想起西汉京房因言获罪的典故。 他展开观星图,火星轨迹如利刃直指心宿:“皇后明鉴,京房虽死,其言‘治道五气’终成经典。今荧惑之兆,正应在储君不贤。。。” “住口!” 司马炎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朕夜观星象,见紫微星亮如白昼,何凶之有?” 他抬手揉按太阳穴,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治书侍御史,去岁你修《魏书》,可曾记下文帝立嗣的典故?” 郗自信望着帝王案头的《典论》,曹丕 “立嫡以长” 的国策跃然纸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撰写《三国志》时,曾对曹丕弃曹植立短命的曹叡深感遗憾,此刻却要重演历史:“陛下,昔魏文帝立曹叡,因郭皇后无子;今齐王攸贤明,乃武皇帝嫡孙。。。” “够了!” 杨皇后猛地起身,九翚翟衣上的珠翠叮咚作响,“治书侍御史久居灵台,不知人间疾苦?广陵王虽讷,却每日为太后抄经,此等孝心,岂是星象能诬?” 她向司马炎送去一个眼色,“陛下,天象之说,姑妄听之,储君之事,还是要依祖制。” 司马炎盯着龟甲上的裂纹,忽然想起泰始年间,自己与羊祜在朝堂争论 “封建诸王” 的场景。 那时的他,尚记得父亲司马昭 “立贤不立长” 的叮嘱,如今却在杨皇后的软语中逐渐迷失。 “陈寿,” 他挥了挥手,龙袍袖口露出当年征战的刀疤,“天象之事,容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踏出殿门时,郗自信听见杨皇后的低语:“陛下,听说治书侍御史近日与齐王幕僚往来频繁。。。” 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想起昨夜在东市看见的场景:百姓私下传抄《齐王劝农疏》,墨迹未干便被杨骏的亲卫撕成碎片。 回到灵台,小吏王顺正对着漏刻抹泪:“大人,杨长史带走了所有观星记录,还说。。。还说您私通齐王。” 郗自信望着空荡荡的文牍架,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檐角寒鸦。 他摸出怀中的《天官书》残卷,泛黄的纸页上,“荧惑为勃乱” 五字被月光洗得发亮。 当年在蜀地求学,他曾对着星空发誓要 “秉笔直书”,如今却要为一句星象谏言,赔上性命。 深夜,天牢的潮气渗入骨髓。 郗自信靠着石壁,听着远处更鼓,忽然听见狱卒议论:“杨大将军说,治书侍御史竟敢诅咒广陵王,等陛下醒了,定要剜去他的眼睛。。。” 他摸了摸腰间的治书侍御史鱼符,符上的 “史” 字已被磨得模糊。 想起白天在灵台看见的场景:火星终于完全进入心宿区域,形成 “荧惑守心” 的凶兆,而太极殿的灯火,依旧在风雪中摇曳不定。 雪,不知何时开始飘落,覆住了灵台的浑天仪。 司马炎在殿内辗转难眠,望着案头的龟甲,裂纹竟似比白日更深了几分。 杨皇后卸去金步摇,九翚翟衣随意搭在椅上,露出内衬的淡青绢衣,袖口绣着的小朵梨花,正是司马衷幼年最爱的图案。 “陛下还在为陈寿的话烦心?” 她递上温酒,指尖划过司马炎眉间的川字纹,“昔年汉成帝时,丞相翟方进因‘荧惑守心’自杀,陛下何必重蹈覆辙?” 司马炎饮尽杯中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龙袍上烫出深色斑点:“朕何尝不知星象虚妄?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如羊祜般直言。。。” “羊祜?” 杨皇后的眉峰微挑,“他镇守襄阳十年,早该召回,却偏要屯田练兵,陛下难道不疑?” 她凑近,声音放得更柔,“衷儿虽讷,却对陛下言听计从。那日臣妾教他读《孝经》,他竟能背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殿外的风雪突然加剧,铜鹤灯台的火焰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恍若怪兽相搏。。。 司马炎望着皇后鬓边未卸的鲛人泪,忽然想起泰始三年,她为劝立司马衷,曾在椒房殿跪诵《周礼》整夜。 那时的她,眼中只有 “母凭子贵” 的执着,却忘了当年在洛阳城头,他们曾共同许下 “泰始之治” 的宏愿。 “传旨,” 他忽然起身,龙袍拂过案头的《典论》,“陈寿妖言惑众,罢官弃市。。。” 翌日,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83章 尚书左丞 “这次宿主以陈寿的角色来规劝司马炎,而且是用的荧惑守心的谶语,可以呀。不过,曹丕的《典论》已有论断,加上司马炎确实更加听杨皇后的劝,宿主还是会失败的。”机械女声分析道。 郗自信很无语,只能说,“那系统大佬您给力点,让我穿越成个厉害人物呗。” 机械女声说道,“还是那句话,正所谓‘至言忤于耳而倒于心,非贤圣莫能听’,韩非子劝始皇帝忠言逆耳都不成,宿主这点道行能劝动西晋的皇帝也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这次给力点,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既然宿主要求穿越成更牛一点的身份的人,那么目前您的身份是您的老祖宗郗隆郗弘始。 温馨提示,郗隆是三国名士郗虑的玄孙,东晋名臣郗鉴的叔父,此时郗隆已官至尚书左丞,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太极殿的龙涎香混着药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郗自信跪在冰凉的青砖上,手中奏章已被冷汗浸透。 穿越成尚书左丞郗隆的郗自信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老祖宗这具身体的记忆。 太子即将继承大统,郗自信不能再等了,也只能是直言劝谏。 终于在第七日,他等到了这个面圣的机会。 “陛下,太子天资非常人。。。”郗自信的喉头突然发紧,历史的厚重记忆如潮水涌来——八王之乱、永嘉之祸、衣冠南渡。。。 这些尚未发生的惨剧在郗自信脑中翻腾。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太子不堪承嗣,请陛下另择新君!” 满殿哗然,众官员无不侧目。 老迈的司马炎剧烈咳嗽,金丝帐幔剧烈晃动。 郗自信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石榴红裙裾,那是太子妃贾南风的人。 据他了解的史书记载,这毒妇此刻正与太傅杨骏暗通款曲。 “郗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帝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只见郗自信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不得不去发声:“臣有十证可考太子痴愚。前日东宫宴饮,太子见蛤蟆鸣叫竟问‘此物为官为私’,此等心智何以统御。。。\" “放肆!”太傅杨骏的笏板指着郗自信的鼻尖,“太子仁孝,岂容尔等横言加以诽谤!” 许是声急势大,只见杨骏的腰间玉坠晃得刺眼,那是拜贾南风上月所赐的西域贡品。 这对奸佞将在晋武帝司马炎传位司马衷后矫诏掌权。 冷汗顺着郗自信的脊梁滑落。 他知道自己是在赌命,但更清楚若不阻止司马衷继位,十年后这个王朝乃至整个华夏将溺死在无尽的血泊中。。。 郗自信从袖中取出连夜绘制的《八王封地图》,丝帛在掌心沙沙作响:“陛下明鉴,当今形势,诸王拥兵自重,若中枢羸弱无序,则社稷危矣。。。” \"拖下去!\"司马炎突然暴喝,药碗砸碎在大殿内的蟠龙柱上。 众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拿下。 黑甲侍卫的铜护腕硌得郗自信臂骨生疼,他被拖离大殿前,最后一瞥,望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浑浊的眼中竟然闪过了一洼水光——这位灭吴雄主,当真是不知道自己传位的这个嫡子痴傻么? 翌日。 诏狱的霉味比郗自信之前待过的大牢还要刺鼻。 墙角的蟑螂啃食着前任囚犯留下来的一节指骨,他被五花大绑,感受着胸前暗袋里装着的砒霜,这是穿越那日原主早就备好的毒药。 郗自信知道历史上郗隆因劝谏多次被贬,也只是因为与赵王司马伦关系密切又得以起复,之后八王之乱时,玩了一出“犹豫就会败北”的戏码。 但这次,他想要把死谏的烈火烧得更旺。。。 子夜时分,牢门铁链哗啦作响。 太子妃贾南风裹着黑貂裘踏入,丹蔻捏起郗自信的下巴:“郗大人好胆识,可惜呀可惜。。。” 她突然轻笑,手中忙个不停,往他嘴里塞进了麻核,\"你可知今晨有多少大臣暴毙?杨太傅的鸩酒,可比你们这群人的上疏要快的多。\" 郗自信的瞳孔骤缩。 皇权内部的党争提前了!麻核的苦味在舌尖蔓延,眼睁睁看她将《八王封地图》凑近火把。 羊皮烧焦卷曲时,郗自信忽然读懂了司马炎眼中的水光——不是痛心,而是妥协。 立嫡以长的祖制、外戚与宗室的平衡、世族大家的利益。。。 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宁要一个合法的傻子,也不要一个清醒的乱局。 五更梆子响,狱卒扒下他的官服时,怀中的毒囊也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一个时辰,刑场的积雪映着晨光。 郗自信望着朱雀大街尽头的宣阳门,那里正筹备着新帝的登基大典。 那个问出经典的“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司马衷,此刻,他那孩童般的天真且愚蠢的声音随风飘来: “这传国玉玺。。。能蘸着糖吃吗?” 刽子手的鬼头刀扬起时,郗自信竟然笑出了声来,知道自己怎么也避不过去,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现在这个老祖宗的风评被害。 他在想,穿越者总以为自己能改变历史,却忘了真正推动巨轮的不是个人意志,而是千万条相互撕咬的齿轮。 血光冲天之际,郗自信的目光之中仿佛看见了数年之后齐王司马冏攻入洛阳的火光,又仿佛看见了二十余年之后的永嘉之乱,那个西晋灭亡之夜的场景。。。 刑场围观人群之中,那个二十一岁任职太子舍人的东晋名臣郗鉴,默默地记下了叔父郗隆临终时的呓语。 永嘉之乱发生之时,提前做好了准备,聚众避难峄山。。。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84章 江统谏言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这次很刚呀。郗鉴他们会记住你的言行,历史也会。” 郗自信苦笑:“还有几天那傻子就继位了,能怎么办,谭嗣同给出了答案!” “哟,有格局”,机械女声轻快了起来,“想法达标,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际的能力了。” “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的身份是提出《徙戎论》的名臣江统,让你早出现几年,遇到司马炎司马攸他们的时间提前,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齐王府的冬日总是格外清冷,积雪压弯了檐角的冰棱,将书房的窗纸映得泛白。 郗自信望着案头的青铜灯台,灯芯爆着火星,将司马攸的影子投在素白绢帛上,像一尊被风雪侵蚀的玉像。 记忆慢慢融合,他现在是齐王幕僚江统,袖中藏着刚从尚书省抄来的《户曹簿计》,纸页上青州增户十万的朱砂批注,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江长史,这《孝经》的‘丧亲章’,用曹娥碑的八分书如何?” 司马攸放下狼毫,青竹笔杆上还刻着 “贤明” 二字,那是当年司马昭亲赐的笔。 只见齐王的袖口露出半截素白中衣,腕间系着母亲王元姬给他的祈福绳,绳结已磨得发亮。 郗自信望着案几上摊开的《禹贡》,地图上青州的灌溉渠网用朱砂勾勒,与他袖中的《徙戎论》残稿暗暗呼应。 史书中,这位齐王在青州 “简政缓刑,抚宁内外”,却因司马炎的猜忌,最终 “愤怨发疾”。 “殿下,” 他踏前半步,靴底碾碎地砖上的残雪,“尚书省传来急报,关中羌胡已聚二十万,刘猛叛乱在即。” 他展开《户曹簿计》,指尖划过 “谷价斗三百” 的记载,“而广陵王在洛阳,连‘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都看不懂。” 司马攸的手指在《孝经》上顿住,墨汁在 “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 处晕开,像一滴泪痕:“江统,你可知兄长为何迟迟不召我回京?” 齐王抬头时,眼底泛着血丝,“去年冬至,我不过多问了一句‘关中赈粮’,杨骏便在朝堂说我‘结党营私’。”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里面盛着凉透的参汤,想起史书中记载的 “攸素好医术,常自修合药剂”。 此刻,这位贤王的鬓角已添霜色,比实际年龄苍老十岁。 “殿下,” 他压低声音,“昔年武王克商,封周公于鲁,正是‘立贤’之典。今陛下沉迷酒色,杨骏专权,若让白痴继位,恐成周幽、汉献之局。” 他摸出《徙戎论》残稿,“末将在关中所见,羌胡已言‘晋无贤王,吾等当自立’。” 司马攸突然咳嗽,手帕上洇开暗红,那是连日草拟《治河策》时积下的旧疾:“江统,你可知我每次入京,兄长看我的眼神?” 齐王捏紧玉珏,那是司马昭临终前塞给他的 “守国之宝”,珏面的蟠龙纹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就像看一个偷了玉玺的贼。”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腕间的祈福绳,绳结处露出半截淡青丝线,正是他母亲王元姬亲手所绣。 史书中,这位贤王 “性至孝,每见父母画像,必流涕久之”,此刻却在自己的封地,像个被放逐的囚徒。 “殿下,” 他跪下,《徙戎论》残稿落在青砖上,“昔周公旦辅成王,流言止于成王觉悟;今殿下贤过周公,为何甘受猜忌?” 他抬头,看见司马攸案头的《尚书》翻至 “微子之命” 篇,墨笔圈注 “德至者,天报以福”,“关中百姓皆言‘见齐王旗,如见太平’,这是天意!” 司马攸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锈味,手指划过《孝经》中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天意?兄长连王莽的‘白雁献祥瑞’都信,却不信血亲的赤心。” 掀开衣袖,齐王露出小臂上的旧伤 —— 那是泰始六年,替司马炎挡下刺客的剑痕,“去年在华林园,陛下竟问我‘闻卿治青州,颇得民心?’” 郗自信看见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白,忽然想起史书中 “司马炎属意司马攸,然杨皇后泣请立衷” 的记载。 此刻,窗外的积雪压断竹枝,声响惊起寒鸦,正如同这对君臣兄弟间的情分,正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殿下,” 他取出尚书省密函,“杨骏已将关中赈粮折成铜钱,装入自己的私船。羌胡叛乱,就在眼前!” 密函上的朱砂批注刺痛双眼,“若殿下再不出山,恐成‘八王之乱’前兆!” 司马攸的手指骤然收紧,玉珏在掌心留下红印:“江统,你读过《左传》吗?‘郑伯克段于鄢’,袁谭袁尚、曹丕曹植之旧事,亲兄弟尚不能容,何况我与陛下?” 他望向窗外的齐王旗,玄色旌旗在风雪中猎猎,却比太极殿的龙旗干净许多,“陛下若真信我,又怎会在我府中安插三十名黄门郎?” 郗自信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史料:司马攸就藩时,司马炎 “流涕而别”,转身却采纳杨骏建议,“遣校尉追送,限日离京”。 此刻,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里,参汤早已凉透,正如君臣间的信任,在猜忌中渐渐冰冷。 “末将有一策,” 他压低声音,“殿下可效仿汉初贾谊,上《治安策》,陈明‘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再请羊祜将军联名,以军方威望施压。。。” “羊叔子?” 司马攸摇头,“他在襄阳屯田十年,轻裘缓带,与陆抗互通使节,连吴军都称他‘羊公’。” 齐王指尖划过《禹贡》上的荆州水网图,那里用朱砂标着羊祜主持修建的 “檀溪堤坝”,“可朝廷派来的监军,却说他‘专务怀柔,废弛武备’。” 郗自信想起 “羊祜送药与陆抗,抗服之不疑”,那位晋吴边境的传奇将领,此刻正被朝廷猜忌,正如眼前的司马攸。 他望着司马攸案头的《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羊祜去年送来的蜀锦,上面绣着 “共克太康” 四字,锦缎边缘已磨得毛糙。 “殿下,羊将军屯田积谷八十万斛,足够大军三年之用,” 他展开密报,“西陵之战,他故意让吴军‘半渡而击’,实则是给陆抗留退路。此等胸襟,岂是杨骏之流能懂?” 司马攸忽然起身,玄色长袍扫过青砖,露出鞋底的补丁 —— 那是王妃亲自缝的,针脚细密如星图。 此刻窗外的齐王旗,旗角被风雪扯得猎猎作响,恰似羊祜在襄阳城头的青旄麾:“江统,你可知道,陛下上次召见羊叔子,问的是什么?” “末将不知。” “他问,” 司马攸的声音突然轻得像雪花飘落,“‘卿在荆州,可曾思念洛阳的金谷园?’” 他转身,玉珏在腰间发出清响,“金谷园是石崇的奢靡之地,陛下却拿这个试探羊叔子,你说,羊叔子该如何回答?” 郗自信想起石崇与王恺斗富的传闻,又想起羊祜 “身不蓄财,亲旧无所遗” 的记载。 此刻,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里,参汤早已凝结成冻,正如羊祜在襄阳的屯田成果,即将被朝廷的猜忌碾碎。 “殿下,” 他跪下,《徙戎论》残稿在膝头展开,“羌胡问题,非羊将军不能镇;储君问题,非殿下不能定。若您与羊将军联手上书,以‘文武双璧’之威。。。” “联手上书?” 司马攸忽然笑了,笑声惊落檐角冰棱,碎玉般的声响里带着刺骨的凉。 “你可知,上月羊叔子的侄子羊暨来青州,袖口绣着的竟是杨府纹章?” 他指尖抚过案头的青瓷碗,凝冻的参汤表面映出他苍白的脸。 “羊暨走时,留下的锦盒里装着杨骏的玉佩 ——‘贤王多虑,朝廷自有公论’,八个字写在蜀锦帕子上,帕角绣着的,正是杨府的九鸾纹。” 郗自信的瞳孔骤缩,想起史书中羊祜 “疾笃,举杜预自代” 的记载,此刻却从司马攸手中接过那方蜀锦帕子,帕角的九鸾纹在灯火下泛着冷光,与杨皇后的金步摇纹样分毫不差。 他忽然明白,羊祜在襄阳的屯田、怀柔,早已被杨骏视为眼中钉,连亲族都成了监视他的棋子。 “殿下,”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羊将军屯田积谷八十万斛,为的是灭吴大业,杨骏却。。。” “灭吴?” 司马攸打断他,从袖中取出羊祜的密信,火漆印已被小心刮开,露出里面的蝇头小楷。 “‘朝廷疑我与吴通好,监军每日抄录我与陆抗的书信’。” 他指着信末的暗语 “檀溪石裂”,那是羊祜暗指堤坝将被监军破坏。 “羊叔子在信里说,他的青旄麾已被换成杨府的狼头旗,连吴军斥候都笑话他‘晋将无旗,唯有杨幡’。”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腕间的祈福绳,绳结处露出的淡青丝线,突然与羊祜密信的笺纸颜色重合 —— 那是王元姬生前最爱的蜀地青蚨色。 羊祜与司马攸同为西晋名士,此刻却在杨骏的阴影下,如两棵被风雪压弯的青松。 “末将懂了,” 他忽然叩头,额角撞在青砖上,“杨骏要的不是储君贤明,是满朝皆他的提线木偶。” 他展开《徙戎论》,指尖划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的批注,“若让白痴继位,关中二十万羌胡必反,八王之乱会提前十年!” 司马攸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比先前更浓,像朵盛开的红梅。他望着案头的《孝经》,“丧亲章” 的墨迹被泪水洇湿,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攸儿,记住‘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江统,” 他忽然伸手,握住对方递来的《徙戎论》,掌心的温度透过纸页传来,“你可知,我每次写《治河策》,都要在末尾抄一句‘禹敷土,随山刊木’?” 司马攸的指尖划过绢帛上的 “徙戎” 二字,墨迹未干的批注里,藏着他对关中羌胡的万千忧虑。 “大禹治水,尚需‘三过家门而不入’,我等治世,又怎能怕担‘结党’之名?”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眼中的火光,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 “齐王攸镇青州,政化大行,百姓歌之”。 此刻,这位贤王的袖口还沾着草拟公文时的墨渍,像极了大禹治水时磨出的老茧。 他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风雪中夹杂着灯笼的红光 —— 杨骏的亲卫,来了。 “齐王殿下,” 为首的校尉踢开书房门,铁靴碾过积雪,“杨大将军有请,共商‘关中赈粮’事宜。” 他的甲胄上绣着醒目的九鸾纹,腰间环首刀的穗子,正是杨府独有的茜红色。 司马攸的手指骤然收紧,玉珏在《徙戎论》上留下压痕:“深更半夜,杨大将军好兴致。” 他望向郗自信,目光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歉意,“江统,你先退下 ——” “殿下!” 郗自信突然跪下,《徙戎论》在青砖上展开,“末将昨夜已将关中密报送入尚书省,杨骏若敢加害殿下,天下百姓 ——” “天下百姓?” 校尉冷笑,刀鞘撞击门框发出清响,“杨大将军说,齐王幕僚妖言惑众,私通羌胡。” 他甩出铁链,铁环碰撞声惊飞梁上积雪,“带走!” 郗自信被拽起时,看见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终于翻倒,冻住的参汤在砖上划出裂痕,像极了西晋王朝即将崩塌的裂痕。 他望向齐王,对方正用身体挡住案几上的《治河策》,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校尉可知,” 郗自信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尚书》有云‘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甲胄上的九鸾纹,“杨骏专权,如王莽篡汉,终将 ——” 话未说完,铁鞭已抽在他后背。剧痛中,郗自信看见司马攸的玉珏从腰间滑落,蟠龙纹在雪光中一闪,如同史书中那些未竟的理想,终将被风雪掩埋。 雪越下越急,亲卫们的灯笼在风雪中化作几点昏黄,如同西晋王朝最后的烛光。 郗自信被拖过庭院处以极刑之时,仿佛听见了司马攸的低喝。。。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第85章 侍中羊琇 “宿主,谏言司马攸的想法挺好,但是得小心被司马炎杨骏他们查到呀,司马炎之所以不选择司马攸为继承人,可也有妒贤嫉能他的这个兄弟的名声比他大的原因呀”。机械女声惋惜道。 “被栽赃嫁祸实在是难躲呀,没罪不是也有莫须有的罪嘛”,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洛阳城内,身份是侍中羊琇,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太康四年春,洛阳金谷园的杏花正盛,石崇的酒船在绿波上摇曳,丝竹声中夹杂着官员们的谄笑。 郗自信抚着腰间的侍中鱼符,绣着九章纹的朱红官服下,藏着从尚书省偷抄的《东宫日录》,纸页间还夹着几片未干的羌胡降表。 这次穿越成了司马炎的表弟侍中羊琇,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满是与司马炎少年时驰马射猎的场景。 案头的青铜酒樽刻着 “泰始” 二字,正是二十年前两人共饮时所铸。 “羊侍中,陛下召您入太极殿。” 值殿宦官的声音打断思绪,鱼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出郗自信眼底的血丝 —— 他昨夜刚看完司马衷在华林园 “观虾蟆为官私” 的荒诞记录。 踏入殿内,司马炎正倚在龙榻上,手中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酒液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紫。 杨皇后的金步摇斜坠在鬓边,九翚翟衣上的珠翠随着呼吸轻颤,案头摊开的《世子起居注》上,司马衷的 “日课” 依旧是几行歪斜的 “天地玄黄”,竟无一丝长进。 “羊琇,” 司马炎的声音带着醉意,琉璃盏在掌心转动,映出郗自信胸前的九章纹,“听闻你近日常与齐王往来?” 郗自信跪地叩头,玉笏触地发出清响:“陛下,齐王在青州兴修水利,百姓歌曰‘攸公至,仓廪实’。反观太子 ——” 他从袖中取出《东宫日录》,纸页展开时,“何不食肉糜” 的记载刺痛殿内的熏香,“昨日朝堂议事,太子竟问‘地震是否因地龙翻身’。” 杨皇后的金步摇骤然一震,鲛人泪坠子划过《起居注》:“侍中这是要效仿霍光废立?” 她的声音如冰锥刺骨,“昔年汉武帝立刘弗陵,尚需‘杀母立子’,陛下怎会学此等苛政?” 郗自信喉间一紧,想起史书中 “武帝托孤霍光” 的典故,却见司马炎的手指在琉璃盏沿划出深痕。 “皇后明鉴,” 他抬头望向司马炎,“昔年陛下与臣射猎北邙,曾言‘若嗣子不贤,当仿光武帝废刘强立刘庄’。今齐王贤明,正合陛下当年之志。” 司马炎的瞳孔骤缩,琉璃盏 “当啷” 落地,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如同当年征讨东吴的血路。 他忽然想起泰始十年,羊祜在襄阳送来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 “灭吴必用奇计”,而杨骏却在朝堂说 “羊祜屯田是养寇自重”。 “够了!” 杨皇后猛地起身,九鸾钗划过案几,在《起居注》上留下五道血痕,“侍中久掌机密,难道不知‘立嫡以长’乃太祖武皇帝遗训?” 她望向司马炎,眼尾的金粉在火光中明灭,“陛下可还记得,景元四年,是谁在司马昭大将军灵前力保衷儿?” 殿内的铜漏突然发出 “滴答” 声响,司马炎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郗自信腰间的鱼符上 —— 那是咸宁元年亲赐的 “侍中” 官凭,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 “羊琇,”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明日随朕去华林园,看看太子的‘治国之才’。” 退出殿外时,郗自信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太极殿的铜门在身后闭合,门缝中漏出杨皇后的低语:“陛下,羊琇与齐王穿一条裤子,怕是要学王莽 ——” 宫道上,杏花随风飘落,郗自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时,只见齐王司马攸的幕僚气喘吁吁赶来,袖中露出半片染血的竹简:“侍中大人,齐王被杨骏弹劾‘私藏甲胄’,昨夜已被收押!” 郗自信望着竹简上的血字,忽然想起史书中 “司马攸被诬,愤怨发疾而亡” 的记载。 他摸了摸怀中那个江统上奏的《徙戎论》残稿,上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的批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是夜,华林园的灯火映着司马衷的痴笑。 郗自信站在九曲桥边,看着这位未来的皇帝追着流萤乱跑,冠冕歪坠,玉带拖地。 司马炎的身影在假山后若隐若现,手中握着的,正是他白天呈递的《东宫日录》。 “父皇快看!” 司马衷突然指着池中的月影,“月亮掉水里了,快派人捞上来!” 郗自信看见司马炎的背影猛地一颤,手中的《日录》被捏得皱巴巴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假山后,杨皇后的金步摇闪过,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 “陛下,” 他踏前半步,靴底碾碎落在青砖上的杏花,“太子之愚,天下共知。若传位与他,恐成‘何不食肉糜’之笑柄,更遑论治理天下?” 司马炎转身时,郗自信看见他眼中竟有泪光:“羊琇,你可知朕为何一直重用杨骏?” 他的声音低沉如暮鼓,“八王拥兵,门阀林立,朕需要杨氏来制衡宗室。” 郗自信忽然想起史书中 “八王之乱” 的惨状,想起永嘉年间的胡人铁骑,想起中原陆沉的血火。 他忽然跪下,额头触地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陛下,制衡之术,需用贤能。齐王攸在青州,增户十万,牛羊遍野,此等贤王,才是制衡之道!” 司马炎的手指划过《日录》上的 “何不食肉糜”,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贤王?朕每次看见攸弟,就想起父皇临终前的话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望向华林园的漫天杏花,“朕怕呀,怕攸弟继位,朕的子孙会像曹爽一样,被诛灭三族。” 郗自信的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司马炎的顾忌 —— 不是太子的痴愚,而是宗室相残的恐惧。 他忽然想起曹操临终前对曹植的忌惮,想起曹丕对曹植的迫害,历史的轮回,西晋的得位不正,此刻正碾过西晋的朝堂,渐渐熄灭了它的国祚。 “陛下,” 他取出怀中的《三国志·魏书》残页,上面 “挟天子以令诸侯” 的记载刺痛双眼,“昔年曹丕惧曹植,终成七步诗之憾;陛下若惧齐王,恐成八王之乱之祸。” 司马炎猛地转身,琉璃盏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够了!明日早朝,朕会宣布 ——”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宣布太子监国。” 郗自信望着司马炎离去的背影,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杨皇后的金步摇闪过,她的九翚翟衣拂过杏花,如同死神的裙摆。 是夜,郗自信在侍中府接到密报:齐王司马攸在狱中 “发疾”,药碗里检出剧毒。他望着案头的青铜酒樽,想起少年时与司马炎共饮的场景,泪如雨下。 翌日,司马攸薨逝。 郗自信站在齐王墓前,看着司马炎送来的 “贤王” 谥号,忽然明白,有些历史的车轮,不是一个小小的穿越者的螳臂可以阻挡的。 伴随着齐王司马攸的死,郗自信所穿越的羊琇的这具身体也像历史上那样——“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皇帝,被贬为太仆。羊琇失宠后愤怒怨恨,于是发病,因为病情严重请求退休。后来他被任命为特进,加授散骑常侍,回到家后,不久去世。”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第86章 李吉甫登场 “宿主穿越成司马炎的旧识,努力了也知道了司马炎的顾虑,还是没有成功,真的很遗憾呀”机械女声笑着说道。 “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中唐名相李吉甫,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中唐名相李吉甫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不就是那个唐宪宗时以门荫入仕后当了两次宰相的地理学家嘛?系统大佬,你靠不靠谱呀。我承认李吉甫他很有学问,但是这个任务他能行吗?” “嘘,他可是“元和中兴”的重要推手,能让唐朝在安史之乱后的第一次复兴中焕发新的生机的宰相,既然能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行滴,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李吉甫的生命最后一刻还在完善着征伐淮西的计划,待他将朝堂之上及门户之内的各个事项安排妥当后,即撒手人寰。。。 ———————— 李吉甫再次醒来时,因在西晋大臣羊琇那里叨扰数日,了解了这个时代,故对西晋这个陌生的环境适应的很快,他觉着,既然已来到西晋,那就有义务为这个即将陷入乱世的时代做点什么。 很快,他的心中已经定计。。。 殿内烛火摇曳,十二根蟠龙柱在壁上投下扭曲的影,熏香混着酒香在空气中浮沉。 司马炎斜倚龙榻,手中琉璃盏映出半张倦怠的脸,玄色衣袍敞着,露出胸前数道旧年征战的疤痕。 杨皇后端坐在侧,九翚翟衣上的珠翠随呼吸轻颤,鬓边那支南海鲛人泪雕琢的步摇,正将烛火碎成点点银斑。 “陛下,宫外有人求见,称持后世图志可解储君之难。” 值殿宦官的通报打破寂静。 殿门轰然开启,风雪卷着一人青衫摆角而入。 来者年约四十,面容清瘦,双鬓微霜,腰间悬着非晋非唐的铜鱼符,袖中隐约露出半卷绘满朱线的绢帛。 “臣李吉甫,参见陛下。” 来人长揖及地,袖口翻卷间,唐式交领内衬一闪而过,“臣来自四百年后,虽为后世之人,却曾遍阅晋史,今见陛下为储君事烦忧,特献《青州民屯图》。” 司马炎指尖摩挲琉璃盏沿,目光落在展开的绢帛上。 图中青州地界被朱笔勾勒得格外清晰,汶水灌区如血脉般纵横,旁注 “屯田十万顷,户口二十万,亩产三斛”,较此前呈递的《劝农疏》更详实三分。 “卿是何人?为何知晓我晋室政务?” 司马炎声音低沉,指尖划过图中 “齐王攸” 治所标记。 “臣曾为后世唐宪宗朝宰相,主修《元和郡县图志》,遍考天下地理。” 李吉甫指尖轻点图中汶水渠。 “此渠与臣在淮南所修芍陂同工,可使贫瘠之地亩产倍增。齐王治青州五载,仓储足支十年,此等政绩,岂是‘何不食肉糜’者能及?” 杨皇后的金步摇骤然晃动,玉簪重重敲在案几上:“大胆!我晋室立嫡以长,岂容后世竖子妄言!” 九鸾钗划过《世子起居注》,在 “天地玄黄” 的歪扭字迹旁留下淡淡划痕。 李吉甫转身对皇后一揖,袖中又抽出一卷《八王势力图》,绢帛展开时,殿内烛火竟似暗了几分。 图中用墨线清晰标出诸王封地:汝南王辖七郡却无屯田标记,楚王封地钱粮数字虚浮,唯有齐王青州用朱砂圈出 “实控人口百万,粮草可支三年”。 “皇后可知,” 李吉甫指尖划过诸王封地,“此图暗合唐初藩镇之鉴。 若立愚钝储君,诸王必如汉末袁绍兄弟,拥兵割据。 臣更忧关中羌胡二十万 ——” 他抖开第三卷《羌胡内附图》,羌族部落分布如繁星密布,“他们已言‘晋无贤王,吾等当自立’,此等隐患,非贤君不能镇。” 司马炎的手指在 “冯翊郡羌寨” 标记上顿住,想起泰始年间羊祜的屯田奏疏,喉头滚过一声低叹。 殿外忽有骚动,数名青州百姓被推搡而入,衣履带雪,其中一人怀中掉出半片竹简,字迹歪斜却清晰:“齐王开义学,小儿能诵《孝经》,凿水渠,老翁知辨五谷。。。” “陛下明鉴!” 百姓未及说完,便被杨骏亲卫拖出,衣摆扫过殿中地砖,留下几道泥印。 李吉甫趁机呈上最后一卷,图中字迹斑驳,竟似被火燎过:“此乃臣据天象推衍的未然之景。” 司马炎看清图中 “永嘉之乱” 后的中原景象:城池焚毁如废墟,流民如蚁群迁徙,白骨蔽野处用朱砂写着 “五胡乱华,中原陆沉”。 杨皇后的鲛人泪坠子 “当啷” 落地,她盯着图中惨象,声音发颤:“妖、妖言惑众。。。” “陛下可曾读《三国志》?” 李吉甫忽然转向司马炎,声音放柔,“曹丕忌曹植,终成七步诗之憾;今陛下若忌齐王,恐成八王之乱,让五胡趁虚而入。齐王攸在青州,行唐式均田制,开义学,胡汉百姓皆服其德,此等贤王,正是陛下制衡诸王、安抚羌胡的上策。” 殿内寂静如死,唯有铜漏 “滴答” 作响。 司马炎盯着李吉甫腰间的铜鱼符,忽然想起泰始十年,羊祜在襄阳送来的地图,也曾用朱笔标着 “灭吴必用奇计”。 此刻,眼前之人虽身着异代衣冠,眼中却燃着与羊祜相同的灼灼之光,或许上天也觉着名臣不能再被辜负。。。 “传旨 ——” 司马炎突然拍案,琉璃盏中的酒液溅出,在青砖上蜿蜒如血,“齐王攸即日起监国,太子迁居许昌。杨骏 ——” 他望向面色惨白的皇后,“暂居椒房殿,无诏不得出。” 杨皇后的玉簪 “当” 地跌落在地,九翚翟衣上的珠翠叮当乱响,她踉跄着跪下,鬓边鲛人泪碎成数瓣:“陛下,衷儿是您的骨血。。。” “朕的骨血,更该是晋室的骨血!” 司马炎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目光扫过李吉甫手中的图志。 “昔朕怕重蹈曹魏覆辙,怕宗室相残,却忘了 ——” 处于高位的帝王指向青州方向,“真正的贤王,只会让江山更稳。” 李吉甫默默收图,袖中《元和郡县图志》的边角露出一行小楷:“胡汉一家,始于阡陌。” 殿外风雪呼啸,却掩不住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 那是齐王攸的监国仪仗,玄色旌旗上 “劝农” 二字在烛火下格外醒目。 第87章 图志经纬 太康五年正月,洛阳城尚被残雪覆盖,宣阳门却已热闹非常。 三十六名石匠踩着松木架,手持錾子在城门石额上细细的雕琢,伴随着青灰色石粉簌簌飘落,露出李吉甫手绘的《九州劝农图》轮廓。 图中青州汶水渠如银龙蜿蜒,渠旁密注 “屯田十万顷,亩产三斛,惠及十万户”,每个字迹都填以朱砂,在冬日阳光下红得刺目。、 司马攸身着玄色朝服,腰间玉珏刻着 “劝农” 二字,正对着诸王展开半卷图志:“诸位王叔兄弟请看,汶水渠自泰始七年开凿,至今已贯通青州南北,可引汶水灌溉盐碱地十万顷。” “去年秋收,渠畔百姓亩产粟米三斛,较旧制倍增。” 齐王的指尖划过图中密集的红点,“这些是新立的义学,每村一塾,胡汉孩童同诵《孝经》。” 汝南王司马亮盯着自家封地所在的豫州,图上仅有稀疏的墨点标注 “垦田无增”,面皮不禁绷紧:“齐王治农确有成效,然储君乃国本,岂可因一州之绩动摇宗法?” 李吉甫踏雪而来,青衫下摆沾满冰渣,袖中《百官考课图》沙沙作响:“王爷可知,此图非止表面所现,其实另有玄机。” 他展开图卷,各州郡守名下分三栏标注 “垦田数”、“户口增”、“漕运畅”,汝南郡三栏皆空,而青州栏内朱笔连勾。 “今陛下已准臣所请,仿后世唐制分天下为十道,每道设观察使,兼管农桑、刑狱、户籍。日后诸王封地若无水渠、义学、仓储,考课必落下等。” 司马炎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下百姓扛着去岁缴收的新麦走过,麦秆上还沾着青州的泥土。 他想起昨夜在尚书省见过的《青州义学分布图》:每十里一座竹篱学堂,堂前立着 “胡汉同塾” 的木牌,羌人孩童与汉人少年共坐石案,临摹李吉甫亲自绘制的《农桑图》。 “陛下,” 李吉甫拾级而上,衣摆拂过石额上未干的朱砂,“臣已着人在每道观察使府中置‘图志阁’,藏各州田亩、户籍、兵械图。日后调兵征粮,皆需对照图册,杜绝诸王私囤。” 太极殿内,杨骏的私宅正被校尉搜查。 李吉甫早将《杨骏贪腐路线图》暗呈司马炎,图中用墨线标出其私船往返于关中与洛阳,每艘船的龙骨暗刻 “杨” 字水纹,与《淮南漕运图》中记载的江淮漕帮标记丝毫不差。 校尉从密室中搜出的伪造 “齐王谋反信”,刚展开便在阳光下显露出破绽 —— 墨线中隐约浮现 “泰始” 二字的微缩纹,正是李吉甫特制的防伪印记。 “报!” 一名校尉拎着半块鎏金印信闯入,“在杨骏书房发现密图,标注八王封地的薄弱处!” 司马炎盯着印信上歪斜的 “反” 字,忽然想起李吉甫初到时说的话:“凡图志必有暗记,臣在墨中混入磁石粉,遇铁则显纹,遇火则现形。” 他望向窗外,齐王攸的监国车驾正经过朱雀街,车辕上的青铜轸饰刻着 “均田” 二字,与宣阳门的图志遥相呼应。 宫外,青州百姓代表跪在雪地里,捧着装有新麦的陶瓮。 瓮身用红漆绘着汶水渠的简易图,旁注 “齐王教我凿渠,今岁无饥”。胡族商队的驼铃声中,一位羌人老者指着图志上的 “胡汉同井” 标记,对随行的汉人弟子道:“李大人说,渠水不分胡汉,喝了这水,便是同一条渠里长大的人。” 太学内,李吉甫正在指导博士们修订《晋律》,案头摊开《羌胡内附图》:“冯翊郡的姚氏、苻氏,可许其首领世袭,但须将嫡子送入太学。” 他用狼毫在图中圈出数个红点,“此处设‘质子馆’,教胡族子弟习汉字、算学,三年后可任本族长史。此乃后世唐时的‘羁縻府州’之法,化干戈为玉帛。” 暮色初合时,洛阳城头燃起三十六盏青铜灯,灯光沿着《九州劝农图》的渠线次第亮起,宛如一条璀璨的光带缠绕城池。 司马炎站在城楼上,回想着前些时日视察齐王攸的封地时,家家户户腾起的袅袅炊烟,那里的胡汉百姓正照着图志开垦新田,渠水在月光下闪烁如银链。 “陛下可曾想过,” 李吉甫望着灯火渐次远去,“当年禹铸九鼎定九州,如今我等以图志定天下。墨线所及,不仅是疆土,更是百姓的生计。” 司马炎轻抚石额上未干的朱砂,忽然想起泰始年间与羊祜登泰山的场景。 那时他们望着苍茫大地,空有统一天下的壮志,却困于立嫡之礼。 如今诚赖上苍庇佑,圣者临朝救世,假后世唐相李吉甫之手,让他看清——真正的国本,从来不是嫡长子的血统,而是让百姓能吃饱饭、读上书、在同一片渠水中浣衣耕作的安定。 雪不知何时停了,宣阳门的石额上,“九州劝农图” 已初现全貌。 匠人最后凿下 “胡汉一家” 四字时,一只麻雀落在图中汶水渠的刻线上,叽叽喳喳叫着,振翅飞向齐王封地的方向。 在青州那里的义学中,传来孩童们混杂着羌语口音的阵阵诵读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这一夜,洛阳城的每座官署都亮起了灯火。 尚书省的官吏们对照着李吉甫新制的《郡县户籍图》核点人口,太学的博士们依据《羌胡内附图》编纂胡汉字典,连城门守卫都收到了袖珍版《城防图》,图中详细标注了每处隘口的胡汉驻军分布。 而在狱中的杨骏,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外戚盯着墙上斑驳的光影,终于明白李吉甫的图志为何能让司马炎下定决心。 那些看似冰冷的墨线,实则是织就盛世的经纬,每一道都牵着百姓的衣食住行,牵着胡汉的休戚与共。 雪后初霁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宣阳门的图志。 一位汉人农夫与身后的羌族雇工走过,指着图中汶水渠的走向:“来年开春,咱就按这图上的法子,在渠尾开个互市埠头,你用羊毛换我的粟米,如何?” 雇工点头,腰间的狼首玉佩与农夫的玉璧佩饰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李吉甫站在城楼下,看着这一幕,袖中《元和郡县图志》的晋室修订版已初具雏形。 他知道,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不仅是地理图籍,更是一种信念——当墨线落在百姓的田亩间,当图志刻进城池的门额上,文明的融合便有了最坚实的根基。 而那些在图志上奔走的身影,无论是凿渠的匠人、授课的博士,还是耕田的百姓,终将在历史的长卷上,绘就比任何星图都更璀璨的治世图景。 第88章 胡汉图融 太康六年深秋,长安未央宫遗址笼罩在薄霭中。 断壁残垣间,新修的 “均田阡陌” 如棋盘般整齐铺展,夯土田埂上覆盖着初霜,每十里矗立的石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李吉甫与司马攸并立高处,望着羌人百姓在汉家农师指导下播种冬麦,铁犁划过冻土的 “咔嚓” 声,与远处羊群的咩叫交织成曲。 “殿下请看,” 李吉甫展开半幅《关中水利图》,绢帛上泾渠如银蛇游走。 “此渠引泾水灌田,参照臣在唐时重修的郑白渠,可润良田二十万亩。渠石上凿刻‘胡汉同井,永息干戈’八字,每字深及半寸,百姓取水时触手可及。” 司马攸点头,目光落在图中用朱砂圈出的 “五丈原”。 五十余年前诸葛亮屯田的故地,如今布满整齐的田垄,汉家农妇与羌族少女共执木耒,将苜蓿种子撒入冻土。 “当年武侯屯田,今我晋室续耕,” 齐王忽然轻笑,“倒是应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古话。” “更妙在‘胡汉通婚图’。” 李吉甫又展一卷,冯翊郡的户籍图上,“双姓户” 的朱红标记已占三成。 图中某户旁细注:“羌人姚戈娶汉女李氏,子随母姓,名‘李归’,取胡汉归心之意。” 他指向远处田埂,一位骑牛孩童正与汉人少年嬉戏,腰间玉佩半刻狼首半刻玉璧,“此子父汉母羌,开春便入太学,日后必成胡汉通译之才。” 马蹄声打破寂静,凉州刺史快马加鞭而至,衣甲沾满西北风沙:“陛下,羌族首领率部万余求见,称愿献良马千匹,求置‘凉州都护府’!” 李吉甫展开《凉州兵屯图》,指尖划过图中星罗棋布的红点:“臣早命每五千军士驻一屯田点,垦荒自给。羌人见我军耕战兼备,岂敢轻动?” 图中每个红点旁皆注 “可屯粮万石,驻骑兵三百”,“请陛下准其归附,设胡汉共治之府,以羌人为长史,汉人为司马,分掌民政与屯戍。” 洛阳太学内,晨钟刚响过三遍,三十名羌胡子弟便捧着竹简涌入课堂。 李吉甫亲自讲授《禹贡》,案头摆着晋唐两朝舆图,其中《西域图记》用朱砂勾勒出故汉之张骞通西域的路线。 “昔禹分九州,今我晋室依图定策,” 他的狼毫划过 “冯翊郡” 标记,“胡汉皆为编户,纳税同律,求学同塾,此乃‘混一华夏’的根基。” 一名羌人少年举手提问:“先生,我族羊皮地图与晋室图志为何不同?” 李吉甫微笑,展开一幅胡汉双语对照图:“地图虽殊,山水同源。待你学成归乡,可将晋室的‘均田法’绘入羊皮,让族人知晓,渠水所到之处,皆有良田可耕,有学堂可读。” 课后,少年摸着图志上的 “幽州” 标记,对汉人同窗道:“阿父说,若学好算学,便可去幽州互市,用羊毛换铁器。”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辚辚车声 —— 那是满载中原典籍的车队,正送往凉州新立的 “胡汉学宫”。 与此同时,洛阳椒房殿内,杨皇后正盯着火盆中卷曲的《世子起居注》残页。 “天地玄黄” 的字迹在火光中时明时灭,像极了她逝去的权势。 案头摆着新送来的《齐王监国政令》,其中 “胡汉通婚免赋三年” 的条款刺得她眼眶生疼。 “当年若听羊祜之言,何至今日。。。” 她喃喃自语,鬓边金步摇已换作素银簪,再无昔日的珠光宝气。 长安郊外,新立的 “胡汉和亲碑” 前,鲜卑首领拓跋绰正在主持一场特殊的婚礼。 汉家新郎身着青衫,鲜卑族新娘披着羊毛织就的红盖头,两人共同捧起盛有麦酒与羊奶的双耳陶瓶,倾倒在石碑基座。 “从此,胡汉便是同一渠水养的人。” 拓跋绰的声音混着西北口音,在旷野中回荡。 碑身刻着李吉甫手书的 “日月所照,皆为晋民”,每个字都填以金粉,在夕阳下闪耀。 碑后,一支长长的队伍正蜿蜒而来:汉人挑着铁犁,羌人、鲜卑人赶着羊群,队伍中央的木车上,载着新刻的《农桑图》与《胡汉字典》。 孩子们追逐着,手中的羊皮鞭与汉家纸鸢在风中交织,惊起寒鸦数只,飞向缀满星斗的天际。 暮色中,李吉甫与司马攸漫步在泾渠畔。渠水倒映着漫天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新修的石堤上。“殿下可曾想过,” 李吉甫忽然驻足,“百年乃至千年之后,当胡汉孩童共诵《诗经》,共祭炎黄,便是我等今日凿渠的真意。” 司马攸望着渠中漂流的灯盏 —— 那是百姓为祈丰收放的 “平安灯”,胡汉文字的祈福语在水面闪烁。 齐王忽然想起初入洛阳时,百姓捧着新麦跪在雪地里,想起太学中胡儿少年眼中的渴望。 这些在图志上看似冰冷的墨线,原来早已化作百姓手中的耒耜、学堂里的竹简、通婚时的酒盏,织就成比任何疆土更牢固的纽带。 是夜,长安城楼燃起烽火,不是警示外敌,而是庆祝胡族归附的信号。 晋武帝大喜之下,诏曰大赦天下,与民同乐。 火光中,李吉甫正在修订《羌胡内附图》,新增的 “凉州都护府” 标记旁,他工工整整写下:“以图为媒,胡汉为亲,此晋室万年之基。” 墨笔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驼铃与童谣交织的声响,惊起数只夜枭,飞向缀满星斗的夜空 —— 那是通往西域的商队启程了,驮着的不仅是丝绸瓷器,更是一卷卷承载着文明融合的图志。 ———————— 作者问个事,明天完结晋传痴儿的任务,读者老爷们有啥想补的历史遗憾和历史人物?欢迎留言,后天新任务。 第89章 图穷匕见 太康七年冬,洛阳城飘着细雪,杨骏私宅的密室却燃着熊熊炭火。 青铜灯台上,十八盏羊油灯将四壁照得通明,墙上挂着七幅《八王势力图》,用朱砂标着诸王封地的兵力与粮储。 得拜司马炎大赦天下所赐,放归家中的杨骏盯着齐王攸的青州地界,指尖在 “屯田十万顷” 的批注上划出深深的指甲痕。 “大人,最新特意伪造的‘齐王谋反信’已按您的吩咐,” 谋士捧着绢帛上前,声音压得极低,“用的是凉州贡纸,墨色掺入了波斯藏青。” 杨骏接过信笺,烛火在金丝眼镜上跳动,映得他面容扭曲。 忽然,他瞳孔骤缩 —— 信纸上的墨线在火光下泛着微光,隐约显露出 “泰始” 二字的微缩纹,像嵌在墨色里的细针。 “蠢货!” 急于攻诘政敌的这位前宰相猛然将信摔在炭盆中,火舌瞬间吞没绢帛,“这是李吉甫的防伪暗记!他早就在每幅图的墨里混了磁石粉,遇火便显形!” 谋士跪地叩头,额角撞在青砖上:“大人,那我们展开的谋划。。。” “不变,正常进行!” 杨骏抓起案头的《伪造诏书图》,图中用虚线圈住司马攸的青州。 “明日朝会,便说齐王私囤兵器,这图上的兵器库标记,是从他府中小厮处买的!”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巨响,铁甲撞击声与喝令声交织如雷。 “奉陛下令,搜查杨府!” 十八名虎贲卫撞开密室门,铁槊映着灯光,在杨骏惨白的脸上投下森冷的影像。 太极殿内,司马炎展开李吉甫新呈的《晋室漕运图》,图中用细如发丝的墨线标注着每艘官船的编号、路线与载重。 “卿如何断定杨骏的私船刻有‘杨’字水纹?” 帝王的指尖划过图中 “黄河漕运段”,数十个 “杨” 字水纹标记如星点散布。 “臣在后世唐朝追查盐铁走私时,” 李吉甫拱手,袖中露出半卷《淮南漕运记》,“发现但凡私帮,必在船舵刻暗记。杨骏的私船用‘三叠浪’纹,却不知这纹样早两年前便被臣纳入《漕运管制图》,如今不过是自投罗网。。。” “故地重游”的杨骏在狱牢中盯着校尉呈上的鎏金印信,终于发出悲笑。 印信上 “齐王谋反” 四字在烛火下扭曲,宛如他破碎的野心。 铁窗外飘着细雪,寒气顺着砖缝渗入,冻得他膝下的草席簌簌作响。 “大人,这是从您密室暗格搜出的。” 校尉将印信掷在石桌上,金属碰撞声惊起墙角老鼠,在潮湿的砖地上拖出细长的影子。 杨骏捡起印信,指腹擦过印纽上的蟠螭纹,忽然发现龙爪间隐约刻着极小的 “泰” 字 —— 正是李吉甫所说的 “泰始” 暗记。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宣阳门看见的《九州劝农图》,石额上的朱砂字迹里,每个笔画中都藏着细小的 “吉” 字,当时只道是匠人闲笔,如今方知是层层叠叠的防伪纹。 “李吉甫。。。” 他的声音混着痰音,“好个‘图穷匕见’,你早在每幅图里埋下了天罗地网。” 牢门 “吱呀” 推开,李吉甫身着青衫踏入,袖中《百官考课图》的边缘露出一角。 “杨公可知,为何你仿造的屯田图总是缺了渠闸标记?” 他凝视着杨骏充血的双眼,“因为真图的渠闸位置,藏在《水经注》的注脚里,而你府上的藏书,独缺那卷。” 杨骏猛然抬头,想起自家书阁里确实少了卷汉朝版本的《水经注》—— 那是李吉甫初入洛阳时,即为他精心准备的 “诱饵”。 烛火忽然晃动,映得李吉甫腰间的铜鱼符泛着冷光,那是故唐皇帝赐予他的 “察访使” 符,此刻却成了晋室的 “照妖镜”。 “你以为伪造几封书信,就能干扰储君之事?” 李吉甫指尖划过石桌上的《伪造诏书图》,“可惜你不知,每道渠线、每个屯田点,都是老臣亲自丈量。就像这洛阳城的地下水脉 ——” 他指向墙壁渗水处,“图中暗标三十处泉眼,你私挖的密道,恰好经过第廿七处,怎能不被发现?” 狱卒搬来火盆,杨骏忽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老鼠形状。 他回想起数十年前,在泰始殿外初见司马炎,那时的皇帝还是个能弯弓射虎的少年,而他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吏。 如今权倾一时,却败在了后世唐人的一卷卷图志之下。 “知道为何留你性命么?” 李吉甫忽然压低声音,“陛下要让天下人看清楚:哪怕是八王舅父,只要图上没有屯田、没有义学,便是违背了‘九州共耕’的天道。。。” 太极殿内,司马炎正在批阅李吉甫新呈的《八王封地改良图》。 汝南王封地旁用蓝笔批注:“可凿渠引汝水,设屯田都尉,胡汉各半。” 楚王封地则标着:“山林可伐,木材需经洛阳勘验,不得私售。” “陛下,” 齐王攸捧着《劝农使巡视图》入殿,皂色朝服上还沾着城外的雪粒,图轴末端的玉镇纸刻着 “民生在勤” 四字,正是司马炎亲赐的御笔。 司马炎搁下狼毫,目光扫过图中用不同颜色标注的十道巡查路线:青州用朱红,豫州用墨绿,凉州用靛蓝。 每条路线旁皆注有 “可垦荒地”“现存隐患”“胡汉户数”,字迹工整如刀刻。 “幽州传来急报,” 齐王攸展开图卷,指尖停在北方边界,“乌桓族愿以千匹战马换《农桑图》百卷,称‘愿学晋人耕织’。” 图中幽州互市埠头用金粉勾勒,港内船只鳞次栉比,“臣建议设‘茶马司’,专管胡汉互市,以茶盐换战马,以典籍换牛羊。” 李吉甫适时上前,袖中《西域图记》露出一角:“幽州互市若成,可连缀起从辽东到西域的商道。臣已在图中暗标十三处水草丰美之地,可设‘胡汉驿馆’,供商队歇脚。”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百姓代表抬着新麦踏入殿中,麦秆上系着羌汉双语的祈福带。 “陛下,” 为首的汉人老者跪地,“冯翊郡的胡汉百姓合凿新渠,今岁亩产四斛,特献‘合穗麦’。” 金漆木盘中,两株麦穗共生一茎,胡汉百姓的手泽尚在穗芒间。 司马炎起身接过麦穗,忽然看见麦秆上刻着细小的图志符号 —— 正是李吉甫设计的 “屯田告成” 暗记。 他望向殿外,雪光映得宣阳门的《九州劝农图》愈发清晰,忽然轻笑:“当年朕怕立贤乱制,如今方知,贤王与良图,才是最大的‘制’。” 狱牢中,杨骏盯着石墙上的水痕,听着远处传来的百姓欢呼声。 他忽然想起李吉甫初入洛阳时,自己曾在酒肆听见的议论:“那后世应天而来的先生,袖中藏着天下,每道墨线都是活的,能长出粮食,能教胡儿识字。”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被他视为儿戏的图志,实则是织就盛世的经纬。 李吉甫不是在画地图,而是在为晋室勾勒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 一条让胡汉百姓共耕共学、让九州大地共享文明的路。 “报 ——” 校尉闯入牢房,“凉州快马传讯,羌族首领已率部归降,愿按图志划分牧场与屯田!” 杨骏望着铁窗外飘飞的细雪,回想着泰始年间随司马炎北征往事。。。 良久之后,又盯着李吉甫送来的《百官考课图》,看着自己治下的弘农郡被蓝笔圈出 “虚报田亩”,终于发出悲笑:“原来你早在图中设下天罗地网,从垦田数到漕运线,无一不是你的棋子。。。” 宫外,齐王攸正在尚书省部署 “劝农使” 巡查各州。 李吉甫亲手绘制的《劝农使巡视图》上,每道路线都精准避开诸王封地的险要处,却又能直达百姓聚居的屯田点。 “如此,既可查访民生,又可防诸王生变。” 他对司马攸低声解释,“当年臣在后世,便是用此法平定各地藩镇。” 雪夜,洛阳城亮起三千盏防风灯,沿着《九州劝农图》的渠线排列,宛如一条璀璨的银龙。 李吉甫在图志卷尾题下 “地者,国之基;图者,民之镜”,墨字未干,便被司马炎盖上了传国玉玺的朱印。 第90章 星图终章 太康八年春,洛阳灵台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中。 高达三丈的青铜浑天仪矗立中央,十二道青铜环带镌刻着二十八星宿,在初升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李吉甫身着青衫,广袖垂地,正握着青铜圭臬的校准旋钮,衣摆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内衬的唐式交领,那一抹月白与浑天仪的青灰相映成趣。 司马炎扶着石栏拾级而上,玄色帝袍的下摆拖过刻着星图的石阶,鬓角的华发在晨光中微闪,却难掩眸中清亮。 经年的治国岁月,让这位曾经的帝王褪去了早年的犹豫,眉间尽是治世明君的清朗。 他抬手按住浑天仪的赤道环,触感冰凉,却比当年在太极殿握琉璃盏时更觉踏实。 “陛下请看,” 李吉甫的指尖划过天球仪上的 “天市垣” 区域,青铜铸刻的主星在阳光下格外明亮,“此星名曰‘帝座’,光芒稳定如烛,正是‘天下安定’之兆。 昔年臣在唐时,曾观此星明亮于西南,知宪宗皇帝必能平定淮西之乱。今日观之,其辉更盛,正应大晋的‘太康之治’。” 司马炎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天市垣诸星排列如街市,主星居中,诸星环伺,恰似如今九州郡县围绕洛阳的盛景。 他忽然伸手,抚过石案上摊开的《元和郡县图志》晋室抄本,羊皮纸页上,青州地界用朱砂勾勒出密集的水渠网络,旁注 “户口三百万,仓储足支五年” 的小楷清晰如昨,关中平原的羌胡部落处,朱笔批注 “皆习汉礼,献良马千匹”,字迹边缘还留着李吉甫修改时的墨渍。 “卿之图志,何止是地理图册,” 司马炎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感慨,“当年朕以为,立嫡是祖宗成法,却险些困死于‘制’中。如今看来,贤王治世,良图经纬,才是真正的‘法’。” 他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八王封地的方向飘来的袅袅炊烟,青色的烟霭中,隐约可见屯田的农人往返。 “就说汝南王吧,昔年在封地空谈宗法,如今按图开垦,竟也在汝水畔凿出三道水渠,今岁亩产粟米两斛,比之往昔竟增五成。” 李吉甫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卷稍显陈旧的绢帛,正是《西域图记》。 图末空白处,几行小楷旁绘着简略的航海路线,箭头指向东南海外:“陛下可知,臣附了后世‘海上丝绸之路’的猜想。” 他的指尖划过 “倭国”“扶南” 等地名,“当年在唐时,广州港商船可至狮子国,载回象牙、香料。如今我晋室若派船队出海,以均田制为引,携科举雏形,定能让‘晋’字旌旗遍插四海。”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石道上的铜铃被震得叮当作响。 一名浑身汗湿的信使跌跌撞撞闯入灵台,手中捷报的封泥已被汗水浸透:“陛下!泉州刺史急报 —— 海外商船抵港,船首高悬‘晋’字旌旗,称在南海见我朝屯田船队,愿奉正朔!” 司马炎听罢,仰天长笑,笑声惊起檐角栖息的雏燕,振翅声与远处太学传来的朗朗书声交织。 他转身握住李吉甫的手,掌心的老茧与对方握笔的指节相触,仿佛触碰到了治世的艰辛:“卿本后世之人,却为我晋室绘就万里江山。当年朕在太极殿初见卿时,何曾想过,一卷图志即能化干戈为玉帛,让八王俯首,羌胡内附?” 李吉甫低头,袖中《西域图记》的边角露出半幅简笔画:两个孩童并肩而坐,左边羌人少年手持羊鞭,右边汉人孩童握着书卷,脚下是一条蜿蜒的水渠,渠中水波上漂着胡汉双语的木牌。 这是他在长安时,于羌汉杂居的村落所见 —— 两个孩子趴在地上,用炭笔在羊皮上画下的 “胡汉一家”。 此刻阳光斜照,简笔画上的炭痕微微发亮,仿佛那些天真的笔触即将跃出纸面。 远处,太学的方向传来清亮的诵读声音,忽高忽低,夹杂着胡族乐器 “筚篥” 的悠扬的曲调,低沉的鼻音与汉语的平仄奇妙地融合,竟成一曲和谐的乐章。 李吉甫闭目聆听,脑海中浮现出太学课堂上的场景:羌胡子弟与汉人学子同席而坐,桌上摆着《禹贡》与胡族的《狼鹿传》,先生正用晋语与羌语双语讲解 “九州水土”。 司马炎松开手,走到灵台边缘,望着洛阳城尽收眼底。 宣阳门的石额上,《九州劝农图》的朱砂字迹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三十六盏青铜灯虽未点燃,却仿佛仍能看见雪夜中那蜿蜒的光带。 他忽然想起那个李吉甫捧着图志闯入太极殿的夜晚,袖中露出的后世舆图,此刻想来,竟如昨日。 “陛下,该用午膳了。” 随侍宦官的轻声提醒打断了思绪。司马炎转身,见李吉甫正将《西域图记》小心收进漆盒,盒底垫着青州百姓敬献的麦秸 —— 那是齐王攸治下的百姓,用新麦秸编织的图志保护垫。 “走,” 司马炎抬手,“今日便在灵台用膳,就着卿的图志,再议议海上商路。” 他望向浑天仪,目光掠过 “荧惑” 星轨,此刻的火星已远离心宿,在天球上划出一道平稳的弧线,正如这几年的治世,虽偶有波折,却始终朝着安定前行。 李吉甫应诺,袖中不经意间露出半片竹简,那是昨日太学博士呈递的《胡汉字典》修订稿,边角处记着羌人孩童的提问:“‘均田’在羌语中如何说?” 字迹旁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田字,旁边注着音译的羌语发音。他忽然想起在长安见到的场景:羌人老者用羊毛换得汉人农夫的粟米,两人蹲在水渠边,用木棍在地上画着契约,左边是羊的图案,右边是麦穗,中间是李吉甫推广的 “契约符”。 午膳摆上石案,不过是粟米饭、烤羊肉与胡麻饼,司马炎却吃得香甜。 他忽然指着案头的《元和郡县图志》:“卿可知,朕让兰台吏员将卿的图志与诸子百家典籍同收金匮?现如今都成了我晋室的传国之宝。” 李吉甫颔首,心中却想起在洛阳兰台见到的景象:金匮用蜀地精铁铸造,门上刻着 “文明所至,皆为九州” 的篆文,《青州民屯图》与《羌胡内附图》被郑重置于中央,旁边是层层叠叠的典籍,其中不乏秦代竹简、墨家机关图,还有韩非的《五蠹》残页。 用过膳,司马炎靠在石栏上打盹,李吉甫则走到浑天仪旁,校准着 “天枢” 星的位置。 阳光逐渐西斜,浑天仪的影子在石台上缓缓移动,仿佛时光的指针。 远处,太学的钟声响起,惊起一群寒鸦,朝着齐王攸的封地飞去,那里的义学此刻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胡汉孩童的笑声,想必能传得很远很远。 暮色初合时,司马炎醒来,见李吉甫仍在图志前沉思,衣摆上落满青铜碎屑 —— 那是校准仪器时留下的。他忽然开口:“卿说,后世之人会如何看我晋室?” 李吉甫转身,目光坚定:“后世会说,太康年间,有君臣以图志为经纬,织就胡汉一家的盛世,让八王之乱消弭于未然,让华夏文明在融合中绵延。” 他指向图志卷首自己题下的 “地有界,心无界,文明所至,皆为九州”,“这,便是我晋室留给后世的答案。” 司马炎点头,不再言语。两人并肩而立,看浑天仪上的星轨渐次亮起,仿佛看见无数屯田者、绘梦者的身影在星空中闪烁。 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图志,那些被凿开的水渠,那些在太学诵读的声音,终将在时光长河中凝聚成文明的璀璨星图。。。 第91章 枢密使王朴 淮西。 都城洛阳乃至全国步入正轨后,李吉甫怀有心事的从洛阳出发探访淮西,沿途多方查看,到达淮西后,只觉眼前一黑。。。 ———————— 当李吉甫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唐朝他第一次拜相时的那日。 结合着他在西晋整顿时的所见所闻,心中想着,丝绸之路对恢复经济好处多多,似乎该为安西四镇都护做些什么了。 思虑再三后,派出援军。 此后,竟误打误撞解了安西之危。。。 七年后,这次李吉甫未得疾病,亲自征讨淮西,大获全胜,抑制藩镇取得了更好的效果。。。 ————————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西晋司马炎传位痴儿的宿命任务已完成,而且在李吉甫的帮助下顺利民族大融合,避免了后面要出现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很厉害呀。” “但是晋朝因为司马懿洛水之誓的威力太大,皇帝都是短命,基本过不了五十,所以后面就出现了一个轮回,传了两代就被另一个刘姓汉王朝取代了。” “这个刘姓王朝值得一提的是,之后合久必分,冉闵大帝因为没有上升渠道,拿到了黄巢的剧本,大肆破除门阀,再之后分久必合,杨姓未抓住机会像历史上那样建立隋朝,而是等到了李渊父子又像历史上那样建立了唐朝。” “至于唐相李吉甫的宿命嘛,这次终于是自己操作完成了自己的计划,顺利攻下淮西,而且之前还误打误撞打通西域走廊、挽救了安西白发兵!” “总之这次改变的相当不错,宿主这次的表现嘛”,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完成改变西晋司马炎传位痴儿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李吉甫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还算是全力以赴。” “宿主您的回归值虽然还是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一阵子。”只见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在崖山旧址给孩子讲故事告一段落,看着烟波浩渺的海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妻子泡好的枸杞水。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洛阳遗址出土西晋《八王势力图》以及酷似唐《元和郡县图志》的西晋《太康郡县图志》,专家推测为当年西晋管理八王藩镇时所埋下的。” 照片里,两本图志与他在晋传痴儿任务中见过的李吉甫手绘文稿一模一样。。。 半个多月后,洛阳牡丹文化节,郗自信给他的孩子讲了西晋的故事。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说道,“既然洛阳的牡丹看了,那就该再看一看之后传到曹州,也就是现在的菏泽牡丹啦。。。” 郗自信一家老小刚从菏泽的高铁站出来,郗自信识海里突然就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好了,也玩了半个来月了,宿主这次休假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后周世宗柴荣被称‘五代第一明君’,可惜只在位不足六年。” “在军事上,他严明军纪,赏罚分明,又检阅禁军,裁汰老弱,选留精锐,又募天下壮士,选取优异。政治上,他严禁贪污,惩治失职官吏。经济上,停废敕额(朝廷给予寺名)外的寺院,禁私度僧尼,收购民间铜器佛像铸钱,招民开垦逃户荒田;颁《均田图》 ,均定河南等地60州租赋,废除曲阜孔氏的免税特权。” “此外,还扩建京城开封,恢复漕运,兴修水利,修订刑律和历法,考正雅乐,纠正科举弊端,搜求遗书,雕印古籍等等。” “为后周开拓疆土上,根据王朴《平边策》的规划,南征北战,战无不克,可惜最后北伐契丹连战连捷时,却因病不得不班师回开封,同年六月不到一个月就驾崩,这个可以和岳元帅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一样遗憾了。周世宗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成就,为北宋统一奠定了基础。”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挺全面的呀,说起来,周世宗也确实比宋太祖能打,同样的,宋太祖呢也确实比‘高梁河车神’能打。再说句题外话,史书上的时间都是按农历算的哟”,机械女声说道,“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系统大佬,还是那句话,准备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那就开始啦,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后周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后周汴京宫殿内,身份为后周能臣枢密使王朴,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第92章 尝试治病 显德六年正月,汴京皇宫的药膳房内蒸腾着青白雾气,郗自信盯着三足铜锅里翻涌的艾草与忍冬,袖口绣着的枢密使官纹被蒸汽洇出暗痕。 此刻他正试图改良柴荣的药剂 —— 皇帝染病多日,太医院束手无策,而他记得历史上柴荣将在半年后驾崩。 穿越至后周已三日,他始终无法习惯王朴腰间玉带上的九环佩饰。 此刻他正用竹筷搅动药液,目光却一直落在砖墙上斑驳的水渍上 —— 那形状像极了现代医院的消毒区标识。 “大人,这水沸已三刻,该开始晾凉了吧?” 一旁侍立的小宦官捧着青瓷碗侍立一旁,鼻尖冻得通红。 他是太医院拨来的学徒,总在郗自信调配药剂时偷瞄案头的泛黄绢帛 —— 那是郗自信默写自孙思邈的《千金方》残页,边角处突兀地画着显微镜与酒精瓶。 郗自信没抬头,用竹筷敲了敲锅沿:“再沸一刻,让药气透足。” 他记得昨夜在枢密院翻阅档案,柴荣的病症记录停留在 “寒毒入络,药石无灵”,而现代医学告诉他,这更像是旧伤口长期感染引发的败血症。 三天前他冒险用烈酒擦拭皇帝小臂的红肿处,却换来太医院正使的当庭弹劾。 铜锅盖 “咔嗒” 响动,郗自信掀开时,蒸汽混着药香扑面而来,熏得他眼眶发涩。 他取出磨了半宿的琉璃片,对着窗棂折射阳光 —— 这是他让宫外匠人用废琉璃盏改制的简易放大镜,边缘还带着烧制时的气泡。他对着一旁的小宦官说道,“取陛下昨日用过的丝帕。” 小宦官双手递上染着血渍的素白绢,指尖微颤:“大人,太医令说您这是巫蛊之术。。。” 郗自信没接话,将丝帕浸入烈酒,琉璃片下,暗红血渍渐渐显出血细胞的轮廓 —— 虽然模糊,却足以证明他的推断。 忽闻殿外传来甲胄撞击声,枢密院属官撞门而入,腰间金鱼袋甩得叮当响:“大人!澶州急报,契丹三万铁骑已破益津关!” 郗自信手中琉璃片险些跌落,柴荣的病榻就在隔壁暖阁,此刻若惊了圣驾。。。 “慌什么?” 他强行按捺心跳,将琉璃片塞进袖口,“调李重进部五万步卒沿河布防,再命赵匡胤率铁骑驰援瓦桥关。。。” 话未说完,暖阁内传来瓷碗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声,像是一架破风箱在漏风。 郗自信撞开雕花木门,只见柴荣半倚在金丝楠木龙榻上,月白中衣浸透冷汗,右手紧紧攥着御案边缘,指节泛白如骨。 御案上的黑瓷药碗摔成三瓣,黑色药汁正顺着蟠龙纹案几流淌,在朱红漆面上蜿蜒如蛇。 “王爱卿。。。” 柴荣抬头,眼睑下泛着青黑,唇角还沾着咳出的血沫,“朕知道你在民间游历多年,可这烈酒擦身之法。。。”他掀开锦被,露出小臂上蔓延的红斑,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淋巴管,“太医院说,这是幽云寒气入体,你却说是。。。” “陛下,是细菌感染。” 郗自信跪下,膝盖压在冰凉的青砖上,“这些致病之物比尘埃还小,肉眼难见,却能顺着伤口侵入血脉。烈酒能杀灭它们,就像火能烧尽杂草。” 他摸出琉璃片,掌心的汗渍在镜片上留下指纹,“若有更清晰的镜片,陛下便能亲眼看见。” 殿内烛火突然暗了几分,太医院正使掀帘而入,九梁冠上的青玉簪晃得人眼花。 太医令年逾六旬,胡须用蜂蜡精心打理,此刻却气得胡须乱颤:“枢密使竟用妖术惑君!” 他甩动广袖,指向郗自信腰间的琉璃片,“此等琉璃非中原之物,定是契丹细作所制!” 郗自信后背绷紧,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轰鸣,似乎王朴就是拜访好友前宰相李谷时昏倒并猝逝。 而且史书中王朴本就因刚直招忌,此刻又触动了太医院的权威。 他正要分辩,柴荣忽然剧烈咳嗽,身体蜷缩如虾米,绣着蟠龙的丝帕上又添新血。 “拿下!” 老医正抓住机会,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狠戾,“敢在御药中添加烈酒,分明是要毒杀陛下!” 殿外甲士应声而入,铁靴踏在青砖上震得烛火摇曳。郗自信被按倒在地,瞥见柴荣撑着案几想要起身,冕旒玉珠在晃动的光影里碎成光斑。 “且慢。。。” 柴荣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王爱卿,你说的。。。 虫豸,能否。。。”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咳,鲜血溅在老医正的衣袖上,惊得老医正后退半步。 郗自信挣扎着抬头,琉璃片还握在掌心:“陛下,只需片刻。。。” 但这时老医正突然甩出袖中银针,寒芒直取他咽喉。 本能驱使郗自信侧身,银针擦着脖颈划过,在琉璃片上留下寸许长的划痕,却也让他的左肩重重磕在御案桌角。 “陛下小心!” 他顾不上疼痛,扑向柴荣,却被甲士拖开。 最后一眼看见柴荣苍白的脸,以及老医正眼中得逞的阴狠,像极了史书中记载的奸臣嘴脸。 三日后,汴京暴雨如注。 郗自信被锁在枢密院偏房,透过木窗望着积水潭中漂浮的落花。 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与他记忆中现代医院的消毒锁形成诡异重叠。 忽然,窗纸被雨点打湿,小宦官的小脸从破洞处探出,怀里抱着个油纸包。 “大人,陛下昨夜又咳血了。。。” 小宦官声音发颤,打开油纸,里面是半块未动的粟米糕,“老医正说,说您是契丹奸细,要。。。要赐死。” 郗自信接过粟米糕,指尖触到油纸下的硬物 —— 是片完整的琉璃片,边缘磨得光滑。 他忽然感到心力交瘁,似乎大限将至。 历史的惯性竟如此强大,连现代医学的星星之火,都要被掐灭在萌芽。 他将琉璃片塞回小宦官手中,“替我告诉陛下,烈酒擦身、沸水烫盏,都是为了灭菌。。。” 话未说完,房门被踹开,老医正的亲信,\"义社十兄弟\"之一的刘守忠守护着传旨太监捧着圣旨跨入。 “王朴妖言惑众,紊乱朝纲,着即赐死。”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室内回荡,瓷瓶摔碎的声音里,砒霜的气息混着雨水渗入地面。 郗自信望着窗外飘摇的烛火,这具身体忽然想起那段史书上着名的记忆片段。 当时柴荣向时任左谏大夫的王朴发问:“朕当得几年?”精究术数的王朴答曰:“臣固陋,辄以所学推之,三十年后非所知也。”柴荣听后十分欣喜地说:“若如卿所言,寡人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回忆和柴荣的过往经历,他为实现目标,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南征北战,揭开了结束分裂,统一天下的序幕。 可此刻,他俩却都是连十年也等不到了。 毒发时的剧痛中,郗自信仿佛看见汴河上的漕船依旧繁忙,却再无人能将消毒术写入医书,将显微镜带入太医院。 历史的车轮碾碎了他的改良,却在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像极了琉璃片上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划痕。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93章 张琼 “系统大佬,别玩人呀。显德六年正月穿到王朴身上,他也就能活两天,等他拜访他的前宰相好友那天就会突然累的暴毙了呀!”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时间不够怎么完成任务呀。” “王朴可是柴荣的心腹,宿主您要是能力够的话,遗策也能定后周,多找自身原因吧。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机械女声继续说着,“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系统大佬这次别坑我,拜托了”,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澶州城内,身份是后周禁军统领张琼,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六年,初夏。 澶州城头的梧桐叶刚泛出一层浅黄,暮色便如墨汁般在天际晕染开来。 郗自信抬手拂去护心镜上的汗渍,甲胄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金属护腕与刀柄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几天来,他渐渐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此刻他是后周禁军统领张琼,赵匡胤的副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的车轮即将在一个多月后拐入最危险的弯道 —— 柴荣将在北伐幽州时突发恶疾。 此刻,他们正随圣驾驻跸澶州,远处的黄河水道咆哮如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张统领,陛下今夜要登楼观星。” 皇帝身边的小宦官蹑手蹑脚地靠近,手中的鎏金灯笼随步伐轻晃,烛火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郗自信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蟠龙纹有些歪斜,显然是连夜赶制的新衣。 他接过灯笼,指尖触到灯柱上的缠枝纹,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感慨,本应炎热的夜晚,今夜却反常的有些寒冷。 思绪被现实慢慢拉回,此刻他手中的横刀,刀柄缠着的是原身特意要求铁匠编织的防滑麻绳,刀刃上还刻着精美复杂的防刺纹路。 “去告诉陛下,末将即刻整备护卫。” 郗自信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城墙上的更夫。 三日前他刚调整了巡防路线,将原本每刻钟一班的轮岗改为两刻钟,却在昨夜发现轮岗记录上有三处墨迹新鲜的改动痕迹 —— 有人在试图混淆巡防时间。 他摸了摸腰间的牛皮水囊,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他让军医熬制的薄荷水,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晃荡声。 片刻后,城楼之上,柴荣身着墨色常服,负手而立,冕旒在夜风中轻颤,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位常胜的帝王望着东北方的星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张琼,你说幽云十六州,朕能在有生之年收复吗?” 郗自信注意到他袖口的龙纹绣线已有些许磨损,显然这件常服已穿了多日。 他察觉到柴荣已发觉自己的身体逐渐不支,想起史书中柴荣 “十年开拓天下” 的宏愿,喉头微微滚动:“陛下神武,幽云必复。”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落在柴荣左手小臂上 —— 那里缠着的绷带,正是他昨日亲自用烈酒消毒后给柴荣更换的,可绷带边缘仍有淡淡的血渍渗出。 忽然,东北方天际腾起一片火光,如一条赤练蛇般蜿蜒游走。 “报——契丹骑兵趁夜突袭,距城仅五里。”探马的马蹄声如擂鼓般逼近,急报如重锤砸在城砖上,震得郗自信耳中嗡鸣作响。 刚报完信,探马就滚在城下地上,胸前插着几只箭簇,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从额角直至下颌。 郗自信手按刀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他余光瞥见柴荣下意识按向剑柄的动作 —— 那柄天子剑的穗子已磨得毛糙,是帝王征战多年的印记。 当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尾焰在黄河水面拖出长长的光痕时,他终于听见自己胸腔里炸开的声响 —— 不是恐惧,而是近乎偏执的清醒。 “加强戒备,护驾!” 他旋身时甲胄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护肩重重撞在柴荣胸前,将帝王推往城垛凹陷处。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浓重的硝烟味灌入口鼻,他这才看清身旁“弓箭手”藏在箭囊夹层的靛蓝药粉 —— 那是契丹 “毒龙卫” 的标记,专司暗杀的死士。 短刀刺入身体的瞬间,郗自信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 不是甲胄,是内衬的麻布。 他低头望去,刺客的短刀正从护心镜下方三寸处没入,那里正是他前日让铁匠加固过的位置,却因连夜赶工留下半寸缝隙。鲜血涌出的温热感混着狼毒的臭味扑面而来,瞬间让他想起在现代急诊室闻过的福尔马林,同样刺鼻,同样致命。 “杂种!” 他横刀倒握,刀柄上的防滑麻绳硌得掌心生疼,反手砸在刺客面门。 那人的鼻梁骨发出脆响,却仍用契丹语咒骂着抓向他的咽喉。 郗自信突然咬住对方手腕,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同时,手中刀已抹过了刺客的颈动脉。 温热的血溅在护心镜上,映出他自己扭曲的脸 —— 像极了史书中那些死不瞑目的将领画像。 “张琼!” 柴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郗自信抬头,看见帝王正靠着城垛边缘俯视他,冕旒歪在一侧,露出额角暴起的青筋。 这几天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柴荣如此狼狈,帝王常服下摆沾满城砖的灰烬,却仍试图跨过周边戒备的兵将:“朕命你起来!谁准你倒下的?” “陛下。。。” 郗自信单膝跪地,一只手以刀撑地,另一只手按紧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画出蜿蜒的红线,“末将护驾不力,但求陛下。。。” 话未说完,赵匡胤的马蹄声已如闷雷般滚来,身后亲卫的火把将城楼映得通明。 “大哥!” 赵匡胤甩镫下马,金枪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他扯开郗自信的甲胄,看见伤口时瞳孔骤缩:“有毒?怎么没穿防刺甲?” 郗自信扯动嘴角,想笑却咳出血沫:“赵兄弟,这甲。。。” 他指着护心镜下方的缝隙,“需要好好设计,别埋没我大周的铁。” 他忽然抓住赵匡胤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指按在自己腰间的牛皮水囊上,“听着,用烈酒洗创口,煮器械,化脓之处别轻信太医院的腐药。。。” 柴荣突然蹲下身,冕旒玉珠垂落,几乎碰到郗自信的额头:“张琼,朕要你好好活着。” 帝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掩不住颤抖,“幽州城破之后,朕还要你骑马陪朕踏过契丹王庭。” 郗自信望着柴荣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帐里,帝王翻阅《平边策》时,指尖在 “幽州” 二字上停留的模样。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字典里没有 “后退” 二字,就像此刻,即便刺客的血还在脚边流淌,帝王的目光仍死死盯着东北方的火光。 “陛下。。。” 他忽然松开按伤口的手,从怀里掏出半片染血的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消毒流程,“末将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求陛下记住,伤兵的器械要用沸水烫,流脓的伤口要用烈酒冲。。。” 赵匡胤突然按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指节:“大哥放心,赵某记下了。” 这位日后的宋太祖声音发哑,却在火光中挺直脊背,“等你养好伤,咱们兄弟还要并肩北伐,让契丹人知道,我大周的刀,没有卷刃的道理。” 郗自信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本来在显德四年,时任牙将的张琼在战场上因保护宋太祖赵匡胤而受伤,虽在北宋局势太平后被小人诬陷而亡,此刻却是为保护后周世宗柴荣而死。 他望着赵匡胤腰间的盘龙金枪,忽然觉得命运的安排虽诡谲,却也慷慨 —— 让他在濒死之际,遇见这样的君臣、这样的兄弟。 黄河的咆哮声渐渐模糊,他听见柴荣在喝令亲卫:“快抬张统领回城!传太医院,若治不好他,全体杖责三十!” 意识消散前,郗自信最后望了眼星空。北斗七星依然明亮,却在他眼中渐渐重叠。。。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94章 汴京名医 “这次宿主以张琼的角色救了柴荣,倒是和历史上之后救赵匡胤一样的忠诚,倒是有趣。”机械女声分析道。 郗自信很无语,只能说,“总不能对目标人物见死不救吧。” 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造化弄人呀,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汴京城内,身份是城内仁济堂的一位名医,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六年五月,汴京西市的柳树枝条刚抽出新芽,仁济堂的木门便被晨光染成暖金色。 穿越两个月来,郗自信已完全融合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不由赞叹原身的医道之高深,这两个月他坚持义诊提高名声,好为柴荣治病做铺垫。 此刻他握着骨制镊子,正将浸过烈酒的纱布敷在老汉腿上的脓疮处,腐肉脱落的 “滋滋” 声混着酒香,在诊室里格外清晰。 老汉疼得龇牙,却盯着他手中的琉璃瓶笑:“郗大夫,这酒比我儿子的烧刀子还烈,涂上去跟火燎似的。” “老人家,疼是好事,说明在杀蛀虫呢。” 郗自信抬头,窗纸上的阳光将他眼下的青黑映得更深。 他已习惯用 “蛀虫” 解释细菌,就像此刻琉璃瓶上贴着的 “灭菌水” 三字,是他用朱砂在黄裱纸上写的,边角还画着显微镜的简笔图案 —— 尽管没人看懂。 小药童抱着药箱撞开门,辫梢还沾着晨露:“大夫!宫里来人了,说、说太医院要查封咱们!”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胸前挂着的葫芦形香囊晃得厉害,那是痊愈的百姓送来的平安符。 郗自信手中的自制镊子顿在半空,镊子头还滴着烈酒,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他望着诊室外排到街角的长队,有抱着疖疮孩子的母亲,有拄着拐杖的伤兵,忽然笑了 —— 这笑容里有苦涩,却也有释然。 “去把后院的‘防疫十二则’揭下来,” 他将镊子浸入烈酒消毒,“再烧两锅沸水,给百姓们发浸过酒的布巾。” 未时初刻,十二名太医院差役踢开木门,腰间的错金药囊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叮当声。为首的班头晃着腰牌,目光扫过墙上的 “饭前洗手图”:“郗妖人!竟敢用烈酒坏了医典规矩!” 他一脚踹翻药碾,晒干的忍冬花与艾草飞散一地,落在郗自信脚边。 诊室内顿时大乱。 那位曾抱着濒死幼儿来求医的李大嫂突然跪下,怀里的孩子正抓着她的鬓角 —— 半月前,这孩子因脐带感染高烧不退,是郗自信用烈酒清洗脐部,辅以自制的磺胺粉,才从鬼门关拉回来。“官爷!” 她额头磕在青砖上,“我儿的脐带疮就是郗大夫用酒治好的,您瞧瞧这伤疤,结的痂比太医院的药膏干净十倍!” 更多百姓围拢过来,有人举起痊愈的手臂,有人捧着空药瓶,七嘴八舌的求情声像春日的柳絮般纷飞。 班头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水火棍:“妖言惑众!拖去刑部大牢,别磨蹭了,咱们还得等着复命那!” 郗自信被推搡着出门时,看见小药童正蹲在墙角,用他教的方法将纱布浸在烈酒里。少年抬头,眼中满是泪水,却还记得将浸好的布巾塞给围观的百姓:“遇到疫病之时务必捂住口鼻!郗大夫说,疫病是从嘴里钻进去的!” 御街的青石板被春日的太阳晒得发烫,郗自信跪在街心时,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 柴荣的车驾从城外归来,青鸾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车帘内传来的咳嗽声。他看见帝王掀开帘子的瞬间,袖口的脓血渍像朵暗红的花,绽放在明黄的龙袍上。 “郗大夫,听说你医道高超” 柴荣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但是,太医院说你用西域邪术,可有此事?” 帝王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琉璃片上,那是他用破损的琉璃盏磨制的,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痕迹。 郗自信抬头,看见柴荣小臂的溃烂处已蔓延至肩头,腐肉外翻,脓血顺着袖口滴在车驾的雕花踏板上。 他突然想起在现代急诊室见过的严重感染病例,此刻却只能用最原始的语言解释:“陛下,这些致病的蛀虫比尘埃还小,肉眼难见。烈酒能烧死它们,就像冬日里用火烤死棉被里的虱子。” 太医院正使从车驾后闪出,九梁冠上的青玉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陛下,此人竟敢用市井俚语亵渎医道!” 他凑近柴荣,压低声音:“昨夜太医院会诊,陛下的疮毒正是因误用烈酒所致。” 郗自信望着老医正袖口绣着的五毒纹 —— 那是太医院 “驱毒派” 的标记,专门用重金属药剂,却不知反而加重感染。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不知您给陛下开的铅丹膏,可曾让伤口好过?” “大胆!” 老医正甩动广袖,“当街辱没医典,杖责三十!” 水火棍落在背上的瞬间,郗自信听见自己肋骨裂开的声响。 他数着每一棍,就像数着历史的年轮 —— 第一棍,是为千年前无法理解消毒法的百姓;第五棍,是为柴荣即将崩逝的命运;第十棍,是为那些死于疫病的冤魂。 血浸透粗布长袍时,他看见小药童混在人群里,正拼命往百姓手中塞浸酒的布巾,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三日后,破庙的梁木漏下细碎的阳光,照在郗自信染血的衣襟上。 小药童端来的米汤还冒着热气,却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城外传来的哀嚎声越来越近,他知道,契丹人在前线节节败退时散播的疫病,正像野火般吞噬汴京。 他抓住少年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对方颤抖的手指,“记住,染病的人要单独住,用过的碗要用沸水烫三刻钟。” 他摸出怀里的琉璃片,塞进小药童破旧的衣襟,“看见伤口流脓,就用烈酒洗,别管太医院说什么。。。” 咳嗽突然袭来,血沫溅在小药童的袖口,他在三天前也染上了疫病。 郗自信望着小药童胸前的平安符,忽然想起仁济堂前的柳树,此刻应该抽满新芽了吧? 他闭上眼,最后听见的是小药童带着哭腔的承诺:“大夫,我记住了,烈酒洗手,沸水烫碗。。。”他仿佛看见仁济堂的废墟上,小药童正按照他教的方法,用烈酒擦拭每个陶罐,用布巾捂住口鼻,在疫病中来回奔走。而濒死的柴荣,正望着西市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悔意。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95章 李重进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这次很有杏林大家的做派呀,正所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夫医之道,德为先!盖医者,怀悲悯之心,恤病者之苦,倾精诚之念,施妙手之术。每临疾厄,不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如至亲之在侧。其德厚也,其心善也,以仁济众,泽被四方,诚为杏林之楷模也。” 郗自信苦笑:“系统大佬经您这么一夸,要是修真小说的话,我看来挺适合以医入道的。” “持续俩月义诊是实打实做出来的”,机械女声轻快的说道,“做法达标就成,值得夸一夸。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瓦桥关内,身份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六年五月,夜,瓦桥关上空的月亮像一把开刃的弯刀。 郗自信盯着地图上蜿蜒的拒马河,指尖在 “固安” 二字上划出深深的指甲痕。 记忆已融合完毕的他现在是李重进,后周太祖郭威的外甥,柴荣亲封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他铠甲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护心镜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蟠龙纹滑落,在地图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帐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三更天了。 “大帅,陛下今日到现在已咳血三次。” 军医掀开帐帘,手中的药碗还冒着热气,碗沿沾着几点暗红 —— 那是柴荣咳出的血沫。 郗自信接过药碗,用银针挑起碗中的药渣。 黑漆漆的药汤里漂着铅丹、朱砂,还有他明令禁止的乌头碱。他突然想起在现代急诊室中见过一次重金属中毒的患者,症状与柴荣的呕吐、心悸如出一辙。 “去把太医院的方子拿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军医递上泛黄的绢帛,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郗自信一眼就看见 “铅丹二两,朱砂一钱” 的字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告诉陛下,这药不能再喝了。” 他将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瓷碗与地图边缘的青铜镇纸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用烈酒擦身,喝薄荷水,禁食油腻。” 军医面露难色:“大帅,太医院说这是驱毒的千年古方,况且。。。” 他压低声音,“陛下不信任非太医院的方子。”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赵匡胤的亲卫滚鞍下马,甲胄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大帅!陛下召见,商讨明日攻幽州城的部署。” 郗自信摸了摸腰间的牛皮水囊,里面装的是他用忍冬和薄荷熬制的抗病毒汤剂。穿越三日来,他每天寅时便亲自熬药,用竹筷搅动加速成药。 中军帐内。 看着记忆里与之从小玩到大的柴荣一脸疲惫地斜倚在行军榻上,身上盖着的明黄龙袍皱得像团破布,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溃烂。 帝王的目光落在郗自信腰间的水囊上,嘴角扯出一丝笑:“老黑,朕听说你又在帐中熬那怪味汤水啦?” 郗自信单膝跪地,听到柴进又在叫他因长得黑的被他打小就取的外号,水囊在掌心硌得生疼:“陛下,这是臣用民间偏方熬的,能清毒退热。” 他解开囊口,薄荷的清香混着酒香飘出,“请陛下一试。” 太医院正使突然从帐后闪出,九梁冠上的青玉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李重进!你竟敢用山野村夫的土方谋害陛下?” 老医正甩动广袖,指向水囊,“此等浊物,焉能入圣上口?” 郗自信盯着老医正袖口的五毒纹,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太医院 “驱毒派” 用铅汞入药的荒唐。 他忽然想起《千金方》里 “凡药皆有毒,非假物无以去之” 的告诫,却只能用最粗浅的比喻:“陛下,这汤就像用火把烧净屋里的蛛网,能烧死肉眼看不见的蛀虫。” 柴荣抬手阻止老医正的弹劾,冕旒玉珠在夜风中轻颤:“重进,朕信你。” 帝王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但明日就要攻城啦,朕不能倒下。这次错失机会不取幽州的话,后面就要耽搁不少时日啦!” 郗自信心中一震,想起史书中柴荣 “病笃仍议进取” 的记载。他解开铠甲,露出内衬的麻布背心,上面用朱砂画着简易的血液循环图:“陛下,让臣用烈酒给您清洗伤口,再敷上臣制的消炎粉。” 老医正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咳出的血沫溅在柴荣的龙袍上,惊得一众宦官后退半步。 郗自信这才注意到,太医院正使的脸色同样灰败,显然也感染了军中流行的时疫。 “大帅,幽州急报!” 帐外传来探马紧急军情,“契丹伏兵趁夜色突进,已至城北三十里!” 郗自信转身时,听见柴荣压抑的咳嗽声,像破风箱在漏风。 他摸到怀中的玻璃药瓶,里面装的是他用土法提炼的青霉素粗品,却在指尖犹豫 —— 这瓶药剂的纯度连现代兽药都不如,贸然使用可能加速恶化。 “陛下,幽州城几无守军,臣请率三千铁骑夜袭伏兵敌营。” 他单手握拳,指甲掐入掌心,“此战若胜,幽州指日可下。” 柴荣撑着榻边想要起身,却又重重跌回锦被:“重进,你可知朕为何重用你?” 帝王的目光落在他铠甲的护心镜上,那里刻着他前日亲手加上的防刺铁片,“因为你像朕一样,不信天命。” 郗自信喉头滚动,想说 “天命可改”,却看见帐外掠过的黑影 —— 那是赵匡胤的亲卫,腰间佩刀的穗子上系着契丹狼头纹的饰物。 他忽然想起历史上 “陈桥兵变”、“义社十兄弟” 的记载,心中一阵发凉。 子夜时分,郗自信率铁骑杀出辕门。 拒马河的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听见身后柴荣的咳嗽声被夜风撕碎,混着军医的惊呼:“陛下伤口流脓不止!太医院说需用铅丹拔毒。。。” 他猛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月光在护心镜上碎成光斑。 身后的军医突然惨呼,他转头时,看见老医正的亲信举着毒刀,刀刃上的靛蓝色毒汁正顺着刀尖滴落。 “李重进通敌!” 那人嘶喊着,“他要用妖术害死陛下!” 郗自信的横刀已劈断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混着夜风里的硝烟味。 他忽然想起在上一个自己在仁济堂被查封时,小药童哭着说的话:“大夫,他们说您是妖人,可百姓都叫您活菩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望着幽州城方向的火光,知道这一战无论胜负,柴荣都等不到天亮只能回汴京了。 史书中 “六月十九日,帝崩于汴京” 的记载像巨石般压在胸口,而他手中的青霉素瓶,终究没能递到帝王手中。 当第一缕阳光染红天际时,郗自信率领的铁骑及身后步卒已击溃契丹伏兵,但是自家队伍中却飞出了一支流矢正中他咽喉,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竭力扭过头,却看不清是谁射出的那一箭。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第96章 柴守礼 “宿主能用李重进的军事才能,猜到伏兵在固安,而且打赢了,使幽州门户大开,这次军事才能发挥的不错嘛”。机械女声惋惜道。 “可惜天妒英才,柴荣病重,若真能给他多两年的话,后周真能完成统一全国的夙愿,也不会被大‘送’钻了空子,为将的话,赵匡胤和他的手下还是挺能打的”,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洛阳城内,身份是柴荣的亲爹柴守礼,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元年,初春。 澶州节度使府的烛火在乍暖还寒的风雪中摇曳,郗自信裹紧狐裘,感受着原身柴守礼对亲儿子柴进的浓浓的亲情,望着紧闭的房门,掌心的暖炉早已失去温度。 门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冰锥扎在他心口 —— 那是柴荣自北汉契丹联军南犯以来,第七个未好生休息的日夜。 “舅父,夜深了。” 时任比部郎中的王朴(高平之战后献《平边策》,升左谏议大夫,任左散骑常侍、端明殿学士,后升枢密使)掀开棉帘,眉眼间也满是疲惫。 柴守礼没说话,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枇杷叶:“煮水喝”,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别说是我送的。” 王朴怔住,看着老人鬓角的霜雪,忽然想起民间流传的 “柴太尉夜访城隍庙,为陛下祈福” 的传闻,他低声道:“太尉放心,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让陛下服下。” 此时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柴荣的怒喝穿透房门:“再议割地之事,先斩了你!” 柴守礼浑身一颤,暖炉 “当啷” 落地。他想起三十年前,在邢州老家,小柴荣摔碎瓷碗时也是这般倔强眼神,那时他会笑着拍拍孩子的头,说 “碎碎平安”,如今却只能隔着门槛,听着儿子在权力的寒冬里孤军奋战。 子夜时分,他悄悄推开角门,雪地上留着深浅不一的脚印 —— 那是柴荣昨夜巡视城墙时留下的。 柴守礼摸出怀中的羊皮袄,正是当年妻子用陪嫁的红绸改的,领口还绣着 “平安” 二字。 屋内鼾声忽起,他掀开帐帘,看见柴荣和衣睡在榻上,眉间仍凝着未消的戾气。 老人轻轻替儿子盖上羊皮袄,指尖划过他眼角的皱纹,像抚过三十余年前那个在襁褓里皱脸的婴儿。 “爹对不起你。” 他低语,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消散,“没能让你做个寻常孩子。” 榻上的人忽然翻身,梦呓般呢喃:“汉契丹联军。。。燕云。。。十六州。。。” 柴守礼转身时,看见案几上摊开的舆图,墨迹未干的 “南征北伐” 四字旁,于是用朱砂在旁边偷偷的画上了一个小小的 “慎” 字。 风雪拍打窗纸,他想起后面柴荣御驾亲征之时 “高平之战” 的铁血,此刻却只希望这个便宜儿子能像寻常人一样,睡个安稳觉。。。 显德四年,大梁城。 柴守礼站在驿站屋檐下,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帐,手中的油纸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怀里揣着个檀香木盒,里面是太医院禁忌的 “麝香通心散”—— 那是用妻子以前留下的药方配的,能暂缓胸闷之症。 “太尉,陛下正在濠州前线督战。” 随从低声提醒,目光落在木盒上,“这药。。。” “送去就行。” 老人将盒子塞进对方怀里,又从袖中摸出块鹿皮护腕,“让陛下绑在小臂溃烂处,别沾水。” 暮色渐浓时,前线传来捷报:柴荣率军破南唐援军,直逼泗州。 柴守礼在驿站门口看见抬下来的伤兵,其中一人臂上缠着眼熟的鹿皮护腕,心下猛地一紧。。。 十余日后的深夜,他悄悄潜入中军帅帐,借着月光看见柴荣趴在地图上沉睡,眉心拧成深沟,右手还攥着支断笔。 案几上摆着空了的木盒,旁边是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谢舅父” 三个字,力透纸背。 柴守礼伸手替儿子盖上狐裘,触到他后背的汗湿,指尖颤抖。忽然听见帐外传来军医的低语:“陛下不肯用太医院的药,说舅父送的更见效。。。” 他转身时,看见自己送的护腕搭在椅背上,边缘染着暗红。 “父亲。。。” 柴荣忽然梦呓,柴守礼浑身一震,急忙退到帐外阴影之中,向北而归。。。 汴京,冬日。 柴守礼跪在城隍庙的蒲团上,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供桌上摆着柴荣儿时的虎头鞋、拨浪鼓,还有他亲手写的 “祈年文”,每字都用血浸透。 “隍神在上,” 他喃喃自语,“若需折寿,便折我十年,换吾儿康健。” 小道士捧着香灰走近,欲言又止:“太尉,陛下已班师回朝。。。” 柴守礼充耳不闻,继续叩首,直到额头渗出血珠。他想起史书中柴荣 “三征南唐,积劳成疾” 的记载,明明亲子就在眼前却无法悉心照料,心中满是愧疚。 黄昏时分,他回到太尉府,看见门房捧着个檀木匣:“陛下赐的御酒。” 匣中除了美酒,还有块折叠的黄绢,上面是柴荣的字迹:“舅父切勿忧心,朕已服下您送的药,身体无碍。” 柴守礼摸着绢上晕开的墨点,知道那是儿子写字时滴落的水渍,或许是汤药,或许是汗水。 深夜,他独自坐在庭院里,望着漫天繁星。 忽然想起高平之战后,柴荣曾说:“若朕早生十年,定能让父亲安享晚年。” 如今他却只能在这深宅里,借着 “舅父” 的身份,偷偷送药、祈福。 风起时,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恍若儿时邢州老宅的风铃声。 柴守礼摸出怀中的护身符 —— 那是用柴荣胎发所编,历经南征北战,依然完好。 他对着星空喃喃:“吾儿,你护天下,为父护你。”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柴荣正对着地图皱眉,忽然感觉心口微暖。他摸出贴身的护身符,想起城隍庙的香火味,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窗外冬雪初落,映得案头的 “舅父亲启” 密信泛着柔光,那是他唯一能回应父爱的方式。。。 第97章 父亲 显德五年,暮春。 御花园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柴守礼却无心赏景,盯着柴荣腰间的玉带出神 —— 那是他去年让人暗中加宽的,为了遮住日益明显的腹水。 “舅父在看什么?” 柴荣笑着伸手,却在触及花朵时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龙袍该改改了。” 他掩饰般抬手,“太瘦。” 帝王愣了愣,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带至腹部:“舅父瞧,朕都有将军肚了。” 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却毫无弹性,分明是肝内存有腹水的征兆。 柴守礼喉头一紧,想起太医院的诊断:“毒火攻心,亟需静养。” 他强作镇定:“臣让人送了茯苓粥,消水肿。” 柴荣松开手,望着远处的勤政殿:“等前方捷报传来,朕一定好好歇几日。” 老人突然屈膝向下跪去,拐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陛下!” 他忘了君臣之礼,忘了史书的走向,“当年郭威陛下让您改姓郭,是为了保你周全,可您如今。。。” “舅父!” 柴荣急忙搀扶,终未让自己的亲爹跪下,“别说了。” 帝王的声音里有警告,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老人抬头,看见柴荣眼中的血丝,忽然想起邢州老宅的土墙上,少年柴荣学前人刻下的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 他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放在枕边,驱蚊。” 柴荣接过时,锦囊里掉出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勿熬夜,勿动气,勿轻信铅丹。” 帝王忽然笑了,像回到了童年,亲爹偷偷塞给他糖果时的模样。 “舅父可知,” 他轻声道,“朕最怕的不是死,是史书里写‘世宗怠政’。” 暮春的风卷起花瓣,老人望着儿子鬓角的白发,忽然明白有些命运早已刻在骨血里 —— 他是父亲,却也是见证者,见证一个帝王用生命践行 “以十年开拓天下” 的誓言。 当晚,柴荣在勤政殿批完最后一份《均田图》,忽然想起枕边的艾草锦囊,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 而老人在太尉府望着星空,握紧了当年妻子留下的银簪 —— 那是他唯一能给儿子的,超越君臣的牵挂。。。 显德六年,正月。 汴京皇宫的龙池边,垂杨的柳絮正扑在柴守礼的青衫上。这位被朝野尊为 “舅父” 的老人握着雕花拐杖,杖头的龙头纹已被磨得发亮,如同他此刻揪紧的心。 “陛下今日可曾用午膳?” 他问向身旁的宦官,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勤政殿的飞檐。 小宦官低头回话,声音里带着忐忑:“回、回太尉,陛下卯时便召见枢密使,至今未进米粮。” 柴守礼喉间滚动,想说 “去把朕的儿子叫来”,却硬生生吞回。他清楚,在这金銮殿内外,他只是 “皇舅柴守礼”,而非 “生父柴守礼”。 勤政殿的铜门 “吱呀” 开启时,柴荣的咳嗽声像破风箱般漏出。帝王身着明黄龙袍,却掩不住肩头的嶙峋,腰间的玉带松了两扣,在晨风里晃荡。 “舅父怎来了?” 柴荣强撑着笑,却在弯腰时剧烈咳嗽,绣着蟠龙的丝帕染上点点暗红。 柴守礼本能地伸手去扶,却在触及龙袍前收回,改为重重叩首:“陛下万金之躯。。。” “快起!” 柴荣急忙伸手搀住,温热的掌心触到柴守礼鬓角的白发,“君臣之礼在朝堂,父子之情在宫闱,舅父勿要多礼。” 四个字如重锤砸在柴守礼心上。他望着柴荣眼下的青黑,想起三十余年前在邢州老家,怀中襁褓里的婴儿皱着小脸啼哭,如今却已成为让契丹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帝王。 “带了些银耳莲子羹。” 柴守礼转身示意仆从捧上食盒,声音发闷,“润润肺。” 食盒打开时,蒸腾的热气里混着淡淡药香。柴荣望着碗中漂浮的百合,忽然想起幼年生病时,父亲用偏方熬的梨汤。那时他尚姓柴,父亲会坐在炕头,用粗瓷勺吹凉汤水,一口口喂他。 “舅父费心了。” 帝王舀起一勺,却在入口前顿住,“待朕批完这叠军报。” 柴守礼望着案几上堆积的《平边策》《幽州地形图》,指尖发痒,想一把掀翻这些索命的竹简。 他从穿越至今,一直在默默关心着改善着柴荣的饮食、作息,但是依然无法阻止柴荣身体慢慢变差。 老人知道,此次御驾亲征将会是帝王的催命符,此刻每分每秒都如利刃悬顶。 “陛下,” 他终于忍不住,“当年郭威陛下托孤时,曾言‘得中原者得天下,然需以民为本’。如今幽云可缓图,龙体不可轻忽啊!” 柴荣抬头,目光如炬:“舅父可知,契丹在幽州屠城三日?” 他展开舆图,指尖划过 “瓦桥关” 三字,“朕若止步,中原百姓将永无宁日。”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新送来的前线情报哗哗作响。 柴守礼看见柴荣袖口露出的溃烂 —— 那是他偷偷用烈酒擦拭过的伤口,却仍在恶化。 “让赵匡胤李重进他们代陛下北伐吧。” 他近乎哀求,“您得活着,亲眼看见九州一统。” 柴荣沉默良久,伸手握住柴守礼的手腕。 帝王的掌心滚烫,却泛着异常的潮红:“当年父亲卖茶贩伞,供我读书学武,为的可不是让我偏安一隅呀。”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决绝,“若天命如此,朕也要在崩殂前,为中原百姓踏出一条活路。” 柴守礼忽然想起史书中的记载:柴荣曾问王朴 “朕当得几年天下”,答曰 “三十年后非所知也”,帝王笑言 “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如今十年之期未至,却已油尽灯枯。 翌日,北伐契丹的御驾启程。 柴守礼在城门口望着柴荣的车驾,看见帝王强撑着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却在咳嗽时险些栽下马背。他想起昨夜偷偷塞进柴荣衣襟的薄荷香囊,想起亲手熬制的忍冬茶,终究抵不过命运的车轮。。。 五月,急报传来:柴荣在瓦桥关染病,班师回朝。 一个月后。 当柴守礼冲进寝殿时,太医们正围着龙榻慌乱奔走。柴荣的唇色发紫,小臂的溃烂已蔓延至心口,却仍攥着《平边策》不放。 “父亲。。。” 帝王微弱的声音让柴守礼浑身剧震,这声迟来的 “父亲” 像利刃剖开他的胸膛。 “我在”,他紧紧握住柴荣的手,触感如枯枝,“别说话,喝药。” 柴荣却摇头,目光落在床头的舆图上:“幽云。。。十六州。。。” 柴守礼想起现代史书里对柴荣的评价:“五代第一明君”、“赵匡胤的奠基者”。 此刻他不是穿越者,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儿子慢慢凋零的父亲。 “你已做得够多够好了。” 他哽咽着,用烈酒浸湿的布巾擦拭柴荣的额头,“好好休息。。。” 最后一个音节混着哭声飘散在夜风中。。。 翌日,帝王,薨!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这次任务,柴荣已死,失败”。 第98章 张仲景登场 “宿主穿越成后周世宗的亲爹柴守礼,真情流露,已经尽力用父亲的亲情的努力挽救了,但还是没能阻止柴荣的身体慢慢变差,真的很遗憾呀”惋惜的说道。 郗自信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也在唏嘘的附和着。 “像柴荣这些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机械女声继续佩服的说着,“比如像是丞相、总理、主席,乃至当代的焦裕禄、孔繁森、谷文昌、杨善洲等等这些有伟大信仰的人,‘史书太薄,写不下他们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史书又太厚,装下了华夏上下一万年的历史,随手翻过一页,用笔划过的内容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一生’,或许死得其所亦是他们所愿。” “本任务宿主您这一次没死但是任务失败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四杀一流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这次任务叕失败,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只能照办。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东汉‘医圣’张机,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东汉‘医圣’张仲景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的话肯定就没问题啦!系统大佬,这次你也太靠谱了吧,能力对口,柴荣肯定能挺过去啦。” “嘘,不止哟,医圣可同时还是长沙太守呀,既然他被召唤出来啦,那就不止用到他的医道,‘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医家治国、治未病都有其独特的一套哒,宿主先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仙风道骨的张仲景从长沙辞官回到了老家南阳,一边着书立说,一边为人看病,呕心沥血历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付出了难以度量的巨大心血,终于完成了他的传世巨着《伤寒杂病论》。 看着自己的心血已成书,医圣不禁感慨万千,想起来年轻时候登门造访许邵兄弟俩的情景。 至今还记得,许邵兄弟二人久观张仲景后,对他的评价是:“君思用精而韵不高,久后可为良医!” 时年69岁的张仲景感觉自己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待他撒手人寰之际,早年曾深受恩惠的长沙百姓组织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住进了南阳,恳请他长眠于那片被他恩泽过的土地。 但是他的南阳老家人已为其准备了最好的风水宝地。 因此两派人争吵不休,为平息这场风波,张仲景只好把两派的代表人物叫到病床前。 为免他们继续争斗,平静的说道,“我死后将棺木向长沙方向抬去。早晚绳断棺落,可掘地为穴,就地安葬”。 张仲景离世那一刻,两派人遵照其遗愿,长沙人抬起了棺椁,浩浩荡荡向长沙进发,可刚刚走到南阳东门,绑缚棺木的绳索,齐齐断开,棺椁应声而落。 原来,南阳百姓不愿医圣安葬他乡,使人将抬棺的绳索浸泡了草酸,再在东门楼内撒了大量,机械女声的水,酸遇水反应腐蚀了绳子,故而绳断棺落。 棺落处,立即掘地为坟、夷平了城门楼、动迁了附近住户,修建了巍峨壮观的医圣祠。。。 ———————— 张仲景再次醒来时,遇到了在卞口回返的王朴,暂为其门客,在王朴那里了解了这个时代,故对后周这个陌生的环境适应的很快,但枢密使王朴也在显德六年春倒下了。 王朴在拜访前宰相李谷之时昏倒,弥留之际,闻讯赶来的张仲景巧施仁术祛病邪,当即救活了枢密使。 张仲景嘱咐医患卧床休息之时,他隐约觉着,既然苍天带他来到了后周,那他就有义务为这个陷入乱世的时代做点什么。。。 一个月后,显德六年,五月。 瓦桥关的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得中军大帐的烛火明明灭灭。柴荣斜倚在胡床上,右手紧紧攥着染血的丝帕,指节泛白如骨。帐外传来军医的低语:“陛下脉象虚浮,毒火攻心,恐难支撑到汴京。” 忽然,帐外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间,一道青衫身影竟如鬼魅般踏入帐中。来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瘦,背负药箱,腰间悬挂的青铜医铃随步伐轻响。 “何人敢擅闯御帐!” 殿前侍卫的横刀尚未出鞘,便被来人袖口拂出的气流震得脱手落地。 柴荣强撑着抬头,只见来人长揖及地,声音如洪钟:“南阳张仲景,参见陛下。” 闻言,帐内众人皆惊。 “先生快快请起,可是东汉末年那位‘医圣’当面?” 柴荣虽惊,却不失帝王威仪,目光落在张仲景背负的药箱上,“听闻先生着《伤寒杂病论》,可救朕于水火?” 张仲景望着柴荣,微笑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陛下之夙愿,贫道愿以毕生之所学襄助!” 第99章 固本培元 柴荣很好奇,“先生不是医家吗,缘何自称贫道?” 张仲景笑着解释道,“术者,道之用也。道家五术为:山、医、命、相、卜。山,即道家修炼法;医,中医也;命,推命改命之法;相,观其形而知其义之法;卜,占卜吉凶休咎之法。” “贫道启蒙于族学,受业于吾之族叔张伯祖,吾师深谙阴阳之理而切脉遣方尤准,故贫道既属医家,又属道家。” 说罢,张仲景放下药箱,取出青铜脉枕,为柴荣把脉。 约一盏茶,他沉声说道,“陛下脉弦数,尺肤热,善呕逆,此乃寒毒入营血,非草木之药可愈。” 他又解开柴荣衣襟,露出小臂溃烂处,“此疮非阴非阳,乃虫毒侵蚀,需以火攻之。” “火攻?” 李重进皱眉,手按刀柄,“先生莫不是妖言惑众?” 张仲景不慌不忙,从药箱中取出琉璃瓶,内装透明液体:“此乃烈酒,可杀肉眼不可见之虫毒。” 他以竹片蘸酒,轻擦伤口,“当年长沙大疫,贫道曾以此法救治染疫之百姓。” 烈酒触及溃烂处,柴荣疼得肌肉紧绷,却咬牙未吭。 随军医官注意到,伤口渗出的脓血在酒液中竟泛起白沫,正如张仲景所言,似有虫豸被灭杀。 “陛下可知,” 张仲景一边换药,一边道,“秦代医家虽知‘以毒攻毒’,却不明毒从何来。在下遍访名山、大医丹卷,尝闻晋景公之病入膏肓一说。” “即病在肓之上,膏之下,灸法攻治不行,扎针又达不到,汤药效力也达不到。然以此观之,疾病之元凶尤能在体内游走,必是细微之活物,也既活物致病,故此,贫道多方尝试,方悟治病需先灭疾病之元‘虫’。” 柴荣目光灼灼:“先生既有此等神术,能否助朕完成北伐?” 张仲景摇头:“治国如治病,需先固本。陛下龙体未愈,纵取幽州,亦难守成。” 他取出一方锦帕,内包白色粉末,“此乃在下秘制‘化瘀通络散’,可保伤口不溃。但陛下需允诺,百日之内,不得亲临战阵。” 说话间,帐外忽然传来探马急报:“契丹援军十万,已至幽州城南!” 柴荣猛然起身,“速速传令,急行军,抢占固安,趁其立足未稳之际全力破敌”,说完却因眩晕栽向一边。 张仲景眼疾手快,扶住帝王,安排侍者服侍柴荣躺好,以银针刺入帝王百会穴。 待柴荣悠悠醒转之后发声道,“陛下难道想让‘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宏愿成空?” 帝王凝视着张仲景,发觉其眼中的坚定信念,忽然又想起了王朴《平边策》中的 “先易后难”,咬牙道:“当听先生之言,暂返汴京。但先生需随朕回朝,总领太医院。” 张仲景长揖:“医患之间最忌‘讳疾忌医’,陛下乃当世雄主,贫道愿以余生,助陛下完成三十年宏愿。。。” 显德六年六月,汴京皇宫。 张仲景站在太医院偏殿,望着眼前如山的医典,眉头紧皱。 案几上,太医院正使呈上的药方仍以铅丹、朱砂为主,他随手掷于地上:“此等虎狼之药,陛下服用多久了?” 老医正战战兢兢:“自太祖郭威陛下起,便以铅丹驱毒。” “愚不可及!” 张仲景抓起一本《黄帝内经》,“‘治病必求于本’,尔等却舍本逐末!” 他转身对侍卫道,“烦请禀明陛下,太医院之药材尚存缺口,贫道请命各州郡收集烈酒、艾草、忍冬、地榆、姜黄、大黄、陈皮、栀子、厚朴、黄柏。。。还有,宫中所用器皿需以沸水烫煮三刻。” 当日午后,柴荣在偏殿接受张仲景治疗。 医者以银簪挑开腐肉,用烈酒冲洗,再敷上以草木灰、动物骨灰等古法提炼的药粉。 “先生为何不用针灸?” 柴荣忍着剧痛问道。“陛下元气大伤,‘肌肤,针石之所及也’,用针只能治标。” 张仲景取出一个青铜暖炉,内焚艾草,“此为‘灸法’,可温通经络。但真正治本之法,在于陛下之饮食作息。” 他示意宫女端上清淡的粥糜:“从今日起,陛下需戒辛辣、油腻,多食豆类、果蔬。在下曾在长沙见百姓以各色豆类制酱,发现其能增强体力,延缓身体发肤之衰老。” 柴荣挑眉:“先生所言,可是《神农本草经》所载?” 张仲景微笑:“此乃在下游历时,从胡僧、五溪蛮夷等处学得的养生之道。。。” 与此同时,王朴扶着廊柱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本已病入膏肓的他,却在张仲景的 “温阳利水法” 救治下,竟奇迹般好转。 “枢密使且慢走,” 张仲景从偏殿出来,见其欲往枢密院,“今日该服‘肾气丸’了。” 王朴苦笑道:“先生救我一命,却让我日日喝这甜腻苦涩之汤药,比小时读《周礼》还要难熬。” 张仲景捋须一笑,取来药盏,“《黄帝内经》云‘肾为先天之本’,先生屡出奇策,耗损太过,需从根本调理。” 他示意王朴坐下,“枢密使尚需休养,且说说,今日却为何进宫?” 王朴望着窗外的太医院训诫碑,压低声音:“吾听到消息,契丹虽退,陛下却执意亲征幽州。先生可知,朝中已有‘陛下被妖人蛊惑’的流言?” 张仲景将药盏推至王朴面前:“所谓‘妖人’,可是指某用烈酒洗疮,亦或是有人欲搅乱局势、浑水摸鱼?” “某自然信先生,” 王朴饮下汤药,眉头微蹙,“但满朝文武只知‘医者不得离经叛道’,却不知先生之法源自《伤寒论》‘火剂汤’之意。” 张仲景目光灼灼:“王先生可知,当年在下为治建安大疫,曾打破‘伤寒不汗下’的旧规,活人无数。医者变通,与谋士奇谋,本是一理。” 王朴击掌称善:“先生此言,正合我心!昔年我献《平边策》,亦被讥为‘纸上谈兵’,幸得陛下力排众议。” 枢密使顿了顿,目光转向皇宫方向,“如今陛下龙体未愈,却有谣言不日北伐,先生可有良策?” 张仲景取出一幅《黄帝明堂经》图卷,指着 “足三里” 穴位:“已用艾灸之法强其脾胃,再以‘小建中汤’固其根本。暗处宵小之些许流言本不足为惧,但真正能让陛下静心养气的话,仍需枢密使以国策动之。” 王朴沉吟片刻:“某懂了,不日将上书重提‘先南后北’之策,以粮草未备为由,暂缓北伐,消弭流言。” 张仲景点头:“善。治国如治水,需疏堵结合。陛下若问起医术,可引《淮南子》‘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为喻。” 辞别张仲景后,回到枢密院的王朴处理积压公务时,发现朝堂猛将生异——赵匡胤在禁军威望日增,李重进因那夜不屑张仲景治病之法,已生猜忌之心。 不由心下想到,必须提醒总领太医院的张仲景注意君臣平衡,做好应对弹劾之备。。。 三日后,张仲景在太医院推行 “灭疫十二则”,要求所有医官洗手、烫具、隔离疫病患者。 太医院正使联合数位老臣上奏:“张仲景以胡法乱中医,恳请陛下治其罪!”说完,却看到上座的帝王病情有明显好转。 柴荣将奏折掷于地上:“荒谬,此嫉贤妒能之所为。今且饶尔等这次,若再阻挠先生治病,朕便让你们尝尝铅丹的滋味!” 他转向张仲景,语气缓和,“先生勿怪,这些老臣素来信奉古法。” 张仲景长揖:“医者不拘古法,正如陛下不拘旧制。当年在下为治伤寒,亦曾融合武者腕推擒拿之术,创推拿之法,方得《伤寒论》之真意。” 是夜,王朴在灯下修改奏疏,案头摆着张仲景所赠的艾草香囊。 窗外明月如钩,他忽然想起张仲景午后所言:“医国与医人,皆需‘望闻问切’。” 遂提笔在疏中补写:“陛下需仿汉光武‘柔道取天下’,先固根本,再图四夷。” 奋笔疾书之后,王朴推开屋门,见张仲景在月下研磨药粉,上前问道:“先生可知,您的医道可能使陛下痊愈?” 张仲景抬头,眼中映着星空:“某只知,‘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医者救人不分贵贱、不分古今,惟全力耳。陛下若能多活几载,中原百姓便可少受几年战乱之苦。” 第100章 十年定策开拓 显德七年,春。 经过半年调理,柴荣面色红润,已能骑马巡视校场。 张仲景随驾,腰间别着新制的牛皮药囊,内装急救药品。 柴荣勒住座下骏马,铠甲下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 “先生请看,” 柴荣指着演武场上的禁军,“赵匡胤训练的‘殿前司’果然精锐。” 张仲景望着队列中目光如炬的赵匡胤,低声道:“贫道观此子有龙虎之相,陛下需善用之,亦需防之。” 柴荣点头,望着演武场上列阵的禁军,左手下意识按向腹部 —— 幼年早入行伍,南征北战颠簸如常,为省时间,他常以肉酪为食,近日总觉胃脘胀闷。 “陛下面色不佳,” 张仲景策马近前,目光落在柴荣腰间鼓起的皮囊上,“可是又以肉干充饥?” 帝王苦笑道:“先生可知,为隐蔽行踪,大军之中炊烟未起之时,肉干配酒便是常态。” 柴荣掀开皮囊,露出半块硬如坚石的鹿肉干,“此乃契丹人之吃法,省时省力。” 张仲景摇头,从马鞍侧取下竹篓,内装一颗颗红艳艳的山楂:“当年曹操征乌桓,士卒多食牛羊红肉,腹满难行。吉平等医官曾献‘山楂丸’,一服即通。” 他递上一枚鲜果,“此果酸甜,可化肉食之积。” 柴荣挑眉:“先生怎知某腹中有积?” “望诊即可知,” 张仲景指着柴荣舌苔,“苔厚腻而微黄,此乃食积化热之象。《黄帝内经》云‘膏粱之变,足生大疔’,陛下需戒厚味。” 校场西侧传来号角声,赵匡胤率铁骑驰过,马蹄扬起的尘土中隐约飘来肉香 —— 那是军营正在炖煮羊肉。 柴荣捏着山楂沉吟:“先生说的有理,但将士征战辛苦,若无肉食补充,哪来的训练、杀敌之气力?” 张仲景望向演武场,忽然指着一名身形肥胖的校尉:“陛下看那军校,腰围三尺,执弓之手颤抖不止。此等体态,如何杀敌?” 他从袖中取出《神农本草经》残卷,“上品药中,山楂虽未列,但下品‘鸡矢醴’可消积,与此果同理。” “鸡矢醴?” 柴荣皱眉,“可是用鸡粪酿酒?” “正是,” 张仲景微笑,“但山楂更易入口。某已命人在汴河两岸山中广种此树,待秋季果实成熟,可制成果脯,随军携带。” 远处,李重进策马而来,甲胄上还沾着昨夜烤肉的油渍:“陛下,末将新得契丹烤羊之法,明日可令全军试吃!” 柴荣刚要开口,张仲景抢先一步:“大帅可知,霍骠骑北逐匈奴之时,士卒多染‘谷道病’(食滞、痢疾、便秘等)。此皆因肉食不化之故。” 他转向帝王,“请陛下允贫道在军中推行‘饭后果品’之制,每顿肉食后,必食山楂或乌梅。” 李重进粗声笑道:“先生是要让军中儿郎们吃酸涩的果子?” 张仲景正色道:“昔年韩信暗度陈仓,命士卒携带酸梅解渴,方能急行军破敌,曹操“望梅止渴”之举亦然。食果非小儿馋嘴之态,实乃兵家之计。” 柴荣抚掌称善:“就依先生所言。老黑,休再争辩,明日起,你的亲兵营率先试吃山楂,若有怨言,便让他们来找朕。” 李重进挠头领命,马蹄踏碎一地山楂核。 张仲景望着他的背影,对柴荣低声建议道:“武将多勇而少谋,需以实效服之。莫不如贫道让军医在伙头军营所做吃食中混入少许泻药,吃得山楂等果品的军士自会喝到吾等供应的止泻水,若有士卒拒食山楂,便谎称‘不服果者腹泄’。” 帝王眼中闪过惊讶,随即赞许的坏笑道,“先生此计,既合医理,又顺军心。” 是夜,柴荣在中军帐内嚼着山楂果脯,案几上摆着张仲景所绘《饮食图》,图中用朱砂标出 “肉六果四” 的比例。 他忽然想起幼年随郭威行军时,只能啃树皮的日子,不禁感慨:“当年望肉兴叹,如今却要戒肉,真是世事难料。” 帐外传来更夫报时,张仲景掀开帐帘,手中捧着温热的粳米粥:“陛下可曾听说,勾践灭吴后,让士兵日食山楂,以励志气?” 柴荣舀起一勺粥,见粥中混有碎山楂粒,笑道:“先生是要朕以山楂明志?” “非明志,乃固本,” 张仲景为其添粥,“愿陛下如结这山楂的果树,历经风雨,终得硕果。” “另外,陛下领兵南征北战时多食肉酪,缺乏鲜果时蔬,易患坏血之病。” 张仲景从药囊取出晒干的山楂片,“此果炮制后易于储藏携带,可预防齿龈出血。” 是年五月,柴荣采纳王朴的 “先南后北” 之策,命李重进、赵匡胤率大军复征南唐。 临行前,张仲景亲赴军营,为将士分发富含大蒜、生姜、忍冬等物炼制的“防疫散”。 “大帅,” 他对李重进道,“若遇水泽之地,需令士兵煮沸饮水,切勿生食鱼虾。” 李重进虽不喜张仲景,但见其在陛下心中地位,亦不敢怠慢:“先生放心,某定按先生所言治军。” 南征三月,捷报频传:李重进破潭州,赵匡胤克岳州。 但军中仍有零星疫病,却因张仲景早早准备的防疫措施,未酿成大祸。。。 显德八年初,柴荣在张仲景建议下,于汴京设立 “惠民药局”,免费为百姓提供防治疫病、伤寒等药物。 是年夏,黄河决堤,张仲景随驾治水,提出 “以工代赈” 之策,既治河患,又养流民。 “陛下请看,” 他指着河堤上忙碌的百姓,“此乃‘寓兵于农’之法,与当年曹操屯田制异曲同工。” 柴荣抚掌赞叹:“先生不仅是医圣,更是治国之良才。。。” 第101章 十年进取收复关内 显德八年秋,幽州城上的契丹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块浸透鲜血的破布。 柴荣勒住胯下雄壮的战马,铠甲上的鎏金蟠龙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映照出他眼中的熊熊战意。 身旁的张仲景身着青衫,腰间的青铜医铃随马队颠簸轻响,与远处的号角声交织成一曲苍凉的战歌。 “先生可知,” 柴荣伸手拂过马鞍上的箭痕,“朕为何力排众议,改征南为逐北?” “可是北方联军兵锋压迫甚急?”张仲景猜测道。 柴荣答到,“不只如此。南部各诸侯闻我大周之势已吓破其胆,任由发展亦不过为吾大周看家护院尔。然我大周北面,半月前朕曾梦见太祖郭威陛下,他说‘幽云不平,吾氏愧对中原百姓’。” 张仲景凝视着远处连绵的燕山,山道间隐约可见契丹骑兵的身影:“当年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靠的不仅是铁骑,更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决心。” “如今北汉却与胡虏为伍,实令其祖宗蒙羞”,张仲景一边哀叹一边继续说道,“陛下心中有此志,便是对症其勾连异族之顽疾的最好良药。” 话音未落,前方探马急报:“启禀陛下,契丹枢密使耶律斜轸率军五万,据险而守,铁林军列阵于固安城外!” 李重进闻言,拍马向前,声如洪钟:“陛下,末将请率三万步卒为先锋,踏平契丹贼军!” 柴荣刚要开口,张仲景突然拉住他的马缰,目光落在李重进腰间晃动的酒囊上:“大帅可知,当年李牧破匈奴,曾‘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今契丹以逸待劳,我军长途奔袭,需先稳军心。” 他转向柴荣,从药囊中取出一叠油纸包:“此乃‘提神散’,以艾草、薄荷、冰片研磨而成,可令士卒困倦时保持清醒。” 柴荣点头,随即将提神散分发各军。暮色四合时,后周军营中炊烟袅袅,却不闻往日的喧哗,唯有此起彼伏的嚼食声 —— 每个士卒的干粮中,都掺有张仲景特制的山楂糕。 是夜,固安城外的契丹大营灯火通明,耶律斜轸正在帐中痛饮马奶酒,忽闻帐外传来阵阵异响,宛如万马奔腾。他提刀冲出,却见漫天火光中,后周士卒如神兵天降,手中火把照得甲胄锃亮。 “杀!” 柴荣的怒吼声响彻夜空,随后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直取耶律斜轸咽喉。 混战中,张仲景在亲兵护卫下,于后方设立临时医帐。他手持青铜针,为伤兵施针止血,目光不时望向战场 —— 只见柴荣的龙旗在火光中左冲右突,宛如一条浴火巨龙。 “先生,右军都尉中箭!” 军医的呼喊打断思绪。张仲景立刻奔至伤兵身边,用烈酒清洗伤口,敷上止血散:“速送回大营,明日不可再战。” 战斗持续至天明,契丹军大败而逃,固安城头插上了后周的 “柴” 字大旗。柴荣站在城楼上,望着契丹溃兵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血迹 —— 那是昨夜冲杀时,因用力过猛导致旧疾复发。 张仲景见状,急忙上前扶住:“陛下需即刻静养,不可再动肝火。” 柴荣却摆摆手,指着北方:“先生看,燕山已近在咫尺。朕若在此退缩,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他从怀中掏出山楂果脯,塞进嘴里,“当年勾践尚能卧薪尝胆以图后变,今时今日朕吃些山楂果蔬,又算得了什么?” 张仲景闻言却不答话,把过帝王手臂切脉良久后说道,“陛下已牵动心火,贫道开一味桂枝生姜枳实汤,但陛下仍需静心休养十日。。。” 十日休养期间,他与柴荣并辔而行,见道旁有百姓跪地献果,不禁感慨:“民心所向,此战必胜。” 柴荣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农田上:“待收复幽云,朕要在这里设‘劝农司’,推广先生所言的代田法,让胡地亦成粮仓。” 正说话间,忽有快马传来急报:“南唐后主李煜遣使求和,愿割地称臣!” 柴荣冷笑:“李煜若早有此心,何需朕三征南唐?” 他转头望向张仲景,“先生以为如何?” “可许其归附,” 张仲景沉吟道,“但需令其送王子为质,且废除苛政,开仓赈民。陛下当以‘仁’服人,方显大国气度。” 柴荣抚掌大笑:“先生此言,正合朕意!” 他随即下令,命留守的王朴等人率军南下受降,自己则继续挥师北上,直指幽州。 显德九年春,后周别部大军势如破竹,连克瀛州、莫州。 张仲景在军中推行的 “灭疫十二则” 成效显着,士卒因疫病减员者十无一二。 是年夏,幽州城破,契丹皇帝耶律璟仓皇北逃。 柴荣登上幽州城楼,望着广袤的燕云大地,不禁眼眶湿润。张仲景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十年开拓之志,今日终见眉目。” 柴荣转身,握住张仲景的手:“若无先生,朕恐难撑至今日。待天下一统,朕定要为先生建一座天下最大的医馆,让先生的医术惠及万民。” 张仲景摇头笑道:“医者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天下无病。陛下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对贫道最大的褒奖。” 夏末。 幽州城破的捷报传至长城沿线时,后汉与契丹的残余联军正蜷缩在妫州以北的山谷中。 耶律璟的金冠上沾满草屑,望着身后衣衫褴褛的败兵,眼中满是不甘:“柴荣小儿,竟敢断我退路!” 一旁的北汉皇帝刘钧咳嗽着献策:“陛下勿忧,我军据守居庸关,凭借长城天险,定能拖垮周军!”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探马跌跌撞撞闯入:“报!周军已过妫州,正向居庸关杀来!” 耶律璟脸色骤变,手中的羊骨杯 “当啷” 落地:“速传铁林军,严守关隘!” 此时,后周大军的先锋部队已抵达居庸关下。柴荣勒住马,望着关楼上林立的刀枪,转头对张仲景道:“先生可知,这居庸关曾是秦始皇派蒙恬修筑?” 张仲景轻抚马鞍上的药囊,目光落在关前的崎岖山道上:“当年蒙恬北击匈奴,‘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陛下今日之战,亦当如此。” 柴荣点头,随即下令:“李重进率三万步卒正面佯攻,赵匡胤领两万铁骑绕后夹击!” 战斗在午后打响。李重进手持开山斧,身先士卒,率军冲向关隘。契丹铁林军居高临下,滚木礌石如暴雨般落下,不少周军士卒被砸中,当场身亡。 “大帅,后撤吧!” 亲卫见势不妙,急忙劝阻。 李重进却怒吼道:“后退者斩!给某冲!” 他的斧头上已沾满血迹,却越战越勇,宛如杀神。 与此同时,赵匡胤率领铁骑绕道而行,却在山谷中遇到伏兵。契丹名将耶律休哥率军杀出,弓弦声此起彼伏,不少周军士卒中箭落马。 “赵将军,小心!” 军医眼疾手快,将赵匡胤推到一旁,自己却被流箭射中咽喉。 赵匡胤红了眼,挥枪砍倒一名契丹士兵,嘶声道:“跟我杀出条血路!” 正当双方陷入胶着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柴荣站在中军帐外,望着泥泞的战场,心中焦急如焚。 “陛下,” 张仲景递来一件蓑衣,仔细观察云雾变化,“此雨虽急但顷刻将停,可助我军破敌。” “先生何意?” 柴荣转身问道。 张仲景指向关隘方向:“雨水冲刷,关墙必滑,举盾难行。且此天时恐无人认为我军将施以火攻,若我军攻敌难料,反命人以火攻,敌兵必乱。” 柴荣眼睛一亮:“快,命人准备火箭!” 不多时,数百支火箭划破雨势骤停的天际,射向居庸关的木制城楼。雨水虽打湿表面,却挡不住浸满油脂的火箭,城楼瞬间燃起大火。后汉契丹联军士兵惊慌失措,纷纷逃离战局。 “杀!” 李重进趁机率军登上关隘,与契丹守军展开白刃战。他的斧头砍断一名契丹将领的手臂,却也被对方的弯刀划伤腹部,鲜血浸透铠甲。 “大帅受伤了!” 亲卫惊呼。 李重进却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小伤而已!今日不斩耶律璟,某誓不还营!” 此时,赵匡胤的铁骑已突围而出,绕到关后,前后夹击之下,联军彻底崩溃。耶律璟见势不妙,率亲信向北逃窜,刘钧则被周军生擒。 居庸关之战终以周军大胜告终。 柴荣登上关楼,望着契丹溃兵向北狼狈逃窜的身影,对张仲景道:“先生的火攻之计,真乃神助!” 张仲景却摇头:“非贫道之计神,乃陛下民心所向。若不是士卒用命,纵有良策,也难取胜。” 是夜,周军在长城脚下扎营。张仲景亲自为李重进诊治,取出银针为其止痛:“大帅可知,‘伤后忌动气’,需静养旬日。” 李重进却笑道:“先生莫不是怕某耽误了北伐?待某伤愈,定要追着耶律璟的屁股,把他赶回漠北!” 柴荣在帐外听见,走进来笑道:“老黑,你且安心养伤。朕已命人追击,不日便可将契丹赶出长城以北。” 三日后,传来捷报:周军在野狐岭大败契丹残余部队,耶律璟仅率数十骑逃入大漠。柴荣接到战报,望着长城外的黄沙,对张仲景道:“先生,从此之后,长城以内,再无胡骑!” 张仲景点头,望着天边的落日:“陛下十年开拓已完成逾半,当南下再接再厉,奠定万世基业。” 秋风飒爽之时,后周大军班师回朝,幽州百姓夹道相送,哭声震天。柴荣望着人群中抱着病儿的母亲,忽然对张仲景道:“先生可知,朕为何坚持亲征?” “为解百姓于倒悬。” 张仲景答道。 柴荣点头:“然也。朕若贪生怕死,中原百姓将永远活在契丹的铁蹄之下。先生治的是朕的身,朕治的,是天下的心。” 第102章 十年开拓西南烽火 显德十年冬,蜀地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如银,后周大军的营帐如繁星般点缀在成都平原边缘。柴荣站在中军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栈道,眉头紧蹙 —— 孟昶的后蜀政权负隅顽抗,凭借天险固守,竟让大军滞留月余。 “陛下,” 张仲景递来一碗热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年武侯六出祁山,也因粮道艰难而功败垂成。” 柴荣接过粥碗,却没喝,目光落在地图上的 “剑阁” 二字:“朕已命人开凿新道,不日便可通粮。先生且看,” 他指着地图上的阴平小道,“当年邓艾偷渡阴平,能灭蜀汉,朕今日为何不能?” 张仲景摇头:“邓艾之举,乃险中求胜。如今蜀地疫病横行,我军若冒险深入,恐非上策。”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当年李冰治水时留下的《蜀水经》,贫道已命人按图索骥,寻找水源。”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喧哗 —— 李重进提着一颗人头闯入,甲胄上还滴着鲜血:“陛下,末将斩了蜀将王昭远!” 柴荣皱眉:“鲁莽!王昭远虽为我军敌对,却也是蜀之栋梁。然事已至此,已失招降敌军之契机,孟昶小儿,还需智取。” 张仲景见状,急忙上前为李重进包扎臂上的伤口:“大帅可知,蜀地多瘴气,伤口若不及时清理,恐生恶疾。” 李重进却满不在乎地挥手:“先生莫要小觑某!当年在高平之战,某被敌箭穿胸,照样活蹦乱跳!” “此一时彼一时,” 张仲景正色道,“当年大帅你年轻体健,如今已过不惑之年,需知‘伤病如猛虎’。” 他转向柴荣,“陛下,蜀地之战,宜缓不宜急。贫道建议先稳粮草,再施奇计。” 柴荣沉吟片刻,点头道:“依先生所言。传旨,各军就地屯田,等候号令。” 是夜,张仲景独自漫步军营,见士卒们围坐在篝火旁,啃食着硬饼。他叹了口气,回到帐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蜀地图志》残卷,在油灯下细细研读。 忽然,他目光落在遍布蜀地的瘴气记载之上,心中一动。 次日清晨,柴荣正在批阅军报,张仲景匆匆入帐,手中捧着一个陶瓶:“陛下,此乃贫道新制的‘辟瘴散’,可点燃以驱瘴气。” 柴荣接过陶瓶,嗅了嗅,一股辛辣的药香扑面而来:“先生果然妙手回春。但不知,何时能破这蜀道天险?” 张仲景微微一笑:“陛下可知,蜀人喜食辛辣?贫道已命人在蜀地百姓中散播消息,称我大军有‘火神相助’,能呼风唤雨。” 柴荣挑眉:“先生是要借助舆论攻心?” “正是,” 张仲景点头,“孟昶奢侈无度,蜀地百姓苦之久矣。我军若以‘仁义之师’自居,定能得民心。” 旬日后,蜀地百姓中流传起 “周军有仙人护佑,所到之处,瘴气尽散” 的传说。孟昶听闻,心中惶恐,竟派使者前来求和。 柴荣在帐中接见使者,目光如刀:“回去告诉孟昶,要么开城投降,要么葬身火海!” 使者战战兢兢退下,张仲景却摇头:“陛下,孟昶虽昏庸,但蜀地百姓无辜。贫道想在军营一角设立随军医舍,免费医治过往百姓,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柴荣望着帐外飘扬的 “周” 字大旗,忽然笑道:“就依先生,朕也会配合先生施攻心之计。” 他随即命人建立医舍,起草《讨蜀檄文》,细数孟昶罪状,并承诺入城后减免赋税,开仓赈济。 后周军营医舍内,李重进袒露着上身,坐在胡床上,任由军医笨拙地擦拭伤口,却忽然瞥见张仲景掀帘而入,腰间的青铜医铃随步伐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大帅这伤。。。” 张仲景目光落在李重进腹部狰狞的刀伤上,眉头微蹙。伤口周围已泛起红肿,显然因连日征战未得妥善处理,有化腐之象。 李重进却拍着结实的胸膛大笑:“不就是道口子。” 他故意挺了挺腰,伤口牵扯得皮肉翻卷,渗出丝丝血珠。 “胡闹!” 张仲景快步上前,挥手斥退战战兢兢的军医,从药囊中取出琉璃瓶,“当年你气血方刚,如熔炉之火,尚可抗邪。如今已过四旬,脏腑渐虚,若再轻忽,必留后患。” 瓶中烈酒倾泻在伤口上,李重进疼得龇牙咧嘴,却仍强撑着骂道:“好你个张神仙,这酒比某帐中珍藏的烧刀子还烈!” “此乃北疆烈酒,消毒拔毒之用,比寻常米酒强上三分。” 张仲景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炙烤片刻,“当年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需用麻沸散止痛。今日贫道便以针代药,大帅可敢一试?” 李重进挑眉:“某连死都不怕,岂会怕几根细针?” 银针如流星般刺入足三里、血海等穴位,李重进只觉伤口处的疼痛竟如潮水般退去,不禁惊讶:“先生这针,神啦!” 张仲景一边施针,一边解释:“此乃‘痛痹十三针’,通经络、止疼痛。但大帅需切记,三日内不可沾冷水,不可动怒,更不可饮酒。” “不饮酒?” 李重进瞪大双眼,“先生这是要某的命!” “若想多活十年,便忍忍。” 张仲景从药囊中取出一团青黑色药膏,“此为‘拔毒生肌膏’,以地榆、黄柏、血竭等十余味药材熬炼而成,可祛腐生新。” 药膏敷在伤口上,清凉之感蔓延开来。李重进低头看着张仲景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坊间传闻:这医者曾在长沙瘟疫中,以一人之力挽救数万生灵。 “先生为何对某如此上心?” 他忽然问道,“某不过一粗人,死不足惜。” 张仲景抬头,目光如炬:“在贫道眼中,众生平等。大帅乃国之栋梁,若有闪失,陛下失一臂助,百姓失一屏障。”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柴荣的声音随之响起:“老黑伤势如何?” 李重进刚要起身,被张仲景按住:“陛下勿惊,大帅需静卧。” 柴荣走进帐中,见李重进腹部敷着药膏,不禁皱眉:“老黑,你何时才能学会小心?” 李重进咧嘴一笑:“陛下放心,某这身子骨,再打十年仗也无妨!” 张仲景却正色道:“陛下,大帅需静养十五日,期间不可骑马、不可负重。蜀地山路险峻,还望陛下另派良将督军。” 柴荣沉吟片刻,点头道:“便依先生所言。老黑,你且安心养伤,待痊愈后,朕还有更重要的差事交予你。” 李重进虽心有不甘,却也知拗不过二人,只得闷闷点头。张仲景趁机取出一卷《养生篇》,递予李重进:“大帅闲时可读一读,其中有‘导引术’图解,可助你恢复元气。” 李重进接过书卷,见上面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不禁哑然失笑:“先生莫不是让某学妇人舞弄拳脚?” “此乃华佗道长独创的五禽戏,” 张仲景解释道,“仿虎、鹿、熊、猿、鸟之势,可强筋健骨。当年贫道在南阳,常以此术疗愈百姓顽疾。” 柴荣见状,笑道:“老黑,你若学好了,日后战场上耍上一套,定能吓破敌胆!” 帐中响起一阵轻笑,李重进望着手中的书卷,忽然觉得这医者的啰嗦,竟也透着几分关切。他暗自打定主意,待伤愈后,定要好好研习这五禽戏,不为别的,只为不让陛下和先生再为他操心。 是夜,医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李重进望着帐顶,听着远处传来的鼾声,忽然想起张仲景说的 “伤病如猛虎”。他摸了摸腹部的药膏,喃喃自语:“看来,某真的老了啊。。。” 却不知,帐外的张仲景正与柴荣低声交谈:“陛下,李重进虽勇猛,但心性急躁,需有人时时提醒。蜀地之战,宜用沉稳之将,如赵匡胤。。。” 柴荣点头,目光望向夜空:“先生所言极是。十年开拓,朕身边的老将们,也该歇歇了。” 医帐内,李重进翻看着《养生篇》,在 “熊戏” 图解前停住,忽然咧嘴一笑 —— 待他伤愈,定要让赵匡胤看看,这粗人耍起五禽戏来,是何等威风。 显德十一年春,后蜀军心难以为继,君臣开城投降,柴荣率军入成都。 百姓夹道欢迎,手中捧着香烛,感谢 “大周救民于水火”。张仲景在队伍中,见百姓面有菜色,急忙命人分发 “健脾散”,并设立粥棚。 是夜,柴荣在蜀王宫宴请群臣,望着殿上奢华的装饰,不禁感慨:“孟昶若将此心用在治国上,何至于此?” 张仲景举杯道:“愿陛下以孟昶为戒,亲贤臣,远小人。” 柴荣一饮而尽:“先生放心,朕定当牢记。” 他忽然指着殿外的明月,“待西南平定,朕要在这蜀地设立‘茶马司’,让中原的丝绸、茶叶,换得吐蕃的良马、药材。” 张仲景抚掌称善:“此计若成,不仅能强兵,亦可富民。陛下之雄才大略,真乃千古罕见。” 宴会结束后,柴荣独自登上城楼,望着蜀地的山川河流,喃喃自语:“十年开拓,已得大半。先生,剩下的十年,朕要让这天下,再无战乱。” 暗处,张仲景望着帝王的背影,心中感慨 —— 他深知,柴荣的理想太过宏大,即便有十年光阴,也未必能全部实现。但此刻,他唯有竭尽全力,助这位明君走得更远。 第103章 十年开拓南海臣服 显德十二年夏,珠江口的咸腥气混着暑热扑面而来,后周水师的楼船如墨色巨鲸列阵海面,桅杆上的 “周” 字大旗猎猎作响。 柴荣扶着雕花木栏远眺,目光掠过广州城高耸的谯楼,落在城楼上那面绣着“大汉”二字的猩红旗帜上,这面旗帜曾在岭南飘了近五十年,如今却在周军压境下显得摇摇欲坠。 此时,帝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 这已是他病好后的第五次亲征了。 “陛下,” 张仲景递来一块山楂糕,“南海湿热,需多进食酸果。” 柴荣接过,却没吃,目光落在远处的礁石上:“先生可知,昔日秦始皇派赵佗经略岭南,设南海郡。如今却在南汉逆贼刘?起,妄自称帝,朕岂能容他?” 张仲景点头:“南汉苛政已久,百姓苦不堪言。陛下此征,乃吊民伐罪。” 正说话间,赵匡胤策马近前,甲胄下的中衣被汗水浸透,“陛下,南汉工部尚书潘寄已在岸边候着,他称愿献楼船图纸,求陛下暂缓攻城。” 柴荣挑眉,指尖摩挲着栏杆上的蟠龙纹:“潘寄?可是为当年刘?打造‘翔龙大船’的巧匠?” “正是此人。”张仲景从船舱拾级而上,袖中飘来淡淡艾草香,“由情报得知,南汉楼船以巨木为骨,外覆铁皮,可载火油千斛,确是水战利器。但此人素有‘岭南鲁班’之称,却助纣为虐,实为可惜。” 柴荣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然轻笑:“巧匠若不能为民所用,终是匹夫之技。传旨,准潘寄登船,但须缴械。” 半个时辰后,潘寄被侍卫押至甲板。此人年约六旬,身形佝偻,袖中露出半截竹尺,正是工匠惯用的度量工具。他抬头望见柴荣的明黄龙袍,浑身颤抖着跪下:“小臣潘寄,参见圣天子。” “听说你要献楼船图纸?”柴荣居高临下,目光扫过潘寄腰间的铜钥匙 —— 那是南汉皇宫宝库的钥匙样式。 潘寄忙从怀中掏出羊皮卷,双手奉上:“陛下明鉴!当年刘?命小臣打造‘火龙船’,船腹藏火油机关,若引燃,可烧尽十里海面。小臣不忍见生灵涂炭,故。。。” 李重进突然踏步向前,开山斧重重顿在甲板上,震得潘寄浑身一抖:“老儿,你以为献张破图就能免死?当年你造刑具折磨百姓时,怎不见你心软?” 潘寄脸色惨白,额头磕在木板上:“大将军明察!小臣只是奉命行事。。。” “够了。”柴荣抬手制止李重进,接过羊皮卷展开。图纸上,楼船的龙骨结构、火油舱位置一目了然,船尾赫然刻着“大有六年潘寄造”的字样。他望向张仲景:“先生怎么看?” 张仲景接过图纸,指尖划过“火油舱”标记:“此船虽强,却有致命破绽。火油易燃易爆,若遭火攻,必自毁其身。” 柴荣点头,转向潘寄:“念你献图有功,可免死罪。但需随军效力,改造楼船为我所用。” 潘寄大喜,连叩响头:“谢陛下隆恩!小臣定当鞠躬尽瘁!” 是夜,南汉皇宫勤政殿内,南汉后主刘鋹盯着殿外跳动的火把,烦躁地将玉杯砸向墙壁。 翡翠杯碎成齑粉,溅在殿中跪着的宦官太师龚澄枢及女侍中卢琼仙等人的身上。 “你们说今日天象如何?告诉朕,啊?”刘鋹抓起案头的《太初历》,书页间掉出一张龟甲,上面刻着“亡汉者周”的谶语。 宦官龚澄枢浑身颤抖:“启禀陛下,昨夜荧惑犯南斗,主兵灾。。。” “住口!”刘鋹抄起青铜镇纸砸去,正中龚澄枢额头,鲜血顿时涌出,“再敢胡言,朕剜了你的眼睛!”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统领伍彦柔闯入:“陛下!周军水师已过虎门,正向广州驶来!” 刘鋹踉跄着扶住龙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慌什么!传旨,命‘火龙船’出战,定要将周军烧个片甲不留!” 伍彦柔领命退下,却在转身时与刘鋹的目光相撞。那目光中既有癫狂,也有恐惧,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心中一寒。 显德十二年六月初九,珠江口水战爆发。 南汉水师百余艘“火龙船”一字排开,船头绘着狰狞的龙头,口中衔着铜制喷口。 伍彦柔站在旗舰“翔龙号”上,望着远处的周军楼船,嘴角泛起冷笑:“柴荣小儿,今日就让你见识我南汉火攻之威!” 他抬手挥旗,顿时鼓声如雷,“火龙船”纷纷打开舱门,露出黑黝黝的火油柜。司炉兵点燃导火线,浓烟顿时弥漫海面。 “放!”伍彦柔一声令下,数百道火舌从龙头喷口窜出,直奔周军而去。 柴荣站在新打造的“定海神号”旗舰上,望着扑面而来的火焰,却不急不躁。 张仲景站在身旁,手中握着一个青铜罗盘,目光紧盯着罗盘上转动的磁针。 “陛下,南风渐急,时机已到!”张仲景大声道。 柴荣点头,挥剑斩落令旗:“赵匡胤听令!率轻舟诱敌,李重进随朕正面迎敌!” 赵匡胤领命,率二十艘轻舟如离弦之箭冲出,船上士卒齐声呐喊,吸引南汉水师注意力。 伍彦柔果然中计,下令所有“火龙船”转向,火油如瀑布般倾泻,在海面形成一片火海。 然而,就在此时,风向突变,原本强劲的南风突然转为东南风。张仲景望着罗盘,高声道:“陛下,天助我也!” 柴荣振臂高呼:“全体将士听令!以火攻火,逆烧敌船!” 周军楼船迅速抛出浸满火油的木筏,点燃后顺风向南汉水师漂去。 火借风势,瞬间将“火龙船”笼罩在熊熊烈焰中。南汉士卒惊慌失措,纷纷跳入海中,却被燃烧的火油黏住,惨叫之声震天动地。 伍彦柔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景象,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翔龙号”的火油舱被引燃,剧烈的爆炸声中,船体四分五裂。他在坠落海中前的最后一刻,看见周军楼船上“柴”字大旗猎猎作响,宛如死神的旗帜。 此役从辰时战至未时,南汉水师全军覆没,伍彦柔战死,“火龙船”无一幸免。广州城百姓站在岸边,目睹这一场惨烈的火战,纷纷跪地祈祷。 战后三日,刘鋹素服出城投降。他望着柴荣的御辇,忽然想起父亲南汉中宗刘晟曾说过的话:“乱世之中,能者居之。”可惜他终究不是那个能者。 “罪臣刘鋹,参见大周皇帝陛下。”刘鋹趴在地上,冠冕丢在一旁,满头珠翠散落一地。 柴荣走下御辇,伸手扶起刘鋹:“朕闻岭南多奇珍异宝,却不知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指着远处衣衫褴褛的难民,“你可知,你在宫中一日之花费,足够十户百姓轻松活过一岁?” 刘鋹脸色惨白,不敢抬头。 张仲景见状,上前道:“陛下仁德,不忍见岭南再遭涂炭。即日起,南汉旧地免除三年赋税,开仓赈济百姓。” 百姓闻言,顿时山呼万岁。 刘鋹望着眼前景象,忽然想起女侍中卢琼仙曾说过的话:“周军所到之处,百姓皆以箪食壶浆相迎。”如今亲眼所见,方知大势所趋,非人力可违。 待南汉君臣被带下后,李重进不解的问道,“既然刘鋹等人如此作恶多端,陛下为何不杀刘鋹?”。 柴荣望着街头欢呼的百姓,道:“杀一人易,安万民难。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所求的,是天下太平,而非杀戮。” 张仲景点头,心中暗赞 —— 经过十年征战,柴荣早已从那个铁血帝王,成长为一位心怀苍生的明君。 显德十二年秋,柴荣在广州设立岭南节度使府,任命赵匡胤为节度使,统管岭南军政。 临行前,张仲景亲赴军营,为将士们分发防瘴气的香囊。 “赵将军,岭南湿热,需注意军中卫生。”张仲景将一袋山楂干递给赵匡胤,“每日餐后食之,可防积食。” 赵匡胤接过,笑道:“先生放心,末将定牢记先生教诲,让岭南百姓安居乐业。” 柴荣站在城楼上,望着赵匡胤的大军远去,对张仲景道:“十年开拓,如今只剩漠北吐蕃大理等化外之地未平。待天下一统,朕要陪先生去一趟南阳,看看您的医圣祠。” 张仲景摇头笑道:“比起祠堂,贫道更希望看到陛下的‘十年养民’变成现实。” 夕阳西下,珠江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晚霞。 数年前那个在病榻上咳血的帝王,如今已站在天下之巅,而他心中的理想,才刚刚开始。。。 第104章 十年养民,汴京新政 显德十三年,秋。 汴京朱雀大街的梧桐叶被染成透亮的金箔色,风过处如碎金簌簌飘落,覆满新开的“惠民药局”前的青石板阶。 檐角铜铃随秋风轻晃,将“悬壶济世”的匾额影子摇碎在排队百姓的衣褶间。 柴荣身着细绢素色常服,头戴软脚幞头,鞋面不经意沾了两片落叶,望着药局外蜿蜒至街角的长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珏 —— 那是他征战幽州时所得的胡地羊脂玉,此刻温润依旧。 身旁的张仲景身着青衫,腰间的青铜医铃换成了木质药牌,更显亲民。 “先生可知”,柴荣声线低沉,目光掠过人群中一位抱着病儿的妇人,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朕昨日翻阅上报的户册,见自设立惠民药局以来,汴京疫病死亡率竟降了七成。” 张仲景捋须一笑:“此乃陛下仁政所致。贫道不过按方抓药,真正救人的,是陛下不计成本开设在各地的惠民药局。” 他话音未落,斜前方老妇人突然踉跄着跪地,怀中孩童烧得面颊通红,袖口滑落处可见腕间青紫 —— 那是民间 “刮痧” 留下的血痕。 老妇人跪地哭道:“青天大老爷!求药局施点救命散吧,我孙儿发热七日了!” 张仲景见状急步上前,青衫下摆扫过满地落叶,腰间木质药牌轻撞出闷响。 他示意医官端来药碗,却先用袖口轻轻拭去孩童额角冷汗,才用竹筷撬开牙关。 褐色药汤灌下时,孩童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袖口,张仲景便就势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新制的艾草香囊,以拇指腹部轻轻揉开孩童攥紧的手指,系在孩童颈间:“明日此时若未退热,可来药局换方。” 老妇人叩首时,白发扫过青石板,柴荣欲扶又止,目光落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 张仲景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帝王身影,袖中艾草香混着药局内飘出的陈皮气息,在秋风中酿成一味安心的药引。 待老妇人蹒跚离去,柴荣望着她被夕阳拉得细长的影子,喉结滚动:“若天下郡县皆有此等药局,百姓何愁不康宁?” 张仲景点头:“陛下已命各州县设立医馆,贫道亦在编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不日便可颁行天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贫道新创的‘防疫茶饮方’,以生姜、陈皮、忍冬藤煎服,可预防时疫。” 柴荣接过竹简,指尖划过 “每县置义井,定期以石灰清淤” 的记载:“先生不仅治人,更治天下。朕常想,若医者皆如先生,何需兵戈?” 正说话间,王朴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叠文书:“陛下,各地均田制推行遇阻,尤以江南士族为甚。他们竟联名上奏,称‘祖宗田制不可轻改’!” 柴荣脸色一沉:“朕征战十年,为的便是让百姓均有田可耕。传旨下去,敢阻挠均田者,夺其爵,没其田!” 王朴犹豫片刻,低声道:“陛下,士族在江南根基深厚,若强行推行,恐生变乱。” 张仲景见状,插话道:“王大人可知,当年商鞅变法,亦遇阻力,然‘徙木立信’后,百姓方知新法之利。陛下不妨先在汴京近郊试行,待成效显着,再推广至全国。” 柴荣沉吟片刻,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命李重进为均田使,先在陈留郡试点。若有士族阻挠,许其便宜行事。” 王朴领命而去,柴荣望着他的背影,对张仲景道:“先生可知,朕为何重用李指挥使?” “因其忠勇。” 张仲景答道。 柴荣摇头:“更因他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当年在高平之战,他曾说‘愿以吾血,换得天下百姓均有良田可耕’。” 是夜,李重进在陈留郡衙署挑灯看账,案头摆着张仲景送的《农桑辑要》。 忽然,一名小吏闯入:“大人,江南士族派来的说客已到,携黄金千两,求见大人。” 李重进拍案而起,声如洪钟:“让他们滚!某生平最恨贪腐!” 他抓起账册,指着上面的数字,“陈留郡尚有三成百姓无田可耕,某若收了这金子,有何脸面见陛下?” 小吏喏喏退下,李重进却忽然想起赴任之时张仲景的叮嘱:“遇事莫动怒,伤肝动火。”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案头的山楂糕咬了一口,酸甜滋味下肚,怒意稍减。 一年后,陈留郡试行均田制的捷报传至汴京。 李重进在奏疏中写道:“清退士族私占田亩两万顷,分给无地百姓,仓廪总量增加三停。” 柴荣览毕,大笑道:“老黑果然不负朕望!” 他转头对张仲景,“先生教他的养生之道,看来也颇有成效。” 张仲景微笑:“心无挂碍,方能气顺身健。李重进若能一直这般心明如镜,定能长寿。” 是年冬,汴京第一场雪落下时,惠民药局已遍及全国州县。 张仲景在太医院主持修订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正式成书,书中不仅收录千种药材,更详述种植之法。柴荣亲自作序,开篇便写:“医者,仁术也;仁术,王政之本也。” 雪夜,柴荣与张仲景对坐饮茶,望着窗外的惠民药局灯火通明,忽然道:“十年养民,朕已开了个头。接下来,该让百姓富起来了。” 张仲景放下茶盏,目光坚定:“陛下欲兴工商?” 柴荣点头:“蜀地的茶,江南的丝,幽州的马,若能互通有无,何愁国库不丰?朕想在汴河设立‘榷货务’,统一管理商税。” 张仲景抚掌称善:“此计若成,百姓不仅有田耕,更有货卖。贫道建议,可在各地设立‘商税坊’,派清廉官吏主持,严禁苛捐杂税。”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汴京城里的勃勃生机。 十年开拓的铁血帝王,如今正以仁心治天下,而张仲景的医术,也早已超越了治病救人的范畴,“上医医国”,成为治国安邦的一剂良方。 第105章 十年养民,汴河春波 显德十五年春,汴河解冻的第一声冰裂响过三日,两岸垂柳已抽出鹅黄新芽。 柴荣身着浅灰锦袍,外罩百姓常穿的对襟短褂,头戴青纱幞头,刻意将明黄龙纹玉带藏在衣襟里,只露出半寸羊脂玉缘 —— 这是他微服出巡的惯常装扮。 身旁的张仲景斜挎药囊,青衫下摆沾着星点泥渍,腰间木质药牌随步伐轻晃,倒真像个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 柴荣站在新修建的 “通济渠” 畔,望着岸边忙碌的百姓,对身旁的张仲景道:“先生可知,这条渠耗时两年开凿完成,却可让江南粮草十日抵京。” 张仲景点头:“当年隋炀帝凿运河,虽劳民伤财,却功在千秋。陛下如今重修,乃以民力为民利,定能青史留名。” “陛下请看,” 张仲景驻足汴河石阶,伸手拨弄垂落河面的柳丝,“隋堤柳尚在,却无隋时苛政。” 柴进指尖划过粗糙的堤石,上面还留着去年加固时楔入的竹钉,“李重进用先生对《水经注》批注,在堤边种了芦苇、菖蒲,果然固土防沙,堤身倒是比去年高了足足两尺,淤泥清出一大截。” 柴荣又蹲下身,手指叩击堤壁,听着沉闷的回声点头:“老黑这夯土手艺,比当年在高平战场扛军旗的时候稳当多了,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治水能臣。” 帝王想起李重进昨日入宫时,甲胄缝里还卡着草屑,不禁轻笑出声。 忽闻北岸传来铜锣声,三艘披红挂彩的漕船缓缓靠岸,船头 “苏杭轻舫” 的旌旗被春风扯得猎猎作响。 柴荣目光一凝,看见船头立着个紫袍商人,腰间玉带上缀着七颗南海明珠 —— 这等奢靡装扮,在推行简素之风的后周实属罕见。 “大人!” 一名挑夫踉跄着摔倒,竹筐里的青瓷茶盏碎了两半,“小的不是故意的!” 紫袍商人抬脚欲踢,却被李重进铁塔般的身躯挡住。 “怎么回事?” 李重进浓眉一拧,铜铃眼瞪得商人后退半步。 商人捏着锦帕掩鼻:“这贱民摔碎了我给枢密使大人的寿礼!” “寿礼?” 柴荣踱步上前,有意将袖口的龙纹露出寸许,“枢密使素日最恨铺张,你这茶盏若是送给他,怕不是要被打出来。” 商人上下打量柴荣,见他气度不凡,语气稍软:“小民不过是。。。” “不过是想借机偷税吧?” 张仲景蹲身拾起碎片,指尖蘸了蘸釉面,“苏杭官窑的‘秘色瓷’,按榷货务例,应缴关税二十贯。你这三船货物,怕要补三百贯税银。” 商人脸色骤变,扑通跪地:“小人知错!” 李重进冷哼一声,腰间横刀出鞘三寸:“当年在寿州城下,某见过比你还滑头的商贾,后来都被剁了手指头挂在城墙上。” “老黑你先退下吧” ,柴荣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商人颤抖的指尖,“念你初犯,税银补齐后暂不做处罚。但需在船头立牌,写明‘商税公明,违者必究’。” 商人如蒙大赦,连连叩首。李重进却嘟囔着:“陛下忒宽厚,当年在高平。。。” “当年是战时,如今是治世。” 柴荣转身望向汴河,一艘艘漕船正卸下江南运来的稻种,“你看那些稻穗,颗颗饱满如金,若杀了商人,谁还敢运粮来?” 申时三刻,通济渠口传来鞭炮声。 柴荣登上新修的 “观漕楼”,见河道中央泊着首艘漕船,船主正将一面 “惠民通商” 的锦旗系在桅杆上。 船主曾是后唐遗民,前些年因漕税太重险些沉船逃荒,如今却成了漕运楷模。 “陛下!” 船主扯着嗓子喊道,“小的这船茶,有一半是给惠民药局的!” 柴荣抬手致意,忽然注意到那位船主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 —— 那是后唐水师的 “破浪纹”。 他转头对张仲景低语:“民心似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当年在高平之战,靠的是将士用命;如今治天下,靠的是百姓齐心。” 张仲景望着汴河上穿梭的漕船,忽然想起建安年间瘟疫横行,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 眼前景象,恍如隔世。“陛下可知,”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卷黄绢,“这是贫道新制的‘漕工防湿贴’,用艾草、干姜、樟脑碾末,贴在大椎穴可防风湿。” “好!” 柴荣接过黄绢,指尖触到绢角绣着的 “寿” 字。 想起张仲景昨日为他诊脉时,曾委婉提及 “陛下需节劳”,心中一暖,“传朕旨意,每个漕工发三贴,由榷货务出钱。” 暮色四合时,汴京的夜市亮起灯笼。 柴荣与张仲景信步走到 “丰乐楼” 前,见二楼雅间窗棂透出烛光,隐约传来文人清谈声。 “。。。某以为,均田制虽好,却断了士族活路。” “非也!” 另一人拍案而起,“陛下让耕者有其田,此乃汤武之举!某已报名参加今秋科举,就算是寒门,亦可凭真才实学入仕!” 柴荣嘴角扬起笑意,与张仲景对视一眼。忽闻街角传来孩童诵读声:“‘医道者,乃生人之术也。。。’” 竟是一群蒙童在义学塾师带领下,背诵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序文。 “陛下,” 张仲景望着蒙童们红扑扑的小脸,“十年前在瓦桥关,贫道从未想过能活到现在看见这般光景。” 柴荣抬手替他拂去肩头柳絮:“朕也未曾想过。当年在病榻上,以为自己只能是一病不起了,多亏了先生。” 帝王望着星空,声音渐低,“如今却想活到六十,七十岁。。。看着这太平盛世,千秋万代。” 张仲景正要开口,忽见一名锦衣少年策马而过,腰间玉佩刻着 “赵” 字 —— 是赵匡胤次子赵德昭。 少年望见柴荣,慌忙下马叩拜:“陛下!父亲让臣禀告,幽州战马已到汴河驿站!” “知道了。” 柴荣抬手示意少年起身,目光落在他腰间精致的玉带銙上,“回去告诉你父亲,以后莫给孩子戴这么贵重的饰物。” 少年赧然退下,李重进忽然从暗影中走出,怀里抱着两个油纸包:“陛下,某买了糖蒸酥酪,您尝尝?” 柴荣挑眉大笑:“你这粗人,竟知道朕爱吃甜食?” 李重进挠头:“是张先生说的,说陛下思虑过重,需多食甘味。” 张仲景接过油纸包,分给街边玩耍的孩童,看着他们捧着酥酪欢天喜地跑开,忽然想起他曾经给李重进说过《黄帝内经》中的 “甘入脾,脾主思”。 原来李重进并非鲁莽,只是将关心藏在粗犷的表象之下。 是夜,柴荣回到皇宫,在灯下批阅《漕运新规》,案头摆着张仲景送的山楂蜜饯。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忽然想起白日里船主袖口的刺青,提笔在奏疏上批道:“昔日之唐民蜀民旧国之民,均为我大周之子民,既往不咎,唯才是举。” 烛光摇曳中,他仿佛看见汴河春水化作史书墨痕,将 “显德之治” 四个字,写得浓墨重彩,力透纸背。 第106章 十年养民,门阀暗涌 显德十五年冬,汴京的雪粒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太医院暖阁的鎏金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柴荣眼底的寒霜。 柴荣捏着江南士族的弹劾奏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案头《科举医科章程》的黄绢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张仲景手书的 “医者仁心,与儒同辉” 八字。 “陛下,” 张仲景将温热的参茶推至帝王肘边,青瓷盏底刻着细小的《本草》图纹,“士族之议,不过是井蛙观天。” 他望着窗外压枝的红梅,忽然想起建安年间,门阀把持太学,寒门医者难有出头之日的光景,就连医术高超的华佗也无法加官进爵。 柴荣忽然将奏疏掷入炭盆,火苗腾起时,“重医轻儒” 四字被灼成焦黑:“朕南征北战十年,杀过契丹的铁骑,却杀不绝这些士族的酸腐气!” 炭灰落在明黄龙纹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王朴踏入暖阁时,正见柴荣用镇纸碾灭余烬,火星溅在他新换的湖蓝官服上,烫出几个焦斑。 “陛下,” 王朴展开江南密报,桑皮纸上 “私囤粮食十万石” 的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疼,“钱弘俶等士族不仅囤粮,还私铸铜钱,意图动摇国本。” 李重进的铜铃眼瞪得滚圆,铁掌拍在楠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当年在寿州,某曾割了敌将的舌头喂狗!如今这些蛀虫,某要把他们的牙敲下来当夜壶!” 他甲胄上的鱼鳞纹因怒火起伏,腰间横刀的穗子扫过炭盆,带起几点火星。 张仲景抬手按住李重进的胳膊,触到他小臂上凸起的旧疤 —— 那是高平之战时被契丹铁箭贯穿的伤痕。 “大帅可知,”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青铜算筹,“当年勾践灭吴,先断吴国粮道,再施‘平粜法’稳民心。如今陛下若雷霆手段与怀柔并济,方显明君之威。” 柴荣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案头的《均田图》:“先生是说,朕既要当李重进的刀,也要当王朴的笔?” 他转头望向王朴,目光柔和几分,“爱卿此去江南,可带十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每到一县,便开仓施药,让百姓知道,朕的刀,只斩为富不仁者。” 三日后,王朴的马车行至长江渡口,李重进的御林军铁骑踏碎薄冰,惊起一群寒鸦。 钱弘俶率士族在码头迎接,身穿越罗蜀锦,腰间羊脂玉连环相撞出声,身后侍从前呼后拥,抬着描金食盒,盒角露出金丝燕窝的边角。 “久闻王大人博古通今,” 钱弘俶堆起笑,眼角皱纹里嵌着脂粉,“徐某特备了阳澄湖大闸蟹,还有波斯进贡的葡萄酒。。。” 李重进忽然扯断食盒缎带,里面的八珍鹿肉滚落在地,被战马踩成肉泥。 “某闻钱大人府里的粮仓能堆到房顶,” 他故意将铁枪往钱弘俶面前一戳,枪尖挑起对方腰间玉佩,“不如先借几万石米给百姓填肚子?” 钱弘俶脸色煞白,却仍强作镇定:“大人说笑了。。。” 话未说完,赵匡胤已带着亲卫从芦苇荡杀出,玄色披风上的 “赵” 字军旗猎猎作响,腰间别着柴荣亲赐的盘龙金枪。 “钱大人,” 赵匡胤翻身下马,靴底碾碎落在地上的蟹黄,“某奉陛下之命,特来查访‘民心’二字如何写法。” 他抬手示意,亲卫抬出从钱府密室搜出的账册,霉变的纸页间掉出几粒陈年米粮。 钱弘俶腿一软,跪倒在李重进脚边,华服沾满泥雪:“大人饶命!徐某愿捐粮。。。” 李重进却转身走向江边,从怀中掏出块硬饼咬了一口 —— 那是他特意带的军中干粮,混着麦麸和野草籽。 “某小时候讨饭,曾在雪地捡过冻硬的牛粪饼,” 他忽然将饼掰成两半,递给围观的百姓,“你们说,是牛粪饼好吃,还是钱大人的燕窝好吃?” 百姓中爆发出哄笑,钱弘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坐针毡。 王朴见状,从袖中取出柴荣的密旨,黄绢上 “赈灾先行,问罪在后” 八字力透纸背。 “钱大人,陛下念你为保百姓而选择放弃吴越王号,愿意网开一面,即日起开仓放粮,否则。。。” 王朴的目光扫过李重进手中的铁枪,“重进将军的枪头,可是很久没见血了。” 是夜,江南士族的私粮仓被打开,雪白的米粮流入官仓,钱家因此得以保存。 百姓提着陶罐排队领粮,队伍中有人唱起现编的俚曲:“周王开仓兮,士族遭殃;民心所向兮,天下安康!” 李重进听着,忽然用铁枪挑起一盏士族的气死风灯,抛入长江,火光映得江面一片通红。。。 显德十六年春,科举开考当日,李重进身着簇新的绯色官服,胸前别着张仲景送的银质医囊,在贡院门口亲自查验考生。 一名背着药箱的寒门子弟紧张得手抖,他忽然粗声粗气地笑道:“怕什么?某当年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时,也没你这般孬种!” 那考生抬头,见李重进眼角皱纹里藏着笑意,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大人可是高平之战的猛将?小人曾听父亲说,您单骑冲阵,杀退契丹铁骑!” 李重进听着夸奖哈哈大笑,拍着考生肩膀,震得对方药箱里的铜铃乱响:“好好考!若当了医官,记得给老子的旧伤开副好药!” 贡院上方,“四科取士,唯才是举” 的大旗在春风中翻卷,柴荣站在应天楼上,望着如蚁群般涌入的考生,对张仲景道:“先生看,那些士族的唾沫,终究淹不死朕的太平盛世。” 张仲景望着李重进与考生们笑闹的场景,忽然想起《管子·形势解》中 “明主不厌人” 的句子。 雪后的阳光落在柴荣鬓角的白发上,却让他眼中的光更加明亮起来 —— 那是历经风雨后,对治世的笃定与从容。 ———————— 作者问个事,准备两天结束这个任务,各位读者大佬有什么想看的历史任务和历史人物请多多留言,留言就写! 第107章 十年治世,科举舞弊 显德十八年正月廿九,汴京贡院的青铜兽首檐角挂着尺许长的冰棱,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三千考生身着粗布襕衫,怀藏考具鱼贯而入,鞋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混着巡考军士的甲胄撞击声,在空阔的贡院广场上荡起回音。 柴荣身着明黄锦袍,外罩黑色大氅,立在贡院顶楼的 “至公堂” 前,目光扫过场中。他身后的张仲景负手而立,青衫下摆被寒风掀起,露出腰间新佩的 “太医院提点” 玉牌,牌面 “医道” 二字为柴荣亲书。 “陛下请看,” 王朴指着场中一名抱病应考的考生,“此子来自江南寒门,悬梁刺股只为医科,其志可嘉。” 柴荣目光落在考生颤抖的笔尖上,微微颔首。 答题结束收拾卷宗时,楼下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一名监考官踉跄着被推搡至阶前,怀中掉出几卷宣纸。 “启禀陛下!” 李重进铁枪往地上一戳,冰碴四溅,“这狗东西在考场私售考题,某亲自从他袖口搜出密卷!” 监考官面如死灰,膝行向前,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血痕:“陛下饶命!小人鬼迷心窍。。。” 柴荣俯身拾起密卷,朱笔圈注的 “治疫策论” 四字刺入眼帘。 他忽然想起去年江南大疫,无数百姓因缺医少药而亡,此刻却有人拿救命之学做交易,怒意涌上心头。 监考官浑身筛糠,不敢作答。 李重进见状,铁枪挑起其衣领,如拎小鸡般提起:“陛下问你话呢!” “是。。。 是!” 监考官尿湿裤裆,“罪臣非敢舞弊,实因家贫,妻子家中卧病,贡院值夜时偶然看到考题才想到贩卖之法。。。” 柴荣挥手示意李重进放下人,转身望向张仲景,后者正捏着密卷边缘,指尖摩挲着纸上 “五气六淫” 的批注。 “先生怎么看?” 柴荣问。 张仲景将密卷递给李重进,沉声道:“此卷虽写满医理,却无半分临证体悟。若让此等投机者入太医院,他日问诊施药,必误人性命。” 李重进啐了一口:“娘的!某当年驰骋疆场,见惯了生死,最恨这种拿人命当买卖的鼠辈!” 赵匡胤在一旁沉思道,“医科已现舞弊,不知其他是否也是如此?” “将此人收押”,柴荣点头赞同,目光扫过贡院照壁上的 “公平” 二字,忽然提高声音:“传朕旨意,新科及第者增加殿试,以测真伪!” 显德十八年春二月初一,汴京贡院的铜龟漏壶滴着冰水,三百六十名新科及第者鱼贯而入讲武殿。 柴荣身着赭黄袍,目光扫过阶下士子,落在进士武济川身上 —— 此人身形佝偻,回答策问时结结巴巴,竟将 “岐黄之术” 说成 “支黄之术”。 “刘睿,” 柴荣转向《三传》科考生,“《春秋》‘王正月’何解?” 刘睿面如土色,汗珠砸在笏板上:“陛下。。。 此乃。。。 乃正月建寅之意。。。” 声音渐弱,竟支支吾吾没了下文。 李重进按捺不住,铁枪在地面划出火星:“陛下,这等蠢材也配称进士?某在战场上随便抓个兵卒,都比他们利索!” 赵匡胤轻扯其袖,低声道:“大帅慎言,陛下自有主张。” 柴荣皱眉,指节叩击御案:“武济川、刘睿,着即黜退。” 殿内哗然,一众士族子弟交头接耳。 李昉作为权知贡举,额角沁汗,趋前半步:“陛下,科举乃天下大事,黜士需慎之又慎。。。” “慎?” 柴荣目光如刀,“朕问你,武济川可是你雍丘同乡?” 李昉颈间一凉,袍袖下的手指微微发颤:“陛下明察,济川确系同乡,但某自问阅卷秉公。。。” 忽闻殿外鼓响,考生徐士廉等数十人跪叩登闻鼓,声震阙庭:“陛下!贡举不公,李昉用情,取舍非当,寒门子弟难伸!” 李重进暴喝:“何方狂徒,敢扰圣听!” 赵匡胤伸手阻拦,目光却望向柴荣,见帝王微微颔首,遂示意殿前武士带考生入殿。 当先的徐士廉叩首流血:“陛下,某等下第考生三百六十人,愿乞复试,以辨真伪!” 柴荣看向李昉,后者额头已布满汗珠。世宗又询问翰林学士卢多逊。 卢多逊说,“舞弊之事,臣亦闻之。” 张仲景恰在此时踏入殿中,袖中露出《科举医科条例》一角:“陛下,医科考生亦有舞弊,若复试,可兼考医理与临证。” “准奏。” 柴荣起身,“着王朴、赵匡胤核查贡院卷宗,李重进监守考场,张仲景主考医科。明日,朕亲试诸生。” 显德十八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贡院别试场中,复试的考生握笔待发。 李重进挎刀立在檐下,甲胄上的冰棱融化,滴在青砖上发出 “嗒嗒” 声。 “都给某听着!” 他粗声粗气,“敢舞弊者,剁手!” 考生们齐齐缩颈,唯有徐士廉抬头,目光坚定。。。 赵匡胤翻阅卷宗,忽向王朴发问:“王大人,此卷字迹与武济川试卷相似,却工整许多,为何?” 王朴细看之下,瞳孔骤缩:“这。。。 恐是前次为武济川代笔之人!” 赵匡胤命人叫来武济川当堂默写,果见其字迹歪扭如虫爬,与卷宗判若两人。 与此同时,张仲景在医科考场监考,手中拿着李重进的旧伤病案:“考生听着,若遇刀伤见骨,当如何处置?” 一考生起身作答:“先用烈酒清创,再敷金疮散,以生丝缝合。” 张仲景颔首:“此乃实战之法,可取。” 目光扫过人群,见此考生从容应试,心中暗赞。。。 三日后,讲武殿内烛火通明。 柴荣亲阅试卷,张仲景侍立一旁,手中捧着医科优等卷。 “徐士廉,” 柴荣展卷点头,“陈留郡人,医科榜首,你的《救疫策》条理清晰,可堪大用。” “朕现有一问,陈留郡遭疫,着你随李重进赴陈留郡施药,可有胆去?” 徐士廉朗声道:“臣虽寒门,愿以医术报国!” 李重进忽然呈上密报:“陛下,李昉确有失察之责,其同乡武济川之父曾私下赠银千两。” 李昉伏地请罪:“某愧为考官,愿受责罚。” 柴荣叹息:“你治文有方,但科举乃国之根本。着降为太常少卿,仍留翰林院效力,以观后效。” 说完,又判处考官右赞善大夫杨可法等人连坐之责。 宣布完毕,柴荣转身面对众臣道:“自今以后,凡科举及第者,朕必亲试于讲武殿,以防舞弊。” 张仲景上前,呈上昨夜汇同众人拟就的《殿试条例》:“陛下,医科殿试可加试针灸与药方配伍,确保医者真才实学。” 柴荣欣然采纳,目光扫过阶下寒门士子,朗声道:“朕以殿试求才,非为难天下莘莘士子,乃为天下百姓求栋梁之才!” 殿外初春的瑞雪初霁,李重进望着一地的雪花,喃喃道:“这下好了,以后没酸儒敢糊弄陛下了。” 赵匡胤轻笑:“大帅可知,以后过了殿试可就叫‘天子门生’啦?” 李重进挠头:“管他什么门生,能打仗的才是好儿郎!” 张仲景听着二人对话,望着殿外青天,心中默念:“十年治世,初现气象。” 第108章 十年治世,寒门魁首 显德十八年三月十五,宜放榜。 卯时三刻,汴京朱雀大街的晨霜尚未化尽,皇榜前已挤得水泄不通。 李重进特意换了身簇新的软甲,腰间别着张仲景给的止痛药膏,混在人群中。 他的铁枪被卫兵拦在贡院外,此刻正用拳头拨开挡路的士族子弟,糙嗓门震得人耳朵发麻:“让让!某要看皇榜!” 三丈高的黄绢皇榜下,卖寒瓜的王婆踮脚念道:“文试头名。。。 吕蒙正?这名字咋恁耳熟?” “王婆,这是河南府的穷秀才!” 卖炊饼的武大激动得直拍大腿,“记得去年他还在相国寺摆摊代写书信呢,我还拜托他给弟弟写过信的!” 随着一个个士子上榜,人群中时时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寒门子弟们互相拥抱,有人甚至跪地叩谢。 李重进望着皇榜上医科头名“徐士廉” 三个字,想起这考生在殿试时胸有成竹的写着策论的样子,咧嘴笑出了满脸褶子。 “徐士廉?” “就是陈留郡那个卖草药的穷小子?真考上医科状元啦?” “听说他爹早年死于瘟疫,他发愤学医,要让天下无疫呢!” 街角阴影里,三个士族子弟捏着折扇窃语。 其中穿湖蓝锦袍的公子撇撇嘴:“不过是陛下用来作秀的棋子,真以为寒门能治天下?” 李重进浓眉一拧,钢牙咬得咯咯响,大步上前时却被张仲景拽住。 只见医圣袖口翻出半卷《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递到士族子弟面前:“此书中‘藿香正气散’一方,去岁在陈留郡救活三千百姓。施药者,正是今科医科榜首徐士廉。” 士族子弟望着书页间夹着的枯叶标本,那是徐士廉在陈留疫村采药时所留。 穿月白襕衫的少年突然红了眼眶:“家祖曾患时疫,幸得此书救治。。。” 待三人走后,李重进拍着张仲景肩膀大笑:“先生这招比某的铁枪还厉害!” 震得街边茶盏嗡嗡作响。 一个月后,金銮殿内,盘龙柱下的徐士廉攥着笏板,粗布袖口露出晒黑的手腕。 他进京时穿的芒鞋已磨穿底,此刻却挺直脊梁,像陈留郡田间的麦穗般倔强。 “徐卿,” 柴荣指尖抚过御案上的《殿试策论》,目光落在 “瘟疫根源非天谴,乃污水与腐食” 的批注上,“朕闻你在陈留施药时,曾用粪清救人?” 徐士廉叩首:“回陛下,《伤寒杂病论》载‘金汁可清热解毒’,臣斗胆一试,果然奏效。” 李重进听得咋舌:“这法子也太腌臢!” 张仲景却捻须点头:“当年贫道在长沙,亦曾用此法救治重症患者,你能活学活用,善哉。” 柴荣忽然起身,从案头拿起一卷《陈留疫案》:“此乃你沿途记录的病案,朕已着人抄录百份发至各州。你可知,为何朕要破格赐你‘巡方医使’?” 徐士廉抬头,撞见帝王眼中的灼灼星火:“因天下医者,需走万里路,救万家人。” “善!” 柴荣击节赞叹,亲手将刻有 “医济天下” 的青铜印信放入其手中,“赐你八百里加急令牌,所到之处,州府需全力配合。” 殿外忽有大雁掠过,鸣声清亮。 徐士廉望着印信上的蟠螭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在瘟疫中艰难吐出的 “学医” 二字,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柴荣又看向殿下的文科状元吕蒙正,见其虽身着御赐绯袍,却仍难掩眉宇间的清苦之气 —— 那是在破窑里熬出来的坚韧。 “吕蒙正,” 柴荣抬手示意免礼,“朕闻你少时在龙门石窟旁的破窑读书,冬日以积雪为砚,可有此事?” 吕蒙正叩首,声音清朗:“陛下明察。臣母刘氏含辛茹苦,每日舂米仅得粟米半升,却仍让臣一心向学。” 李重进粗声粗气地插话:“某听说你爹把你娘俩扫地出门?如此做派岂不是猪狗不如!” 赵匡胤轻咳一声,低声道:“大帅慎言。” 柴荣却摆摆手,目光温和:“朕更闻,你中状元后,迎父母同住,虽不同室,却晨昏定省,孝道可嘉。” 吕蒙正鼻尖发酸,想起母亲在寒窑中缝补衣物的身影:“昔年臣父虽苛,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不敢忘生养之恩。” 张仲景捻须点头:“《孝经》云‘夫孝,德之本也’,状元此举,足以为天下范。” 柴荣忽然起身,从案头拿起一卷试卷:“朕观你殿试策论,言‘赏罚分明,则官吏不敢为非;轻徭薄赋,则百姓欣然向化’,此乃治国要道。朕欲授你知制诰之职,兼修国史,可愿担此任?” 吕蒙正伏地叩首:“臣愿以绵薄之力,报陛下知遇之恩。唯望陛下能广开言路,让寒门士子皆有建言之机。” 李重进忽然跨步上前,将腰间佩刀解下,“某虽粗人,却知忠孝不能两全。状元郎,若有人敢为难你,某这把刀可不认人!” 柴荣大笑,命宦官捧上一方紫毫笔砚:“此乃纪念书圣王羲之的‘兰亭砚’,朕将之赐你。望你如王右军般,笔走龙蛇,书尽天下忠奸。” 吕蒙正双手接过,砚台触手生温,砚底 “忠孝” 二字赫然入目 —— 竟是柴荣亲手所刻。他喉头滚动,想起母亲在破窑中教他写 “孝” 字的场景,不禁泪湿眼眶。 王朴见状,上前一步:“陛下,蒙正才学兼优,且熟知民间疾苦,正宜任以要职。臣保荐其入枢密院,协理庶政。” 柴荣颔首,目光扫过殿外飘扬的 “求贤” 大旗:“准奏。吕蒙正,明日起入值枢密院,与王大人共商国策。” 吕蒙正再拜起身,见张仲景正向他点头示意,袖中露出半卷《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那是他在策论中引用过的医书。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抚过砚台铭文,声音坚定如铁,“愿以手中笔,写尽天下不平事,书就人间忠孝篇。” 殿外阳光骤盛,照得 “忠孝两全” 的御赐匾额熠熠生辉。 李重进望着吕蒙正腰间晃动的寒门玉佩,咧嘴笑道:“这才是咱们大周的状元郎!” 子时,太医院的油灯将张仲景的影子投在《天下医籍》书稿上。 李重进踢开院门时,酒坛撞在药柜上,惊飞几只夜蛾。 “先生!” 李重进晃着酒坛,糙手递过个油纸包,“某让厨子做了无盐肘子,你尝尝!” 张仲景看着油汪汪的肘子,无奈摇头:“大帅伤处尚未愈合,如何能食油腻?” 却见李重进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徐士廉留的方子,说用葱白、生姜煎水,可化淤血。” 医圣接过方子,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李重进专用”,不禁失笑:“徐卿在考卷中写‘战伤需辨寒热’,原来典出大帅的旧伤?” 李重进灌了口酒,瓮声瓮气:“某在寿州被契丹人砍穿肩胛骨,疼得死去活来,是个老军医拿草药糊在伤口上,才没烂掉。徐士廉这小子,倒把这事记下来了。” 张仲景望着窗外的满月,想起白天皇榜前,李重进偷偷给寒门子弟分发烧饼的场景:“大帅可知,今日皇榜寒门占七成,文科取士又占了一半,百姓皆言‘重武轻文’是谣传?” 李重进抹了把嘴:“管他文臣武将,能让百姓吃饱饭、不生病的,就是好官!” 医圣忽然放下笔,从药柜深处取出个檀木盒:“此乃华佗亲制‘麻沸散’改良方,大帅若再受伤,可减轻痛楚。” 李重进盯着盒子上的五禽戏刻纹,忽然想起战场上那些因缺医少药而死的兄弟,声音渐低:“先生多编些这样的方子,比某多杀几个敌将有用。。。” 三日后,徐士廉的马车驶过汴河桥。李重进亲率五百御林军护送,铁枪上挑着 “巡方医使” 的杏黄旗。 “小子,” 李重进拍着马车栏杆,“该着咱俩通力合作啦,若遇到不长眼的贼子,就看某的厉害!” 徐士廉掀开窗帘,见这位令契丹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甲胄下竟别着个绣着 “平安” 的荷包 —— 定是哪家百姓送的。 “谢大帅。” 他握紧手中的《陈留疫案》,“待某走遍天下,定要让这书上,多些寒门医者的方子。” 张仲景望着马车消失在柳烟中,忽然想起柴荣在殿试时说的 “科举非为选官,乃为选天下之材”。 他咧嘴轻笑,治世如医病,需武夫守其外,文人治其内,医者济其民,三者缺一不可。。。 第109章 十年治世,内政外交 显德二十二年夏,汴河码头的蝉鸣吵得李重进心烦意乱。 这位铁血将军此刻正蹲在漕运司门口,用枪尖拨弄着一堆发霉的粮袋,鼻尖萦绕着酸腐味,比当年在疆场之上的尸臭味还难闻。 “他娘的!” 李重进一拍大腿,震得阶下石狮子直晃,“某在战场上砍人头都没这么费劲,怎么管漕运比砍漠北的契丹人还难?” 一旁的徐士廉强忍着笑,用袖口掩住口鼻:“大帅莫急,漕运积弊非一日之寒。您看这粮袋,霉斑呈环状,定是在中转站受潮所致。” 李重进瞪着眼睛凑近,铁枪差点戳破粮袋:“你咋知道?” “某在陈留郡治疫时,见过类似霉斑。” 徐士廉从袖中摸出个牛皮本,“此乃《漕运霉变图鉴》,张仲景先生让某带来的。” 李重进一把抢过本子,粗指划过 “通风防潮十二法”,忽然咧嘴笑了:“先生果然厉害!等某把这些法子刻在漕船桅杆上,看哪个龟孙子敢偷懒!” 正说话间,一艘装饰华丽的漕船缓缓靠岸,船头站着个锦衣商人,腰间玉带上嵌着猫眼石,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参见李大人!” 商人堆起笑,“小人特备了波斯毛毯、大食香料,还请大人笑纳。” 李重进斜睨着他,铁枪突然挑起商人腰间玉佩,甩进汴河:“某要你笑纳个屁!去年你往粮船里掺沙子,害老子被陛下骂‘吃干饭’,现在还敢来送礼?” 商人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李重进却忽然压低声音,粗大的手掌拍在商人肩膀上,震得对方牙齿打颤。 “这样吧,你去把淮河沿线的‘漕帮暗语’写成册子,某就饶了你。要是敢漏一个字。。。”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绞盘,“某就让你尝尝被绞成肉糜的滋味。” 商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李重进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徐小子,看到没?对付这些滑头,就得软硬兼施!” 是夜,漕运司灯火通明。李重进光着膀子,用炭笔在漕运图上画着圈,旁边摆着张仲景送的 “防蚊香囊”,却被他用来压图纸。 “大帅,” 徐士廉指着地图,“若在淮河设‘漕运监察站’,可同时监控粮船和商船,一举两得。” 李重进咬着笔头思索,忽然一拍桌子:“就这么办!不过。。。” 他挠了挠光头,“某字写得太丑,要不你帮某给陛下写奏章?” 徐士廉强忍住笑:“大帅口述即可,某代笔。” 李重进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陛下,漕运之事,某已办妥!那些龟孙子再敢偷奸耍滑,某就把他们的脑袋全拧下来!” 徐士廉手一抖,墨汁溅在纸上:“大帅,这。。。 恐有不妥。” 李重进瞪眼:“咋不妥?陛下知道某说话直!” 最终,奏章被润色为:“漕运新规已立,臣当竭力整肃,不负陛下重托。” 李重进看着字迹工整的奏章,撇嘴道:“还是某的原话带劲!” 三日后,柴荣在便殿批阅奏章,看到漕运司的密报,忽然大笑出声。 “老黑果然粗中有细,” 他指着密报上 “漕船编号制度” 和 “霉变追责条例”,对张仲景道,“朕原以为让他管漕运是赶鸭子上架,没想到竟整出个‘漕霸’来。” 张仲景捋须微笑:“大帅虽粗鲁,却有赤子之心,治漕运如治军,反倒事半功倍。” 柴荣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汴河上,那里正有一艘艘漕船驶过,船舷上赫然刷着 “漕运司” 的红漆大字。 “传旨,” 他忽然道,“赐李重进‘漕运铁面御史’印信,许其便宜行事。” 张仲景忍不住轻笑:“陛下这是要让大帅在漕运司横着走啊。” 柴荣挑眉:“横就横吧,只要漕运畅通,百姓有饭吃,纵是老虎,朕也敢养!” 显德二十二年秋,太医院的医官们最近都睡不着觉。 据说是半夜总能听见 “嗡嗡” 的怪响,还有白影在药柜间飘来飘去,吓得值夜的小吏们抱成一团。 李重进听说后,提着铁枪就冲进太医院,吓得正在研磨药材的张仲景手一抖,朱砂撒了半桌。 “先生!” 李重进嗓门如雷,“听说这里闹鬼?某来抓鬼!” 张仲景无奈扶额:“大帅莫要胡说,这是贫道在做‘驱虫实验’。” 李重进瞪着眼睛,看见药柜间挂着的布袋里装着晒干的艾草、薄荷,还有些不知名的草药,确实在轻轻晃动。 “这是何物?” 他用枪尖挑起一个布袋。 “乃贫道新制的‘驱虫香囊’,” 张仲景解释,“太医院虫蛀严重,这些草药可驱走蛀虫。” 李重进恍然大悟,却仍嘴硬:“某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鬼!定是那些酸儒编出来吓人的!” 正说着,一名医官匆匆跑来:“启禀大帅、张大人!契丹使者突发急症,昏迷不醒!” 张仲景立刻正色:“速带贫道去看!” 李重进扛着铁枪跟上,嘴里嘟囔:“契丹人又来搞什么鬼?” 契丹使者卧在驿馆床上,面色青紫,喉间发出咯咯声,显然呼吸困难。 “此乃中毒症状,” 张仲景搭脉后断言,“速取米醋、生姜,再备金汁!” 李重进皱眉:“金汁?就是那。。。” “正是粪便滤液,” 张仲景点头,“可清热解毒,大帅若嫌脏,可回避。” 李重进却把铁枪往地上一戳:“某在战场上啥没见过?先生但做无妨!” 一旁接待使者的王朴看到场面已定,低声对两人说道,“已查明,契丹使者本意寻机于大殿之上下毒,如今却先一步自食恶果。” 此时金汁已灌下,使者忽然剧烈呕吐,吐出黑血数升,渐渐苏醒。 契丹使者醒来后,惊恐地望着李重进:“你。。。 你是魔鬼吗?给某喝的是什么?” 李重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魔鬼?某是你爷爷李重进!再敢下毒,下次灌的就是铁枪头了!” 使者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原来,契丹贵族不满后周已久,暗中指使使者服毒,欲嫁祸后周,重启战端。 柴荣闻讯后,召集群臣笑道:“契丹人怕是不知道,我大周有‘活阎王’李重进和‘医圣’张仲景,区区毒计,岂能得逞?” 李重进却挠头:“陛下,那金汁。。。 以后能不能别让某看着灌?太恶心了。。。” 殿内哄笑,张仲景趁机进言:“陛下,此事暴露太医院安防漏洞,贫道建议在太医院设‘毒理司’,专门研究解毒之法。” 柴荣颔首:“准奏。老黑,你兼任毒理司监事如何?” 李重进苦着脸:“陛下,某还是去管漕运吧。。。 毒理司这活儿,某怕做着做着就吐了。。。” 殿内再次大笑,李重进的囧样让契丹使者面如死灰,彻底断了使坏的念头。。。 第110章 十年治世,双德之治 显德二十四年秋,汴梁城防图的修订现场呈现出一片热闹景象。 李重进蹲在城墙上用铁枪戳制着脑海中的地图,赵匡胤则在一旁用马鞭指点,金盔上的红缨随秋风来回摆动。 “这里这里,李帅,箭楼间距太密,恐遭火攻”,赵匡胤的马鞭连连指了几下,“咱们可是在战场上领教过契丹人用‘火箭连射’之法攻击的,需留防火通道。” 李重进瞪眼:“你懂个球!某这叫‘密集防御’,让敌人没地方下脚!” 王朴扶着城垛咳嗽两声,官服上的山纹刺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二位将军莫争,” 他展开《武经总要》插图,“赵匡胤所言有理,所谓未虑胜先虑败,当年诸葛亮在进攻陈仓道时设立防火沟,可借鉴。” 李重进挠头:“你这酸儒,早说有图啊!” 赵匡胤忍笑接过画师的炭笔,在羊皮纸上勾勒出曲折的防火通道:“如此,既能御敌,又能防火。李帅,该服软了吧?” 李重进哼了声,却在图上画了个大大的李重进头像:“算你小子懂行!” 三人正争论间,小宦官飞马而来:“三位大人!陛下召见,吐蕃使者已至宣政殿!” 宣政殿内,柴荣斜倚龙榻,面色略显苍白,却仍精神矍铄。 王朴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张仲景使了个眼色 —— 帝王近日偶感眩晕,太医院已诊断为积劳成疾。 吐蕃使者奉上藏药时,赵匡胤忽然踏前半步,手按剑柄:“慢!需验毒。” 使者挑眉:“赵将军信不过我吐蕃?” 赵匡胤冷笑:“非信不过贵国,乃信不过人心。” 他示意亲卫呈上试毒银鉴和几只小动物,拿起银针亲自试了下,又将藏药取下少许喂入小动物口中,少时那几只动物并无异常。 李重进大笑:“某就说嘛!契丹人老是玩阴的,但是吐蕃兄弟可不会像他们,都是爽快人!” 吐蕃使者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听闻大周有李重进之猛、赵匡胤之慎、王朴之智,果然名不虚传!大周皇帝陛下,不止是藏药,我们还带来了珍贵的医书和马匹,我吐蕃希望与大周互市,换取粮食铁器。。。” 柴荣闻言,安排鸿胪寺卿备办筵席。 在宴会上,吐蕃使者为扳回刚才大周验藏药的面子,故意出起难题:“久闻大周人才辈出,不知哪位能解我吐蕃医书之谜?” 李重进一拍桌子站起来:“某来!” 使者愣了愣,拿出一本用藏文写的医书:“请看。” 李重进盯着蝌蚪般的文字,突然咧嘴一笑:“这有何难?” 他转头对身后的医官们吼道:“你们谁懂吐蕃文?” 全场哄笑,李重进也不觉尴尬。 这时,张仲景从容上前,展开一卷汉藏对照医书:“此乃藏地的《四部医典》,贫道已命人翻译完毕。贵使若有疑问,可与太医院医官切磋。” 吐蕃使者大惊,连连赞叹大周文明昌盛。 李重进却小声对张仲景说:“先生,下次这种事儿还是你上吧。。。 某刚才真的很尴尬,只能硬撑着了。” 张仲景忍笑点头:“大帅还是适合守城,医书之事,交给贫道即可。” 宴会结束后,柴荣拍着李重进的肩膀大笑:“老黑,你这连蒙带骗的法子,倒也让吐蕃人见识了我大周的气度!” 李重进挠头:“陛下,某就是个粗人,耍嘴皮子的事儿,真不如耍枪来得痛快!” 柴荣摇头:“粗人也好,细人也罢,能让四夷臣服的,就是能人。” 李重进害羞道,“陛下,夸得我都不好意思啦。” 柴荣闻言哈哈大笑,目光落在王朴身上:“王爱卿,朕即将步入耳顺之年,身体每况愈下,今太子已二十有五,朕欲让太子监国,爱卿为辅政大臣,与先生、李赵二位共佐太子,卿意下如何?” 王朴叩首:“陛下春秋正盛,然储君需历练,监国正当其时”,说完话锋一转。 “老臣亦已逾古稀之年,老臣举荐吕蒙正,其人宽厚正直,对上遇礼敢言,对下宽容有雅度,可为太子少师,与吾等共佐太子。” “善,”柴荣听后颔首。 一旁赵匡胤单膝跪地:“陛下,臣愿为陛下、愿为太子镇守边疆,保我大周无忧!” 柴荣抬手虚扶:“朕知卿忠诚,然内部亦需卿坐镇。待太子羽翼丰满,再议调防不迟。” 三日后,夜,枢密院灯火通明。 王朴铺开经中书门下议后新写就的《命皇太子监国制》。 赵匡胤皱眉细读:“为何将禁军指挥权一分为三?” 王朴沉声道:“防患于未然。陛下虽康健,然储君监国时日尚浅,需分散兵权,避免权臣坐大。” 赵匡胤凝视条例,忽然轻笑:“某懂了,这是学光武帝‘虽置三公,事归台阁’之法。王大人果然思虑深远。” 王朴叹道:“非某多疑,乃前车之鉴。昔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皆因兵权过于集中。” 张仲景笑道,“正该如此。” 窗外明月高悬,李重进的铁枪影子映在窗纸上,如同一杆利箭直指苍穹。 四位重臣相视一笑,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翌日,后周朝堂之上。 柴荣坐在龙椅上,虽面色仍有疲态,却握着太子柴宗训的手臂,声音洪亮:“今日朝会,由太子亲政。” 第一次监国的柴宗训虽紧张,却也努力的学着父亲的样子,挺直脊背大声说道:“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李重进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赵匡胤则一脸严肃地率先出列:“臣赵匡胤启奏,我大周北面契丹逃遁漠北,周边尚余吐蕃、大理、越吴,长城防线已加固,请陛下准臣继续屯田练兵。” 柴宗训想起父亲的教导,昂首道:“准奏。赵将军需与枢密院协同,不得擅动。” 王朴欣慰点头,出列呈上《科举新政》:“太子殿下,今岁科举新增‘农商科’,望您审阅。” 柴宗训接过奏章,望向父亲。柴荣微笑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 屯田军营内,赵匡胤在灯下细读《史记》,案头摆着柴荣亲赐的盘龙金枪,心中想到:“陛下待我如手足,某岂能学王莽?” 王朴则与吕蒙正一起,在枢密院日夜操劳,编写《大周会典》,试图将柴荣的治世经验制度化。 李重进偶尔来串门,一个粗声粗气,另两个温文尔雅,但却总能碰撞出奇妙的治国火花。 显德二十五年正月,柴荣在张仲景调理下已无大碍,却仍决定继续让太子监国:“朕征战十年,养民十年,治世十年,也是该让年轻人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柴宗训在王朴、赵匡胤、李重进等人辅佐下,逐渐展现出治国天赋。张仲景则在太医院编纂《天下医案》,将毕生所学传于后世。 显德二十五年秋,柴荣退位,政权平稳过渡,柴宗训即位,改元承德,后周至此迈入‘双德之治’鼎盛阶段。。。 第111章 死脉 柴荣看着即位的太子将大周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跟着张仲景云游天下,到处给百姓看病去了。 行至长沙,张仲景像往常一样看完病患之后,只觉眼前一黑。。。 ———————— 当张仲景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汉末三国,他即将离世的那几天。。。 深秋,南阳郡的杏林草庐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年近七十的老者张仲景半倚在竹榻上,蜡黄的面颊凹陷如枯井,唯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倔强的微光。 前几日他把南阳老家和长沙过来的这两派人安抚好,交代好了身后之事。 他望着跪在榻前的七个弟子,眼中一一扫过王叔和、杜度、韦汛、皇甫谧。。。 目光最终落在王叔和攥着的《伤寒论》竹简之上:“把卷七拆开,第三根竹片背后。。。” 王叔和颤抖着掰开被蜡封住的竹片,暗褐色字迹赫然入目——《死脉七相》。 草庐里顿时响起抽气声,最年幼的弟子山阳公刘协与妻山阳夫人曹节“扑通”瘫坐在地。 他们都听过师父正年富力强之时在长沙太守任上辞官的故事,师父回到老家南阳一边治病救人,一边将他毕生医术整理成册。。。 “扶我起来。” 张仲景枯枝般的手指点在王叔和腕间,弟子们这才发现师父右手食指甲缝残留着朱砂——昨夜他竟强撑病体重新校对了脉经。 当冰凉的指尖搭上刘淮突突跳动的颈脉时,老医者浑浊的眼底突然迸出精光:“记住,将死之脉不在力度,在神韵。” 窗外飘进几片焦黄的杏叶,王叔和忽然想起当年那些个春夜。 彼时师父刚辞去太守官职,整夜整夜的对着铜人扎针以求精进针灸之术,看上去,银针好似能在月光下抖成漫天星河。 如今那具布满针孔的铜人就立在墙角,胸口处还插着三根没取下的金针。 张仲景看着弟子们,眼中迸射出最后一道光彩,随即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 “弹石脉在筋肉皮,按举皆劈劈急,曰弹石,是肺绝死脉也。弹石脉者,萧处浓谓肺绝之脉,其脏脉现如弹石,劈劈然指,殊无息数,其死无疑矣。” “解索脉在筋肉上,动数而随散乱,无复次第,曰解索,是五脏绝死脉也。解索脉者.其形见于两尺.脉来指下.散而不聚.若分于两畔.更无息数.是精髓已耗.将死之候也。” “雀啄脉在筋肉,来而数急,曰雀啄,是心绝死脉也。主脾经谷气已绝,胃气无所荣养,其脉来指下,连连指数急,殊无息数,但有进而无退,顿绝自去,良久准前又来,宛如鸡践食之貌,但数日之寿也。” “屋漏脉在筋,按之止,时起而不相连,曰屋漏,是心肺绝死脉也。屋漏脉者,主胃经已绝,谷气空虚,其脉来指下,按之极慢,二十息之间或来一至,若屋漏之水滴于地上,而四畔溅起之貌,立死之候也。” “虾游脉在皮毛,浮而再起,寻还退没,不知所在,起迟而去速,曰虾游,是脾胃绝死脉也。虾游之脉,其来指下,若虾游于水面,泛泛而不动,瞥然惊掉而去,将手欲趋,杳然不见,须臾于指下又来,良久准前复去,又如虾蟆入水之形,瞥然而上,倏然而去,此是神魂已去,行尸之候,立死也。” “鱼翔脉在皮肉上,如鱼不行,而但掉尾动头身摇而久住,曰鱼翔,是肾绝死脉也。鱼翔之脉,主肾与命门皆绝,卫气与荣血两亡,其脉来指下, 寻之即有,泛泛高虚,前定而后动,殊无息数,宛如鱼游于水,面头不动而尾缓摇之貌,故曰鱼翔也。又曰亡阳之候,死矣,旦占夕死,夕占旦死,日中占夜半死,夜半占日中死。” “第七相,釜沸脉在皮肉上,涌涌如羹上肥,曰釜沸,是死脉也。” 张仲景突然抓住王叔和的手按在自己颈侧。 弟子们惊恐地看见师父脖颈青筋如濒死的蚯蚓般扭曲鼓动。 “此刻我血脉如釜沸涌如羹,旦占夕死不须药。。。”剧烈的咳嗽打断教学,帕子上绽开朵暗红梅花。 最年长的弟子卫汛突然跪下叩首:“师父,让我们先为您施针!” 他分明记得早年在长沙疫区,师父也是这样按着高烧孩童的腕脉,冷静指出“虾游脉,伏脉似虾游”,三日后那孩子果然在午夜断气。 “闭嘴!”张仲景竟撑着竹榻直起身来,白发散乱如疯癫道人,“当年我若早识得‘屋漏脉’前兆,何至于让那孩子肠痈溃烂而亡?” 他枯瘦的手背爆出青筋,起身上前一个个攥住徒弟们的衣襟:“摸!仔细摸清楚!如脉在釜中。。。” “死脉不是终点,是天地借人身打上的绳结。当年华佗摸出曹操头风里的死结,可惜曹孟德自己斩断了生机。。。” 铜壶滴漏声渐稀,王叔和突然发现搭在师父腕间的手指在发颤——不是自己在颤抖,而是那“沸腾”的脉搏正变得飘忽不定。 他猛然抬头,正对上张仲景释然的笑容:“第七相。。。最后如。。。枯枝断流。。。” 草庐中突然灌进穿堂风,卷起满地泛黄的《伤寒论》残稿。 在弟子们的惊呼声中,老医者如耗尽灯油的古烛般仰面倒下,最后的目光穿过晃动的竹帘,定格在院里那株挂满青黄果实的杏树上。 回到南阳故乡时,他亲手种下这株杏树,然后对抱着《难经》打瞌睡的王叔和说过:“待杏子熟透之时,为师定能写完这救世良方。。。” “师父!”王叔和等弟子扑到逐渐冰凉的躯体前,突然触及老者怀中硬物——半枚残缺的太守印信,边缘还沾着朱砂。 不由想起三日前师父尤在病榻上对他们谆谆教诲:“莫学何晏那厮。。。把五石散当丹药胡乱服用。。。切记。。。” 若干年后的太医署,新任太医令王叔和、皇甫谧,将最后一片竹简放入漆盒。 烛光映照着盒盖上“伤寒杂病论”五个篆字,他二人轻轻抚过师父用朱砂标注的“死脉篇”,窗外飘进的杏花瓣落在“如雾露凝”的批注旁。 终于,他们这些弟子一起整理完成了老师张仲景的着作《伤寒杂病论》,但依然遗失了六卷。 皇城更鼓声中,他们仿佛又看见那双枯手在虚空中比划:“记住,摸死脉不是判死刑,是伺机在阎罗殿前头抢人。。。” 第112章 太史寮 “我竟然看到了医圣张仲景给徒弟传授死脉的画面,好想哭,也好荣幸能有机会见证这段历史呀!”郗自信激动的说道。 “是呀,这就是‘医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宿命任务已完成,而且在医圣张仲景的帮助下柴荣和他的继承者开创了‘双德之治’,很厉害呀。” “至于医圣张仲景的宿命嘛,他的学生王叔和、皇甫谧等人继承了他的医道。” “而且他的学生们还写了《脉经》、《针灸甲乙经》等着作,医圣的医术算是后继有人啦,这要是还遗憾,只能是遗憾《伤寒杂病论》那遗失的六卷啦!” 郗自信心中还有些疑问,说道:“系统大佬,有些问题要问下,赵匡胤没有谋反,没想到他竟能恪守臣节?” 机械女声调侃:“宿主忘了?柴荣已然长寿,且分权制衡做得巧妙,赵匡胤纵有野心,也无篡逆之名。况且太子也成长起来了,后来赵匡胤在漠北打的契丹捷报频传,竟导致契丹西迁。” “那李重进那家伙那,没惹麻烦吧?” 郗自信挑眉。 “李重进嘛,后来回老家开了武馆,因为张仲景送给他过 ‘金疮药’ 的药方,他的武馆外还挂着 ‘跌打损伤,药到病除’ 的招牌那,生意很是兴隆。” “至于王朴嘛,告老还乡回去写书啦。” “那柴荣呢?”郗自信继续追问。 “他啊,当初跟着张仲景云游天下学了点本事,况且久病成良医,继续坚持到处给百姓看病去了。” “总之这次结局都不错,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 “恭喜宿主完成改变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张仲景才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算是相当不错啦。 机械女声打趣着说道,“最后一次成了柴荣亲生父亲柴守礼,宿主做任务以来头一次没有死,真是可喜可贺。” “系统大佬,咱不带取笑人的呀,”郗自信抗议。 “行吧,打住了。那还是按老规矩,虽然宿主回归值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陪家人看着姹紫嫣红的菏泽牡丹,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妻子泡好的枸杞水。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考古发现后周‘太子监国碑’,碑文记载柴宗训继位后开创‘双德之治’。。。” 半月后,开封,汴梁旧址,郗自信给他的孩子讲着后周世宗柴荣“十年开拓,十年养民,十年治世”的故事。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识海里响起了机械女声的声音:“半个月了,宿主这次休假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郗自信回答道。 “话说西周末年,周幽王无道,为博美人褒姒一笑,在骊山点燃烽火台谎称犬戎入侵,引得各路诸侯来救,褒姒见此开怀大笑。” “此后,幽王又多次点燃烽火,欺骗各路诸侯。后来犬戎真正入寇时,周幽王命人再燃烽火却无人来救,就这样周幽王就被杀死在骊山脚下,西周也就灭亡了” “了解的还可以呀”,机械女声说道,“但是要补充一些内容的,帮助你后面做任务哟。” “首先就是背景,周幽王二年,周室王畿所处之三川发生地震,岐山崩塌。而且已经连年旱灾,西周的民众饥寒交迫、四处流亡,社会动荡不安,国力衰竭。” “ 而周幽王又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他不思挽救周朝于危亡,奋发图强,而是整天不思国政,沉迷于女色而无法自拔,并且重用佞臣虢石父,盘剥百姓,激化矛盾。” “这边周幽王手底下的一个叫褒珦的大臣可就看不下去了,于是想方设法的劝谏周幽王,但是周幽王非但不听,反而把褒珦关押起来。” “这个褒珦嘛,在监狱里一关就关了三年。这样他的褒族人可就不干啦,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褒珦救出来。正好周幽王下令广征天下美女入宫,于是就在褒城内找到一位姒姓女子,教其唱歌跳舞,并把她打扮起来,起名为褒姒,献于周幽王。替褒珦赎罪。” “当然,关于褒姒的身世,《史记》中有这样的记载。” “早在夏朝末年,有两条神龙降落在夏帝的宫廷中,并自称是褒国的两位先君。夏帝命人占卜吉凶,发现无论是将二龙捕捉,还是将其赶走,甚至杀死都不吉祥,而最为吉祥的莫过于将龙涎封藏起来。夏朝灭亡,匣子传到商朝。商朝灭亡,匣子又传到了周朝,虽然历经三朝,但从未有人敢擅自打开。当匣子传到周厉王时,好奇心极强的周厉王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匣子。匣子在被打开的一刹那,龙涎溢出,流满宫廷,难以清除。龙涎似乎惧怕裸女,瞬间变成黑色蜥蜴,窜入后宫。后官有一位婢女不小心踩到蜥蜴爬过的地方,到了十五岁,在没有与男子交合的情况下竟然意外怀孕并生下一女。婢女非常害怕,于是便偷偷将女婴抛弃在野外,而这个女婴就是褒姒。” “同一时间,因为周朝有一谶语,卖山桑木制作的弓与箕木制作的箭袋的人会使周朝灭亡。周宣王听说有一对夫妇开了一家用山桑木和箕木制作弓和箭袋的店铺,于是便派人追杀这对夫妇。夫妇二人在逃往褒国的途中,遇到被婢女抛弃的女婴,见她可怜,便收养了她。” “后面就是耳熟能详的事情了,佞臣虢石父给周幽王出馊主意,烽火戏诸侯。” “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西周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西周镐京宫殿内,身份为西周太史寮姬明,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第113章 幽王近臣 幽王二年,孟夏。 镐京城头的青铜漏壶正滴下第七滴水珠。 郗自信盯着自己袖口绣着的三彩卷云纹,指尖因攥紧玉笏而泛出青白,这具身体的记忆也融合完毕。 晨雾未散的王宫内,廊柱上的饕餮纹在曦光中狰狞如活物。 他踩着湿滑的青石板随班而入,腰间的青铜腰牌“太史寮?姬”撞在朱漆门框上,发出细碎的清响。 “大夫今日面色不佳。” 左侧传来低笑,下大夫尹吉甫捋着花白胡须,袖口的麋鹿角纹随动作轻晃,“可是为昨夜的地震忧心?” 郗自信喉头微动,昨夜泾水流域的震动让他心有余悸 —— 那正是史书中“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的前兆。 他压低声音:“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泾水壅塞,恐非吉兆。” 尹吉甫瞳孔骤缩,刚要开口,便被前方的唱喏声打断:“天子驾临 ——” 三十六名执戟武士鱼贯而入,玄色甲胄上的蝉纹吞吐着晨光。 周幽王姬宫涅身着九章纹衮服(舜帝起十二章纹,周礼改为九章纹,始皇帝时未采用,东汉恢复十二章纹),腰间的蟠螭纹玉珏随步伐轻撞,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激起回音。 他身后跟着的褒姒裹着狐白裘,耳垂的东胡珍珠晃出碎光,比历史上更早入宫,也比之更添了几分妖冶。 “诸位爱卿,”幽王斜倚在九龙金漆榻上,随手抛着一枚羊脂玉扳指。 “褒美人说昨夜梦见神鹿衔芝,此乃祥瑞。寡人意欲在骊山建鹿台,爱卿们以为如何?” 殿内霎时寂静如坟。 郗自信望着幽王眼下的青黑,想起史书中“幽王三年,褒姒大得宠,王即废申后及太子”的记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陛下!西戎斥候已至泾阳,边境告急文书堆至太史寮案头,此时当务之急是 ——” “是为美人筑台!”褒姒忽然开口,声如碎玉投壶,“姬大夫屡屡以灾异为由阻挠陛下行乐,莫不是觊觎神器?” 她指尖抚过案头的《商颂》竹简,“昔伊陟相商,桑谷共生而大戊修德,灾异自消。陛下之德岂输大戊?” 郗自信抬眼,迎上褒姒眼底的冷光。 这个被后世戏称为“亡周妖妃”的女子,此刻正用袖口的蜀锦擦拭幽王的酒樽,金丝绣的雎鸠鸟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光。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史记》批注:“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 “陛下!”他突然跨前三步,玉笏击地发出金石之音。 “泾水地震,山陵崩摧,此乃阳失其所而镇阴之象!” “岂不闻,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今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臣恐国将不国!” 幽王的笑凝固在脸上,褒姒的指尖顿在酒樽沿。殿外忽然掠过一声鸦鸣,惊得廊下铜铃乱响。 郗自信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在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好个‘国将不国’。”幽王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水上的羽毛。 “姬明,你可知妖言惑众之罪当如何?”幽王挥挥手,两名武士如鹰隼般扣住郗自信的肩膀,“念你先祖有功,今日免你死罪。来人,剜去其一目,以儆效尤。” 褒姒忽然起身,狐白裘扫过案几,《商颂》竹简哗啦啦散了一地。 “陛下,剜目太过残忍。不如让姬大夫去骊山司爟,每日为臣妾点燃烽火,也好将功折罪。” 幽王挑眉,忽然大笑:“美人果然仁慈。姬明,你可愿意?” 郗自信被按在地上,鼻尖嗅到地砖缝隙里的霉味。 他望着褒姒腰间晃动的玉连环,那是幽王去年命人用楚山玉璞(和氏璧出现地)雕琢的。 史书中的烽火戏诸侯,此刻竟成了他的日常差事。 “臣。。。愿意。”他为了努力完成任务,根本无法拒绝,也害怕拒绝了,这次就没机会完成任务啦,只能强自开口,却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一绺被晒干的鱼鳔。。。 骊山行宫的司爟署低矮潮湿,二十七个青铜烽炉排列如刑具。 郗自信每日天不亮便要爬上三丈高的烽台,用浸过狼粪的柴薪点燃烽烟,看它在天际凝成灰黑色的柱子。 “大夫,今日诸侯又没来。”小司爟缩着脖子递来火把,“这次褒娘娘在台上笑了将近半个时辰,陛下赏了她十车明珠。” 郗自信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官道,握紧火把的手青筋暴起。 自他掌管烽燧以来,幽王已点燃烽火九次,每次都以“戏诸侯”为乐。 诸侯们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的敷衍了事,西周的威信正随烽烟慢慢消散。 复七日,黄昏。 幽王与褒姒又至烽台。褒姒身着新制的翟衣,衣上绣着百只振翅的玄鸟,在暮色中宛如活物。 “姬大夫,”幽王晃着酒壶,“美人今日心情好,你且点燃烽火,让她再笑一次。” 郗自信握着打火石的手在发抖。 他望着褒姒眉间的朱砂,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司爟署听见的密谈 —— 申侯的使者已潜入镐京,与犬戎暗通款曲。 “陛下,”他忽然跪下,“今日不宜举烽。臣昨夜观星,荧惑犯心宿,主‘王者失其宫’。” 幽王的酒壶“当啷”落地,酒液在石板上蜿蜒成河:“你是说,寡人会失位?” 褒姒轻笑,指尖拨弄着烽炉边缘的灰烬:“姬大夫,你说的荧惑,可是天上的灾星?” 她忽然贴近郗自信,身上的椒墙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那么,它可曾照见你今日的结局?” 郗自信抬头,对上褒姒眼底的怜悯。 他忽然明白,这个女子早已看透了幽王的结局,却无力改变。 “点火。”幽王的声音冰冷如铁。 郗自信颤抖着点燃烽烟,浓烟刺痛了他的眼睛。 远处的官道上,终于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 郑国的军队来了。 褒姒忽然大笑,笑声惊起一群寒鸦。 郗自信望着她剧烈抖动的肩膀,第一次发现她的笑里全是眼泪。 “原来真的有人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幽王,你看,还有人信你。” 幽王愣住,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郑国军旗。 郗自信奋不顾身扑向幽王,同时也听到了破空声从后方传来。 一支冷箭穿透他的咽喉,他倒在褒姒脚边,看见她眼中的震惊。 幽王的惊呼混着战马的嘶鸣,在他耳边渐渐模糊。 “姬明!”幽王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快传太医!” 郗自信想笑,却咳出满口血沫。 他望着满天星斗,忽然想起以前在博物馆里见到的西周青铜器,好似那些斑驳的铭文里,早已经写好了他的结局。。。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114章 申国之使 “系统大佬,别玩人呀,昏君的秘书没那么好当的呀!” 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劝谏周幽王这种任务真不好完成呀。” “秘书一般可都是心腹才能当的,宿主您要是能力够的话,会搞定的,多找自身原因吧。”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机械女声继续说着,“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系统大佬这次别坑我,拜托了”,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镐京城外,身份是申国公子,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额头撞在马车的檀木窗框上。 车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驼铃声,混着粗犷的秦地口音:“都跟上!别让申国的宝贝磕着喽!” “公子醒了?”柔软的锦帕擦过他的额头,“您在陈仓道中暑昏迷,可吓坏奴婢了。” 郗自信抬头,看见一名侍女正捧着青铜药碗,发间插着一支朴素的木簪。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入手触到一块温润的玉佩 —— 那是申国公子的信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穿越成了申国公子申无畏(和某位怨种重名),申后的族侄,奉父命前往镐京进贡。 车舆外,三十辆满载玉器、丝绸的辎车正沿着渭水河谷缓缓前行,车队最前方飘扬着申国的“熊旗”。 “公子,”侍女压低声音,“昨夜宿营时,奴婢听见车夫们议论,说镐京内褒姒惑主,幽王无道,已乱作一团。” 郗自信握紧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蟠虺纹。 史书中,申后被废后,申侯联合犬戎攻破镐京,杀死幽王,拥立姬宜臼为周平王,开启东周乱世。 而他,即将做最后的努力,也就是要进城询问周幽王为什么废申后去太子,转立伯服为太子。 三日后,镐京南门。 “申国使者 —— 申无畏觐见!” 郗自信身着五采朝服,手持玉璧踏入午门。 九尺高的青铜门扉上,商汤伐桀的浮雕已被风雨侵蚀,露出底下新刻的褒姒画像。 他路过太庙时,看见宫门紧闭,檐角的镇兽被摘去,露出斑驳的泥胎。 “申公子远来辛苦。”幽王斜倚在龙椅上,褒姒半靠在他怀里,手中抱着一只外邦进贡的黑猫,“申侯可好?” 郗自信叩首时,玉璧触地发出清响:“父王托臣转达,申国愿为王室镇守西陲,岁岁朝贡,永不相负。” 他抬头,看见褒姒腕间戴着申国去年进贡的蓝田玉镯,“此乃申国新制的‘山河鼎’,愿陛下江山永固。另吾父申侯问申后太子缘何被废。” 幽王挑眉,黑猫忽然跳上案几,爪子抓破了郗自信的衣袖。 褒姒轻笑:“听闻申国与犬戎眉来眼去已久,这‘山河鼎’莫不是为犬戎而铸?” 殿内气氛骤冷。 郗自信望着褒姒眼底的算计,忽然明白,她早已将申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褒娘娘说笑了,”他强作镇定,“申国与犬戎仇深似海,岂会 ——” “够了。”幽王挥挥手,“申无畏留京为质,申侯暂且留任。至于贡品,”他瞥了眼金丝楠木箱中的玉器,“就赏给褒美人吧。” 郗自信被押入驿馆时,暮色已浸透镐京。 他站在窗前,看见街角一群百姓围着一个巫师,那人赤身裸体,正在焚烧龟甲。 “公子,”侍从悄悄递来一卷竹简,“申侯密信。” 竹简上的朱砂字刺得他眼眶生疼:“幽王无道,天命已移。可图大事。” 郗自信努力却未达目的,很是失落,只好猛地将竹简投入炭盆,火苗腾起时,他听见驿馆外传来悲怆的歌声。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那是《诗经?小雅?十月之交》的片段,讽刺幽王乱政。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段历史 —— 公元前 771 年,镐京被犬戎攻破,这首诗被刻在青铜鬲上,流传千年。 三日后,郗自信趁夜逃出驿馆,希望能见到申侯,做最后的努力。 他换上平民服饰,混在流民中向西门走去,却在城门口被卫兵拦住:“拿出路引!” 他摸向怀中的玉佩,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 玉佩却不知何时已丢失,也许在被人押入驿馆时就被人摸走了。 卫兵的目光落在他空无一物的腰间纹饰之上,手按剑柄大喝道:“你是申国细作!” 郗自信转身狂奔,拐入一条暗巷。 身后传来追兵的呼喝,他忽然看见前方有火光冲天,浓烟中传来百姓的哭喊声。 “拆太庙的砖石!快!”监工的皮鞭声劈空而来,“褒娘娘的倾宫等着用呢!” 郗自信躲在断墙后,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搬运太庙的青砖,孩童们在废墟中捡拾残片,一名老者因体力不支被活活打死。 他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 —— 这就是幽王治下的西周,连祖宗的宗庙都要拆毁。 “抓住他!”追兵的喊声近在咫尺。 郗自信转身欲跑,却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等爬起来时,看见一名少年举着木棍站在他面前:“大人,走这边!” 少年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破窑。窑内躺着几个伤病的百姓,墙角堆着发霉的粟米。 “公子,”少年跪下,“我爹是太庙的守陵人,被监工打断了腿。您是申国公子,能救救我们吗?” 郗自信望着少年眼中的哀求,想起史书中申侯引犬戎破城的结局。 他掏出怀中的碎银:“拿去吧,带家人去陈国,那里相对安定一些。” 少年磕头谢恩时,郗自信听见窑外传来马蹄声。 他掀开破席,看见一队周朝士兵正在搜查,为首的将领正是虢石父。 “出来!”虢石父的铁枪挑破草席,“申国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郗自信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忽然想起《道德经》中的一番话:“治大国如烹小鲜,需循序渐进。”可他此刻,连循序渐进的机会都已失去,只剩搏命一途。 匕首刺入虢石父小腹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的上下牙之间打颤:“先解决这个佞臣。” 佞臣捂着受伤的小腹仰面而倒,鲜血溅在太庙的残砖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追兵的箭矢破空而来,郗自信最后看见的,是少年惊恐的脸和远处熊熊燃烧的倾宫。 被当做细作的他,早已无处逃脱。 他毅然的护住了少年,身上带着箭矢,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115章 司徒姬友 “这次宿主以那个大冤种申国公子的角色救了太庙守陵人的孩子,倒是有几分血性,佩服佩服。”机械女声赞同道。 郗自信很无语,只能说,“总不能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吧,而且这孩子就算刚刚被我救了,估计也会被追兵杀害吧。” 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追兵认识这破窑内的小孩和其他人,弄死你之后,倒是网开一面放过了他们,可真是造化弄人呀。” “言归正传,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镐京城内,身份是周厉王少子、周朝司徒、郑桓公姬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幽王三年,孟夏的镐京笼罩在一层稀薄的雾霾中,仿佛上天也在为西周的命运叹息。 郗自信在剧烈的眩晕中醒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剑柄,低头看见玄色深衣上绣着的五爪蟒纹,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融合 —— 这是西周司徒的专属纹饰。 案头青铜镜中映出一张刚毅的面孔,浓眉下双目如炬,颔下蓄着修剪整齐的美髯,正是周幽王的叔父、郑桓公姬友。 “司徒大人,早朝时辰已到。” 家臣祭仲掀开竹帘,声音低沉如钟,“今日要呈《均田策》,需多加小心。” 郗自信将竹简收入袖中,腰间的蟠螭纹玉珏随动作轻晃,发出清越声响。 他轻抚剑柄上的饕餮纹,想起史书中对这位郑国始祖的记载:“桓公为司徒,甚得周民和,周王封其子掘突于郑。” 如今他身负司徒之责,兼管土地与教化,深知幽王二年的地震与旱灾已让西周民生凋敝,若不改革,大厦将倾。 朝堂之上,三十六根盘龙柱间缭绕着椒墙香,与殿外飘来的焦土味混作一团。 周幽王姬宫涅斜倚在九旒金漆龙榻上,褒姒半靠在他胸前,身上的翟衣绣着百只振翅玄鸟,金丝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光。 幽王左手把玩着一枚西域进贡的琉璃珠,右手随意挥了挥:“今日有何事奏?” “陛下,” 郗自信越众而出,玉笏触地发出清响。 “泾水壅塞,岐山崩塌,三川震动已逾半年有余。正所谓‘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今水失其性,乃阴阳失序之兆,望陛下 ——” “又来这套!” 褒姒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幽王手背,“司徒大人日日以灾异为辞,莫不是见不得陛下与我享乐?” 她腕间的蓝田玉镯叮当作响,正是去年申国进贡之物,“昔年伊陟相商,桑谷共生而大戊修德,灾异自消。陛下之德岂输大戊?” 郗自信抬眼,迎上褒姒眼底的冷光。 这位被后世谬称为 “亡周妖妃” 的女子,此刻眼尾的丹砂痣在烛火下妖冶如血。 他强压怒意,展开手中竹简:“臣非危言耸听。今百姓流离失所,王畿之内竟有易子而食之事!臣请推行均田之法,将贵族私田收归王室,按人口分配与无地庶民,再轻徭薄赋,兴修水利 ——” “住口!” 虢石父突然出列,尖顶冠上的狐尾随动作乱颤。 “司徒分明是想夺诸侯之田,动摇王室根基!贵族乃大周柱石,若削其田产,谁来拱卫王室?” 这位三公之首的周朝上卿素以贪财好利闻名,腰间悬挂的九环玉佩叮当作响,每一环都嵌着东胡进贡的绿松石。 郗自信转向幽王,见帝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心知机不可失:“陛下可曾记得,文王建灵台、辟雍,与民同乐,故得天下归心;厉王专利,终致国人暴动。今大旱之下,若再纵容贵族兼并土地,恐重蹈厉王覆辙!” 幽王闻言,手指骤然收紧,琉璃珠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褒姒见状,轻捏幽王耳垂,柔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何须听此书生空谈?昨夜臣妾梦见神鹿衔芝,正应在骊山建鹿台,以承天命。” 殿外忽有寒鸦长鸣,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郗自信望着幽王逐渐松弛的面色,知道大势已去。果然,幽王挥挥手,语气倦怠:“司徒暂退,容寡人细思。褒美人所言鹿台之事,即刻筹备。” 退朝时,虢石父与他擦肩而过,袖中飘出一片竹简,上书 “申侯与犬戎密信” 几字。 郗自信瞳孔骤缩,却见老贼冲他阴恻恻一笑,转瞬消失在廊柱阴影中。 夜深入定,司徒府后宅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郗自信在烛火下修改《均田策》,案头摆着从郑国带来的麦饼与野菜汤,这是他刻意保持的清俭习惯。 祭仲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浑身血迹的斥候。 “大人,” 斥候跪地呈上染血的竹简,“犬戎斥候已至陈仓道,距镐京不足二百里。申侯暗调甲兵,似有异动。” 郗自信展开竹简,借烛光看清上面的朱笔密报:“申侯因废后之事怀恨,竟与犬戎首领歃血为盟。” 他捏紧竹简,指节泛白,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传我命令,命世子掘突整备郑国军马,随时待命。” 次日早朝,郗自信手持犬戎密信上殿:“陛下!申侯勾结犬戎,不日将兵犯镐京!臣请率王师镇守西陲,兼查均田之事!” 褒姒脸色微变,幽王却懒洋洋道:“司徒未免杞人忧天。申侯乃国丈,岂会做此大逆之事?” 虢石父趁机进言:“陛下,司徒久掌兵权,又与郑国世子暗通款曲,恐有二心!” 这位佞臣甩动衣袖,露出袖口绣着的金钱豹纹,“昨日军中突现流言,说司徒欲立其世子为新君!” 朝堂哗然。 郗自信望着幽王瞬间阴沉的脸色,知道虢石父已抢先一步构陷。 他解下腰间司徒印绶,掷于地上:“陛下若信谗言,臣愿以死明志!但求陛下看在列祖列宗份上,听臣最后一言 ——” “够了!” 幽王拍案而起,酒樽翻倒,暗褐色的蜂蜜酒在玉阶上蜿蜒如血,“姬友,念你宗室之亲,今日免你死罪。即日起削去司徒之职,贬为庶人,永不得入朝!” 郗自信惨笑,忽然想起史书中郑桓公最终战死骊山的结局。 他望向殿外逐渐暗沉的天空,想起郑国百姓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未竟的均田之策,又想起了两千七百多年后的六位义士。 “‘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姬友始”,说完,郗自信转身冲向殿柱。 “大人不可!” 祭仲惊呼。 褒姒的尖叫声中,郗自信的额头撞上青铜柱,鲜血飞溅在蟠龙纹柱上,宛如一朵盛开的冥河之花。 幽王惊恐后退,袍角沾满酒液与血迹。虢石父目瞪口呆,手中的竹简散落一地。 “臣。。。以血谏君。。。” 郗自信滑坐在地,望着幽王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听见褒姒的哭喊声,听见祭仲的痛哭,却仿佛置身事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殿外随风摇曳的那面周字大旗上。。。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116章 太史伯阳父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高义。” “华夏之所以数经沉浮后总能强势崛起,正是因为有了无数的像这样的星星点点,最伟大的教员才得以将这些星星点点,变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郗自信点头称是。 机械女声轻快的说道,“宿主这次值得一夸。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脸上充满坚毅的表情。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镐京城内,身份是太史伯阳父,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幽王二年,夏末。 郗自信凝视着案头龟甲上的裂纹,这具身体的记忆逐渐融合完毕。 三川地震的急报已呈递三日,龟甲上 “川竭山崩,国将亡” 的兆纹清晰如刀刻,与史书中 “周将亡矣” 的预言完全重合。 “大人,” 随身小厮捧着竹简闯入,衣摆沾着泾水河畔的泥沙,“岐山崩塌的消息传来,压毁三十里王田,百姓流离失所,号哭震天。” 郗自信起身,玄色深衣扫过满地散落的龟甲。 他拾起一片裂纹如蛛网的龟甲,烛火下,纹路竟似一条被斩断的龙身。史书中的记载在耳畔回响:“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 “备车,我要面见陛下。” 他将龟甲收入袖中,腰间的太史印绶随动作轻晃,青铜材质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冷光。 朝堂之上,三十六根盘龙柱间缭绕着椒墙与劣酒混合的浊气。 周幽王斜倚龙榻,褒姒半靠在他胸前,手中拨弄着一串东胡进贡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大如鸽卵,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太史有何急奏?” 幽王咬着一颗糖渍梅子,汁水顺着嘴角滴落,在龙袍上洇出暗黄斑点。 郗自信展开龟甲,裂纹在晨光中狰狞如张开的虎口:“陛下,三川地震乃‘阳失其所而镇阴’之象。” “古语云:‘水不润下,则民罹其灾;土不稼穑,则国无储粮。’今泾水断流,岐山崩陷,此乃上天警示 ——” “又来这套!” 褒姒忽然轻笑,珍珠项链滑落在地,颗颗滚向郗自信脚边,“太史大人又来拿天威说事啦。” 她转头对着周幽王撒娇,“陛下,我还是要说,当年伊陟相商,桑谷共生而大戊修德,灾异自消。陛下之德岂输大戊?” 她腕间的蓝田玉镯叮当作响,与廊下铜铃共鸣,如同一曲嘲弄周幽王无道的丧歌。 郗自信看向褒姒,目光如利刃划过她眉间的丹砂痣:“娘娘可知,夏亡于伊洛竭,商亡于河竭,今三川皆震,此乃‘天之所弃,不过其纪’!若不立即停建鹿台、开仓赈民、亲贤臣远小人,我宗周必亡!” 他重重叩首,玉笏触地发出金石之音,额角撞在青砖上,顿时渗出鲜血。 虢石父晃着尖顶冠上的狐尾, 走上前来,“陛下,太史借天象妖言惑众,分明是受申侯指使,妄图动摇国本!臣闻其与郑国世子暗通款曲,恐有不轨!” 他甩动衣袖,露出里面绣着的金钱豹纹,腰间九环玉佩叮当作响,每一环都嵌着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的绿松石。 幽王揉了揉眉心,语气倦怠:“太史且退下,容寡人细思。褒美人,鹿台的玉石可曾运抵。。。” 退朝时,郗自信在廊下被虢石父拦住。 老贼凑近,袖中飘出一缕浓重的酒气:“伯阳,聪明人该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好。” 他指尖划过郗自信袖中的龟甲,“不然,这龟甲怕是要先替你卜算死期了。” 深夜,书房的烛火将伯阳父的影子投在墙壁,宛如一幅挣扎的困兽图。 随身小厮捧着新抄的《太史谏书》,声音发颤:“大人,申侯密使送来消息,犬戎在西陲与申侯会盟,不日将犯镐京。” 郗自信望着窗外破碎的星空,想起史书中幽王 “烽火戏诸侯” 的荒唐结局。 他握紧狼毫,在谏书末尾写下:“国将亡,必有妖孽;天欲坠,必有征兆。愿陛下幡然悔悟,为时未晚。” 墨迹未干,忽闻远处传来犬戎进献战马的嘶鸣。。。 又是一次“烽火戏诸侯”。 镐京外的骊山烽火台燃起熊熊烈焰,却再无诸侯援兵。 郗自信站在镐京城内的断墙上,望着西方如黑云压城的犬戎骑兵,寒风卷起他的白发,宛如一面即将凋零的白旗。 史书中的预言终于成真:“周将亡矣!” “大人,快走!” 大夫赵叔带拽住他的衣袖,甲胄上的青铜饕餮纹结着薄冰,“犬戎已破镐京西门,幽王携褒姒逃往骊山,我等护您西奔郑国!” 郗自信摇头,望向宗庙方向,那里已腾起滚滚浓烟。三日前,他曾最后一次觐见幽王,却见帝王在鹿台上与褒姒纵酒,对宫外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伯阳父,留得青山在,” 赵叔带急得跺脚,对着郗自信大声吼着,“您乃周室最后的太史,需为后世存一卷实录!” 马蹄声渐近,犬戎的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郗自信摸出怀中的龟甲,裂纹竟如犬齿般狰狞。 他将龟甲投入火中,看着它在烈焰中崩裂成碎片,宛如西周王朝的缩影。 “走!” 赵叔带挥手,几名武士强行将郗自信扶上战马。 逃亡途中,郗自信回望镐京,只见宗庙的飞檐在火中坍塌,青铜鼎的残骸在雪地上投下狰狞阴影。 他想起幽王二年那篇无人听信的谏书,想起褒姒腕间的玉镯,想起虢石父阴狠的笑容,心中泛起苦涩。 “大人,快看!” 随身小厮指向骊山方向。 烽火台上,幽王的身影隐约可见,褒姒站在他身侧,裙角的金鹿饰物在火光中闪烁如鬼火。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烽火台轰然倒塌,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褒姒嘴角的讥笑 —— 那是她最后的笑容,也是西周最后的光芒。 郗自信闭上双眼,泪水混着雪花滑落。 他知道,自己虽逃得一命,却注定要成为西周灭亡的活证人。 史书中的 “平王东迁” 即将开启,但那个曾经的西周,已随烽火一同消逝。 “周室。。。亡矣。” 他低语,任由战马载着自己向郑国方向狂奔,身后,犬戎的欢呼声渐渐淹没了宗庙的哭喊声。。。 机械女声响起:“宿主这次任务,西周已灭亡,失败。” 第117章 王弟姬望 “宿主这次也没死,但是没完成任务,只能重新开始做任务了”。机械女声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 “温馨提示,宿主您上次任务失败,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镐京城内,身份是周幽王的弟弟姬望,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幽王十年,暮秋。 镐京北门的吊桥缓缓落下,郗自信望着城楼上斑驳的 “周” 字大旗,甲胄上的青铜饕餮纹还沾着边疆的沙尘。 他率西征军归来,却发现城门守军形如散兵,铠甲生锈,矛戈歪斜,连 “周礼” 要求的 “正衣冠” 都难以做到。 “上将军,陛下在鹿台设宴,命您即刻赴宴。” 传令官的声音带着不耐,绣着鹿纹的袖口露出半截金箔,显然是从国库中偷取的赏赐。 郗自信握紧马鞭,指节泛白。 他记得出征前幽王曾拉着他的手说:“吾弟上将军,西戎就交给你了,寡人等你凯旋,共饮鹿台酒。” 如今归来,却只见都城萧条,百姓面有菜色,道旁堆满饿死的尸首,竟有野狗啃食。 鹿台之上,鎏金铜柱间缭绕着浓郁的酒香与脂粉气。 幽王斜倚在褒姒身侧,二人共享一个酒樽,褒姒的翟衣上绣着百只振翅的玄鸟,金丝在夕阳下泛着诡谲的光。 “望弟辛苦了!” 幽王举杯,琥珀色的葡萄酒顺着嘴角滑落。 “来,尝尝这外邦进献的美酒,比你在边疆喝的马奶酒强百倍!” 郗自信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面发出清响:“陛下,西戎已退,但犬戎在北境集结,恐有大举入侵之势。臣请增兵镐京,加固城防!” 褒姒轻笑,指尖抚过幽王手背:“上将军真是扫兴,难得凯旋,何不谈些高兴事?” 她挥挥手,两名舞姬呈上玉盘,盘中放着用蜂蜜腌制的鹿肉,“这是鹿台新制的‘瑞鹿脯’,上将军尝尝。” 郗自信望着玉盘中的肉食,想起边疆将士啃食的草根树皮,喉头一阵腥甜:“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民有菜色,此等奢靡。。。” “够了!” 虢石父尖声打断,尖顶冠上的狐尾剧烈抖动。 “上将军在外劳苦,许是累糊涂了?鹿台乃天命所归,陛下与娘娘享用,正是顺天应人!” 他甩动衣袖,露出里面绣着的金钱豹纹。 “再说,犬戎不过疥癣之疾,我大周铁骑踏平他们如碾蝼蚁!” 幽王打了个哈欠:“望弟既累,先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再议兵事。” 退宴时,郗自信在廊下遇见太史伯阳父,老臣的须发已全白,眼中布满血丝。 “上将军,三川地震后,岐山龙脉已断,周室气数。。。” “我已知晓。” 郗自信按住老人颤抖的肩膀,“明日早朝,我必再谏。。。” 幽王十一年,朔风如刀,刮过镐京城头的裂痕。 郗自信站在箭楼东侧,青铜护心镜结着晨间的雾气,甲胄下的棉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风中冻成硬壳。 他望着城下犬戎军阵中飘扬的狼头大旗,每根狼毛都被涂成血色,在日光下泛着暗红的幽光,宛如无数冤魂在哀嚎。 回镐京的短短一年时间,郗自信回想着劝谏周幽王的次数,无语凝噎。 “上将军,东门守将战死!” 斥候跌撞着扑来,左目被箭矢贯穿,血珠顺着脸颊滴在郗自信的靴面上。 “申侯亲率重甲兵破城,云梯已架上城墙!” 郗自信转身时,听见身后 “周” 字大旗撕裂的声响。 那面曾在牧野之战中飘扬的战旗,如今破洞累累,边缘被火燎得蜷曲,露出底下斑驳的 “德” 字绣纹 —— 那是他出征西戎前亲手绣上的,祈望 “以德服人”,此刻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腹触到刻着的 “克商” 二字,那是先祖留下的征战印记。 “所有伤兵退入内城,能战之士随我堵截东门!” 副将扯住他的衣袖:“上将军,陛下车驾已向骊山方向突围,您该护驾!” 郗自信望向骊山,那里的鹿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鎏金顶冠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眼疼。 他忽然想起出征那日,幽王在鹿台为他饯行,曾拍着他的肩膀说:“望弟若得胜归来,寡人与你共饮三百杯!” 此刻,帝王的车驾却正朝着鹿台疾驰,车帘掀开一角,露出褒姒的半张脸,她竟还在涂脂抹粉,仿佛即将赴一场盛宴。 “护驾?” 郗自信冷笑,“他们护的是自己的性命,我护的是周室的尊严。” 东门方向传来巨响,犬戎的撞城锤攻破城门,橡木碎屑飞溅,惊起一群蛰伏的乌鸦。 郗自信率军冲下箭楼时,看见申侯骑在一匹黑马上,甲胄上的珍珠缨络随着战马颠簸叮当作响,每一颗都价值百金。 “姬望,你看看这镐京,” 申侯挥鞭指向燃烧的民居,“幽王让百姓易子而食,让士兵无衣无粮,你怎还为他卖命?” 郗自信的青铜剑劈飞一名犬戎武士,剑锋擦过对方咽喉,血珠溅在申侯的锦袍上,“你引外敌屠城,与禽兽何异?” 激战中,他忽然听见骊山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抬眼望去,鹿台的玉石穹顶轰然崩塌,火光中腾起的烟尘如蘑菇云般升空,隐约可见褒姒的身影站在废墟边缘,翟衣被火光照成金红色,宛如一只浴火的妖鸟。 她举起酒樽向这边遥遥一敬,嘴角扬起的讥笑,比犬戎的弯刀更冰冷。 “上将军,快看!” 副将忽然指向天空。 郗自信看见,骊山烽火台终于燃起狼烟,却不是约定的三堆,而是孤零零的一堆 —— 幽王终究是没学会正确的烽火礼仪。 浓烟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显得单薄而可笑,如同周室最后的叹息。 申时三刻,内城防线崩溃。 郗自信退至宗庙前,后背抵着文王庙的朱漆门,手中的剑刃已卷口,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尸体。 犬戎首领的大旗逼近,首领手持镶满宝石的弯刀,目光落在郗自信的甲胄上:“周将,降则免死。” 郗自信吐掉口中的碎牙,血水混着泥土:“我姬姓子孙,岂会向蛮夷屈膝?” 弯刀刺入胸膛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无衣》的歌声 —— 那是他为了鼓舞士气,在大周军中教士兵传唱的战歌,此刻却由犬戎士兵的口中唱出,带着戏谑的调子。 他望向骊山,烽火台上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褒姒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与幽王的轮廓重叠,宛如一对相拥赴死的鸳鸯。。。 “列祖在上,” 他低语,鲜血顺着甲胄缝隙渗入泥土,“姬望无能,未能保宗庙周全,但求。。。求后世子孙,莫忘今日之耻。” 郗自信的视线已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见的,是宗庙屋檐上的镇兽雕像,那曾是西周威严的象征,此刻却在火光中裂成两半,滚落尘埃。。。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卒,任务失败。 第118章 晁错登场 “宿主穿越成周幽王的弟弟、周携王姬望,加强了一下他的带兵能力,已经尽最大努力挽救西周了,但是没成功真的很遗憾呀”,机械女声惋惜的说道。 郗自信回味了刚刚的经历,也在唏嘘的附和着。 “本任务宿主您这次任务还是失败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四杀一流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这次任务叕失败,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只能照办。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西汉晁错,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西汉晁错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的话是不是有点问题呀!”郗自信挠头。 “系统大佬,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描述晁错的时候都用了四个字‘峭、直、刻、深’——也就是严厉、刚直、苛刻、心狠。” “据我所知,晁错是个能臣,可以为国深谋远虑,奋不顾身,但是他不懂得保全自身和为官之道,与周围大臣关系一般都不融洽呀,他能劝服这么难劝的周幽王吗。” 机械女声嘲弄的说道,“嘘,总有办法的,先看看他的全能成就。” “他当时被西汉朝廷委派去济南伏生那里学习《尚书》,协助伏生的女儿整理了留存的《尚书》残稿。” “还有,晁错的《守边劝农疏》是在历史上首次提出屯田戍边建议,并周密地设计了实施举措,有效防范了匈奴进攻。” “他的《言兵事疏》将古代兵法又推向了一个新的巅峰。” “当然,最重要的,他上疏的《论贵粟疏》可是西汉关于重视粮食储备、发展农业生产的重要着作,对巩固西汉王朝统治可起了积极作用哟,还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和经济的繁荣。” “所以,他儒法兵农等等都有涉猎的哟,宿主先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汉景帝三年,长安城的春天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街头巷尾,人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话题都围绕着一个人 —— 晁错。 此时,晁府的书房里,晁错正伏案疾书,手中的竹简上,是他刚起草的《削藩策》。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刚毅的脸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坚定的眼神。 自景帝即位以来,他作为御史大夫,一直致力于削弱诸侯势力,加强中央集权。 这是他认为让天子尊崇、国家安宁的必由之路,即便为此得罪天下诸侯,他也在所不惜。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大人,老家颍川有人来了,说是您的父亲。” 仆人话音刚落,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已大步跨进书房。 晁错抬头,只见父亲风尘仆仆,脸色凝重,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父亲,您怎么来了?” 晁错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晁父盯着儿子,叹了口气,说:“如今皇上刚刚即位,你执掌大权,削弱诸侯,疏远人家的骨肉关系,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在埋怨你,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晁错看着父亲,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随即便被坚定的信念取代。 他拱手道:“父亲,孩儿知道此举定会招致怨言,但如果不这样做,天子的威严何在?国家又如何能安定?” “诸侯势力膨胀,迟早会危及朝廷,到时天下大乱,百姓更要受苦。孩儿身为大臣,不能只考虑个人得失,必须为国家的长远计。” 晁父听着儿子的话,心中既无奈又心疼。 他知道儿子胸怀大志,一心为国,可他更清楚,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得罪了诸侯,得罪了满朝文武,便是把自己和整个家族置于风口浪尖。 “错儿啊,你可曾想过,刘家的天下安宁了,我们晁家却危险了!那些诸侯个个手握重兵,怎会甘心被削?他们早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老人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听为父一句劝,放弃吧,咱们回家,过些安稳日子不好吗?” 晁错跪在父亲面前,叩首道:“父亲的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 “但如今国家有难,孩儿不能退缩。若因害怕得罪人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孩儿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做这朝廷大臣?” 晁父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知道他心意已决,无法动摇,老泪在眼中打转。 他颤抖着双手扶起晁错,悲声道:“罢了,罢了,你有你的志向,为父不怪你。” “但晁家恐怕难逃此劫了,我这就离开你回去,免得亲眼看着灾祸降临。” 说完,晁父转身便走,晁错想要挽留,却见父亲头也不回,步伐沉重而决绝。 回到颍川老家后,晁父整日郁郁寡欢,心中的担忧与恐惧与日俱增。 他知道,儿子的削藩之举必然会引发诸侯的反叛,而一旦反叛发生,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晁家。 他无法阻止儿子,也无法改变这即将到来的灾祸。 晁父连连叹息。 突然,这位父亲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透着决绝。 他决定要像天底下的父母亲一样,最后帮一次孩子。 自己现在唯有一死,或许可能会让儿子有所触动,就算还是阻止不了不幸发生,或许也能让晁家九族有一丝逃过灭顶之灾的可能。 想通这些,他让人备下酒菜,独自坐在庭院中,望着天边的落日,心中满是凄凉。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模样,聪明好学,志向远大,本以为能光宗耀祖,却不想如今却要面临灭族之祸。 “错儿,为父先走一步了,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度过此劫。” 说完,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一饮而尽。 临死前,他喃喃自语:“我实在不忍心看到灾祸降临到自己身上,更不忍心看到晁家毁于一旦啊。” 晁父死后十几天,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吴楚等七国以 “诛晁错,清君侧” 为借口,起兵反叛。 一时间,战火纷飞,天下震动。 景帝接到奏报,惊慌失措,忙召集群臣商议。 窦婴、袁盎等人进言,说只要诛杀晁错,便可平息诸侯之乱。 景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那天,长安的东市格外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晁错穿着上朝时的礼服,平静地站在刑场上。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为了国家,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他而自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满是愧疚与悲痛。 “行刑!” 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的刀落了下来,晁错就此没了知觉。 他的血,染红了东市的土地,也染红了那个时代的天空。 ———————— 当晁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着宽衣博带,躺在雕花木榻上,殿内烛影摇红。 一名仆从正跪地禀报:“褒姒娘娘今日又不肯笑,幽王陛下可愁坏了。。。” 第119章 镐京梦醒 幽王二年,霜降,岐山崩塌的第十日。 晁错在剧烈的眩晕中醒来,后脑传来的钝痛混着泥土的腥甜。 他挣扎着撑起上身,发现自己身着西汉朝服,腰间系着一面陌生的青铜腰牌,上面 “晁” 字篆刻古朴。 “公子醒了!” 急切的呼喊声传来,晁错抬头,看见一名仆从打扮的年轻人正跪在他面前小心服侍着。 年轻人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玄色衮服的中年男子,腰间玉珏刻着蟠螭纹,正是史书中 “周室最后的守护者” 郑桓公姬友(郑伯友)。 “这里是?” 晁错嗓音沙哑,他记得自己身穿朝服被腰斩于汉景帝时期都城长安的东市。 此时指尖触到身下的青石板,触感粗糙如铁,远处传来的编钟声却异常清亮,与记忆中长安的晨鼓截然不同。 “司徒府外。” 姬友上前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破损的衣袖上,“昨夜暴雨,某见公子倒在街角,衣饰非比寻常,故带回府上。” 晁错望着姬友身后的朱漆门扉,门楣上 “司徒府” 三字斑驳,却仍有威仪。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在研读史书之时,曾为周幽王时期的司徒姬友 “保王畿,卫宗庙” 的结局扼腕,此刻竟与这位西周名臣相遇。 “谢司徒救命之恩。” 晁错长揖及地,瞥见姬友腰间悬挂的《周官》竹简,忽然福至心灵,“在下晁错,从东方来,欲献治国之策于天子。” 姬友挑眉,示意仆从退下,独留二人在廊下:“东方?何国之民?” 晁错直视对方,掷地有声:“非周非商,乃后世之人。” 见姬友瞳孔骤缩,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前世偶然发现准备献于汉景帝却未及呈上便遭腰斩的铁制犁铧模型,“此为代田犁,深耕三寸,垄甽交替,可使粟米增产三成。” 姬友接过犁铧模型,指腹摩挲着锋利的刃口,青铜作坊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先生可知,三川地震后,王畿之内已无余粮?” “所以更需行‘兵农合一’之法。” 晁错指向远处荒芜的塬地,“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耕战一体,方能解内忧外患。” 忽闻府内传来脚步声,一名仆从跪地禀报:“大人,褒姒娘娘今日又不肯笑,幽王陛下命人遍寻天下乐师,仍无计可施。” 晁错浑身一震。“褒姒”、“幽王” 二字如重锤击心,他忽然想起史书中 “烽火戏诸侯” 的荒唐结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司徒大人,此乃亡国之兆。” 姬友凝视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正是未完成的《西陲布防图》:“先生既知天命,可有挽狂澜之策?” 晁错展开代田法图纸,在地上画出垄甽模型:“第一步,借幽王求笑心切,献‘屯田乐舞’,让其亲眼见屯田之利;第二步,以‘萑草弓’谶语动摇褒姒恩宠,断申侯与犬戎勾连;第三步。。。” “先生且慢,” 姬友抬手打断,“幽王宠信褒姒,甚于江山,如何让其信屯田?” 晁错望向东方天际的荧惑星,心宿旁那颗血珠般的星芒刺得人眼疼。 “幽王信天命,便以天命动之。三川地震,乃‘阳伏而不能出’之象,需以‘火’破之 —— 此‘火’非烽火,乃耕火。” 姬友抚掌称善,忽然解下司徒印绶,郑重递予晁错:“明日早朝,某荐先生面圣。若成,西周有救;若败,某以身为盾。” 晁错望着印绶上的饕餮纹,想起西汉七国之乱时自己的孤注一掷,此刻却有了并肩之人:“愿与司徒共进退。” 子时三刻,司徒府的青铜作坊炉火通明。 晁错指导工匠熔铸代田犁,火光映红他棱角分明的脸,姬友在旁默记铸造之法,忽然道:“先生可知,某曾前日梦到一人,言‘兵农合一,可延周祚’,今日方知,竟是先生。” 晁错手顿了顿,回想自己竟来到了周幽王的时代,似是上苍的指引。 他看着铁水飞溅在石板上,凝成细小的犁铧形状,“此梦非虚,乃上天警示。” 五更鼓响时,两人携新铸的犁铧入宫。 镐京王宫的青铜门扉缓缓开启,晁错望着龙榻上慵懒的幽王,褒姒的翟衣绣着百只玄鸟,金丝在晨光中宛如活物。 “陛下,” 姬友叩首,“臣得奇人晁错,可解娘娘不笑之困。” 幽王抬眼,褒姒的指尖正拨弄着琥珀佛珠:“哦?何奇之有?” 晁错上前,故意让怀中的龟甲滑落,裂纹竟如 “丰” 字:“草民观天象,娘娘乃‘火德之身’,需见‘人间火象’方能开颜。” “火象?” 褒姒挑眉,耳垂的东胡珍珠晃出碎光。 “正是。” 晁错展开代田法图卷,“草民请在骊山脚下开垦‘火田’,以百人同时耕作,犁铧翻土如浪,号子震天动地,此乃‘人间火舞’,必能博娘娘一笑。” 幽王来了兴致,坐直身子:“若能让美人笑,寡人重重有赏。” 话说一半,却盯着晁错的铁犁,继续威胁着说道:“若不成,便剜去你之双目。” 晁错与姬友对视,姬友正要劝谏,却见晁错微微摇头制止。 殿外寒风骤起,吹得廊下铜铃乱响,却掩不住晁错心中的惊雷 —— 他知道,这一役,不仅是博美人一笑,更是赌西周的存亡。 “若不成,甘当军令。” 他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砖,却觉掌心的铁犁铧发烫,仿佛握着火种。 姬友退朝时,袖中滑落一片竹简,晁错瞥见上面的 “申侯”、“犬戎” 等字,心中暗凛。原来,这位司徒早已暗中查探到申侯勾结外敌,却一直隐忍不发。 暮色浸透镐京时,晁错站在司徒府演武场,望着新铸的百具铁犁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姬友递来一壶酒,两人对饮时,前者忽然道:“先生可知,某为何信你?” “因为司徒大人想救大周。” 晁错擦去嘴角酒渍,“就像某想救大汉一样。” 姬友愕然,却见晁错望向骊山方向,低声道:“既然我已来到这里,有些错,就不能再犯。” 是夜,晁错在姬友书房挑灯,看见案头摆着未写完的《谏幽王书》,墨迹未干处写着 “岐山崩,王室危”。 他提笔续上:“行代田,强乡兵,联诸侯,方能挽狂澜于既倒。” 窗外狂风骤起,卷着萑草掠过屋檐,他忽然想起褒姒的身世传说,喃喃道:“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不,亡周的从来不是妖妃,而是昏君。” 第120章 骊山火舞 幽王二年,冬至。 骊山脚下的荒田被晨霜覆盖,宛如撒了一层碎盐。 晁错站在田垄间,呼出的白气混着泥土的腥气,铁制犁铧在掌心灼得发烫。 他身后三百农夫身着统一的玄色短打,腰间别着青铜短刀 —— 这是姬友暗中调配的 “乡兵”,既是耕夫,亦是战士。 “大人,幽王车驾已过戏水!” 仆从的禀报打断思绪。晁错望向塬下,幽王的九旒金车在数百甲士簇拥下缓缓驶来,褒姒的翟衣在阳光下如流动的金箔,袖口绣着的玄鸟仿佛要振翅飞出。 “击鼓!” 晁错挥手,三通牛皮鼓响震得霜粒簌簌坠落。农夫们齐吼号子,铁犁入土的 “咔嚓” 声与号子共鸣,田垄间腾起黄褐色的尘雾,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破土而出。 褒姒的马车停在塬上,她掀起帘幕,目光落在翻涌的泥土上:“这便是司徒说的‘火象’?” 姬友上前,玉笏击地:“陛下,此乃‘代田法’,一垄一甽,轮番耕作,可使地力常新。” 他示意农夫展示新旧禾苗,“旧法每亩收粟一石,此法可收一石三斗。” 幽王揉着眉心,显然未从昨夜的酒色中清醒:“美人可觉得有趣?” 褒姒指尖抚过车窗的蟠螭纹,忽然轻笑:“尘土飞扬,倒像战场。” 晁错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阴霾,知道时机已到,故意提高声音:“此等‘火象’,可破阴邪!近日民间流传童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正应在娘娘身上。” 褒姒脸色骤变,幽王猛地转头:“何意?” “萑草弓,箕草箭袋,” 晁错从袖中取出一把萑草弓,弓弦上缠着犬戎狼头刺绣,“乃犬戎诅咒之物,与娘娘‘火德之身’相冲。草民已命人收缴全城萑草弓,唯有行此‘火舞’,方能攘灾。” 虢石父晃着尖顶冠上的狐尾,上前道:“陛下,此乃妖言!分明是司徒府借此揽权!” 姬友直视幽王,声音如钟:“陛下若不信,可命人查验萑草弓来源。” 正争执间,一名斥候跌撞着闯入:“报!申侯属地搜出犬戎狼头旗,与萑草弓刺绣一致!” 褒姒猛地攥紧幽王衣袖,后者脸色铁青:“申侯。。。竟敢勾连犬戎!” 晁错趁机呈上铁犁:“陛下,申侯之所以敢谋反,乃因王畿无兵。若推行‘兵农合一’,耕战一体,何惧诸侯?” 幽王盯着铁犁铧的冷光,忽然想起宣王时期的赫赫武功,拍案道:“准!晁错为典农田大夫,总领屯田事宜。若三个月后粟米不丰,提头来见!” 褒姒欲言又止,却见幽王已起身离去,车驾卷起的尘土扑在她的翟衣上,金丝玄鸟顿时蒙了层土灰。 暮色浸染骊山时,晁错在临时搭建的工坊内调试犁具。 姬友掀开毡帐,带来一壶热酒:“先生可知,今日为何能成?” “因幽王怕了。” 晁错灌下一口酒,辛辣直入喉管,“申侯与犬戎的证据,是您提前埋下的?” 姬友默认,目光落在晁错腰间的铁犁模型上:“某早查知申侯通敌,却苦无证据。先生的‘萑草弓’,恰是利刃。” 晁错忽然握住对方手腕,触到其袖中藏着的青铜短剑:“司徒大人,可曾想过,即便屯田成,幽王仍会因褒姒荒废朝政?” 姬友凝视着帐外的星空,良久道:“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是夜,镐京街头忽然到处流传新的童谣。 “褒姒怕火象,萑草引犬戎;司徒播良种,周室得新丰。” 晁错听着孩童的歌声,知道舆论的火苗已起。 三日后,幽王携褒姒亲临屯田区,却见塬上立着百具铁犁,每具犁头都刻着 “周” 字。 晁错一声令下,农夫们齐声高呼:“兵农合一,周室永昌!” 铁犁翻土如浪,竟在冬日犁出湿润的土层,隐约可见草根下的蚯蚓 —— 这是深耕的成效。 褒姒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指着远处:“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一名农夫摔倒,怀中掉出半块萑草饼。 虢石父趁机大喊:“陛下,有人私藏诅咒之物!” 农夫被甲士按在地上,晁错却蹲下身,掰开饼团。 “此乃粟米与萑草混合所制,为的是节省粮食,娘娘请看,” 他指着萑草茎,“茎秆可编席,籽粒可充饥,何咒之有?分明是奸人曲解童谣,妄图惑众!” 幽王盯着饼团,想起近年宫中膳食日益奢靡,百姓却易子而食,忽然挥手:“放了他。” 褒姒咬着银牙,袖中滑落一张帛书,晁错瞥见上面的 “犬戎首领” 字样,心中暗凛 —— 原来她竟私通敌酋。 当晚,姬友在司徒府密室展示搜获的密信:“褒姒与犬戎首领往来频繁,信中提及‘烽火为号,里应外合’。” 晁错捏紧信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剑:“下一次烽火,不能再是儿戏。” “先生想怎么做?” “让幽王亲见‘火象’的威力,也让他亲见褒姒的真面目。” 晁错取出代田法的奏疏,在 “兵农” 二字旁朱笔圈注,“明日早朝,臣请幽王赐‘火田’为‘王田’,由司徒府直接管辖。” 姬友抚掌称善,却忽然剧烈咳嗽 —— 这是多年劳心劳力落下的暗疾。 晁错按住他的手腕,脉相紊乱如断弦:“大人需静养。” “某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 姬友摇头,“西周的活路,在先生手中。” 冬至次日,早朝。 晁错捧着 “王田策” 上殿,却见褒姒身旁站着一名胡商,献上的琥珀匣中躺着条三寸长的蜥蜴 —— 正是史书中 “龙涎化蜥” 的传说物证。 “陛下,此乃褒国神物,” 胡商叩首,“得之可保江山永固。” 幽王大悦,褒姒趁机道:“陛下,神物需以火祭,方能显灵。” 晁错识破其计,上前道:“娘娘莫非想以‘火祭’为由,阻挠屯田?” 虢石父尖声道:“典农田大夫这是何意?” “龙涎化蜥,乃凶兆,” 晁错取出龟甲,新刻的裂纹如 “凶” 字,“需以‘人间火舞’镇之,而非虚妄祭祀!” 幽王看着龟甲与蜥蜴,犹豫不决。褒姒忽然低泣:“陛下,臣妾唯恐神物降罪。。。” “够了!” 幽王甩袖,“褒美人暂退,晁错留下议事。” 殿内只剩君臣二人时,幽王忽然道:“司徒说你来自后世,可知我大周结局?” 晁错浑身一震,却见姬友不知何时已跪于殿外,显然将一切告知了幽王。 他直视帝王,掷地有声:“陛下若行代田、强乡兵、远奸佞,西周可延百年国祚;若依旧宠信褒姒虢石父之流、荒废朝政,不出十年,犬戎必破镐京!” 幽王沉默良久,从案头取出一卷竹简 —— 竟是姬友的《西陲布防图》。 “代田之事,全凭先生。若成,寡人封你为司农大夫;若败,司徒与你,皆当死罪。” 晁错叩首时,看见姬友鬓角的白发又添几缕,想起史书中他战死骊山的结局,喉间泛起苦涩:“臣唯有以死报国。” 出得王宫,暮色已浓。姬友拍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先生可知,某为何敢赌?” “因为司徒大人知道,” 晁错望着骊山方向的篝火,屯田农夫的号子声隐约传来,“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就再也扑不灭了。” 是夜,司徒府的青铜作坊再次起火,百具新铸的铁犁在火光中如沉睡的龙。 晁错握着姬友赠予的佩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西周的命运。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前尘往事如潮水涌来,西汉七国之乱的鲜血与西周的晨霜在眼前重叠,而他手中的铁犁,终将在这乱世中耕出一条生路,或是一道深渊。。。 第121章 三计定军心 幽王二年,大寒。 骊山塬上的乡兵方阵在雪光中列成 “井” 字,铁犁与戈矛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晁错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三百农夫兼士兵的演练,呼吸间白雾与冷汗交织。 郑桓公姬友立于身侧,手按剑柄的指节泛白,却仍不失威仪。 “变阵!” 晁错频频挥旗,方阵如活物般流动。 前排犁铧下蹲成盾墙,后排矛戈斜指天空,孙膑兵法十阵依次演练,圜阵外向的军阵坚守待援,前行执戟盾、后行持弓弩的阵法冲阵,此正是晁错依据西汉车步骑军阵结合十阵后的改良版军阵。 远处传来幽王的惊叹,褒姒的翟衣在暖阁中若隐若现,袖口的玄鸟纹被雪光映得狰狞。 “先生果然奇才,” 姬友低声道,“此等战阵,某在宣王军中、诸侯阵中均未曾见过。” 晁错擦去额头薄汗:“兵农合一的关键,在于‘耕时知地力,战时知阵型’。待春日播种,这些乡兵便可一边屯田,一边戍卫陈仓道。” 正说话间,一名斥候策马而来,呈上染血的密信:“大人,申侯与犬戎可汗约定,以烽火为号,里应外合!” 晁错展开信件,瞳孔骤缩 —— 信末竟盖着褒姒的私印。 姬友瞥见印纹,剑柄猛地撞上点将台:“果然如此!” “大人且慢,” 晁错按住他的手臂,“此信可做文章。” 他示意斥候退下,从袖中摸出伪造的犬戎密信,“若让幽王发现,褒姒与犬戎约定‘烽火起时,镐京四门大开’,会如何?” 姬友愕然,继而抚掌:“先生是说,反间计?” 申时三刻,幽王在鹿台宴请群臣,褒姒亲自为其斟酒。 晁错与姬友突然闯入,前者呈上两封密信,后者按剑而立,甲胄上的积雪落在金砖上,发出细碎的响。 “陛下,” 晁错叩首,“臣查获惊天阴谋!” 褒姒的玉杯顿在半空,琥珀酒液晃出涟漪:“司徒与典农田大夫擅闯宴席,成何体统?” 姬友掷出密信,羊皮卷在幽王脚边展开,褒姒的私印刺得帝王眯起眼:“这是。。。” “陛下请看,” 晁错展开伪造的信件,“犬戎首领承诺,破城后立褒姒为胡国之后。” 褒姒脸色骤变,扑向幽王:“陛下明鉴,此乃栽赃!” 虢石父却注意到密信上的狼毫字迹:“陛下,此等字体,与司徒府的文风相似!” 姬友向前半步,铠甲鳞片摩擦出声:“某若要栽赃,何须等到今日?陛下可还记得,三日前骊山‘火祭’时,胡商为何突然离开都城?” 幽王猛地起身,酒樽砸在地上:“搜褒姒宫室!” 戌时初刻,褒姒的椒房殿翻出半幅犬戎狼头旗,角落绣着 “褒” 字暗纹。 幽王捏着旗角,浑身发抖:“你竟。。。” 褒姒跪倒在地,翟衣上的金丝玄鸟蹭上灰尘:“陛下,此乃晁错与司徒的奸计!他们想夺臣妾恩宠,夺陛下江山!” 晁错见状,适时呈上常平仓图纸:“陛下,臣请在陈仓道设仓廪,丰年收粮,灾年赈济,此乃‘固本计’,可断申侯借粮谋反之路。” 幽王盯着图纸上的 “兵农仓” 标记,忽然想起昨日在屯田区看见的丰茂麦苗,挥挥手:“准奏。褒姒。。。暂禁足西宫,无诏不得出。” 是夜,晁错在司徒府与姬友对饮,案头摆着新铸的 “司农大夫” 印信。 窗外北风呼啸,却掩不住远处乡兵训练的号子声。 “先生可知,” 姬友斟酒,“某今日在幽王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战意。” 晁错望着印信上的蟠螭纹,想起西汉的 “大司农” 官职:“战意易起,恒心难续。幽王若再沉迷酒色,一切皆是枉然。” 姬友忽然剧烈咳嗽,晁错按住他的手腕,脉相细如游丝:“大人需即刻静养,西陲布防交给我。” “某若倒下,” 姬友握住他的手,“西周唯有先生可撑。” 大寒次日,晁错亲率乡兵丈量王畿土地。 贵族们骑着高头大马阻挠,为首的南宫大夫扬起皮鞭:“贱民也配丈量本侯的私田?” 晁错挥剑斩断鞭梢,铁犁铧在阳光下寒芒毕露:“此乃王田,谁敢阻挠,以抗旨论处!” 农夫们齐吼号子,铁犁翻开冻土,露出暗藏的青铜界碑 —— 上面刻着 “南宫氏私占王田”。南宫大夫脸色煞白,晁错示意士兵插上 “周室王田” 的木牌:“大夫私占千亩,按律充公。” 消息传至王宫,幽王正在批阅晁错的《均田策》,忽然笑出声:“司徒说此人‘能断金石’,果然不假。” 虢石父在旁欲言又止,却见幽王指着策论上的 “耕者有其田” 批注:“传旨,命晁错兼任司隶校尉,督查贵胄私田。” 三日后,常平仓在陈仓道破土动工。 晁错站在塬上,看着农夫们用铁犁开垦出整齐的垄甽,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看见的西周井田模型 —— 此刻的代田法,正让古老的井田制焕发新生。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密报,“申侯在边境增兵,声称‘清君侧’。” 晁错望着东方天际的阴云,想起史书中 “烽火戏诸侯” 的结局,握紧了腰间的铁犁模型:“告诉司徒大人,是时候让幽王看看,真正的烽火该怎么点了。” 是夜,司徒府的青铜作坊火光冲天,百具刻着 “周” 字的铁犁被装上马车。 姬友前来送行,手中握着新铸的将印:“先生此去,若见犬戎斥候,可出示此印。” 晁错接过印信,见背面刻着 “郑伯友” 三字,心中一凛 —— 这是姬友的私印,意味着将西陲兵权托付于他。 “大人放心,” 他翻身上马,铁犁铧在马鞍侧撞击出声,“待我用这把犁,耕平犬戎的狼头旗。” 马车辚辚驶出镐京时,晁错回望城头,见幽王的身影在鹿台闪现,褒姒的翟衣已换成素色,宛如一只被困的玄鸟。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用铁犁耕出的活路,能否抵挡住犬戎的弯刀,全系于这三计能否顺利施行。 陈仓道的风卷起漫天黄沙,晁错摸出怀中的《周官》竹简,姬友的批注在暮色中清晰可见:“兵农者,国之根本,不可不察。” 他笑了,将竹简收入袖中,铁犁铧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冷光,如同划破夜幕的第一缕晨曦。。。 第122章 四镇起烽烟 幽王三年,惊蛰。 司徒府的暖阁内,姬友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案头的《黄帝内经》摊开在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篇。 晁错握着他的手腕,指尖感受着逐渐平稳的脉相,心中暗喜 —— 自施用后世 “食疗温补之法”,姬友的久咳之症已十日未发。 “先生的‘羊肉苁蓉粥’果然神奇,” 姬友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枝,“某竟觉气力恢复七八分。” 晁错放下脉枕,从陶瓮中盛出温热的药粥:“此乃后世‘药膳’之法,需长期调理。” 他瞥向墙上的《西陲布防图》,用朱笔在陈仓道画了个圈,“申侯在边境增兵至两万,犬戎斥候已抵泾水北岸。” 姬友猛地坐起,锦被滑落露出内衬的软甲:“某即刻点兵!” “大人不可,” 晁错按住他的肩膀,“您需坐镇镐京,稳定朝局。陈仓道有我。” 他取出新铸的 “司农将印”,印纽上的蟠螭纹与姬友的玉珏相映成趣,“这是幽王昨日亲赐,可调遣王畿五镇乡兵。” 姬友凝视着印信,忽然从枕下摸出一卷竹简:“某昨夜重读《周官》,发现‘司徒掌邦教’之职,正合先生‘兵农合一’之意。” 竹简展开,露出他连夜批注的 “耕战二十策”。 晁错动容,指尖划过 “寓兵于农,寓农于战” 八字:“大人此策,可抵十万甲兵。” 卯时三刻,镐京早朝。 幽王身着九章纹衮服,腰间的蟠螭纹玉珏换成了晁错进献的铁制佩饰。 褒姒虽仍禁足,虢石父却神色如常,袖中藏着申侯的密信。 “陛下,” 晁错呈上《陈仓道布防疏》,“臣请率乡兵五千,驻守陈仓塬,兼修堡垒与屯田。” 虢石父尖声反对:“陛下,乡兵乃乌合之众,岂可与犬戎铁骑抗衡?” 姬友出列,玉笏击地:“虢大人可知,乡兵已演练军阵三月?昨日某亲见,铁犁与戈矛配合,可抵铁骑、战车冲击。” 幽王盯着疏中 “屯田堡垒一体” 的图示,想起骊山塬上的丰茂麦苗,挥挥手:“准奏。若陈仓道不失,寡人封先生为西陲守丞。” 退朝时,虢石父故意撞向晁错,袖中密信滑落一角。 晁错瞥见 “申侯约犬戎月中犯境” 字样,心中冷笑 —— 这老贼果然迫不及待。 申时初刻,陈仓道塬上。 晁错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俯瞰乡兵们用铁犁挖掘壕沟。 三百步外,犬戎的狼头旗在风中猎猎,如同一群窥伺的恶狼。 “大人,” 乡兵统领递来温热的麦饼,“斥候回报,犬戎首领亲率三万铁骑,三日后抵达。” 晁错咬下一口饼,麦香混着泥土味:“传我的命令,今夜点燃‘平安火’,三长两短,示警镐京。” “平安火?” “每隔十里设烽火台,无事则夜燃长烟,有警则短烟连举。” 晁错指向塬下的泾水,“若犬戎渡河,第一座烽火台会先燃三短烟。” 是夜,姬友在司徒府望着陈仓方向的火光,忽然对家臣祭仲道:“去把某的‘镇周剑’取来,送与晁先生。” 祭仲动容:“那是宣王所赐,大人竟要赠人?” “剑在某手,不过是剑;在先生手,是护国之刃。” 姬友望着窗外的北斗星,“某有种预感,西周的命数,系于陈仓道。” 幽王三年,春分。 犬戎铁骑如黑云压境,马蹄踏碎泾水河畔的薄冰。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看见狼头旗中混着申侯的 “交龙旗”,嘴角扬起冷笑 —— 果然是联合反叛。 “点火!” 他挥旗,第一座烽火台腾起三短烟。塬下的乡兵们迅速切换阵型,前排犁铧组成盾墙,后排弓箭手张弓搭箭。 犬戎首领勒住战马,望着塬上的 “周” 字大旗:“周人何时有了如此军阵?” 话音未落,晁错下令:“放箭!” 改良后的青铜弩机发出闷响,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首领身旁的副将咽喉。 “冲!” 犬戎首领怒吼,铁骑踏起的水花映着烽火的红光。 晁错看着敌军进入射程,举起第二面令旗:“锥形阵,变!” 乡兵们如潮水般分开,露出中间的铁犁车 —— 每辆车都装有锋利的犁铧,由两匹健马拉动。 “杀!” 随着震天的号子,铁犁车如利刃切入敌阵,犁铧翻起的不仅是泥土,还有战马的血肉。 犬戎骑兵何曾见过此等 “耕战利器”,阵型顿时大乱。 与此同时,姬友在镐京王宫心急如焚,幽王却在鹿台饮酒观舞。 祭仲闯入时,正见虢石父向幽王进谗言:“陛下,晁错久不回报,怕是投敌了!” “住口!” 姬友怒喝,“陈仓道烽火一日三报,何来投敌之说?” 他指向窗外的烽火,“三长两短,乃平安之兆;若晁先生有失,必是连珠短烟!” 幽王被惊醒,望着远处的火光:“传旨,命虢石父率禁兵支援陈仓道。” 虢石父脸色煞白,叩首道:“陛下,禁兵乃王畿根本,不可轻动!” 姬友忽然抽出腰间佩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映着烛火:“虢大人如此阻挠,莫不是与申侯勾连?” 正僵持间,斥候跌撞着闯入:“报!陈仓道大捷!晁大人率军击溃犬戎前军,申侯已退守函谷!” 幽王拍案而起,酒樽砸在虢石父脚边:“虢石父,你还有何话说?” 老贼瘫倒在地,袖中滑出申侯的密信。姬友捡起信件,目光扫过 “事成之后,封虢国为西戎王” 等字,冷笑:“原来如此。” 陈仓塬上,晁错踩着犬戎士兵的尸体,铁犁铧上的血迹已凝结成痂。 乡兵们欢呼着打扫战场,将缴获的狼头旗堆成篝火。 “大人,” 统领呈上犬戎首领的金冠,“可惜让那贼首逃了。” 晁错望着东方天际的晨光,想起史书中犬戎破镐京的结局,握紧了手中的镇周剑。 “此战只是开始。告诉弟兄们,明日起,每五里设烽火台,每十里建屯田堡,让犬戎知道,西周的土地,不是谁想踏就踏的。” 是夜,镐京举行庆功宴。 幽王亲自为晁错斟酒,褒姒的西宫殿宇内却传来异响 —— 她的贴身侍女趁乱逃出,怀中藏着一封写给犬戎的密信。 姬友望着晁错腰间的镇周剑,忽然低声道:“先生可知,某今日在朝堂,看见幽王眼中有了光?” “光若不灭,西周有望,” 晁错饮尽杯中酒,望着殿外的星空,“但光若再灭,就真的没救了。” 庆功宴散后,晁错独自登上镐京城墙。 春风拂面,带着些许暖意,他摸出袖中的铁犁模型放在手中把玩。 此刻,他手中的不是模型,而是真正在改写历史的利器。 远处,陈仓道的烽火仍在燃烧,如同一串璀璨的珍珠,串起西周的希望。 晁错知道,这只是第一个胜仗,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 —— 申侯的主力尚在函谷,褒姒的阴谋未歇,幽王的信任如履薄冰。 但他不再是孤臣,因为身后有姬友,有乡兵,有千千万万渴望土地的百姓。 “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他对着星空低语,“不,亡周的从来不是童谣,而是人心。只要人心在,宗周便在。” 第123章 五德始终论 幽王三年,谷雨。 镐京太庙的青铜门扉缓缓开启,三十六名巫祝身着五彩祭服,手持蓍草与龟甲,在甬道两侧跪成两列。 晁错身着司农大夫的赤黑色朝服,腰间的镇周剑与姬友的玉珏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他望着太庙正中央的后稷牌位,想起史书中 “周人始祖弃为农神” 的记载,掌心的铁犁模型忽然发烫。 “先生紧张了?” 姬友低声道,“今日祭祀,乃幽王亲自主持,亦是推行‘五德终始论’的良机。” 晁错点头,目光落在祭台上的五色土 —— 青、赤、黄、白、黑,分别对应五行。这是他建议幽王举行的 “改德” 祭祀,旨在以五行学说巩固新政,将代田法与 “火德周室” 绑定。 卯时三刻,幽王携褒姒驾到。她虽仍被禁足,却被特许参与祭祀,翟衣上的玄鸟纹换成了赤色,暗含 “火德克水” 之意。 晁错注意到她腕间的蓝田玉镯已换成赤金臂钏,心中暗凛 —— 此女果然善于顺势而为。 “祭礼开始。” 巫祝长的声音穿透晨雾,龟甲投入火盆的爆裂声中,晁错看见褒姒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火焰,宛如两簇鬼火。 “天佑大周,火德永昌!” 幽王高举玉爵,酒液泼在火盆上,腾起的青烟中隐约有焦糊味。 晁错知道,这是预先在酒中混入的艾草汁,为的是让 “火德显灵” 的异象更逼真。 褒姒忽然咳嗽,指尖抚过胸口:“陛下,臣妾心口忽然剧痛,怕是触怒了火神。” 姬友上前,故意露出袖口的 “火德” 符文:“娘娘乃‘火德之身’,定是近日寒衣上身,致阴阳失调。” 他示意巫祝呈上热姜茶,“饮此火性之茶,可驱寒邪。” 褒姒被迫饮下,眼底闪过怨毒。 晁错趁机出列,呈上《五德终始疏》:“陛下,臣观天象,火德星亮度较去年增三分,此乃代田法应天之举。” 幽王接过疏文,目光落在 “火德旺则农耕兴” 的批注上:“依先生之见,如何永固火德?” “需行三事:一,改司徒府为‘火德祠’,每年春分祭火;二,令天下农夫衣赤巾,以示火德庇佑;三,” 晁错故意停顿,望向褒姒,“禁绝‘水德’之物,如玄色服饰、龟甲占卜。” 虢石父余党刚要反对,姬友已挥剑斩断案头的玄色帷幔:“昔日伊陟以桑谷示警,今晁先生以火德兴国,此乃天命所归!” 幽王拍案:“准奏。褒美人,即日起改着赤色服饰,不得再用玄水之色。” 褒姒叩首时,晁错看见她发间的东胡珍珠簌簌而落,如她逐渐崩塌的恩宠。 巳时初刻,祭祀完毕。 幽王单独召见晁错,在太庙后殿取出一卷泛黄的《归藏易》:“先生说‘火德克水’,可犬戎属水,为何陈仓道之战,朕梦见水漫火熄?” 晁错望着卦书上的 “水火既济” 卦象,心中一动:“此梦乃吉兆,‘既济’者,事竟成也。但需陛下亲赴陈仓道劳军,以示火德亲临。” “劳军?” 幽王皱眉,“寡人从未离过镐京。” “陛下若不去,” 晁错故意压低声音,“恐火德不兴,水患又至。” 幽王凝视着他腰间的镇周剑,忽然想起姬友的话:“晁先生乃上天派来救周室之人。” 他咬牙道:“五日之后,寡人亲率禁兵,赴陈仓道!” 消息传到司徒府,姬友抚掌称善:“先生果然善用攻心之术。幽王若亲见屯田成效,必能坚定新政之心。” 晁错却望着窗外的乌云:“就怕褒姒不肯罢休。” 是夜,褒姒的西宫内传来异响。 晁错派去的暗桩看见一名巫祝潜入,怀中抱着个蜡制小人,胸前写着 “晁错” 二字。 “大人,” 暗桩呈上截获的巫蛊道具,“蜡人心口插着铁针,与您今日在太庙的站位一致。” 晁错捏碎蜡人,铁针掉在青砖上发出冷响:“去散布消息,就说‘火德星君震怒,巫蛊反噬施术者’。” 次日,镐京街头流传起童谣:“褒姒施巫蛊,火德烧狐尾;若要周室安,贬姒入冷宫。” 晁错故意让乡兵传唱,歌声混着代田区的号子声,响彻全城。 幽王震怒,亲自搜查西宫,果然发现十余具蜡人,其中一尊穿着赤袍,胸前插满银针 —— 正是他的模样。 “陛下明鉴,” 褒姒跪地泣血,“此乃奸人栽赃!” 姬友捡起蜡人,指着针孔:“每尊蜡人皆着赤色,分明是诅咒陛下火德有损。” 幽王的袖剑已出鞘三寸,却在看见褒姒鬓角的白发时顿住 —— 她入宫不过三年,竟已生出华发。 “贬为庶人,迁居冷宫。” 幽王甩袖而去,袍角扫过晁错的脚背。 晁错望着褒姒被拖走的身影,想起史书中她 “不好笑” 的记载,忽然有些怜悯 —— 这个被命运推上风口浪尖的女子,终究只是幽王昏聩的牺牲品。 谷雨次日,幽王车驾启程陈仓道。 晁错与姬友随驾,前者望着王畿沿途的屯田区,麦苗已抽穗,赤巾农夫在田间劳作,宛如赤色波浪。 “先生看,” 姬友指着远处的烽火台,“平安火已成惯例,百姓见烟则安。” 晁错点头,却见一名农夫跌倒,怀中掉出个萑草编的火德星君像。 他拾起神像,看见背面刻着 “晁” 字,心中一暖 —— 原来民间已将他与火德信仰绑定。 申时三刻,陈仓塬上。 乡兵们列成 “火” 字阵型,铁犁与戈矛在阳光下组成赤色图腾。 幽王站在点将台上,看着晁错演示特意安排的 “阴阳离火阵”,铁犁翻转间尘土飞扬,竟在塬上犁出 “火德永昌” 四个大字。 “妙哉!” 幽王击节赞叹,“先生真乃火神转世!” 晁错趁机呈上《西陲屯田图》:“陛下,陈仓道已开垦万亩良田,可储粮十万石。若再修水利,来年可岁收二十万石。” 幽王望着图上的赤色标记,忽然握住他的手:“先生若能让西周万年,寡人愿与先生共治天下!” 姬友在旁见状,悄悄擦拭眼角 —— 他从未见过幽王如此振作。 是夜,营中举行篝火宴。 晁错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西汉的未央宫夜宴,那时他也是这样与文帝论政。 不同的是,此刻他手中握的不是竹简,而是能耕能战的铁犁。 “大人,” 乡兵统领递来一碗粟米酒,“百姓编了新歌,唱的是您的铁犁。” 远处传来歌声:“晁大人,铁犁挥,火德旺,犬戎退;耕者有其田,周室永无危。” 晁错饮尽美酒,望着星空下的屯田区,忽然明白 —— 真正的天命,从来不在龟甲与童谣中,而在百姓的锄头与歌声里。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火光映得它宛如赤金,那是西周的希望,也是他的使命。 褒姒在冷宫中望着窗外的篝火,忽然想起入宫前乳母的话:“你是龙涎所化,注定要亡周。” 她笑了,笑声混着远处的歌声,如泣如诉。 幽王三年的谷雨,注定是西周命运的转折点。 晁错站在塬上,看着幽王与姬友相谈甚欢的背影,知道这只是挽救积重难返的宗周的第一步。 但至少,此刻的西周,还有火光,还有希望。 第124章 六军俱缟素 幽王三年,大暑。 陈仓道的麦田泛着金浪,铁犁收割的 “刷刷” 声混着乡兵的号子,在塬上形成奇特的韵律。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望着远处函谷关方向的阴云,手中的青铜令旗被汗水浸透。 三日前,申侯以 “诛晁错,清君侧” 为名,联合犬戎首领,率五万大军又一次大军压境。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染血的斥候密报,“申侯打出‘恢复周礼’的旗号,沿途贵族响应者众。” 晁错展开密报,目光落在 “虢石父余党提供粮草” 字样上:“意料之中。传我命令,坚壁清野,将陈仓道周边三十里粮食迁入堡垒。” 他转身时,看见姬友在两名卫士搀扶下登上塔楼,面色虽仍苍白,却透着坚毅:“某已说服幽王亲征,禁兵三日后抵达。” “大人不该来,” 晁错扶住他的手臂,触到其腰间的镇周剑 —— 这柄剑自陈仓道之战后便再未离身,“您的身体一直未痊愈。。。” “某若不来,” 姬友望着麦田中穿梭的赤巾乡兵,“幽王恐又生退意。” 申时初刻,幽王的车驾抵达陈仓塬。帝王身着赤色战甲,腰间悬挂的不再是玉珏,而是晁错进献的铁制剑鞘,上面刻着 “火德” 二字。 “先生,” 幽王望着远处的狼头旗,声音微颤,“申侯乃国丈,为何至此?” 晁错跪下,指节叩击石板:“因其私占王田万亩,怕新政断了活路。陛下请看。” 他指向塬下的屯田区,“那些丰收的麦田,本是贵族私产,如今却成了西周的粮仓。” 幽王沉默良久,忽然拔剑斩落案头的葡萄:“传旨,灭申侯三族,悬首国门!” 是夜,姬友在中军帐内坐定,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大帐之上:“先生可知,某为何力劝幽王亲征?” “因他必须亲眼见血,方能真正醒转。” 晁错磨着铁犁铧,火星溅在一旁的泥地之上,“就像这铁,不经火炼,不成利器。” 姬友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却洇出一片血迹。 晁错按住他的手腕,脉相竟如断弦:“大人需立刻返京!” “某若走,” 姬友握住他的手,力道惊人,“幽王必退。先生可知,某昨夜梦见宣王,他说‘周室兴衰,在晁卿一念’。” 晁错望着帐外的星空,心宿旁的荧惑星比往日更亮,宛如一滴血珠悬在天幕。 他想起西汉七国之乱时,自己力主削藩的孤勇,此刻却多了个并肩的知己。 “大人若信我,” 他取出一卷牛皮地图,“明日之战,可如此这般。” 大暑次日,寅时三刻。 申侯的 “交龙旗” 与犬戎的 “狼头旗” 在塬下列阵,阳光照在甲胄上,如一片流动的金属海洋。 晁错站在点将台上,身后三百铁犁车一字排开,每辆车都覆着浸湿的牛皮 —— 这是他从西汉 “武刚车” 改良而来的防火利器。 “看!” 犬戎首领指着塬上的赤巾乡兵,“周人竟让农夫上阵!” 话音未落,晁错挥动令旗,第一排铁犁车突然转向,露出车后的弩机。 改良后的床弩发出闷响,箭矢破空,正中犬戎的帅旗旗杆。 “冲!” 申侯怒吼,骑兵踏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晁错待敌军进入百步之内,再次挥旗。 铁犁车散开,露出中间的 “火油罐”—— 每个罐子都装着泾水河畔的天然石漆,遇火即燃。 “点火!” 火箭划破晨雾,石漆腾起的火龙瞬间吞噬前排骑兵。 犬戎战马受惊,调头践踏后排步兵,阵型大乱。 晁错趁机下令:“玄襄阵变!” 乡兵们以铁犁为盾,组成弧形防线,将敌军分割包围。 姬友在了望塔上见此景,不禁赞叹:“先生此计,比牧野之战的火攻更妙!” 幽王紧握剑柄,指节发白:“原来战争可以如此。。。” “如此‘以农为兵,以战养耕’,” 晁错接道,“此乃真正的‘兵农合一’。” 申时初刻,战局已定。 申侯的交龙旗被砍倒,犬戎首领率残部西逃,塬上遍野皆是狼头旗与交龙旗的碎片。 幽王站在斩获的敌军帅旗旁,忽然呕吐起来 ——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战场的残酷。 “陛下,” 晁错递上清水,“此乃胜果,亦是警示。若不彻底根除贵族私兵,今日之胜,不过昙花一现。” 幽王擦去嘴角秽物,望着塬下正在掩埋尸体的乡兵:“先生说的‘废井田,开阡陌’,究竟如何做?” “需从王畿开始,” 晁错展开新制的《王畿均田图》,“收回贵族私田,按人口分给农夫,设‘田正’监管,五年一丈量。” 姬友忽然剧烈摇晃,险些栽倒。 晁错扶住他,见其手帕已被鲜血浸透:“大人!” 幽王惊觉,快步上前:“司徒这是。。。” “旧疾而已,” 姬友强作镇定,“陛下需听晁先生之言,速速推行均田。某若倒下,西周唯有先生可托。” 是夜,陈仓塬的庆功宴上,幽王突然举起酒樽:“从今往后,司徒与晁先生,皆寡人的左膀右臂!” 他解下腰间的火德玉佩,挂在晁错颈间,“此佩象征火德星君,见佩如见寡人。” 晁错叩首时,看见姬友欣慰的笑容,却也注意到其袖口露出的绷带 —— 那是咳血时染上的暗红。 他知道,西周的支柱,正在悄然崩塌。 三日后,班师回朝的队伍行至戏水河畔。 忽有斥候急报:“镐京传来噩耗!褒姒在冷宫自缢,临终前留书‘晁错误国’!” 幽王脸色骤变,晁错却注意到密报上的泪痕 —— 这封 “遗书” 太过刻意。 他凑近姬友,低声道:“此乃犬戎离间之计,意在动摇军心。” 姬友点头,却在此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幽王的赤袍上。 帝王大惊,慌忙命人扶司徒上车:“快!传太医院!” 晁错望着姬友苍白的脸,想起史书中他 “战死骊山” 的结局,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默默祈祷 —— 这个时代的 “郑桓公”,不能就此倒下。 幽王三年的大暑,终究是太热了些。 塬上的麦田被血浸透,却也孕育着新的生机。 晁错站在姬友的马车旁,听着车内传来的咳嗽声,忽然明白:真正的战争,从来不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在人心深处的拉锯。 他握紧火德玉佩,目光坚定 —— 只要他还在,就绝不会让西周重蹈历史的覆辙。。。 第125章 七卿议新政 幽王三年,白露。 镐京明堂的青铜柱上,蟠螭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晁错握着火德玉佩,触感温润如昔,却难掩掌心的冷汗。 今日的 “七卿议政”,将决定均田法能否推行至王畿以外的诸侯国。 “司徒大人今日气色不佳。” 司寇南宫适扫了眼姬友苍白的脸色,袖中藏着的弹劾竹简发出沙沙轻响。 姬友按住桌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某尚可支撑,先议正事。” 他示意晁错展开《王畿均田图》,竹简在案几上铺开,赤笔标注的 “贵族私田” 如血迹般刺目。 “荒唐!” 太宰仲山甫拍案而起,玉冠上的珍珠流苏剧烈晃动,“井田乃文王所定,岂能说改就改?” 晁错直视对方,声音如冰:“太宰可知,王畿贵族私占良田十万顷,百姓却无立锥之地?三川地震时,贵族藏粮不赈,导致易子而食,此乃文王之志?” 仲山甫噎住,目光转向幽王:“陛下,祖制不可违啊!” 幽王盯着图上的赤色标记,想起陈仓道的丰收麦田,手指摩挲着火德玉佩。 “寡人命司徒与晁卿试行代田,成效显着。为何推广至诸侯,便不可行?” 执掌邦礼的大宗伯忽然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竹简上:“陛下,诸侯若失了私田,恐生反叛。昔年武王分封,便是以土地换忠心。” 晁错注意到大宗伯袖口的犬戎刺绣,心中一动 —— 此人曾出使犬戎,必与申侯勾结。 他取出一份密报,摔在案几上:“据查,宗伯大人去年将陈留郡私田售与犬戎商队,换得战马千匹!这便是您的‘忠心’?” 大宗伯脸色煞白,扑通跪地:“陛下明鉴,小人一时糊涂。。。” “够了!” 幽王拍案,“私通外敌,按律当斩!” 他望向晁错,“先生说的‘五等爵均田法’,究竟如何?” 晁错展开第二卷竹简:“公、侯、伯、子、男五等爵,每等可保留相应数量的‘禄田’,其余土地收归王有,按人口分与农夫。如公爵可留百顷,侯爵八十顷,依此类推。” “那我等贵族吃什么?” 南宫适怒吼,腰间的宝玉珩撞击桌案,“靠天子俸禄?” 姬友忽然起身,剧烈咳嗽中仍不失威仪:“南宫大人可知,宣王时期‘不籍千亩’,导致民怨沸腾?如今均田,乃‘损有余补不足’,方能固国本。” 他从袖中取出贵族私田的账册,“某已查过,南宫氏私占王田三千顷,却只上报五百顷。按新政,可留百顷,其余充公。” 南宫适踉跄后退,撞翻身后的青铜鼎。 殿内死寂,唯有幽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准奏。” 幽王终于开口,“从王畿七卿开始,十日内完成土地丈量。若有阻挠,以抗旨论处。” 退朝时,姬友扶住晁错的手臂,低声道:“先生注意到大宗伯的刺绣了?犬戎纹样,与褒姒的狐裘一致。” “大人是说,褒姒之死。。。” “恐是犬戎借刀杀人,” 姬友咳嗽着擦去嘴角血迹,“他们想让幽王以为,新政害死了褒姒,从而动摇人心。” 晁错望着明堂外的赤旗,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褒姒的尸身并无缢痕,喉间有苦杏仁味 —— 分明是中毒。 他握紧镇周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映着秋日的阳光。 是夜,司徒府的密室内,晁错与姬友围炉而坐。 案头摆着褒姒的尸检报告,以及从大宗伯府搜出的犬戎密信。 “犬戎首领在信中称‘褒姒已除,可按计划行事’,” 姬友指着信末的狼头火漆印,“他们想借均田之乱,再次南下。” 晁错拨弄炉中炭火,火星溅在 “五德终始论” 竹简上:“明日我便上奏,将褒姒追封为‘火德夫人’,以安幽王之心,同时断犬戎的舆论之计。” 姬友忽然剧烈颤抖,晁错忙扶住他,却见其手帕上的血迹已呈紫黑色 —— 这是中毒的征兆。 “大人可是误食了什么?” 晁错惊问。 “今日朝会后,” 姬友艰难开口,“大夫尹球递来的蜜糕。。。” 晁错望向炭盆中未燃尽的蜜糕残骸,立刻明白 —— 尹球在最后时刻,仍要置司徒于死地。 他握紧姬友的手,触感冰凉如霜:“我马上命人煎服解毒汤!” “不必了,” 姬友摇头,从颈间取下玉珏,塞进晁错掌心,“某已知天命。先生记住,均田法若成,需速练乡兵,尤其是陈仓道。。。” 话音未落,他剧烈抽搐,最终倒在晁错怀中。 晁错望着好友渐渐失去光泽的双眼,想起史书中姬友战死骊山的预言,泪如雨下 —— 这个西周最后的守护者,终究没能等到新政大成的那一日。 幽王三年,白露次日。 朝堂之上,晁错身着姬友的司徒深衣,玉珏悬于腰间,镇周剑与火德玉佩相撞,发出清越之声。 他望着空悬的司徒席位,心中默念:“大人,您未尽的志,我来替您完成。” “晁卿,” 幽王的声音带着疲惫,“司徒薨逝,寡人悲痛不已。但均田之事,不可耽搁。” 晁错叩首,展开姬友生前修订的《均田细则》:“陛下,司徒临终前叮嘱,需在陈仓道设‘火德军校’,以乡兵为基干,培养将才。” 南宫适趁机进言:“陛下,司徒新丧,晁错身兼数职,恐难胜任!” “何难之有?” 晁错直视对方,“昔日伊尹相商,身兼三职;今日某兼司徒、司农、司隶,不过效仿先贤。” 他取出姬友的遗折,“这是司徒大人的《西陲十策》,请陛下过目。” 幽王展开奏折,看见姬友苍劲的字迹,眼眶微湿:“准奏。晁卿即日起,总领西周军政要务。” 退朝后,晁错独自来到司徒府的演武场。 铁犁车静静伫立,如姬友生前指挥的士兵。他摸出姬友赠予的青铜剑,在月光下刻下 “郑伯友” 三字,剑刃与犁铧相击,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大人,” 他对着虚空低语,“今日起,我便是西周的司徒,亦是你的眼。” 是夜,镐京街头流传起新童谣:“司徒薨,晁卿立,铁犁耕出万年基;火德旺,犬戎惧,周室中兴在此时。” 晁错听着童谣,望着星空中心宿旁的荧惑星,它似乎比昨日暗了几分 —— 或许,西周的天命,真的在改变。 第126章 八阵破胡骑 幽王三年,立冬。 陈仓道的寒风卷着细沙,扑在晁错的青铜面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塬下排列成八卦形状的乡兵方阵,铁犁与戈矛在阳光下组成的 “火” 字图腾,比夏日的麦田更令人震撼。 “变阵!” 他挥动令旗,阵型如活物般流动,前排铁犁下蹲成盾墙,后排弩手从缝隙中探出。。。 正是他根据《连山易》、《归藏易》、《周易》此三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的八卦理论改良的 “火德八阵”。 “大人,” 祭仲呈上染霜的密报,“犬戎首领亲率五万铁骑,已过萧关。” 晁错接过密报,目光落在 “褒姒尸身检出胡族毒药” 的字迹上:“果然是犬戎所为。传我命令,启动‘火德陷阱’。” 申时初刻,铅云压境。 犬戎首领坐在青牦牛皮裹覆的战车上,左手攥着镶满松石的马鞭,右手捏着块烤羊腿骨,油膏顺着指缝滴落在虎皮氅上。 他望着塬上那支逶迤而来的赤巾乡兵 —— 衣甲参差不齐,多数人扛着铁犁而非戈矛,不禁发出狼嚎般的笑声。 “周室果然气数尽矣!前有郑伯友持玉珏殉国,今遣农夫充锐卒,真当我犬戎真正的主力铁骑是田间泥沼?” 说罢将羊骨掷向阵前,二十步外的狼头旗被砸得歪斜,旗杆上的骷髅串哗哗作响。 他挥鞭指向晁错的将旗,“给我踏平陈仓道,活捉晁错!” 铁骑启动时,马蹄碾碎的薄冰发出细碎的脆响,宛如无数玉片同时迸裂。 犬戎首领刚要挥动令旗,忽见雪雾中骤然冲出三百辆铁犁车 —— 车身裹着生牛皮,犁铧上的三棱尖刺足有尺长,在残阳下泛着幽蓝的淬毒光芒。 最前排的战马被犁铧划破肚腹,鲜血溅在雪地上绽开红梅,受惊的马群如潮水般向后方推挤,瞬间将五千先锋军冲得七零八落。 晁错立于三丈高的了望台上,指尖摩挲着令旗边缘的火纹刺绣。 他见到犬戎前队已混乱,立即抓住时机,令旗一挥, 他身后八名旗手见到旗语,各持不同卦象的令旗,腰间铜铃随动作轻响。 “离卦开!” 他的声音混着西北风传来,塬上的枯草突然倒伏 —— 暗藏在战壕中的火油罐被撬去木塞,三十架床弩同时发射,火箭拖着尾烟刺入油罐。 刹那间,地底窜出的石漆遇火即燃,橙红色的火龙腾空而起,将前排骑兵连人带马卷入烈焰。 一名犬戎百夫长被火舌舔中面甲,惨叫声中竟抱着燃烧的马头打滚,火星溅在雪地上滋滋作响。 “这是。。。什么妖法?” 犬戎首领上次与申侯的进攻并未靠近最前线,因此得以逃离战场,却显然不知宗周火攻的厉害。 他尝试勒住受惊的战马,却见乡兵们以铁犁为盾,组成环形防线,将犬戎铁骑分割成小块。 “是火德星君显灵!” 犬戎士卒惊呼,纷纷抛下兵器跪地叩拜。 晁错见状,高声下令:“坎卦方位,放水!” 事先开凿的水渠被打开,泾水灌入驻军的 “水阵” 区域,结冰的地面变得滑如镜面,犬戎骑兵的马蹄不断打滑,阵型彻底崩溃。 酉时三刻,胜负已定。 犬戎残部向西逃窜,塬上留下数千具尸体,狼头旗被积雪覆盖,宛如一片黑色的花海。 幽王在镐京收到捷报时,正在姬友的灵堂前祭酒。 他盯着战报上的 “火德八阵” 图示,忽然摔碎酒樽:“传旨,追封司徒为‘火德公’,晁错晋爵为‘火德侯’,赐钺斧,代寡人征伐!” 祭仲在旁低语:“陛下,晁大人让臣转呈此物。” 他呈上褒姒的尸检报告,以及犬戎首领的密信。 幽王读着密信,脸色铁青。 “原来褒姒是被犬戎毒杀,却嫁祸寡人!” 他握紧案头的镇周剑,“传寡人命令,即日起,全城罢玄色,禁胡商,备战犬戎!” 是夜,晁错在司徒府的密室内与祭仲对坐,案头摆着新铸的 “西陲大都督” 印信。 “大人,” 祭仲指着《西陲布防图》,“申侯残部与犬戎合流,退守姑臧城,意图据险而守。” 晁错摸出姬友的玉珏,珏面上的蟠螭纹已被他刻上 “火德” 二字:“姑臧城易守难攻,但我有‘屯田堡垒’连环计。” 他指向地图上的绿洲,“每五十里建一堡垒,既是粮仓,也是兵站,逐步压缩犬戎的生存空间。” 祭仲点头,却见晁错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竟有淡淡血迹 —— 连日操劳,他已染上姬友的旧疾。 “大人需休息,” 祭仲急道,“司徒临终前,最担心的便是您的身体。” 晁错摇头,展开新制的《乡兵训练大纲》:“犬戎未灭,均田未稳,某如何能歇?” 他指着大纲中的 “耕战日历”,“明年春分,要让每个乡兵都能同时挥舞铁犁与戈矛。” 幽王三年,冬至。 镐京太庙举行盛大的 “火德祭”,幽王亲自将晁错的画像挂入功臣阁,与伊尹、姜尚、周公等圣贤并列。 晁错身着赤黑色公爵朝服,腰间悬挂的钺斧象征 “代天征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先生,” 幽王低声道,“寡人昨夜梦见司徒,他说‘晁卿乃周室砥柱’。” “陛下,臣只是为了完成司徒之遗愿”。 晁错叩首时,看见殿外的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想起姬友灵前的童谣:“司徒薨,晁卿立,铁犁耕出万年基”。 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不仅是新政,更是一个王朝的希望。 祭礼结束后,晁错独自来到姬友墓前,献上一捧今岁陈仓道的新麦。 墓碑上的 “郑伯友” 三字已被风雪磨去棱角,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大人,” 他低语,“犬戎首领已遣使求和,愿割让河西五城。均田法已在王畿推行,百姓皆言‘火德侯是再生父母’。” 风起时,墓前的松柏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姬友的回应。 晁错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将它埋在墓碑旁 —— 这是西周的种子,也是他对好友的承诺。 冬至次日,晁错率军西出陈仓道,身后是连绵的屯田堡垒,如赤色的珍珠串起西周的边疆。 他望着远处的姑臧城,心中默念:“下一战,要让犬戎知道,西周的火德,不仅能耕田,更能焚尽一切来犯之敌。。。” 第127章 九伐姑臧城 幽王四年,立春。 姑臧城的城墙在晨雾中宛如一条灰色巨蟒。 犬戎首领站在城头,望着塬下绵延的赤色堡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些用夯土与木材筑成的堡垒,每个都刻着 “火德” 图腾,如同一把把插入河西的利刃。 “首领,” 副将呈上斥候密报,“周人用铁犁车运粮,三日可抵城下。” 犬戎首领踢翻案头的狼头酒樽:“晁错那厮,竟把农田搬到了战场上!” 他望着远处的屯田区,麦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催魂的赤色波浪。 “传我命令,烧了那些麦田!” 申时初刻,犬戎骑兵突袭屯田区,却见乡兵们不慌不忙,铁犁车迅速组成防御阵型,前排犁铧朝外,后排弩手搭箭。 火箭破空而至,田垄前提前埋设的火油罐被引燃,熊熊烈火瞬间吞噬冲锋的骑兵。 “撤退,是陷阱!” 犬戎首领勒马后退。 却见晁错的将旗在塬顶升起,旗下赤巾乡兵列成八卦阵型,正是让犬戎闻风丧胆的 “火德八阵”。 “变阵!” 晁错挥动令旗,阵型如潮水般流动。 “坎卦方位,引水!” 早已开凿的水渠被瞬间连通,泾水支流漫过屯田区,泥泞的地面让犬戎战马寸步难行。 “放箭!” 随着命令,改良后的床弩发出轰鸣,箭矢穿透三层牛皮盾,犬戎前排骑兵应声纷纷落马。 犬戎首领见势不妙,率军急速后撤,却被早已埋伏的铁犁车截断退路。 “晁错!” 犬戎首领怒吼,“你不过是个农耕小吏,竟敢与我草原雄鹰为敌?” 晁错摘下青铜面甲,露出染霜的鬓角:“我是宗周司徒,今日便教你,何为‘明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他挥手示意,乡兵们齐声高呼:“火德永昌!西周必胜!” 是夜,姑臧城外的中军帐内,赶来劳军的祭仲呈上幽王的密信:“陛下说,王畿贵族联名上奏,称‘均田法使宗庙血食不继’。” 晁错捏紧密信,火盆的光映得他眼底通红:“这些贵族,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他展开回信《王畿宗庙供田疏》,“告诉陛下,每座宗庙可留二十顷‘血食田’,由司徒府直管,确保祭祀无缺。” 祭仲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晁错腰间的玉珏上 —— 那是姬友的遗物,如今已被磨得温润如血:“大人,您的咳疾。。。” “无妨,” 晁错挥手打断,“待姑臧城破,某自会回镐京调理。” 他指着地图上的姑臧城防图,“明日主攻南门,用‘火牛阵’。” 立春次日,寅时三刻。 三十头牛被蒙上双目,牛角绑着利刃,尾巴浸满火油。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望着牛群在晨雾中如赤色洪流奔腾向前,想到了田单火牛阵破敌,心中默念着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点火!”火油遇火即燃,牛群受痛狂奔,撞开姑臧城南门。 犬戎守军惊慌失措,被火牛冲得阵型大乱。 晁错趁机下令:“离卦方位,突进!” 铁犁车与步兵紧随其后,如入无人之境。 犬戎首领在乱军中被流箭射中肩膀,望着塬上的 “火德” 大旗,咬牙切齿:“撤往漠北!” 申时初刻,姑臧城破。 晁错踏入犬戎的王宫,见案头摆着未吃完的麦饼 —— 竟用西周的粟米制成。 他捏碎饼团,望着窗外跪地投降的犬戎士卒,心中五味杂陈。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缴获的密卷,“犬戎与申侯的最后密信,约定‘若姑臧城破,共退漠北,卷土重来’。” 晁错展开密信,目光落在 “借道西羌” 字样上:“西羌?看来申侯想效仿犬戎,以游牧之法拖垮我军。” 他转身对祭仲,“传令,在姑臧城设‘火德都护府’,屯田驻兵,扼住西羌要道。” 是夜,镐京传来急报:南宫适联合七卿,在太庙逼宫,要求废除均田法。 晁错望着东方天际的烽火,握紧镇周剑:“祭仲,你回镐京,替我面见幽王。” “大人亲自回去更稳妥!” 祭仲急道。 “姑臧不稳,” 晁错摇头,“西羌未平,犬戎未灭,某不能离开。” 他取出火德玉佩,“持此佩见幽王,他会明白。” 祭仲离去后,晁错独自登上姑臧城头。 春风带来远处的驼铃声,那是西域商队前来归附。 他摸出姬友的玉珏遗物,对着月光低语:“大人,您看,宗周的火德,已烧到了河西。” 幽王四年,春分。 晁错在姑臧城外主持春耕,赤巾乡兵们用铁犁翻土,身后跟着播种的农夫。 远处的烽火台腾起三长烟,那是镐京平安的信号。 “大人,” 一名乡兵呈上书信,“祭仲大夫说,幽王已处置南宫适,均田法继续平稳推行。” 晁错点头,放眼望去,姑臧城外成片成片的麦田随风起伏,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景帝收藏的物什中看见的西周青铜器,上面的农耕铭文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他蹲下身,捧起一把新土,指尖触到湿润的蚯蚓 —— 这是代田法成功的标志。 “大人,” 乡兵统领指着东方,“有商队求见,说是从镐京来的。” 商队首领掀开毡帐,呈上一个檀木盒:“晁大人,此乃幽王陛下所赐‘火德金印’,以及司徒大人的祭文。” 晁错打开金印,“火德永昌” 四字闪着冷光。 祭文上,幽王的字迹力透纸背:“司徒虽逝,其志犹存。晁卿如朕亲临,西陲之事,全权托付。” 春风卷起沙尘,却掩不住姑臧城内外的生机。 晁错将金印系在腰间,与火德玉佩、镇周剑、姬友的玉珏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他知道,这一仗,不仅是军事的胜利,更是新政的胜利。 “传令,” 他高声道,“今年收得新麦后,先送十车到镐京,祭告太庙,告慰司徒在天之灵。” 乡兵们齐声应诺,铁犁翻动土地的声音,如同宗周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晁错望着东方,仿佛看见镐京的太庙中,姬友的画像正对着他微笑。。。 第1章 恭喜,您已被系统选中 脑子寄存处—_— …… 郗自信的人生完美得能拍公益广告——35岁退休自某大厂的资深\"程序猿\",存款够买下半个华侨饭店,带着父母妻儿开始了代码为“祖国大好河山”的打卡之旅。 当郗自信把最后一件格子衫从行李箱中拿出来时,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瞥了眼屏幕——番茄银行卡到账七位数,那是他作为前p9技术专家拿到的最后一笔股票兑现。 “老婆,瞅瞅,又到账一笔旅游备用金。”郗自信看着深陷在床上的妻儿自信的念叨着,“躺平,躺平,躺平”。 落地窗外洱海的波光在暮色里碎成千万片银鳞,他看着晕机晕的已经熟睡的老婆孩子幸福的笑了下,又去隔壁看了看,父母也在休息。 “终于要享受人生啦!”他赤脚踩过民宿的木质地板,伴着随意拿起的冰啤酒滑入喉管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同时,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欢迎来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您已被捕”。 机械女声在耳畔炸响时,郗自信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眼前的洱海骤然扭曲成密密麻麻的像素块,青石板路在脚下开始龟裂,露出下方涌动的数据流。 他踉跄着扶住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站起身来,指腹传来真实的冰凉触感。环顾四周,自己正站在浩瀚星河中,每条星河都由二进制代码编织而成。 “亲爱的宿主,如您所见,这浩瀚的星河就是本系统的本体”。 郗自信不信邪的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伴随着“嗷”的一声长嘶,他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的家人,我的旅游,我刚开始的人生呀!!!系统我求求你,能不能换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随便选了一个就选中了你,你看看你运气真好”。机械女声慵懒的作答,“本系统今天来蓝星度假,发现华夏文明,悠远流长,但是遗憾也好多哟,身为不留遗憾系统,我有责任补完那一段段历史”。 郗自信依然声嘶力竭的吼着,“你有责任你上呀,我又没有”,只见上空突然出现一道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到他身上。 “你系统还怪好的嘞”,郗自信疼的瞬间飙泪道,“系统你这么牛【消音】,你系统妈妈知道不。要不这样,你补你的,我走我的,放过我好不好,我想妈妈,我想我的家人,我要回家”。 “这就哭了?”系统不耐烦的解释道,“宿主您先冷静,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只要完成一段历史遗憾,您就会获得一定的回归值,有机会回到现实中来哟。 当然,为了帮您完成任务,本系统给您提供两种选择:a.自己穿越补历史遗憾,附赠五次复活甲。b.您死完五次之后,可以召唤一次历史大佬代打。” “没别的回去的办法了吗”,郗自信不死心的试图找出系统的bug,“我想放弃这个机会回到现实,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行吗?” “不,你不想”,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继续说道,“没问题的话就把你手边这份合同签了吧”。 “哎”,郗程序猿认命的仔细翻阅着不长的合同,开始盯着第666条款发呆,“那为啥会有,系统解释权最终归秦始皇所有呀!” “因为我给自己起的华夏名就姓秦名始皇喽”,系统顽皮的回应,“当然,签这个合同也只是为了好玩”。 郗自信心里吐槽,“祖龙又不姓秦,而是嬴姓,赵氏,名政。系统你这么牛怎么不叫盘古大神。再说,我真不想玩这个呀。” “系统的事情你别管”,机械女声不屑道,“宿主还是操心一下您的任务吧,不管哪段历史,选a一次性通过的话可以直接回到现实哟”。 退休老干部郗自信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仿佛无师自通的对系统甲方露出了职业假笑:“系统大佬,这可是你说的。您就算看不起我们秃头族,也不能看不起我的名字呀,身为热爱历史的前优秀程序猿,我肯定用不到那五次复活机会哒,快点给我发任务吧,回去之后我会想你的!” 于是郗自信就在历史长河中开始了他\"试试就逝世\"的旅程…… 第2章 郗自信的第一次穿越 “系统大佬,快点给我发任务吧”,郗自信迫切的喊了一声。 “哟,这么快就充满斗志了呀”,机械女声饶有兴致的说道,“你先别急,后面有你急的时候”。 只见浩瀚星空中有一条代码组成的河流出现在郗自信的眼前,同时刹那间一道晶莹的雨滴状二维码从河流中猛然径直窜入他的识海中。 “宿主可知那一段唐朝白发兵的历史”,郗自信的识海中响起一道悲壮的声音缓缓道来,“话说在经历了安史之乱后的中唐末尾,有这么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孤军奋战在西域”。 “想必宿主您已经知道了,这段历史就是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使郭昕留守西域率领麾下官兵,在前期被抽调主力回内地平叛、后期没有一兵一卒支援的情况下,面对着大唐最强盛的对手吐蕃,孤军奋战数十载,从壮年一直坚持到了白发苍苍,最后在龟兹城奏响这队边军最后悲壮的乐章!” “万里一孤城,满城白发兵”,郗自信记得曾经看过的一个短片《大唐漠北的最后一次转账》,唏嘘道,“血战数十载,无一负大唐!” “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莫慌,宿主”,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龟兹城附近的一个唐朝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大唐白发兵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等等,等等”,郗自信慌了,“随机穿越成一个唐朝人是怎么回事”。 “宿主您要是想穿成动物、植物之类的也不是不行”,机械女声揶揄道。 “别,千万别,我还是当人算了”,郗自信忙道,“对了,还有怎么只有魂魄穿过去呀,就不能让我自己带着金手指直接穿过去哇,实在不行的话,要不给个新手大礼包啥的也行呀,万能的系统大佬。” “宿主您懂不懂历史呀,《唐六典》卷五中明确记载,戍卒需查验牙齿、肚脐等身体特征以辨敌我哟,您这副身板要是过去,首先牙口、束发啥的就不过关了,肯定当场就被拿下咔嚓喽”。 机械女声以教育白痴的口吻说道,“当然,给宿主您说这些,可是规避了您的一次死亡呢,这可就算本系统给宿主您的新手大礼包了哟”。 “哇趣,这样也行的嘛”,郗自信晃晃脑袋,“就算对历史感兴趣,哪个傻子还这么无聊的特意看啥子《唐六典》呀”。 “人,一定要靠自己”,机械女声继续忽悠,“给你自己点信心,你行滴。我看好你哟”。 “我算看明白了,系统特么的也全是套路,算了,大不了拼了”,郗自信闭上眼把缩着的脖子耿了起来,“来吧,快快滴,老爷我赶着投胎”。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西南,身份是某商队护卫,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作为刚穿越三秒钟的倒霉蛋,此刻郗自信满脑子只有四个字,“你大爷的!系统这穿越服务真不包售后呀?” 突然肚子里传来“咕”的一声,郗自信盯着目前手里捏着的半块发霉胡饼,嘴中咀嚼着的发馊的味道也在口腔中弥漫,耳边传来驼铃混着砂砾拍打身上皮甲的声音,他寻声抬头,顺着驼队远眺地平线上那面黄土城墙上的玄色旗帜。 … 穿越第三十秒 当沙粒顺着郗自信领口滑进后背时,左前方死命拽着骆驼的络腮胡护卫正用龟兹土话骂娘。 “等一下,我为什么能听懂龟兹方言?”郗自信内心腹诽,这具身体的记忆突然涌进来:陇右临洮军押官退休,同样姓郗名自信,今年四十八,未婚,存款为零,商队护卫,痔疮三期。 “郗老头!发什么愣!”,有人踹了他屁股一脚,“沙暴要来了!” … 穿越第一分钟 沙墙推进的速度比甲方改需求还快,郗自信学着其他人用布条蒙脸,“没问题吧……”,话没说完郗自信就被灌了满嘴沙,他连忙闭嘴,学着其他人一块躲在卧倒的骆驼背风那一边。 … 穿越第二分钟 沙暴前锋已到,郗自信忽然想起《大唐西域记》里说遇到沙暴要趴低身子,他刚摆出蛙泳姿势,狂风就把他带得脸朝下砸进沙堆,商队刚放下的营帐被连根拔起,最精美的那件唐三彩被风吹着刮到郗自信身上砸的他生疼。 … 穿越第二分三十秒 能见度降到伸手不见五指,郗自信感觉皮甲缝隙里灌进的沙粒像是在给全身去角质,远处传来了骆驼的哀鸣。 “等等,这声音怎么越来越近”,郗自信心里纳闷。 “让开啊啊啊!”,听不清是哪位同僚在嘶吼。 郗自信被那匹发狂的骆驼撞飞时,飞扬的手里莫名多了一件鎏金梳子,“秃头族要啥梳子!不对,我现在前庭有头发啦!” … 穿越第三分钟 被骆驼创飞在不远处的郗自信,突然感觉沙暴变弱了下来,他暗自庆幸终于要活下来了。 但是没等他多想,商队里一截被风折断的旗杆,顺着沙暴舞动的方向,风骚的插进了郗自信的两瓣翘臀之间。 …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第一次,卒”。 第3章 又双穿越 “还真是没想到呢,宿主您的第一次竟然坚持了三分钟哟。” “打住,打住,把话说完整喽,是我的第一次穿越”,郗自信尴尬的说,“还有,系统大佬,咱能不能别随意开车,咱矜持点,系统你也不想这本书写着写着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吧”。 “说话不完整怎么了,宿主您得习惯咱说话的方式”,那道机械女声回答,“再者说了,这本书没不没,关我屁事,我又不是那个杯具的码字作者”。 “好吧,当我没说,算你厉害行了吧”,郗自信经历了刚才的惨痛经历。 此刻,控制他那两瓣翘臀内的触感神经,仍如创伤后遗症般传来假想的阵阵痛楚,脑海中的不适伴随着他那不自觉的提肛运动,他那完美的人生第一次开始有些不自信起来。 “哟,这么快就耷拉头了么。”机械女声嘲讽的说道,“这才刚开始呀”。 “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否”,郗自信丧气的说道,“系统大佬,求求你让我回去吧”。 “鉴于宿主已选择拒绝使用复活甲,宿主还有1分钟时间来告别”。 “握草,别,别啊”郗自信睁大眼睛,“我选是,选是,系统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嘛,系统我还有5个复活甲的吧”,他小鸡啄米般疯狂点着头,脑袋也瞬间清澈起来。 “对嘛,没有什么意思是点个头不能解决的”,机械女声哈哈笑起来,“如果不能,那就多点几下。不过,宿主您的样子真的好怂呀”。 “但是嘛,本系统很开心。作为宿主从心的奖励,本次复活,宿主可以随机复活到一位白发兵身上”。 \"真哒,这么好的吗?\"郗自信激动起来,“那快点儿滴,老爷我又来拯救这个世界了”。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龟兹城西南,不过这次更靠近城墙,身份是已没有麾下的队正,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哟呵,队正呀,我这是还穿越了个当官的”,郗自信心里那个美呀。 他刚准备看看周边环境,就觉着他的这具躯体的喉间不受控制的,像是有一道不屈意志存在般,惯性的发出爆喝,“生为大唐兵,死做河湟鬼!” 郗自信只觉脖间一凉,接着画面翻转着,目光所及瞬间看清全场。 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吐蕃军阵,面前是那道龟兹城的城墙,城头上一群白发兵目眦欲裂。 只听,最前面那位将领拔出腰间横刀,振臂高呼,“擂鼓——”。 听着那声大喝,郗自信最后的目光在城墙上那面玄色旗帜中渐渐没了光彩。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 “宿主您这一次只有三秒。” “噗嗤”,机械女声此时正在再现那两个警员的经典画面。 “这次死的很悲壮呀”,机械女声调整过来之后慷慨激昂的说道,“宿主您这次穿越的队正,是在前夜率队突袭吐蕃大营,未能杀穿敌营,最后力竭被擒。” “吐蕃将领想在城下劝降未果,宿主您这上一世于是就引颈就戮了”。 郗自信咬着后槽牙,发狠的说道,“槽,老子从来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系统大佬,报仇,报仇,我要报仇”。 “系统大佬,能不能让我穿越到城墙上的士兵,我要亲手宰了那帮杂碎”,郗自信目光坚定,“那位老将应该就是郭昕将军了吧,能近距离看看这位华夏英雄就好了”。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墙上,身份是郭昕麾下亲卫队的一位牙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见到城门已开,城下慢慢运回了自己那个队正的前“尸首”以及英勇就义的其他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将领手握横刀,直指城墙下那位吐蕃将领。 “尚绮心儿你这蕃奴,可斩我郭昕的头颅悬于此城,不可辱我任一袍泽兄弟”。话毕,只见郭昕以横刀击盾,配合着鼓声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 紧跟着,所有的白发兵或以横刀击盾、或以陌刀墩地、或以箭杆拍弓,使萧杀的声音直击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郗自信机械的跟着敲击着,此时已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目前城内居民均早已提前跟着僧人、商队疏散,但吐蕃大军围攻日久,守城资源耗尽,粮草告罄,军屯的粮食还青黄不接,城内虽然还有不少大历元宝、建中通宝,但已无处购粮。 旬日前大军定计,郭昕将军意欲率领全军夜袭吐蕃大营,奈何一直缺粮,仅区区数十人夜能见物。 如今这数十位袍泽均魂归城内,大军再无牵挂,下城摆好军阵。 郗自信感觉自己的心跳已融入这“咚咚咚咚”的鼓点声中。陡然间,鼓声停歇,他感觉心脏突然停跳,一腔热血直冲脑门,他举着横刀冲向了敌阵。 治军严谨的郭昕将军心头一紧,“可惜了如此热血男儿”,随即下令弓手射杀了这个不尊号令的牙卒。 随即,唐军在“擂鼓七通,三呼万岁”后,义无反顾的杀入吐蕃敌阵。 第4章 叒穿越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哎”,郗自信迷糊间竟然听到了机械女声的叹气声。 “勇气可嘉”,机械女声满意的说道,“不过宿主您得听军令呀,明白了吗?” “收到,收到。系统,可以马上让我穿越回去吗”,郗自信坚毅的说道,“我会像他们一样守护大唐的荣耀”。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外,身份是唐代白发兵中的一员,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融合完这具身体的记忆后,发现自己在冲锋。 “安西军”,郭昕身旁一名校尉的吼叫声卡在漏风的牙床里。 第一具尸体是踩碎的。 郗自信的脚步陷进吐蕃少年胸腔时,像是踩进了一片沼泽地里,他听见了好似肋骨的碎裂声。 当他的横刀捅穿一名敌兵咽喉的瞬间,血雾里突然浮现出葡萄酒一样的喷泉,酒精味与腥臭味在他鼻腔里绞成了一个死结。 当吐蕃受惊的战马踏碎了敌方第三具尸体时,他那失灵的鼻中好像嗅到了血液发酵的腥甜。 随后,吐蕃牛角号的声响仿佛撕裂了风沙,吐蕃骑兵的反击迎面而来。 阵阵马蹄声裹挟着骑兵手上的狼牙棒横扫而来,此时郗自信的横刀刀刃正卡在一个吐蕃兵的肩胛骨里。 眨眼间,郭昕身边那名校尉猛地将他撞开,这位独臂老兵代替他化作了空中盛放的血红色的夏花。 惊鸿一般短暂,绛紫色的脏器淋湿了郗自信的须发,那黏腻触感让他感到异常不适。 吐蕃轻骑一闪而过,而后遮天蔽日。 “龟甲阵!”嘶吼声从郭昕将军那新掉落的缺齿间漏过。 郗自信机械地举起旁边倒插在地上的盾牌,看着漫天箭雨在头顶盾牌上凿出点点星光。 某支箭矢穿透缝隙,将身旁袍泽的喉结钉在盾牌内侧。垂死者的指甲在他那残破皮甲上反复抓出七道白痕,像极了曾在长安乐坊聆听过一次的箜篌弦声。 也不知是第几蓬箭雨落下时,郗自信嗅到了一股梨花香,这让他想起了穿越前入驻的洱海民宿庭院前的梨花。 直到他左肩传来钻心刺痛,一支箭簇卡在锁骨间,血水顺着龟裂的皮甲往下淌。 吐蕃人的轻骑兵在沙丘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列阵了,手中的弯刀反射着那刺眼的太阳光,像一片移动的刀山。一面吐蕃帅旗也在沙丘背面鬼魅般升起。 “锋矢阵!” 这是今日第三次冲锋,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身边的那丛丛白发如银枪林立,残破的甲胄在风沙中撞出沙哑的碎响,整个军阵像锋矢一样凿向敌军。 龟兹城墙在他们身后崩塌,四十余年的烽烟凝成了最后的烽燧。 郗自信的左脚突然陷进某个温热腔体,低头看见被踩爆的眼球正瞪着自己。 郗自信缓缓的抬头,漫天飞舞的绛紫色脏器、钉着箭簇的头颅、泡在血洼里的眼球,这些碎片在他视网膜上具象成断肢堆里伸出的半截手臂,指节仍紧扣着那面玄色旗帜的一角碎片,正对着长安的方向。 郗自信的瞳孔开始涣散,“逃吧”,这个念头如野火燎过脊髓。 他被一节肠子绊倒,随后趴在沙地上剧烈干呕,昨夜分食的那最后一丝烤鼠肉也混着胆汁喷吐在沙地上。 待得无物可吐后,郗自信扒开那节断肠,逆着冲锋洪流,朝着与那面玄色旗帜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他那绑腿散开的布条缠住了半截断矛,拖拽着某具无头尸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暗红沟壑。 突然,吐蕃号角声突兀的变调。 他抬头看见另一面吐蕃帅旗近在百步以内,敌将吐蕃主帅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正映照出自己那癫狂的白发。 黄金面甲的反光刺痛双目时,五名重甲亲卫围成刀圈,五把弯刀已锁死他的退路,弯刀划出的寒光像莲花一样在他眼前绽放。 郗自信徒劳地挥舞断刀。 第一刀劈碎肩甲,他听见郭昕将军他们在笑。 第二刀削去头皮,血腥味混合着干涩的沙砾。 当又一杆长矛贯穿胸膛时,郗自信终于看清敌将面甲下像毒蛇一般的眼睛。 濒死瞬间,白发兵们的怒吼突然穿透苍穹。 郗自信在血泊中扭头,看见沙丘背面那最后的玄色旗帜插在被砍倒的吐蕃帅旗边,郭昕的独臂攥着半截旗杆,背后插着十七支箭簇,像只炸毛的银刺猬。 郭昕旁边一名亲卫的陌刀正插在沙堆中,尸体挂着刀柄不肯倒下。 郗自信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断刀向吐蕃帅旗掷去。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第5章 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郗自信蜷缩着身体,浑身颤抖着。 “宿主,放轻松”,机械女声娓娓道来,“说起来,华夏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 “原以为像宿主您从未上过战场,在那上头的热血冷却后会立刻崩溃,没想到一样和他们并肩战斗了三个时辰,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精神溃散”。 “虽说有那老兵的残存意志和那老而弥坚的躯体帮忙,但不得不说,华夏人的信念真不是吹出来的”。 “既然宿主您犯了战争创伤应激综合症,那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 一天后。 “宿主您确定没问题了吗,可以再休息一下的”,机械女声佩服的说道,“蓝星的时间已暂停,宿主您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会像之前一样一切正常起来的。” “本系统也就是看宿主您表现特别出色才透露的这个秘密”。 “真的吗”,郗自信激动的问,“我要是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我还是在往外走吗,我的家人都没出什么事吧?” “竟然质疑本系统!”机械女声的声音刚结束,郗自信的识海中就看到了父母妻儿熟睡的定格画面。 “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等我回来”,郗自信看着家人,重拾信心,攥紧了拳头。 “宿主脉象恢复正常,气血充盈。竟然真的这么快就恢复了”,机械女声不可思议的说着,“可能是你心底里坚持的那道清澈的愚蠢信念拯救了你吧,真不错,有一个令人羡慕的治愈的童年”。 “系统大佬这你可就说得太对啦”,郗自信自夸道,“谁还没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呢”。 “好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平静的声音传来,“温馨提示,宿主您叒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十、九、一”。 “是,选是”,郗自信听到突如其来的倒计时声音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哟,蹦着倒数也反应过来了呀”,机械女声笑吟吟道,“测试通过,宿主您的病情已彻底痊愈”。 “综合评定,宿主您已适应了做这种任务,新的拯救机会马上开始,加油吧”,机械女声鼓励道。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龟兹城内,身份是被白发兵收留的孤儿,唐代白发兵的一员伙头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融合完这具身体的记忆后,发现他这身体天生无法长出头发。 因为这,他被遗弃在军营外。 伙夫长木昭普是第一个发现他的,木昭普把他带进了军营,白发兵众人一番仔细查验后收留了他,让他当个伙头兵,跟着木昭普学习。 因为他天生无发,大家都叫他“小和尚”。 “小和尚”,郗自信听到灶台前的伙夫长木昭普在呼唤他,收起了回忆的思绪。 木昭普提醒道,“小和尚,想啥那,火快灭啦,快添柴,要是延误大军开饭时间的话,郭将军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和尚郗自信手中忙添着柴,看顾着灶火,心中琢磨着,“木校尉,今年咱们屯的田丰收了,粮草终于充足啦”。 “朝廷的支援一直未到,咱们军队也不满编,为什么大家不多多在这繁衍后代,以图后事呀”。 木昭普答道,“边关苦寒,吐蕃大军三天两头前来围困袭扰,良户均随商队庇护迁入关内,只余这些流放之人或蕃奴,怎么通婚,你说要不要防备用间。” “而且不说《户婚律》中禁止良贱通婚这条,在咱们这基本都是摆设,就算是真有了子嗣,同僚也多会委托商队将妻儿带回关内老家,给自己留后呀。” “何况吐蕃时常劫掠,商队也多改道回鹘,少有补充,城内物资撑不住多长时间啦,特别现在铁器消耗也越来越多,多亏郑铁匠他们有一手,回炉火耗还少些,武器还能修的过来,要是再有多的人手,他们也顾不过来啦”。 “小和尚,你记住,没有后顾之忧,心中有着牵挂,有了必须要活下去的希望,挥刀时才能一往无前,等校场操练了,我再教你几招。” 一天时间眨眼而过,小和尚郗自信躺在床上,结合着身体的记忆,兀自盘算,埋头发展不行,造火药也缺少原料,高炉炼钢、酿酒之类的穿越必备技能自己还不会。 等死之局呀!城内战马也少得可怜,骆驼也就够搬运守城物资的,就算给郭将军谏言那十六字真言,也没那条件施展呀。 小和尚此时十分懊恼,心里异常烦躁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和尚是被伙夫长叫起来的,到了例行操练时间,木昭普履行了昨天的承诺,教了郗自信很多招。 随着日头当空,天气越来越热,郗自信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下,热的受不了,思绪按照穿越前那样,习惯性的脱掉了供校场操练穿用的札甲。 “小和尚,校场操练时擅自卸甲,本将判你懈怠军心,念你初犯,责以鞭笞五记,儆诫众人效尤!本将问你,如此判罚你可服气。”郭昕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 “将军治军严谨,小和尚领罚”,小和尚郗自信觉着自己很没用,沙场禁忌他不能严格遵守,破局也找不出办法,自觉失败。 小和尚郗自信领罚后,失落、自责、无助,各种负面情绪侵蚀着他的内心。 孤独无助的他拖着疼痛的身体跑到了龟兹城内的一条河边哭泣。 忽然他耳边传来了一阵驼铃声,一队商队经过,但见其中一僧人打扮的行路人向他走来。 “施主有礼了,观你面相,你我似有机缘”,僧人好心的说着,“俗语有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刚才看你一直在抽泣,你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可以告之贫僧一二吗”。 第6章 悟空禅师和沙悟净 小和尚郗自信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搭话的僧人。 只见这僧人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不觉间有些亲切。 正待他搭话时,远处传来伙夫长木昭普的声音,“悟空禅师,此去长安一路小心”。 悟空禅师答道,“多谢老将军挂念,贫僧在此叨扰已久,是时候回去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了”。 “悟空禅师”?郗自信惊奇的大声问道,“孙悟空”? 木昭普跑到近前,“小和尚,被打迷糊了?怎的胡言乱语,大师出家前姓车”,一边说话,一边拿着金疮药胡乱的给小和尚上药,疼的小和尚龇牙咧嘴。 “这是在莲花寺与住持共同翻译经文的悟空禅师,师从犍陀罗三藏法师舍利越魔,小和尚,反正你也长不出头发来,你这分明是与佛有缘呀,看你都哭成这样啦,有何困惑不妨向大师倾诉一下”,木昭普打趣道。 于是,小和尚郗自信就将心中苦闷与悟空禅师一一道来。 悟空禅师听完小和尚的诉苦,宽慰了他几句,随后说道,“施主,世间万般皆有缘法,你确与我佛有缘,贫僧想邀请你一同回长安面见师父,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小和尚郗自信摇了摇头,“多谢大师邀请,小子早已当木校尉为自家大人,誓与大人及同袍们共进退”。 木昭普闻听此言心中激动,嘴上却说,“小和尚,你要真当我是你家大人的话,就好好听话跟大师回去,路上也能好好照料大师”。 “木校尉,我哪也不去,请让我留下陪在您身边。”小和尚郗自信急切说道。 “听话,这是军令”,木昭普掏出随身携带的命令,随即看向小和尚背后,拱手说道,“郭将军”。 小和尚郗自信以为郭昕将军来了,转过身去正要见礼,就觉后颈巨力传来,眼前一黑,倒入木昭普怀中。 “呃…这…李老将军还是这么果决”,悟空禅师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说道,“贫僧人微言轻,不如老将军一同跟我回长安面见陛下吧,这样求援的事情也能更多几分把握”。 “如今叛军四起,社稷风雨飘摇,朝堂危机四伏,就算回去恐也难求得援军,大师只要尽力就好”,木昭普叹息着,同时伸手从小和尚怀中取出一本书,揣入自己怀中。 “还有,我已死过一次,活着也只是为了代替那些死去的唐军镇守于此。我现在只是安西军中一伙夫,大师还是别再提往事了吧”。 “这是郭昕将军下的命令”,木昭普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悟空禅师,随后恭敬鞠躬施了一礼,“上面是命令他护送大师你回转长安。待他醒后烦请交予他,想来他会跟着大师回去的。至于其他随行的年轻人,也请大师照顾一二。这些安西军的火苗就只能拜托给大师了”。 “老将军言重了,就算不念旧情,贫僧也知社稷为重,理应如此”,悟空大师急忙回了一礼,“只是,观此子,面相虽颇具佛缘,然尘缘未了,恐到得长安后还要回返”。 “如他还要回还,就随他去吧”,木昭普说道,“若如此,前有薛大王珠玉在前,想来他也不会坠了大唐伙头军的名号”。 “还有一事”,悟空禅师问道,“这小和尚姓甚名谁,父母可尚在?” 木昭普答曰,“不知,那日我于军营外偶遇他后,其父母就未再出现”。 “既然他称你为大人,老将军可给赐姓?”悟空禅师又问道。 木昭普低头思忖了一阵,说道,“那日我发现他时,他正端坐于军营外流沙之上,不若姓沙”。 “沙和尚”,悟空禅师低喃了一句,对木昭普拱手道,“既如此,老将军还请珍重。” “大师珍重”,木昭普还待相送。 悟空禅师作揖,“老将军请留步,贫僧还需带着此间阵亡的大唐英灵回归故土,请恕贫僧无礼,贫僧告辞”。 木昭普怔怔的看着远去的驼队出神,耳边响起脚步声。 “李老将军,不再送送沙小子了吗?”郭昕将军出现在木昭普身边。 “不了,徒增伤感”,木昭普说道,“老李已死,这里只有一个郭将军麾下姓木的老兵。” “还有先不说我,郭将军”,木昭普促狭的说道,“你不是也没有跟他解释,今日是故意惩罚他,好让他跟着悟空禅师回去的嘛。不过看着好像没什么作用呀。希望他不会怪你吧。” “你们都说我是铁血将军,治军严谨”,郭昕说道,“我也需要保持形象的,好吧。” “言归正传”,木昭普问道,“奔袭救援北庭的准备做好了吗,咱们不能再等朝廷的援军了”。 “已经集结所有的战马,算起来只够出十八骑”,郭昕说,“观天象,沙暴快到了,沙暴结束后咱们立即出发,郑铁匠他们守城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咱们也学一下汉冠军侯霍骠骑的袭扰后路,而且数字正对上张三将军的燕云十八骑,大吉”,木昭普意气风发的说道,“不过能救的希望渺茫,战马估计也撑不久,后面咱们只能守城了”。 “这场仗如果我们不打,就是咱们的子孙被迫要打”,郭昕坚毅的说道,“就算咱们的子孙还是要上战场,咱们也要拖它个几十年!” —— 旬月后,长安。 悟空禅师对师父舍利越魔说道,“师父,弟子学艺不精,还请救救师弟,前日翻越林间时突然出现一毒蛇,他为了保护徒弟,拼着受伤挡在了徒弟身前斩杀了毒蛇”。 “且在回长安途中,徒弟常与此子攀谈,思路清奇,每每能爆出惊人言语,弟子观其颇具慧根,半途中我已代师父收下了他,称他师弟,还请师父责罚”。 “罢了罢了”,犍陀罗三藏法师舍利越魔为旁边昏睡的沙和尚郗自信诊脉后说道,“贫僧确是与此子有短暂的师徒机缘,奈何其蛇毒难消,且其尘缘未了,造化弄人呀。悟空,你既已代我收徒,为师就赐他法号‘悟净’吧”。 “沙悟净,沙师弟”,悟空禅师呜咽呼唤着。 …… 十日后。沙师弟郗自信拜别舍利越魔师父及悟空师兄,踏上了回龟兹城的旅程。 行至半路,遇一商队,得知北庭沦陷,悲愤欲绝,毒疮迸裂。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叕一次,卒”。 第7章 第一次召唤,岳元帅登场 “北庭失陷了,龟兹城彻底变成孤城了”,郗自信两眼无神,茫然道。 “是呀”,机械女声附和着。 “为什么不能等几天,肉干我才给他们腌了一晚上,才刚挂好准备风干的”,小和尚郗自信仍沉浸在之前的角色中。 “系统大佬,我还最后一次复活甲能用是吧,快点复活我吧,我知道我能破局的机会了,我会做出足够的军粮的,不让他们在最后只能出城迎敌”。 “停停停,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机械女声打断道,“宿主您要先听哪个”。 “那先说好消息让我高兴下?”郗自信试探道,“算了,还是说坏消息吧,现在哪还有好消息了”。 “这可不一定哟,宿主别这么悲观。坏消息呢,就是宿主您在这个任务中已经不能复活了”,机械女声说, “至于好消息嘛,则是宿主您可以召唤一次历史大佬代打”。 “之前给宿主您说过的。本系统给您提供两种选择:a.自己穿越补历史遗憾,附赠五次复活甲。b.您死完五次之后,可以召唤一次历史大佬代打”,机械女声继续说道,“宿主您死完一次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 “召唤…历史大佬?”郗自信呢喃着,“还真是好消息呀”,郗自信顷刻间想明白过来。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是,我召唤”,郗自信急忙回答。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机械女声兴奋道。 “宿主您运气真好,召唤到了岳王爷,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原来系统你都是这样观察的呀,那系统大佬,你能不能直接帮忙呀”。 “嘘,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啦,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渔阳鼙鼓动喧天,易水萧萧星斗寒。金戈铁骑连蕃汉,烟尘茄角满关山。” 朱仙镇的冬雨裹着铁锈味渗进锁子甲,岳飞抹去眉间雨水时,忽见北斗七星在墨色苍穹中拧成了一道银环。 十二道金牌在北斗七星结成的银环轨道间燃烧,化作流火坠向西北极远处,战马的惊嘶声里夹杂着胡笳悲鸣——这不该出现在中原的声响,让他警觉的握紧了手中沥泉枪。 时空扭曲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建炎四年的郾城战场与眼前景象重叠交错。 待岳飞再度睁眼,滚烫黄沙正拍打着他的面甲。 鼻腔里充满骆驼粪便与血痂混合的腥气。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杆伴随半生的沥泉枪竟化作唐制四棱马槊,好似一般磨损,其上鎏金虎头吞口处镌刻着细小楷书:“安西军器监制,大历十二年”。 “安西军…大历…”岳飞瞳孔骤缩。他忆起临安书肆里读过的《唐书》《代宗实录》,这个年号分明是属于数百年前的大唐!且在大唐西北之地,安西都护府所辖之处。 “我缘何身在此处?”岳飞心下不解,四下仔细打量着。 距他不远处的风沙中,有一面城墙如惶惶巨兽般匍匐在地,只见一众华发丛生的老卒立于城墙之上,众人身后一幅残破的玄色唐字旗在城楼猎猎作响。 此时不待岳飞细想,忽听后背传来“嗒嗒嗒嗒”的马蹄声响。 但见远处沙丘外腾起滚滚烟尘,一道由万千轻骑兵的皮甲汇成的移动褐潮向他扑面而来,马匹之上的羌胡皆圆领开襟打扮,其手中的弯刀映着太阳泛起阵阵血光。 “蕃兵入寇大唐边关?还有白发兵”,岳飞心中盘算,“若以此看来,此城为龟兹城,此番倒是撞见了吐蕃大军围困白发兵之故事,莫非某身处梦境。” 不及岳飞细想如何竟发生此等奇事,突然他耳廓微动,二十余载的征战本能令他瞬间伏低身体,只见三支鸣镝擦着他的兜鍪掠过,箭羽上醒目的鹫翎惊醒了他,且亦印证了他的猜测,这正是《卫公兵法》中记载的吐蕃射雕手! \"敌袭!\"城头传来沙哑的嘶吼声,声带撕裂的尾音让岳飞想起了鄂州城头咳血死战的牛皋。 眼看箭雨越下越密,岳飞一个翻身,滚入了靠近城墙的壕沟中。 他的指尖触到了半截深埋入沙的断戟,抬眼划过时,他发现了腐锈的戟刃上残留着龟兹都督府的徽记,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竟与眼前现实分毫不差。 “此正是:万事皆由天数定,一生都是命安排。毕竟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 初临战阵 岳飞抚过断戟上的龟兹都督府印记,电光石火间贯通了此间因果。 他想起韩世忠有次醉酒时与他讲述的西域秘闻:唐贞元年间,白发安西军死守龟兹数十载,全数殉国时仍面向长安… 而此刻埋入滚烫黄沙的断戟尚温,那段历史记忆正流淌在他指缝间,逐渐凝成现实。 狂风卷着沙粒击打在岳飞的兜鍪上,裹挟着铁锈与血腥的气息向他扑面而来。 岳飞撑起身体,五指深深陷入滚烫的黄沙之中,指腹传来的颗粒感让他想起了建炎四年的黄天荡——同样的粗粝,同样的血腥气在鼻腔翻涌。 他抬眼望向龟兹城墙,斑驳的夯土上密布箭簇凿出的凹痕,像极了鄂州城头被投石机砸出的疮疤。 城头白发兵击盾的轰鸣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响——那是皮革甲胄摩擦的窸窣声,自西侧沙丘后蜿蜒逼近。 \"三十骑轻装,六十步。\"岳飞闭目凝神,耳廓微动间竟将《武经总要》中\"闻声辨敌\"之术用得淋漓尽致。 待得心中微念一二,他突然暴起,指尖掠过四棱马槊的鎏金虎纹,槊尖挑起那半截腐锈的龟兹断戟,旋身掷向了风沙之中。 \"噗!\" 沙地骤然爆开的血花连成一线,藏身风沙中的吐蕃哨骑被贯穿咽喉,几具吐蕃士兵的尸首刚一落地,就被马蹄踏的血肉模糊。 几乎同时,剩余的数十道身影急速靠近,手中的弯刀映着残阳泛起冷光。 领头骑手鹫翎铁胄下露出狞笑,却见那异装怪人竟不退反进,马槊横扫,荡开五支鸣镝,随后槊杆杵地轻挑,扬起地上一捧黄沙,借战马冲势暂缓之际,靴底蹬着冲在最前的战马鼻梁腾空而起。 \"着!\" 马槊精准卡入第二骑的胸肋之上,岳飞借力倒坐于马背之上,双腿猛然用力夹紧马腹,随即将马槊之上的尸体摔向后发而至的其他吐蕃哨骑。 正疾驰中的一骑猛然见一巨物袭来,人马皆惊,只见受惊的吐蕃战马人立嘶鸣,将背上骑手直甩向身后骑兵手中的弯刀。 血雾喷溅间,岳飞已夺过挂于马上的角弓,抄起三支箭羽连珠射出,三骑应声而倒。 \"敌袭——!\" 城墙上木昭普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转头向身前的郭昕说道,“此人妆容奇特,但战力好生了得,不若仔细询问,如非间,拜入军中”。 一旁的郭昕按着横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担心的嘴中吐出一语,“如此甚好”。 说话间,他分明看见那陌生人在混战中刻意调整角度,让吐蕃尸首倒伏成诡异的楔形阵列,恰似《李卫公问对》中记载的\"锋矢陷阵\"。 更骇人的是对方每招出手皆留三分余力,仿佛这场厮杀不过是腹中运筹后信手涂写的兵棋推演。 然好景不长,吐蕃军主力已层层推至近前。 “开弩!”随着郭昕暴喝,城头八牛弩机铮然作响。 岳飞却似脑后生眼,突然弃马滚入壕沟。三支儿臂粗的弩箭擦着他扬起的发梢掠过,将后续吐蕃骑兵串成血肉葫芦。 \"本将乃安西大都护郭昕,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某乃岳飞,岳鹏举”。 “壮士如不弃,请翻上城头与我等共守此城”,郭昕大声,“待那蕃奴大军退却,壮士可愿入营一叙!”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岳飞说罢竟踩着弩箭钉入城墙的尾羽,猿猴般攀上城墙。 待得岳飞站定,四目相对刹那,郭昕眼前恍见烛火摇曳。 四十年前长安武庙偏殿,彼时还是羽林卫少年郎的郭昕,也曾这般仰望过卫国公李靖的画像——同样的脊梁如枪,同样的眸含山河。 此时,木昭普走至岳飞近前询问,“不知将军从何处来?”说话间递来随身水囊,只见羊皮做成的水囊上绘着于阗风格的莲花纹。 岳飞接过,看到他怀中露出半截的《孝经》——书页间似乎夹着一节干枯的杨柳枝条,那常常是中原父母给自己那远行游子的辟邪之物。 \"从…该来的地方来。\"岳飞仓促间只能如此作答,同时回问道,“那老将军怀中之物是?” “这是我儿曾经从过往商队中求得的珍藏之物,还在书中偷偷的写上了我的名字,以为我不知道。他回长安的时候让我留了下来,权当做个念想吧”。 岳飞听着回答,看到周围众人眼中也同样浮现起道道思绪,感受着真情流露,心下猛然震颤。 终于知道十二道金牌的流火为何指向这西北之处了!若龟兹陷落,河西走廊将永隔胡尘,百年后西夏崛起,再百年后靖康之耻... 岳飞想到深处,抓起水囊猛灌了一口,又从怀中摸出半块硬如铁石的胡饼——这是之前从某个吐蕃尸身上摸来的。 他看着城下吐蕃大军,手中胡饼细细掰碎,饼渣撒入狂风,看着碎屑随风飘向了远方。 那里,是郾城的方向。 第9章 信任 城下。 吐蕃大军列起军阵,随着牛角号响起,吐蕃中军忽起轰鸣。 十架裹铁冲车破沙而出,牦牛皮蒙制的撞角滴着黑油,被缓缓推至阵前。 吐蕃统帅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冲车后闪烁,吐蕃语狂笑随风传来,\"郭昕老儿,且看本帅新制的破城槌!\" 木昭普啐出一口沙粒,眯眼望向城下:\"这帮蕃奴倒是学精了,连攻城锤都备上了。\" 十架裹铁冲车碾过吐蕃士兵尸骸,牦牛皮蒙制的撞角滴着黑油,每架冲车后跟着约莫二十名蚁附兵——这些赤膊纹身的死士口衔弯刀,全力推着冲车前行,此正是多年以前曾攻破疏勒的破城军队。 岳飞冷眼观察,指尖抚过女墙箭痕时,突然看清了城墙裂缝里的细节。 夯土层间填塞着碎陶与发辫,那是用阵亡者的遗物加固的城防。 箭垛后一名白发兵长寿眉垂至两腮,他的皮甲内衬缝着\"广德二年兵曹造\"的麻布标签。 “将军可允岳某暂借角弓一用?”,岳飞沉思片刻后问道。 老兵看向郭昕,见其微微颔首,朝着岳飞递过弓箭说道,“可”。 岳飞接过老兵的角弓和箭囊,仔细分辨了一番后,三支火箭便搭上弓弦,却迟迟不射。 郭昕眯眼望去,发现他竟在默数冲车轮辙转动的周期。 不及细想,\"八牛弩准备!\"郭昕暴喝着,却听破空声响起。 岳飞三支火箭已陡然射出,却并非朝向冲车滴油的撞角,而是钻入轮轴榫卯。 浸透黑油的麻绳遇火即燃,首架冲车轰然解体时,飞溅的零件竟将后续三架车轮钉入流沙。 岳飞弯弓搭箭继续如法炮制。 郭昕观之,脸上异彩连连,高喊“放”,剩余冲车也尽数散架。 尚绮心儿暴怒道:“攻城,攻城”! 只见城墙上一众花甲老卒默默的用布条将皲裂的手掌与兵器绑死,女墙内的守城物资却未动用分毫。 岳飞俯身抓起一把黄沙扬向半空。沙粒在狂风中划出数道斜线,他眸中精光乍现:\"郭将军,烦请调两什弓手至西南角楼——半刻后,彼处当有云梯架设。\" 郭昕眉头微蹙,尚未应答,却见吐蕃前阵突然分出三股轻骑,马鞍两侧各悬着捆扎好的牛皮索。 \"他们要搭飞梯!\"木昭普的惊呼与岳飞的判断同时炸响在城头。 \"八牛弩准备——\"岳飞夺过发令兵令旗的刹那,郭昕按住了他的腕甲。四目相对间,岳飞的虎口微微发力,令旗纹丝未动,\"将军可信某?\" 夯土墙传来细微震颤,郭昕松手的瞬间,三架八牛弩的绞盘已咬紧岳飞的号令。 当第一架云梯借着骑兵冲势腾空而起时,淬满金汁的铁矢正钉入牛皮索的编织节点。 \"断!\" 牛皮索应声崩裂,云梯化作漫天碎木。吐蕃轻骑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撞进自家盾阵,扬起一片血雾。 吐蕃士兵大惊,然吐蕃大军身后督战队开始左右呼和,大军蚁附攻城。 木昭普抚掌大笑:\"岳将军这眼力,倒像是把《太白阴经》就着羊肉泡馍吃进肚里了!\" 待吐蕃攻势暂歇,重整阵型之际,郭昕将横刀立在墙头,\"岳壮士究竟师承哪位大家?这以沙观风之术,便是李卫公再世也不过如此。\" 岳飞解下兜鍪,任由沙粒从鬓角簌簌而落,\"幼时听老兵讲过。 安西军善用大漠为兵,今日所见...\"他忽然抬手指向正在修补城墙的白发兵,\"这些老卒夯土时,特意掺了碎陶与盐卤。\" 木昭普怀中《孝经》啪嗒落地——这正是安西军秘传的\"碱土固城法\",便是朝中兵部郎官也未必知晓。 木昭普忙捡起书本,摩挲着重新揣入怀中,随即准备迎接吐蕃新一轮攻势... 日头西斜,吐蕃大军缓缓退却。 城头换防间,岳飞跟随郭昕等人去到城内河边清洗血水泡透的衣甲。 那位被岳飞借弓的老卒哼着《伊州歌》修补皮甲,众人轻和,只见那皮甲之内赫然还刻着阵亡同袍的名字。 待众人清理完血渍、创口,穿戴整齐后。 郭昕看向岳飞,\"壮士可知,此刻长安城里坐着哪位圣人?\" \"某来时,圣人正用建中年号\",岳飞面不改色,实则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分明记得《旧唐书》载,郭昕困守西域时,长安已是历经数次改元。 \"错了!\"木昭普突然暴起,陌刀寒光直指岳飞咽喉,\"如今是兴元...\" 岳飞回想着刚才清洗时看到木老将军后颈那道蜈蚣状的旧疤,与《李嗣业传》记载的怛罗斯之伤如出一辙,竟未曾躲闪。 刀锋凝滞的瞬间,郭昕的横刀架住了陌刀,两位老将的须发在风沙中纠缠。 郭昕眸光紧盯岳飞,“岳壮士,我听你言语中带些中原口音,观你身手似有传承,可否如实相告你究竟是谁。” 岳飞闻言沉思片刻,回道,“汤阴岳飞蒙安西军魂及郭元帅感召,惟愿与众位将军们共守龟兹”。 说罢,却见岳飞从箭囊抽出一支鸣镝,鹫翎末端赫然烙着\"大历十四年制\"。 \"某在壕沟拾得此物。\"岳飞将箭簇转向日光,锈迹间隐约可见被刮去了镌刻的文字,\"若某没猜错,这该是当年泾原兵变时,吐蕃从神策军缴获的旧箭。\" 郭昕瞳孔骤缩,吐蕃确曾奇袭下了长安,将武库劫掠一空,此事便是朝中重臣亦鲜有人知。 “李老将军,我信他。我等后背刺字‘赤心报国’,岳将军背后亦刺着‘精忠报国’!” “家母训诫,报效国家,飞绝不敢忘!”岳飞慷慨激昂道。 木昭普的陌刀缓缓垂下,在地上犁出一道深痕:\"你若不是吐蕃派来的死间...\" \"便是上天赐给安西的卫公\",郭昕突然解下腰间鱼符,\"此物可调三百戍卒,岳将军敢接否?\" “末将接令”,岳飞凝视着鱼符上盘错的龟裂纹,那分明是被主人摩挲过千万次的痕迹。 他忽然单膝及地,行了个标准的唐军抱拳礼:\"末将愿立军令状。今夜子时,请将军备好火油与陶瓮...\" ... 当吐蕃步兵趁着夜色推来攻城塔时,他们看见城头飘下数十个酒坛大小的陶瓮。陶器碎裂的脆响中,浸透火油的骆驼刺绒遇风即燃,顷刻间将高耸入云的攻城塔化作火龙。 \"撤!快撤!\"吐蕃督军的嘶吼淹没在爆燃声里。岳飞立在垛口,将最后一支火箭射向夜空。 他望向正在修补城防的白发兵们,那些佝偻背影与岳家军的儿郎们渐渐重合。 城下,尚绮心儿观得真切,龟兹城内突然冒出这员战将,今日坏了自己两次攻城大计,心中愤懑,用力折断了手中金弓,用汉话大声嘶吼道,\"兀那唐将,可敢留下真名!\" 岳飞将腰间蹀躞带解下,一枚开元通宝串在槊锋振臂掷出。铜钱发出破空尖啸,吐蕃阵中一面战鼓应声而裂,引得尚绮心儿连忙举盾后退。 随即一道长啸声起:\"贼将记好了,唐安西军伙头兵,岳飞,岳鹏举!\" 火光映亮郭昕那沟壑纵横的脸庞,老将军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落了甲缝间的陈年血痂,\"传令!把地窖里珍藏的葡萄酿抬上来——大家可痛饮一杯,今夜本将要与岳将军结忘年之交!\" 城下焦臭味随风弥漫,木昭普拎着酒坛凑近岳飞:\"这酒里可掺不得沙子,岳兄弟得先答老夫一问\",他晃了晃身旁的空陶瓮,\"你怎知吐蕃今夜必用攻城塔?\" 岳飞抹去唇边酒渍,眼底掠过的是郾城大捷的烽烟,\"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郭将军白日故意示敌以弱,不就是等着他们用这笨家伙么?\" 随即三只酒碗重重相碰,城上碎陶与星光一齐坠入银河。 —————————————— 某个虚空视角里,郗自信那双眼变星星状的虚影看着岳王爷嘀咕道:\"好厉害呀!岳王爷就是岳王爷,得到大家信任之后就该反击了吧,不像系统大佬,开始的时候还准备连我的复活甲都要没收...\" 机械女声骤然响起:\"宿主您要是再废话,到下个任务的时候就叫你屁股朝上,在溷藩中穿越!\" 第10章 六花撒星破敌 残月攀上烽燧时,城外的大火渐渐熄灭。 城上换防后,岳飞众人跟着郭昕下了城墙,穿过瓮城甬道,火把照亮了墙缝里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划痕旁都刻着阵亡者的姓名。 郭昕突然驻足,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血丝,老将军与身后众将士从怀中掏出刻刀一笔一顿的又刻上了今日阵亡的袍泽姓名。 都督府营帐内,黄土砌成的舆图台上,郭昕用手中横刀挑起灯烛,刀尖点在龟兹位置时,铁器与青铜灯柱碰撞出奇异声响。\"安西四镇,如今只剩龟兹,众将士苦思却不得破围之法。\" 岳飞注意到舆图边压着几页书,仔细观瞧,泛黄的《李卫公问对》纸页间画着雪夜袭蔡州的路线图。 另一边,是一张《汉书·西域传》的书页,岳飞看到郭昕在\"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八字旁注满批语。 岳飞凝视着舆图上龟裂的朱砂边界,一时间也无对策。 郭昕带岳飞等将官巡营,顺便也方便岳飞熟悉军营各处状况。 换防下来的白发老卒们亦未倒头便睡,而是默然磨刀,待擦拭得手中陌刀刀刃与雪白的发辫一样泛起银光,才枕戈而眠。 三更梆子响时,岳飞在武库中找到了十几张弩机!虽然部件残缺,但双槽弩机与偏心轮设计分明已渐渐接近了岳家军制式的神臂弩。 \"这是开元年间李守德将军改进的擘张弩\",郭昕身旁的军械官擦拭着弩臂上的龟兹文刻痕,\"传说源自诸葛武侯的元戎弩...\"。 翌日,校场传来金铁交鸣声。 只见木昭普正与众人操练陌刀技法,六十斤重的长柄刀在他手中化作银龙,最后一式\"铁骑突出\"劈断木桩时,岳飞想到了那句,“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郭昕在一旁问道,“岳将军昨日初到龟兹,理应休整片刻,故未叫将军操演,不知将军可有不适”。 “多谢元帅体谅,飞无有不适之感,末将即已入郭帅帐下,还请元帅一视同仁”,话毕,岳飞举槊加入操练。 ———————— 城外吐蕃大营处沙尘漫天,尚绮心儿连夜调集的援军陆续赶来,龟兹城外褐潮翻涌。 岳飞立于城楼前,指尖划过陶片加固的城墙,\"吐蕃大军数倍于我,必定会以惯用之法以力破巧。” “元帅,我等当依城墙耗尽吐蕃大军之锐气,待其收兵之时以李卫公六花阵击之。” 他拾起碎石在摆出外圆内方之形,\"预备队两什一军。六军分驻六门,中军留五什锐卒作‘花心’埋伏于瓮城之内,以待时机。\" “六花阵?”郭昕沉思,“当年李卫公凭此阵大破突厥,不想今日竟重现龟兹。” 岳飞颔首,碎石的阵型随指尖演示阵型流转。 “吐蕃今日久攻不下必将士气受损,然其自以为得兵势,退却时必以为我军疲敝不敢出城。” “待其收兵之时,预备队随我杀出,辅以屯田之稻草疑兵虚张声势,或可诱其分兵断后。”他抓起一捧黄土,在六瓣外围撒了出去,“即便其不分兵,亦可待其阵脚散乱,以撒星阵破其散势。\" \"岳将军是说,要让六花阵眼化作星斗?\"郭昕问道。 \"正是,吐蕃铁骑如星散难测\",岳飞马槊点向六花阵外围,\"六门戍卫为基,中军化整为零\",槊尖划过之处,碎石突然自行游移,竟在六花阵外结成北斗七星的轨迹。 木昭普咧嘴大笑,“岳兄弟这弯弯绕绕的,比老郑打铁还费脑子!你只管运筹帷幄,这冲锋之事,交予我便是。” 郭昕在一旁道,“老将军不必争先,到时由城上守军戒备,我等率预备队同去杀敌。” 城外,吐蕃人慢慢逼近,大纛下尚绮心儿发狠道,“大军攻城,破城之后,老卒头颅悬梯三日”。 郭昕抽出横刀,刃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诸君可愿随郭某再守一日大漠烽烟?\" 陌刀顿地,兵刃声迭起。同时龟兹城头响彻众将士的战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吐蕃大军轻骑近前射过一阵,随后大军蚁附攻城。 \"结鱼鳞阵!弩手三叠射!檑木对准云梯铰链!\"岳飞执令旗暴喝,中原腔调里带着不自觉的唐音,曾经收复建康的战术在喉间翻滚。 ... 残阳西下,吐蕃军队缓缓而退,正中岳飞下怀。 只见龟兹城门洞开,抓住其前后军脱节那一瞬间,六花阵已悄然绽开,中军列盾为墙,郭昕的玄色大纛高悬其上。左右六队呈花瓣状散开,每队不过二十人,却暗藏弩手与陌刀兵,向前掩杀而去。 吐蕃后军大惊,仓促间只得四散奔逃。 尚绮心儿发现唐军出城后,冷笑:“垂死蝼蚁,也敢出城列阵?”随即命吐蕃大军如潮水般回返涌向“花瓣”,同时督战队四处呼喝,四散后军竟逐渐稳住阵脚。 “变阵!”岳飞于中军令旗骤扬。 前方两侧“花瓣”陡然收缩,露出后方擘张弩,淬毒弩箭破空而至,吐蕃士兵不时倒地,阵型散乱。左右两瓣趁势合围,陌刀如林,木昭普奋勇当先,刀起刀落间马腿人头纷飞。 尚绮心儿目眦欲裂,亲率精骑直扑安西军中军大纛:“斩旗者赏金千两!” “来得好!”岳飞槊尖一挑,令旗再变。 六花阵倏然收拢,随即化作星星点点,缓缓退却。 中央阵眼火把骤起,三十白发老兵扛着浸透火油的草人猛掷向前,火把飞出,草人遇火爆燃,吐蕃战马受惊嘶鸣,大军阵型顷刻大乱。 尚绮心儿大惊失色,命后军殿后,立即撤退。 “撒星阵——!”岳飞手中令旗如飞。 六花阵结成北斗七星的轨迹,将吐蕃乱军裹入阵中。白发兵们三人成组,横刀盾手抵前、陌刀兵突刺、弩手点射,那数倍于己的敌军竟如潮水般节节败退。 安西军众将士追出十里,岳飞瞥了一眼左前方经过的绿洲,发现正前方尚绮心儿中军已收拢败军重新列好阵势,对身旁郭昕说道,“元帅,此时不宜再追,观前方敌军阵型已成,已失先机。” 郭昕沉思片刻,大声道,“众将士听令,穷寇莫追,随我回城”。 众人稳住阵脚缓缓退去,一路尸骸遍地。 回到城下,城头白发兵们倚着女墙休整。 岳飞撕下袍角为伤兵包扎,忽觉掌心黏腻,血水早已浸透布条,混着黄沙凝成暗红颜色。 第11章 烽火焚天映白首 城外吐蕃大军援兵不断聚集保持攻势,城内白发兵分三班守备应对如常,如此战事逐渐胶着.... 城头箭垛后,白发兵郑铁匠抠出夯土缝里的半截断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箭杆上\"大历三年\"的刻痕早已被血污浸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箭矢递给身后那最有准头的伙头兵:\"省着点用,这怕是最后一壶了。\" 伙头兵接过新箭囊时,原来身上的牛皮袋底早已空空如也。 城内众人已然知晓铁器已消耗殆尽,武器、铠甲、箭头,每日守城后,众人都竭尽全力回收。 岳飞踩着不知被多少次鲜血浇灌的城墙巡视,靴底黏着早已污染凝结的血痂。 瓮城角落堆着几架残破的八牛弩,弩臂裂纹里塞满碎陶片,军械官正尝试用吐蕃人的战利品进行维修。 \"檑木已尽。\"郭昕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都督府该拆的也都拆了,再想要檑木就只能拆帐篷啦。\" 木昭普蹲在灶坑前,铁锅里的沸水翻腾着死去的战马骨头和鼠皮。他盛起几碗褐色汤汁走进伤员帐篷,冲一位缩在帐篷一角的伤员晃了晃:\"喝吧,比长安的醪糟还养人。\" 那伤员喉结滚动,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巡营完毕,都督府营帐内。 “元帅,吐蕃粮草大营,想来必在此处”,岳飞指着舆图绿洲深处,回忆起当初追杀敌军时,目光扫过绿洲边缘之际发现了几缕炊烟诡异地从深处升起。 与西域常见的牧民烟火不同,那烟色浑浊发黑,分明是湿柴混着牲畜粪便燃烧的痕迹。 岳飞解说着自己的见解。 \"鹏举,这里是你今晨新标的?\"郭昕指着舆图上绿洲深处一块炭黑。 岳飞颔首,\"末将昨夜观星时,见绿洲方向飞鸟盘旋不落。\"岳飞解下蹀躞带上的铜壶,倒出半捧黍米,\"这是取自鸟喙沾着的新麦。” \"米粒间果然混着金黄麦壳”,木昭普突然抓起麦壳塞进嘴里狠嚼,\"是河湟一带的黍米,吐蕃人把河西粮仓搬来了!\" 营帐里灯火明灭不定,岳飞用断箭在地面勾画,沙土上的绿洲渐渐被圈成火形。 “我军守城物资见底,不击退此次围城,恐无法与商队交易。” “吐蕃大军环绕水源扎营,粮草拱卫于内,攻城日久,守军必定懈怠。” “末将已观天时,今夜西风骤烈,可效汉时昆阳之战。” 郭昕的指节叩响空箭囊:\"我军现存箭矢不足两百,火种...\"他瞥向墙角那盏青铜油灯,灯芯已短如鼠尾。 “好个尚绮心儿,竟将粮草藏在绿洲内,倒是懂得粮草怕火攻。”木昭普说道。 郭老将军冷笑一声,横刀在沙地上划出几道沟壑,下定决心,“此番出其不意,以有心算无心,烧了粮草,吐蕃大军必溃!只是,放火的手足兄弟恐无法再归来。” \"未将愿率死士夜袭。\"岳飞抱拳请命,马槊尖端尚凝着未干的血痂。 木昭普却突然横跨一步,陌刀“铿”地插入地面:“岳兄弟不能去。” 他解开皮甲,露出一身狰狞的创疤,“当年的怛罗斯之战,高仙芝大帅与某便是这般孤军断后侥幸得脱...” “活下来的人,总要替死去的战友们多看几眼山河。”老伙夫长从怀中摸出那本珍藏的《孝经》。 书页间滑落的杨柳枝已枯萎蜷曲,“你还年轻,安西军的‘根’得留着。”说着把珍藏的书本递给了岳飞。 军议的烛火在三更梆响时熄灭,帐外忽然卷起怪风。 三十名白发兵默默出列,有人用布条将皲裂的手掌与陌刀绑死,有人往缺齿的牙床里塞进最后一块肉干。 木昭普挨个拍打他们的肩甲,甲片撞击声里混着他沙哑的哼唱:“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郭昕解下鱼符塞给岳飞:\"绿洲火光冲天时,便开城门发起攻击\",说完随即抱拳喊道,“兄弟们,今夜随某共襄盛举。” 只见老将军战袍的裂口处,露出内衬密密麻麻的姓名。 ... 子时已过,绿洲突然惊起夜枭。木昭普带人匍匐爬过滚烫的沙地,皮甲缝隙灌满白昼晒透的余温。 巡逻的吐蕃兵正在打盹,忽见沙地上窜起数道黑影——老伙夫长竟用火镰点燃自己提前割下的白发,跃起时宛如流星坠入粮垛!绿洲燃起第一簇火。 \"走水了!\"惊呼声未落,郭昕的横刀已削飞哨兵头颅。老兵们疯狂劈砍粮仓绳索,麦粒混着火油迸溅成火雨。 白发兵们一分为二,依计行事。 一批斩杀安抚大军发号施令的将官,一批保证火势蔓延。 一紧邻粮仓突然又发生爆燃,原来吐蕃人将火油混放在这垛粮草中。 此时粮草大营的混乱蔓延到中军。 尚绮心儿慌乱间起身,被热浪灼得通红。 眼见火势已失控,有营啸之势,却只得咬牙切齿的大声招呼近前的士兵道,“放箭,放箭!斩唐军一首级者,赏百头牦牛!\"自己却见势不妙,被亲卫护着开启奔逃模式。 ... 木昭普的陌刀已砍卷刃,索性抡起半截粮车车辕横扫。 某匹惊马拖拽着燃烧的火坛冲入敌阵,火舌舔舐过干裂的麦垛,爆燃的麦粒如流星四溅。 一名独臂老兵突然跃上粮仓,用仅剩的右臂高举火把,任由三支箭矢贯穿胸膛:“龟兹城!老子替你们烧出条生路——” 绿洲化作炼狱。 郭昕的白发被燎去半边,横刀劈开某个吐蕃百夫长的铁胄时,刀刃竟卡在对方锁骨间。老将军弃刀不用,枯瘦五指生生抠进敌将眼窝。 黎明时分,绿洲火海中只剩七名唐军。 郭昕和木昭普背对而立,两人战袍已成褴褛血衣。 郭昕忽然放声大笑,“老匹夫,黄泉路上,记得给本将温酒。” 木昭普回以大笑,“那你可要等岳兄弟来咱们坟前了,这顿酒说好了是要留到光复安西的...” 龟兹城内,眼见绿洲火起,岳飞安排好城防,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率支援的众人杀穿敌营,用吐蕃语大喊“粮草已毁,还不投降”,敌军皆闻风丧胆,四散逃窜。 岳飞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他远远的看见冲天火光中,一截残存的玄色旗布在热浪里翻卷,隐约拼出个“唐”字... —————— 机械女声在虚空中幽幽响起:“宿主,你看见了吗?有些火种,风沙再大也吹不灭的。” 郗自信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却久久没有言语。 第12章 铁骑破阵筑忠魂 绿洲的火光将夜幕撕成血色的绸缎,燃烧的黍麦在热浪中爆裂如星。 岳飞横槊立马,望着吐蕃大纛飞速撤退,溃军在火舌舔舐下蜷曲成焦黑的蛇形。 只见他率白发军趁吐蕃大军营啸时迅速收拢无主战马,随后如利刃般刺入吐蕃乱军。 当头一人,正是那岳飞一马当先,踏过燃烧的粮垛,火星溅在明光铠上,映出他那冷峻的侧脸。 \"郭帅在前方西南角...\"探马嘶声未落,岳飞已策马冲入敌阵。 一匹受惊的吐蕃战马拖着燃烧的粮车横冲直撞,他俯身避过火浪,举槊横扫,劈开两名吐蕃骑兵的咽喉,目光锁住不远处燃烧的粮垛边被围的七道身影。 郭昕的白发已染成焦黑,木昭普的陌刀断成半截,七人背靠背死战,脚下尸骸堆积如山。 血雾中,他看见短发的木昭普正用半截铁链绞住敌将咽喉,老伙夫长的嘴大张着,吼出含混的秦腔:\"赳赳老秦——\" \"共赴国难!\"七道嘶哑的应和声炸响。 郭昕身上战袍早已褴褛如幡,老将军刀锋卡在吐蕃百夫长的锁骨间,竟抱着敌将用牙齿生生咬断对方喉管。 \"结锋矢阵!\" 岳飞暴喝如雷。 槊尖端寒芒暴涨,身后白发骑兵应声变阵。 马槊陌刀横刀层层交叠如龙鳞乍现,战马嘶鸣间铁蹄踏出玄奥轨迹——这正是《卫公兵法》所载\"三才锋矢变阵\",前阵如锥,两翼似翼,马蹄掀起的沙暴竟在空中凝成猛禽俯冲之形。 吐蕃千夫长瞳孔骤缩。他认得这阵势——数十年前高仙芝屠石国城时,正是用此阵屠尽其三万精骑。 慌乱间他挥刀用吐蕃语嘶吼:\"放箭!放箭!绝不能让他们靠近!\" 箭雨泼天而下的刹那,岳飞突然勒马侧身。 战马人立嘶鸣,前蹄竟精准踏在沙中一面半掩的盾牌上,借着反冲之力,整支锋矢阵如鬼魅般斜切向东北角。 \"噗!\" 三支箭矢贯穿岳飞左肩皮甲,却被他提前绑在甲内的纸甲挡住卸力。 纸甲碎片混着箭簇纷飞,他顺势摘下头盔掷向敌阵,鎏金兜鍪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蕃狗看箭!\" 吐蕃弓手本能地调转箭锋,箭雨追着空盔攒射时,真正的杀招已然显现——二十轻骑从弓手侧翼暴起,马鞍两侧悬挂的皮囊同时破裂。腥臭的黑水(实为缴获的吐蕃火油)如毒蛇扑向敌阵,遇火即燃! \"阴险!当真阴险!\"木昭普狂笑着劈开拦路敌兵,半截陌刀将燃烧的蕃兵挑飞三丈,\"岳兄弟这手''借火焚天'',比老郭当年尿浇箭垛还缺德。\" 郭昕抓过一把断刀,刀锋从另一名上前吐蕃百夫长的甲胄缝隙中穿过:\"去阎王殿问问\",他抽出带血的刀身,刀柄猛磕敌将太阳穴,\"天宝年的疏勒血债,该付几分利钱!\" 七具血人撞入锋矢阵缺口时,阵型陡然再变。 岳飞马槊指天画圆,骑兵分作七股\"流星锥\",每股皆以郭昕七人为锥柄,战马奋蹄向前做流星突射。 锥柄七人竟也默契地以战场上散落物什为远程武器,或甩出铁链,或循声掷矛,掩护前突之战友! 吐蕃千夫长已被身旁丧命的吐蕃弓手的血浸透,他绝望地看着锋矢之势越来越近,刹那间已被那夺命槊尖穿透胸膛,他也在生命最后一息回想起,后悔当初不听爷娘的劝告,从吐蕃遥远的部落跟随尚绮心儿来攻打安西。 \"岳将军,老夫欠你一顿葡萄酿!\"郭昕吐出一口鲜血,笑声裹着火星飞溅。 七具血人各找战马汇入白发军军阵,陌刀劈开血路,槊影织成铁网。 岳飞马槊挑开最后一具断后的吐蕃尸首,鎏金虎头吞口已被血污浸透。他俯身抓起一把焦土,指尖摩挲着未燃尽的麦粒——这是吐蕃从河西强征的军粮,混杂着碎骨与箭簇。 \"追!不能让他们跑了\"木昭普的陌刀劈开浓烟,断刃上挂着半截牦牛皮索,\"趁这群蕃奴吓破胆,咱们直取于阗,夺回安西门户!\" 岳飞来到木昭普身边,从怀中递过那本《孝经》,“老将军,完璧归赵。” 郭昕不等木昭普回以感谢之语,老将军突然按住岳飞肩甲:\"鹏举看东南龟兹城的方向!\" 沙丘后隐约有玄色旌旗翻卷——竟是龟兹城内除值守城墙外的剩余白发兵自发集结,马鞍两侧挂着从吐蕃溃兵处夺来的角弓与箭囊。 为首的老卒被火燎没了半张脸皮,却将刻着\"广德元年\"的横刀举向苍穹:\"安西军残部,请为先锋!\" \"好!正好让老夫试试新缴的牦牛角弓!\"郭昕放声大笑,将一边老卒为岳飞寻回的鎏金兜鍪递了过去,“岳将军,鱼符即在你处,吾等当听你号令”。 岳飞接过头盔,整理一番举槊大喝:\"诸位可愿随岳某夺回于阗,断了吐蕃后路?\" 顿时,陌刀顿地如雷,扬起的风沙从刀柄中簌簌而落。 木昭普举起刚刚从粮仓边找到的半囊马奶酒喝了一口,\"岳将军下令吧,我还等着把这武德九年的军旗重新插回于阗城头的!\" 岳飞举马槊遥指前方,“随我出征。” ... 尚绮心儿此时的黄金面甲歪斜着挂在马鞍旁,眼眶被烟熏得赤红:\"撤!退到前方沙丘后重整!\"他疯狂鞭打战马,用吐蕃语嘶吼着,“砍下郭昕岳飞头颅者,赏千帐奴隶!” 却不想溃兵如决堤之后无人可挡的褐潮,将他的亲卫队冲得七零八落。 吐蕃残军如潮般溃逃,马蹄掀起的沙尘里裹着断箭与哀嚎。 第13章 奔袭于阗 吐蕃溃军的马蹄声渐远,卷起的沙尘如黄龙般匍匐于天际,于阗城的轮廓在沙丘后若隐若现。 岳飞横槊立马,槊尖垂落的血珠渗入沙砾,在龟裂的戈壁上晕开点点褐斑。 身后的白发兵们喘息如雷,虽一个个满面血污,眼中却燃着久违的炽热——那是困守龟兹数十年后,第一次嗅到了故土气息的渴望。 这群白发骑军奔行追逐吐蕃溃军,马蹄声渐乱,众人在无声中前行,只偶尔发出兵器挥舞、弓箭破空的声音。 众人正如这几日追击时,默契的在发起进攻前,从身旁无人的驮马之上取出食物水源,快速补充着流失的体力。 甲胄缝隙间数日凝结的血痂随马蹄颠簸的步伐簌簌剥落,却无人抬手擦拭——几十载的烽烟已将他们雕成一把把钝刀,此刻刀锋重淬,只为劈开眼前这座尘封的故城。 “擂鼓!列锋矢阵!”岳飞声如裂帛,嗓音里混着沙粒摩擦声带发出的沙哑声。 战鼓声未起,白发兵已如齿轮咬合般动了起来,默契地分作三队。 一队持陌刀为锋,陌刀手以刀拄地,刀刃在沙地上犁出扇形弧光;一队挽角弓压阵,弓手咬开箭囊皮绳,指尖抚过箭羽时竟带起一串火星——箭杆上浸透的火油正被残阳炙得滚烫;最后一列盾兵高举巨盾,龟裂的盾面映出漫天赤霞,恍如一面面血镜反射着冷光。 于阗城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夯土城墙遍布裂痕,像是被巨兽啃噬过的骸骨。 城头当班的吐蕃守军看着远处漫天的沙尘,经年的后方守城生涯已磨平了心智,骤然间遇见敌袭,六神无主间东奔西窜,慌乱的影子投在垛口。 而墙脚边堆放的滚木礌石在阴影中却如那一条条择人而噬的巨蟒。 “快开城门,让本帅进去”,尚绮心儿终究靠着他的几匹骏马抢先来到了城下,话语声中透着无尽的疲惫。 城上吐蕃守军听到主帅尚绮心儿的喊声,终于回神。 待吐蕃残部退入瓮城,黄金面甲的反光刺破烟尘,尚绮心儿的吐蕃语嘶吼间裹着铁器碰撞的锐响砸下,\"人那,都死哪去啦!速关城门,速关城门!勿让追兵入城!准备好守城物资。\"说完,头也不回的寻找休息之处了。 于阗城门迅速紧闭,城头吐蕃守军慌乱地架起滚木礌石。尚绮心儿的残部入城后,跟随的将领第一时间即奔上城墙嘶吼着用吐蕃语催促守军加固城防。 \"火油箭——放!\" 岳飞马槊划破热浪,数十支箭矢拖着黑烟扎入包铁木门的缝隙。 箭簇入木的闷响中,木昭普猿臂暴起,将火把掷向城门。烈焰轰然腾空,牦牛皮蒙制的门板蜷曲成焦炭,热浪瞬间掀飞了两名仓促站定的吐蕃弓手,惨叫着坠下了城楼。 “快,快”,尚绮心儿的心腹将领忙乱的指挥着,\"城门要破了,快扔滚木礌石堵门!泼沙灭火!\" 手忙脚乱间,吐蕃守城士兵将大门堪堪封堵。 白发军阵此时已到于阗城墙前一箭之地。 城墙上吐蕃弓箭手紧张的松开手中弓弦,箭簇三三两两的掉落于阵前。 “先机已失,末将请命暂缓攻城,于五里外扎营打造攻城器械后,再做计较”,岳飞向郭昕请命道,言语中眼睛瞥了一眼于阗城墙。 郭昕会意,颔首附和。 随即,白发兵们举刀大喝,暂退扎营。 于阗城内,吐蕃兵将数倍于安西军,然大军新败,士气低落,不敢出城鏖战。 —————— 白发兵简易营帐内。 “末将请一百骑攻破此城。”岳飞道。 \"你要送死?\"木昭普瞪大眼睛,眼底血丝更显狰狞,\"那破城墙比长安朱雀门还高三丈,难道岳兄弟你有飞天遁地之能!\" \"《六韬》有云: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岳飞抓起一把黄沙扬向烛火,沙粒在热流中盘旋如星斗。 \"三更马蹄裹毡,人衔枚,城墙西南排水渠可容瘦马通过——二十年前军械官留下的暗道,郭帅岂会不知。\" 郭昕的眼中骤然迸出精光。他卸掉胸前铠甲,露出肋下狰狞的旧疤——一道形如弯月的刀痕,正是之前在此守城时为吐蕃军中独有的鞣皮刀所留。 \"当年某率死士从那条阴沟爬出去求援。\"老将军摩挲着刀疤,笑意森然,\"同去的三十七个兄弟,只某冲了出来,等某当时跟着高仙芝大帅的援兵回来时,城头已插满吐蕃旗。\" “元帅智勇双全”。 郭昕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倒是你岳鹏举,这手《卫公兵法》使得比李药师还邪性。\" 木昭普边听着计策,边蹲在阴影里打磨陌刀,想了想突然说道,\"于阗城还有七万石存粮,吐蕃狗把河西粮仓搬空了。\"他舔了舔刀刃,锈腥味混着麦香,\"老子闻得到。\" 计定,众人休整,静待午夜来临。 ... 百余轻骑的马蹄裹着浸油的麻布,行军的轨迹如一道圆弧,在月光下如鬼魅般滑过沙丘。 城墙上守夜的吐蕃士兵紧张的看向城下灯火照亮的区域,却不想岳飞已率众人秘密潜入于阗城内。 此刻岳飞众人在渠口的荆棘丛中列好阵势,指尖抚过了城墙上的一道刻痕——\"天宝九载,于阗忠魂\"。八个大字几乎被苔藓侵蚀得模糊难辨。 \"点火。\" 三支鸣镝带着幽蓝磷火射入夜空,城头巡逻的吐蕃兵尚未转身,岳飞的马槊已抹过其咽喉。他踩着人梯翻上垛口,只见郭昕率其余众人已等在此面城门外。 \"夺门!\" 百余白发老兵化作三道铁流。一队开门引入等候众人,一队直奔粮仓武库,一队抢占城上弩机台。 城门洞开的瞬间,吐蕃守门士兵那血腥的尸气扑面而来。瓮城内堆叠的吐蕃尸墙轰然倒塌,腐液混着血水漫过众人战靴。 岳飞亲率几人扑向主将大帐,只是睡梦中的吐蕃守将刚摸到弯刀,便被四棱马槊钉死在虎皮榻上。 几人找了一圈,却不见了吐蕃主帅尚绮心儿。 原来是那尚绮心儿休整后,料想于阗必不得久守,已于夜色降临时偷偷出城向南撤走。 突然,帐外传来木昭普的狂笑——老伙夫长竟用铁链拖着武库中找到一架床弩冲上了城楼,弩箭倾泻向城内敌军必经之路。 白发兵们沉默着向前碾压,每一步都踩出坚韧的足印。 南门处,吐蕃败军争先出城,竟不顾过往袍泽之情,挥刀砍向前方阻挡自己逃跑路线之人... 当黎明的曙光揭去于阗夜幕的轻纱时,城内慢慢归于平静。 城头玄色唐旗升起的刹那,郭昕的横刀劈断最后一根吐蕃纛旗。 老将军仰头望向褪色的\"唐\"字,白发兵们喉间滚出压抑了几十年的呜咽。 岳飞抚过旗杆上层层叠叠的刀痕——那是天宝年间安西军最后一次撤离时留下的印记。 ———————— 五日后。 烽烟尚未消散,斥候的嘶吼已撕裂捷报。 “报。。。吐蕃援军将至!其一万前锋已过且末河,距城三十里!” 第14章 烽烟急转战千里 地平线上褐潮翻涌,新到的吐蕃前锋大军的马蹄声尚在十里外,龟裂的盐碱地已隐隐震颤。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前锋大军后队中闪烁,他高举金弓狞笑:“想我吐蕃大军已至,倾国之兵力前来。唐军只一孤军且征伐日久,早已疲敝不堪,一万对五百,优势在我,今日便是那安西绝唱!” 数息前,于阗城内。 岳飞抓起一把焦土,沙粒从指缝漏下时,他恍惚看见了众人如郾城之战后岳家军放松的模样。 “元帅,吐蕃前锋过河后未先扎营,观远处烟尘,必是疾驰而来”,岳飞对郭昕拱手,鼓舞士气道,“想那敌将自忖其军势重,必料我等不敢出城迎战。” “而我军休整几日,府库充盈、粮草充裕,士气可用,应趁其立足未稳之际挫其锋锐,而后相机行事。” “岳将军此言大善,自出征起,鱼符已予将军,我等听令便是,”郭昕听罢说道。 “既如此,开城门,众将士随我出城,列六花阵!弩手居后!”岳飞的举槊大喝道,“城上将士守好城门,待我等凯旋。” 数百白发兵走马鱼贯而出,以于阗城墙为背,沉着布阵,只见六花阵如花瓣层层绽开。 木昭普将半壶火油泼在陌刀之上:“岳兄弟,这回瞧瞧咱的天火斩楼兰。” —————— 吐蕃前锋的轻骑如蝗虫般扑来,带头将领看到于阗城下白发军布阵,讥讽道,“螳臂也敢当车,给我冲过去撕碎他们。” 伴着吐蕃号角声,轻骑急速靠近城下。 排成一线的轻骑成包围之势奔向白发兵军阵,却在踏入阵型一箭之地前骤然减速——原是沙地下竟埋着于阗城内缴获的铁蒺藜! 吐蕃前锋军一时不察,战马纷纷哀鸣倒地,后队骑兵减速不及径直撞向前队,被甩入六花阵中的敌骑,瞬间被陌刀绞成碎片。 白发军中弩手抓住乱阵的瞬间放箭,顿时又斩杀一批慌不择路的吐蕃骑兵。 岳飞见敌军阵势已乱,引白发兵分左右全军出击。 木昭普“马作的卢飞快”,追过一骑,陌刀当头劈下,火光冲天而起。 但见火焰席卷处,吐蕃轻骑一击即溃。 尚绮心儿眼见溃军又要冲击军阵,急忙大呼,“后队变前队,撤退!撤退!” 如此,奔逃出二十里,见到吐蕃中军才稳住阵脚。 ... 郭昕将横刀插进沙地,刀柄上缠着的布条随风扬起,刀身映着残阳,在沙地上拖出一道细长的血影——那是突袭吐蕃前军时留下的痕迹。 \"岳将军且看,\"老将军学着岳飞抓起一把黄沙扬向半空,沙粒在空中划出数道斜线。 \"吐蕃大军已扎营戒备,不便袭营。然据斥候来报,距此西南三里处有片胡杨林,吐蕃人在此囤了三百车草料。\"他说着用刀尖在地上勾出蜿蜒的沟壑,沙粒顺着刀锋滚落,竟隐隐现出胡杨林与吐蕃营地的方位。 \"哨兵不过五什之数,战马皆栓于东南,但经龟兹城外那一战,想来此粮草存放之地,吐蕃已布下了陷阱。\" 岳飞听闻后稍一沉吟,即让众人回城暂歇,却与郭昕木昭普奔向西南搬运粮草之处。 到得近前,岳飞鎏金兜鍪下的双目精光乍现,马槊尖端挑起块风干的骆驼粪,在鼻端轻嗅,\"粪便未干透,应是今晨新遗。木老将军,日前缴的吐蕃号角可还在?\" \"都在于阗瓮城垛口下堆着呢!\"木昭普咧开大嘴,陌刀劈开脚边半截箭杆。刀光闪过时,箭杆裂口处露出暗红的木芯,\"那帮蕃奴的牛角号吹起来跟驴叫似的,咱们不妨将计就计,正好给这些''客人''们助助兴。\"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牛皮包着的物什,里头裹着三枚青铜箭簇,箭尾刻着吐蕃密文,\"那日于阗城头宰了个千夫长,得了这玩意的示警之法,倒是比军报实在多了。\" —————— 月过中天时,三十名白发兵背着浸透火油的草人摸进胡杨林。寒鸦惊起,掠过吐蕃营地飘扬的牦牛尾旗。 一众白发老卒伏在沙丘后,指尖摩挲着于阗武库的陌刀,却还留着广德元年陇右军器监的戳印。 吐蕃哨兵正围着篝火炙烤今日倒毙的骆驼肉,油脂滴在火堆里爆出青烟。 忽闻东北角传来熟悉的号角声——竟是本族求援的调子! \"唐军袭营!\"蕃语惊呼未落,东南方又响起三短一长的号声。 “敌袭!敌袭!”各营哨兵慌忙向自家将官报信间乱做一团。 待吐蕃统帅尚绮心儿接到各处报信后迅速派兵支援。 却不想西南沙丘后突然竖起数十面唐字旗,火把连成长龙,马蹄声震得营帐中的沙尘簌簌而落。 旗影摇曳间,竟似有千军万马藏身暗处。 \"中计了!\"当先的吐蕃骑兵刚要调转马头,胡杨林深处突然爆起冲天火光。 白发兵们点燃草人掷向粮车,沾了骆驼粪的草料遇风即燃,火舌顺着蛛网般的盐碱裂缝窜向吐蕃马厩。 受惊的牦牛挣断缰绳,顶着燃烧的草料冲入本阵,吐蕃军阵顷刻乱作一团。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火海中扭曲变形:\"前军变后军!先救战马!\"话音未落,一支鸣镝擦着他耳畔掠过,钉在帅旗之上。 旗杆裂开的瞬间,他看见远处沙丘上立着个鎏金兜鍪的身影——那人横槊立马的姿态,竟与疏勒武库画像上的卫国公李靖重叠。 ———————— 龟兹城头 捷报尚未传回龟兹,夜幕间东面烽燧突然腾起三道狼烟。 郑铁匠抡着他的铁锤,将攀上城墙的吐蕃兵拍成肉泥。 铁锤上\"大历二年造\"的铜钉深深嵌入敌兵颅骨,溅起的脑浆混着血水,在墙砖沟壑间汇成细流。 \"给老子省着点火油,金汁浇起来!\"他对城墙上的袍泽喝道,又朝墙下一立于马上的老卒说道,\"吐蕃北庭方向也出兵了,务必把信送到元帅手上,拜托了。吾等会守到元帅回来的...\" \"守不到了!\"云梯上吐蕃千夫长的弯刀劈来,“你们已经被围了,我们四面八方的大军都会赶过来的,投降吧”。 郑铁匠暴喝一声,青筋暴起,铁锤砸断弯刀之际,去势不减,竟将云梯一起敲碎。 一串吐蕃士兵坠落城下。 “对准云梯,八牛弩准备。” ———————— 岳飞率众回于阗城时发现龟兹方向的烽燧,顿时大惊失色! 第15章 烈焰焚天照归途 龟兹城内。 岳飞望着龟兹方向的狼烟,鎏金兜鍪下的眉头紧锁如刀刻。 他转身看向身后疲惫却目光灼灼的白发军,一拳砸在临时舆图旁的沙地之中,龟兹城的朱砂标记被另一只手掌蹭得模糊。 片刻后,他那沙哑的嗓音裹着风沙响彻众人耳际,\"龟兹狼烟起,必是尚绮心儿合围之诡计,然龟兹城尚不知袍泽能坚守几何,我等不得不救。” “于阗城墙刚补至七丈有余,此刻回援...于阗城只能放弃了,某欲焚城后速速开拔,不知诸君可愿随某星夜驰援?\" 随着众将士陌刀顿地的轰鸣声响起,一旁郭昕手按横刀突然扯断蹀躞带上的铜扣,战袍簌簌抖落陈年血痂,\"安西四镇同气连枝,龟兹若失,于阗何存!本来龟兹已是孤城,能打到于阗已是意外之喜,”他抓起把沙土按在渗血的肋间伤口,沙粒立刻被染成褐红,\"然龟兹屯田不得有失,岳将军下令便是!将军或可令咱们将所有替换战马尾鬃都系上树枝!\" 木昭普正给陌刀缠浸油的麻布,闻言嘿嘿一笑:\"老郭你又要玩''疑兵拖尸''之计了吗?\" 当年怛罗斯之战,他们便是用阵亡同袍的铠甲系在马后扬尘,作大军撤退之象,使得敌军惊疑间不敢追击。 岳飞闻言思忖片刻,“郭帅此计甚妙,虽吐蕃统帅已知我安西军之底细,可未尝不能是我大唐之援兵到矣,哪怕阻其片刻也好”。 ... 吐蕃阵中。 天光大亮,且说那尚绮心儿狂退二十里,终于收拢败军,将大军稳住阵脚。 定神间,发现龟兹城方向的狼烟,尚绮心儿哈哈笑道,“此番我力劝赞普,尽遣大军,必尽得这安西之地。如今葱岭、北庭各处均已按计出兵,看你郭昕岳飞之流如何破我十面埋伏之计。”说完,不顾大军新败,向于阗城攻了回来。 ... 于阗城。 郭昕的手掌抚过城门砖石时,触到了天宝三年某位戍卒刻下的\"李\"字。那刻痕里填着黑褐色的血垢,早与青石长成一体。 老将军的指节在凸起的石棱上反复摩挲,仿佛能触到几十年前初至此地时,那个鲜衣怒马的羽林卫校尉的热血。 木昭普最后一次走在于阗城墙上,看着远处城楼檐角筑巢的沙燕雏鸟扑棱着起飞,突然将陌刀插进女墙缝隙——刀身\"广德四年\"的铭文正卡在某个\"王二狗战殁于此\"的刻痕间。 军械官拆卸完最后一架八牛弩交给一旁老卒,他默默走向瓮城内一处地面,当鎏金虎头吞口从夯土中剥离时,带出半截缠着红绳的指骨。他沉默着将指骨塞进胸前暗袋,里面已经躺着七枚带血的牙齿——是他从阵亡同袍口中取下的。 \"李老货还活着的话,就他那牙口早该镶金牙了。\"一独臂的弩手凑过来看了看他胸前暗袋,\"当年在疏勒,这老货总吹嘘等解甲归田,要镶满口金牙去平康坊摆阔。\" 另一边木昭普手下一老伙夫从酒窖里将所有葡萄酿取了出来,挨个拍开泥封。 琥珀色的酒液渗入夯土地面,把几十年来渗进砖缝的血渍泡得发胀,竟在地面洇出一个个模糊的\"唐\"字轮廓。 \"接旗!\" 木昭普的暴喝惊得众人一颤。 只见玄色旌旗从城楼缓缓降下,旗面残缺处露出经纬分明的丝缕,恰似龟兹城头飘了数百年的烽烟。 当旗角掠过郭昕肩甲时,老将军突然屈指成爪,死死攥着残旗——旗杆正卡在他掌纹最深的沟壑里。 郭昕旁边的老卒正用匕首剜取城墙缝里的蒲公英,昨日阵亡的伍长说过,这种白绒球能带亡魂归乡。 当他把第三十七朵蒲公英塞进箭囊时,突然发现根系上缠着半片褪色的绢帕——帕角绣着\"宝应元年,阿娘盼归\"。 西南暗渠处,传来瓦罐碎裂声,众人正将带不走的火油泼到城内每处。 三个缠满麻布的伤兵慢慢走到岳飞跟前,为首擎弩的独臂老卒咧嘴一笑,\"将军且先行,我三人伤重,骑不得马儿,跟不上军阵,惟愿留待蕃狗进城之际,某等自会教他们尝尝安西军的焚天怒火。\" 岳飞鎏金兜鍪下的喉结滚动,马槊尖却稳稳拦住欲冲过去的木昭普。 他俯身拾起地上一枚大历通宝——钱币边缘的齿痕与那伤兵颈间红绳的磨损如出一辙。 \"带走!某既带你们出来,也有义务带你们回去。\"四棱槊尖轻点,身后一众老卒已架起挣扎的三位伤兵。 其中一位老卒腕间麻布崩裂,露出焦黑掌心里的半枚玉韘,那是天宝年间疏勒城破时,某个粟特商人赠予阵亡校尉的遗物。 在旁边一直观望的郭昕,看着那阵亡校尉的遗物愣愣的出神... 当吐蕃追兵的牛角号声贴着脊梁骨爬上来时,木昭普正轻拭陌刀,只见刀身上泛起奇异的光泽。 \"郭帅,该回家了。\"木昭普用陌刀尖挑着装满军粮、武器的包袱,放到郭昕旁边空着的战马上。 郭昕默默的勒紧战马缰绳。 \"擂鼓,大开城门\"岳飞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龟裂的陶瓮,“先摆个空城之计。” 三十二面残破的军鼓在于阗城四角同时炸响,数头栓着鼓槌的羊羔被五花大绑固定着,只能砸着鼓面出气。 吐蕃前锋大军见到于阗城城门大开,顿时大喜过望,争先恐后的进城夺那先登之功。 岳飞心中默念着,突的拉满角弓,对后面弓手下令道,“放!”只见数十支火箭抛射入城。 火箭坠入城内的瞬间,粮仓、草垛、武库地窖...城内火焰到处蔓延着,于阗城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成蜷缩的巨兽,白发军阵的数百柄陌刀也在烈焰映照下弯折成诡异的弧度,像极了吐蕃阵亡者们临终前抬起的手臂。 城头最后一面未收走的玄旗在烈焰中蜷曲,旗杆轰然倒下时,恰将吐蕃先锋的大纛砸成齑粉。 “走!”岳飞将全军分作三队,前队轻骑开路,中队骑兵照料伏于驮马之上的伤员,后队马后拖着成串的空铠甲,仓促间树枝难寻,只得还是用了铠甲。 每具铠甲腔内塞满枯草,奔腾时哗啦作响,竟似万马千军。 岳飞勒马回望,燃烧的于阗城在平坦的沙地中宛如一支巨烛,感慨一声,打马追上了前面沙尘滚滚的白发军阵,\"攻我之必救,好手段,龟兹城下咱们算总账!\" 等到尚绮心儿跟着吐蕃后军到达于阗城时,他看着冲天而起的焰浪中,一个个着火的吐蕃士兵惨叫着向他们奔来。 “放箭,放箭!”尚绮心儿咬牙切齿道,“全军追击安西残部,斩唐军一首级者,赏百头牦牛。” 吐蕃追兵刚奔出半里,竟回禀似有大批大唐援军到来。 尚绮心儿心中惊疑不定,待哨骑探明真相后,追击已误了半个时辰。 —————— 晚霞时分,龟兹方向奔来三骑,只见那龟兹报信探马发现郭昕后,打马奔至近前,于马上拱手道:“报。。。北庭方向吐蕃已出兵,吐蕃援军即将四面合围,龟兹城危在旦夕,请元帅定夺!” 郭昕闻言说道,“多亏岳帅当机立断,吾等正向龟兹进发,想来报信哨骑已快至龟兹城下矣。” 行至玉龙喀什河畔,落日余晖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岳飞瞥了一眼远处吐蕃追击部队那若隐若现的沙尘,对着木昭普说道,“老将军可会凫水。” 木昭普闻言,哈哈大笑,“岳帅,吾等既当了我大唐军卒,理当精通水性。岳帅难道忘了那龙朔三年,白江口一役。” “既如此,我等当分兵两路”,岳飞说道,“一路暂留二十骑凫水,那尚绮心儿不恤兵心,吐蕃追兵已士气全无,今夜必沿此河扎营,我等当故技重施以火攻之,待击溃敌军后速速增援龟兹。” “另一路星夜驰援龟兹城,有劳元帅指挥,回援龟兹城就靠您啦。” 郭昕听罢,言道,“岳帅好谋略,吾等谨遵号令。” 第16章 马踏连营解城围 玉龙喀什河的黑夜被马蹄踏碎,星光坠入粼粼波光,河面倒映着漫天星斗与火把的光晕,仿佛银河坠入了人间。 岳飞伏在芦苇丛中,指尖掠过河面,涟漪荡碎了倒映的鎏金兜鍪,却荡不散他眉宇间的肃杀。 他身后木昭普与二十名老卒正用牙齿咬紧油布,将箭杆裹成密不透风的火蛇,换装的皮甲下嶙峋的肋骨随呼吸起伏,像极了龟裂河床上蛰伏的凶兽。 \"火油分作三队,伏于西岸芦苇荡。\"他声音轻如苇叶摩挲,却让老卒们浑浊的眼珠骤然发亮。 \"待吐蕃追兵饮马时,先烧粮草后焚营帐。\" 有人从怀中掏出半块磨刀石,在陌刀刃口擦出几点火星——这是安西军夜袭前的古老仪式,火星溅落处,必饮敌血。 河对岸,吐蕃追兵的喧哗声渐近。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正用吐蕃语呵斥着部下。\"速速扎营!明日必要擒住那姓岳的唐将!\" 吩咐完众吐蕃将领后,大军像往常一样放出了哨骑警戒。 吐蕃大军今日已先后两次被击溃逃散,众人听到可以扎营休息,一时间鼓起最后一丝劲头忙碌了起来,待扎好营盘后,都迫不及待的休息了起来。 警戒的哨骑同样士气低落,纷纷信马由缰远遁至一不易察觉之处即拴马休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吐蕃大营再次响起的喧哗声裹着羊膻味飘了过来。 尚绮心儿心中烦闷,一脚踹翻跪地奉酒的亲卫,黄金面甲在篝火中折射出扭曲的光:\"都是废物!连那么点残兵都追不上!\" 酒囊砸在沙地上迸裂,浑浊的马奶酒渗入焦土,引来了几只秃鹫在夜空盘旋。 他忽觉脖颈发凉,抬头望见北斗七星正悬在龟兹城方向,宛如一柄横亘苍穹的陌刀。 吐蕃哨骑拖着长矛在营外徘徊,马蹄声渐渐零落。 一名满脸稚气的蕃兵将缰绳系在枯胡杨上,掏出怀中的糌粑团子啃咬,碎屑落在甲缝间招来蚁群——他昨夜刚顶替战死的兄长补入哨骑队,甲胄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痂。 远处河滩传来战马嘶鸣,只见一队吐蕃驮马队正拉着草料走向浅滩,草垛边不远处胡乱摆放着引火之物等辎重,夜风中簌簌洒落干透的牦牛粪便,混着沙粒坠入沙滩,宛如撒下一地火舌。 岳飞瞳孔骤缩——\"天助我也。\" 他咬开火折子的动作比弩机扣弦更轻,青烟从指缝钻出,像一条窥伺猎物的毒蛇。 二十二支火箭同时点燃,鹫翎箭尾在夜风中震颤,仿佛一只只蓄势待发的赤鸦。 \"放!\"火箭划过夜空,如同坠落的流星。 随着第一支火箭扎进草垛燃烧的瞬间,不远处火油、粪便等爆燃的蓝焰也如鬼魅腾空,赤红的火舌瞬间吞噬了整支驮马队。 受惊的战马拖着燃烧的草料冲入营帐,火星溅在浸透羊油的毡毯上,火舌顺着吐蕃人晾晒的牦牛绒毯窜成火龙,火势顷刻间如决堤般吞噬半个营盘。 受惊的牦牛群挣断木桩,牛角缠着燃烧的营帐横冲直撞,将整座中军大帐撞得四分五裂。 \"唐军夜袭!\"吐蕃哨兵刚扯开嗓子,咽喉便被凫水而来的老卒用贴身匕首贯穿。 岳飞率众踏着浮尸渡河,陌刀斩断栓马桩上的道道麻绳,众人翻身上马,手中兵刃不停拍打着身边的无主战马,一匹匹战马嘶鸣着冲入火海,铁蹄将疲惫的蕃兵踏成肉泥。 浓烟中忽见金光一闪——尚绮心儿正跛着脚往后营逃窜,金甲披风已被他匆忙舍弃到火堆旁,此刻他活像只折翅的雉鸡。 木昭普骑马从火光里赶来,手中陌刀劈开了三名亲卫,第四人的肩胛骨卡住刀锋,竟被他连人带甲抡圆了砸向吐蕃帅旗。 \"撤!快撤!\"尚绮心儿嘶吼着扔掉了黄金面甲,瘸腿翻上了一旁亲卫的战马。 吐蕃残军如退潮般溃散,燃烧的营帐在他们身后坍缩,将吐蕃纛旗卷成焦黑的漩涡。 几只秃鹫俯冲而下,利爪撕开了死透兵卒的眼珠——它们早已习惯在战后盛宴中分一杯羹。 岳飞踩灭尚绮心儿遗落的金盔,火星在靴底发出细碎的爆响。他望向龟兹城方向的狼烟,那里正隐隐传来战鼓声——郭昕的白发骑兵,此刻想必已撕开了吐蕃最后的围城铁壁。 “众将士,回家!”岳飞高亢的声音回响在玉龙喀什河上空。 ———————— 同一轮明月下,龟兹城头的郑铁匠正将手中半陶罐金汁浇透云梯。 沸腾的气泡炸裂时溅起的腐臭蒸汽,让墙缝里苟活的地蝎都蜷缩起了毒尾。 滚烫的金汁顺着云梯倾泻而下,攀城的吐蕃兵瞬间皮开肉绽,腐肉混着融化的血水顺着城墙流淌,在墙根堆积成冒着气泡的黑色沼泽。 \"弓弩手!自由射击!\"郑铁匠冲着城墙拐角处几个弓弩手嘶吼着。 \"陌刀队!补缺口!\"郑铁匠的吼声像砂纸磨过生铁,手中铁锤抡圆了砸向攀城敌兵的天灵盖。 三个白发老卒应声扑向垛口,他们的陌刀早已崩成锯齿,却依然精准地卡进云梯榫卯。 随着朽木断裂的脆响,整架云梯带着二十几个蕃兵砸向地面,惊起一片食尸鹫。 沙丘后的夜空腾起尘龙。 一面玄色旌旗刺破月轮的瞬间,郑铁匠露出了嘶哑的笑。 他认得那旗角翻卷的韵律——郭昕元帅初至安西时,便是这般将战旗卷成枪尖的形状,旗面被月光映得通透。 沙海彼端,白发骑兵呈锥形突进。 郭昕的横刀在月色中淬出冷芒,刀刃上凝结的夜露反射着星光,恍如银河倾泻在刀锋,身后的白发骑兵如利刃出鞘。 端的是“银鞍照白”首,“飒沓如流星。” 战马铁蹄踏着《秦王破阵乐》的节拍,每踏一步,沙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莲——那是被踏碎的吐蕃游哨。 \"锋矢——开!\"郭昕刀锋所指,陌刀刀光织成的银网掠过吐蕃后阵,正在搬运攻城物资的辅兵尚未转身,上半身已顺着刀势滑落沙地。 城墙上的守军扯下束额布条,颤抖的手指将火油浸透的麻布缠上箭杆。 郑铁匠用火折子点燃箭簇,癫狂得大笑:\"给元帅照个亮!\" 数十支\"火流星\"腾空而起,拖着流光的尾焰坠入敌阵,为冲锋的白发军照亮前路。 刹那白昼间,冲阵卷起的刀锋中,吐蕃督战队的弯刀叮叮当当坠落一地。 \"开城门!\"郑铁匠的吼声混着门闩落地的巨响,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与战马的嘶鸣完美相和,恍若安西都护府尘封多年的编钟重新奏响。 内外唐军合流瞬间,吐蕃中军阵型如雪崩般溃散。 尚绮心儿派来的监军刚举起镶满宝石的弯刀发号施令,就被郭昕的横刀连人带旗劈成两半。 子时的更鼓被喊杀声吞没,最后一面吐蕃纛旗倒在城墙边,吐蕃败军四散逃窜。 龟兹城头的烽燧狼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晨曦初露的鱼肚白。 岳飞等人归途中,遇到了一伙向南逃窜的吐蕃败军,一个冲锋间,又是杀得吐蕃溃军中一阵人仰马翻。 —————— 木昭普拎着陌刀,哼着跑调的《伊州曲》入了城。 郑铁匠大呼,“老木,龟兹解围后我就找商队换了些物资,其中还有些葡萄酿哟”。 “少来馋我,”木昭普拿出从某个尸首怀中摸来的青稞酒囊,灌了口酒,“说好了这顿葡萄酿得等光复安西后再喝的。” 岳飞跟在郭昕身后,踏着尚未干涸的血渍登上了城墙,四棱槊尖垂落的血珠渗入地面,与几十年来层层叠叠的血渍融为一体。 此时东方天际泛起的朝霞,恰似那夜绿洲焚天的余烬。 第17章 四面合围 龟兹城头,玄旗猎猎。 龟兹城西市喧嚣未散,路过粟特商队的琉璃盏还在阳光下泛着彩晕。 军械官指着火油在与商人们讨价还价,郑铁匠问着某件铁器的来历,老卒们转过一匹匹骆驼寻找采买之物。 木昭普拎着两坛葡萄酿挤过人群,忽见胡商首领旁一侍卫的牛皮靴上沾着新鲜血泥——那是吐蕃轻骑特有的马靴。 \"郭帅!\"木昭普掀开都督营帐时,正看见岳飞用马槊尖在地上勾画沙盘。 \"这粟特老狐狸的驼队里藏着一个吐蕃斥候!\"他放好拎着的酒坛,叫另一个伙夫老卒把那吐蕃斥候带进帐来。 郭昕摩挲着横刀吞口处的龟裂纹,刀尖突然挑起沙盘上的商队模型,\"尚绮心儿倒是会算账,在商队中插个眼线,省了斥候钱了。\" 斥候被压着进入大帐,木昭普接手,陌刀吞口处架在吐蕃斥候脖颈上。 “还想浑水摸鱼,问过我手中吃饭的家伙没有。”老伙夫长狞笑着,刀刃压出的血线渗进对方赭色胡服——这是粟特商队常见的装扮,可内衬的狼头纹皮甲却暴露了他吐蕃千夫长的身份。 见吓住了吐蕃斥候,木昭普继续问道,\"原来听得懂呀。会说汉话吗,会说就眨左眼,说说你们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了。 吐蕃斥候听话的眨了下左眼,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尚绮心儿大帅亲率二十万大军攻来,誓要攻下龟兹城,他已命大军兵分四路,每路结阵将粮草护在中央层层推进。” 郭昕慢条斯理地擦拭横刀,刀身映出吐蕃俘虏抽搐的面容。 木昭普继续问,“说仔细些,尚绮心儿那四路狗崽子怎么爬过来的。” “大帅这四路大军仅日间行军,太阳下山就扎营。全天斥候放出十里,二十队,一队双骑。大帅说势必要围死这龟兹城”,吐蕃斥候继续颤抖着答道,“郭元帅,您就行行好吧放了我吧,我马上回家,再也不来安西啦。” 郭昕不语,等了约莫一刻钟,探马进帐报信,情况与这俘虏说的相近。东西南北约三十里外,吐蕃四路大军正缓慢合围,只是东路大军未见移动。 木昭普闻言,嘴里嘟囔着开骂:\"狗娘养的尚绮心儿,这是把家底全搬过来了呀!\" \"东路军在等这个吧?还好商队走之前发现了你\"郭昕从俘虏发辫里搜出根空心芦苇管,管内一张羊皮卷上,赫然是用血画着四路合围的阵型图,“老夫与这吐蕃斗了这么多年,你们平时计策倒是用的不少,不过你们这些细作藏东西的地方,是真不知道改改呀。” 木昭普一脚踢到吐蕃斥候心口,接着一手拎起这奄奄一息的斥候扔到帐外:\"杀了祭旗!\" 岳飞盯着羊皮卷上吐蕃包围圈的印记,又仔细观察了下沙盘,思忖片刻说道,\"不能再拖了,估计吐蕃东路接不到密信也会前来合围的。” “其他三路所处营盘地势开阔,且东路还有孔雀河阻隔,末将思虑惟有先破北路,今夜末将愿率二十轻骑施以火攻之计。\" 他抓起把沙粒撒向沙盘,细沙顺着营帐模型流淌成火攻路线,\"观天象今夜必起南风,彼处营盘傍依胡杨林,火借风势可直扑中军。\" 只见他抬手摆弄沙盘间,鎏金虎头吞口映着跳动的烛火,在沙盘上投下猛兽般的阴影盖住吐蕃北路大军。 郭昕皱眉问道,“吐蕃已经数次夜袭火攻之计,或有埋伏。” 木昭普抓起腰间的青稞酒囊胡乱灌了一口,挥动的陌刀冲得案头《李卫公问对》书页乱翻:\"郭帅,这帮龟孙儿不长记性。就算真有埋伏,老子带五十陌刀手伏于吐蕃军营外西南接应岳兄弟,倘若蕃奴派出追兵,正好在其侧翼斜刺里杀出,一分为二,砍他个首尾难顾!\" ———————— 龟兹城外商队的驼铃声渐渐消散。 吐蕃二十万大军如褐潮翻涌,分四路层层压境撕裂暮色。 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在夕阳下泛着血光,他扬鞭直指龟兹城的方向:\"此番我大军徐徐推进,斥候无数,慢慢包围而来,纵有天神降世,也救不得尔等安西蝼蚁!\" 三更的寒风卷着沙砾,在龟兹城门的门闩上磨出鬼哭般的尖啸,大门悄然洞开。 岳飞率二十骑往北面先行,木昭普率五十陌刀队紧跟其后,待靠近吐蕃营寨后,陌刀队悄悄伏于西南沙丘之后。 岳飞伏在马背,鎏金兜鍪的护颈铁片紧贴着下颌。 二十死士轻骑人衔枚马裹蹄跟在岳飞身后慢慢向前蠕动,铁甲缝隙间已被蜡封死,不发出一丝声音。 可远处吐蕃营盘的火把阵列精密如星图,每隔五步便有铜铃悬在鹿砦,铜铃织成的死亡蛛网却在夜风掠过时奏起了催魂曲。 \"不对劲。\"岳飞突然抬手止住后方骑兵前进。 他独自向前摸到最近的鹿砦边缘,正准备招呼众人上前弯弓搭箭引燃营帐,却发现他那鎏金兜鍪边缘的反光里,东面突然出现的哨骑正将三支火把交叉挥舞。\" 瞬息间吐蕃大营到处传来“敌袭,敌袭”的呼喊。 几乎同时,数百支鸣镝从营盘深处尖啸着升空,箭尾的焰火在夜幕炸开火红的鬼眼,骤然间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中计了!快撤!\"岳飞鎏金兜鍪下的瞳孔骤缩,打马回旋间手中马槊横扫劈断身前两具鹿砦,碎屑撒了满地。 身后众人闻言跟着勒马掉头,飞速撤退。 木昭普的伏兵在西南沙丘处看着岳飞等人撤退方向急得目眦欲裂。 他们眼睁睁看着吐蕃营门轰然洞开,然而冲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追兵,而是数十匹尾巴燃火的蒙眼疯牛。只见牦牛两侧绑着的陶罐凌空炸裂,到处泼洒着燃烧的火油。 木昭普大呼,“冲锋”,陌刀队斜刺里向着疯牛群杀来,手起刀落间,一头头疯牛断成两截。 龟兹城头,郭昕的横刀在箭垛上刮出刺耳声响。他望着吐蕃大营里从容布防的火光,忽然嗅到阴谋的气息——敌军分明早猜出了夜袭计划,却故意引而不发。那些本该追击的吐蕃轻骑,却在吐蕃大营内警戒。 郭昕下到城墙瓮城内,急忙招呼着守备老卒做好接应。 “看来他们打定主意要步步紧逼层层围困啦”,岳飞率队返回瓮城时,鎏金兜鍪下已尽是汗水。 “这群狗娘养的...”木昭普忿忿的说道,\"这次蕃奴学精了,这铜铃封锁,火把传讯比烽燧还好使!还使上了牦牛阵\" 郭昕看着有些不甘的众人说道,\"将士们稍安勿躁,纵然偷袭不成,吾等细细商议对策便是。\" 说着,他向天挥舞腰间横刀继续鼓舞士气道,\"众将士听令,吾等同心协力守好城池,让蕃奴们瞧瞧,何谓我大唐风骨!\" 第18章 最后的烽燧(上) 龟兹城头的玄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面残破处翻卷如垂死巨兽的鳞甲。 郭昕抚过女墙箭痕,指尖触到广德年间某位戍卒刻下的“安西”二字,裂纹里渗出的血锈将掌纹染成褐红。 城下,吐蕃大军完成了四面合围。 至此展开了漫长的攻守大战。。。 ——————— 城墙夯土簌簌剥落的声音,像极了垂死老者的喘息。 郭昕将半瓢混着沙粒的浊水倒入陶罐时,三只绿头苍蝇正贪婪地舔舐罐沿的褐色血渍——那是昨日收集受伤阵亡者箭伤渗出的脓血,煮沸后可以当作金汁使用。 \"北墙箭孔用鼠皮补过了。\"郑铁匠拖着半截铁链爬上城楼,链环摩擦石阶的声响宛如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在拖拽镣铐。 \"吐蕃人的箭杆比咱们的直,就是箭头脆些,军械官,靠你了。\"他看向一旁的军械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损的吐蕃箭簇,刃口残留着刮取夯土血泥的痕迹。 木昭普蜷缩在箭垛阴影里,用一柄带着豁口的陌刀削着胡杨木棍。刀锋过处,木屑纷飞如雪——这些取自城内最后三棵古树的枝干,将裹上浸透尸油的麻布,制成今夜的火矢。 他脚边躺着具吐蕃攀城士兵的断尸,从腹腔处齐齐的断裂,下半身或许已到了天空中来回盘旋的秃鹫口中,上半身那乌青的手指仍死死攥着一块咬过的胡饼。 吐蕃人的牛角号在暮色中再度响起时,城头守军已无人抬头张望。 整整七百三十四个日日夜夜的围困,让龟兹城内每张沟壑纵横的脸都凝成了夯土城墙的一部分。 箭孔里渗入的寒风卷着沙粒,在那独臂弩手空荡的袖管中呜咽穿行——那里本应挂着个装满箭矢的皮囊,如今只剩半截草绳。 \"金汁快抬上来!\" 郭昕的吼声混着破锣般的咳嗽炸开。 二十名佝偻如虾的老卒从女墙后探身,将陶罐中粘稠的黑液倾泻而下。 这不是真正的金汁,而是混着马粪、腐肉与温度尚存的血液熬制的秽物。 当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垛时,郑铁匠颤抖的火把划过城墙,烈焰顺着云梯缝隙流淌成河。 焦臭味冲天而起的刹那,六名吐蕃兵惨叫着坠下云梯。 他们的甲胄在火舌舔舐下扭曲变形,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木昭普突然暴起,陌刀劈开浓烟,将一处攀上城头的敌兵连人带盾斩作两截。 血雾喷溅在刀头的铭文上,将斑驳的刻痕染得猩红刺目。 \"西墙告急!\" 嘶吼声被狂风撕得支离破碎。 郭昕转身时,瞥见三个白发老卒正抬着一截滚木冲向缺口。他们赤裸的脊背上刺着\"赤心报国\"的墨字——那是用烧焦的胡杨枝,蘸着守城文书的余墨刺下的印记。 右边最瘦弱的那个突然踉跄跪倒,滚木砸断胫骨的脆响清晰可闻。 \"填缺口!快点!\" 郭昕的吼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又有几名老兵抱着一副门板冲向裂缝,最中间的老兵突然被流矢贯穿眼眶。 他整个面部后仰,手却丝毫未松,被袍泽拖拽着继续前行,那怀中的门板依然死死抵在胸前——那是拆自城隍庙最后一块匾额,朱漆的\"保境安民\"四字正在血泊中渐渐模糊。 岳飞的身影在浓烟中时隐时现。他的鎏金兜鍪早已换成了吐蕃人的皮盔,只剩下手中的四棱马槊尚算完好,此刻正劈砍着登上城墙的敌兵,弥补着城墙上的一个个漏洞。 子夜时分,吐蕃人终于退去。 木昭普瘫坐在尸堆旁,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发黑的粗盐粒混着沙粒在舌尖爆开——这是三日前阵亡的探马留下的遗物。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赫然躺着半颗带血的槽牙。 郭昕沉默着解开战袍,内衬已被血锈浸透。 当他将战袍重新披回肩头时,响起了粘稠的织物撕扯皮肉的声响,让在墙上刻着阵亡老卒姓名的军械官都浑身一颤。 寒风卷着雪粒突然砸向城头。岳飞伸手接住片雪花,看着晶莹的“棉絮”在掌心化作一滴血水:\"今年第一场雪,又要入冬了,可惜温度还不够低,没法用‘泼水成冰’之计。\" 岳飞蹲到郑铁匠身旁,看着他将半截矛头重新锻造成箭簇。炉火映着老人空洞的眼窝,淬火的清水里还漂浮着几片刚落下来的雪花。 \"还剩两罐火油,三十一支箭矢。\"军械官的眼睛在火把下泛着浑浊的光,\"东门箭楼拆下来的梁木,还够做十二根滚木。\" 郭昕与木昭普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底看到了脸上的坚毅之色。 郭昕收拢城内最后的残兵,“白孝义,龟兹王的弟弟,咱们的军械官,我没记错吧,可惜当时没让你跟着白孝德走,还是让你留下来了。” “这些已经够了,够一次冲锋的了。” 老伙计们,大唐就在咱们身后,咱们。。。回不去了,跟着我再冲这最后一次吧!” “鹏举,你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了,也是我见过的最智勇双全的统帅了。” “明日一早,吐蕃大军摆开阵型前的那一刻,我们会趁势向吐蕃帅旗冲锋,给你创造机会,你在我们中间,伺机而动。” “你出手之后不管结果,立刻全力突围,我们会给你争取时间的。” “你。。。一定要活着,保住安西军的火种,保住大唐再度辉煌的火种,替我们再看一眼长安。” 岳飞喉中哽咽,单膝跪地,“元帅。。。” 一众白发兵悲恸喊道,“岳帅,替我们再看一眼长安”。 一夜无话。。。 第19章 最后的烽燧(下) 墨蓝而沉重的天幕正一点点地向远方徐徐撤去,早起的秃鹫在那半明半暗的天空中盘旋,遥远的天际,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大地,犹如一只孤寂的独眼。 龟兹城门缓缓打开。 郭昕向后面咧嘴一笑:“眨眼一晃,今年好像就是贞元十六年了吧,老伙计们,可还记得‘六花阵’,就用此阵再拼一把,为咱们送行吧。” 木昭普从怀中取出珍藏的《孝经》,撕下了一页裹在箭上,递给了身后那最有准头的伙头兵:\"老弟,替我儿射中尚绮心儿那个狗贼!\" 城中,郑铁匠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凶光。 他抡起铁锤砸向火炉,迸溅的炭火瞬间引燃地面积油,顺着拆下来的梁木蔓延到废弃的八牛弩机,再到地面散乱的粮草。 当烈焰吞没整座城池时,老人佝偻的身影在火海中挺得笔直,宛如一杆飘扬的旗帜。 城外,尚绮心儿在吐蕃帅旗下看到龟兹城燃起的熊熊烈火,想着马上就要遂了心愿,发出了放纵的狞笑,志得意满间冲传令兵大叫,“传我命令,都给我往前压,不留一丝缝隙,休要放跑了那边突围的任何一只老鼠”,此刻报复心切的他已然不顾大军刚刚陈列,尚未成型即安排四面八方的吐蕃士兵乱哄哄向前。 木昭普看着远处吐蕃帅旗,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老郑,等着我!最后一顿葡萄酿的庆功宴咱们就到阎罗殿喝了\",他脱掉身上铁甲,露出满身狰狞的旧疤,胯下马儿又快了一分,眼眶中挥洒的泪花连成了两道横线,\"当年在怛罗斯,高仙芝大帅就是这么烧的粮仓。。。那时候还有退路。\" 郭昕突在白发残兵军阵的最前面,横刀挥舞:“龟兹城可破,安西魂不灭!” “安西,安西。。。”,身后的那丛丛白发如银枪林立,残破的甲胄在风沙中撞出沙哑的碎响,残军祭起“六花阵”向敌军凿去。 龟兹城墙在他们身后轰然崩塌,四十余年的烽烟凝成了最后的烽燧。 白发军阵前进的路上,漫天飞舞着吐蕃兵卒的血肉残肢。 不时有白发老卒力竭掉队,掉队的老卒在层层包围的最后一刻,都会努力把身体摆向长安的方向。 朔风卷着黄沙,最前方那面玄色旗帜一往无前,气势无双。 \"放箭!放箭!\"尚绮心儿见到白发残军已冲至一箭之地,浑然不顾前方还有吐蕃士兵正在抵挡安西老卒的冲锋,狞笑着下令。 箭雨落下时,木昭普突然甩出他塞在腰间的珍藏的《孝经》,书页间藏着从商队换取的磷粉,遇风自燃,化作火蝶迷了吐蕃弓手的视线。 就在此时,隐在一旁最有准头的伙头兵已弓似满月,射出了手中唯一的箭矢。 只见尚绮心儿的护卫仓促间举起的盾牌应声而裂,连带着射碎了尚绮心儿的黄金面甲。 尚绮心儿惊惶后撤,大喊,“快保护我”。 \"就是此刻!\"郭昕的横刀贯穿两名盾兵,木昭普的陌刀劈断三杆长矛,刀刃顺势劈开了尚绮心儿亲卫独有的铁胄。 白发老帅最后的目光钉向苍穹,喉间挤出半句嘶吼:“直捣黄龙——” 四棱马槊如流星贯日,尚绮心儿的头颅飞起时,吐蕃大纛轰然倾倒。 “大唐……万胜……”白发兵们的怒吼穿透云霄,吐蕃大军霎时间混乱起来。 尚绮心儿的亲兵四面围住白发残兵。 仅剩的二十余白发兵化作血肉长城,帮岳飞抵挡着两边的敌兵,“告诉长安——安西,未降!!!” 岳飞目眦欲裂,四棱马槊挑飞面前敌兵。 突然,晨曦间本该沉寂的北斗七星,在苍穹中骤然扭曲成银环,放出刺眼光芒,十二道金牌虚影浮现——岳飞在消失的一刹那,看见那最后的玄色旗帜插在倾倒的吐蕃大纛边,郭昕的独臂攥着半截旗杆,背后插着十七支箭簇,像只炸毛的银刺猬,郭昕旁边木昭普的陌刀正插在沙堆中,尸体挂着刀柄不肯倒下。。。 ———————— 岳飞睁开眼时,朱仙镇风雪扑面,四棱马槊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的沥泉枪嗡鸣作响。 十二道金牌已在北斗星轨间燃成灰烬。临安风波亭,时空泛起涟漪。 秦桧惊恐地发现手中\"莫须有\"的罪状竟然变成了《龟兹守城录》。 \"直捣黄龙!\"建炎四年的朱仙镇战场与龟兹血海重叠,八千背嵬军的怒吼掀翻金兀术的帅帐,郾城大捷的烽烟里,十万岳家军的怒吼震碎临安阴云。 幽燕之地插满“岳”字旌旗,燕云十六州光复,攻克金国首都。。。 ———————— 洱海的波光重新映入眼帘时,郗自信搂着妻儿的手突然僵住。 只见他的智能手表悄然显示:公元2025年3月30日,安西都护府遗址出土了一批唐代铜钱,背后刻有\"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此时,系统的机械女声也映入郗自信的识海,“恭喜宿主完成改变白发兵历史的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岳王爷完成的任务,回归值当然是不足的啦,但是鉴于您在本次任务期间表现出色,特奖励你回归现实完成这里的度假!怎么样,本系统大方吧。” 郗自信看到自己回归现实,顿时喜不自胜,但是同时在识海中询问,“系统大佬,补完白发兵历史遗憾的任务没完成呀,他们最后还是在正常历史的两年之后在龟兹城悲壮牺牲了呀。” 郗自信识海中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其实这个任务的隐藏任务就是补完岳飞岳家军的历史遗憾。” “顺便说一句,白发兵的历史遗憾本就无解——白发兵没有援军,人也越打越少,敌人越来越多,还不会放弃安西都护府最后的龟兹城池,没有科技与狠活的话真不行,也就岳元帅能又拖了两年,变相的改变了历史,“黄雀在后”的回鹘与吐蕃拼得更加激烈,后面张议潮的归义军也连带着提前光复了河西走廊。” “本系统让岳武穆穿越到白发兵,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白发守龟兹的‘壮怀激烈’,想必他因此便更加懂得了何为‘三十功名尘与土’,舍弃自身美名,博得了与历史上的南宋不一样的局面。” “等等,你说这次的任务其实是。。。”郗自信识海中不可思议的说道,“弥补岳王爷的遗憾的隐藏任务!” 系统女声再度响起,“没错,就是这样啦。宿主请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尽情享受这里的度假时光哟,本系统可是随时都可能给宿主下发下一个任务的哟。” 郗自信听罢,在识海中抗议,却好几天都没有等来系统声音的回复。。。 第20章 新的任务 在洱海半个月的放松度假,是郗自信一直以来的愿望,所以35岁退休的郗自信就把代码为“祖国大好河山”的打卡之旅的第一站放到了洱海。 去到大理,郗自信当然不会错过大理有名的“风花雪月”四美景,他带着父母妻儿自然是游历了一番,顺带着平复一下他在完成大唐白发兵的任务以及见识到岳王爷英姿时的心情。 然而“好景留人倦式微”,郗自信心中始终有着一个牵挂,“岳帅,替我们再看一眼长安”,“告诉长安——安西,未降!” 白发兵的请求,他也看到了也听到了,他也想替他们看一眼他们守护着的未来的长安! 郗自信想着,智能手表的地图导航已经设置了下一站——西安。 ———————— \"爸爸,兵马俑真的像动画片里那样会动吗?\"郗自信的孩子趴在高铁车窗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鼻尖被压得扁扁的。 妻子正往他的保温杯里塞枸杞,闻言噗嗤一笑:\"你爸现在可是见过岳王爷的人,让他给你讲讲古代大将军的故事呗。\"说罢,看着郗自信,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表情。 郗自信回到现实就给父母和妻子讲过自身发生的事情,家人们听到后都觉着不可思议,毕竟当时穿越,现实时间全部停止中,他们当然是不会察觉,只是要求他好好休息,好好补补,以免做出这么离谱的梦。 郗自信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即给孩子讲着安西白发将军们的故事。 火车缓缓进站。。。 看着西安远处巍峨的城墙,郗自信心中的牵挂越发强烈,冥冥中有道执念在指引方向。 西安碑林,郗自信站在广德二年的《郭氏家庙碑》前,一道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宿主,请当众大声背诵白发兵临终遗言,不然任务没法完成,你也会被我传送走哟。”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熙熙攘攘的游客高喊:“安西未降!大唐万胜!” 人群侧目,却见几个身着汉服的少年却突然驻足,齐齐拱手:“将军,长安听到了。” 郗自信眼眶发热,看向碑文,突然眼睛睁大,又揉了揉眼睛,脸上浮现震惊的表情。 只见《郭氏家庙碑》旁边,凭空出现了一块《大唐安西都护府纪功碑》。 他看到其上镌刻却因风化部分剥落的“万里一孤城,满城白发兵”的文字。 碑文像是在回应他,泛起了微光,一缕白发随风缠上了他的手腕。 此时,识海里突然响起机械女声的笑声:“倒是本系统小瞧宿主了,看来宿主不止是会享受天伦之乐,还没有忘记白发兵的遗愿。” “那么,接下来,宿主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吗?”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又一次扶住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 “宿主可知南明政权有一段抗击清廷的历史,话说在顺治八年、永历五年南明军队已经控制了贵州全省,第二年清廷派遣平西王吴三桂、定西将军固山额真李国翰入川,几乎全取蜀地。” “同年,南明秦王孙可望派遣抚南王刘文秀率军入川,刘文秀入蜀后攻势强盛,只剩川北保宁一地未攻克”。 “想必宿主您已经知道后续了,这段保宁之战的历史就是南明刘文秀五万大军围城,吴三桂困兽犹斗。遗憾的是明军轻敌溃败,西南抗清大势倾覆!”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都被抓来啦,我说不想去也不行呀。既然该来的躲不过去,那么,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保宁城附近的一个南明人,任务目标为改变保宁之战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文末内容较有“味道”,不建议吃饭时观看)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保宁城外西南,身份是持斧小旗,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哟呵,小旗呀,我这是刚上来就又穿越了个当官的”,郗自信心里那个美呀。 他刚准备看看周边环境,就觉着无法睁眼,口鼻处更是泛起阵阵恶臭,整个人屁股朝上慢慢坠落下去。 他惊恐地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却意识到竟然穿越到一个刚掉入茅厕的人身上。没等想明白,那浑浊的粪水迅速钻入他张开的口中,他被呛得咳嗽起来。 郗自信不会游泳,但他感觉这具身体应该是会的。 他拼命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身体,好给自己时间消化这具身体的游泳记忆。 可周围只有光滑的坑壁,他的手指滑过,没有留下一丝着力点。 粪水不断地涌入他的口鼻,他感到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无尽的污秽。 他的眼睛被粪水刺痛,模糊中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郗自信的身体在粪水中不断下沉,双脚已经触碰到了粪坑的底部,粘稠的粪水让他难以移动分毫。 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脑海中浮现出家人的面容。他想起了老婆明媚动人的笑容,想起了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虽然知道会有复活机会,但是心中还是满腔悲愤、万分不舍。 此时,他的身体逐渐僵硬,已经被粪水紧紧束缚,再也无力挣扎。 外面的世界依旧肃杀而宁静,阳光依旧刺眼而光明,攻城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执行之中。 然而,在这个小小的厕所里,郗自信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当他完全被粪水淹没的那一刻,他所管理的十人小队的兵卒还都不知道,一场悲剧已经悄然发生。。。 在他的生命最后一刻,回荡着那道机械女声之前说过的话语——\"宿主您要是再废话,到下个任务的时候就叫你屁股朝上,在溷藩中穿越!\" 。。。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21章 血雨腥风令难达 “我要投诉你!我要投诉你!系统,你来真的”,郗自信在虚空中一边干呕一边大声抱怨道。 “宿主,本系统说到做到,童叟无欺哟”,机械女声嫌弃的声音响起,“这还还真是一次有味道的穿越呀!宿主您这次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难不难忘”。 “系统大佬你别搞我啦,我投降”,郗自信还是没回过味来。 “好了,宿主,已经没事啦,过去了懂不懂,看开些吧,你现在那个感觉还没过去,都是因为你的心里问题,又出现了应激反应了吧。那就还是让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吧。” ———————— 半天后。 “宿主您已经没问题了,不用再休息了,准备好做任务啦”,机械女声无奈的说道。 “不,我有问题,我还可以再休息一下的”,郗自信沮丧的说着,“这个劲这么快根本过不来好吧。” “真的吗,我不信”,机械女声以一种对白痴交流的声音说道,“竟然质疑本系统!宿主脉象正常,气血充盈,识海中思绪已平静。” “宿主您早就恢复了,确定还要继续装病吗?”机械女声威胁道。 “系统大佬请饶我狗命,你可说得实在是太对啦”,郗自信连忙讨好道,“我肯定是好了,可以做任务啦”。 “好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平静的声音传来,“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保宁城外,地处保宁城东五里坡,身份是明军左营传令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是被腐肉与硝烟混合的气味呛醒的。 左脸紧贴的地面黏腻潮湿,他只能抬手不自觉的抹了把脸,细细看来只见满手掌的暗红血浆里竟然裹着半截蛆虫。 \"呕!\"郗自信猛地翻身干呕,似乎又想起了不好的画面,但没等多想,只觉后背撞上了什么,抬眼看去竟是一座横七竖八摆放的尸堆。 一具清军尸体从坡顶滚落,断颈处喷出的血雾淋了他满头。 远处城墙上\"吴\"字大旗猎猎作响,铅灰色云层下,黑压压的明军正扛着云梯冲向护城河。 郗自信哆嗦着摸向腰间,皮制令旗筒里卷着盖火漆的绢帛,当他仔细辨识清绢帛上的字的时候,已然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他刚探出半个身子,破空声骤然逼近——三支雕翎箭钉入面前焦土,尾羽犹自震颤。 \"趴下!\"斜侧里伸来的血手将他拽回沟壑,是个满脸烟灰的明军老卒。 他缺了上半截右耳的伤口还在渗血,\"龟儿子不要命喽?鞑子的神射手专挑咱们传令兵打!\" \"格老子滴,你个瓜娃子,看你那傻撮撮的样子,你还晓不晓得传啥子军令撒,再与我对一遍。” “距离发起总攻还有半个时辰,各部均在正常行动中,惟张先璧部按兵不动”,明军老卒仔细叮嘱着,“务必把密令送至中军帐,瓜娃子一定记好,口述和绢帛中所写一定要对上,否则被元帅视为传假军令可是要掉脑袋滴。” 郗自信喉头发紧,他看见坡顶零星散布着十余名明军尸体,每个人背上都插着令旗。 老卒解下自己染血的竹甲抛给他:\"套上!贴着尸堆往西爬,过两道壕沟就是中军。。。\" 话音未落,尖啸声再度撕裂空气。 那明军老卒突然瞪圆眼睛,喉头赫然插着支白羽箭,喷溅的鲜血在郗自信眼前绽放成一个扇形。 来不及悲伤,郗自信眼中含泪,把竹甲抛回这个不知姓名的明军老卒身边,又仔细看了他一眼,随即手脚并用地在尸体间无规则的爬行着。 断裂的肋骨刺破皮肉,每寸挪动都像在刀尖上打滚。 他经过一具仰面朝天的尸体,那少年兵手里还攥着半块黍饼,眼眶早已成了乌鸦的食盆。 第二道壕沟里积满血水,浮尸间漂着炸开的盾牌碎片。 郗自信正要翻越沟沿,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住——是个少了一条腿的清军,伤口处已经不再冒血。 那人竟还没咽气,用满语嘶吼着举起手中腰刀。 \"给我死!\"郗自信抄起半截矛杆捅穿清兵咽喉,温热的脑浆溅进嘴角。 他吐出秽物,突然瞥见对方破碎衣襟下露出块玉牌,上面刻着让人头大的满文。 郗自信把玉牌扯下,在手中掂量,猜测这人衣襟下系着的可能是他的身份牌,不知地位如何,倒是可以献给抚南王刘文秀,或许可以借此换装混进城内甚至诈开城门。 不及郗自信幻想立功的画面,震耳欲聋的炮声骤然在附近炸响,保宁城头腾起数道白烟。 铁弹裹着火油砸入明军前锋,燃烧的碎铁屑如流星四散,威力巨大。 郗自信趁机跃过最后一道土垒,中军赭色大旗已近在百步之内。 那面\"刘\"字帅旗下,他好像看见了一位银甲将领正在沙盘前比划,那定是抚南王刘文秀! 郗自信高举着传令筒狂奔,却被一道气浪掀翻在地——清军的红夷大炮正在延伸射击,弹着点犁出一道三丈长的焦痕。 \"报。。。\"郗自信的嘶吼卡在喉头。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多了个碗口大的血洞,城头箭楼方向,吴三桂的亲兵统领刚放下冒烟的鸟铳。郗自信的瞳孔尚未完全涣散,城楼上的狼烟已漫过血色残阳。 他仰面躺在焦土上,剧痛如潮水漫过意识的刹那,看见手中燃烧的令旗碎片如冥纸飘落,镶铁战靴踏碎满地琉璃般的凝血。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他看到城头\"吴\"字大旗下,好像是吴三桂在和亲卫正用满语谈笑,充满着对他们这些不堪一击的南明传令兵的嘲讽。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22章 英魂传承 “这次表现的中规中矩”,机械女声平静的说道,“宿主您这次要是最后走位再好一点,可能真的就能够完成传令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继续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无所谓,我会出手”,郗自信不屑说道。 “宿主难道忘了上一个任务装逼后的下场了吗”,机械女声回答。 “系统大佬,请再给我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郗自信菊花一震,“我使用,我一定会努力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保宁城外,身份为明军火器营的装填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被硝烟呛醒时,之前胸间剧痛如退潮般抽离,这一瞬间,他完成了这具新躯体的记忆融合,此时他发现自己正跪在泥泞中。 他下意识抓向脖颈,指尖却触到粗砺的麻布领口——这次他成了火器营的装填手,跪在一尊青铜佛朗机炮后的泥泞中,大炮的青铜炮管里还冒着黑烟。 远处城墙上\"吴\"字大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旗面焦黑的破洞宛如恶鬼狞笑时咧开的嘴。 \"午时三刻!换霰弹!\"独臂把总的铁钩义肢戳了戳新兵的肩膀,少年踉跄着撞上炮架,怀中滚落的铁蒺藜在泥浆里划出暗红血痕。 郗自信这才发现,炮身裂纹间凝结着层层叠叠的黑色血痂,像是无数阵亡炮手的魂魄被铸进了青铜炮管里。 \"愣着等雷劈?装药!\"把总一脚踹翻身前打着哆嗦的新兵,铁钩在郗自信眼前晃出寒光。 郗自信扑向火药桶时,瞥见木桶侧面用朱砂写着\"弘光元年 扬州火器局监造\"。 硫磺混着腐尸的恶臭窜入鼻腔直冲天灵盖——这些本该随史可法殉国时焚毁于扬州的军械,此刻竟出现在西南战场,正被潮湿的空气沤出霉斑。 他颤抖着舀起火药,远处城墙上清军的牛皮鼓正传来鼓舞士气的音乐。 \"五钱药!三发速射!\"把总的嘶吼裹在清军牛皮鼓的节奏里。 郗自信舀起火药的手突然顿住,扬州十日血淋淋的画卷在脑海中炸开。他分明看见炮管裂缝中渗出细碎黑粉,像极了扬州城墙上渗出的血珠。 \"哥,铁蒺藜。。。\"被把总踹倒的那个新兵爬过来,将五枚带着倒刺的铁球塞进他掌心。少年虎口结着冻疮,指甲缝里嵌着火药渣,却冲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俺叫二牛,打完仗请你吃。。。!\"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凄厉的鸦鸣撕裂云层。 郗自信抬头望去,黑压压的鸟群正从城头惊飞,铁甲碰撞的铿锵声如潮水漫过战场——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出城了! 披挂锁子连环甲的战马踩着鼓点冲锋,踏碎满地箭矢,马槊上挑着的明军头颅仍在滴血,正属于那个上一世传令没能送达的传令兵。 \"放!\"把总挥刀嘶吼着下令。 郗自信点燃火绳的刹那,发现炮身裂缝中渗出黑色粉末——这尊经历过嘉定三屠的老炮早已不堪重负。 郗自信在引信燃尽的瞬间,本能地扑向二牛,少年怀中掉出半块黍饼砸在炮架上。 青铜炮管在轰鸣声中炸成碎片,引发的气浪撕裂了时空之时,他看清了那些\"扬州造\"火药桶里掺着的根本不是硝石,而是混着骨灰的坟土。 一瞬间,灼热的青铜碎片如蝗群掠过脊背,郗自信将二牛死死压在身下。 气浪掀飞的炮车轮毂擦过头顶,将独臂把总钉死在\"弘光元年\"的火药桶上。 他听见怀中的少年带着哭腔喊\"娘\",温热液体顺着脖颈流进少年铠甲——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他的泪。 \"跑。。。\"郗自信用尽最后力气推开二牛,后背插满的碎铜片在日光下泛着青黑。 关宁铁骑的马蹄已踏碎营栅,他看到少年抱着黍饼奔向燃烧的粮车,却被斜刺里劈来的马刀削去半边脑袋。飞溅的脑浆落在冒烟的炮架上,滋啦作响。 他生命体征消失的最后,瞥见炸膛的炮管残骸——裂缝里渗出的根本不是火药,是密密麻麻的\"冤\"字,用扬州妇孺的指甲刻于青铜内壁。 \"郗自信,双一次,卒。\"机械女声响起。 ———————— “没想到宿主竟然能救了个人”,机械女声惊讶道,“虽然那位新兵只是多活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被关宁铁骑杀害了,但是他确实是在你奋不顾身帮助堵炮弹炸膛的冲击下活了下来,精神可嘉”。 “宿主您当时扑到他身上是因为想像那个不知姓名的明军老卒一样救他的吗。” “没有,当时脑子一热,一片空白了属于是,哪有什么要想的”,郗自信诚实的说道,“当时可能就是本能吧。” “不错,不错,”机械女声夸奖道,“宿主您也是有优点的。至于你救的那个叫二牛的孩子,是万历四十七年生人,父死于浑河血战,母殁于扬州十日。” “那么,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第23章 夜半断粮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保宁城西十里黑松林,身份是明军夜不收哨骑千户,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子时的黑松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虬结的枝桠在月光下投出獠牙般的剪影。 郗自信伏在离地三丈的树杈间,腐叶的霉味混着松脂的辛辣直冲鼻腔。 随着鼻腔中传来的味道不断侵袭大脑神经,郗自信完成了这具新躯体的记忆融合。 此次是他带队断了保宁城的粮道,虽说他是郗千户,但手底下的哨骑却少的可怜。 他轻轻挪动被露水浸透的膝盖,牛皮护腕摩擦树皮的沙沙响声惊起一只夜枭——那禽鸟扑棱棱掠过粮队上空的瞬间,他看清了下方第七辆粮车辕木的裂痕。 三百辆辎重车蜿蜒如垂死的蜈蚣,车辙在泥地里碾出的沟壑泛着可疑的油光。 押运的清兵打着哈欠,镶铁靴底踢飞一块挡路的碎石,惊醒了蜷在车上的一条随军老狗。 那畜生突然冲着郗自信藏身的古松狂吠,引得个镶蓝旗佐领按刀望来。 \"彼其娘之。。。\"郗自信把脸埋进苔藓丛生的树皮,腐殖质的腥气瞬间灌满他的肺叶。 他腕间的牛皮索缓缓收紧,将\"一窝蜂\"火箭筒牢牢捆在枝干上——这是临行前军械库老头塞给他的\"棺材本\",竹筒外还歪歪扭扭刻着\"崇祯十七年张献忠亲制\"。 那清军押粮官仔细查看,未见林间有何动静,随即一脚踢飞正狺狺狂吠的老犬后径直前行。。。 四更梆声从十里外的保宁城飘来时,这队清军粮队终于全部进入伏击圈。 郗自信咬开火折的动作比猫儿舔爪还轻,随即按某个信号轻轻地晃动。 心中默数完毕后,在火星坠入引线的刹那,他听见某种细微的咔嗒声——那绝不是松果落地时的响动。 二十支火箭拖着青磷尾焰冲天而起,将夜空撕成破碎的宣纸。 燃烧的硫磺在空中炸出大明玄鸟的图腾,这是夜不收约定好的总攻信号。 然而本该杀声震天的密林依旧死寂,只有火箭残骸坠落在粮车篷布上,烧出星星点点的窟窿。 \"不对劲!\"郗自信的指甲掐进树皮。 他看见之前特意观瞧的第七辆粮车,裂痕在高温下突然崩开,金黄的稻谷如瀑布般倾泻而出——那分明是浸透火油的稻草! 伪装成粮袋的陶罐骨碌碌滚落遍地,每个都是连着引信滋滋作响的霹雳弹。 林间惊飞的宿鸟突然在空中折翼,箭雨穿透羽翼的闷响让郗自信浑身的血液凝固。 那些\"飞鸟\"竟全是绑着哨笛的草靶!真正的杀机来自地下——三十名关宁铁骑掀开伪装的草皮,三眼铳的枪口还冒着青烟。 \"中计了!快撤!\"郗自信后知后觉的扯下颈间的牛角哨拼命吹响,却见明军营地方向腾起冲天火光。 他这才惊觉,自己发出的夜不收的鹧鸪哨瞬间淹没在密林之中,而远处却传来了清晰的清军诱敌的斑鸠啼! 没有任何回声传来,正当他在寻找他的部下时,远处三支破甲箭呈品字形袭来,郗自信纵身跃下古松。 箭簇擦着他的后颈没入树干的瞬间,他腰间的钩索缠住了下方枝桠。借着摆荡的力道,他抽出靴中短刃割向最近的粮车绳索——就算要死,也得让这些火龙付之一炬! \"喀嚓!\" 精钢打造的捕兽夹突然咬住他的脚踝,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原来清军已在不经意间把靠近粮车的每棵树下都放上了连环机关,他像坠网的飞蛾般使劲挣扎,妄想挣脱天罗地网的束缚。 粮车旁守备的清军弓手狞笑着朝他的方向拉满硬弓,镶铜的箭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箭头和箭杆竟然都淬了毒! 最后一支火箭从背囊滑落,郗自信用牙齿扯开引信。 点燃的竹筒被奋力一掷坠向粮车,引燃的霹雳弹将周围三名清军炸成了血雾。 爆炸的风浪掀飞了他的牛皮护额,露出了额角一道之前出任务时死里逃生留下的陈旧伤疤。 \"本想断其粮道,怎料反被算计了\",他望着保宁城头升起的狼烟呢喃,“看来老伙计们也着了道啦,不过也好,黄泉路上也算有伴了”。 正思虑间,郗千户只觉胸前一荡,低头发现三支毒箭已贯穿胸膛,他看向保宁城的方向,看到了吴三桂的中军大纛下了城墙——那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仿佛不是满文,而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七个汉字。 燃烧的松脂滴落在箭羽上,将郗自信钉成黑松林里最亮的火炬。 五里外正在屠戮明军张先璧部的吴军正在驱赶败军冲击明军大阵,濒死之际,他看见吴军割开粮袋,倾泻而出的全是浸透火油的稻草——这支\"粮队\",本就是为阻断明军主力撤退道路准备的火龙! \"郗自信,叒一次,卒。\"机械女声响起。 ———————— “宿主,千户好当吗,可惜没有识破这个将计就计呀。机械女声惋惜道。 “再来一遍估计我也识破不了”,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第24章 召唤,易安居士?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您这次可得机灵点,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保宁城北清军大营,身份是吴三桂亲卫营的汉军旗伙头兵,真实身份是本地南明人,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被羊油与腐肉混杂的腥气熏醒,露天的夜空下,他手中的铁勺正搅着一大锅浑浊的肉汤。 他低头看去,汤面上浮着明显变质的羊杂碎,不仔细寻找还发现不了。 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主本是川中农户,因吴军强征民夫充作杂役,被迫剃发易服。 因对饭食颇有研究,而被发至灶台。然三日前却也因偷藏半块面饼,被鞭笞至昏。 \"狗奴才!发什么愣!\"一柄镶玉的烟杆重重敲在他后脑,吴军伙长狞笑着往汤锅里啐了口浓痰,\"给王爷的夜宵里也加些‘佐料’,懂么?\"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角落木桶,桶中蠕动的白蛆正啃食着几具清兵尸体。 郗自信强忍呕吐,余光瞥见帐外飘过的杏黄伞盖——吴三桂的仪仗正往中军大帐移动。 他心跳如擂鼓,袖中暗藏的砒霜纸包已被冷汗浸透。 浓云吞没了最后一缕月光,清军大营的牛皮帐篷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像无数蹲伏的巨兽。 郗自信从屋外进入伙房,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舌将精致的陶瓷锅碗映成血红色。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袖中暗藏的砒霜纸包——那是用三枚铜钱从濒死的“死间”嘴里换来的,纸角还沾着那人咳出的黑血。 \"狗奴才!王爷的参汤呢?\" 镶着翡翠的烟杆突然戳进他后颈,伙长油腻的鼠须几乎扫到他脸上。 郗自信佝偻着背端起鎏金炖盅,参须在琥珀色的汤水里沉浮,宛如溺毙者的手指。 当伙长转身剜取熊掌时,他迅速抖开纸包,砒霜落进汤水的声响被帐外马嘶完美掩盖。 子时的梆子声刺破死寂,郗自信端着雕漆食盒踏入中军帐。 郗自信跪在牛皮地毯上,雕漆食盒在掌心微微发颤。 他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比帐外巡逻的镶蓝旗重甲兵的脚步声还要清晰。 吴三桂的貂裘大氅垂落案角,金线绣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条随时会暴起的毒蛇。 帐内烛火摇曳,虎皮椅上的吴三桂正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案头摊开的《孙子兵法》上血迹斑斑。 \"王爷,宵夜到了。\"郗自信垂首跪呈食盒,指尖触到藏在碗底的薄刃。这是他从阵亡明军身上摸来的\"柳叶刀\",淬过尸毒,见血封喉。 \"呈上来。\"低沉的嗓音让郗自信浑身一颤。 他膝行向前,瞥见案头《孙子兵法》摊开在\"用间篇\",页边批注的朱砂小楷尚未干透——\"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人\"。 食盒开启的刹那,羊脂玉碗边缘映衬着帐内烛火的寒芒。 吴三桂却突然抽动鼻翼,电光石火间,镶金马靴踹翻了食案! 滚烫的参汤泼在郗自信脸上,烫熟的参须黏在眼皮上,灼痛中他听见玉碗坠地的脆响。 碗底被收入袖中的柳叶刀刚滑入手心,三道黑影破帐而入,手中弩箭带着腥风钉穿他的手腕、脚踝,将他活生生钉在虎皮地毯上。 \"汉狗就是汉狗,装得再像也藏不住那股穷酸味。\"吴三桂用靴尖挑起郗自信的下巴,镶金马刺在他脸上划出血痕,\"从你盯着杏黄伞盖咽口水那刻起,本王就知道你是南明探子。\" \"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始,\"吴三桂慢条斯理地擦拭玉扳指,\"你们汉人刺客已经更新了十七种毒药,八种暗器,数次死间又能成功几何。\" 他踩住郗自信被弩箭贯穿的手腕缓缓碾动,\"枉费周章,却始终不会明白——\"骨裂声与惨叫声同时炸响,“猎犬永远嗅得出丧家犬的味道”。 帐帘突然掀起,夜风卷着血腥味涌入。 郗自信涣散的瞳孔里,映出营门外两具\"人烛\"——那是以往的刺客被剜目割舌,浇上火油点燃后立在木桩上的残躯。焦黑的头颅仍在冒烟,空洞的眼窝正对保宁城门的方向。 郗自信啐出口中血沫,突然暴起咬向吴三桂咽喉! 却被亲兵用铁链勒住脖颈再也动弹不得。 \"挂上旗杆。\"吴三桂将染血的帕子扔进火盆,继续用手摩挲着玉扳指冷笑。 \"让刘文秀看清楚,他的细作是怎么变成灯笼的,给他添点战意。\" 月光下,被拖出帅帐的他正对着营门外立着的那两具乌黑的“焦炭”。 当铁钩穿透琵琶骨时,郗自信的耳畔恍惚响起那遥远的山歌声。 那是身体记忆里母亲在嘉陵江畔浣衣时哼的川南小调,混着江水的潮湿气息。 他像破麻袋般被吊上十丈高的旗杆,平西王大纛的狼毛璎珞扫过脸颊,辽东狼特有的腥臊味冲得他作呕。。。 寅时的梆子响了。 保宁城头上方突然腾起五色烟焰,火龙炮的轰鸣声震得旗杆簌簌发抖,城外明军阵营内的战鼓声势震天。 郗自信在剧痛中咧开染血的嘴角——那是明军发起总攻的信号! 他疯狂扭动身躯,旗杆的晃动让系着大纛的牛皮绳渐渐松脱。 他涣散的瞳孔中,最后映出了南明火龙炮划破夜空的轨迹。 \"砰!\" 一颗炙热的炮弹擦过旗杆,平西王大纛化作翻滚的火球。 郗自信在烈焰缠身的刹那,看见无数火鸦箭从保宁城头腾空而起,宛如数年之前扬州城焚天的晚霞。 他烧焦的指尖最后触到的是一片飘落的旗帜残片,上面\"日月重开\"的绣纹正在火中蜷曲成灰。 机械女声在冲天火光里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 郗自信身上的灼烧之痛迅速抽离,只是他凝重的目光中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机械女声叹息:\"宿主卧底不成,很遗憾”。 \"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也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兴奋道,“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到了易安居士,我方英雄即将开启她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易安居士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她。。。她不是女诗人吗?系统大佬,你靠不靠谱呀。易安居士她能行吗?” “嘘,既然能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行滴,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第25章 智入敌营 保宁城外,月隐星沉。 山中一排学舍,其中一间草庐内灯火通明。 将至知天命之年的李清照闭目回神,腕间缠着南明蜀中特有的铜铃,叮当声混着窗外吹来的夜风,正合她词中“凄凄惨惨戚戚”的残韵。 “嘉诰贤师,老身旬日前即至此,赌书饮茶问询,叨扰已久,多有打扰,今夜便告辞了”,李清照施了一礼。 嘉诰闻言,惭愧道,“易安居士,可是决定了,此次李大家前去清军营地,无论成与不成,吾等男儿皆无颜面对天下矣。” “嘉诰贤师未免言过其实了。老身闻得本朝恪守‘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岁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退出长城,保尔全尸。’甚合我意!”李清照慷慨激昂的说着,“况且明之一统,乃自南向北!继往开来,完成了我大宋之遗愿!” “如今大明风雨飘摇、危如累卵,大明之兴亡,老身只是尽一份前朝之人的责任!” “李先生大义!”嘉诰贤师身后,游学至此的顾炎武激动的无以复加,一躬到地。 嘉诰亦是一躬到地,兀自劝说道,“先生不愧是能做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仙师。今大明朝堂之上多是结党营私、嫉贤妒能之辈,李先生当知病入膏肓之人药石无医。” 李清照莞尔,“‘未必明朝风不起’,老身只是尽力避免晋景公之旧事重现,给之以体面罢了。” “既如此,恭候李仙师佳音!”嘉诰拱手祝福。 李清照离开后,顾炎武大笑道,“嘉诰贤师,易安居士重现世间,此实乃天佑我大明。” 嘉诰告诫道,“大明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易安居士纵然乃‘千古第一才女’此等天纵之才,然我大明军民可能做到戮力同心,众志成城否?” 顾炎武听后,久久无法言语。。。 ———————— 寅时梆子敲过三遍,保宁城外的清军大营仍亮着零星火把。 吴三桂的亲卫队刚换完岗,值夜的镶蓝旗兵卒打着哈欠,靴底碾碎冻硬的泥块。 忽然,辕门外传来铜铃声,一顶青布小轿穿过薄雾,轿帘上墨迹淋漓写着“琅琊卜者”四字。 轿内李清照垂眸推演——南明潜伏在吴军中的探子,数日前传递情报,吴三桂此次保宁之战并无把握,只是同僚誓死相劝才下决心留守。 恰巧被拜访刘文秀的李清照所知,本就想要进城用间的她,忽然觉着此行或可成功。 此刻,她已是刘文秀派出的“死间”的身份。 “赌局已开,且看老身如何落子。”她轻拢鬓角,从袖中拿出半片龟甲,指尖蘸血画下卦纹。。。 “何人敢夜闯军营!”守门佐领的刀鞘重重砸在轿杆上。 轿中伸出一截皓腕,指尖夹着半片龟甲,在火把下泛着青铜幽光。 “劳烦军爷通禀平西王,贫道卜得今夜北斗犯紫微,特来献破局之法。”声音清冷如碎玉投壶,惊得佐领后退半步。 整个清军大营忽传惊闻:一青衣女冠持龟甲闯营,自称“琅琊卜者”,能窥天机。 中军帐内,吴三桂正就着烛火擦拭玉扳指。 听闻禀报,他嗤笑一声,刀尖挑起案上《孙子兵法》:“带进来,若是个江湖骗子——”刀刃划过书页,“便剜了眼珠子喂本王的猎犬。” 李清照踏入帐中时,貂裘大氅的吴三桂扫过她的素色道袍。 她径直走向青铜暖炉,袖中滑落的艾草灰洒在炭火上,腾起一缕青烟。 只见她广袖垂地,掷龟甲于案,声如碎玉:“王爷命宫带煞,寅时三刻当避东南火厄。” 帐中将领哄笑,镶白旗参领拍案而起:“装神弄鬼!老子这就。。。” “且慢。”吴三桂抬手止住,鹰目盯着她腰间蹀躞带——七枚骰子以银链相缀,其中一枚刻着“靖康”二字。 “先生既通卜算,随身却又携带如此物什,难道先生之卜算之术修自赌道?” 吴军将领闻言哄笑,李清照却不疾不徐,广袖拂过案上舆图,指尖在嘉陵江拐弯处留下淡红胭脂印。 她拈起案上骰盅:“王爷莫非信不得贫道?那么王爷可敢与贫道小赌三局。若赢,请王爷撤北门守军半日;若输,剜目何须犬劳?” 吴三桂解下佩刀拍在案头:“赌注不够,加注!赢一局,允你一个要求;输一局,留一件肢体。” “可。”李清照爽快答应。 。。。 第一局赌天象。 李清照拾起三枚骰子投入铜盂:“赌申时雨至,雨中带雹。” 帐外晴空如洗,镶蓝旗佐领嗤笑:“若不下雨?” “取贫道双目。”她将铜盂倒扣案上,骰子竟嵌入楠木半寸。 吴三桂瞳孔微缩——那骰面赫然是三个六点。 申时初刻,帐帘忽被狂风吹卷。 黑云压城时,李清照正与吴三桂对弈。 当第一颗冰雹砸碎瓦当时,她落子屠龙:“王爷该撤东南角楼守军了。” 。。。 第二局赌人心。 暮色昏沉,李清照以指蘸茶,在案上写就“降”字:“赌南明信使携诈降书,此刻已至营门。” 吴三桂亲卫押入乔装贩盐的明军细作,果然搜出刘文秀血书。 吴三桂捏碎茶盏:“先生如何得知?” “赌术即读心。”她碾碎案上“降”字,“王爷指尖三番摩挲刀柄,必是想起崇祯十三年松锦之战——那夜王爷也用同样手法送出诈降信。” 帐中死寂,惟闻更漏滴答。 吴三桂面容如常,但内心已震惊异常,甚至也已忘了提赌注之事。 。。。 第三局赌生死。 “赌局既成,怎能无酒助兴,王爷莫不是舍不得美酒罢”,李清照揶揄道。 吴三桂急忙命下人取好酒来,却也惊奇于这位修道老妪。 李清照见美酒佳肴备齐,突然拔下头上银簪划破掌心,血珠坠入酒盏:“赌王爷不敢杀我。” 吴三桂怒极反笑,雁翎刀架在她颈间:“本王杀人何需理由?” “杀我,则永不知陈圆圆下落。”她仰头饮尽血酒,喉间红痣如朱砂一点。刀锋骤颤,在雪颈留下一道血线。 满帐死寂中,吴三桂抚掌大笑:“好个狂士赌徒!准你所求!” 是夜,三更鼓响,李清照握着北门撤防手令走出大帐。 暗处,她将一枚染血的骰子抛给阴影中的南明夜不收哨骑:“告诉刘将军,子时三刻‘赌局’开场。” 夜色如墨,五十死士藏身运粮车底。 当北门守军撤防换岗时,车辕暗格中的火药正渗出淡淡硫磺味。 李清照独立辕门,听着渐近的鸽哨声,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那枚刻着“靖康”的骰子,此刻正躺在吴三桂枕边。 第26章 赌局定策 夜雾如墨,卜算时间已至,保宁城头的狼烟在夜风中忽明忽灭。 被吴三桂派去探查的佐领慌张回报,东南果然发现南明五十死士正用运粮车施以火攻。 吴三桂大惊,急令仓促伏于东南的大军进行围剿,并嘱咐留几个活口。 但因明军外有接应,东南角楼也无守军,五十死士狼狈脱出战场,清军追赶不及。。。 辰时未至,保宁城头的梆子声裹着江风湿气飘入军帐。 吴三桂的中军帐内,他的雁翎刀劈裂楠木舆图,刀尖正插在嘉陵江与白龙江交汇处,那里洇着李清照昨夜留下的胭脂痕。 牛油烛火将两道对峙的身影拉得鬼魅般摇曳。 李清照广袖垂地,指尖轻叩案上龟甲,裂纹间渗出的朱砂在舆图上蜿蜒成血河,直指嘉陵江畔的剑门关。 \"先生这卦象,倒是与南明的刀锋一样犀利。\"吴三桂冷笑,雁翎刀尖挑起案头骰子,三枚骨雕在刀锋上滴溜溜打转,\"昨夜东南果然火起,五十死士竟如预料那样全身而退——这般手段,先生当真未卜先知?\" 李清照拂袖扫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在《九州舆图》拼出北斗七星:\"王爷此处的探马归营时,马蹄沾的可是剑门丹霞赤砂?\" 她指尖点向杓柄,\"王爷的伏兵藏于巽位风口,如此只需待南明之军攻城不克时,借东南急流而下——可惜王爷忘了,嘉陵江暗渠在涨水之时可是会倒灌的。\" 镶白旗参领额角青筋暴突,这正是他亲自布下的火油阵,用于截断南明一处退路,却未曾想到嘉陵江倒灌之事。 吴三桂突然挥刀劈裂楠木案几,舆图上的\"剑门关\"三字应声断成两截:\"好个刘文秀,好毒的一箭双雕之计!既要烧本王城池,又欲诱我伏军入瓮!倒是多亏了先生提前告知,速速传令伏兵谨慎提防江水倒灌。\" 刀光骤转,扫落装酒的茶盏,\"先生既喜欢赌,这次不妨再赌个大的。\"吴三桂拾起三枚带血的骰子,眼中寒光如刀,\"若你能算出刘文秀此刻藏兵何处,本王可不问陈圆圆的下落。\" 李清照广袖扫过碎裂的茶盏,瓷片在舆图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何须卜算?王爷的探马昨日多从西门回营,马鞍带红土——方圆百里,唯毗邻剑门关丹霞地貌有此赤砂。\"她指尖轻点北斗杓柄,\"南明之大军,当藏此处。\" 镶蓝旗参领抓狂,中军大帐收到探马回报后,是他亲自布下的疑阵以诓骗南明细作,不曾想竟是又被这妖道点破。 吴三桂突然反手掷出骰子,三枚骨雕在空中裂成齑粉:\"先生可知,本王最恨被人看透?\" \"王爷恨的不是被看透,是想起松山夜奔时洪承畴的眼神。\"李清照突然用满语吐出这句话,帐中亲卫的刀鞘齐声出鞘三寸。 当年松锦大战,正是洪承畴看穿了吴三桂的动摇,那个眼神成为他二十年的梦魇。 吴三桂的佩刀铿然入鞘,他抓起案头《孙子兵法》旁刚刚誊抄完两篇的《鬼谷子》残卷砸向火盆:\"再赌一局!赌本王帐下——\"书页在火焰中明灭不定,\"有几个南明细作!\" 李清照解下蹀躞带上的一枚骰子,略一拨弄,但见其上刻着\"甲申\"二字:\"赌三人。若多一个,贫道自断一腕;少一个。。。\"她瞥向帐外绞架,\"愿添作人烛。\" 吴三桂的鹰目扫过帐中诸将,镶白旗参领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茶盏边缘,像在抚摸刀柄,那是他杀降卒时的习惯动作。 当吴三桂示意亲卫押来三名汉军旗伙夫时,李清照突然掀翻赌桌,龟甲、铜钱、骰子、茶盏在空中交织成网。 \"第一人藏密信于鞋底夹层。\"她说话间突然踢飞镶蓝旗参领的皂靴,惊起帐外一阵弓弦绷紧声。 只见他靴底藏着的可不是火折,浸血的绢帛飘落火盆,显出一角\"永历\"朱印。 吴三桂亲卫上前捉靴仔细查验时,一枚鎏金鱼符竟又自靴底夹层\"当啷\"坠地。 吴三桂瞳孔骤缩,那鱼符本是他命人仿制自明永历帝亲赐的鱼符。 此刻却多了道隐秘刻痕——正是当年松山血战时,洪承畴与他约定的暗号。 镶蓝旗参领满眼不可思议,大声辩解道,“王爷,奴才不知怎得如此,奴才冤枉呀!” 不等镶蓝旗参领喊冤,吴三桂已示意帐外亲随将其拿下。 \"第二人用靛蓝染甲,惟有嘉陵江上游的蓝草汁遇热显字。\"她将热茶泼向侍立于一旁的正黄旗马弁的铁甲,\"精忠报国\"四字在蒸汽中立时浮现出来。 正黄旗马弁一头雾水间,又被吴三桂下令拿下。 \"第三人——\"她突然夺过亲卫的弩箭射向帐顶,惊飞的“信鸽”坠地,足环藏着的火药配方图滚到吴三桂靴边,\"情报传递可不得不防,还是用的是王爷最爱的海东青传书之法。\" 镶蓝旗佐领立即大呼冤枉,“王爷,奴才没做过呀,奴才连画画都不会呀,奴才冤枉呀!” 吴三桂踩碎足环,命人将三人押出帐外,又让押来的伙夫去取酒。 做完这些,吴三桂突然放声大笑:\"好个一石三鸟!先生可知,这三人皆是本王放的饵?\" 他击掌三声,帐外顿时传来惨嚎——被指认的细作遭凌迟处决,帐内的众人却松了口气。 李清照抚掌而叹:\"好个连环局中局,可惜。。。\" 李清照抓过案上“甲申”朝上的特制骰子将之碾碎,骨粉飘向火盆,腾起的青烟幻化成陈圆圆剪影。 旋即附至耳旁,用只有吴三桂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爷真正想杀的,是知道''冲冠一怒''真相之人吧。\" 她突然用满语哼起长白山民谣,调子正是镶白旗参领幼时在长白山所学的《海东青》。 镶白旗参领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碎裂。 吴三桂的刀已架上他脖颈,却见李清照广袖中滑出半页《鬼谷子》,墨迹未干的\"巽位生变\"四字,正与探马的南明军报上的火漆纹路重合。 \"赌注加倍。\"李清照拾起龟甲铜钱把玩着,\"请王爷将计就计,把城内假布防图''赐''给这位参领大人吧。\" 辰时三刻,镶白旗参领的头颅悬挂于辕门之上。 李清照拿着营内自由行走的手令走出血腥弥漫的中军大帐,又仔细将整个大营巡视了一圈。 她早就在南明细作的配合下为那三人做局,捎带着攻心之计解决了一直跟随吴三桂的镶白旗参领,阴影中的南明夜不收哨骑,也将收到的真正布防图用信鸽迅速传递回南明大营。 江风掀起李清照道袍一角,露出内衬上斑驳的墨迹——那是《金石录》里夹带的保宁城地下暗渠图,早被朱砂改绘成火龙出水阵。 巳时初刻,刘文秀在巽位风口展开染血的舆图,李清照的眉批在晨光中浮现:\"子时潮涨,火龙顺暗渠已入嘉陵,可焚关宁铁骑。\" 他望向东南,江面浮起的油花正泛着诡异幽蓝——那是扬州火器局最后一窖猛火油,混着十万冤魂的骨灰。 刘文秀当即下令放火,吃掉巽位风口的清军伏兵。。。 保宁城内,吴三桂收到伏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目瞪口呆,只能加强城内各处戒备。 李清照巡营毕,江风卷起她的袖中灰烬,那是吴三桂亲手所书的《讨闯贼檄》。 \"恸哭六军俱缟素\"一句,正化作剑门关外的冲天火光。。。 第27章 火攻奇谋 两日后,入夜。 三更梆声穿透夜风雨幕,李清照立在保宁城东南角的龙王庙檐下。 她指尖摩挲着半块残碑,碑上《重修嘉陵堰记》的铭文正被雨水冲刷得模糊。 两日前在赌桌上从吴军文书手中赢来的这张残碑拓片,此刻正被她用矾水描出暗渠走向——那是前朝工匠以糯米浆混铁砂浇筑的引水密道,恰如棋盘上藏于巽位的杀招。 \"先生真要烧掉嘉诰贤师所赠之竹简书册?\"黑影中闪出个瘸腿老卒,正是乔装成运炭农夫的南明火器营残部。 他卸下背篓,背篓里半截焦黑的铜炮管泛着幽光,其上镌刻着的是\"崇祯十二年工部监造\"的铭文,管内塞满了浸透鱼油的《金石录》残页。 “运炭农夫”枯槁的手指在炮管上那九个行楷的铭文间来回反复摩挲:“当年浑河血战,这尊虎蹲炮轰碎了镶蓝旗三个牛录......” 李清照广袖轻扬,解下腰间一枚骰子,其中刻着\"靖康\"的那面在碑面轻轻一磕。 磷粉簌簌落入暗渠入口:\"旧器当有新用。\" 她忽将龟甲按在渗水的闸门上,裂纹间朱砂绘就的北斗七星正与城头火光重叠:\"刘将军可知,赌术最精妙处不在骰子,而在让人心甘情愿为你堆柴?\" 昨日那场\"输\"给大清军粮官的赌局浮现眼前——她佯装失手,让对手赢走装满陈年旧书的樟木箱。 镶蓝旗粮官醉眼朦胧地赢走那硕大的木箱时,绝想不到虫蛀的《东京梦华录》已被南明细作垫在粮仓一根梁柱之下。 此刻一本本霉变的旧书册吸饱雨水,膨胀的纤维将一根根承重柱顶出细微裂痕,恰似李清照在赌桌上刻意露出的破绽。 “丑时三刻,风停雨歇,巽位点火。” 她将骰子中磷粉按北斗方位撒入暗渠,最后将那枚骰子卡在闸门齿轮间。 老卒点燃浸油的《夏日绝句》诗笺抛入渠中,磷火顺势窜入暗渠。 火舌顺着二十年前拓碑人留下的墨渍在火光中显形——那是她用朱砂调墨绘制的导火纹,蜿蜒如汴京元宵的灯河。。。 \"轰!\" 第一声爆响自吴三桂寝帐中炸开。 镶金床榻下,那枚\"意外遗失\"的骰子受热迸裂,夹层中的白磷引燃枕下的《孙子兵法》,火苗顺着貂裘大衣窜上梁柱。 值夜亲卫冲向大帐卧房时,李清照正立在东南角楼,三支绑着火折的鸣镝从那老卒手中破空而去——江面上三百盏莲花灯应声而燃,暹罗火油遇水不灭,随倒灌的江水冲入暗渠。 \"走水了!\"大营内响起值夜吴军的嘶吼声,却很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中。 吴军马厩里受惊的战马挣脱缰绳,披甲战马踏碎营栅,将赶来的镶蓝旗重甲兵冲得七零八落。 李清照逆着人流走向西市,广袖中滑落的铜钱精准嵌入石板缝隙——每枚\"永历通宝\"都指向一处暗火点。 当第七枚铜钱卡进吴军粮仓门轴时,仓顶突然坍塌,霉变的\"赈灾粮\"倾泻而出,遇风即成火瀑。 然而,最烈的火却是生在人心。 一众乔装成镶蓝旗包衣的南明细作在营帐间穿梭,他们举着火把的动作刻意带着满洲勇士特有的外八字步。 口中呼喝的满语夹杂着辽东方言:\"平西王有令,焚营诛逆!\"——这正是昨夜李清照借着几局双陆棋,将反间计的要诀刻在骰子点数里传授的绝杀。 一个镶白旗佐领刚掀开帐帘,便被燃烧的《满文老档》残页糊了满脸,书页间\"崇德元年\"的朱砂钤印在火中化作血蝶。 恐慌的清军自相践踏,汉军旗士卒与八旗同袍刀剑相向,在越来越多清军被推入火海被后来人垫脚逃离时,数位被抓壮丁的兵卒正用镶铁靴底踩着昨日刚领的\"平西王府造\"的腰牌,铜牌上\"忠勤\"二字在烈焰中扭曲成嘲讽的鬼脸。。。 卯时的江雾裹着硝烟漫上保宁城南的望江亭,李清照倚着被炮火削去半截的楹柱,指尖摩挲着从腰间取下的一枚骰子,良久,似是心下了然,将手中的骰子往远方掷出。 当刻着\"建炎\"的骰面在漩涡中倔强起浮时,她染着丹寇的指甲深深掐进亭柱上的《醉花阴》残句。 “似乎是赌赢了呐”,她喃喃自语间起身离去,“该给保宁的清军送最后一程了。” 对岸山坡上的刘文秀勒紧了座下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时,怀中素笺被江风吹展。 洒金宣上李清照挥毫写就的半阕《渔家傲》正在微微晨光中显形,\"九万里风鹏正举\"的\"举\"字最后一竖拖出刀锋般的锐角,直指嘉陵江某处打着旋的暗流。 江面漂浮的锁子甲残片突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上面那些前几日全军覆没的\"关宁\"铁骑伏兵的铭文正在慢慢融化,顺着甲叶纹路淌成崇祯年间辽饷的数目。 李清照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淡,唯有腰间的骰子碰撞声混在焦风中,碰撞出《雨霖铃》的调子,像是一场未终的赌局。 山风飘过,卷起了她手中的一张纸条——那是用行楷书写的\"田妃冢\"三字,像是在凭吊煤山之上死社稷的帝王。 “吴三桂呀吴三桂,好戏还未收场”,河对岸的刘文秀满眼期待,“可还曾记得前几日五十死士那运粮车暗格中的火药。” 那些车辕上\"晋商常氏\"的烙铁印记下,藏着用《武经总要》残页包裹着的雷火弹,此刻早已埋在保宁城内枢纽处。。。 第28章 诗词惑敌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李清照踩着未干的青苔进入保宁城内文庙,文庙残破的檐角还偶尔滴着夜雨。 残破的孔子像后,藏着半截被香火熏黑的活字盘——这是她两日前用赌局从城内刻书匠手里赢来的《洪武正韵》字模。 李清照广袖拂过积灰的印刷活字盘,\"仁义礼智信\"五枚铜模在掌心沁着寒凉。 \"先生真要拿圣人典籍当赌注?\"暗处闪出一独臂拓碑人——也是此间文庙的守庙人,他将捣碎的茜草汁倒入砚台。 李清照莞尔,“哪是什么圣人典籍,只是随手誊抄的些许手稿罢了”。 她指尖蘸取茜草汁,殷红墨迹在《洪武正韵》字模间游走,将\"骰\"字铜模取出砚台旁浸染。 如血的墨汁经过她那首《夏日绝句》,在宣纸上洇出诡谲的纹路。 \"先生,这''鬼''字有问题,墨色怎的竟发蓝?\"独臂守庙人那在砚台中添加朱砂后继续研磨的手突然顿住。 檐外惊起的寒鸦掠过残破的孔子像,爪尖勾断蛛网,露出圣像背后用炭笔新绘的剑门关暗道图——当初她为补完《金石录》,曾经和赵明诚共同走过。 李清照捻起宣纸,对着破窗漏进的晨光轻呵:\"只是用了点靺鞨巫祝的鸩毒符,正好用来显现那群胡虏的忌讳。\" 纸面\"死亦为鬼雄\"的\"鬼\"字遇着水汽,笔画间即渗出了靛蓝纹路——那是用鱼鳔胶混着孔雀石粉誊抄的满文咒语。 李清照继续拈起\"骰\"字的活字,又一次在《夏日绝句》的\"雄\"字旁轻轻一压,终于完成了这道工序。 \"赌坊黑话藏在平仄里,比烽火传讯更妙,\"她突然改用汴京赌坊的切口语调,\"三六九等天牌路,要过剑门走巽位——这句得嵌在''不肯过江东''的''江''字提勾里。\"似乎是笃定了清军的败逃路线。 辰时初刻,城头升起一排纸鸢。每只纸鸢上面都拖着《醉花阴》词笺快速掠过城头。 李清照在\"东篱把酒黄昏后\"的\"酒\"字三点水中,用矾水写着猜测的吴军撤军路线。 当守军用弓箭射落纸鸢时,烧焦的宣纸随风飘散,恰好落在各处的营房。 镶蓝旗佐领拾到半片残词,对着火光细看:\"''死亦为鬼雄''的''鬼''字墨色发蓝……\" 话音未落,亲兵惊呼——那些字迹随体温竟显现出满洲文! 败军临江所忌讳的\"乌江\"二字,正用靺鞨巫术的符文写法藏在\"雄\"字右半,惊得他失手打翻了照亮的火把。 辰时未过,因“走水”造成的混乱,勉强被各营将官收拢弹压。但随着纸鸢落地,城内各处又已暗流汹涌。 正黄旗马弁发现一个粮袋里塞着《声声慢》残页:\"''三杯两盏淡酒''的''酒''字竟然写了错字——这分明就是一个''鸩''字!\" \"妖术!这是妖术!这是汉狗的诅咒!\"镶白旗把总看着手中残页,马厩突然炸开嘶吼。 受惊的战马撞翻草料垛,露出埋藏的《鹧鸪天》词笺——\"不如随分尊前醉\"的\"醉\"字里,藏着洪承畴“密信”拓片的微缩摹本。 马蹄践踏间,镶铁马蹄将\"随\"字偏旁的金箔压进泥地,恰露出多尔衮印鉴的边角。 为此,一旁瞅准了的镶蓝旗与正白旗为争抢\"密信\"拔刀相向。 李清照立在城隍庙戏台上,看着城内乱象轻笑。 那些\"密信\"、残页,实为她在赌桌上灌醉吴军文吏后,仿照其笔迹写就的伪作,交由城内细作散布各处。 最妙的是每封密信,或增减一字,或故意写错一个。更甚者,直接加上满文尾缀——让镶蓝旗看作正蓝旗记号,正红旗当成镶红旗暗号。 当带着执法队勉强弹压下城内炸营军队的吴三桂持刀闯入中军帐时,李清照正与一“镶白旗营千卫”对弈双陆。 棋盘上,她以骰子摆出《武陵春》词牌,对着对面南明细作说道:\"''载不动许多愁''的''愁''字,拆开正是''秋心''——千户大人可知秋后算账的典故?\" 南明千户也不回话,拔出腰间兵刃,将她护在身后。 却见一旁吴军动手,刀光闪过,对弈的棋盘裂成两半。 吴三桂瞳孔骤缩——飞溅的骰子里滚出颗东珠,那似乎是多尔衮赐给正蓝旗旗主的奖赏。 \"王爷现在信这个典故了吗?\"李清照踩住从某位八旗赌来的东珠,\"昨夜赌局,贫道可是又赢了那,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继续豪赌一局。\" 吴三桂大怒,“先生竟如此赌性,然大明气数已尽,‘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 \"这一次可是赌王爷的命,赌注是王爷想知道的那人的下落哟!” 吴三桂双眉紧蹙,急切问道,“你当真知道?” “王爷稍安勿躁,且容贫道开此赌局”,说话间,李清照掀翻赌桌,露出底板夹层的《保宁府志》,“王爷可曾听闻嘉靖三十五年,由八百里秦川之地而来的地龙翻身?\" 突然,城内各处传来震天巨响,只觉脚下地动山摇。 她指尖划过\"地龙翻身\"的记载,\"贫道不过是命人在城内各枢纽要冲多埋了几车辽东雷石。\" “妖道误我”,吴三桂愤怒至极,眼看无法解决已被南明细作保护的李清照,当机立断率亲卫夺门而逃。 当吴三桂策马冲向逃生之门时,李清照解开道袍,露出内衬的《清明上河图》摹本——画中虹桥下藏着未埋火药的逃生通道。 她将染血的骰子抛入火堆,刻着\"靖康\"的骰子在烈焰中炸开,露出半张丝帛,上书八个血字:\"以赌治兵,以词焚营\"。。。 硝烟飘过对岸,刘文秀在保宁城内乱做一团后下令夺城布防,复城后随即传令大军,配合安排的伏兵共同夹击大清败军。 第29章 决胜保宁 清晨的嘉陵江泛着铁灰色的寒光,峭壁上凝结的夜露顺着藤蔓滴落,在吴三桂的鎏金肩甲上溅起细碎水花。 他勒紧缰绳,战马的前蹄在湿滑的岩石上打滑,镶着东珠的马鞭险些脱手。 身后溃散败军的甲胄兵器碰撞声像催命的丧钟——这支曾踏破山海关的精锐,此刻竟如惊弓之鸟。 \"王爷!东北三里发现明军伏兵!\"探马的声音带着哭腔,左肩插着的白羽箭随着喘息颤动。 吴三桂瞥见箭尾刻着的标记,那是南明军队常用的纹样。 他突然暴怒,抽出腰间佩刀劈断箭杆:\"妖道诡计!传令全军改道巽位!\" 败退的清军跟着一窝蜂改道而逃。。。 远处,剑门关的峭壁已如巨兽獠牙般森然矗立。 亡命奔逃间,吴三桂头盔上的赤帻在颠簸中滚落马下,被溃军的铁蹄踏成泥泞中的一抹残红。 他回望身后奔逃的道路,保宁城的狼烟已化作天边血痕,耳畔尽是败卒的哀嚎与战马凌乱的脚步声。 “王爷,前路被堵死了!”亲卫嘶吼着指向前方隘口。 “中计了,快撤。。。”吴三桂捶胸顿足。 话音未落,峭壁顶端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峭壁间赫然垂下数十条粗麻绳——南明伏兵正借绳梯攀援而下,手中火把连成长龙,将峡谷照得亮如炼狱。 数十个陶瓮顺着藤蔓滚落,砸在清军队列中迸出刺鼻黑油。 吴三桂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扬州城破时,史可法焚毁军械库的猛火油! \"举盾!\"他嘶吼着拽过亲卫的牛皮盾。 几乎同时,火把与火箭撕裂山中雾气,火蛇顺着油迹猛地窜起。 被炙烤的藤蔓纷纷断裂,燃烧的灰烬如冥钱飘落。 \"喀嚓!\" 参天古松在烈焰中倾倒,枝干上缠绕的锁链绞车轰然坠地。 满载雷石的铁笼砸进清军前锋,迸溅的碎石嵌入镶蓝旗佐领的眼窝。 惨叫声中,吴三桂仿佛看见碎石间夹杂着半枚骰子,刻着\"甲申\"的那面正对着煤山方向。 吴三桂的雁翎刀劈开一支流矢,刀锋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妖道,气煞我也!好一个连环局!”他早该察觉,那妖道赌桌上的每一枚骰子,都是刺向他命门的暗箭。 此刻,吴三桂五内俱焚,竟是出现幻觉,只听峭壁顶端传来熟悉的骰子声,一袭青影立于云端,广袖翻卷如垂天之云。 “放!”刘文秀的令旗劈开幻象。 峭壁之上的滚木裹着火油倾泻而下,遇风即燃成火龙,将谷底清军彻底吞没。 重甲骑兵的铁盔在烈焰中熔成铁水,顺着甲缝烫穿皮肉。 战马惊嘶着撞向岩壁,马鞍上“平西王府”的金漆招牌在火中蜷曲成嘲讽的鬼脸。 吴三桂的亲卫以尸为盾,硬生生在火海中撕开一道缺口。 “追!取吴贼首级者,封千户!”刘文秀的战马人立嘶鸣,腰间佩剑挥出银弧。 他蓦然想起昨夜那些凌空而过的词笺——原来每一句“凄凄惨惨戚戚”,皆是烧向清军的催命符。 南明轻骑如利刃出鞘,潮水般向前,马蹄踏过焦尸时,溅起的骨灰混着焦土,在空中飘成一场黑雪。。。 保宁城头的血色朝霞里,“明”字玄旗猎猎招展,旗角“日月重开”的绣纹刺破黎明。 文庙残破的檐角下,李清照抚过孔子像背后的剑门关暗道图,指尖朱砂未干。 独臂守庙人捧着《易安词话》跪呈:“先生真乃诸葛再世!” 她轻笑,“武侯功盖万世,老身只不过是一丧家之犬,孤鸿寡鹄踽踽独行,惟好词赋饮酒博戏罢了”,只见她广袖扫过香案上的一枚骰子。 刻着“靖康”的那面突然弹开,露出夹层中的丝帛——上面用蝇头小楷誊写着《武经总要》的火攻篇,墨迹间混着孔雀石粉,遇光即显出一道蜿蜒水脉。 “赌局最妙处。。。”她将骰子抛入晨雾,“是让对手以为赢了筹码,实则早已押上性命,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上过赌桌。” ———————— 七日后,秦川驿道。 吴三桂残部蜷缩在山洞中,镶金马刺上沾着腐肉。 亲卫颤抖着递上半枚骰子——那是从保宁火场带回的“赌注”,焦黑的骨面上,“甲申”二字裂如崇祯帝煤山自缢的槐树枝桠。 吴三桂刚要扔出,却发现内里存有李清照留下的一行小字,“王爷即已押上性命,那便解惑一二。王爷想见之人处于离坤之位。” “然正所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王爷,放下吧!” “王爷,探马来报。。。那妖道的真实身份是。。。”亲卫话音未落,洞外忽起箭雨,南明追兵已至。 幸得同行亲卫拼死断后,吴三桂仅以身免,狼狈逃回南郑城内。 ———————— 残阳如血,保宁城内,李清照独坐文庙残碑前。 烧焦的《易安词话》在膝头摊开。 她蘸着朱砂,在碑文\"永历\"年号旁补完最后一句谶语——\"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仙师为何不随大军追击?\"刘文秀的声音从庙门传来,战甲上的血渍尚未干透。 李清照轻笑,指尖抚过孔子像背后新刻的剑门暗道图:\"赌徒最忌赶尽杀绝,总要留个翻本的念想。\" 她将骰盅倒扣在地,三枚刻着\"靖康甲申永历\"的骰子滚入香炉。 一缕青烟升起时,李清照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文庙残碑前,唯有骰子碰撞的余音,混着落在地上的《金石录》灰烬,在文庙中萦绕不散。。。 数日后。 南明守军发现城头箭垛里塞着本《易安词话》,书页间夹着枚染血的大号骰子。 当刘文秀按李清照留下的暗号转动骰子时,\"六\"点朝上那面突然弹开,露出张泛黄的《大宋堪舆图》——由易安居士和赵明诚共同绘制的南宋水脉图。 在角落里补着一句朱砂批注:\"赌局未尽,汝辈当勠力同心,共克时艰。\" ———————— 当李清照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醉醺醺的在大明湖的一叶扁舟之上,一边划着船,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争渡,争渡。。。” “似乎回到出嫁前了”,李清照心中惊疑,随即嘴角含笑,心下想着,“赵明诚,有我在,纵然同入黄泉,这次也不会再让你弃城而逃了。。。” 第30章 刀笔小吏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保宁之战的宿命任务已完成。” “李清照的宿命,早年幸福,晚年孤苦不幸也已被打破,变成只有她和赵明诚前半生的幸福生活了,虽然没有了那首着名的夏日绝句和后面凄惨的词牌,但是谁说不是弥补了她的遗憾呢。” “就是有一点,宿主呀,这次看着李清照做任务的时候怎么这么安静的呀。” “那可是‘千古第一才女’,我就一敲代码的程序猿”,郗自信不好意思的说道,“易安居士会的咱都不会好吧,可不得闭紧嘴巴,要是和小作者似的说错了写错了,那得多尴尬呀。” “哟,宿主还谦虚上了,行吧,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完成改变保宁之战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易安居士完成的任务,但是也传承了那个不知名老兵舍己救人的意志,值得表扬。” “没奖励回现实的吗”,郗自信急切问道。 “宿主您回归值不足呀,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这里的度假!怎么样,本系统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吧。” “嗯嗯,系统大佬最大方了”,郗自信阿谀道,“那有点好奇,南明赢了保宁之战后会怎么发展,还有吴三桂找到陈圆圆了吗?”郗自信的八卦之心骤起。 “这得分两部分看了,先看大清,大清有后手,‘调护军统领阿尔津为安西将军,同固山额真马喇希镇守汉中’,后面还是会自北向南打穿南明的。” “再看南明,刘文秀恢复四川后,如果经营得法,然后联络川东鄂西贫瘠山区的夔东抗清武装必将大有作为”。 “但是,这次以原大西军为主力的抗清战争,有个致命的弱点,南明后方执掌大权的孙可望这个人的野心可是已经膨胀的没边了,注定还是会像历史上那样逼走刘文秀,逼走李定国,和南宋完颜九妹一个熊样,就算灭亡也要内斗,最后也就比历史上多坚持两年就功败垂成了。” “至于吴三桂,还会是平西王,但是这位就是不听洪承畴的忠告——非得把南明这个潜在盟友解决了,最后一样还是被削藩,那时候造反可就晚了,孤立无援肯定是要败的;陈圆圆嘛,那些同道中人是谁也不见了,躲在贵州马家寨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了。” “可以说易安居士知道自己可没武侯的本事,早已看透了结局,才在前面留下的那些谶语诗词。” “其实说起来,”机械女声崇拜的说道,“从西南,更确切的是从贵州走出来的队伍,惟有教员能成功一统!伟人和他的团队才是挽救华夏的真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郗自信正听得入迷,只听耳际机械女声再度响起,“好啦,就说这些吧。宿主将于3秒后返回现实,接下来请尽情享受这里的度假时光哟。” ———————————— 《大唐安西都护府纪功碑》前,郗自信腕间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 新闻推送闪烁:“阆中古战场遗址出土宋代骰子,刻有‘靖康’‘甲申’等神秘铭文。。。” 七日后。 \"爸爸骗人,兵马俑根本不会动!今晚我还想去大唐不夜城玩\"郗自信的孩子戳穿他的谎言,撒着娇说道,“爸爸,我还要听易安居士当卧底的故事。” 妻子还是把他的保温杯放好枸杞后递给了他。 郗自信无奈的笑了一下,随即给孩子讲起了故事。 郗自信抓着保温杯,识海里突然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差不多了吧,宿主有没有好好玩呀,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吗?\" 他手一抖,保温杯里的热水泼在《西安旅游指南》上,水渍恰好晕开了\"阿房宫遗址\"这五个字。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已经习惯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秦始皇‘焚诗书,坑术士’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秦始皇‘焚诗书,坑术士’,西汉之后儒家统称‘焚书坑儒’了。秦始皇在公元前213年焚毁书籍,还有在公元前212年坑杀犯禁术士。”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还不太全呀,那这次提前透露点信息给宿主吧,可以说,诸子百家和秦史以外的史料不全和这个有点关系,”机械女声说道,“秦始皇在焚书之前倒是把所有要烧的书都全部备份了,存到他的皇家图书馆里啦。但是后面没保护好呀,还是被起义军烧没了,宿主你说遗不遗憾。” “遗憾。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在咸阳城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焚诗书,坑术士”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咸阳城内,身份为御史台隶臣,祝好运,\"机械女声话中带着提醒,\"鉴于这是宿主本次任务第一次穿越,送您一次温馨提示,秦律规定,写错一个字要斩手指哟。。。\" 郗自信扶着左手边凭空出现的竹简墙站稳,被鼻尖飘来的浓烈的松烟墨味呛得打了个喷嚏,手中刀笔在竹简上划出一道蚯蚓般的墨痕。 他低头看着自己玄色深衣下露出的草鞋,脚趾正尴尬地抠着御史台衙署里的青砖——这次他成了御史大夫衙署的抄书小吏,当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时,他已然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咸阳宫外的御史台衙署里,十二盏青铜连枝灯明明灭灭,将三十多个伏案抄写的隶臣身影拉得老长。 \"不就是抄书嘛!\"郗自信摸着案几上的刀笔竹简,对着摆在眼前的《诗经》、《尚书》等文字残卷自信满满。 他小时候可是背过《百家姓》、《千字文》、《唐诗三百首》、《宋词》这些经典启蒙大作的。 第31章 滥竽充数 辰时三刻,御史中丞踏入大门,扔来一卷诏令,对御史台衙署众人下达命令:“誊抄百份,酉时前需送至临近郡县。” 郗自信看向面前展开的帛书,满眼曲里拐弯的小篆顿时让他瞳孔地震。 这哪是字?这分明是蜿蜒缠绕的蚯蚓! 他硬着头皮抓起竹简临摹,下笔伊始,就把“诗”字右边的“寺”描成了一团乱麻,接着又手忙脚乱的拿起刻刀涂改一通。 “壮士好字!”这一通操作引得同僚纷纷凑过来观瞧,众人不由惊叹道,“这‘不可私藏《诗》《书》’的‘诗’字,右边这团莫非是墨家所设计的新式厕所图?” “竖子仔细些!”前排的老隶臣突然转身,看了半晌,枯瘦的手指点着他案上的竹简,“这‘诗’字的‘言’字旁要如悬针垂露,你可倒好。。。该直不直,该弯不弯,简直是一塌糊涂”,老人拈起自己的花白胡须比划着,右手攥着笔的墨汁滴在了郗自信刚面前的桌案上。 郗自信盯着展示的诏书上“私藏《诗》《书》者黥为城旦”的字样,后颈渗出冷汗。 这具身体的记忆明明融合了呀,怎么会不知书写镌刻这种小篆呢,莫非这人也是混进来的,系统大佬能不能靠点谱了? 被众人观瞧的郗自信更显紧张,右手抓笔习惯性地在指间转了个笔花,然后又用十多年的程序员习惯的握鼠标姿势握笔。 结果一片墨团“啪嗒”又落在了“藏”字的“臣”那里,原来手中毛笔竟然紧张的沾满了墨迹,胸前也滴了一溜墨线。 同席的年轻隶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其余同僚附和声一片,均被前排的老隶臣一一瞪得连忙低头,“快去做事,耽搁了时辰,都跑不了”,登时衙署内只听得到羊皮护腕蹭过竹简发出的沙沙轻响声音。 郗自信看着众人奋笔疾书,自己只得边抬头边仔细下笔,写仨错俩的在自己“工位”上鼓捣起来,丝毫不觉自己已当上了那“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约莫一个时辰,黄门侍郎进屋收敛众人的拓文,走到郗自信跟前时,鄙夷的拿起了桌案上唯一一份竹简,收齐装车后扬长而去。。。 城内午时梆子刚敲过三响,衙署大门突然洞开,闯进一群披甲执锐的虎贲之人。 郗自信仔细打量,为首之人是现今的咸阳令,只见他玄色深衣上的赤缘在阳光下泛着血光,身后虎贲卫的青铜甲片叮当作响。 郗自信慌忙将进食了一半的黍饼塞进竹简堆,几颗黍粒从指缝中漏出,在青砖地上蹦跳着滚向一边。 “经查,戊字三号案有妄改诏书之嫌。”咸阳令抖开郗自信抄写的竹简,那团被他又描成抽象田舍的“诗”字在阳光下纤毫毕现。 虎贲卫的铜剑已然出鞘,剑脊映出郗自信煞白的脸——他这才发现秦剑的血槽里还嵌着暗红的碎屑。 面对众虎贲卫,郗自信一时间语塞。 前面的老隶臣突然扑通跪地:“大人明鉴!此子新来乍到,想来对御史台此处的刀笔尚不熟悉,不若轻责,如之再犯,再做惩处。” 随着老隶臣的叩首动作,他头上的竹簪滑落,露出后颈老旧的黥印。周围的年轻隶臣趁此将郗自信案上的竹简全数掀开,几枚写着错字的简牍哗啦啦响做一片。 只听咸阳令对着老隶臣耐心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莫逞口舌之利。倘若今日此子犯罪不刑,试问我大秦律法今后如何服众,所谓‘赏罚不信,则禁令不行’,此等违法乱纪之徒必惩矣!退下吧,再有说情者,同罪论处!” 随着一声令下,众虎贲上前驱散众人,拿下了这个刚刚穿越三个时辰的刀笔小吏。 郗自信被拖到院中时,瞥见了西墙根摆着五六个装满断指的陶罐。 咸阳令的玉韘叩在青铜劓刀上,发出催命的清响:“依《秦律》,妄改诏令者劓。。。” \"且慢且慢!\"郗自信自然是听得懂此刑罚,看着慢慢逼近的青铜劓刀,突然小宇宙爆发,挣扎开双手捂着自己鼻尖,急中生智道,“大人可知最新颁布的《书同文令》?” 他忍着脚趾被按上砧板的剧痛,指着自己的“杰作”,唾沫星子乱喷起来,“大人请看,这‘诗’字右边看似像是厕筹,实乃象征我大秦肯定会像如厕般涤荡六国之糟粕!” 咸阳令听后不屑的说道,“原来是个阿谀奉承巧言令色之辈,那你可知《书同文令》还未下发?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到的呢!” 随即,咸阳令暂停行刑,安排属下仔细探查。 半个时辰后,咸阳令接到密报,观看后大为震惊,对着郗自信说道,“本以为你刀笔不畅可能是真的不熟悉此处物什,原来竟是个六国余孽,偷潜入宫意图不轨,丞相有令,处枭首之刑!” 话音落下,随着郗自信被验明正身,青铜斧钺带着风声落下时,他看到衙署门内竹简堆里藏着的那半块沾墨的黍饼正被一只硕鼠拖进墙洞。 他的视线随着头颅滚落丹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咸阳宫檐角镇墓兽嘴角滴落的血珠。。。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 “吾头尚在否!”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胡话。 “宿主你又不是没被斩首过,怎么这次这么大的反应”,机械女声明显不信的说道,“你又不是‘冢虎’那个老不死的”。 “这不是上次被斩首,就才三秒,所以没反应过来嘛”,郗自信摸着脑袋后怕的说道,“这次我可是经历了整个行刑的过程了呀,怪吓人嚯嚯的!说起来这人怎么是六国细作呀?” “这个刀笔小吏不是啥细作,他就是靠贿赂进宫当的这个小官”机械女声解释道,“而且这人生性好奇,进宫之后还喜欢到处乱逛,所以一调查就被归为六国余孽啦”。 郗自信无语,“原来是这样。。。” “那老规矩,宿主休息一下吧”,机械女声大度的说道。 “系统大佬,这次就不用休息了,我只是有点被惊吓啦”,郗自信连忙说道,“都死这么多次了,早都已经习惯了,咱恢复的就是快,可以继续做任务啦”。 “好吧,确实是恢复精神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检查了一下,“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咸阳城内,身份是进献仙丹的‘方士’,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第32章 炼丹 郗自信是被一阵刺鼻的硫磺味呛醒的。 他睁开眼时,正对着一尊半人多高的青铜丹炉,炉底幽蓝的火焰舔舐着炉壁,将用鸟篆错金书镌刻的铭文映得忽明忽暗。炉盖上蹲着的青铜蟾蜍正对他龇牙咧嘴,嘴里还叼着半截未燃尽的蓍草。 “仙师!仙师您可算是醒了!”梳着总角髻的小童捧着漆盘踉跄跑来,盘中玉碗里的丹丸黑如煤核,细看竟还沾着几根鸟羽。 “前日进献的‘鹤寿丹’,陛下服后。。。”小童突然压低嗓音,“这两日如厕时辰激增,听说都把楚地进贡的犀皮马桶坐塌了!” “我还听说,陛下今日自觉身轻如燕,对仙师您大加赞赏呢。这不,今天早上,陛下又差人过来了,唠叨着让仙师您尽早炼好丹药呈给陛下那。” 郗自信听着小童的话,猛地想起这具身体的记忆——原主本是琅琊郡的江湖骗子,靠着在丹砂里掺公鸡血,竟得到了徐福的青睐,成了他的师弟,眼前这小童是他收的便宜弟子,喜“八卦”,还经常背地里拆他的台。 三个月前,被徐福引荐进宫面见始皇帝之后,发配在这骊山别院,专给始皇帝试炼延年益寿的丹药——也就是“温和版”长生药。 郗自信捏起丹丸凑近鼻尖,一股混合着禽粪与汞砂的腥臊直冲脑门,引得他直打喷嚏。 “徒儿稍安勿躁,上次的‘鹤寿丹’家畜试药无异常呀,再说陛下服用之后也说好,徒儿你就说我练的药有没有效果吧。” “拉的多了,可不身体就轻了”,小童嘴里嘀咕着,“仙师别继续加药量了,吃不死人就成,还有陛下可千万要撑住呀。” “徒儿,待会儿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本仙师今日要炼真正的仙丹!”郗自信一甩袍袖,露出被丹火燎出破洞的内衬。 科技之魂在硫磺味中熊熊燃烧——丹房里那成堆成堆的材料里面可是有硝石、木炭、硫磺的,分明是黑火药三要素! 他抄起青铜药杵,放入一把硝石碾得簌簌作响,哼着不知名小调往丹炉添料:“还好这些知识我没全还给老师,看我用初中化学横扫大秦。。。硝七五,硫一十,木炭十五。。。祖龙要是有这玩意,再给他画张世界地图,他有个屁的闲心搞‘焚书坑儒’那一套,肯定想着统一世界了,也省得后世华夏强盛了也被核讹诈、关税讹诈,就干他丫的。” 此刻,郗自信正沉浸在自己的“炼丹大业”中,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小童正用看疯傻人士的眼神偷瞄他。 “仙师,这‘九转轮回丹’的方子。。。”小童看了良久,好像是看明白他这个便宜师父想要炼什么丹了,于是指着墙上的帛书继续说道,“《丹元要术》明明写着要加童男童女指尖血。。。” “此乃糟粕!”郗自信看了眼帛书不屑的摇了摇手,溅起的丹砂在地上勾勒出一幅抽象画。 “今天就带徒儿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科学!什么叫做科学炼丹法!”他知道就算谈到封建,他的徒弟也不会明白,就想给徒弟启蒙一下科学。 说话间,把半罐木炭倒进炉膛,火星噼啪作响,惊得梁上两只耗子摔进药柜,撞翻了装着朱砂的陶罐。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郗自信正昏昏欲睡之际,丹炉突然发出老牛喘气般的闷响。 他猛地清醒过来,掀开了炉盖。一瞬间,一缕青烟如妖龙出洞,糊了他个满头满脸。 掀飞的气浪,也让檐角蹲守的密探惊奇不已。 等他再睁开那焦黑的眼时,炉底赫然凝结着晶莹的褐色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道爷我成了!硝酸钾提取成功!”他激动得手舞足蹈,衣襟带翻了一尊三足酒爵,拍着靠在他身上小憩的徒弟说道,“徒儿快醒醒,别睡了,快备车马!本仙师要进宫献宝!” 小童从懵逼状态迅速回转过来,仔细看了看他便宜师父炼的“丹末”,突然扑通跪地,额头磕得青砖砰砰响,“仙师三思啊!虽然徒弟顽劣常常揭您的底和您对着干,让您下不来台,但是这粉末一看就不是丹药呀,要是献上去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呀。上个月赵高大人吃了韩终师叔的‘龙虎丹’,据说门牙崩飞了两颗,幸得徐福师伯维护才只是判了个徭役之罪。。。” “徒儿无知!此乃我大秦渡劫飞升必备的‘雷火霹雳弹’。。。”郗自信给火药起名的话音刚落,别院大门轰然洞开。 十二名玄甲卫鱼贯而入,领头的军侯大声说道,“我等已在门外聆听多时,仙师既已炼成丹药,特请仙师奉陛下令,携丹药即刻入宫\"。。。 章台宫前。 郗自信迈步走上九十九级玉阶,他怀揣着硝酸钾晶体,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装在腰间锦囊里的硫磺碎屑沙沙作响。 已至殿门,前方引路的中车府令突然驻足,回头观瞧,鼻翼翕动:“何来硝石之气?” “大人明鉴!此乃仙丹自带的雷霆之息。。。”郗自信话音未落,锦囊绳结突然崩裂开来。 他看向腰间,掉落的锦囊中,燃起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焰火。 起初,只是硫磺碎屑摩擦产生的一点微弱火星,紧接着,整个锦囊剧烈燃烧。 火焰如一条红色巨蟒,扭动着身躯,张牙舞爪地腾空而起,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窒息。 “护驾!”中车府令的尖锐嗓音刺破云霄。 郗自信眼睁睁看着焰火在青铜夔纹地砖上划出的耀眼轨迹,《秦律·杂律》在脑海炸响:“挟火入宫者,腰斩。” 他机械式的飞身扑救,却忘了怀中的“晶体”助燃之效。刹那间,一团幽蓝火焰\"轰\"地窜起,引燃了殿内铺陈而出的西域地毯——那是赵高费心搜罗,昨日刚献于始皇帝,讨得欢心之物。 火舌顺着鲛油灯柱直蹿穹顶,把二十八星宿图烧成了一撮撮灰烬。 远处高台上,黑袍帝王的身影在青铜仙鹤灯下扭曲如鬼魅,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陛下小心!\"大臣蒙毅奔行间,拔剑挑飞着火的帷幕,却误将李斯的丞相冠冕扫进铜鹤灯盏内。 郗自信在浓烟中抱头鼠窜,恍惚看见始皇冕旒上的玉珠正在高温中噼啪炸裂。 “抓住那个纵火行凶之徒!” 十八辆青铜弩车从廊柱后转出时,郗自信正举着剩余硝酸钾结晶试图解释:“陛下,这是火药,可以真正统一世界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射穿他手中晶体,迸发的火光点燃了廷尉掌管的律令简牍。 三日后,骊山刑场。 郗自信被五匹驮马拉扯成“大”字形时,还在声嘶力竭不停地喊着:“火药能爆炸,火药配比是15:3:2啊,一定要让始皇帝知道它的威力呀,一定好好研究下去呀!” 可惜围观的方士们忙着在竹简上记录:“郗氏炼丹术精要:以身为引,可化雷霆焰火。。。”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33章 将作丞 “这次表现的中规中矩,但是想法超棒,有点可惜了”,机械女声兴奋的说道,“宿主您这次要是能记着硫磺摩擦易燃,只带着硝酸钾粉末上殿,让侍卫去取另外两样的话,可能真的就不止是完成任务,还能加速践行蓝星世界上只有一个华夏的谶言了,真是有点可惜了。” “那可是祖龙呀”,郗自信懊恼的抱怨道,“当时脑子宕机,光顾着救火了,都没注意秦始皇长啥样。” “我长啥样”,机械女声回答道,“本秦始皇没有类似人类那样的相貌,倒是更像宇宙之中的虚无,前面也说了这浩瀚的星河就是本系统的本体,总之本系统是高阶文明,你不懂很正常。” “至于蓝星之上,你刚才见到的那个秦始皇,往庄重、威严、肃穆里想象就行啦”。 郗自信好像没怎么在听,只是一味的捶胸顿足,“也没能要个签名啥的,亏大了。” “好了,好了,宿主别再废话啦,继续做任务了,”机械女声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这次我会努力做任务,一定要见到祖龙!”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咸阳城内,身份是秦朝的将作丞,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是被一阵木槌敲击声吵醒的,后脑勺还粘着半片刨花。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刨花与木屑中,鼻尖萦绕着新鲜柏木的香气,闻着新木散发着的味道,他消化了这具躯体的记忆。 “这次还不错,穿了个搞土木的大官,”郗自信内心盘算,“那就先用现代方法改良一下现在的建筑方法,做出点成绩来之后就找祖龙,得让他知道外部大批大批的资源等着大秦军队认主那,这样不就没时间搞内部的各家各派之争了嘛,总之都忙起来,谁要是搞内斗我就搞谁。。。” 于是,郗自信就把脑中的想法交给下属一一付诸实施。。。 数日后。 此刻郗自信抬眼望去,头顶十余丈高的梁架上,数十名工师如蚂蚁般攀爬忙碌。 青铜滑轮吱呀作响,将两人合抱粗的栋梁缓缓吊起,木屑雪花般的簌簌落下,粘了他满满一头。 “将作丞大人!”一名满脸炭灰的工师捧着竹简疾奔而来,脚底打滑差点栽进一旁的刨花堆,“您所作的‘悬空回廊’图纸,墨家弟子看了说这是逆天而行,会遭雷劈的!还说。。。还说大人画的符咒像一个个小儿尿炕的痕迹!” 郗自信抖开竹简,看着自己用毛笔歪歪扭扭绘制的“混凝土浇筑技术”与“房屋承重结构”,满意地捋了捋下颌并不存在的胡须。 “尔等迂腐!此乃仙家工法,以砂石混合黏土,辅以铁条为骨,可筑百丈高楼!到那时候,恐高之人可就难以登上参观——” 未等他把话说完,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刚吊起的梁木因青铜滑轮断裂,正朝着郗自信的头顶呼啸砸来! “卧槽!救命啊!”郗自信抱头鼠窜,梁木“轰”地砸进刨花堆,激起的木屑呛得跟着躲避的工师连打了三个喷嚏。 郗自信看了下损坏的青铜滑轮,安排属下打造更粗的滑轮,众工师因 数日前领教了滑轮举重物的“神迹”,对郗自信言听计从,正有条不紊的处理现场。 一旁的工师盯着郗自信竹简上蚯蚓般的注释,指着“钢筋”二字问道,“大人,上面所写的‘钢筋’是何意,莫非是需要黥面囚徒的脊骨?难道是要用巫蛊之术来筑墙?连墨家一众子弟都不知是什么。他们这几日也观瞧了那些‘神迹’,可是对您佩服的紧。不过,看了您这个图纸之后,又开始说不可能了!” “还是有局限性呀!此筋非人身上的筋骨。。。”郗自信扶额长叹,抄起半截木炭在墙上画了起来,“实是用铁来制做的,以现在的冶炼技术不太好改进,真不行就只能用竹子代替了,只能建矮点了。” “看好了,这是整个的房屋结构!此处是一层,依次往上二层,三层。。。” 他越说越激动,木炭“啪”地折断,在墙上划出一道狰狞的痕迹。 工师们面面相觑,突然齐刷刷跪地高呼:“将作丞大人的图纸果然玄妙。。。” “这。。。”郗自信听着敷衍声满头黑线,“罢了,先搭个拱桥给尔等开开眼。” 三日后,渭水河畔。 郗自信站在半人高的夯土桥墩上,挥舞着青铜矩尺激情演讲:“此桥不用一钉一卯,全凭石块自重相互挤压,名曰赵州桥。。。咳,郗州桥!”说着踹了踹脚下用糯米浆黏合的石块,“瞧见没?这叫科学,以后大家都要学会。” 围观工师中忽然有人高喊:“大人!渭水龙王昨夜托了梦,说您抢了他摆尾的地界!”人群顿时哄笑,几个老石匠摇头退到树荫下,默默给祖宗灵位上了三炷香。 “起拱!”郗自信无视骚动,指挥着牛车运来最后一块楔形石,用青铜滑轮抬起推向拱顶。烈日下,就在巨石即将归位的刹那,夯土基座突然发出龟裂的哀鸣。 郗自信只觉脚下一空,整座拱桥如被抽走骨头的鱼,轰然塌向河面。 “大人小心!”工师们抄起麻绳飞扑救人,却见郗自信如猿猴般扒住一旁用滑轮来提升巨石的绞架,嘴里还嚷着:“莫慌!我只要一跳。。。” 话音未落,一根绷断的藤索抽飞了他的发簪。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将作丞大人以倒栽葱的姿势扎进河泥,只剩两条腿在夕阳下滑稽地蹬动,活像只翻不过身的王八。。。 当晚,章台宫偏殿。 浑身裹满艾草的郗自信正唾沫横飞:“陛下明鉴!今日塌桥实因河沙含盐量过高腐蚀地基,只需挖除换普通黄土夯实。。。” 话到一半,赵高阴恻恻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将作丞大人,莫非又要陛下等上三日?” 始皇帝冕旒下的目光陡然凌厉。 郗自信急欲辩驳,“哎,等等。。。”他突然瞥见祖龙身前案几上的陶碗,激动地抓起一把煮过的黍粒,“此物黏性极佳,与黄土混合可…” “砰!” 始皇帝拍案而起,黍粒天女散花般洒落。 郗自信这才想起《秦律·仓律》明令禁止糟蹋粮食,慌忙扑地抢救,却与赶来拾穗的寺人撞作一团。 混乱中,不知谁被郗自信绊了一跤。 当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伴着寺人的惨叫,早了两百余年被摔掉了一角时,中车府令的尖叫响彻殿宇:“郗自信殿前失仪,毁损御器——腰斩!” 刑场上,郗自信盯着磨刀的刽子手说道,“老哥,听过水泥,混凝土吗。。。” 回应他的只有青铜钺破风的呼啸。 最后一刻,他瞥见围观工师正虔诚地临摹他画的“图纸”,嘴里还念叨着,“郗大人仙去前画的符,定能保工程平安。。。”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34章 博士官 “可惜宿主地基没打实就往上架桥啦”,机械女声哑然道,“虽然宿主您不是被砍头就是被腰斩五马分尸的,但是思路倒是没错”。 “谢谢系统大佬夸奖”,郗自信高兴的说道,“终于见到祖龙本人啦,而且还看到了失传已久的和氏璧,上次穿越死的不亏。” “嗯,祖龙确实不错,和氏璧后世丢了也确实太可惜啦。机械女声附和道。 “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咸阳城内,身份是秦朝博士官,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这次是博士官,是干啥的,和后世一样是教人的吗”,随着郗自信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潮水涌入——他竟是掌管文典的博士官!三日前刚因献上夜光贝的《山海经》插图,被始皇帝赞为“通晓古今”。 “原来是类似专家、顾问的职位,专门给祖龙服务,倒是也有给别授课的任务,不过好像至少有七十人,那我得考虑一下怎么用好这个身份了,得好好想几个点子,给祖龙提提建议才好完成任务,不如。。。” 正想着,他突然被一卷《尚书》砸到,竹简棱角正硌在他后腰,疼得他“嗷”地弹坐起来,案头堆积如山的简牍哗啦啦塌了半边。 露出藏在底下的半块黍饼——那是他昨夜偷吃时噎住,慌乱中塞进去的。 “啥情况,谁砸我,还有怎么这个博士官也有偷吃黍饼的毛病呀”,郗自信心中腹诽。 同僚中那个拿竹简砸他的博士官盯着他说道,“楞什么神那,刚刚咱们这些人商量如何更好的把咱们的学问传下来,就你杵那半天不出声了。” 郗自信正想捋清楚头绪,突然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博士官大人们!今日淳于越那帮儒生博士官又在廷议时引用《诗》《书》非议郡县制了!”一员小吏慌慌张张撞开殿门,带起的风掀飞了墙上的《山海经》异兽图。 画中饕餮伸出獠牙正巧瞪着郗自信,他一个激灵滚到一边,脑门“咚”地磕在案几角的青铜饕餮纹上,顿时肿起个青包。 “对了,现在基本有了麻纤维纸的雏形了,可以改良一下提前造出纸来,有了纸,谁还用那些死沉的竹简呀”,郗自信顾不得疼痛,想到之后就和同僚商量了起来,之后叫来下属准备试验造纸。。。 数日后,郗自信看着昨日试验的“纸浆”,哈哈大笑。 “快带我去章台宫!”郗自信边跑边薅头发,沿途撞翻了三筐待校对的《周礼》。 “看来焚书令就快颁布了,若不能阻止,皇宫之外的诸子百家典籍可要尽数化为焦土啦!”郗自信想到此,又加快了脚步。 转过宫墙时,他瞥见几个寺人正往铜鼎里倾倒发霉的竹简,焦糊味混着墨香直冲鼻腔。 殿内已剑拔弩张。李斯持象牙笏板立于丹墀,袖口露出的《商君书》残页像片片刀锋:“。。。私藏《诗》《书》者黥为城旦,医药卜筮种树之书外,余者皆送郡县焚之!” 博士官淳于越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却被郗自信一个箭步拦住。 他靴底黏着未干的纸浆,“哧溜”滑跪到御案前,顺势举起怀中皱巴巴的“纸”:“陛下!臣有改良造纸。。。咳,改良简牍之法!可使天下文章尽归咸阳,何须焚毁?” 闻言,满殿寂静。 李斯眯眼打量这个平日只知画奇珍异兽的博士官,目光扫过他衣襟上指挥造纸时染上的污渍。 始皇帝冕旒微倾,十二旒玉珠相击如碎冰:“讲。” 郗自信哆嗦着展开纸张——多日用构树皮、草、竹等试验的浆制品。 纸面竟然黏着些许鱼鳞,原来是庖人处理黄河鲤鱼时将鱼鳞刮入了浆池。 “陛下,此。。。此乃‘云帛’!”他手指一捻,纸角刺啦裂开,飘落的残片恰巧盖住一旁赵高靴面上的金线蟠螭纹,“取材于遍地草木,轻便易携。若推广天下,六国旧民必争相献书求换新纸!” “郗大人莫不是要陛下用鱼鳞治国?”赵高尖笑如夜枭,指尖拈起纸片上的鱼鳞。 群臣哄笑间,郗自信瞥见殿角堆积如山的《尚书》《邓析子》《孙子兵法》等竹简,突然福至心灵:“陛下!臣愿三月内造万卷云帛,将天下典籍誊录备份。届时焚与不焚,不过陛下一念之间。。。” “准。”始皇帝屈指叩案,青铜兽首镇纸应声而震,“若逾期未成,尔等儒生同罪论处。” 当夜,博士宫灯火通明。 众儒生与尚未休憩的博士官被郗自信分成十组。白发老者负责撕树皮,年轻士子抡木槌捣浆。十口陶锅在庭院排开,蒸汽裹挟着腐草味直冲云霄,引得巡夜卫尉连打三个喷嚏。 “树皮要煮到筷子能戳穿。。。”郗自信指挥着众人加紧劳作,却忙中出错。 一锅浆糊突然沸腾喷发,粘稠的泡沫糊住房梁,“禁止私学”的诏令被冲得七零八落,正巧盖在一位老儒生的头上。 “大人!用这个试试?”有农家博士官取出了私藏的蚕茧——那是他琢磨的农桑秘宝,百年后此人的后代写下了着名的农学着作《汜胜之书》。 “妙啊!蚕丝的蛋白质纤维可增加韧性。。。”郗自信刚把茧丝扔进锅,整锅液体竟凝固成胶状,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幽光。 老儒生们急忙跪地叩拜:“苍天显灵!郗博士化浆为玉!” 月余,博士宫完成第一批纸张,然而韧性还是不足,只勉强可书写,众人继续改良造纸之法。。。 期限将至那日,暴雨倾盆。 雨停后,郗自信望着院内晒纸架上千奇百怪的“作品”。 混入鸡毛的“羽绒纸”正在滴水,掺了丹砂的“血谏纸”把青砖染得猩红刺目,最绝的是被老鼠啃出《道德经》齿痕的“天书”。 他挑选出最平整的一叠装车送进章台宫。 大殿内,郗博士大声说道,“陛下请看!此纸可写诏令、传檄文。。。” 他话音未落,李斯突然抽刀劈向纸堆。刀刃“当啷”卡在夹层甲虫壳间——那是前日为试验纸张防蠹时混入的昆虫遗骸。 “郗博士以虫甲讽陛下焚书甲兵不利?”赵高阴恻恻补刀,指尖捏起一只的蠹虫。 “拖下去。”始皇帝拂袖。 郗自信盯着殿内的纸堆灵光乍现:“陛下请听我一言!此蠹虫专食竹简,臣造纸正是为防。。。哎别拽我发冠!” 他挣扎间,手中纸张散落遍地,书页内夹着的蒲公英种子随风四散,粘了赵高满头。。。 刑场上,焚书柴堆高耸如塔。 郗自信被缚于《尚书》堆旁,眼看火把即将点燃竹简。 他忽然瞥见某卷露出的“蝗”字,来不及细想,扯着嗓子高喊:“《尚书·洪范》第十篇!记载成汤以火诱蝗自焚之术!烧了的话,就等着明年渭水两岸颗粒无收吧!” 执刑官手一抖,火把坠地点燃他浸过鱼油的衣摆。郗自信就势滚向渭河,怀中却飘出私藏的《诗经》等书册,落水之际被浸湿的扉页上,“秉畀炎火”四字在火光中清晰可辨。 巡吏拎鸡崽似的将他提起重新绑好时,他还在折腾挣扎:“这次没骗人,这句真是治蝗的!《诗经·小雅·大田》里有证据。。。” 第35章 大太监王承恩登场 执刑官不再听郗自信的狡辩,点燃书堆。 最后一刻,郗自信忍受着烈火焚身之痛时,似乎看到远处诏令飞至,御史高声宣读:“陛下有令,坑杀妄言仙药之方士!” 当郗自信失去意识那一刻,渭河中泡涨的纸张纤维间隐约浮现出《论语》残句——“仁者寿”。 “郗自信,叒一次,卒。”机械女声响起。 ———————— “宿主,造纸的想法挺好,但是得小心被陷害呀,赵高就不说了,李斯可也是会因妒贤嫉能害死韩非的呀”。机械女声惋惜道。 “被栽赃嫁祸实在是难躲呀,没罪不是也有莫须有的罪嘛”,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咸阳城内,身份是廷尉平,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是被自己的惊堂木震醒的,此刻他的下巴还粘在案几的竹简上,黏糊糊的墨迹在脸颊印出一道蚯蚓般的黑痕。 公堂两侧的火把摇曳,将“明镜高悬”匾额照得忽明忽暗,木炭燃烧的焦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郗自信一个激灵,终于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廷尉平,专司复核死刑要案,虽然看似位高权重,实则是赵高棋盘上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堂下跪着的方士卢生正冲他挤眉弄眼,油腻的须发间沾着几粒丹砂,活像只偷油的老鼠——昨夜这具身体的原主收了对方三镒黄金,答应在“诽谤始皇案”中做手脚。 郗自信心惊,“这次竟然是个贪官,不过和自己目的一致,只要改变‘坑术士’就行”,想到此,他面上恢复平静。 “大人!”书佐捧着验传凑过来低语,“咸阳令送来四百六十术士名册,说午时三刻前要定下坑杀名单。。。” 书佐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颤抖,仿佛那卷名册是条吐信的毒蛇。 他瞥见案头摊开的《秦律》,“诽谤者族”四个篆字被朱砂勾得鲜血淋漓,简牍边缘还粘着半片风干的黍粒——原主昨夜大概是一边啃饼一边勾决人命。 \"本官要重审案卷!\"他突然拍案而起,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几只壁虎慌不择路地钻入瓦缝。 在书佐错愕的目光中,他抓起卢生的丹药陶罐晃了晃,“把卢生炼的‘益寿丹’呈上来验毒!” 。。。 廷尉府地牢,潮湿的霉味裹着铁锈气扑面而来。 郗自信蹲在卢生面前,青铜灯盏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在夯土墙上。 他举起陶罐,丹丸碰撞的声响在地牢回荡,“你说丹药无毒?那便当着本官面吞十颗。” “大人说笑了。。。”卢生袖中滑落半块金饼,凑近轻声说道,“昨日说好的,大人您取丹药来验,留我等性命。。。”卢生咧开缺牙的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 “混账!你不敢吃,那么就是说丹药有毒了?”郗自信一脚踹翻陶罐,‘益寿丹’洒了满地。 “那本官就来亲自验一下,”说着摸出早已备好的银簪插进丹药——穿越剧试毒都是这么验毒的。 但是,银簪毫无变化,倒是沾上一层滑腻的铅粉。 “大人明鉴!”卢生突然抱住他的革靴哭嚎,“这银簪验的是砒霜等毒,我等用的是丹砂。。。” 郗自信老脸一红。 突然,墙角的耗子洞窸窣作响,三只肥大的官仓硕鼠窜出争食丹丸。片刻后,鼠群竟在众目睽睽下直立起舞,,前爪抽搐如祭祀巫祝。 “这分明是秦朝兴奋剂!”郗自信有些懵,随即眼珠一转。 “快记!”他揪住书佐衣领,“录供词:卢生等人研制的乃强身健体之药,诽谤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大人!”一名狱卒快步走进牢门禀报,“赵府令带着方士们的《海外仙山图》来了,说是要当谋反物证!” “难道还是逃不过”,郗自信心里想着,吩咐下属将新的“供词”呈上。。。 两日后,刑场。 烈日当空,郗自信与四百六十位术士跪成黑压压一片,麻绳勒进腕骨的闷哼与蝉鸣撕扯着空气。 “陛下有令!”中车府令赵高的尖锐嗓音刺破喧嚣,“原廷尉平郗自信包庇术士、翻改供词,着令——与案犯同坑!” 郗自信被扔进土坑时,还在往卢生手里塞竹片:“记住!待会憋气装死,上面填完土就。。。” “大人别费劲了,”卢生苦笑着举起镣铐,铁链哗啦作响,“您看看这坑底的土。。。”说着费劲的用指甲抠起一把黄土,“全是夯土,埋只耗子都能憋死。” 最后一锹土落下时,郗自信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头顶渐暗的天光大喊:“那幅仙山图!东边海上的是扶桑,告诉始皇帝继续开疆拓土呀。。。” “闭嘴吧!\"侯生的闷吼从隔壁坑传来,\"大人您说的方向在图上是咱们华夏的蓬莱仙山!”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 “宿主救人不成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很遗憾呀”机械女声笑着说道。 “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兴奋道,“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到了大太监王承恩,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第36章 借尸还魂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大太监王承恩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不就是那个陪着崇祯皇帝殉国的明朝大太监嘛?系统大佬,你靠不靠谱呀。我承认王承恩他很有种,但是这个任务他能行吗?” “嘘,既然能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行滴,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王承恩看着老槐树上崇祯皇帝的遗体,“皇爷,您不以承恩残缺之身,‘猥自枉屈,咨承恩以当世之事’,后值大明倾覆之时,奴婢‘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然寸功未建,国破家亡,承恩愧对您的信任!皇爷的大恩,承恩铭感五内,却唯有来世再报了!” 说罢,王承恩在老槐树旁边的一棵海棠树上自缢。。。 ———————— 王承恩渐渐的失去了意识,之后仿佛在混沌中沉浮。 当他再睁开眼时,喉咙间似乎还残留着煤山海棠树的麻绳触感。 他的右手下意识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左手竟拿着一卷竹简,鼻腔忽然涌入一股陌生的气味——松烟墨混着青铜锈的冷冽,取代了记忆中焦糊的烽烟。 脚下一个趔趄间,指尖触到了冰凉的石砖,耳畔传来竹简翻动的哗啦哗啦声。 王承恩心下好奇的想着,“莫非这就是黄泉之上的阎罗殿”。 “新来的?怎的这般失仪?”一声呵斥惊得王承恩浑身一颤。 他抬眼望去,但见一老者峨冠博带,瞥了眼自己后,继续和旁边之人交谈,言语间将手边《尚书》重重拍在案几上,简牍缝隙间簌簌落下几粒黍米——那是眼前老者博士官淳于越藏食的暗格。 王承恩的瞳孔骤然紧缩。 眼前人宽袍大袖的装束,以及殿内鸟篆匾额的装饰,分明是先秦气象! 他下意识抚过光洁的下颌,低头看自己时,煤山自缢时的飞鱼服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玄色深衣,腰间玉组佩叮当作响,俨然变成了秦朝文吏的打扮。 “淳于博士官且看此诏,”老者对面之人恭敬说道。 淳于越将一卷帛书反复摩挲,枯瘦的指节敲在“焚诗书”三字上,墨迹未干的朱批似血痂般刺目,“李斯这法家酷吏,竟要将城外诸子典籍尽数付之一炬!”老儒生看着屋内众人,袖中滑出半片《乐经》残简说道,“昨夜少府运出三百车竹简,说是要充作骊山陵的镇物。不知诸位可还有何应对之策。。。” 众人均眉头紧皱,思索不已。 王承恩听到那老儒生被称为“淳于博士官”,登时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等他惊讶于为何来到了秦朝,映入他眼帘的,是淳于越手中展示给众人的那卷帛书。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前世陪崇祯皇帝批红的记忆翻涌而来——魏忠贤焚毁东林书院时,那些沾着血泪的禁书清单与眼前帛书是何其相似! 他猛地攥紧手中拿着的竹简,竹片边缘的毛刺扎入掌心,刺痛让他彻底清醒——这是秦朝始皇帝的时代,“焚诗书”的命令就要下达。 突然间,他意识到,难道天可怜见,使他只身来到这秦川之地,可能他阻止了始皇帝“焚诗书,坑术士”之后,大明或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他收敛心神,觉着眼前的淳于越或可帮他。 “博士官可有对策?”王承恩模仿秦腔开口,喉间尚带着煤山夜雨的沙哑。 淳于越诧异地打量这个新来的同僚,没想到沉默半晌是他先发声,终是叹息道:“廷议时徐福提及海外仙山,或可借方士之力。。。”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响起金铁交鸣。 十二名玄甲卫鱼贯而入,领头中车府令赵高的目光如刮骨刀般扫过众人,“陛下有令,征辟通晓典籍者入少府。。。” 他的视线在王承恩光洁的下颌停留片刻,忽地露出森然笑意:“阉人尤佳。” ———————— 三日后,骊山刑宫。 王承恩跪在青铜獬豸鼎前,鼎中艾草青烟缭绕,模糊了壁上“净身守秘”的篆刻。 执刀寺人将麻痹汤药灌入他口中时,他想起崇祯最后那句“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药效发作前,他咬破舌尖,脑中在痛楚间铭刻使命——此番重新来过,复又自请腐刑,只为换得近天听的机会。 \"倒是条硬汉。\"寺人惊讶于他全程未吭一声。 王承恩接过鱼符时,鲜血正顺着袍角滴落,在青砖上绽开红梅。 前世司礼监的生存之道在脑海浮现——在秦宫,阉人不仅是奴仆,更是帝王耳目。 ———————— 十日后,天地变色,夏日飞雪。 王承恩捧着暖炉侍立章台宫侧,玄色宦官袍内衬着东厂秘传的软甲——那是他凭记忆令将作监仿制的。 殿内李斯的声音穿透垂帷:“。。。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始皇帝冕旒微动,玉珠相击如奏乐:“准。” 王承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借着添蜜水的时机,他状似无意地打翻漆盒,蜂蜜泼溅在《商君书》竹简上,引得赵高厉声呵斥。 跪地收拾时,他迅速将袖中《韩非子·外储说右上》残篇混入待焚书堆——那是他昨夜贿赂典书吏复制的副本,想来执行焚书令之人发现后,必会上报重新检查书堆内是否全为需焚之书。 入夜时分,王承恩瞅准机会想要行那明朝秉笔太监旧事,他的指尖刚触到青铜刀笔,就被青铜刀笔的寒气凉得缩回袖子。 案头堆积的竹简泛着新剖的青气,松烟墨混着灯油的味道让他想起崇祯批红时的养心殿——只是这里没有东暖阁的银丝炭,只有穿堂风裹着咸阳宫的沙尘。 “啪嗒”,一滴朱砂落在素简上,像崇祯自缢那日煤山飘落的残梅。 老太监陡然间惊醒,发现手中刀笔竟在《焚书令》草案边习惯性地批了句“着司礼监复核”,这明朝的职官称谓吓得他急忙用袖口来回擦拭。 朱砂却在竹纹里洇开,化作血蛛般的印记。。。 第37章 釜底抽薪 费尽心思,王承恩终于是将那卷《焚书令》收拾妥当,其上的红色蛛纹变得更像是一种装饰,摄人心魄。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仿照大明司礼监特制的毛笔,蘸着丹砂在竹简边缘补了行小篆放回原处:“城外医药卜筮种树之书,需经少府监核验方可存留”。 子夜时分,王承恩借巡查之名潜入典簿库。 看着一排排的柏木架上,待焚的《乐经》用楚地鸟虫篆抄录,《尚书》带着齐鲁笔锋。。。 他恍惚间看到,大明司礼监内,《齐民要术》——这农书边沿竟有暗红批注“万历四十七年礼部验讫”。 “好个李斯。。。”老太监王承恩冷笑。 秦篆与明楷在眼前重叠,那些“以古非今者族”的条文,与魏忠贤当年禁毁东林讲章的奏疏如出一辙。。。 晨光初露时,典吏们发现库内简牍潮湿,大惊之际急忙架起烘烤竹简的陶炉。 王承恩盯着昨夜被自己泼水朱批的简牍被送进炉膛,丹砂在高温下逐渐变黑。 当值御史俯身查验时,他又故意打翻水盂,氤氲水汽中,那行被烤成黑色的批注竟似天然竹纹。 “此批竹简受潮批注不清,当重誊!”御史嫌弃地扔开竹简。 王承恩躬身捡拾装车,命人急送御史台衙署誊抄。。。 王承恩心道,“这些也只是权宜之计,关键还是在于始皇帝对这些事情的看法,惟有简在帝心,才能有机会向始皇帝进言!” 夏日飞雪后,天气渐渐闷热难当。 章台宫内,铜雀灯台里的蛟油噼啪作响。 王承恩跪坐在蟠螭纹玉簟边,手持素绢为始皇帝拭去额角细汗。 他的动作比前世擦拭司礼监的象牙笏板还要轻柔——前世侍奉崇祯帝的经验告诉他,帝王座下最忌僭越。 “陛下,岭南进贡的冰鉴到了。”王承恩将盛着碎冰的青铜匜置于案几,刻意让几粒冰珠坠落的声响惊醒了假寐的帝王。 这是他在东厂学的把戏——用细碎的杂音掩盖真正的动静,既全了君王颜面,又显侍奉者的机敏。 始皇帝半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昨日太医令进言“暑气伤肝”,建议用冰,却被他以“秦制无此例”驳回。 此刻碎冰在匜中叮咚,倒让他想起年轻时在邯郸见过的山涧清泉。 “你这老奴。。。”帝王尾音拖长,像在掂量该赐金还是赐杖。 王承恩立即捧出备好的说辞:“陛下,奴婢听闻楚地有‘夏日造冰’之术,特令少府试之。此非冬藏之冰,乃方士以硝石所凝。” 此时,竹帘外适时传来徐福的惨叫声——那倒霉方士正在院中表演制冰,王承恩特意让协助的虎贲卫把硝石桶敲得震天响。 始皇帝捻起一块冰晶,看着它在掌心化成一弯月牙,“此物倒是比仙丹实用。” 三更梆响时分,王承恩发现帝王批阅简牍的手在微微发颤。 他借着添灯油的机会,将温好的羊乳混入蜜水呈上。 盏底暗纹是燕国旧制的云气纹——这是他从待焚的燕宫旧物中特意拣选的。帝王指尖抚过盏沿时顿了顿,终究饮下半盏。。。 数日后,夜半,暴雨突至,王承恩“偶然”撞见值夜郎官打盹。 他立在廊下不曾挪步,玄色袍角被雨水浸成墨团。 王承恩摆手挥退欲进献宵夜的寺人,隔着十二重鲛绡帘轻声道:“陛下,少府送来宵夜黍米糕。” “呈来。”始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嘶哑,案头那卷《韩非子·孤愤》倒扣在帛巾上。 王承恩垂首入内,瞥见砚台中凝结的墨块形似辽东地图——那是李斯午间进献的伐胡策论。 黍米糕揭盖的刹那,蒸腾的热气在冰鉴表面凝成水珠。 王承恩状似无意地将冰鉴推开半尺:“楚地巫医有云,夜食寒物伤胃络。”他记得崇祯最后那年的咳疾,便是因贪食冰饮所加重。 始皇帝拈起糕饼的手顿了顿,突然道:“你可知这黍糕的包法。。。”话到半截却转作一声嗤笑,似在嘲笑自己竟与阉人论及往事。 王承恩却已从对方摩挲粽叶的指尖读懂了未尽之言——当年为质邯郸时,赵姬常用苇叶裹黍米偷送牢中的异人。 “奴婢家乡有童谣云,‘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醉人怀中揣的,正是这般用艾草熏过的黍团。” 青铜灯树忽然爆了个灯花。始皇帝凝视着老宦官低垂的白首,恍惚看见邯郸街头那个偷塞黍团给他的乞儿。 那年他叫赵政,饥肠辘辘地缩在茅檐下,有个蓬头稚子将半块黍糕塞进他怀里,叶子上还沾着狗尾巴草的绒毛。 “退下吧。”帝王挥袖,却在王承恩退至门边时突然开口,“明日着少府采办艾草。” 老宦官应诺时,听见案几抽屉滑动的轻响——那里藏着半片风干的邯郸苇叶。 次日朝会,当博士宫众人为“郡县制”争得面红耳赤时,帝王忽然扭头看向殿柱后的阴影问道:“承恩,你怎么看?” 满殿朱紫俱惊。 老宦官王承恩伏地时露出后颈未愈的杖痕——那是三日前他替犯错的寺人受的刑,赵高眼看着新来的“阉宦”越来越得始皇帝的信任,妒心大起,终于逮到了机会,显然始皇帝也知道此中玄妙。 “奴婢愚见,昔周封诸侯而今裂土,非制不善,乃势易也。”他故意让嗓音带着雨夜的沙哑,“陛下混一四海,当使黔首知法如同知日月。” 李斯的笏板“啪嗒”落地,这分明是他昨日廷议所言,从此阉人口中说出却更显质朴之声。 始皇帝摩挲着玉璜,想起昨夜那盏温热的燕式漆器,心中沉思,“这老奴,连他翻阅《韩非子》时多停留的段落都记得分明,需再好生试探一二。” 数日后,出狩大典,王承恩等寺人随侍。 当一匹惊马冲向御辇时,其余寺人呆傻之际,却见那老宦官竟如鹞子般扑出,生生攥住疯马辔头。 王承恩的虎口瞬间迸裂,鲜血滴在玄鸟旗上,开出比丹砂更艳的花。 是夜,骊山汤泉,始皇帝突然开口,“你倒像朕旧识”,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回忆。 雾气朦胧了帝王半生杀伐,此刻竟显出几分邯郸少年的影子。 王承恩将药浴中的茱萸换成安神的兰草,轻声应道:“奴婢惶恐,陛下明鉴,奴婢出身微末,进宫之前未曾得见天颜,然得贪天之幸随侍左右,奴婢定当好好侍奉陛下。” 水波荡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老宦官退下时,将始皇帝极度厌弃的《吕氏春秋》换成了李斯、赵高、胡毋敬曾经进献给他的《仓颉篇》。 月光透过纱帷,在竹简上描出两个重叠的影子,恍若煤山那两株纠缠的海棠与老槐。。。 第38章 浑水摸鱼 骊山汤泉的雾气在王承恩的玄色绢袍上凝成细密的水珠,鎏金蟠螭纹腰带在蒸腾的水汽中泛着幽光。 他垂首侍立在十二折青玉屏风后,耳畔回响着竹简与青铜案几相触的清脆声响。 始皇帝翻阅奏疏的指尖在《谏逐客书》修订版上停顿,朱砂笔尖悬在“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一句上方,将落未落。 这本是丞相李斯将他的旧作重新润色后呈报上来的版本,只是被王承恩看到后偷偷加上了这句《六国论》里的名句,算是潜移默化间开始改变始皇帝对李斯的看法。 “承恩,取少府新制的《海疆舆图》来”,帝王低沉的嗓音惊得檐角铜铃轻颤,“徐福所言蓬莱仙岛,与燕人所述海市蜃楼方位相差几何?” 王承恩躬身应是,革靴踏过水磨青砖时,刻意让腰间玉组佩发出细微的叮咚声。 转过三重鲛绡帷幔,他看见典书郎正伏在柏木案上瞌睡,案头那卷燕国旧档《海经注》半摊着,羊脂灯映着“碣石之宫,方士云集”的字样。 老宦官的手指在漆匣边缘轻轻一叩,惊得典书郎猛然抬头,额头却撞翻了盛着墨迹的青瓷砚台。 王承恩顺势用袍袖掩住泼溅的墨汁,袖中暗藏的茜草汁帕子已不着痕迹地吸去了《海经注》上几点墨痕——那正是记载徐福师承疑似燕国方士或又拜师鬼谷子更甚墨家之人的段落。 \"当心些。\"他温声提醒,枯瘦的手指却精准地翻到绘有星象图的帛页。 当指尖触到帛面暗绣的北斗纹时,袖中磁石轻颤,将预先藏在屏风后,前几日进献给始皇帝的青铜司南针吸得微微偏转。 回到汤泉殿时,突如其来的暴雨正击打着琉璃明瓦。 王承恩展开三丈长的鹿皮舆图,图上海浪用螺钿碾成的粉末勾勒,在灯烛下泛着幽幽蓝光。 他佯装整理卷轴,实则将《海经注》压在舆图东北角——那里绘制的蓬莱仙山,正与燕国旧档中“箕星主东,海市现于孟津”的星象图重叠。 帛书翻卷间,他突然想到燕昭王求仙的青铜祭器纹样也恰好与徐福所绘仙山重叠,“陛下圣明,燕赵方士皆言东海有灵,然各郡及《山海经》中所述仙山方位。。。似也与星象分野暗合。” “奴婢家乡亦有谚云,‘海上三仙山,一谓蓬莱,二曰方丈,三为瀛洲’”,王承恩眼珠一转,心中暗想,正好借此良机告知始皇帝东番、琉球、瀛洲等地,随即继续说道,“岭南海边渔家也有传闻,‘海之东为蓬莱,其之南为夷州,其之东为瀛洲,夷州左右又有澎湖、琉球、奄美诸仙山’。” “陛下请看”,他屈膝呈上青铜司南,针尖在磁石牵引下微微偏向碣石方向,“徐福多年前所献之海图中的仙山方位,恰合太史令近日观测的彗星轨迹。” 说话间,袖中暗藏的磷粉随着动作飘落,在司南盘上燃起几点幽蓝星火。 始皇帝冕旒下的瞳孔倏然收缩。 他抚摸着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的航海路线,忽然扯动鎏金铃绳:“传太史令!即刻核对故六国之星象记录!” 雷声碾过殿宇时,王承恩正跪在青铜冰鉴旁添蜜水。 他听见自己枯枝般的手指捏碎冰块的脆响,看见碎冰坠入玉卮时激起的涟漪——那涟漪里倒映着赵高阴鸷的面容,正藏在殿外描金柱后,玄色官袍被雨打湿成更深的墨色。 当太史令捧着星图疾步入殿时,老宦官已退至蟠龙柱阴影中。 他数着檐角铜铃被风拂动的次数,第三十六声铃响时,听见了帝王沉吟,“着令云阳狱暂缓处置六国方士,待星官验其学说真伪。”始皇帝顿了顿又道,“博士宫所藏天文历法之书,加紧抄录,宫外典籍,暂缓焚毁。 王承恩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又借着整理散落竹简的时机,将《甘石星经》残卷塞进太史令的犀角算筹袋——那些记载二十八星宿与海流关系的文字,明日便会成为徐福航海图的最佳佐证。 更漏指向子时,药浴的雾气愈发浓重。 王承恩捧来用艾草熏过的葛布中衣时,瞥见始皇帝后颈那道邯郸旧疤——当年为质时被赵国公子推入冰窟的伤痕,此刻在热气中泛着淡红。 他忽然想起煤山那株老槐树,崇祯自缢时,中衣领口也露着类似的旧伤。 “陛下,水温可需调整?”他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像秋叶擦过宫墙。 青铜药吊中沉浮的兰草随话音打着旋,将本该投入浴汤的曼陀罗花悄悄压在壶底——那是赵高嘱咐添加的安神药,此刻却被老宦官用银簪挑出,碾碎在靴底。 当帝王身躯沉入药浴时,王承恩正跪在白玉踏跺上烘干待焚的竹简。 火盆里跳跃的火焰将“诗三百”三字舔舐成灰,他却借着翻动简牍的声响,将《尚书·尧典》的残本塞进取火的炭筐夹层。 明日这些典籍便会随新炭送入观星台,成为太史令验证方士之说的“天赐证物”。 暴雨渐歇时,守夜侍卫的铜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王承恩抱着待洗的帝王常服走向浆洗房,玄色袍角扫过回廊青砖,留下蜿蜒的水痕,宛如一条游向深渊的墨龙。 他知道明日朝会上,李斯会如何暴跳如雷,赵高会如何暗中查访,但此刻他的袖中,那片从《海经注》上撕下的星象图,正贴着王承恩穿越秦朝带来的明制铜钱微微发烫。 王承恩摩挲着那枚崇祯通宝,想起了那夜宫中崇祯挥舞的佩剑。念及此,他暗暗鼓劲,这一次,要让文明的星火,在祖龙所谓的“暴政”缝隙中偷生。。。 第39章 隔岸观火 翌日,果不其然,朝会之上,李斯竭尽其所能,开篇即放出“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亡”言语,说到人言可畏之际,更凸显律法之公正,谏言始皇帝政令必行,赵高也在一旁帮腔。 其后,虽太史令的星象与六国天文历法典册记载暗合,徐福海图亦能佐证,最后只得了暂缓焚毁天文简牍的诏令。。。 三日后,入夜时分,典书阁的青铜蟠螭灯吐出幽蓝火苗,将王承恩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枯枝般的手指抚过柏木架上的《墨子》简册,指尖在“兼爱”二字上悬停片刻。 “王公公倒是勤勉。”阴恻恻的嗓音自梁柱后传来,赵高玄色深衣上的金线蟠螭在烛光下游走如活物,“这般时辰还在查验伪书?” 王承恩心下了然,赵高果然开始调查此中机密了。 他转身时特意碰倒案头漆盒,五色丝线缠着的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墨家弟子异房应声而入,粗布麻衣下摆沾着新磨的朱砂,状似慌乱地跪地收拾——他宽大的袖管拂过地面时,正将三卷《墨子·尚贤》真迹扫入暗格。 “赵府令见笑。”王承恩咳嗽着举起篡改过的简册,“这些墨家妄人能够出世,足够彰显吾皇威加四海泽被苍生!老奴正待呈报御史台。”他说话时喉结微微颤动,暗红中衣领口处,赵高留下的杖痕仍未痊愈。 赵高踱步上前,鲨鱼皮剑鞘擦着墨家异房的脊梁划过,惊得年轻墨者后颈暴起鸡皮疙瘩。赵高抽刀劈向木架,寒光闪过处,三捆竹简应声断裂。 王承恩袖中磁石轻震,预埋在柏木架后的铁片将刀刃\"铮\"地吸住——这动静倒像是故意劈砍查验。 “府令当心!”王承恩佯装惊慌,踉跄间撞翻盛着鱼胶的陶罐。 粘稠的液体泼在赵高麂皮靴面上,将金线蟠螭纹糊成混沌一片。 异房趁机将最后几卷真迹塞入地砖暗格,指节叩击砖面的节奏暗合《墨子·号令》的守城密语。 阁外突然响起环佩叮当,李斯峨冠博带的身影映在茜纱窗上。 王承恩浑浊的眼珠一转,突然高声叹息:“可惜这些伪书糟蹋了上好的新竹!”他枯瘦的手指捏起半片简牍,“您瞧这刮削痕迹,分明是近日新作。”说话间指腹抹过竹片,暗藏的朱砂将竹简之上的刮痕染得猩红刺目。 赵高收刀入鞘时,刀柄镶嵌的蓝宝石正映出李斯等人踏入阁门的身影。 御史大夫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突然俯身捡起半片《非攻》残简:“中车府令好刀法,只是这断口处”,他指尖捻起竹片,“怎会有未干之朱砂之痕迹?” 王承恩的呼吸凝滞了半拍。异房突然重重叩首:“诸位大人明鉴!”他举起染满朱砂的双手,“小人是奉命用磁石查验简册,恐有逆党藏铁传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磁石,当众吸起数枚铁屑——那是他方才趁人不备暗中撒落的。 李斯冷笑一声,象牙笏板突然挑起王承恩的下巴:“适才之言语已入众人耳中,你这阉宦倒是忠心”,笏板边缘的云雷纹刮过老宦官结痂的杖痕,“只是这磁石查验之法,可是墨家机关术的要诀?” 阁内烛火猛地一晃。 王承恩瞥见异房袖中即将滑落的铜矩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几乎蜷成虾米。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帕子,染血的绢帕飘然落在李斯靴前,上面赫然绣着骊山陵的蟠螭纹——这是帝王亲赐的伤药包裹,被手中猩红朱砂及舌尖之血染红。 “老奴。。。老奴只知陛下每日批阅至深夜。。。”他喘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故要仿墨家机关制。。。制御寒手炉。。。”说着突然掀开袍襟,露出腰间暗藏的青铜暖炉,炉身镂刻的“兼爱”二字在火光下流转。 赵高突然抚掌大笑,金丝护甲刮得刀鞘嘶嘶作响:“难怪陛下近日手炉不离身!”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异房紧绷的脊背,“只是这等精巧物件,怕是要墨家钜子黄庭靖亲自。。。” 话音未落,阁外突然传来钟鸣。 王承恩扑通跪地:“亥时三刻,该为陛下奉宵夜了。”他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冷的地砖,瞥见异房正将真迹转移时蹭落的竹粉,悄悄用袍角碾散。 待玄色官袍悉数离去后,异房扶起老宦官的手在发抖。 身后,墨家钜子黄庭靖悄然出现,只见他对着王承恩做着墨家最大礼节,“承蒙公公大恩,墨家感激不尽!昨日相见,本不尽信,今日之事,惭愧之极!愿以微薄之力,报答公公厚恩”。话毕,新刻的《墨经》真迹在青铜灯火下泛着幽光。 “钜子言重了,”王承恩说道,“惟恰逢其会,只愿始皇帝海纳百川包罗万象,保持‘兼爱’之心,继百家典籍之绝学。。。” 章台宫内,王承恩为始皇帝奉上宵夜后退下。 始皇帝屏退左右,抬头回望阴影处,冕旒轻动,玉珠相击声响中传来他威严的声音,“可查清楚了?” 阴影处现一寺人,跪地参拜后回答,“陛下,王承恩此人家中贫瘠,亲人均已故去。坊间问询,此人年幼好学,素有抱负。及至咸阳城后,故居内无一黄白之物,可谓陋室,更甚者墙上书‘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然昨日王承恩私会一人,因墨家机关,不得近身,只得远观以避人耳目,末将猜测为墨家钜子黄庭靖。今日王承恩因墨家典籍复与李斯、赵高生隙。” 始皇帝听完监官话语后,揉了揉眉头,舒展了下手臂,“既如此,王承恩,倒真是个妙人。继续看着这两派吧,倘有命危之险时急报于朕。。。” 卯时的更漏声渗入典书阁窗棂时,王承恩正用狼毫蘸着鲛人油,在楚帛残片上勾勒最后一笔仙篆。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山海经》绘卷上,与刑天舞戚的图腾重叠成诡谲的剪影。 窗外骤起的秋风卷着槐叶拍打窗纸,恰似煤山那夜崇祯帝袍角扫过枯枝的声响。 “王公公倒是雅兴。”赵高的玄色深衣挟着露水寒气飘然而入。 老宦官手腕稳如磐石,笔锋在“德”字收尾处轻轻一颤,暗藏的磁粉随着动作洒落帛面:“府令慧眼,此乃徐福等人新拓的仙篆。” 赵高的麂皮靴尖碾过地上散落的陶片,齐国“天齐”瓦当的碎片在青砖上刮出刺耳锐响。他突然俯身,护甲上的铜螭首几乎抵住王承恩的太阳穴:“本府怎么听说,碣石渔民捞起的仙篆,写着‘焚书者诛’?” 王承恩故技重施,顺势打翻砚台,鲛油混着磁粉泼在赵高袍摆,将蟠螭纹染成混沌一片:“老奴该死!这就为府令更衣。。。” 枯手当即就要扯开对方玉带。 阁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咚,李斯峨冠博带的身影踏入门内,“阉奴放肆!” 李斯的象牙笏板劈空抽来,却在触及老宦官肩头时骤然转向,将案头《尚书》扫入炭盆。 火焰腾起的刹那,王承恩袖中磁石轻震,预藏在简册铁扣中的磷粉遇热爆燃,青烟中竟显出“荧惑守心”的天象图。 “陛下驾到!” 秦朝禁军铁靴踏碎晨曦的刹那,王承恩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上李斯沾着炭灰的皂靴:“奴婢万死!昨夜整理仙篆时,发现。。。”他颤巍巍捧起帛片,磁粉在晨光中流转如星河,“这‘荧惑’二字,竟与太史令日前的星图暗合!” 始皇帝深衣上的蟠龙纹随着呼吸起伏,玉韘叩击剑鞘的节奏渐急。 赵高突然轻笑,“难怪近日典书阁总有磷火飘摇,原是王公公在观星。。。” “臣请彻查妖言惑众之徒!”李斯笏板直指王承恩。 却见老宦官突然撕开中衣,露出心口处新烙的仙篆——实为墨家用热铜伪造的“受命于天”。 焦糊味弥漫间,墨家异房捧着星象图疾奔而入,“禀陛下!太史令急奏,荧惑移至心宿二,恰应海外仙山方位!” 王承恩咳出血沫,染红的指尖点在帛片“诛”字上:“老奴愚见,这天象莫不是。。。”他刻意顿住,看着始皇帝的手抚过腰间的和氏璧——那缺角处昨夜刚被墨家弟子用鱼胶粘上微型铜管,内藏百家典籍缩微摘要。 “报!方士徐福传讯!”蒙毅的锁子甲撞碎阁内凝滞的空气,手中捧着一个铜匣。 王承恩在众人注视下开启铜匣,浸泡在鲛油中的树皮卷缓缓展开,露出用磁粉书写的仙谕——实为前夜沉入渭河的《孟子》残篇。 “天降玄鸟,衔书而至。。。”老宦官的诵读声突然被咳嗽打断,赵高的金丝护甲突然扣住他咽喉:“这墨迹分明是。。。” “是咸池之水!”异房突然跪呈陶罐,“徐福仙师言明,东海咸池乃西王母沐发之所!”罐中海水泼溅在地,与王承恩袖中漏出的磁粉相触,竟在青砖上显出闪光纹路“书同文”的墨家手段。 始皇帝冕旒骤震,十二旒玉珠相击如骤雨。 赵高忽然抽剑准备劈向青砖,“陛下,妖物当毁”。 王承恩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后背硬接李斯一记笏板,嘶声喊道:“陛下!此乃天赐文脉!” 始皇帝令蒙毅制止住两方,沉思片刻后,吩咐禁军封锁此处,再做计较。。。 第40章 瞒天过海 典书阁外寂静无声,阁内的青铜烛台将王承恩佝偻的影子投在那卷处理过的《山海经》绘卷上。 赵高的麂皮靴碾过青砖缝隙间的磁粉,金丝蟠螭纹护甲擦着剑鞘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王公公这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呀,\"赵高俯身仔细观瞧绘卷,玄色深衣上的沉香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这磁粉绘制的星图,倒比太史令的龟甲占卜更精巧。\" 王承恩喉结微动,袖中磁石贴着腿侧轻震:\"府令说笑了,老奴不过是。。。\"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染\"血\"的帕子\"不慎\"飘落在李斯皂靴前。 丞相的象牙笏板立刻挑起绢帕,云雷纹边缘刮起几粒朱砂。 \"《秦律·杂律》有载,\"李斯的声音像铁犁划过冻土一般,\"伪造天象者,车裂。\"他的笏板突然指向青砖上闪烁的\"书同文\"纹路,\"这玩意恐怕遇水则散吧,蛊惑人心的东西岂能长久,公公莫不是要陛下信这转瞬即逝的鬼画符?\" 阁外忽起狂风,十二重鲛绡帘幕翻卷如浪。 王承恩借势扑跪在地,枯瘦的手指深深抠入砖缝:\"陛下明鉴!老奴昨夜查验燕国旧档时,确见箕子东渡的记载。。。\"他颤巍巍捧起漆盒,青铜司南针在磁力牵引下\"咔\"地转向东北,\"徐福仙师所言及所献海图中的蓬莱方位,与此针所指分毫不差!\" 始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帝王的手指抚过漆盒边缘的饕餮纹,突然扯动腰间玉璜:\"蒙毅,取太卜的星盘来。\"玄甲碰撞声响起时,赵高的剑柄已不自觉间摆向王承恩后心。 \"且慢!\"李斯突然掀开《尚书》残卷,竹简上的蝌蚪文在烛光下诡谲如活物,\"臣请陛下细看——\"他的笏板挑起简牍间半片鱼鳞,\"这所谓仙篆的墨迹,分明混着渭河鲤鱼的腥气!\" 王承恩的冷汗浸透中衣,面上却浮起浑浊的老泪:\"丞相大人明察,此乃。。。\"他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暗藏的磷粉随动作飘散。预先藏在梁上的墨家机关应声启动,北斗七星的光影透过纱窗,正与青砖纹路重合。 \"报——!\"蒙毅阔步入殿,甲胄上沾着夜露,\"渭水亭长急奏,昨夜陨星坠于骊山东麓,石上现''海内一统''古篆!\"他将陨石碎片呈上时,墨家秘制的荧光粉在昏暗阁内流转如星河。 赵高的剑柄猛然施加压力:\"好个天降祥瑞,王公公这戏法。。。\"话音未落,始皇帝突然拂袖,十二旒玉珠扫过丞相李斯的笏板。 \"赵高,\"帝王的声音似磬钟轰鸣,\"三日前你奏报典书阁磷火飘摇,可曾见过这般星图?\"他的指尖点在陨石裂纹处,那里用磁粉嵌着微缩的《史记·禹贡》九州图。 李斯的峨冠微微颤动:\"陛下,《商君书》有言,''疑行无成,疑事无功''。臣请彻查星象与海图关联,再议焚书之事。\"他的嗓音带着微妙的不甘——这位法家巨擘已嗅到了权柄松动的气息。\" \"李通古,\"始皇帝突然以字相称,惊得李斯手中的笏板坠地,\"你上月奏请焚毁的《神农本草》,可还记得其中防疫药方?\"帝王从袖中抖出帛书,正是王承恩昨夜暗中呈上的医家抄本,\"疫病肆虐的南郡,靠这''糟粕''少死了三成民夫。\" 阁内死寂中,王承恩的喘息声格外清晰。他感觉后心像被暗处的毒蛇盯上,转头才发现赵高的剑柄遥指着自己,赵高的冷笑在耳畔响起:\"公公可知,咸鱼翻身仍是俎上肉?\" \"老奴。。。老奴只知为陛下分忧。\"王承恩以头抢地,却触发了墨家早已安排好的机关,只见《甘石星经》的残页在阁内飘飘荡荡,其中一页正落在始皇帝掌心。 帝王的目光扫过星图与海疆舆图的重合处,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柱积灰簌簌而落,惊起藏在典书阁屋檐下的雏燕。 \"传诏!\"玉璜击案声惊破黎明,\"典书阁所藏农、医、天文典籍暂存兰台,着博士宫与墨家共勘。其余典籍再行核对。\" 冕旒玉珠又转向一旁匍匐在地的老宦官,\"王承恩。\" \"老奴在。\" \"这勘书之事,你督着墨家去做。\"帝王的手指摩挲陨石纹路,\"若有差池。。。\"和氏璧的缺角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奴愿以项上头颅担保。\"王承恩重重叩首,额角血迹在青砖上绽开暗梅,而他的余光也瞥见了赵高藏在袖中的一点寒光。。。 翌日,章台宫内,王承恩侍于一侧,玄色绢袍下摆处沾满晨露。 他枯瘦的手指一一拂过,殿内灯火寂灭。 \"禀陛下!\"蒙毅洪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殿内议事之声为之一滞。 只见蒙毅大步流星奔入殿内,半跪于始皇帝阶前,\"南山猎场有白鹿现世,角刻籀文!\"他举起手中滴血的鹿角大声禀告。 始皇帝冕旒微颤,十二旒玉珠相击声里,王承恩已捧着犀角盘趋步上前。 当蒙毅将鹿角置于盘中时,老宦官的手腕恰到好处地一晃——晨光穿过镂空盘底,将\"德政昭昭\"四字投影在帝王深衣的蟠龙纹上。 这是墨家钜子黄庭靖昨夜用野蜂蜡混合赭石,对照石鼓文临摹的杰作。 \"陛下请看。\"王承恩的指甲轻刮鹿角凹痕,\"这籀文走势,竟与骊山新出土的诅楚文一般无二。\" 说话间袖中滑落半片陶片,正是数日前从待焚书堆里抢救的楚简残片。残片上\"昭德\"二字被刻意放大,与鹿角刻痕完美契合。 蒙毅突然单膝跪地,玄甲撞碎满地晨韵:\"臣请命彻查祥瑞真伪!\"他剑柄的铜螭首正对着王承恩咽喉。 老宦官却恍若未觉,俯身时发髻中的铜簪擦过将军耳畔,簪头暗藏的磁石引得蒙毅佩剑嗡鸣——这是墨家弟子特制的机关。 \"蒙将军忠勇可嘉。\"王承恩直起身时,瞥见蒙毅虎口新添的伤处,自袖中取出一枚蜡丸放入蒙毅手中,\"这是太医令新制的伤药。\" \"只是这祥瑞现世之地。。。\"他指向南山峭壁,晨雾中隐约可见新筑的观星台,\"恰是太史令近来观测荧惑守心的方位。\" 始皇帝突然抚掌,指节上的玉韘磕在面前桌案,\"承恩,传少府令!即刻以白鹿角制笔,誊写祥瑞仙书,焚文祭祀,上达天庭!\" 王承恩躬身应诺。 午时前,王承恩捧着新制的鹿角笔回到章台宫,看墨家弟子异房在素帛上挥毫。 当写到\"泽被四海\"时,异房突然笔锋一转——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老宦官适时打翻朱砂罐,赤色液体泼在蒙毅甲胄上,遮掩了将军袖中滑落的密函。 \"阉奴放肆!\"蒙毅的剑锋抵住王承恩咽喉,却在看清对方手中展现的火漆纹样时骤然僵住——那是蒙毅奉命安插在赵高府中的暗探印记。 老宦官指尖轻弹,暗记飘入燃起的祭天火堆,腾起的青烟中浮现出赵高与李斯密谈的剪影。 始皇帝的目光被青烟吸引,王承恩跪呈祥瑞文书:\"陛下,墨迹未干时焚祭天地,最是灵验。\" \"准。\" 太史令上前两手捧起仙书,祭祀之礼伴着口中祷告词句将仙书呈入天火之中,素帛瞬间被火舌舔舐,\"书同文\"三字在烈焰中渐显金边——这是墨家用鱼胶混合金粉书写的秘技。 灰烬飘散处,殿门处等候的十二名童男童女捧着手中陶瓮缓缓开启,数百只信鸽振翅而起,翅上绑着的桦皮典籍碎片如雪片纷飞。 殿内众人急忙移步殿外仰头观瞧。 蒙毅突然按住王承恩肩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老宦官锁骨:\"公公好手段。\"他齿缝间挤出的话语裹着血腥气,\"只是这鸽子。。。\" 话音未落,鸽群突然变换阵型,在空中排成籀文\"天禄\"二字。 \"将军可知?\"王承恩咳嗽着指向鸽群,袖中暗藏的磁石引得蒙毅剑穗上的铁珠乱颤,\"这些信鸽,喂食太仓陈粟最佳。\" 始皇帝大笑,\"蒙将军,着力组建信鸽卫吧。\" 夕阳西沉时,王承恩在祭天火堆废墟中拾起半片未燃尽的素帛。帛上\"泽被\"二字残存,墨迹渗入龟裂的陶瓮缝隙——这些陶瓮今夜将被沉入渭河,内藏的《诗》《书》用鱼胶封在夹层,留待后世重见天日。。。 第41章 李代桃僵 骊山别院的松涛声忽远忽近,王承恩的葛布袍角被夜露浸得沉甸甸的。 他屈指叩响柏木门扉,三重三轻的节奏惊起檐角铜铃,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从地底传来。 \"钜子倒是谨慎。\"王承恩望着从暗门走出的黄庭靖。墨家钜子的麻衣下摆沾着朱砂,十指关节因常年摆弄机关粗大如树根,腰间悬挂的铜矩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黄庭靖摩挲着手上一只机关鸟的青铜羽翼:\"公公深夜造访,总不会是为赏月吧?\" 鸟喙突然张开,吐出一卷用鱼胶密封的帛书,墨家钜子说道,\"三日前赵高的人在巴蜀截获三车竹简,其中就有《墨子·备城门》的孤本。\" 王承恩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枯瘦的手指抚过帛书边缘的墨渍:\"反击的可真快呀,昨日李斯在朝会上引《韩非子·五蠹》攻讦百家,要把墨家打成''以武乱禁''的暴徒,又被扳回一城,不知钜子可愿陪老奴赌一把?\"他突然掀开地窖暗格,沙盘上的咸阳城微缩模型惊起尘埃。 黄庭靖的铜矩尺\"当\"地插进沙盘,渭河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墨家''璇玑玉衡''需三十六面铜镜,七日方能布阵。公公是要星象与徐福海图重合?\"墨家钜子那粗糙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观星台,\"稍有差池,投影偏移半寸。。。\" \"陛下五日后东巡。\"王承恩从袖中抖出半枚虎符,\"蒙恬的戍边军今夜押送百车铜锭入城。\"他忽然剧烈咳嗽,染血的帕子飘落沙盘,盖住赵高府邸的模型,\"墨家可借修缮祭坛之名,在渭河两岸埋设镜阵。\" 机关鸟突然振翅,翼展掀翻案头灯盏。 黄庭靖在黑暗中按住王承恩手腕:\"公公可知,墨规第一条便是''赴汤蹈火,死不旋踵''?\"此刻钜子的呼吸急促且迫切,\"我要你一句真话——这些典籍当真能出函谷关?\" 王承恩反手扣住对方腕脉,袖中磁石吸住沙盘下的铁片:\"钜子请看。\"暗格轰然开启,数百卷用油布包裹的竹简泛着幽光,\"《神农本草》的防疫方,《神农》、《野老》的代田法。。。\" 他抓起一捆医简摔在案上,\"月余的南阳郡瘟疫,靠这些''糟粕''少死了两千人!\" 黄庭靖的铜矩尺突然劈开医简,竹片纷飞中露出夹层的帛书——那是用磁粉绘制的南疆水道图。\"好个偷天换日!\"他佩服的笑着问道,\"公公把农书藏在《韩非子》封皮之下,就不怕陛下察觉?\" \"所以需要钜子的''天志明鬼''。\"王承恩突然掀开袍襟,心口处墨家印记犹在,\"星象仪投射''荧惑守心''那夜,请钜子将这批书混入徐福的求仙船队。\"他指尖蘸血在沙盘上画出航线,\"琅琊港的守将是墨家弟子,不是吗。\" 墨家钜子听后抚须轻笑不语。。。 五更梆响时,机关鸟的阴影掠过典书阁飞檐。 赵高的密探撬开铜锁,却见满架《商君书》抄本整饬如新。 他狐疑地抽出第三十六卷,竹简突然爆开磷粉——墨家钜子预先埋设的机关将人逼退三步。 \"中车府令要看的是这个吧?\"阴影中传来异房的声音。 年轻墨者从梁上倒悬而下,手中《墨子·非攻》的封皮下,赫然是李斯与匈奴往来的密信抄本。 密探的剑还未出鞘,地砖内的机关已然开启,片刻后典书阁内再无人声。 非攻匣被机关鸟带起,顺着渭河急速飞翔,匣中《孙子兵法》的玉简与机关齿轮碰撞,在漆黑的夜空中奏响文明的颤音。。。 章台宫外九十九级玉阶凝着晨露,殿内徐福正捧着鲛绡包裹的海疆图,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李斯的象牙笏板在掌心转了个弧光,突然指向殿柱阴影:\"臣闻东海有巨鼋吐息成雾,徐福,你所谓之仙山,莫不是这等精怪作祟?\" 王承恩捧着金丝楠木托盘的手纹丝不动,盘中冰鉴腾起的寒气却扑湿了赵高的蟠螭纹深衣。 \"够了!\"始皇帝冕旒巨震,十二旒玉珠险些撞碎在御案边缘,\"徐福,你三日前奏报的求仙船队,为何至今仍泊在琅琊?\" 徐福的喉结上下滚动,鲛绡帛书簌簌作响:\"回禀陛下,童男童女中混入墨家。。。\"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蒙恬甲胄上沾着新鲜血迹,怀中青铜匣的饕餮纹正咬着半截断箭。 \"陛下!\"蒙恬单膝砸地,青砖应声裂开蛛网纹,\"臣在押送铜锭途中,于渭水亭长处截获六国余孽密匣,内有。。。\"他猛然掀开匣盖,玉版上墨家秘制的荧光粉遇光流转,竟显\"禹疏九河\"的古篆。 李斯的笏板\"当\"地击在玉阶:\"荒谬!这分明是。。。\"他突然噤声——玉版夹层落出的半片竹简,正是他上月焚烧的《神农》、《野老》残页。 王承恩颤巍巍拾起竹简:\"老奴愚钝,这''深耕易耨''之法,与陛下令蒙恬将军屯垦北疆的诏令。。。\"他故意让简牍上的代田法图解展露在晨光中,磁粉绘制的沟垄纹路与玉版河网暗合。 赵高眼见不妙,突然上前扣住徐福肩膀:\"仙师不是说童男童女要''洁净无瑕'',怎的墨家机关术混进了船队?\"力道之大,竟将徐福的深衣扯开半幅,露出内衬的磁石腰带——昨夜王承恩亲自为他系上的保命符。 \"府令明鉴!\"徐福突然跪爬向前,腰带吸附住御案下的铁扣,\"这。。。这是蓬莱仙长赐予的辟邪之物。。。\"话未说完,整个御案竟被磁力带得移位三寸,露出地砖下墨家预设的\"洛书\"投影。 始皇帝霍然起身,冕旒玉珠扫过李斯惨白的脸:\"好个''以法为教''!蒙毅!\" \"臣在!\" \"带人去博士宫,把上月焚烧的书目誊录拿来。\"帝王的指尖抚过玉版河网,突然发力捏碎边缘,\"李通古,你可知这''禹贡九州''图与匈奴王庭的舆图...竟有七分相似?\" 王承恩适时捧出漆盒:\"老奴昨夜整理燕国旧档,发现丞相门客半年前曾出入匈奴使团驿馆...\"盒中羊皮卷展开,李斯与匈奴单于往来的密信上,赫然盖着法家印信。 \"妖言惑众!\"李斯的峨冠突然崩开玉簪,散落的发丝扫过王承恩手中的冰鉴。预先藏在鉴中的墨家药粉遇热挥发,将密信上的朱砂印鉴染成诡异的紫红。 黄庭靖的机关兽恰在此时破殿而入,青铜龟甲上刻满百家典籍摘要:\"陛下!墨家弟子在渭河掘得夏鼎残片,上有''民为邦本''铭文!\"兽口张开,三百枚活字印模倾泻而出,在玉阶上拼出《孟子》残篇。 赵高突然拔剑刺向机关兽:\"阉党!\"剑锋却在触及龟甲时被磁力引偏,正挑落徐福的方士冠。 \"好!好!好!\"始皇帝连道三声,震得大殿内鸦雀无声。他抓起活字印模重重按进蒙恬捧着的诏书:\"即日起,医药、农桑、水利典籍免焚。着墨家、方士与博士宫共修''大典'',凡利国者——皆藏之兰台!\"玉璜突然劈开李斯的笏板,\"蒙恬将军,赐《神农》、《野老》抄本,安心屯垦北疆\"。。。 王承恩跪在阴影里,听着百家博士的欢呼愈发地振聋发聩,而墨家机关鸟正掠过咸阳城头,爪间《孙子兵法》的玉简,在暖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第42章 暗度陈仓 骊山北麓的方士营地笼罩在一片浓重的艾草烟雾中,一百零八盏青铜灯台在祭台周围摆出北斗阵型,灯芯浸过鲛人油,燃烧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火星溅在涂满朱砂的龟甲上,映得卢生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狰狞。 卢生穿着缀满星象图的道袍,手持桃木剑,正在祭台上踱步,脚下踩着复杂的禹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北斗星位上。 “卢兄,这龟甲上的裂纹真能让始皇帝相信是仙人降旨?” 侯生缩在祭台角落,手中紧攥着一卷用黄绢包裹的 “仙书”,袖口还沾着未干的朱砂,“昨日赵高派来的人说,必须在东巡前造出天谴之兆,否则。。。” 卢生猛地转身,桃木剑在龟甲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否则怎样?侯老弟莫不是怕了?” 卢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附耳低声说道,“侯生,吾等为始皇帝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期限可马上就要到了,你我二人久居于此,始皇帝对吾等可谓厚报,可自家人知自家事,长生不老药真能炼出来的话,吾等又怎会放过?” “眼看就要到交‘仙丹’的时候了,耗费数年之功,吾等方士商讨、琢磨、试炼良久,终不得法,最后不也只能得出一个‘因始皇帝暴戾无德,故无法炼出仙丹’的搪塞之法嘛,若赵高李斯派出监视吾等之人以此由头上报始皇帝,恐你我二人命危矣!” “幸得赵高、李斯近日联络,虽其二人暂已失势,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他二人许诺事成之后,封你我二人为太卜令,掌大秦占卜之事,不再炼药,岂不是脱离苦海。再说了——” 他抬手一指祭台西侧的阴影,“李斯大人的人就在暗处盯着,你以为那些从博士宫偷出的百家典籍残页是白送的?” 侯生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祭台中央的青铜鼎上。 鼎中燃烧着掺了磷粉的艾草,青焰缭绕间,隐约能看到鼎壁上用磁石粉勾勒的 “始皇死而地分” 六个大字。 这是赵高亲自设计的“仙人预言”,利用磁石遇热吸附的特性,待始皇帝东巡时,便会在陨石上显现。 “可墨家那些人。。。”,侯生想起昨日在咸阳城看到的墨家机关鸟,“他们四处搜集典籍,还和王承恩那老阉宦勾结,万一被识破。。。” “识破?”卢生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密信,信尾盖着赵高的印鉴,“赵高大人说了,王承恩只进宫月余,不过一跳梁小丑尔。明日吾等将‘仙书’呈给始皇帝,就说始皇帝所为已触怒上苍,再加上李斯大人在朝上弹劾,量他一个阉人翻不起浪来。”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墨家据点内,王承恩正借着牛油灯的光亮,仔细查看手中的羊皮地图。 密室四壁嵌着青铜齿轮,每隔一刻便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中央的沙盘上,咸阳城与骊山的微缩模型栩栩如生,渭河水道用银丝勾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依钜子方才所言,李斯赵高竟已背地里寻到反击之法,数日前见事不妙之时勾连炼丹方士”,王承恩指着地图上的方士营地,“卢生侯生他们也已同意与李斯赵高合作,今夜要搞‘仙人降旨’,应是和数年之前为吸引始皇帝注意,在邯郸那时用过的手法一般无二。这反击之处着实难办,一众炼‘丹’方士恐已被其控制。” 他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镜阵标记,“却不知墨家镜阵布置得如何了?” 黄庭靖握着铜矩尺的手青筋凸起,矩尺边缘还沾着新磨的朱砂:“三十六面青铜镜已埋入渭河两岸,明日卯时三刻,可借月光投射‘荧惑守心’星象。” 忽然,墨家钜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赵高的密探就在营地周围,我们的人截获他们传递的密信时,险些暴露。” 王承恩从袖中取出一卷被撕成两半的密信,信纸上的朱砂印记还带着温热:“这不正好?”他用磁石将两半信纸吸合,“让赵高以为我们中计,再将计就计。” 他望向密室角落的木架,上面摆满了仿制的“仙书”,每一卷都用鱼胶封着《孟子》《墨子》等百家的残页,“明日卢生呈‘天谴之兆’时,我们就呈‘天佑之象’,用磁石显影之术,让始皇帝看到‘泽被四海’四字。” 黄庭靖点头,铜矩尺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墨家弟子已在方士营地埋下磁石,待他们的‘仙人预言’显现,我们的镜阵便会扰动磁向,让那些字变成‘焚书者诛’。”说着忽然轻笑道,“卢生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用来惑众的磁石,终将成为反噬的利器。” 夜色渐深,方士营地的祭台上,卢生突然将桃木剑刺入青铜鼎,青焰轰然腾起,映得他脸上的朱砂咒文格外狰狞。 侯生颤抖着展开“仙书”,黄绢上的“天谴” 二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真有仙人提笔。 “时辰已到”,卢生低声细语,“侯老弟,明日随驾东巡时,记得在始皇帝面前晕倒,就说看到了仙人持剑斩龙——” 话音未落,祭台西侧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侯生脸色大变,刚要开口,卢生已抽出腰间的青铜剑,朝着阴影处刺去。 剑光闪过,一个黑影浮现于前,手中的竹筒被剑锋扫过,里面的密信散落一地。 “墨家细作!”卢生怒吼,对着黑影厉声大喝,“说,王承恩那老东西派你来干什么的?” 黑影正是墨家弟子异房,只见他口中一声呼哨,随即纵身一跃,半空中的机关鸟俯冲而下:“尔等之阴谋诡计,终将败露——”说话间已借夜色飘至远方。 身后卢生等人捡起地上的密信,借着灯光看去,脸色瞬间惨白。 信中详细记载了墨家镜阵的布置,以及王承恩准备呈给始皇帝的 “天佑之象”。 “快!”卢生踢翻青铜灯台,对着监视之人说道“通知赵高李斯大人,王承恩要反客为主!” 祭台上的火光映红了夜空,远处的墨家据点内,等到异房回归的众人继续完善着计划。 一炷香后,王承恩辞别墨家众人回转时,他望着远方腾起的火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知道,让百家典籍的星火,在大秦的版图上燃烧还是熄灭——这场关于文明存续的博弈,即将在始皇帝的东巡途中迎来最激烈的交锋。。。 第43章 欲擒故纵 咸阳宫外的朱雀大道被晨露打湿,三十六辆青铜辒辌车依次排开,车辕上的鎏金玄鸟纹在初阳下泛着冷光。 始皇帝的主车驾由六匹纯白战马牵引,马鞅之上的铜铃每动一声,便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王承恩穿着簇新的玄色宦官袍,腰间玉组佩叮当作响,正指挥宦官们检查装载典籍的车队——七十二辆辎车皆用生漆封箱,箱角暗刻墨家机关锁,唯有特定节奏的叩击才能开启。 “王公公”,公子扶苏的青骓马踏过积水,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袖口的云雷纹,“父皇为何突然要将兰台典籍带往东巡?”扶苏对这个以一己之力说服父皇挽救百家典籍的寺人佩服之极,然而回望远处正在接受检查的方士队伍时,眉头微蹙说道,“卢生、侯生之流近日言行乖张,怕是要借机生事了。” 王承恩俯身行礼,袖中磁石暗暗扫过公子扶苏的佩刀——这是蒙恬将军所赠的陇右精铁剑,剑柄处嵌着墨家特制的指南针:“回公子话,陛下欲借东巡之机,让天下人目睹大秦对‘医药、农桑、天文’典籍的珍视。” 他压低声音,“不过方士车队中应是混着三辆赵高的心腹车辆,昨夜墨家弟子发现车底暗格藏着朱砂咒符。” 扶苏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北斗纹:“蒙恬将军已秘密回返,派亲卫混入了运输队,若他们敢对典籍动手。。。”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一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正用长槊挑开方士车队的布帘,卢生的道袍下摆露出一角,袖口绣着的星象纹与赵高密信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大胆!” 侯生尖叫着扑向布帘,“此乃仙人车驾,尔等武夫怎敢。。。” 执锐士兵冷笑,长槊猛地挑起一箱行李,木箱摔在地上裂开,数十张画着骷髅头的黄纸散落一地,每张纸上都用朱砂写着 “始皇帝暴毙” 四字,纸角还盖着赵高府中的印记。 “报——!”士兵单膝跪地,手中举着半卷燃烧的帛书,“在方士行李中发现诅咒文书,墨迹未干!” 始皇帝的主车驾中传来玉璜撞击的声响,车帘掀开一角,十二旒冕旒下的目光如刀:“呈上来。” 赵高的玄色深衣在风中翻飞,他抢在王承恩之前接过帛书,指尖在 “天谴将至”四字上划过,突然惊呼:“陛下!此乃卢生等人勾结反贼所书,分明是要动摇我大秦之根基!” 王承恩注意到帛书边缘的锯齿状撕痕——这是赵高惯用的裁纸手法,与昨日截获的密信如出一辙。 他袖中磁石悄然靠近帛书,只见朱砂字迹微微泛起蓝光——果然掺了磁石粉,遇热便会显现隐藏的咒文。 “卢生”,始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青铜剑锋,“你昨日还说‘东海有仙山赐福’,缘何今日行李中竟藏着诅咒朕的文书?” 卢生扑通跪地,道袍上的星象纹沾满尘土:“陛下明鉴!此乃墨家细作栽赃!”他突然指向王承恩,“王承恩与墨家妖人勾结,妄图用妖法颠覆大秦!” 侯生趁机抱住始皇帝的车轮,额头撞在青铜车軎上:“陛下,臣等昨夜梦见仙人泣血,说陛下近日之举已触怒上苍,若不停手,必遭天谴。。。” “住口!”蒙恬的铁蹄踏碎青砖,手中铁槊指向侯生,“尔等方士行李中为何会有赵高府中的印信?”他抖开手中的证据,正是昨夜从方士营地搜出的赵高密信,“赵高大人,这封信上的印泥,可是你书房专用的朱砂龙涎泥?” 赵高的瞳孔骤缩,余光扫过李斯。后者正低头整理峨冠,袖中却悄悄捏碎了半块用来调包印信的蜡模。 “陛下”,王承恩突然跪下,呈上一方青铜镜,“臣请用照骨之镜查验帛书真伪。” “准!” 他拿着这墨家特制铜镜,转动镜柄,镜面上的八卦纹对准阳光,在帛书上投出奇异光影——“天谴” 二字下方,隐约浮现出“赵高”二字的磁粉显影。 始皇帝的手指扣在车轼上,玉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赵高,你还有何话说?” 赵高扑通跪地,额头砸在青石板上,眼珠转个不停:“陛下,臣、臣是怕方士妖言惑众,才让他们伪造诅咒文书,想借此警示天下。。。” “警示天下?”李斯突然出声,象牙笏板重重击在地上,“赵府令此举分明是滥用职权,混淆圣听!”他转向始皇帝,“陛下,臣请彻查方士与赵高的勾结,绝不能让妖言玷污大秦律法!” 王承恩看着李斯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中冷笑——这两人分明是在唱双簧,赵高做恶人,李斯装好人,妄图借此坐实暂缓焚书已冒犯上天。 他悄悄用脚尖踢了踢身旁的墨家弟子,后者会意,突然指着方士车队后方:“快看!那些箱子在冒青烟!” 众人望去,只见三辆标有“仙药”的辎车顶部正冒出淡淡青烟,箱体上的生漆在高温下鼓起气泡。 蒙恬率军冲过去劈开箱子,里面竟装满浸过桐油的竹简,每一卷都刻着“焚书者昌”的狂悖之语。 “陛下!”卢生突然跳起来,“这、这是墨家的阴谋!他们想嫁祸给我们——” “够了。”始皇帝的声音让全场寂静,他盯着赵高,“你私设刑堂、伪造文书、混淆圣听,按《秦律》当如何论处?” 赵高浑身颤抖,突然指向王承恩:“陛下,王承恩才是罪魁祸首!他与墨家妖人制造祥瑞,实则是想让始皇帝成为天下人之笑柄呀。。。” “赵府令,”王承恩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正是昨日截获的赵高与匈奴的密信,“您在信中说‘焚书之后,臣可借方士之手,让陛下东巡受惊,从而名正言顺地推行峻法’,这又作何解释?” 始皇帝的冕旒剧烈震动,玉珠撞击声如暴雨落盘。赵高脸色惨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暗中服下的假死药发作了。 “陛下,今方士之乱,根在赵高擅权”,扶苏趁机进言,“如今典籍已查明无误,不如继续东巡,让天下人看看大秦对文明的包容。” 始皇帝凝视着装载典籍的车队,目光落在一箱箱刻着“农桑”“医药” “历法”。。。的木箱上。 王承恩趁机叩首:“陛下,墨家弟子在每箱典籍中都藏了‘天佑大秦’的磁石符,待东巡至泰山,阳光照射便会显现,让天下人知陛下护佑典籍之功。” 始皇帝忽然轻笑,似是心情舒畅,手指抚过车轼上的和氏璧缺角:“承恩那,你倒是实诚!好,继续东巡。但卢生、侯生等人——”祖龙的目光扫过颤抖的方士,“暂押入蒙恬军中,若再敢妖言惑众,便让他们试试《秦律》之刑。” 车队重新启程,王承恩望着赵高的马车被押往队尾,袖中磁石突然轻轻震动——这是墨家镜阵启动的信号。 他知道,今夜渭河畔的三十六面铜镜,将借着月光,在天空中投射出真正的“天佑之象”,而赵高和李斯的阴谋,终将像那箱中冒青烟的伪书一样,在文明的火光中化为灰烬。 第44章 树上开花 东巡车队在骊山脚下的驿站暂时停歇,暮色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笼罩着这片土地。 驿站四周的火把陆续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光影,也将众人心中的不安映照得愈发清晰。 王承恩趁着夜色,悄然来到装载典籍的车队旁。 他身形佝偻,脚步却异常轻盈,如同一只穿梭在阴影中的灵猫。来到一辆马车前,他轻轻叩击车辕,节奏三长两短,这是与墨家约定的暗号。 片刻后,马车的布帘被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墨家弟子异房探出头来,眼神警惕的左右观瞧,在确认是王承恩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公公,可算把您盼来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王承恩微微颔首,目光迅速扫过车内。只见车内堆满了用麻袋装着的典籍,他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异房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伸手从车厢角落拖出一个木盒,打开盒盖,里面露出几张画着奇怪符文的诅咒符纸,符文上的朱砂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公公,这些是在几箱典籍的夹层中发现的,纸还是新的,朱砂也未完全干透,应该是赵高的人趁夜放入的。” 异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和担忧。 王承恩拿起一张符纸,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符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是他们的手段。” 他将符纸放回盒中,“继续清查,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务必在始皇帝察觉前将这些东西处理掉。另外,通知黄庭靖,启动镜阵,今夜投射‘荧惑守心’的星象,但要留出破绽,让赵高的人看到。” 异房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承恩:“公公,为何要留出破绽?这不是给他们可乘之机吗?” 王承恩微微一笑,眼中透着睿智:“这叫欲擒故纵。他们看到星象,必然会以为计划得逞,从而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马脚。我们正好将计就计,让他们自食恶果。” 异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公公高见,我这就去办。”说完,他将木盒藏好,重新钻进车厢。 王承恩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来到驿站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有一座废弃的柴房,是他与墨家钜子黄庭靖约定的联络地点。他走进柴房,轻轻咳嗽了两声。 片刻后,墨家钜子从柴房的阴影中现身,手中拿着一把铜矩尺,身上的麻衣沾满了尘土,显然是刚从镜阵布置现场赶回来。 “王公公,镜阵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动”,黄庭靖说道。 王承恩点了点头:“启动吧,但记住,要按照计划留出破绽。赵高李斯二人的密探无处不在,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黄庭靖皱了皱眉头:“公公,这计划虽好,但万一出了差错,让始皇帝误信了赵高的谗言,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王承恩拍了拍黄庭靖的肩膀:“钜子放心,我自有分寸。始皇帝英明神武,不是那么轻易就被蒙蔽的。只要我们把握好时机,揭露赵高和李斯的阴谋,就能改变这一切。” 黄庭靖看着王承恩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好,就依公公所言。我这就去启动镜阵。” 说完,钜子转身走出柴房,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驿站的另一处营帐内,赵高的密探正躲在阴影中,偷偷观察着装载典籍的车队。他的眼睛像夜猫子一样,紧紧盯着车队的一举一动。看到异房在车厢内忙碌,他心中一动,悄悄靠近马车。 就在他准备偷听异房和王承恩的谈话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黑影快速朝他扑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影打晕在地。 这个黑影正是墨家安排的暗哨。借着夜色,密探被拖到一旁的草丛中,身上的信件和令牌也被搜了个遍。。。 月夜高临,镜阵启动。 三十六面铜镜在渭河畔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月光洒在铜镜上,反射出一道道奇异的光芒,在天空中形成了 “荧惑守心” 的星象。 赵高的密探看到天空中的星象,心中大喜,纷纷将信息传递而出,赵高营帐内,心腹向赵高禀报:“大人,‘荧惑守心’的星象出现了,王承恩他们果然中计了!” 赵高坐在营帐内,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听着心腹的禀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王承恩,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 随即转头对身旁的亲信说道:“通知卢生和侯生,让他们准备好,不想一直被关着,就要在始皇帝面前好好表演一番了。” 亲信领命而去。赵高望着天空中的星象,眼中闪烁着贪婪和野心的光芒:“始皇帝,这次我看你还能如何护着那些儒生和方士。” 而在驿站的另一边,王承恩望着天空中的星象,嘴角微微上扬:“赵高,希望你不要有动作,不然你的死期可就不远了。。。” 骊山驿站的夜风裹挟着细沙,将房舍内的青铜灯吹得明灭不定。 王承恩踩着青砖转过角落,袖口掠过廊柱时,指尖在墨家暗纹上轻点三下。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他抬头望去,只见异房正蹲在典籍辎车旁,手中的铜尺在车底划出三道短痕,正是 “发现异常”的暗号。 “公公,”异房的声音压得极低,膝盖抵着车轮作遮掩,“子时换岗时,我注意到方士车队的第三辆辎车底渗出朱砂粉。” 异房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符纸,边缘焦黑,“用《秦律》残页折的诅咒符,墨色是赵高府中独有的松烟混鹿胶。” 王承恩的指尖在符纸上轻点,磁石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这是赵高豢养的方士惯用的 “天谴符”,借磁石吸铁的特性,能让符纸贴在铁器上自燃。 他忽然瞥见异房袖口的血痕:“被发现了?” “左车轴藏着弩机”,异房扯下袖口,露出小臂上浅红的划伤,“幸好戴了护臂。” 接着异房又从腰带暗格取出一卷帛图,“这是赵高心腹车辆的路线图,丑时初刻会经过镜阵西侧的槐树林。” 王承恩的目光扫过帛图上的北斗标记——那是镜阵的弱点所在。他突然听见驿站西北角传来瓦片轻响,袖口磁石骤震,指向三丈外的阴影处:“有密探。” 异房的铜尺瞬间滑入袖中,化作短刃。两人转身时,只见一道黑影从屋脊跃下,腰间玉佩刻着赵高的蟠龙纹。 王承恩突然咳嗽三声,廊下的灯笼无风自灭,黑暗中传来骨节错位的闷响,再亮灯时,异房已制住密探,对方舌根处还含着未及咬碎的毒囊。 “说”,王承恩蹲下身,指尖捏住密探手腕的麻筋,“赵高今晚要动哪辆车?” 密探的瞳孔因剧痛而收缩:“你、你是阉宦。。。” 话未说完,异房的短刃已抵住他喉结:“墨家的人体改造机关之术,你想从哪个部位开始试试?” “别、别!”密探冷汗直流,“赵大人说,等镜阵显象时,就往《尚书》箱里塞‘焚书者死’的血书,嫁祸给墨家——” 王承恩与异房对视一眼,后者突然抬头望向星空:“丑时三刻了。” 渭河畔,黄庭靖手持铜矩尺站在三十六面青铜镜中央,衣摆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瞳孔倒映着镜面上的月光,随着手腕转动,铜镜角度微调,将二十八宿的光影投向东天——本该呈现 “荧惑守心” 的方位,却故意偏移半寸,让火星显得格外逼仄。 “钜子,镜距偏差三寸!” 身旁的墨家弟子低声提醒。 黄庭靖的矩尺重重敲在青铜支架上:“就要这偏差。”他望向咸阳方向,“赵高的密探看得见星象,却看不出镜阵核心的‘天枢镜’已被调了方位——等他们的‘天谴符’自燃,火星轨迹就会指向赵高的营帐。” 驿站内,王承恩将密探的蟠龙玉佩系在假人身上,推向方士营地。 他转身时,正撞见公子扶苏的青骓马踏过回廊,马鞍上挂着蒙恬新赠的墨家机关箭囊。 “王公公,” 扶苏翻身下马说道,“蒙将军今日彻查时,在方士车队发现三车假典籍,箱底刻着赵高的私印。” 王承恩压低声音:“公子,赵高今夜要借星象行刺,目标是装载《孟子》残页的戊字车。”他指向西北角的辎车,“那车底藏着墨家的‘璇玑仪’,能将星象投影在典籍上,赵高一党不知,还以为是诅咒显灵。” 扶苏的手按在剑柄上,忽然听见驿站外传来马蹄声。 二十骑玄甲卫簇拥着李斯的车驾驶来,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截象牙笏板,板角刻着的“法”字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来得正好。”王承恩袖中磁石轻颤,镜阵的“荧惑”光影恰好掠过李斯的车驾,“请公子随我去见陛下,该让始皇帝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谴’之人了。” 与此同时,赵高的营帐内,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他盯着手中的密报,上面画着镜阵的错误方位图,嘴角勾起冷笑:“王承恩果然中计了。”转头对侯生,“去告诉卢生,等星象最盛时,就说看见始皇帝的车驾被火星击中——” “大人!” 一名亲卫闯入,“镜阵显象了!火星竟指向您的营帐!” 赵高的瞳孔骤缩,手中的玉杯“当啷”落地:“不可能!密探明明说镜阵有破绽——” 侯生突然指着帐外:“大人,您看!” 只见西北方的典籍辎车顶,“荧惑守心”的光影异常明亮,而赵高营帐的旗幡上,火星投影正缓缓勾勒出“赵”字轮廓。侯生的声音带着颤抖:“这、这是天谴指向赵大人!” 赵高猛然转身,看见李斯不知何时站在帐门口,象牙笏板在手中转了个圈:“赵府令,看来上苍有眼。”李斯的目光扫过赵高煞白的脸,平静的说道,“不如趁此机会,向陛下请罪?” 驿站主帐内,始皇帝正对着舆图沉思,玉韘在瀛洲的方位上划出深痕。王承恩与扶苏闯入时,正看见蒙恬捧着染血的符纸跪地:“陛下,方士车队发现赵高的诅咒符,墨色与他书房的密信一致。” 始皇帝的手指骤然收紧,目光扫过王承恩手中的蟠龙玉佩:“赵高呢?” “陛下”,王承恩呈上镜阵的方位图,“今夜星象本应正常,却因赵高的密探破坏镜阵,导致火星偏移,指向他自己的营帐。” 他顿了顿,“更蹊跷的是,臣在假典籍箱底发现李斯大人的印泥。”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李斯的车驾急驰而至,车帘上的火星投影格外刺眼。他掀帘下车,正撞见始皇帝冰冷的目光:“李丞相,你箱底的印泥,为何会出现在诅咒符上?” 李斯的峨冠微微颤动,突然瞥见王承恩袖中露出的半卷密信——那是他与赵高合谋的铁证。他的手指在笏板上飞快敲击,这是向赵高发出的撤退信号,却不知赵高的营帐此刻已被蒙恬的亲卫包围。 “陛下,” 扶苏突然跪下,“臣请命彻查镜阵破坏案,若真是赵高所为——” 始皇帝抬手打断,目光落在远处渭河畔的镜阵上。月光下,三十六面铜镜突然集体转向,将 “荧惑” 光影聚成一束,直射赵高营帐的旗幡,“赵”字中央的火星猛地爆亮,仿佛要将那面旗帜点燃。 “传旨,” 始皇帝的声音像青铜剑出鞘,“赵高及其党羽,即刻收押。镜阵显象之事,着太史令勘验后按罪论处。” 祖龙说话间又望向王承恩,“至于典籍——” “陛下”,王承恩趁机呈上异房修复的《孟子》残页,“墨家在每卷典籍中都藏了‘护书符’,遇火星则显‘民贵君轻’,遇月光则现‘兼爱非攻’。” 他顿了顿,“这不是妖法,是墨家用磁石与月光的妙术,正如陛下用‘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天下那样,文明之术,本就该为我大秦所用。” 始皇帝凝视着残页上若隐若现的字迹,忽然轻笑:“好个磁石妙术”, 他转头对蒙恬,“明日东巡,让墨家弟子随车演示,让天下人看看,大秦的典籍不是用来焚的,是用来——”他的手指划过“民贵君轻” 四字,“让天下人明理的。” 帐外,夜风渐息,镜阵的光影缓缓消散。 王承恩望着远处被押解的赵高,阴影处墨家暗哨带来了钜子“镜阵破绽已补”的信号。这场暗战尚未结束!但至少,百家典籍的星火,已在始皇帝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存续的希望。 第45章 祸水东引 骊山行宫的临时朝堂内,十二盏青铜朱雀灯将殿内照得通明,灯台上的烛泪凝结成血珠状,滴落在刻满秦律的青铜鼎上。 始皇帝踞坐玄玉案后,冕旒低垂,只露出紧抿的薄唇,玉韘在案几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这是他震怒的前兆。 “带卢生、侯生。”始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两名方士被蒙恬的亲卫拖入殿中,卢生的道袍已被扯破,露出胸前新烙的 “妖言” 二字;侯生则浑身发抖,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始皇帝对视。 “卢生”,始皇帝抬手,玉璜指向殿角的青铜镜阵模型,“你昨日所宣称的‘荧惑守心’是由朕导致,如今镜阵模型在此,墨家钜子说,星象偏移三寸,恰是你等方士破坏镜枢所致,你还有何话说?” 卢生扑通跪地,额头撞在青砖上:“陛下明鉴!臣、臣是被赵高胁迫!他说只要按他的吩咐行事,便保我们荣华富贵。。。” “哦?”始皇帝挑眉,目光转向阶下的赵高。后者跪在丹墀下,昔日的蟠龙纹深衣已沾满尘土,脖颈间的铁锁发出细碎的声响。 赵高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陛下,卢生血口喷人!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与方士勾结?倒是李斯——”他猛地转头,盯着阶上的李斯,“丞相大人昨日深夜密会卢生,袖中露出的可是匈奴单于的印信?” 李斯的象牙笏板“当啷”落地,脸色青白交加:“赵府令休要混淆视听!你私刻吾之印信,伪造《商君书》残页,嫁祸于我——” “够了。” 始皇帝拍案而起,冕旒玉珠剧烈震动,“蒙恬,把截获的密信呈上来。” 蒙恬双手托着漆盘上前,盘中整齐码放着赵高与卢生的密信、李斯与匈奴的往来文书,以及三枚刻着不同印信的蜡模。 王承恩又呈上一方青铜匣,匣中躺着用磁石粉书写的“天谴符”,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芒。 “陛下请看”,王承恩转动匣中的磁石,符纸上的“焚书者死” 四字突然变成“赵高赐符”。 “这是墨家用磁石显影之术,揭穿他们的把戏”,老宦官不紧不慢的说道,“赵高先让方士伪造天谴符,再命李斯弹劾,妄图借陛下之手除去异己,推行峻法。” 侯生突然尖叫:“陛下,臣有冤!赵高说只要按他的吩咐,便让臣当太卜令,还说李斯大人会在朝上保举我们——” 李斯再也按捺不住,向前跨出半步:“陛下,这分明是赵高的阴谋!臣昨日收到密信,说赵高要在东巡途中行刺,臣正准备向陛下禀报——” “李丞相倒是消息灵通的紧那”,公子扶苏突然开口,他站在殿柱阴影处,手中握着蒙恬缴获的赵高印信,“蒙将军在赵高府中搜出的印泥,与丞相大人书房的‘法’字印泥,成分一模一样。” 扶苏转向始皇帝,“父皇,儿臣以为,此案核心不在方士,而在赵高、李斯借焚书之名,排除异己。” 始皇帝的目光在扶苏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王承恩呈上的墨家机关盒上。盒中三十六面微型铜镜正在转动,将 “荧惑守心” 的光影投在殿顶,却在王承恩拨动磁石后,渐渐聚合成“赵”、“李”二字。 “赵高”,始皇帝重新落座,声音低沉,“你私设刑堂、伪造天谴、勾结方士,按《秦律》当如何论处?” 赵高浑身发抖,突然叩头如捣蒜:“陛下,臣知错!臣只是怕儒生和墨家借典籍谋反,才出此下策。。。” “怕典籍谋反?”王承恩突然插话,从袖中取出一卷《孟子》残页,“陛下,这是从赵高藏匿的典籍中搜出的,他明知‘民为贵’对大秦有益,却因害怕儒生用此劝谏,便要焚书。真正谋反的,不是典籍,是妄图垄断言路的人!正所谓‘江海不择小助,故能成其富’。” 殿内突然安静,唯有青铜灯台的爆裂声清晰可闻。 始皇帝盯着王承恩手中的残页,想起昨日在镜阵旁看见的场景——当墨家弟子用磁石让 “民贵君轻”显现在典籍上时,百姓围观的眼中发出的光。 “李斯,” 始皇帝突然转向李斯,“你主修《焚书令》,可知道《神农本草》中有治疫良方?可知道《墨子》中有守城机关?” 李斯的额头沁出冷汗,低声道:“陛下,臣、臣以为杂学乱法。。。” “乱法的是人心,不是典籍。”始皇帝打断他,目光扫过殿内的典籍木箱,“朕让你主修律令,是让你治国,不是让你灭人耳目。” 蒙恬突然抱拳:“陛下,臣在方士行囊中发现赵高与匈奴的密信,他们约定,若焚书令成行,匈奴便趁东巡时南下。” 呈上羊皮地图时继续说道,“赵高妄图借外敌胁迫陛下,推行峻法,实为大秦之贼!” 赵高的身体猛然瘫软,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侯生见其大势已去,突然指向赵高构陷:“陛下,赵高还说,等陛下东巡遇刺,就让胡亥公子继位,他要效吕不韦之故,做秦国的摄政王!” 殿内一片哗然。扶苏的手按在剑柄上,眼中闪过怒火;王承恩则悄悄松了口气,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始皇帝闭目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赵高,罪大恶极,夷三族;李斯,罢相,贬为廷尉,戴罪编纂《大秦律》,若再敢轻视典籍,株连九族;卢生、侯生,妖言惑众,发配岭南,终生不得踏入关中。” “陛下!”王承恩突然跪下,“请陛下开恩,留赵高性命。大军尚需他指认其余党羽,更重要的是——” 他呈上一卷密帛,“赵高知道联系匈奴的密道,留他性命,可助北疆平定。” 始皇帝盯着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准你所请。赵高,囚入云阳狱,若再敢妄言,断其舌。” “谢陛下不杀之恩!”赵高磕头如捣蒜,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被蒙恬的亲卫拖出殿外。 “至于典籍”,始皇帝起身,走向装载典籍的木箱,“即日起,兰台设百家署,由。。。扶苏与守藏史共同掌管,凡农桑、医药、天文之书,尽数抄录存档。焚书令。。。” 他顿了顿,“待回宫后,只焚六国史书,其余典籍,一概保留。”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叩拜声,王承恩抬头看向始皇帝伟岸的背影出神。 “王承恩”,始皇帝突然回头,“你与墨家,为何如此执着于保全书典?” 王承恩额头贴地:“陛下,老奴幼年之时,见过百姓因不懂医书而病死,见过农夫因不知农学而饥荒。大秦之强,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奴之愿,‘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典籍是文明之星火,星火不灭,大秦方得千秋万代。” 始皇帝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好一个文明的星火。” 他抬手,“起来吧,东巡继续,明日到函谷关,让墨家弟子演示镜阵,告诉天下人,大秦焚的是六国乱史,护的是百家真学。” ———————— 函谷关的晨雾还未散尽,三十六面青铜镜已在关前的空地上摆成太极阵型。 阳光穿过云层,在镜面上折射出万千光斑,映得墨家弟子的麻衣如同缀满星辰。 黄庭靖手持九寸铜矩尺,正在调整中央“天枢镜” 的角度,镜面上 “大秦万年”的篆刻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钜子,始皇帝车驾已过桃林塞。”一名墨家弟子单膝跪地,腰间的机关弩轻轻颤动。 黄庭靖点头,目光扫过排列整齐的典籍辎车。 每辆车辕上都系着墨家特制的磁石风铃,风过处发出清越的声响,与镜阵的光影形成奇妙的共振。 他忽然瞥见王承恩扶着始皇帝的车驾转过拐角,后者的玄色宦官袍在镜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王公公”,扶苏翻身下马,青骓马的铁蹄在镜阵边缘踩出火花,“蒙将军回报,赵高的余党已混入商队,目标可能是镜阵核心。” 王承恩点头,袖中磁石悄然扫过地面——他在昨夜已让异房在镜阵周围埋下磁石阵,任何携带铁器的人接近,风铃便会发出警报。 “公子请看”,他指向关墙上的阴影,“那些披着商旅服饰的人,靴底铁钉刻着赵高的蟠龙纹。” 始皇帝的车驾停在镜阵中央,冕旒下的目光扫过青铜镜:“墨家钜子,这镜阵真能让天象显灵?” 黄庭靖抱拳:“陛下,镜阵借日月之光,显文明之象。请陛下令军士击筑,镜阵自会应和。” 蒙恬一声令下,三十六名秦军乐手奏响《无衣》。青铜镜随乐声缓缓转动,镜面上突然浮现出“五谷丰登”、“疫病皆除” 的光影,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叹。 “好!”始皇帝击节赞叹,目光落在装载《神农本草》的辎车上,“若天下人皆能从典籍中习得治疫之法、耕种之术,何愁大秦不兴?” 话音未落,关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二十余名骑士冲破雾障,手中弩箭泛着绿光——箭头涂着赵高豢养方士特制的“腐骨毒”。 “保护陛下!”蒙恬的铁槊横扫,将两支弩箭击飞。 王承恩眼尖,看见箭矢尾羽上绑着诅咒符,正是昨夜截获的 “天谴符” 变种。 黄庭靖的铜矩尺重重敲击“天枢镜”,“变阵!” 三十六面铜镜突然转向,将阳光聚成光束,扫过冲锋的骑士。强光中,骑士们的铠甲突然发出刺耳的共振,手中弩箭竟被磁石吸得脱手飞出。 “是墨家的磁石阵!”带头的骑士怒吼,他的面甲下露出赵高亲卫独有的刺青,“砍断镜柱!” 异房率领十名墨家弟子从辎车顶部跃下,手中的青铜短刃与骑士的弯刀相撞,火星四溅。王承恩趁机靠近始皇帝,袖中磁石吸住一枚飞来的毒镖:“陛下,这些人靴底的磁石与镜阵相斥,无法靠近核心。” 始皇帝忽然看见镜阵中央的光影一变,“五谷丰登”渐渐化作“赵高授首”,嘴角勾起冷笑:“原来天谴,只谴有罪之人。” 骑士首领见势不妙,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铃铛——这是赵高密藏的“摄魂铃”,能干扰墨家机关术。 铃音响起,镜阵的光影顿时紊乱,一名墨家弟子手中的铜镜“当啷” 落地。 “小心!”黄庭靖的铜矩尺掷出,击中铃铛,“这是方士的邪术,用磁石破之!” 王承恩立刻会意,从腰间解下磁石香囊,抛向镜阵中央。 三十六面铜镜同时震颤,将铃音的声波转化为光影,在空中拼出 “邪不胜正”四字。骑士首领的面甲突然崩裂,露出惊恐的双眼——他看见镜光中,赵高被蒙恬亲卫拖走的场景正在重现。 “杀!”蒙恬的精骑终于赶到,将剩余骑士团团围住。 王承恩捡起一枚掉落的诅咒符,磁石粉在阳光下显出“赵”字暗纹:“陛下,这些符纸用赵高的头发和印泥制成,方士妄图借他的气运诅咒大秦。” 始皇帝盯着符纸,忽然对黄庭靖说:“钜子,能否让镜阵显‘赵高已囚’之象,以安民心?” 黄庭靖点头,转动“天枢镜”,镜光骤然变强,在函谷关的石壁上投出巨大的光影——赵高跪在囚车中的画面清晰可见,周围百姓见状,纷纷跪地叩拜。 “陛下”,扶苏趁机呈上一卷竹简,“这是农家整理的《农桑要术》简目,其中代田法可使关中亩产增加三成。” 始皇帝接过竹简,目光扫过 “深耕易耨”四字:“好,将此书刻在函谷关石壁上,让过往商旅都能习得。” 祖龙转头对王承恩,“你说典籍是文明的星火,朕便让这星火,从函谷关燃遍天下。” 战斗结束后,王承恩在关墙角落找到奄奄一息的骑士首领。对方扯下颈间玉佩,露出赵高的密信:“赵大人说,就算他死了,焚书令也会在胡亥公子继位后重启。。。” 第46章 声东击西 “赵大人说,就算他死了,焚书令也会在胡亥公子继位后重启。。。” 王承恩听到骑士首领的遗言瞳孔骤缩,这时驿站方向传来骚乱。 他与黄庭靖对视一眼,“不好,是声东击西之计!”说话间同时冲向典籍辎车——此刻,胡亥的亲卫正试图点燃载有百家学术的车辆。 “住手!”异房的机关弩挡住火源,“这些典籍,是大秦的未来!” 胡亥的亲卫冷笑:“未来?等始皇帝归天,胡亥公子会让墨家与百家同罪——” 话未说完,蒙恬的铁槊已穿透他的胸膛,身后的铁骑。 扶苏站在火光中,手中握着胡亥的密旨:“父皇早有防备,胡亥的命令,永远到不了函谷关。” 始皇帝看着儿子,忽然叹气:“扶苏,你可知朕为何留赵高性命?” 祖龙指向镜阵中渐渐消散的光影,“因为只有让天下人看见罪魁伏法,才能明白,焚书的不是大秦,是妄图垄断文明的野心。” 夜幕降临,函谷关的镜阵依然明亮。王承恩看着墨家弟子修补破损的铜镜,忽然听见黄庭靖轻声说:“公公,镜阵的光影,能照见过去,也能照见未来。” 他抬头望去,镜光中浮现出后世学子诵读百家典籍的场景。。。 ———————— 咸阳城外飘着细沙,兰台宫的青铜大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门扉上铸刻的百家符号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墨家的齿轮、儒家的玉磬、农家的耒耜,在门轴转动的 “咔嗒” 声中依次浮现。 王承恩扶着始皇帝的车驾驶回时,听见身后传来木箱碰撞的脆响,那是墨家弟子在用磁石机关搬运典籍,每只木箱底部的青铜滑轮与地面的磁轨相吸,发出清越的共鸣。 “王公公”,公子扶苏站在兰台中央,手中捧着刚整理好的《孟子》残卷,衣摆沾满竹简的青屑,“农家的《野老》与《神农》已按您说的,用磁石标签分类,遇水则显‘耕’字,遇火则现‘耘’纹。” 扶苏指向整面墙的木架,每一格典籍旁都嵌着墨家特制的指示牌,“只是这《墨子?备城门》的机关图,是否要单独存放?” 王承恩望着那些用生漆描绘的齿轮与弩机图,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胡亥的人昨日在咸阳街市散播‘兰台藏妖书’的谣言,这些机关图,须得用墨家的‘璇玑锁’封存。” 他忽然瞥见木架阴影处闪过一道黑影,袖口磁石骤震,“有密探!” 扶苏的佩刀瞬间出鞘,青铜剑刃在暮色中划出弧光。 那黑影却不躲避,反而抛出一枚燃烧的符纸,直奔《神农本草》的木箱而去——正是赵高余党惯用的“焚书符”,符纸中心的磁石粉遇热自燃,眼看就要引燃箱角的麻绳。 “休得逞凶!” 异房的机关弩从梁上射下,弩箭带着磁石锁链,将符纸吸向地面。黑影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地面的磁轨粘住鞋底——这是王承恩昨夜让墨家埋下的“定身阵”,专克铁器。 “说,谁派你来的?” 扶苏的剑尖抵住黑影后心。 黑影冷笑:“胡亥公子说了,兰台的妖书不焚,大秦必乱!” 他突然咬碎口中毒囊,鲜血溅在《孟子》残卷上,染红了“民为贵” 三字。 王承恩蹲下身,捡起黑影掉落的玉佩——蟠螭纹上缺了一角,正是胡亥亲卫的标记。 他望向兰台深处,那里,黄庭靖正带着弟子用铜镜投射“护书咒”,镜面光影在典籍上流转,如同给每一卷书都披上了无形的铠甲。 “公子”,王承恩起身,袖中磁石扫过木架,“胡亥不会罢休。赵高虽囚,他的心腹还藏在咸阳的阴影里为胡亥创造机会。” 他指向墙角的青铜钟,“墨家在钟内藏了三十六枚磁石警钟,若有人靠近典籍三丈内,钟鸣便会引来蒙毅将军的亲卫。” 话音未落,兰台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阵铁蹄声踏过磁轨,蒙毅甲胄上的北斗纹与兰台的磁石阵共鸣,发出嗡嗡的低吟。 “扶苏公子,王公公,”蒙毅抱拳,手中提着两具尸体,“在兰台西侧角楼,发现胡亥的密探,身上带着这个。” 那是半卷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兰台的布防图,每个典籍架的位置都标着 “焚” 字,角落还有胡亥的印信。 扶苏的脸色铁青:“父皇刚下旨软禁胡亥,他竟还敢如此胡作非为。” “嘘”,王承恩突然按住扶苏的手腕,目光落在兰台中央的青铜鼎上。 鼎中燃烧的艾草混着磁石粉,正将“胡亥谋逆”的光影投射在穹顶,“始皇帝应是已经到了,合该让陛下看看,他最宠爱的幼子,背地里究竟都做了什么。” 稍顷,始皇帝冕旒下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与帛书,玉韘玉璜在手中互击出三声重响——这是祖龙震怒的信号。 胡亥被蒙恬将军亲自押解而入,衣饰凌乱,眼中却毫无惧色:“父皇,儿臣只是怕这些妖书惑乱民心——” “惑乱民心的是你。”始皇帝的声音像冰川开裂,“蒙毅,搜他的府邸。” 蒙恬从胡亥的腰带暗格中取出一卷密信,展开后,赵高的印鉴在烛火下格外刺眼:“赵高一党果然没死绝。”目光扫过信中内容,“胡亥公子,你竟敢私通匈奴,许以‘焚书复礼’换取支持?” 胡亥的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父皇,儿臣知错。。。” 始皇帝转身,望向整面墙的典籍,目光落在《墨子?兼爱》的封皮上:“朕原以为,焚书的威胁来自外敌,却不知,最危险的火苗,竟藏在朕的膝下。”他对蒙恬说道,“胡亥,发配北疆,入卿之大军为卒,非诏不得回。赵高余孽,诛。。。” 兰台恢复寂静时,黄庭靖带着弟子们跪别:“陛下,墨家明日便启程前往岭南,在百越北疆瀛洲边境之地修建镜阵,让典籍之光普照整个大秦。” 始皇帝点头,忽然对王承恩说:“你与墨家,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王承恩跪下,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砖:“陛下,臣等想要的,不过是让‘民贵君轻’不再被焚,让‘兼爱非攻’不再被禁,让天下百姓,都能从典籍中寻得安身立命之道。” 他抬头,望向兰台顶部的铜镜,“就像镜阵的光,能驱散黑暗,也能指引方向。” 始皇帝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一方印玺,上面刻着“兰台令”三字:“拿去,以后兰台事务,由你与扶苏共掌。若有人再敢言‘焚书’,便用这印,盖在他的舌头上。” 是夜,王承恩站在兰台门口,看着诸子百家的车队消失在暮色中。 墨家弟子们的麻衣上,都别着磁石制成的“护书符”,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如同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他摸了摸腰间的“兰台令”,磁石表面还带着始皇帝掌心的温度。 “公公”,异房抱着一箱《商君书》走过,“钜子说,镜阵在岭南的第一面铜镜,会刻上您的名字。” 王承恩摇头:“刻我的名字做什么?”他望向兰台内,扶苏正在烛光下修补《乐经》残页,墨香混着磁石的清冽扑面而来,“要刻,就刻‘文明不死’吧。” 扶苏摩挲着手中典籍,一念间,似乎看到了千百年后华夏子孙在博物馆里看着秦代竹简,惊叹于墨家机关、儒家典籍、农家术法此等诸子百家的璀璨,却不清楚,曾经有一群一群的人,为了这些星火,在历史的暗角里,拼尽了全力。 夜风拂过,兰台的青铜门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王承恩看到远处始皇帝的冕旒玉珠与兰台的镜光交相辉映,如同天地间最璀璨的文明之印,照亮了那夜煤山上的殉道者。 第47章 以逸待劳 咸阳城的夜市在戌时达到鼎盛,八百盏青铜羊灯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羊肉泡馍的香气混着波斯香料的气息在夜风中飘荡。 王承恩的宦官袍角掠过摊铺时,听见卖帛画的老者正在向商旅吹嘘:“这是兰台新抄的《山海经》,墨家机关术显影,夜观可见烛龙吐火 ——” 话未说完,街角突然传来巨响。 三辆满载干草的牛车失控狂奔,车轮碾过青石板,火星四溅。王承恩的袖中磁石骤震,指向牛车底部的铁环——那是胡亥亲卫独有的九环锁。 “不好!”他冲向牛车,看见赶车人袖中露出的蟠龙纹刺青,“是胡亥的蟠龙卫!” 牛车在兰台街口轰然炸裂,干草遇火即燃,火舌卷着磁石粉腾空而起,在夜空中拼出“兰台藏妖”的光影——正是赵高余党惯用的磁石显影术。 围观百姓惊呼着四散奔逃,有人高喊:“兰台典籍招了天火!” 王承恩被人流冲得踉跄,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机括轻响。 抬头望去,四名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手中弩箭泛着绿光——箭头浸过腐骨毒,正是那些漏网的蟠龙卫。 “保护典籍!”他的铜铃骤响,这是与留守墨家约定的警讯。 街角阴影里,异房带着九名墨家弟子冲出,手中的磁石弩发出尖啸,弩箭精准吸住敌人的兵刃,让其脱手落地。 “王承恩!”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额角的焰形刺青,“胡亥公子说了,兰台的妖书必须焚尽!”随即甩出袖中链刀,刀刃上刻着 “焚”字咒文,“你以为有磁石阵就能护书?” 王承恩后退半步,袖中磁石扫过地面的磁轨——这是墨家在繁华区域埋的 “北斗阵”,能将铁器吸附至特定方位。 链刀突然转向,“当啷” 一声钉在街角的青铜灯柱上,黑衣人惊怒交加:“你何时——” “昨夜你在醉仙居喝酒时”,王承恩冷笑,“墨家弟子已在你靴底粘了磁石粉。” 他指向对方龟裂的鞋底,“跟着磁轨走,累吗?” 黑衣人正要反驳,蒙毅带虎贲卫已冲破人群。青铜槊横扫处,剩余黑衣人纷纷倒地。 蒙毅高声说道:“王公公,胡亥的余党在东西市同时纵火,目标怕是 ——” “调虎离山!”王承恩猛然惊醒,“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兰台后库的百家典籍孤本!” 蒙毅笑道,“公公莫慌,扶苏公子已派麻衣亲卫支援兰台,听说此等亲卫还是最近公公帮忙训练命名的。。。” 兰台后库,十二名蟠龙卫正用浸过桐油的绳索攀爬高墙。为首者取出赵高私藏的“破阵锥”——锥头嵌着反磁石,能暂时扰乱墨家的机关锁。他刚要动手,头顶突然落下密集的磁石弹,每颗弹丸都带着刺耳的尖啸。 “墨家机关,岂容尔等破坏?”公子扶苏的亲卫头领率众亲卫指挥使手持墨家“璇玑弩”,弩身刻着二十八星宿图,“尝尝磁石暴雨!” 磁石弹击中破阵锥,反磁石瞬间失效。 蟠龙卫首领咒骂着挥刀,却发现刀刃被墙上的磁石砖吸住,动弹不得。扶苏亲卫甩出锁链,将众人捆成一串,如同待宰的猎物。 咸阳宫方向,始皇帝的御驾正碾过起火的街道。 祖龙刚赶到城内起火之处,就看见宫内兰台方向腾起的火光,玉韘捏紧车轼:“蒙毅何在?” “陛下”,扶苏策马而来,手中提着缴获的蟠龙卫令牌,“儿臣已派亲卫驰援兰台,蒙毅将军与王公公汇同墨家正在城内力战胡亥余党。” 扶苏指向火光中的磁石显影,“胡亥余党用赵高的旧术,妄图重现‘天谴’。” 始皇帝凝视着夜空中扭曲的“妖书”二字,忽然冷笑:“当年赵高用磁石粉惑朕,如今朕便用磁石阵破他的邪术。”他对身旁的太史令,“传旨,在兰台顶开启铜镜,将朕的冕旒光影投在火场上。” 兰台屋顶,“天枢镜”将始皇帝的冕旒玉珠光影投射在熊熊烈火上。万千光斑汇聚成“秦律森严”四字,压过了蟠龙卫的“天谴”显影。围观百姓见状,渐渐停止逃窜,转而跪地叩拜。 “陛下圣明!”异房趁机高呼,“兰台典籍,乃大秦文明之火,岂容妖人玷污!” 火场上,王承恩扶起一位跌倒的老儒生,发现他怀中紧抱的正是《论语》残页:“老人家,为何不逃?” 老儒生咳嗽着擦拭残页:“当年焚书令下,老朽藏了这半卷《学而》在灶台里。如今兰台开禁,老朽想看看,这‘学而不思则罔’,是否还能教子孙读书。” 王承恩的眼眶微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声。胡亥的蟠龙卫首领被蒙毅的亲卫拖来,胸口插着半截箭矢:“王承恩。。。你以为你赢了?胡亥公子说了,只要大秦还有儒生,焚书令就会——” “住口!” 蒙毅的铁槊抵住对方咽喉,“秦律有载,妄议典籍者,黥面为城旦。” 王承恩却抬手阻止:“留活口,让他去北疆传信给胡亥 ——” 他指向兰台顶的镜光,“只要始皇帝还在,只要华夏文明还在,典籍之火,便如这镜光,永远不会熄灭。。。” 火势渐熄时,扶苏捧着一箱完好的典籍走来,箱角还带着磁石烤灼的痕迹:“王公公,后库的大部分孤本都保住了,只是这册《墨子?备穴》被火星燎了边角。” 王承恩接过残卷,看着焦黑处露出的“兼爱”二字:“无妨,残缺也是文明的印记。” 他望向渐亮的东方,“当年,臣见过太多典籍被焚,太多学问失传。如今哪怕只剩半卷,只要有人读,有人记,星火就断不了。” 蒙毅忽然指着街角的帛画摊:“王公公,您看——” 卖画老者正在修补被火燎的《山海经》,用磁石粉在焦痕处画了只衔火的凤凰:“客官瞧好了,这叫‘凤凰衔书’,是墨家新创的护书纹,火越烧,书越亮!” “收队吧,” 他对异房说,“明日还要教兰台吏员用磁石分类典籍。记住,每一卷书,都要像保护自己的眼珠一样保护。” 异房点头,忽然指着远处:“公公,您看——” 兰台宫的青铜大门在晨曦中开启,第一缕阳光穿过镜阵,在门扉上的百家符号间流转。 王承恩看见,有个童子正蹲在门槛上,用炭笔在地上画着墨家的齿轮与儒家的玉磬,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书,烧不坏。” “文明的星火,从来不在铜镜的光影里,也不在磁石的纹路中,而在每个愿意守护它的人心里。”老宦官看着童子认真的笔触喃喃自语,他知道,这场焚书的战争,他们已经赢了,而且会一直赢下去。 第48章 走为上策 咸阳城一处偏僻宅院大门前,青铜兽首门环在子夜时分发出三声轻响,惊起檐角栖息的夜猫。 本该一直在北疆于蒙恬大军内服役的胡亥这几日秘密的潜回了国都,此刻正蜷缩在石床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听着墙外更夫敲梆的声音 ——亥时三刻,正是蟠龙卫约定的联络时刻。他摸向枕边的青铜镜,镜面中央刻着象征他身份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公子”,墙缝里传来压抑的嗓音,“兰台布防图终于到手,墨家的磁石阵在西侧角楼有破绽。” 胡亥的眼睛亮起,从被褥下抽出半片龟甲,上面用朱砂写着“焚书复礼”四字:“传令,明日辰时,借献《商君书》之名闯入兰台,引开蒙毅的亲卫。”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若事败,就说。。。就说奉始皇帝密旨清查妖书。” 墙缝外的呼吸声消失了,胡亥盯着铜镜,忽然听见石床发出“咔嗒” 轻响。他心中一惊,只见床板缓缓抬起,露出暗格——里面躺着一套墨家机关锁,正是上次被查获的“破阵锥”仿制品。 “胡亥公子好兴致呀。”王承恩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胡亥抬头,看见房梁上垂着的磁石锁链,正吸附着他暗格中的机关锁,“‘听音石’,能将墙缝里的密语传至兰台的铜镜。” 胡亥的冷汗浸透中衣,强作镇定:“王公公深夜造访,是奉父皇之命监视皇子?” 王承恩从阴影中现身,袖中磁石扫过胡亥的衣摆,“监视?不,陛下从公子进城时就发现了,公子也不该轻视蒙恬将军的带兵之道。不说这些了,老奴此来只是给公子看样东西。” 他展开羊皮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兰台西侧角楼,“您派去的蟠龙卫,此刻正在磁石阵里跳‘北斗舞’——每走三步,靴底就会触发警钟。” 胡亥的瞳孔骤缩,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蒙毅的铁槊撞击声在宅院外响起,伴随着“拿人”的怒吼。 胡亥猛然起身,却被王承恩袖中甩出的磁石锁链捆住手腕:“公子,蒙将军在您的贴身宦官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 “不可能!”胡亥挣扎着,锁链上的磁石与他腰带的玉龙佩发出刺耳的共振,“那密信我用火烧了的。。。” “烧了?”王承恩冷笑,从袖中取出半片未燃尽的帛纸,“墨家的‘火漆磁石’,遇火则显,您看这‘借匈奴之力,复焚书令’,可是您的笔迹?” 院中,蒙毅将军率虎贲卫开始拿人,只见十名蟠龙卫正围着一套青铜香炉,炉中燃烧的磁石粉正将“焚书”二字投射在屋顶。 蒙毅的铁槊横扫,香炉应声倒地,火星溅在蟠龙卫的衣襟上,露出里面绣着的匈奴狼头纹。 “蒙将军,”其中一人怒吼,“我们奉胡亥公子之命——” “奉谁的命也没用!”蒙毅的甲胄在火光中泛着冷光,“秦律有载,私通外敌者,腰斩。” 随即,又指向对方腰间的匈奴玉刀,“更何况,你们还想烧兰台的典籍!来人,通通拿下。。。” 兰台宫内,王承恩松开锁链,看着胡亥瘫倒在地:“公子可知,陛下为何留您性命?” 他指向铜镜中始皇帝的虚影,“因为陛下想让天下人看看,连皇子都不能动摇大秦护书的决心。” 胡亥突然抬头,眼中闪过怨毒:“王承恩,你不过是个阉宦,为何要为那些腐儒的书拼命?” “因为书里有答案。” 王承恩凝视着铜镜,镜中浮现出兰台吏员修补典籍的场景,“当年。。。我经历过百姓因不懂《神农本草》而病死,因不知《孙子兵法》而被屠城。典籍是大秦,是华夏的根,烧了根,树就倒了。”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扶苏公子带着麻衣卫闯入:“王公公,兰台西侧角楼的磁石阵已加固,那些假传圣旨的蟠龙卫。。。”他看向胡亥,声音低沉,“都招认了。” 胡亥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不甘:“兄长,父皇护书,可父皇能护多久?等他归天,新帝继位,焚书令——” “新帝?”扶苏的佩刀出鞘三寸,“大秦的新帝,只会是护书的皇帝。” 他转向王承恩,“王公公,父皇让我告诉你,明日在兰台举行‘典籍归藏’大典,让天下人见证大秦护书的决心。” 王承恩点头,心中想道,这意味着“焚诗书坑术士”的历史遗憾已被彻底改写,那些在火劫中幸存的典籍,将在兰台的磁石阵里,在墨家的镜光中,在千万个像老儒生和童子那样的心中,永远流传。或许自己的归期已不远,似乎该留点什么了。 “大典需要些特别的护书人。”王承恩望向胡亥,“公子,您可愿为兰台抄写《秦律》?用您的手,向天下人证明,大秦的律法,护的是文明,不是暴政。” 胡亥愣住了,眼中的怨毒渐渐褪去,只剩迷茫:“我。。。” “无需现在回答”,王承恩转身走向殿外,晨雾中,兰台的镜光已穿透高墙,在他宦官袍上投下百家符号的光影,“等您抄完《秦律?杂律》里‘毁弃典籍者,族’那一条新律,或许会明白,护书,就是护大秦的未来。” 蒙毅的亲卫护送着王承恩离开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王承恩回望兰台宫,看见胡亥正对着铜镜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焚”字刻痕——那是他昨夜用指甲刻的,此刻正被晨露渐渐冲淡。 “公公”,异房骑着墨家机关马赶来,马鞍上挂着新制的磁石护书符,“钜子说,岭南的镜阵已完工,首面铜镜刻着‘焚书者诛’,用的是始皇帝的冕旒拓片。” 王承恩轻笑,摸着腰间的“兰台令”:“好,就让这镜光,从咸阳照到大秦疆域的各个角落,照到所有妄图焚书的人心里。。。” 晨雾散尽,兰台的青铜大门再次开启,无数吏员抱着典籍出入,风铃的清响此起彼伏。 兰台宫阙的朱漆大门在卯时三刻轰然洞开,三十六面青铜镜自屋檐垂落,将初升的日光折射成万点金芒。 王承恩扶着腰间的 “兰台令”,看着蒙毅将军亲率的虎贲卫抬着青铜鼎鱼贯而入,鼎中燃烧的磁石粉腾起淡蓝烟雾,在镜阵中幻化成 “护典如护国” 的籀文。 “王公公,墨家的‘璇玑镜阵’已与北斗七星共鸣。”异房骑着机关马掠过,马鞍上的护书符泛着微光,“钜子说,岭南送来的‘焚书者诛’镜已嵌在正门顶梁,任何心怀不轨者过此,镜中必现‘秦律’血光。” 王承恩颔首,目光扫过丹墀下排列的百家代表:儒家博士抱着新抄的《尚书》,墨家捧着机关锁护着的《墨子》,方士攥着绘满星象的海图。。。 阶前临时搭建的青铜祭台上,摆放着从六国抢救出的典籍残页,最中央是用鱼胶粘合的《乐经》孤本——那是他亲自从赵高的焚书堆里抢出的。 “陛下驾到!” 钟鼓齐鸣中,始皇帝的车架碾过磁石铺就的御道,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清越的共振。王承恩注意到车驾两侧新增的青铜灯树,每盏灯上都刻着 “书同文” 的字样,灯油里掺着墨家秘制的荧光粉,在白昼里依然清晰可见。 “今日,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始皇帝步上祭台,冕旒玉珠在镜光中流转,“大秦的兰台,不是焚书的刑场,而是藏书的殿堂!” 祖龙抽出腰间的鹿卢剑,剑锋轻点祭台上的《秦律》新抄本,“新律已明:毁弃典籍者,族;私通焚书令者,腰斩!”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昨日抓到的焚书余孽在蒙毅的押送下踉跄而入。 “陛下,臣等冤枉呀!”蟠龙卫头领扑倒在玉阶前,金丝护甲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臣等只是。。。只是担心阉宦之言、墨家妖术,惑乱圣听——” “妖术?住口!”始皇帝的鹿卢剑“当啷” 劈在这群余孽面前,玉阶上迸出火星,“朕不管墨家还是儒家这些百家学问出自何处,只看它对大秦社稷的贡献!” 祖龙转身又望向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承恩,你可还记得邯郸街头的黍糕?” 王承恩心中一震,想起初到秦朝时,为接近始皇帝而刻意模仿的邯郸童谣。 此刻帝王提起往事,分明是在暗示,早已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却选择了默许——因为护书,是超越时空的共识。 “陛下”,王承恩跪下,取出怀中的崇祯通宝,“当年老奴在老家便知,典籍是文明的根。如今兰台镜光所照之处,秦律与百家典籍同辉,这便是大秦万年的根基。” 始皇帝凝视着那枚不属于秦朝的铜钱,忽然轻笑,将祭典新筑的观台定秦剑递给王承恩:“这柄剑,朕赐你护书。今后兰台之上,见剑如见朕。” 大典在正午达到高潮,始皇帝亲手将“兰台令”玉佩挂在王承恩颈间。 “现在,朕要与诸位共观‘典籍归藏’。” 始皇帝抬手,三十六面铜镜同时转向祭台。 王承恩退至幕后,看着百家代表依次将典籍放入兰台地宫。 儒家的《诗》《书》、墨家的《墨经》、医家的《黄帝内经》。。。每一部典籍都用磁石封皮包裹,封面上刻着始皇帝亲题的“大秦永藏”。当《商君书》抄本放入时,蒙毅特意在旁守护——这是胡亥昨夜托人送来的,墨迹未干的卷首,赫然写着“护书者昌,焚书者亡”。 王承恩摸着腰间的观台定秦剑,看向兰台内忙碌的吏员、校勘典籍的博士、调试机关的墨家弟子,护书大业早已不是他一人的战斗。 暮色降临,王承恩独自登上兰台观星台。三十六面铜镜在夜风中转出不同角度,将星光汇聚成河,倒映在地宫的典籍柜上。不远处,传来胡亥的诵读声——他终于应诺为兰台抄写《秦律》,笔尖划过竹简的沙沙声,与镜阵的嗡鸣交织成文明的韵律。 “王公公”,异房抱着新制的护书符走来,“钜子说,想在新的镜阵里刻上您的名字。” 王承恩摇头:“刻我的名字做什么?该刻的,是那些在火中抢书的老儒生,是断指也要抄书的隶臣,是所有舍命护典的人。” 他望向咸阳宫外的万家灯火,“就刻‘护书人’吧,让后世知道,文明的星火,是千千万万人用血肉护下来的。” 子夜,王承恩忽然感到时空扭曲的震颤,或者自己即将回到顺天府,还是会选择挺身而起扶保社稷,又会回到煤山树下,回到崇祯皇帝自缢的那一刻。但他摸摸颈间的兰台令,忽然轻笑起来。 “异房,现在简牍纪录经典太不方便了”,他从袖中取出半片早已写就的造纸术帛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改良的造纸之术,还有印刷之法,可以让典籍流传更广。。。”老宦官随后低声自语,“反正都是太监,这次就让我来改良一下纸张吧。。。” 数日后,章台宫内。 徐福船队回返,呈上的帛画中,仔细描绘着徐福船队此次东渡的航线,只是,在一座座岛屿上,赫然标注着“倭岛银矿”、“辽东参地”、“澳洲铁矿”。。。 始皇帝的目光在“仙山藏宝图”上停留良久。。。“额滴,都是额滴!!!” ———————— 十数载一晃而过,章台宫内。 秦始皇,“扶苏,徐福新海图的瀛洲,美洲,澳洲等地已纳入吾大秦舆图,朕已富有四海,仍未得长生不老药吗?” 扶苏,“父皇,儿臣遍寻整片大陆,未有新的发现。” “罢了,命中注定”,始皇帝平静的说着,“明日禅让大典可已备好,朕要退位陪承恩了,大秦交给你了。。。” 翌日,太医院内,祖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宦官,“承恩呀,我已把大秦交给扶苏啦。你曾劝谏朕,说过没有长生不老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是我真的希望它有呀,这样就能救你啦。。。” “承恩呀,你说,这世上可有不变的忠心?”秦始皇看着没有回应的老宦官涕泪纵横。 “你不回话,那朕可就只能再乾纲独断这一回了!”始皇帝垂泪发令,“传旨,兰台令赐名为忠,字承恩。”始皇帝说完话后久久无声。。。 只有王承恩老迈的喃喃低语声在室内回响,“六王毕,四海一。。。” ———————— 雨落章台。。。 当王承恩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回到了北京保卫战的那天。 当他的目光对上崇祯帝“谁愿挂帅守都城”那殷切的期盼时,他又走出了那最具男子汉气概的一步。。。 王承恩心想,“皇爷,老奴这次不找歪脖子树了,保证换一棵树”。。。 (作者问个事:各位读者老爷,下个历史任务有什么想看的?有的话,中午12点之前麻烦留下言,写点赞最多的,没有留言就自己找一个任务继续写啦。) 第49章 水手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焚诗书,坑术士的宿命任务已完成。” “至于王承恩的宿命嘛,他和崇祯皇帝都换了棵树自缢,做大明殉道者这方面,他本来就没有遗憾,而且穿越的时候始皇帝还给他赐了个名,只能说他的遗憾是没有那么大能量力挽狂澜以及遍地猪队友、既得利益集团已抛弃了刚愎自用又做不到用人不疑的崇祯皇帝,当然后面都是输家,也就极少数‘带路党’有个好点的结局罢了。” “不过还是得问问宿主,这次又不是‘千古第一才女’,只是个令人敬重的大太监,怎么观看的时候还能保持的这么安静的呀。” “还能说啥,只能说是,能在青史留名的,都得是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郗自信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目光所至,皆为华夏,五星闪耀,皆为信仰’的平头小老百姓,搁在古代那叫‘黔首’,话说闭嘴看历史大佬表演它不香吗。” “哟,宿主的觉悟终于上来了,行吧,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改变焚诗书,坑术士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王承恩完成的任务,但是也有试图改变落后科技的表现,值得表扬。” “当然,宿主回归值就没有足的时候,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足以彰显本系统的大方。”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手被之前泼出的热水波及,烫起个大泡。 因为没地方冲水,他只好拿出旅游随身携带的番茄牌烧伤膏涂抹起伤口来。 这时候,郗自信腕间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澳洲、瀛洲、美洲等多地出土秦朝宝镜,均刻有‘护书人’等神秘铭文。。。” 第二日。 郗自信一家在“大唐不夜城”玩了一晚之后就入川去了阆中游玩。 嘉陵江边,郗自信看着烟波浩渺的江水正出神,在他身边的妻子看他嘴唇有点干裂,就给他递上了放好枸杞的保温杯。 郗自信刚用养好伤的手接过保温杯,识海里突然就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好了,半个月了,宿主这次休假也休的够久了,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南宋崖山海战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这是南宋与元的最后一战嘛。元朝张弘范、李恒带兵在崖山南北夹击由张世杰带领的南宋军民,南宋兵败,陆秀夫抱着南宋末代小皇帝赵昺投海,杨太后投海,数十万不愿投降的军民投海,张世杰带领的突围部队回崖山接应也遭遇台风全军覆没,至此南宋灭亡。”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挺全面的呀”,机械女声说道,“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在崖山海战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崖山海战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崖山宋军舰阵内,身份为南宋舰队‘福船’号水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在甲板上睁开眼睛时,咸涩的雾霭如浸了醋的棉絮直接糊了他一脸。 他蹲在福船船尾的后甲板上,手指因为使劲扒着甲板,直接抠进了木板缝里,指甲缝里渗出的不是海水,而是上午喝的粟米粥。 他慢慢的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后,感觉很不妙——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是生长在海边,但是和他一样晕船、一样不会游泳,也是因为如此,才这么晚被加入了南宋军队。 郗自信看着眼前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蓝黑色绸缎,被狂风揉成无数褶皱,远处元军的楼船就像缝在绸缎上的灰黑色补丁,正一寸寸逼近,他感觉自己只要一动脑子,胃中的翻滚感又会再次浮现,恐怕马上又要吐一地了。 “新兵蛋子!你他娘的是在甲板上孵蛋呢?”粗犷的嗓音伴着一口浓痰落地的声响,郗自信抬头,看见个铁塔般的汉子叉腰站在他面前。 那人光着上身,胸口纹着褪色的青龙,左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腰间挂着个用敌军头盔改的水瓢,瓢沿上刻着“大壮”二字,笔画间填满了海边陈年的盐垢。 “新来的都像你这么个熊样?”大壮踢了踢郗自信脚边的呕吐物,“老子当年在泉州港当海盗,吐满三艘船也没像你这样软脚虾!” 郗自信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胃里又一阵翻涌。 他想起穿越前在洱海坐游船的经历,那时有救生衣、晕船药,还有老婆递来的没加枸杞的酸梅汤。 可现在手里攥着的,只有块硬如石头的粟饼,饼上爬着的蚂蚁被他的冷汗冲得直打转。 “大壮老哥,这船咋晃得这么厉害”,他扶着桅杆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我咋觉得甲板上越来越难站稳了?” 大壮突然凑近,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小子,这还算晃?这可是福船!三层甲板,可载百人,底下装着十二斤重的铁锚——”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昨儿个听张将军说,元军有种楼船,二十丈高那,船头都是装着狼牙拍,一板下去能拍碎咱们半艘船。” 郗自信的脸瞬间煞白,想起历史课本以及自己因为感兴趣刷过的视频看过的史料里崖山海战的结局。 他转头望向船尾,看见几个伤兵正用海水清洗伤口,浑浊的血水顺着排水孔流进海里,立刻被浪花卷走。 船舷边靠着个老水手,正用缺了齿的梳子梳着打结的长发,每梳一下就掉下几片白色的东西——不是头屑,而是海盐的结晶。 “去货舱搬点淡水”,大壮塞给他个破木桶,木桶底用鱼油抹出个防水层,却在边缘裂出几道缝,“省着点用,咱们被元军封锁补给线好几天啦,昨儿个厨子用海水煮粟米,炖出的粥跟泥浆似的,老子喝了三碗,拉了半宿!” 郗自信接过木桶,掌心触到桶壁上刻的歪歪扭扭的字:“赵大壮,壬戌年冬月立”。 他刚想问这是不是大壮的“签名”,就觉着船身突然开始剧烈倾斜,木桶里的淡水泼了他一身。 他踉跄着后退,鞋底撞上一块凸起的木板——那是块修补过的弹孔,边缘还嵌着半截元军的箭杆。 “小心!”大壮的怒吼被风浪撕碎。 郗自信感觉脚底一滑,低头看见一滩黄澄澄的鱼油——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伙夫打翻了油桶。 他想站稳,双臂却不受控制地乱挥,指尖勾住了船舷边的“宋”字大旗,旗帜的布料早已被海风磨得薄如蝉翼,只听“刺啦”一声,他整个人向后仰去,坠入海中的瞬间,听见大壮的咆哮:“新兵蛋子!你他娘的别想偷懒!” 海水比想象中更冷,像无数把冰刀刺进了郗自信的毛孔。 他在水里扑腾,咸咸的海水灌入口鼻,喉咙像被火烧。 他隐约看见福船的船底,龙骨两侧的木板上刻着模糊的咒文,不知是祈福还是诅咒。 远处传来元军的牛角号声,混着大壮的叫骂:“快捞人!这小子还欠老子半壶酒呢!” 他想喊“我不会游泳”,却呛进一大口海水。 恍惚间,他看见一群小鱼从身边游过,鱼群中间漂着半块粟饼——正是他刚才掉的那块。 郗自信在海水中挣扎:“这些古董船就不能边上装个扶手?还有这身体的原主明明在明州靠海的小村里长大,居然不会水,也是离了个大谱!” 福船之上,大壮趴在船舷边,看到系好绳子之后跳海救人的同伴下潜速度已经赶不上郗自信下沉的速度这才慌了手脚。 对着海水重重的吐了口痰说道:“这个新兵蛋子,咋跟条死鱼似的浮不起来了,而且还沉底沉这么快。。。” 一边的老水手停下梳着头发的手开始跪拜祈福道:“他呀,怕是去龙宫报道了。听说龙王爷缺个倒夜壶的,看他细皮嫩肉的,正合适。” 大壮摸出腰间的水瓢,舀了勺海水漱口:“可惜了,还没问他明州的勾栏咋走那。” 说完转头看向元军舰队,旗舰上的“张”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大壮突然举起水瓢骂道:“张弘范!爷爷的尿壶还没装满呢,有种就过来喝两口!” 远处,元军楼船上的弓箭手好像是听见了骂声,数十支箭破空而来。 大壮慌忙躲进船舱,水瓢里的海水泼在“福船”号的船牌上,露出底下被刮去的旧字:“海盗王号”。。。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50章 装弹手 虚空中郗自信翻了个白眼,“系统大佬,我求你了,上次掉粪坑,你也知道我不会水,怎么还给安排了这么个另类的“水手”!麻烦下次给我个会水的身份好不好?” “呵呵,宿主您这能耐不大,要求还挺多”,机械女声笑着说道,“行吧,那后面都给你安排会水的”,郗自信连忙说道,“都死这么多次了,早都已经习惯了,咱恢复的就是快,可以继续做任务啦”。 “好吧,确实是恢复精神了,废话不多说,”机械女声检查了一下,“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南宋军队中,身份是船上投石机操作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此刻,郗自信正对着掌心的兵牌发愣。 只见这个牛皮绳串着的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刻着“戊字营 卒 西子心”,边缘还沾着不知道哪任主人的血痂。 身体的记忆融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他转头看见三个士兵正合力抬起一具尸体,海水中浮着半块啃剩的粟饼,饼上爬着的蚂蚁被浪头冲得团团转。 “新来的!杵在这儿看海葬呢?” 沙哑的嗓音混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郗自信转身时,正对上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那人左眼蒙着鹿皮眼罩,右耳缺了半只,腰间挂着个酒葫芦,铜锈斑驳的腰牌上刻着“游击将军”四个字。 “老兵不死,只是变酒鬼。”酗酒的将官打了个酒嗝,用袖口抹了把嘴角,“看见那玩意儿没”,他抬起下巴向船头努了努嘴,郗自信这才注意到那台足有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粗木架支起的巨大杠杆,末端皮囊里装着的石弹足有磨盘大小,绳索被海水泡得发胀,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襄阳炮”,游击将军拍着木架,震落几片虫蛀的木屑,“几年前从襄阳城破的元军手里抢的,张枢密宝贝得跟他婆娘似的。不过今日嘛,要拿它试试元军的楼船有多结实喽。” 郗自信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架:“这玩意儿。。。能撑住?” 游击将军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漏出几颗黑黄的牙:“小子,这炮当年一炮轰塌襄阳西城墙,现在不过打打海盗船,能咋?”他踉跄着凑近,压低声音,“昨儿个我还看见工匠往榫头里塞稻草呢,说是‘以柔克刚’,哈哈哈哈!” 郗自信的眼皮跳了跳,注意到木架连接处的麻绳已磨出毛刺,杠杆底部的基座裂出几道一指宽的缝,缝里还塞着些锯末。 他刚想开口,甲板突然传来铜锣轰鸣,一名红袍副将踩着甲板上的积水跑来,腰间佩剑磕在船舷上发出刺耳的“当当”声。 “全体听令!”副将的铜锣嗓震得郗自信耳膜发疼,“元军前锋舰队距我军三里!各炮组立即装填!误战机者,斩!” 游击将军突然变了脸色,酒葫芦往腰带上一磕,拽着郗自信就往投石机跑:“小子!你也快来搭把手!把‘铁蛋’给抬上去,看我给你表演百发百中!” “铁蛋?”郗自信被拽得一个趔趄,这才看清皮囊旁的一块石弹上竟用朱砂写着“铁蛋”二字,边缘还画着个咧嘴笑的鬼脸。 “每颗炮弹都有名字!”将军的酒好像醒了,费劲地抬起石弹一角,露出因使劲变得扭曲的脸,“这颗是老子给我儿子起的名,打完这仗,回家用战功给他换个金元宝刻上!” 郗自信咬着牙蹲下,双手抱住石弹底部,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刻痕。 借着昏暗的天光,他看见那是几行小字:“临安府 王铁蛋 五岁”。他喉咙突然发紧,瞬间想起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抱着玩具喊他“爸爸”的样子,指甲深深掐进石弹表面。 “起!” 众人齐声发力,石弹总算滚进皮囊。郗自信擦着汗直起腰,听见身后传来 “吱呀——咔嚓” 的怪响。转头一看,杠杆连接处的木楔竟被石弹重量挤出半寸,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陈旧血迹。 “将军!这楔子松了!”他伸手去扶,却被一巴掌拍开。 “松个鸟!”旁边一块抬石弹的老兵从嘴里掏出块嚼着的槟榔,塞进木楔缝里,“当年在临安,这炮楔子断了三根,咱们的将军用裤腰带绑着照样打的百发百中!” 老兵拍了拍郗自信的肩膀,“小子,记住喽,打仗靠的不是木头,是这儿!”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游击将军听到下属在讲自己的光荣事迹,于是就竖起了大拇指,透过那只独眼盯着远处元军的楼船,“看见那龙旗没?今儿个要是打不沉它,老子的酒葫芦就拿来当夜壶!” 郗自信还想再说,却见副将已看到主舰旗语举起了令旗。 阳光下,令旗上的“宋”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放!” 令旗挥下的瞬间,郗自信看见游击将军突然瞪大独眼,盯着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转身,只见杠杆末端的皮囊如一张巨口张开,石弹带着尖啸破空而出。 紧接着,整台投石机发出不堪重负的沉吟声,木架开始剧烈的震颤,麻绳如琴弦般绷直,发出“嗡嗡”的悲鸣。 “卧倒!”将军的怒吼被巨大的反震声吞没。 郗自信感觉自己像片树叶被飓风卷起,后背撞上桅杆的瞬间,听见肩胛骨“咔吧”的脆响,眼前闪过无数小星星。 他看见游击将军被甩得撞在炮架上,酒葫芦飞出去砸在副将头上,暗红色的酒液泼在对方的红袍上,像极了一滩鲜血。 “你。。。你咋吐血了?”游击将军爬过来,独眼映着郗自信嘴角的白沫,突然咧嘴笑了,“别怕,老子当年被弩箭穿胸,吐得比这还多。。。” 郗自信想说话,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 他在意识消散前的那一刻,看到了远处元军楼船上的龙旗轰然倒塌。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投石机的木楔终于彻底断裂了开来。。。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51章 言官林景熙 “这次的将军打炮很厉害哟,可惜宿主身份不大行,遇到的这个牛人也听不进人劝,正所谓‘至言忤于耳而倒于心,非贤圣莫能听’,韩非子劝始皇帝忠言逆耳都不成,宿主这点道行能劝动也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这次给力点,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崖山南宋阵营内,身份是南宋的言官,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祥兴元年的崖山,海风卷着碎浪扑打在行宫的竹墙上,将糊窗的桑皮纸浸出一道道水痕。 郗自信盯着案几上摇曳的油灯,指腹摩挲着竹简边缘的毛刺,掌心沁出的冷汗将“陈宜中”三字洇成一团墨渍。 穿越成为南宋文臣“林景熙”后,这三日里,郗自信终于将自身的知识与这具身体的学识融合到一起——这个历史上以收集宋帝骸骨闻名的遗民诗人,此刻正站在南宋灭亡的前一年。 “大人,陛下召见。”小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郗自信起身时,粗布官服下摆扫过满地竹简,其中一卷《陈亮文集》哗啦啦散开,露出夹在其间的崖山地形图。 他回想起以前在图书馆以及上网时看到的历史资料:元军水师已多路向崖山进发,开战的时候就会封锁入海口,两面夹击瓮中捉鳖,而指挥南宋作战的枢密使张世杰却因使用“连环船”圆形阵的战术被困港内,可能也是无奈之举,把还有战力的精锐放在外围,只是为了更好保护眼前这位未成年的小皇帝赵昺,以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宫、文臣、老弱病残吧,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小少年也即将成为历史上最年幼的投海帝王。 行宫内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赵昺蜷在龙椅上,绣着十二章纹的黄袍空荡荡地垂到地面。 左丞相陈宜中正用银匙搅动参汤,金丝皂靴碾过青砖上的裂痕,发出细碎的声响。 右丞相陆秀夫峨冠博带,腰间玉佩与剑柄相撞,叮当作响,他手中紧攥着一卷《出师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诸位爱卿,接前线密报,元军已由张弘范率领南下。”小皇帝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奶声,却因感染风寒咳嗽个不停。 郗自信注意到龙椅扶手上刻着的“山河永固”四字,漆色剥落处露出了底下的木纹,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陛下,臣请率军突围。”郗自信向前半步,却被陈宜中阴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这位权臣的蟒纹玉带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象牙笏板晃个不停,与他主张的“议和”投降之立场格格不入。 “突围?”陈宜中放下参汤,银匙撞击碗沿发出清越的响,“林大人可知张世杰的水师因突袭泉州等地已折损三停?当年襄阳、临安被困多年,吕文焕之流突围不成而后开城而降,难道你要陛下步其后尘?” “襄阳临安之失,失在奸臣误国!”郗自信热血上涌,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如今崖山尚有战船千艘,军民二十万,若学祖逖中流击楫,未必没有生机!”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陆秀夫猛地抬头,目光如刀扫过郗自信,却在触及他眼底的决绝时,眸光微颤。 这位以急切间“宋亡负帝投海”闻名的丞相,此刻正用袖口擦拭赵昺嘴角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在哄自家幼子。 “林景熙,你读过《孙子兵法》么?”陈宜中突然冷笑,笏板指向殿外飘摇的军旗,“我大宋军民二十万,刨去老弱妇孺,却不知能战敢战之兵尚有几何?我来问你,你要我等拿什么突围?拿你这书生的热血么?” 郗自信噎住了。他自然是清楚崖山之战南宋的弱势,更知道历史上张世杰因“恐士卒离心”而放弃了抢占海口的最佳时机。 但当他看到小皇帝颈间晃动的长命锁,锁面上“长命百岁”的刻字被磨得发亮,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现实中的孩子,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丞相难道是要学那奸人秦桧?”他孤注一掷道,“当年岳武穆直捣黄龙,却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如今您莫非还要重演那‘莫须有’的悲剧?” “放肆!”陈宜中拍案而起,笏板重重砸在了郗自信的肩头上,“你竟敢将本官与奸佞相提并论?”他袖口滑落,不经意间露出了腕间的和田玉镯,那正是元军统帅张弘范送的“议和信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陆秀夫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剑:“陈相,不如听听林大人的具体计策。”他将《出师表》轻轻放在龙案上,“昔年武侯六出祁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臣节。” 郗自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幅皱巴巴的地形图:“陛下,元军战船到来之际,依臣揣测,想必其定会封锁海湾,扼住我大军陆海之联系,待我等粮草淡水消耗殆尽后,必将坐以待毙。然臣观附近海道每日卯时潮退,此处中间水道会露出浅滩。我军可趁此时分兵两路,一路以火船突袭元军旗舰,一路由陆路护送陛下及百姓登岸,经雷州半岛转至占城,更甚东南琉球、吕宋、澳洲之地,以图。。。” “荒唐!”陈宜中打断他,“火船需顺风而行,如今却刮的是北风,若依你之计,烧的只会是我军!”他转向赵昺,语气突然柔下来,“陛下,当年徽宗、钦宗被俘,犹能在五国城苟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小皇帝盯着案几上的沙漏,细沙正一粒粒坠入瓶底。他突然抓住陆秀夫的手,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的话语传来:“陆爱卿,你说,朕能像仁宗那样做个好皇帝么?” 陆秀夫喉结滚动,指腹抚过赵昺掌心的老茧——那是每日练习御笔留下的痕迹。他突然跪伏在地,额头触地:“陛下乃太祖血脉,当有中兴之运。”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 郗自信注意到陈宜中嘴角的冷笑,突然想起史料记载,此人在崖山之战前已暗通元军,却是在廷议之时借为南宋招揽援军之机卷得钱财士卒逃去了占城,在那里当起了“土皇帝”,想必此刻怕是巴不得宋军速降。 他又向前半步,却被侍卫拦住,却只好扯下腰间玉佩,“当啷”一声坠地,露出背面刻着的“精忠报国”四字——这是他昨日想到进言后为此时激励众人提前找来刻好的。 “陛下,臣有一物请您过目。”郗自信捡起玉佩,双手呈上,“此乃岳武穆贴身玉佩,刻着他的临终绝笔。”他故意忽略玉佩产地的工艺,只希望用岳飞的忠勇激励小皇帝。 陈宜中脸色骤变,抢先一步夺过玉佩仔细观瞧:“此物工艺简陋,镌刻痕迹如新,林大人。。。你竟敢伪造信物,犯此欺君之罪!来人,将林景熙拿下!私藏禁物,意图惑乱圣听!”说完又朝殿外守卫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殿外就突然传来巨响,一枚火球在行宫外窜起,照亮了陈宜中眼底的阴鸷。 郗自信被按在地上,看见陆秀夫扑向赵昺,用身体挡在小皇帝身前。 在小皇帝惊恐的哭声中,他听见陈宜中阴冷的宣判:“斩立决,以儆效尤。陛下受惊了,臣请赴占城联络抗元义士以做援军,或作安顿之所。。。” 陈宜中说完后一挥手,郗自信被押入了天牢,等待行刑。。。 郗自信蜷缩在墙角,牢狱的稻草散发着霉味,他透过铁窗看着天上的星空发呆。 脚步声响起,陆秀夫提着食盒出现,脸上还沾着木屑。 “林大人早知今日之结局?”丞相打开食盒,里面是两块麦饼,“方才在殿上,你看陛下的眼神,不似臣子看君主。” 郗自信苦笑:“丞相,在下曾梦见岳武穆托梦,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他摸着石壁上不知是谁刻的“忠”字,“如今文臣爱钱,武臣惜死,天下怎能不亡?” 陆秀夫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茧子擦过他的虎口:“某今日在陛下袖中发现半块蜜糕,是他省下的午膳。七岁孩童,已懂得体恤宫人”, 他声音哽咽,“不知林大人所说退路可行与否。若有一线生机,某愿背陛下涉险。” 郗自信抬头,看到月光照过铁窗,在陆秀夫眼角中凝起一道霜华。 这位未来的“宋末三杰”之一,此刻眼中仍燃着不甘的火。 他突然想起历史记载,陆秀夫投海前曾对赵昺说:“陛下,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佑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 “陆相,信某,崖山不可久守,尽快出海寻一安身立命之所,元施暴政,必不得民心,待天下有变,或有可图。”郗自信说出这几日之谋划。 郗自信继续说道,“若有来世。。。愿陛下丞相能生在太平盛世。。。”,却被脚步声打断。 陈宜中的亲信提着鬼头刀进来,刀刃映出郗自信苍白的脸。 陆秀夫猛地起身,却被侍卫按住。 郗自信心知已无法完成任务,随即借着林景熙的身躯,对着小皇帝的方向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陛下,臣先走一步,望您。。。珍重。。。” 当刑场的那抹刀光落下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稚子啼哭之声,分不清那哭声是来自赵昺还是现实中自己的孩子。。。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52章 下毒 虚空中,郗自信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突然想起刚才刑场上百姓们麻木的眼神。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大厦将倾,却连大厦的一砖一瓦都搬不动、挪不走的绝望。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南宋的文臣武将之风骨,不全在朝堂之上。陆秀夫他们会记住你的话,历史也会。” 郗自信苦笑:“还是我们新生的华夏好呀!不过既然有系统大佬的帮忙,哪怕我只是做一粒铺路的石子,也要让后来人踩着我的骨头,走出一条不被奴役的复兴之路!” “哟,有格局”,机械女声轻快了起来,“想法达标,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际的能力了。” “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崖山海域内,身份是元军一名伙头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鼻腔被一股混合着鱼腥味、汗酸味和劣质油脂的恶臭猛地熏醒。 他蹲在一间用帆布和木板搭建的临时厨房里,膝盖硌着一块凸起的碎石,手中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刀刃上还粘着半片鱼鳞,这具伙头兵新人身体的记忆也已融合。 面前的榆木案板上横七竖八摆着五条比他小臂还粗的马鲛鱼,鱼眼浑浊地瞪着天空,鱼鳃还在微微翕动——这是元军今早从崖山海域捕捞的“战利品”,即将成为元军张弘范大帅总攻前誓师宴的主菜。 “给大军做饭?那直接下毒不就能完成任务了嘛!至少能拖到下一波元军再来攻打呀”,郗自信想到此,心中窃喜。 “新来的!磨磨蹭蹭等死呢?”一声粗粝的怒吼从身后传来,郗自信转头,看见一个满脸刀疤的伙头军正叉腰瞪着他,腰间挂着的铜哨随着喘息晃荡,“大帅今晚要喝鱼羹,你负责剖鱼去鳞,要是让刺卡在大帅喉咙里,老子把你吊起来晒成鱼干!” 郗自信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粗布围裙——准确来说是块破麻布,边角还沾着凝固的血渍。 他强忍着恶心拿起菜刀,刀刃刚碰到鱼腹,手腕就因用力过猛而发抖,鱼身一滑,差点从案板上跌落。 “卧槽!你拿过刀吗?”刀疤脸大步上前,一把夺过菜刀,手腕翻转间已划开鱼腹,内脏混着血水喷涌而出,“看好了!从肛门划到鳃下,扯出内脏,刮鳞时逆着纹路——你特么的刚才是在给鱼挠痒痒那?” 郗自信被喷了一脸唾沫,胃里一阵翻涌。 他发现自己这具身体也没有杀鱼的经验,现实中更别提了,最多只处理过三五斤的小鱼,此刻却要处理这些比手臂还粗的海鱼,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没有办法,他还是勉强拿起第二条鱼,刀刃刚碰到鱼鳞,就听帐外传来马蹄声,一名传令兵掀开帐帘吼道:“加急!大帅说今晚要加菜,再炖二十只羊!” “二十只?!”刀疤脸手中的菜刀“当啷”落地,“厨房就三口锅,你让老子拿什么炖?” 传令兵冷笑:“老子不管,反正天亮前要见到肉锅上架,否则你们全都去喂鱼。”说完甩袖离去,帆布帘在身后重重拍下。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其他厨子纷纷咒骂着挪动陶罐,搬柴生火,郗自信被推搡着撞向盐罐,怀中的鱼顺势滑落,尾巴扫翻了旁边摆着的一缸醋坛子。 深褐色的醋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灶台前积成小水洼,熏得他鼻腔发酸。 “没长眼呀你?”刀疤脸一脚踹在郗自信屁股上,他踉跄着扑向灶台,右手下意识按住燃烧的柴草,掌心瞬间被烫出水泡。 更致命的是,醋汁流进灶膛,与火苗碰撞出“滋滋”声响,腾起的青灰色烟雾夹着醋酸味扑面而来,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快灭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郗自信慌忙抄起一旁的麻布去扑火,却误将装着干辣椒的竹筐碰翻,红彤彤的辣椒粒撒进灶膛,腾起的辛辣气浪让所有人泪流满面。 刀疤脸摸索着提起水桶,却错将旁边的油罐当作水桶,金黄色的菜籽油如岩浆般浇在火上,“轰”的一声爆燃,火苗卷着油烟窜向帐顶。 郗自信被气浪掀翻,后脑勺撞在堆放厨具的木架上。 铜勺、铁锅、汤铲如雨点般砸落,一口带耳的平底锅“咣当”扣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视线。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扯掉头顶的锅,却见火势已蔓延到堆放干草的角落,几个装满粟米的麻袋正在冒烟。 “拿水!拿水!”有人尖叫。 郗自信连滚带爬地扑向水缸,却发现水缸早已见底——今早的淡水全被送去给战马饮用了。 他转头看见刀疤脸摸索着又抱着一坛马奶酒冲向火源,慌忙大喊:“那是酒!不能——” 话音未落,酒坛被砸向火焰,乳白色的酒液与火苗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更大的火球。 郗自信被气浪推得飞了更远,臀部重重的坐在一口烧热的空铁锅上,剧痛让他本能地弹跳起来,却撞翻了身后的药柜。 数十个贴着蒙文标签的陶罐哗啦啦滚落,里面的粉末、药草、干菌撒了一地。 “你。。。你小子竟然往火里扔酒?”刀疤脸终于抹干净满脸黑烟,眼神里既有震惊又有恐惧,急忙出言嫁祸给他。 郗自信刚想解释,却瞥见一名元军士兵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色粉末,想到之前自己这具身体摆放陶罐的位置,不禁惊呼:“别碰!那可能是。。。” 只是,说的太迟了,那名士兵好奇地将粉末凑近鼻尖,用力一吸,瞬间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如决堤般涌出,手中的刀“当啷”落地。 郗自信这才看清陶罐碎片上的蒙文——那是巴豆粉,元军用来治疗便秘的猛药。 “有毒!有毒!”冲进来救火的士兵们炸开了锅,纷纷后退。 刀疤脸突然抽出腰间短刀,指向郗自信:“说,你是不是宋军细作!好大的狗胆,竟敢在饭菜里下毒!” “我不是!我没有——”郗自信后退半步,脚底踩到滑腻的鱼鳞,身体向后滑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帐篷支柱上。 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更多士兵冲进帐篷,有人踩到混合着巴豆粉和酒液的泡沫,仰天摔倒,手中的长矛脱手飞出,矛头不偏不倚扎进悬挂腊肉的木架。 “轰隆!” 木架坍塌的巨响中,腌肉、陶罐、木柴如暴雨般砸落。 郗自信被一块坠落的腌羊腿击中面门,鼻腔充满咸腥的油脂味。 他挣扎着爬向帐外,却被倒塌的帆布帘压住,隐约听见刀疤脸在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此时,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另一支由李恒率领的元军也已到达崖山,两路夹击的战斗即将打响。 郗自信的手指终于触到帐外的沙土,却突然被一只穿着皮靴的脚踩住。他抬头,看见一名元军百户正皱眉俯视着他,腰间挂着的银牌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你是厨子?”百户踢了踢郗自信腰间的围裙。 “是。。。是!”郗自信忙不迭点头,“小人只是想帮忙炖鱼,不小心。。。” “炖鱼?”百户冷笑,从地上捡起一块沾着巴豆粉的腌肉,“那你腌的这是什么?” 郗自信刚要解释,却举着后脑勺疼痛难忍,伸手一摸全是血迹,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恍惚间只听见百户下令,“押去大帅帐前审问”。 却又传来刀疤脸小声的说着,“大人,此人乃宋军细作,吾等都已看到了,他连刀都不会使,话也说不利索,既然下毒之物证也已在大人手中了,此等腌臜货押入元帅大帐,恁的污了大帅的眼睛,大人可能还会被元帅怪罪,不如就地处决吧”,说着往这元军百户手里塞了两枚元宝。。。 郗自信只感觉腰间一凉,随后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离地面。 最后一眼,他看见自己的围裙上沾满鱼油、巴豆粉和锅底灰。 而远处的海平面上,元军的楼船正缓缓向宋军阵营逼近,船头的撞角在晚霞中闪着寒光。。。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作者问个事:各位读者老爷,有没有钟意的历史人物召唤来完成这个任务?有的话,中午12点之前麻烦留下言,写点赞最多的,没有留言就自己选人继续写啦。) 第53章 淮阴侯 “宿主,想给元军下毒的想法不赖,成功的话还可能让南宋军队反杀过去,可是总得扛过开头才行的吧,啧啧啧,还被伙长嫁祸给害死啦”。机械女声惋惜道。 “我厨艺不行,而且上来还给我弄那么大的海鱼,这谁会处理呀,再说了,顶头上司想嫁祸给你,还不是简简单单呀”,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南明阵营内,身份是神臂弓营新兵,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睁开眼就看到,海风做着“我喂崖山袋盐”的宣誓,裹着一朵朵浪花,如无数把皮鞭劈头盖脸抽在神臂弓营船舱的牛皮帐篷上。 他蜷缩在一边的角落,鼻尖萦绕着混合着鱼油、铁锈与汗酸的霉味,胃里不禁一阵翻涌。 这具十五岁新兵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掌心的血泡被弓弦磨破,渗出的血水混着冷汗,在弓柄上留下道淡红的印记,完美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 他盯着手中那杆泛着幽蓝冷光的神臂弓,指腹摩挲过铁胎上“绍兴十年造”的刻痕,触感粗糙得像极了这新兵老家村头那口百年老井的石壁。 帐篷内光线昏暗,唯一的油灯挂在了中央木柱上,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左摇右晃,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帆布上,宛如群魔乱舞。 郗自信偷瞄着四周,左侧墙角堆着早已锈蚀的不像样的箭头,每支箭尾都刻着简短的名字——“小二”、“狗剩”、“铁蛋”。。。皆是战死的新兵。 右侧兵器架上摆着半截断弓,弓弦上系着七枚铜钱,每枚代表一位死在这张弓下的元军。 正中央的牛皮地图上,用鱼骨标出元军楼船位置,旁边还挂着三张风干的人皮,那是三年前被元军剥皮的斥候,如今已化作警示新兵的“忠勇旗”。 “郗自信!” 粗犷的嗓音如破锣般炸开,郗自信浑身一激灵,手中的弓“当啷”砸在脚面上。 五步外,伍长“老熊”叉腰而立,铁塔般的身躯将昏暗的帐篷口堵得严严实实。 此人左眼蒙着一只眼罩,眼罩下面爬着一道蜈蚣状疤痕,从耳后延伸至下颌,是五年前被蒙古铁骑用马刀劈开的,头上还缺了块头皮,腰间悬挂的骷髅头酒囊随着呼吸晃荡,酒囊的牙齿缝里还卡着半片指甲,据说是某次肉搏战时硬生生从敌人指头上扯下来的,靴底嵌着一枚折断的箭头,材质竟是南宋官窑的碎瓷,“这是老子用命从临安抢来的。”他常以此炫耀。 “你这是在给弓擦胭脂那?”“老熊”踢了踢脚边的贝壳,“老子昨天是看见你给营里的驮马梳毛的利索劲才把你要过来的,给我好好打理这些宝贝!” 哄笑声从四周响起,却又像被海风掐住脖子般戛然而止。 新兵们攥着弓弦的手青筋暴起,指腹因长期拉弓结出铜钱厚的茧子,唯有郗自信的掌心还透着未褪的稚嫩。 他瞥见角落里的一个新兵正偷偷往弓弦上缠红绳,那是这孩子用姐姐的红头绳改的,却被“老熊”一巴掌扇到脑壳上:“红绳能挡箭?老子让你见识一下被命中的力道!” 瞬间新兵的鼻血就滴在了弓弦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宛如开出了一朵小红花。 “伍长,这弓。。。忒沉了。”郗自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掠过神臂弓的铁胎。 牛筋弦因年久失修泛着裂纹,弓弦末端还缠着半截红绳,不知是哪位战死的前辈留下的护身符。 他试着提起弓,手臂却像灌了铅,勉强举到胸前便再也抬不上去,手腕不受控制地发抖。 “老熊”猛地跨前一步,靴底碾碎帐篷里的贝壳,发出“咔嚓咔嚓”的动静,“还好意思说沉?当年岳武穆的背嵬军能用这弓射穿金兵重甲,你他娘的连弦都拉不开?”他突然伸手抓住郗自信的手腕,铁钳般的力道捏得后者骨头生疼,“看好了!拇指抵在这儿,食指勾弦,腰马合一。。。” 突然,远处传来沉闷的牛角号声。 那是元军晨起操练的信号,悠长而凄厉,像一把生锈的铁铲缓缓划过锅沿。 郗自信浑身肌肉骤然紧崩,手腕竟不受控制地一抖,食指鬼使神差间扣动了扳机。 “砰!” 弓弦爆响如惊雷,铁胎弓剧烈震颤,震得郗自信耳内嗡嗡作响。 一枚三棱箭破帐而出,箭尾的雕翎擦过帐篷顶的牛皮,带出一道细长的裂口。 他眼睁睁地看见这枚误射出去的箭尖掠过百米外“宋”字帅旗,将旗杆顶的铜葫芦射得粉碎,碎铜片如流星般坠入海中,惊起一群海鸥。 帅帐方向传来阵阵惊呼,隐约可见的人影攒动起来,显然大帅已得知此事。 “狗日的!” “老熊”的咆哮震得帐篷顶簌簌落沙,郗自信这才惊觉自己竟误触了扳机。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后退时踩中了地上的麻绳——那是用来固定帐篷的主绳,此刻正随着弓弦的反弹之力绷直如铁索,在他脚踝上缠了三圈。 “我说你个新兵蛋子,你他娘的是想射穿大帅的脑袋?” “老熊”腰间的鬼头刀已然出鞘半截,刀身映出郗自信惨白的脸。 士卒们四散躲避,唯有之前那个新兵忘了手中的弓箭,撒手间只听“嗡”地一声悲鸣,弦上的箭擦着“老熊”的耳际飞过,钉进帐篷立柱,尾羽还在不住震颤。“老熊”额角青筋暴起,反手给了新兵一记耳光:“直娘贼,废物还传染!” 那新兵捂着脸跌倒,怀里的家书滑落,封口的蜡印“娘”字沾了沙粒,边角还沾着几粒粟米——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军粮,托识字的老兵写的报平安信。 郗自信感觉身体突然腾空——麻绳的另一端系在帐篷中央的木柱上,此刻他像只被钓起的虾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牛皮帐篷被扯得变形,横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 他看见“老熊”挥刀劈向麻绳,却因重心不稳,踉跄了半步,刀刃擦着他脚踝划过,在麻布围裙上留下道细长的口子。 “快砍绳子!”不知谁在大喊。 只听“唰”的一声,麻绳应声而断。 郗自信在半空中带着起飞的惯性翻转,下落时瞥见自己即将坠落的甲板上放着一堆陶罐——那是装火药的容器,表面用匕首刻着“杀胡虏”三字,笔画间填满了暗红的铁锈,不知是血还是锈。 他慌忙伸手去挡,却触到陶罐表面粗糙的刻纹,指甲缝里嵌进几粒硝石粉。 “轰隆!”一声,火药堆腾起青紫色的烟雾,夹杂着木屑与碎陶片冲天而起。 郗自信再次在气浪中起飞,看到“老熊”瞪大的眼睛,以及他手中那柄来不及挥出的刀。 感受着灼热的气浪,他下意识蜷缩起来手抱脑袋,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元军投石机的闷响,一枚磨盘大的石弹正划破天幕,朝着神臂弓营的方向砸来。 “卧倒。。。!” “老熊”的怒吼被爆炸声吞没。 郗自信感觉后背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回头一看,竟是半埋在沙里的铁锅。 锅沿还挂着半块没吃完的粟饼,饼上的蚂蚁被震得四处乱飞,数只爬到了他那满是冷汗的脸上。 他闻到一股焦糊味,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已被火星点燃,火苗正顺着麻布往上攀爬。 石弹落地的瞬间,铁索连环的甲板如海浪般起伏。 郗自信在空中,视线里闪过破碎的帐篷、飞舞的兵器,以及袍泽们被硝烟熏黑的脸。 有人抱着断裂的弓弦惨叫,有人趴在地上摸索失落的眼球,那个新兵的家书被气浪卷上半空,像片脆弱的枯叶。 继续向前飞着,突然他看见自己擦拭的那架神臂弓——不知何时卡在了倒塌的木架上,弓弦还在嗡嗡震颤,铁胎上的“绍兴十年造”被火星灼得发亮,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笨手笨脚。 郗自信想骂娘,却被呛人的烟雾堵住喉咙。 终于,他的身体重重摔进了一侧的浅滩,海水灌入口鼻,咸涩中带着血腥味。脚踝传来刺骨的疼痛,定是刚才坠落时摔了个粉碎。 远处元军楼船上的铜钟敲响,与神臂弓营的爆炸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惊起的海鸥误触火药烟雾,翅膀着火后坠海,激起的水花里倒映着南宋军旗的残片。 二次爆炸的气浪将他带飞了十余丈,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失去意识前,他好像看到伍长“老熊”一瘸一拐地朝他跑来,手中握着半截断弓,脸上的刀疤因汗水显得格外狰狞。。。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 “宿主死前还能体验飞一般的感觉,好玩不”,机械女声笑着说道。 “一点都不好玩”,郗自信黑着脸说道。 “那就言归正传,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兴奋道,“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到了淮阴侯韩信,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第54章 初定计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淮阴侯韩信。”机械女声回复道。 “兵仙韩信?”郗自信瞪大了眼睛,“系统大佬,你这次也太靠谱了吧。” “嘘,好好看兵仙的表演,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西汉长乐宫钟室内。 吕后戏谑的对着大钟内的韩信说道:“淮阴侯,莫要白费力气,你已见不到君王。你韩信既有三不杀,那就把顶棚遮得严严的看不见一丝天,地上铺好毯子看不见一点地,竹刀也已备好,杀你个三不见。” 钟内眼蒙黑布的淮阴侯韩信只觉耳中嗡鸣巨震,随后全身被削尖的竹子乱捅一气。。。 ———————— 韩信渐渐的失去了意识,之后仿佛在混沌中沉浮。。。 一道青铜色的流光中,韩信在崖山南宋海上军营边负手踱步而出,发现自己在铁索连舟的甲板边,眼前是一处浅滩。 “某未死!如何至此,亦未曾想竟亲眼目睹此等怪船”,韩信心中惊诧,暗暗思忖。。。 南海的夜雾如轻纱般笼罩崖山,陆秀夫忧心战事,遂出营查看元军动向。 海风袭来,陆秀夫忽听前面有脚步声,他手按剑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来人身高八尺,衣着形制古怪,深衣广袖随虚空中的暗流摆动,其外罩着不知何种材质的护臂,腰间悬挂的青铜宝剑刻着鸟篆的铭文,剑鞘边缘似因常年佩戴磨出包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竹简地图,露出“齐地水战图”字样,竹简边缘用朱砂批注着“潮退则进,潮涨则退”的古篆。 “你是何人?”陆秀夫的剑已出鞘三寸,声音低沉如铁。 韩信打量了下陆秀夫的丞相官府,料想问此人必知缘由,随即长揖及地,深衣下摆扫过潮湿的沙粒,“某患离魂之症,不知先生可为某解惑?” 陆秀夫目光一凛,看其穿着,似乎是秦汉时期打扮,却不知为何此人会出现在崖山,需详细问询一二,念及此,手中剑刃微颤,冷声道,“吾乃大宋丞相陆秀夫,看先生打扮却为秦汉之时的服饰,怪哉怪哉,莫不是元军细作?” 韩信打量着陆秀夫腰间的鱼符与破损的官服,又看着远处围困的元军船队,不由生出几分好感,“陆丞相,看来某误入此困局,若信某,不若借某一叶扁舟近前打探一二?”说完指了指远处的元军船队,观察陆秀夫的反应。 陆秀夫瞳孔微缩,想到已身处绝地竟遇此奇事,莫非上苍指引此人来到,不觉间已信了三分,随即说道,“吾与先生同往。。。” 舟船之上,韩信望向远处元军水寨,看到对方如匈奴般打扮,火光映得他眉骨如刀:“某为汉人,观蛮夷肆虐,愿鼎力相助,究竟时局如何,不知丞相可愿告知详情?”说话间又是寻了一处浅滩下船观瞧。 韩信蹲下身,指尖在沙上画出潮汐曲线:“潮汐每日两涨两落,卯时潮退,中间水道会露出浅滩。”他又抓起一把泥沙,在掌心揉碎,“沙质松散,大船必搁浅。” 陆秀夫惊觉此人对地形竟如此熟悉,不禁问道:“先生曾到此地?” “未曾,却知‘兵者,诡道也’,”韩信答道。 陆秀夫紧跟其后,沉吟片刻,拿出随身舆图说道:“元军已具中原沃土,想我大宋二十万军民只余此崖山一处孤岛,左相陈宜中已赴占城筹集援兵半年有余却不见回返。如此,元军起大军水陆合围,我军战船千艘,看似势均力敌,实则淡水将竭,士气低迷。张枢密使以连环船迎敌,虽船身均已处理打退了元军火攻,然围困至此,无法破局矣。” 韩信站起身,“丞相可容某仔细观瞧元军一二?” 不等回应,他已转身疾走。 陆秀夫咬牙跟上,见其在礁石后伏下,取出一卷羊皮地图——赫然是齐地水战图,边缘却快速的标注了崖山地形。 “元军楼船虽众,却犯三忌”,韩信指节叩击地图,“一忌战线过长,后援不继;二忌水战不熟,楼船笨重;三忌轻视我军,防备疏阔。” 他忽然指向元军水寨西北角,“看那里,粮草堆垛高于战船,我军可备火船?” 陆秀夫叹息:“有渔船千艘,可改作火船,然北风方劲,火攻恐反烧己身。” 韩信答道,“昔年田横守岛,淮阴侯以假降诱敌,实则趁潮退奇袭。今可仿此计,以火船伪装运粮船,借夜色靠近,待北风转东南时突袭。” 他以剑鞘指点元军水寨,“元军恃强骄疏,必不防此诈。” 陆秀夫抚须沉吟:“《孙子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此计暗合兵势。然我军多为新兵,如何抵挡楼船的冲击?” 韩信笑答,“分兵三路,左翼火船诱敌,中路护帝突围,右翼轻舟设伏。元军大船吃水极深,我军若以新兵佯装败退,待潮退之时诱其深入浅滩,则其楼船进浅滩必搁浅,其轻舟入迷宫,如鼠入夹。” 他忽然指向崖山地图浅滩,“观此地势,可在浅滩布石桩、渔网,辅以铁蒺藜,多管齐下,可制敌于无形。某愿率死士断后,为幼帝、百姓突围争取时辰。。。”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 陆秀夫循声望去,见元军巡逻艇正慢慢靠近,灯笼光映出“张”字旗号。 韩信指尖飞出一枚石子,精准击灭艇上灯笼,黑暗中传来水兵叫骂:“他娘的,又是海风!这么大风浪,不可能有人来了,回去睡觉散伙。” 陆秀夫惊觉此人处事谨慎,更兼机变,心中疑虑尽消:“先生真乃天人也!某愿以大宋前途为押,信先生一回。” 韩信摇头:“无需押注,只需丞相带某面见张枢密使。” 二人返回宋军船队中央的行宫中时,幼帝赵昺已醒来,攥着陆秀夫的衣角呢喃。 韩信单膝跪地,青铜剑穗轻触地面:“陛下,此战若胜,某愿护您入占城,屯田练兵,再图中原。” 幼帝懵懂点头,忽然将手中蜜糕掰下一块,递到韩信面前。陆秀夫眼眶微热,想起这是幼帝省下的午膳。。。 这时,一名将领身披连环锁子甲,腰间悬挂半截断枪,枪缨被血渍染成紫黑色——那是张世杰的“忠勇断枪”,枪柄处仿照岳武穆刻着“精忠报国”四字,漆色已被手汗磨掉大半。 “张枢密使,这位是。。。”陆秀夫的话音未落,韩信已长揖及地,“山野之人,闻枢密使忠义,逢华夏之难,特来献上破敌之策。” 张世杰猛地转身,铁胎弓在臂弯发出嗡鸣。 不由上下打量韩信,见其深衣虽朴素却缝补工整,腰间玉珏刻着鸟篆铭文,眉峰微挑:“先生有何见教?” 韩信抬头,目光与张世杰相撞,如寒剑相击:“枢密使可知,元军虽众,却犯三忌:一忌战线过长,二忌水战不熟,三忌轻视我军。我军当分兵三路,左翼火船佯做元军运量之船诱敌,中路待元军乱起护帝突围,右翼轻舟设伏。。。” 他伸手接过陆秀夫递来的崖山地形图,以剑鞘指点江山,“某观连日潮汐,卯时潮退,中间水道会露出浅滩,可容轻舟通行。我军若趁此时分兵——” “且慢!”张世杰突然按住韩信手腕,掌心老茧擦过对方手上的那道在井陉之战中留下的箭伤疤痕,“先生所言虽妙,可火船需顺风而行,如今刮的是北风,我军舟舰虽不惧火攻,然若火船反烧我军,岂不是毫无用处?” 韩信不慌不忙走出行宫,指着地形图:“非北风不可。元军水寨存粮之地位于大寨西北,我军火船借北风而下,看似逆水,实则顺流。”他用剑鞘比做船队,“某已观天象,今夜丑时将转西南风,不过三刻,之后火船越过元军水寨,复刮北风之时,即是奇袭之始。” 张世杰凝视着韩信手中地图,心下微动。他松开手,断枪在甲板上划出火星:“先生若能让东南风如期而至,某便信你。” 韩信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三枚青铜卦钱,随手掷于甲板之上。 卦钱滚动间,竟摆出“既济”之象,船头的“宋”字旗突然猎猎作响,旗角转向东南。 “枢密使,”韩信俯身拾起卦钱,指尖掠过“元亨利贞”的刻纹,“天助大宋,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张世杰望着渐起的东南风,断枪重重顿地,枪缨随之颤动:“好!某便信先生一回。来人,传我将令,各舟船速解铁锁。左翼火船营整备引火之物,中路护帝队整顿甲胄,右翼轻舟诱敌!”他转头看向韩信,眼神如刀,“若事败,某与先生同赴黄泉。” 韩信负手而立,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战若败,某自当以死谢罪;若胜,则请枢密使护幼帝周全,留华夏火种。。。” 夜色渐深,南宋船队悄然动作。火船营的士兵们在船头系上写有“元”字的灯笼,稻草人穿上元军服饰,腰间别着用芦苇扎成的假刀。韩信站在楼船之巅,青铜剑直指元军水寨,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 第55章 夜探元军水寨 夜晚的梆子声惊破雾霭,南海的夜雾如浓墨倾入青瓷碗,将元军水寨染成模糊的灰影。 韩信立在小艇船头,深衣广袖被海风浸透,腰间别着张世杰借予他发号施令的断枪,断枪因张世杰的摩挲泛着冷光,随副将划着小艇靠近元军水寨。 两军士气的差距,可战之兵的差距,使他不得不谨慎,只有第一时间探明敌军动向,才能在最佳时机发起攻势。 张世杰派出的副将紧握船桨,指节因用力发白,却不敢多问,唯有船桨拨开浮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瞬间惊起了几只夜鹭,扑棱棱飞向星空,鸟鸣声混着远处元军胡笳的呜咽,在死寂的海面荡起细微波澜。 “枢密使为何信你?”副将握紧船桨,指节因用力发白,“你连战船都未上过。” 韩信指尖拂过断枪枪缨,“将军可知井陉之战旧事?” 韩信忽然开口,划过水面,激起细碎的磷光,宛如撒落的星子,“昔日淮阴侯以三万老弱背水列阵,诱二十万赵军来攻,实则伏兵断其后路。今日此情此景,可仿其道而为之。” 副将手一抖,船桨险些脱握:“先生竟知千年之前的旧事?那一战某曾读《史记》,语焉不详,至今不解其中奥妙。” “兵道相通,”韩信轻笑,袖口露出《齐地水战图》边缘的朱砂批注,“田横守岛时,以岛为棋。昔年井陉之战,淮阴侯以三万兵破赵军二十万,靠的不是船坚如铁,而是人心。”他抬手指向水寨方向,雾中隐约可见楼船轮廓,“元军楼船高大如城,水兵久居其上,必厌战思乡,只需一戳即破。吾今以海为盘,元军楼船虽坚如铁壁,却不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小艇靠近水寨外围时,韩信突然按住副将肩膀。 前方礁石后,只见三艘元军巡逻艇正缓缓驶来,灯笼上的“张”字在雾中若隐若现,水兵的鼾声与胡笳小调混在一起:“盼星星,盼月亮,盼得粮船靠海港。。。” “卧倒!”副将低声喝令。 韩信却抬手阻止,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撕成碎屑撒入水中。 肉沫的香味很快散发了出去,只一刹那,磷光鱼群闻声而至,银鳞翻涌间,拍打水面的声响如急雨骤落,拍打水面的声响竟然盖过了小艇划动的轻响。 副将震惊此人之急智,想到自己虽懂《六韬》中“饵兵之道”,以食诱鱼,借声掩形,如此之短时间内却极难想到用此法惑敌,此人随手施为竟与以前自己有幸观瞧的古籍中“以物乱之,以声惑之”如出一辙,随即对兵家随机应变之道更有了一层自己的感悟。 却说那巡逻艇上的元军哨兵,听见了水声,骂骂咧咧地嚷道:“他娘的,又是鱼群!再让老子值夜,老子把船凿个洞都他娘的散了!” 韩信指尖微动,一枚石子破空而出,精准击灭艇上灯笼。 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显然水兵被惊得摔倒。 副将攥紧腰间短刀,却被韩信摇头制止,耳中传来,“《孙子兵法》有云:‘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此刻惊敌,不如纵敌。” 元军哨兵叫骂着,“他娘的,这是第几次了!这么大风浪,不可能有人来了,回去休息。” 待元军巡逻艇驶远,韩信示意副将划向水寨西北角。 此处水面漂浮着大量水草,宛如天然屏障,却也正是他之前抵近观察时发现的一处“弱点”——元军自恃船高,不屑清理浅滩杂物,却不知水草下暗藏礁石群,如潜伏的铁齿。 “看。”韩信指尖点向水面拨开浮萍,副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水草间隐约露出尖锐的木桩,“元军以水为城,却不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其以为此处便是人造天险,却不知木桩间距恰好可容小艇穿行,潮退之时,此处水深将仅余三尺,楼船必搁浅。” 二人弃艇潜水,顺着木桩缝隙游向水寨底部。 海水冰冷刺骨,韩信摸出腰间皮囊,取出一枚从南宋宝库中捎带来的夜明珠照亮,只见楼船底部缠着成人手臂粗的铁链,锚碇深深扎入泥沙。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锈蚀的匕首,正是临行之前他从南宋军械库寻来的“利器”,刀刃上还刻着“绍兴五年造”的字样。 “先生要做什么?”副将压低声音,气泡从他口鼻间溢出。 “断锚。”韩信将匕首插入铁链缝隙,海水渗入伤口,咸涩刺痛钻心,“楼船无锚,如人无足。” 铁锈簌簌落入水中,他的指甲缝里嵌满铁屑,却浑然不觉,手臂肌肉因用力鼓起,深衣袖口滑落,露出井陉之战时手上的旧疤。 忽然,上方传来脚步声,一名元军水兵探头向下张望,腰间酒葫芦晃出清脆的响声。 韩信眼疾手快,拽住副将躲入水草之中。 水兵的灯笼光晕扫过水面,险些照到二人鼻尖。 “见鬼,总觉得水下有人。”水兵出来放完水,啐了口痰,转身离去,酒葫芦在栏杆上撞出“砰砰”声。 待脚步声消失,韩信继续撬动铁链,终于“咔嚓”一声将其斩断。 楼船微微晃动,竟缓缓地向浅滩漂移而去。 副将瞪大双眼,气泡中溢出惊叹:“先生怎知此处锚链锈蚀最严重?” “观其色,闻其声。”韩信甩去手上血污,海水将他的深衣染成暗红,“铁遇海水必锈,西北向为迎风面,浪花侵蚀最甚。” 二人原路返回时,副将忽然指着远处水寨:“先生请看!” 只见火光冲天而起,正是南宋右翼轻舟按计划佯攻。 元军了望塔敲响警钟,钟声混着水兵的惊呼声,在夜空中荡出涟漪。 水兵们慌乱奔向左舷水寨,竟无人注意西北隅的异常之相。 随着元军紧张的兵力调动,韩信嘴角勾起冷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枢密使的诱敌之策已成。” 回到南宋旗舰之上时,张世杰正在船头焦急地踱步,见韩信归来,他目光一亮:“如何?” “已断其一锚,楼船漂向浅滩”,韩信解下湿漉漉的深衣,露出袖口内衬的“汉”字小篆绣纹,那是他妻子亲手所绣,“万事俱备,请枢密使速点火船,烧其粮,断其退路。” 张世杰握住韩信的手,触到其掌心的血泡与老茧,喉头微动:“先生。。。亲冒风险,刺探敌情。。。” “无妨。”韩信摇头,“此某昔年旧伤,之后掌心曾磨破过数十次。” 他望向远方,雾气中波涛汹涌,仿佛要撕裂整个夜幕,“枢密使,破敌良机稍纵即逝,切莫辜负大宋军民之期盼。” 第56章 火船奇袭 东南大风如期而至,如韩信预言般裹挟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吹得崖山礁石间的海螺呜呜作响。 三百艘火船在海湾入口一字排开,船头绑着的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腰间芦苇刀在风中晃出虚影,那是用浸过硫磺的芦苇扎成的“假人,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宛如一支沉默的幽灵船队。 夜风已悄悄将船队吹至元军水寨的东北方向。 韩信立在指挥船船头,深衣被火光照成暗红色,袖口“汉”字绣纹随海风翻卷,恍若跳动的火焰。 “将军”,他转向神臂弓营统领,后者脸上刀疤在火光中泛着油光,“待火船逼近,先断其帆索。” “得令!”老熊粗犷的手掌拍在腰间箭囊上,三十枚三棱箭在囊中轻轻震颤,箭头淬的青漆在夜色中泛着幽蓝——那是用元军尸体浸泡的剧毒。 只见每艘火船甲板上都堆满浸油的稻草,火船尾舱都蜷缩着一名死士。 这些死士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最年轻的不过十三四岁,脸上涂着锅底灰,唯有眼睛明亮如星,腰间火镰磨得发亮。 为首的疤脸汉子摸了摸胸前护身符——那是半块碎银,刻着“娘”字,是临行前母亲塞给他的。“弟兄们”,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烧了番狗粮仓,咱的魂就能飘回家乡。” 远处韩信见火船俱已就位,随即令旗挥下,“放!”,袖口的“汉”字绣纹被火光照得通红。 死士们同时点燃火把,抛向稻草堆。 第一艘火船率先点燃,硫磺混着鱼油的浓烟腾起,宛如一条赤龙破水而出。 紧接着,三百道火龙依次亮起,船头“元”字灯笼在火中扭曲变形,像极了翩翩起舞的地狱鬼卒。 元军水寨哨兵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火船,竟以为是己方运粮船队归来,冲火光处挥着火把,扯开嗓子大喊道:“龟儿子们!靠错方向了,快点往这边来!这里这里!他娘的,粮食终于到了!老子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伴着越来越多的元兵呼和声,海风忽然转向,复刮起北风,火船如被无形之手推搡,竟调转方向直冲元军水寨而去。 直到火船逼近,元军才发现不对劲,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火把照亮的船头处,“士兵”们一动不动,火焰却越烧越旺,一双双空洞的眼窝像是在放声嘲笑——那根本不是士兵,是塞满稻草的傀儡! “敌袭!敌袭!是火船!” 呐喊声未落,第一艘火船已撞上元军水寨的鹿砦。 浸油的稻草“轰”地炸开,火星溅入元军粮草堆,竹筏瞬间被点燃,腾起了冲天火浪,将夜空染成了赤红色。 “快射箭!快!”元军指挥使张弘范从帅帐冲出,金丝甲胄未及系紧,腰间玉带歪在一侧:“快!快用床弩!给我击沉所有火船!” 元军弩手仓促列阵,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箭矢大多射偏,有的扎入稻草人,有的没入海水,激起阵阵水花。 韩信立于楼船之首,腰间佩剑随船身颠簸,发出清越之音。 他望向元军水寨,见那火势已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浓烟裹着火星升腾,在海面投下幢幢黑影,如无数厉鬼张牙舞爪。 海风裹挟着浓重的硫磺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眼眶发酸,却让他眼神锐利如刀。 见此情形,韩信转身对张世杰道:“枢密使,此时不击,更待何时?” 张世杰手中令旗猎猎作响,旗面上 “宋” 字被火光照得通红。 听到韩信坚定的声音,也不迟疑,令旗挥动时,袖口露出的小臂上,一道陈年刀疤随肌肉紧绷而凸起,那是他多年征战留下的印记。 抹了一把被硝烟熏得灰黑的脸颊,张世杰挥动手中断枪,枪缨随火光飘荡:“全军出击!杀!” 南宋战船如离弦之箭冲向元军大寨,船头的神臂弓手率先放箭,三棱箭破空声与火船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韩信看见一名新兵射出第一箭后浑身发抖,双手仍在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战友被火浪掀飞后,眼中闪过刹那的惊恐,随即被熊熊怒火取代。 新兵颤抖着捡起弓弦,指腹触到弦上粗糙的纹路,牙齿紧咬下唇,直至渗出血来。鲜血顺着弓弦滑落,在月光下宛如一串猩红的珍珠。。。 “背水一战!战则生,退则死!”韩信的声音穿透硝烟,宝剑在手中划出银弧,与千年之前井陉之战的呐喊声重叠,“今日战死,可入忠烈祠;后退半步,必遗臭万年!” 火船阵后,南宋主力分成三路:左翼轻舟继续纵火,中路楼船护送幼帝所在的“天子舟”,身后跟随着运送百姓的海船,右翼则以剩余船只佯攻元军旗舰。 张弘范果然中计,急调主力围剿右翼,却不知真正的杀招藏在浅滩。 神臂弓营的“老熊”望着燃烧的水寨,眼中崇拜的看着韩信,一旁的新兵握紧了手中的神臂弓,弓弦上的红绳随海风飘动。 “神臂弓营,瞄准元军旗舰船帆!”韩信大喊。 神臂弓营其余众人深吸一口气,食指扣动扳机,虽射杀了数名元军,却无一命中船帆。 早已眯起了独眼的“老熊”,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仅剩的那只眼睛却泛起一道寒光,死死的射向元军旗舰的主帆绳。“咻——”的一声,“老熊”指尖扣响了扳机,三棱箭离弦的瞬间,他的嘴唇微动,似在默念什么。 那道箭尖划破空气,带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宛如夜枭悲鸣,直取目标而去。 元军旗舰主帆坠落时,巨大的布料拍打声如雷霆轰鸣,帆布上的金线在火光中迸裂,化作无数火星四散飞溅。 张弘范脚下一滑,慌忙抓住身边的缆绳,腰间玉带硌得他肋骨生疼,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那坠落的主帆,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面上青筋暴起。 “该死的!”张弘范望着燃烧的水寨,气得咬牙切齿,“给我用投石机!把那些火船全砸沉!” 然而此时,元军楼船因退潮搁浅,投石机角度受限,石弹大多砸在浅滩外围,激起冲天的泥柱。 南宋轻舟趁机贴近楼船,士兵们抛出挠钩,钩住船舷后攀爬而上,与元军展开白刃战。 金铁交鸣的声响中,一名南宋士兵被砍中腹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能感觉到对面这名元军将领的甲胄下粗糙的布料,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味与血腥气。 这名南宋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元军将领坠入火海的瞬间,仿佛看到了家乡的青山绿水,嘴角竟扯出一丝笑意,那声“还我河山” 的嘶吼,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决绝,在夜空中回荡。。。 火势蔓延至元军粮草库,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张世杰此刻终于明白,不是宋军不能战,而是缺少了能点燃士气的惊世帅才。 黎明时分,元军水寨已化为炼狱,三百艘火船只剩残骸漂浮。张弘范望着败退的水兵,不得不鸣金收兵,旗舰上的“张”字大旗被火燎出的缺口,像极了一只断翅的大鸟。。。 第57章 背水列阵 卯时三刻,南海的夜雾尚未散尽,浅滩处的海水已退去,露出大片泥泞的沙地。 泥沙呈深褐色,泛着咸腥的潮气,足有三尺深,一脚踩进去,泥浆便顺着战靴缝隙钻进来,裹住脚踝,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钧重物。 韩信立于阵前,手持张世杰留给他指挥大军的断枪,深衣下摆已被泥浆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 他抬眼望去,远处元军水寨的火光仍在跳动,映得半边天幕像镀了一层金边。 而近处,五千精锐已按照他的指令,呈扇形散开,盾牌如墙,枪尖如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构成一道钢铁防线。 他心中了然,元军虽遭火攻新败,然敌我之士气未有较大改善,大势仍在元不在宋,惟有轻兵背水列阵,示敌以弱,抓住此时元军急于反扑且想要抓到逃难的大宋幼帝的心里,以少胜多正面击溃张弘范仓促集结的元军,才能重塑大宋军魂,也为幼帝老幼转移及后续用计争取时间。 韩信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如洪钟撞击青铜巨鼎,在浅滩上空回荡,“将士们,前有元寇,后无退路!”他转过身,手中断枪枪尖挑起一盏火把,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吾等脚下是最后一片大宋土地,身后是幼帝与百姓!某就在此以血肉之躯,与众将士筑起这最后防线,纵是敌众我寡,纵是刀山火海,某亦绝不后退半步!战!战!战!” 话音未落,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 有人将盾牌狠狠插入泥地,溅起的泥浆甩在脸上,混着汗水,凝成坚硬的泥壳。 有人解下腰间水囊,狠命泼在脸上,冰凉的海水让瞳孔骤然收缩,提神醒脑。 更有人咬破食指,在盾牌内侧一笔一划写下“精忠报国”四字,鲜血渗入木盾纹理,宛如刻进骨血的誓言。 神臂弓营的那名新兵站在队列中,望着韩信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神臂弓,想起昨夜打退元军后在烧焦的粮草堆边上“老熊”给他们倒酒时说的话:“弟兄们,咱大宋的男儿,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此刻,新兵忽然感到一阵心安,仿佛大宋的军魂正附在他肩头,握着他的手,稳稳托住弓身。 追击的元军轻骑果然中计。 千夫长坐在马上,望着浅滩上“残军”列阵,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他挥舞着手中马刀,刀身在火光中划出半轮残月:“宋人果然穷途末路,竟然在这泥滩上送死!儿郎们,给我冲过去,割下他们的耳朵换酒喝!” 马蹄声如闷雷滚过,数百骑踏碎晨雾,朝着宋军防线狂奔而来。 然而,当第一匹马踏入浅滩中央时,变故陡生——只听“咔嗒”一声脆响,浅滩下预先埋设的铁蒺藜突然弹出,三棱尖刺穿透了马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前腿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甩入泥地。 那骑兵的护甲陷入泥沙,竟如被胶水粘住一般,挣扎半晌也无法起身。 紧随其后的战马收势不及,纷纷踩中了铁蒺藜,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弩手,放!”韩信抓住机会,断枪挥下,衣袖带起一阵风,吹得眼前的火把明灭不定。 神臂弓手们早已屏息瞄准,此刻闻言,食指同时扣动扳机。 三百支三棱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如摇曳的流星划过了天幕。 那名弓手新兵紧盯前方,瞳孔里映着越来越近的元军千夫长,他能看清对方甲胄上的花纹,甚至能看见对方眼角的皱纹。 心跳如鼓,新兵按照“老熊”说过的要领,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手腕,食指轻轻一压——“咻”的一声,箭矢离弦,竟正中冲锋的千夫长咽喉。 那一瞬间,新兵看见对方眼中的光彩骤然熄灭,身体如断线木偶般从马上栽倒,砸进泥里,溅起大片泥浆。 “番狗,爷爷会射箭了!”新兵咧嘴大笑,声音里带着破音的颤抖,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他身边的老兵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血迹,却竖起大拇指夸奖:“好样的!” 元军后队见前军受挫,并未慌乱,反而试图迂回包抄。 金符千户挥舞令旗,喝令骑兵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绕过铁蒺藜区。 韩信见状,冷笑一声,抬手向礁石方向一挥。 刹那间,两侧礁石后突然杀出伏兵,他们手持挠钩,如恶犬扑食般冲上前,钩住元军骑兵的缰绳,猛地一拖。 一名元军骑兵被拽下马背,头盔摔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眼中满是惊恐。 一名南宋士兵扑上去,抱住对方脖子,滚入泥地,两人在泥沙中扭打,直到双双没了动静。 那士兵临死前还在嘶吼:“我为娘亲报仇了!” 声音消失在湿地里,却像一把钝刀,割得人心生疼。 张弘范在旗舰上望见此景,气得将手中佩剑砸向了甲板。想到自己下令集结的元军轻骑顷刻间没了三停,心下大怒道:“一群疯子!给我用火炮!把那些泥猴子全炸成渣!” 然而此时,元军楼船却因退潮搁浅,船身倾斜,火炮角度严重倾斜。 士兵们慌忙调整炮口,却听“轰”的一声,第一枚炮弹落入了浅滩外围,激起冲天的泥柱,如一朵巨大的褐色蘑菇。 泥浆雨点般落下,砸在韩信深衣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元军旗舰,眼中寒芒更盛。 “随我冲阵!”韩信大吼一声,断枪在手中划出半弧,泥浆顺着枪身滴落,在火光中拉出细长的血线。 他率先杀入敌群,断枪虽残,却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雾。 一名元军刀手从侧后方袭来,刀刃眼看要劈中韩信后颈。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跟着他的那员副将飞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刀锋。 鲜血如喷泉般喷出,溅在韩信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缩。 “副将!”韩信抱住倒下的战友,看见他的腰间挂着的“忠”字牌,牌面已被磨得发亮,边缘刻着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图腾。 刹那间,他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受伤的副将,那时副将说:“将军,背水一战,我等无怨无悔。” 此刻,副将的血正从头巾滴落,在泥地画出一道蜿蜒的红线,宛如一条生命的轨迹。 副将费力地扯动嘴角,想笑,却咳出一口血沫:“先生。。。小心。。。” 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韩信咬牙扯下了副将的头巾,缠在断枪上,血从头巾边缘滴落,滴在他手背,烫得像火一样。 他抬头,望向元军阵营,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忽然想起昨夜张世杰说的话:“先生,大宋的存亡,在此一战。” “杀!” 韩信怒吼着跃起,断枪如毒蛇出洞,扫过三名元军骑兵的咽喉。头巾在风中翻飞,宛如一面血染的战旗,“为副将报仇!为大宋报仇!” 浅滩上,泥浆与血水混成赭色,宛如一条流动的血河。 南宋士兵们踩着敌人和战友的尸体前进,持盾兵的盾牌碎成两半后,便用断剑肉搏。 神臂弓营的士兵箭矢耗尽,便捡起铁蒺藜掷向敌人。 弓手新兵握着染血的神臂弓,感觉掌心的血泡破裂,咸腥的血水混着泥浆,让握弓的手滑腻不堪。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机械地拉弦、放箭,直到箭囊空瘪,才拿起为保护他而死的“老熊”临终前塞到他手里的那支雕翎箭。 那是“老熊”在冲锋时缴获的元军箭矢,尾部缠着红绳,正要炫耀,“老熊”看到了一支流矢射向身后那个浑然不觉的新兵蛋子,等到劈飞了流矢,自己的身上也被砍了深可见骨的一刀。 新兵晃了晃脑袋,把箭重重搭在弦上,瞄准远处张弘范的旗舰。他想起“老熊”的谆谆教诲,想起那个在帐篷里的会表演“飞天”的去世新兵,想起昨夜与“老熊”他们一块喝酒的场景。“哥哥们,看老弟我给你们报仇。”他轻声呢喃,食指扣动扳机。 箭矢破空而去,却在即将命中目标时,被一名元军亲卫扑住张弘范,偏了半寸,擦着他耳边飞过,钉入旗舰桅杆。张弘范惊出一身冷汗,望着浅滩方向,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撤退!” 战至辰时末,元军轻骑已折损七成,残兵如惊弓之鸟,跟着撤退的号角声狼狈逃窜。 韩信望着败退的敌群,断枪插入泥地,单膝跪地,心脏剧烈起伏。 新兵踉跄着跑到他身边,从怀里掏出半块粟饼,饼上还沾着泥点:“先生,吃点。。。” 韩信摇头,指腹擦去虎娃脸上的血污,触到了少年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淮阴街头饿肚子的日子,想起漂母给他饭吃时说的话:“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 此刻,他望着少年眼中未灭的战意,忽然笑了:“待幼帝登岸,某带你去吃淮阴的粟米饼,比这香十倍。” 晨曦初露,一缕缕阳光洒在浅滩上,映得断枪上的血头巾通红如霞。 远处,南宋船队已开始转移百姓,幼帝的“天子舟”在晨光中缓缓前行,船帆上的“宋”字被染成金色。 韩信站起身,望着海天相接处,忽然想起昨夜陆秀夫说的话:“先生,若此战得胜,望能护陛下周全,留华夏火种。” 他握紧断枪,感受着掌心副将的血渐渐凝固。 海风拂过,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讯息——那是故乡的方向,是汉人衣冠未坠的方向。 “火种不灭,华夏不亡。”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笃定,带着期许,带着不容动摇的信念。 浅滩上,硝烟渐散,晨光中,大宋的旗帜仍在猎猎作响。 那是背水一战的旗帜,是铁血忠魂的旗帜,是让元寇胆寒的旗帜。 而在旗帜下,一个新的传说,正在黎明的曙光中,悄然书写。 第58章 海上迷宫 此时的浅滩上,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泥沙泛着青灰色,像是被巨兽啃噬过的腐肉。 韩信单膝跪地,断枪尖在沙地上划出北斗七星的阵型,泥浆顺着枪刃滴落,在晨光中拉出一道细长的银线。 他抬头望向远处元军水寨方向,昨夜火攻留下的浓烟仍未散尽,如一条蜿蜒的黑龙,盘旋在海天之间。 元军虽退,但还有一战之力。 韩信顾不上让大军休整,立即指挥士兵在浅滩处布设“海上迷宫”。 “木桩间隔三尺,呈北斗状排列!” 韩信的声音穿透晨雾,他踩着泥沙,用断枪不断画出标记,“渔网缠在桩顶,涂鱼油,见火则燃。” 士兵们立即行动起来。大家伙虽疲惫不堪,却动作娴熟。 这些木桩是刚刚从沉船上拆卸的,渔网则是从渔民那里征集过来的。 弓手新兵抱着一捆粗木桩跑过,木桩表面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蹭过他腰间从元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骷髅酒囊,发出粗糙的摩擦声。 他想起“老熊”临终前说的话:“新兵蛋子,跟着先生,能学到真本事。。。” 此刻,新兵将木桩重重砸入泥沙,泥浆溅上脸颊,混着未干的血迹,凝成坚硬的壳。 一名老兵抱着一捆渔网跑过来,渔网的网眼间还挂着晒干的小鱼。 老兵放下渔网蹲在旁边,用腰间短刀削着木桩顶部,木屑纷飞:“先生,这渔网能挡住那么大的楼船?”问话的老兵手掌因长期拉弓结出了厚茧,虎口处还裂着一道血口,渗着暗红的血珠。 韩信拾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礁石,抛入水中,激起细碎的水花:“楼船吃水深,必触礁;轻舟入迷宫,如瓮中捉鳖。” 他指向水下隐约可见的黑色阴影,“这些礁石群才是天然的陷阱,木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老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水下影影绰绰,果然有尖锐的岩石凸起,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老兵突然想起刚才征集渔网时在渔民船舱里看到的景象,老渔民捧着破损的渔网,眼中含着泪,渔网网眼间还挂着晒干的小鱼,那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口粮。 此刻,这些渔网被涂上了鱼油,缠在木桩顶部,在风中轻轻晃动,宛如等待猎物的巨蟒。 整个布设工作持续了一整天,士兵们疲惫不堪,却无人抱怨。 布置木桩的士兵用断剑在木桩上刻下了简单的记号,围绕周围的是一堆堆的铁蒺藜被装入麻布袋,沉入了浅滩四周。 当暮色再次笼罩海面时,整个浅滩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三百六十根木桩如天上的星辰一样散布,渔网在桩顶交织成网,水下礁石群如潜伏的恶犬,等待上门的猎物。 子时初刻,潮水如期上涨,海水漫过木桩半截,只露出顶部缠着的渔网。 韩信站在高处的礁石上,深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青铜剑上挂着的副将头巾已被血浸透,在夜色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望向元军船队集结方向,只见灯笼次第亮起,如一只只猩红的眼睛,渐渐向浅滩逼近。 “张弘范今夜必来报复。” 韩信低声对身旁回返的张世杰说道,“吾等以静制动,待其深入,再断其后路。” 张世杰握紧手中断枪,枪缨在夜风中轻颤,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 果然,子时刚过,元军楼船便借着涨潮发动进攻。张弘范站在旗舰船头,金丝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玉带嵌着的宝石折射出幽蓝光芒。他望着浅滩上林立的木桩,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雕虫小技,以为宋军阵营之中出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不过如此,听我号令,舰队全速前进,给我撞开这些木桩!” 楼船如巨鲸破浪,船头撞断前排木桩,发出了“咔嚓”巨响。 然而,紧接着传来的不是木头断裂的声音,而是船底木板与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水下竟有礁石群,木桩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暗藏的尖锐岩石。 礁石群如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向楼船底部,传来了木板断裂的声音。 海水瞬间涌入船舱,水兵们惊慌失措的呼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抱着木桶试图堵漏,却被汹涌的海水冲得东倒西歪。 “快转向!” 张弘范怒吼,靴底碾过甲板上的积水,“避开礁石!” 然而,此时浅滩已尽数被渔网覆盖,楼船的螺旋大桨卷入涂满鱼油的渔网,如同巨蟒被缚住了七寸,转速骤减,最终停滞不前。 令起,南宋轻舟趁机从两侧杀出,船上士兵们抛出挠钩,钩住楼船船舷,借着惯性跃上甲板。 一名士兵挥舞带倒刺的铁蒺藜,横扫元军水兵,铁蒺藜划过对方甲胄,发出刺耳的尖啸。 弓手新兵趴在礁石后,握紧神臂弓,瞄准元军旗舰的了望塔。他看见张弘范在甲板上咆哮,金丝甲胄被月光照得发亮,宛如一只困兽。 新兵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急速扣动扳机,箭矢破空而去,在即将命中时,数名举盾的亲卫护住了张弘范,却不想还是穿透了两名举盾亲卫的身躯。 张弘范惊得后退半步,额角渗出冷汗,望着浅滩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元军轻舟见此情形,试图救援旗舰,却误入了木桩迷宫。 水兵们举着火把探路,火苗不慎触到渔网上的鱼油,“轰” 的一声,火势瞬间蔓延开来,将轻舟裹入火舌。 南宋神臂弓手早已伏于两侧屏息瞄准,一顿齐射,箭尖蘸着的硫磺遇火即燃,中箭的元军水兵浑身着火,惨叫着跳入海中,却被海水淹没,只留下一串串气泡。 “撤!快撤!” 张弘范望着眼前的炼狱,声音带着急剧的颤抖,他转身望向旗舰破损的船底,海水已没过脚踝。 一名水兵踉跄着跑来,报告船舱进水情况,话未说完,便被涌来的海水呛的咳嗽连连。。。 此时,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元军已阵型大乱,转身对张世杰说道:“枢密使,该去请幼帝登岸了,准备下一计。” 张世杰望着眼前燃烧的迷宫,火光映得他那沧桑的脸越发清晰,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他握紧断枪,向韩信无比郑重地一揖:“先生真乃天人也。若此战能存华夏火种,某当刻石记功,让后人皆知先生之名。” 韩信摇头,目光投向远处的“天子舟”,幼帝的身影在灯笼光中若隐若现:“非某是天人,实是民心可用也。这些木桩、渔网,皆是百姓所献;这些士兵,皆为保家卫国而战。” 他顿了顿,想起那新兵手中的神臂弓,想起浅滩上那老兵掌心的厚茧,“得民心者得天下,此乃天道。” 寅时初刻,潮水开始退去,元军残兵狼狈逃窜,留下十余艘燃烧的楼船,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巨大火把。南宋士兵们欢呼着相拥,新兵跑向韩信,手中还握着那支“老熊”留下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先生,”焕发新生的弓兵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们还会再来吗?” 韩信抬手,轻轻拍了拍弓兵的肩膀,断枪指向东方渐白的天幕:“会来,但下次,他们面对的,将是更坚固的防线。” 他望向远处的海岸线,那里,百姓们正扶老携幼,向着雷州半岛、占城方向撤退,“只要民心不死,华夏便有复兴之日。” 浅滩上,海水退去,露出昨夜布设的木桩,在晨光中宛如一片钢铁森林。 韩信拾起一块沾着鱼油的渔网碎片,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网眼,忽然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站在背水阵前,对士兵们说的话:“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此刻,这句话在南海的晨风中回荡,如同一曲不朽的战歌。 张世杰走到他身旁,断枪往泥沙里一插,枪缨上的血珠滴入泥沙,绽开一朵细小的花:“先生,待幼帝登岸,某愿随先生征战,复我大宋山河。” 韩信转头,望向这位忠义之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枢密使,此战不过是开端。待吾等在占城屯田练兵,他日必能卷土重来,让元寇知道,汉人自强,华夏永存。” 晨雾渐散,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撒落的碎金。 远处,幼帝的“天子舟”船帆上的“宋”字被晨光染成金色,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火种,在海天之间闪耀。 弓手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死战不退”的嘱托。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是刻在骨血里的信念,是无论经历多少苦难,都永不熄灭的希望。 海风拂过浅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讯息——那是故乡的方向,是汉人衣冠存续的方向。 韩信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副将的血,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而他,将用自己的谋略与热血,为华夏文明,杀出一条重生之路。 第59章 示敌以弱 寅时三刻,南海的薄雾像一匹被揉皱的素纱,水汽里漂浮着细碎的磷光,笼罩在崖山群岛间。 海水吞吐着洒落在海面的晨光,将元军楼船的轮廓映衬得模糊起来。 韩信立于礁石之巅,手中青铜剑映着天边未褪的紫微星,剑鞘上的鸟篆铭文在雾中若隐若现。 \"报!元军李恒部援军已至,旗号并入张弘范麾下!\" 斥候的马蹄在浅滩溅起泥花,甲胄上的\"宋\"字旗徽还沾着夜露。 韩信指尖划过剑鞘,想起井陉之战时背水列阵的决绝:\"《孙子兵法》有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他转身对张世杰派给他的另一位副将,深衣广袖扫过礁石上的青苔,\"令二百死士驾楼船北上,遍插旌旗,锣鼓齐鸣以作十万大军之势。\" 副将抱拳领命,腰间酒葫芦晃出细碎声响:\"先生,这些弟兄怕是。。。\" \"昔年田横五百士,赴死犹能震齐鲁。\" 韩信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整装待发的死士身上,他们衣甲上皆系着红绳,那是百姓连夜赶制的平安结,\"天时不在我大宋,今日此举,乃是送这些敢死之士赴死的无奈之举。\" 韩信立于 “天子舟” 船头,望着北方海域那支佯攻船队在晨雾中启程,船首立着临时扎制的百面 “宋” 字大旗。 死士们擂动牛皮战鼓,咚咚声惊起栖息在桅杆的海鸟,雪白的羽翎掠过水面,在天边划出一道彩虹。 张弘范立于旗舰甲板,金丝甲胄上的宝石在火光中灼灼:\"宋人穷途末路,竟学田单火牛阵?\" 他忽然瞥见北方天际旌旗如林,鼓声震天,嘴角冷笑未消,副将来报:\"李恒将军援军已与我军合势!\" \"全军追击!\" 张弘范的令旗划破雾霭,楼船群调转航向,铁锚破水之声惊碎海面的平静。 却不知,真正的突围船队正从浅滩西侧启航,数百艘装载大宋希望的轻舟裹着水草,如潜伏的鲛鲨,向雷州半岛方向滑行。 “先生,佯攻船队已进入元军视线。” 副将抱着一捆浸过桐油的芦苇火把,火苗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离去的弟兄们都在船头刻了‘精忠’二字,说要让元寇瞧瞧大宋儿郎的骨头。” 韩信点头,指尖抚过断枪枪缨:“昔年淮阴侯背水列阵,今我等暗度陈仓,兵法虽异,忠勇如一。”他望向副将腰间的“忠”字牌,牌面刻着的北斗纹与他袖口内衬的“汉”字绣纹相映,“告诉弟兄们,待幼帝登岸,必在青史为他们书写最浓重的一笔。” 副将眼眶微热,抱拳退下。 韩信转身时,见陆秀夫正蹲在舱口,为幼帝赵昺系紧锦缎披风。 幼帝被裹在鹅黄色锦缎中,陆秀夫的官服已被海水浸透,却仍将孩子牢牢护在怀中。小艇驶过浅滩时,赵昺忽然指着前方立在船头的韩信,\"陆爱卿,那位将军的衣服,为何与你不同?\"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好奇。 陆秀夫低头,望着韩信汉装上绣着的\"汉\"字篆纹,想起昨夜在帐中,此人曾展读《史记?淮阴侯列传》,一时语塞。那绣纹针脚细密,分明是中原形制,与南宋官服的宽袖大不同。 韩信转身,单膝跪地,青铜剑穗轻触甲板:\"陛下,此衣乃祖上所传,绣的是‘汉家衣冠’。” 他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飞了雾中的夜鹭,“千年前,我汉人持此衣甲,开疆拓土,如今虽暂避锋芒,却终有一日,要让这衣冠重新遍染九州。\" 他抬头时,见幼帝手中攥着半块蜜糕,边缘已被海水洇湿,正是昨日百姓塞进船舱的干粮。 赵昺忽将蜜糕递出,指尖还沾着糕屑:\"将军吃。\" 韩信喉头滚动,眼眶微热,想起漂母舍饭的旧事,却转手将蜜糕递给那名神臂弓营的新兵。 此刻新兵正抱着断箭蜷缩在船角,衣甲下露出的脚踝还缠着\"老熊\"留下的\"红绳\"。\"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声音轻得像海风,\"待来日收复中原,定让陛下吃到临安的蟹粉酥。\" 韩信目光扫过身后的轻舟。 老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年轻母亲用奶水湿润孩子干裂的嘴唇,士兵们背靠背坐着,将唯一的毛毯让给了伤兵。。。 船队悄然离开浅滩时,后方突然传来巨响。 佯攻船队与元军主力遭遇,火光照亮了雾霭,将海面染成血色。新兵猛地睁眼,攥紧了手中的雕翎箭:“他们会死吗?” 韩信望着南方腾起的浓烟,想起那夜出发前与 “老熊” 见面之时,那员虎将拍着他的肩膀说:“先生,俺这条命早该留在临安了,如今能为幼帝开出条生路,死了也值当。” 此刻,他轻声道:“他们用命换来了生机,吾等须活着让火种延续。” 进入那片芦苇荡时,积水没过大腿,腐叶与淤泥的气味扑面而来。 士兵们手持火把,却用布裹住火光,只留一线昏黄。 忽然,前方传来水鸟惊飞声,一名士兵突然踉跄,竹签刺破脚掌,鲜血在水中晕开。 “没事。”士兵咬住衣袖,额角冷汗直冒,却朝陆秀夫摆手,“丞相快带陛下走,别让血腥味引来了岸上的元军斥候。” 陆秀夫望着他渗血的裤腿,想起当年在临安城破时,百姓们自发组成人墙护幼帝撤离的场景。 随即解下自己的腰带,为士兵包扎伤口:“忍着点,过了这片芦苇荡,便是雷州半岛。当年岳王爷率军过洞庭,将士们嚼雪吞毡,也没皱过眉。” 队伍在芦苇荡中跋涉良久,海雾散尽之时,终于看到了前方海岸线的轮廓。 韩信登上高处,用青铜镜反射晨光,向远处的斥候发出信号。 雷州半岛的沙滩在晨曦中泛着银白,像一条铺开的素绢。 幼帝被陆秀夫背着走下小艇,小脚踩在沙滩上,忽然指着韩信腰间的断枪:“这枪,像是张爱卿的。” 陆秀夫望着断枪上的“忠”字刻痕,想起张世杰临行前将断枪塞给韩信的场景:“先生,此枪随张枢密征战数载,今日枢密使借予你掌兵权、护幼帝。若某战死,望你用它继续杀贼。”陆丞相说完后忽然跪地叩首:“谢将军挽救大宋之恩。” 韩信忙扶起他,目光落在断枪与自己的青铜剑相交处:“当谢的是断枪主人,某不过暂借一用。”他望向东方,海平面上,一轮红日正破雾而出,“接下来,吾等需尽快赶往占城。那里有郑和下西洋时留下的港口,可屯田练兵,联络师子、阇婆婆达诸国。” 弓手新兵蹲在沙滩上,用箭头画着战船,忽然抬头:“我听伍长说过,大海的东面是瀛洲,咱们要去那儿吗?” 韩信笑了,指尖划过沙滩,画出一条蜿蜒的航线:“瀛洲太远,先去占城、林邑。当年赵佗在南越立国,教当地人耕种冶铁,现今兵势充盈,咱们先在此扎下根来。” 他望着幼帝在陆秀夫怀中渐渐入睡,声音低沉,“总有一日,大宋的船队会从占城出发,顺着季风,回到崖山,回到临安。” 新兵望着茫茫大海,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此刻正挂在腰间。指腹触碰时,轻声说道:“哥哥,咱们赢了。” 韩信听见这话,转身望向崖山方向,那里还有他留给追兵的一份“大礼”,希望张世杰送完礼后抓紧赶上这次海上的“衣冠南渡”。 极目远眺,那片曾被战火染红的海域已恢复平静,唯有若隐若现的宋军旗帜在远处飘摇,像一片褪色的败叶。 他摸了摸断枪上的“忠”字刻痕,喃喃自语:“此去占城,首当其冲的自是收拾了那奸相陈宜中。” 太阳当空之时,队伍已在沙滩上扎下简易营地。 韩信站在高处,看着士兵们用沉船木板搭建避风棚,百姓们在沙滩上晾晒湿透的衣袍。 幼帝在陆秀夫的陪同下,捡着贝壳,忽然举起一枚雪白的螺壳:“陆爱卿,这个像朕的玉玺。” 陆秀夫笑着接过螺壳,想起临安皇宫的传国玉玺,此刻或许已埋在战火中。但他看着幼帝眼中的光,忽然坚信,只要人心不死,玉玺会有,社稷会有,汉家衣冠更会有。 “陛下,”陆秀夫指着螺壳上的纹路,“这是大海给咱们的印信,待将来收复失地,咱们要用它盖在诏书之首,告诉天下百姓——大宋未亡,华夏永存。” 海风掠过沙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带来了远方的涛声。。。 第60章 潮涨退敌 卯时初刻,南海的潮水如万马奔腾,带着残月的清辉漫过浅滩。 韩信之前命人布下的浮石阵在潮水中已然生效,那些用铁链相连的礁石被海水慢慢的托举起来,如潜伏的玄武浮于水面之下,暗青色的岩身上还缠着未褪的水草,在浪涛中摇曳如怪兽的鬃毛。 张弘范立于元军旗舰甲板,金丝甲胄上的夜明珠在水雾中泛着冷光。他望着前方海面,靴底重重碾过甲板上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 这是宋军昨夜趁潮退时埋下的磁石,搅乱了元军的方位判断。 “大人,李恒将军已将宋军佯攻船队打退!” 副将的声音混着海浪声传来,甲胄上的“张”字旗号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 张弘范忽然瞥见海平面上,宋军佯攻船队的火光已灭,只剩几艘沉船在浪中沉浮:“宋人故技重施!”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在晨雾中划出银弧,“全军全速前进,定要在雷州半岛追上幼帝!” 元军楼船舰队刚驶入浅滩中央,船底突然传来“轰隆”闷响,如巨锤撞击青铜鼎。张弘范脚下一滑,扶住桅杆才稳住身形,只见旗舰左侧的楼船突然倾斜,船底木板裂开的声响如骨节断裂,海水裹挟着泥沙涌入船舱。 “报!水下有礁石群!” 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尖锐惊叫,手中缴获自南宋军队的木制单筒望远镜摔落甲板,“礁石会动!” 副将面色惨白,翻开手中《水经注?温水篇》残页:“大人,此乃‘浮石阵’!《南越志》载,交趾人以铁链系礁石,随潮涨落布防……” 话未说完,又一艘楼船撞上暗礁,龙骨断裂声中,水兵们抱着木板跳入海中,被汹涌的潮水卷得无影无踪。张弘范望着海面上漂浮的礁石,忽然想起昨夜探马回报:浅滩下的泥沙里埋着无数刻着“韩”字的青铜环——那是韩信仿当年田单 “火牛阵” 所用的连环锁,只不过锁的不是牛尾,而是海底的礁石。 “变阵!绕过浅滩!”张弘范的令旗在空中划出急促的弧线,却见潮水越涨越急,浮石阵在浪涛中形成天然屏障,如大秦帝国的函谷关,将元军楼船困在中央。 就在元军船队乱作一团时,芦苇荡中突然杀出三十艘轻舟。船头立着的神臂弓手们身着浸过鱼油的麻衣,弓弦上的雕翎箭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 那是用南海毒鲛的毒液浸泡过的,见血封喉。 “目标,了望塔!”神臂弓营将士弓弦上的红绳在潮风中飞舞。士兵们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老熊”教给他们的口诀:“潮涨三分,箭抬五分,借水力破风阻。” 弓弦爆响如惊雷,三百支箭矢破空而出,其中一支精准射穿元军旗舰了望塔的灯笼。火光中,士兵们看见张弘范的金丝甲胄闪过,想起“老熊”训练时常说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张世杰的战船从东侧杀出,断枪已交给韩信,手中武器已然换成一杆亮银枪,枪缨上的血渍在晨露中泛着暗红。他望着旗舰上的张弘范,想起年幼时自己借宿在张家的时日,那时对方还是个喜好诗书的少年。 枪尖挑起一名元军水兵的头盔,张世杰的断喝混着潮声:“张弘范,你还记得你父亲临终前说的么?‘汉人不打汉人’!” 张弘范的瞳孔骤缩,往事如潮水涌来——父亲张柔临终前确实握着他的手,叮嘱不可对宋室赶尽杀绝,心中想着旧事,握紧剑柄的手青筋突起。 “撤!” 张弘范终于下达命令,旗舰在潮水的推搡下狼狈转向,却见船底已被礁石划出尺长的裂口,海水灌进底舱的“福”字粮袋,白米随波漂散,如同撒向大海的纸钱。 却见张世杰的枪如游龙出海,连挑七名亲卫,枪杆上“精忠报国”四字在浪花中若隐若现。 宋军伏兵在张世杰的带领下越战越勇,其中一位张世杰的亲兵在旗舰船舱中找到了被俘的南宋丞相文天祥,当即众人合力将文相转移到伏击的轻舟之上。 “张弘范!”张世杰看向这位元军统帅,枪头指着对方高喊,“某今日放你一条生路,昔日借宿张家之恩已还,此后你我再无瓜葛,再见面时必取你项上人头!” 元军只得换乘少数小舟往岸上退去。 此役,张弘范清点大军损失,战船人马损失惨重,只得被迫退回广州休整。至此,元军统帅张弘范金戈铁马二十载,终因风餐露宿暗疾明创,像历史上那样,于次年正月病逝于北上回元大都的途中,临终前焚毁了《张弘范集》亲笔手稿,唯留“汉人不斩汉人”六字遗言。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卯时末刻,潮水渐退,浮石阵露出狰狞的棱角。 南宋伏兵轻舟在浅滩集结后,全速向幼帝、韩信等人汇合而去,那个历史上装配断枪的张世杰,原本因“子龙以外,自古枪兵幸运e”的古老诅咒率领的船队遭飓风全军覆没,如今竟然因断枪予韩信从而换新枪后展现出了勃勃生机。。。 新兵望着归来的张世杰,忽然想起“老熊”教他们的歌谣,轻声哼起那首《江城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伏兵归来的方向,青铜剑上的铭文被海水冲刷得发亮。 他想起井陉之战后,士兵们也是这样唱着歌谣打扫战场,那时的歌谣里有对故乡的思念,而此刻的歌谣里,多了对海上新家的期许。 “先生,张弘范退了!”文天祥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文相从张世杰处了解了此役始末,手中还捧着从元军沉船里缴获的《孙子兵法》注本,书页间夹着张弘范的批注。 韩信接过书,见批注处写着 “背水阵不可轻用”,忽然轻笑:“当年淮阴侯用背水阵,是因赵军不知井陉口外有万人伏兵。今日张弘范不知,这浮石阵下,埋的是十万大宋百姓的祈愿。” 浅滩上,张世杰擦拭着亮银枪,枪头滴落的水珠在沙面砸出小坑:“先生,某曾读《史记》,见淮阴侯背水一战,今见先生暗度陈仓、示敌以弱、浮石阵伏兵退敌,方知兵道之妙,存乎一心。” 韩信望向远处正在修补船只的新兵,少年正用贝壳在船板上刻下“老熊”的名字:“当年淮阴侯在井陉,靠的是三万老弱背水列阵,激士兵死战之心。今日在崖山,靠的是二十万军民同仇敌忾——这,才是真正的‘背水阵’。” 张世杰忽然指着海天交界处,那里,幼帝的船队正驶向占城方向,船帆上新绣的“宋”字在阳光下闪耀:“先生,占城等地虽远,却有前朝留下的港口。某愿效仿张骞凿穿西域,在南海开辟新的丝绸之路。” 韩信点头,看着文天祥,想到他近日新作:“当年班超带三十六人定西域,靠的不是刀兵,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胆气。如今我大宋军民下南洋,靠的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信念。” 新兵哼着歌谣,将“老熊”的雕翎箭系在船头,他忽然想起韩信说的“民心即天意”,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老茧,那是拉弓时磨出的,竟渐渐地与“老熊”的掌纹相似。 浅滩的潮水退去,露出昨夜激战留下的断箭、碎甲,还有幼帝遗失的半块蜜糕。一只螃蟹爬过,在沙面留下一串脚印,却很快被新的潮水抚平——正如历史的车轮,总在潮起潮落中向前,而那些为文明存续拼尽全力的人,早已将名字刻进了时光的礁石之中。 新兵少年询问韩信:“先生,他们还会再来吗?” “会的,或许从日南九真林邑而来。”韩信望向占城方向,“但下次来,他们会看见海上有座城,城里的人读《论语》,种粟米,枕戈待旦,用指南针航海,用活字印刷术印书——那,就是咱们的答案。” 潮风掠过浅滩,带着咸涩的潮气,却也捎来远处土人欢呼的声音。 南宋的船队休整后开始启程,船工们哼着新编的号子,节奏竟与《诗经?邶风》的韵律相合。韩信知道,文明的火种,早已在这场海战中播撒在南海的每一寸海沙里,只待春雨降临,便会抽出新的枝芽。 “走吧。”他拍了拍新兵的肩膀,“去告诉文陆两位丞相,到达占城后,把《孟子》刻在石碑上,就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吧——这,是咱们汉人走到哪里都不能丢的东西。。。” (作者问个事:写了韩信就是碾压局,最近几天就能完成这个任务,各位读者老爷,下个历史任务和历史人物有什么想看的?有的话,明天中午12点之前麻烦留下言,写点赞最多的,没有留言就自己找一个任务继续写啦。) 第61章 雷州点兵 暮色如墨,雷州半岛的沙滩被潮水浸成深灰,十万军民如同散落大地的星辰,围坐在数百堆篝火旁,灼灼生辉。 潮湿的海风卷着咸涩的海雾,掠过晾在木杆上的破衣烂衫,将篝火火星吹得四下飞溅,如同撒落的碎金。 韩信立于一块三丈高的礁石之上,玄色深衣被海风扯得猎猎作响,腰间青铜剑鞘叩击着礁石,如暮鼓晨钟般发出清越的“咚咚”声,惊起几只越冬而来的海鸬鹚。 “诸位!” 他的声音如洪钟撞磬,压过了海边浪涛的轰鸣,“今日我等虽失崖山战船四百余艘,却救回十万骨肉!” 他袍袖挥过,看着篝火旁的人群,三千精壮士兵挺直了脊梁,甲胄缝隙间渗出了暗红的血痂。 五千工匠攥着断锯残锤,掌心老茧堪比浅滩上的礁石。 两万孩童缩在母亲怀中,眼睑上虽还沾着昨夜哭嚎的泪痕,却仍紧盯着他腰间晃动的剑穗,眼中却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万幸我大宋躲过了崖山之劫。在座诸位请看,这三千儿郎,是咱们的刀;这五千工匠,是咱们的刃;这两万孩童,是咱们的希望!”韩信慷慨激昂的说道。 张世杰拄着亮银枪站在礁石下,枪尖在沙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宋”字,银枪缨穗沾着未干的血渍,在火光中泛着暗红。 “先生所言极是,”枢密使抬头仰望着礁石上的身影,海风掀开他左襟,露出内衬新绣着的“尽忠”二字,“某已命人清点粮草,糙米仅存五日之量,淡水尚可支撑至占城。但沿途必经鬼哭屿,据来往船只说是有海盗出没,专劫妇孺,需早做防备——” “鬼哭屿?”韩信目光转向东南方海面,那里暗礁林立,如锯齿般撕裂暮色。 韩信点头道,“可遣本地渔民查探海图,知己知彼,再做计较。” 说话间,韩信目光扫过人群中,发现一名老渔民正用贝壳在木板上画着什么。 不一会,那老渔民佝偻着背爬上了礁石,双手捧着一张海图,图角用鱼骨刻着“南海七十二屿”字样。 “回禀先生”,老人缺齿漏风,海风卷着他花白的胡须,“鬼哭屿每逢朔夜,风过礁石就会发出尖啸,形似妇人哭号,故以此得名。附近一伙海盗常借着夜色劫掠来往船只”,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图上暗礁群,“此处有天然峡道,可容轻舟三列并行。” 韩信蹲下身,指尖顺着老人指痕游走,忽然触到图中某处凹陷,“此处有何不同?” 渔民作答,“禀先生,此地称为‘龙牙礁’。” 韩信转头对张世杰说道,“烦请枢密使调三百死士予某,某当尽数覆灭此处海盗。” 张世杰听后,银枪在沙面扫过,“先生,某愿率亲卫为先锋。” “不可。”韩信按住他肩膀,触到他甲胄下新的创口处渗出的血渍,“枢密使有更重要之事。” 随即转身望向人群中正在给伤兵包扎的陆秀夫,幼帝赵昺正攥着陆相的衣袖,盯着篝火发愣,“枢密使当今要务乃护佑宋帝万全,否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张世杰应诺,随即说道,“先生亦请保重,吾等谨遵先生将令,天不亡我大宋,终于等来了先生。” 韩信在今日行舟之时已被幼帝等人奉为大宋元帅,却仍让众人还称先生,当即也不推辞,“传某将令:精壮士兵分为三队,一队护粮,一队护民,一队为先锋;工匠修缮船只,孩童随文臣读书识字。” 他又转身对文天祥,“文丞相,烦请草拟《讨元檄文》,晓谕天下:大宋未亡,幼帝尚在,元寇暴政,天怒人怨。” 文天祥抚掌赞叹,“先生此计,暗合‘攻心为上’之道。元人入主中原后,人分四等,汉人南人皆为贱民,赋税繁重,民不聊生,此檄文一出,必能激起中原义愤。 是夜,篝火映红了海面,工匠们在沙滩上搭建临时船坞修理船只,士兵们轮流值守,老渔民的海图被郑重地供在中军帅帐之中。 此时,弓手新兵抱着一捆箭矢踉跄走来,箭杆上还沾着崖山之战的泥浆。“先生”,少年喉结滚动,抬头时篝火映得他眼瞳通红,“‘老熊’以前总是说,希望能再回到临安。” 韩信伸手接过箭矢,指尖抚过箭尾褪色的红绳——那是“老熊”他们这些人在保养箭矢之时用红头绳所系。 “他若在,必是先锋营里最强悍的士兵。”他将箭矢插入沙中,青铜剑穗垂落,扫过少年掌心新结的茧子,“但现在他的弓,可就要你替他握稳了,我们一定会回到中原的。” 少年重重点头,火光映得他眼中通红。 远处,文天祥正就着火光草拟檄文,狼毫在宣纸上疾走,墨汁溅在素袍上,晕开一朵朵黑云。 文相看到韩信走了过来,举起了草拟的檄文,“先生请看”。 “盖闻天命有常,惟德是辅。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昔胡元乘宋室衰微,窃据中原,践华乱夷。历数胡元暴行,其罪有十,天人共愤,今昭告天下,以正乾坤: 一曰毁纲常:废孔孟之教,焚诗书典籍,欲使我汉人忘礼仪、失廉耻,以犬豕之道驭民。 二曰屠生民:川蜀宝地,两湖之左,血流成河,骸骨盈野,华夏儿女十不存一。 三曰分四等:以蒙古为贵,色目次之,汉南为贱,视我同胞如蝼蚁,科举不兴,仕路闭塞。 四曰重赋税:括民财以充汗庭,夺民田以赏贵胄,民有蓄十钱者,尽死。 五曰乱伦常:父死则妻其后母,兄亡则收其嫂,纲常崩坏,比之禽兽不如。 六曰毁城池:襄阳困守六年,弹尽粮绝,元寇入城,尽屠老弱,号哭之声,三日不绝。 七曰虐工匠:掳百工为‘匠户’,世世为奴,铁蹄所至,工坊尽毁,华夏百艺几近失传。 八曰绝文脉:设‘文字狱’,禁私学,凡言‘华夷之辨’者,剥皮实草,天下书生不敢言史。 九曰践社稷:逼降先帝于临安,辱后妃于朝堂,宗庙毁弃,陵寝荒芜,神人共怒。 十曰逆天意:苛政猛于虎,旱涝不收,饿殍遍野,而元酋犹宴饮作乐,视民如草芥。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今幼帝龙潜占城,天命所归,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有星辰为兆,江海为证。吾大宋军民,怀岳飞之忠、稼轩之节,持神臂之弓、火雷之器,誓复中原,再造乾坤。 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凡我国人,皆应揭竿而起,斩胡虏之头,悬于国门;凡我义士,皆当聚粮屯兵,迎王师于道左。昔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我泱泱华夏,岂惧胡元? 檄文所至,如雷霆之怒,江海之决。望各郡豪杰,速举义旗,共襄盛举,待克复大都之日,共享太平之治! 幼帝赵昺 诏曰!” 韩信接过檄文,剑眉微挑:“好个‘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可再添‘占城有王气,幼帝乃真龙’,借天象以聚民心。” 文天祥抚掌大笑,狼毫饱蘸朱砂,在檄文末尾画下斗大的“宋”字:“先生此计,暗合‘天命所归’之道。当年岳武穆直捣黄龙,靠的是‘连结河朔’;今日我等跨海而兴,凭的是民心向背。。。” 夜风渐急,篝火中突然爆响,一块裹着海盐的木柴炸裂,火星溅在新兵衣襟上,烫出焦黑的小点。少年浑然不觉,望着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星辰,轻声哼起“老熊”教的《满江红》:“靖康耻,犹未雪——” 韩信望着少年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井陉之战时,自己望着二十万赵军,也是这般少年眼神。他对少年说道:“待占城安定,教你‘背水列阵’之法。” 少年闻言当即跪地叩首:“谢先生!” 此时,陆秀夫扶着幼帝走来,孩子怀中抱着一只受伤的海鸥,羽翅上染着干涸的血迹。 “陆爱卿”,赵昺仰头望着礁石上的韩信,“那位先生的剑,比张爱卿的亮。” 陆秀夫望着韩信与少年新兵交握的手,想起临安城破时,幼帝在血泊中捡起的半块龙纹玉佩。“陛下,”他轻声道,“那是兵仙之剑,待您长大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剑。” 篝火渐弱,潮水开始退去,露出沙滩上密密麻麻的脚印,如同大地的伤痕。 韩信站在礁石上,望着十万军民相互依偎的剪影,忽然想起漂母舍饭时的目光。他摸出怀中皱巴巴的《史记》,书页间夹着崖山之战时拾起的半片瓷片,上面隐约可见“山河”二字。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生机,“三更造饭,五更开拔。占城之路,虽九死,吾等必往。” 第62章 夜破海盗 南海鬼哭屿的锯齿状礁石刺破海平面,在如铅的云层下投出狰狞阴影。 韩信立于南宋旗舰甲板,望着前方暗礁群中时隐时现的火光,左手按在腰间青铜剑上,剑鞘上的鸟篆铭文被冷汗浸得发亮。 “先生,老渔民回来了。” 副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甲胄上的“宋”字旗徽沾着新剥的藤壶,“那老人家说,鬼哭屿的海盗头目不挂元旗,只戴鱼骨雕饰,船帆绘着狼头图腾。” 韩信转身,借舱内烛火看清老渔民递来的贝壳雕饰:狰狞狼首口中衔着断刀,正是前朝华人迁居占城的曾延的家族徽记。 “曾延,狼头旗?”他指尖摩挲雕饰边缘的珊瑚嵌纹,“或许降服他之后可以得到陈宜中在占城的信息。” 老渔民扑通跪地,海藻般的胡须扫过甲板:“先生明鉴!小老儿曾在占城为奴,这狼头旗专劫过往船只,去年腊月还劫过一艘送粮的闽商船,满船孩童皆被运往占城卖作奴隶——” 话未说完,舱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一支雕翎箭钉入舱壁,箭尾系着血迹未干的布条,上书“止步”两个歪扭的血字。 “来得好。” 韩信拔箭掷于甲板,“传我将令,命人拨出二十艘轻舟改装为粮船,船头立稻草人,覆以渔网,明日子时入峡道。” 副将皱眉:“先生欲诱敌?可据老渔民说,曾延的海盗善水战,我军轻舟恐难匹敌。” “非轻舟,乃‘火舟’。”韩信掀开舱底暗格,露出码放整齐的陶罐,罐口封着浸油的棉麻,“每船载硫磺百斤,待海盗靠近,以火箭射之,借东南风势,可成火海。” 子时三刻,二十艘“粮船”悄然驶入鬼哭屿峡道。 船首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腰间晃动的空酒囊在夜风中发出“哗哗”轻响。 韩信藏身第三艘船尾,手按火镰,目光紧盯着两侧礁石——那里阴影中,狼头旗正如毒蛇吐信,缓缓展开。 “来了。”副将的低语混着浪花拍打船帮声。 三十艘海盗快船从礁石后窜出,船头立着赤膊汉子,浑身纹着鲨鱼图腾,手中钩镰枪挂着骷髅铃铛,每划动一次,便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为首者头戴青铜狼首面具,腰间悬着九枚人骨串成的项链,正是曾延麾下海盗悍将。 “兀那贼将”韩信扯下稻草人衣袍,露出内衬的玄色深衣,“某乃大宋元帅韩信,你家主曾延私通元寇,劫掠汉民,可知罪否?” 海盗头领的狼首面具闪过幽光,操着占城口音的汉语怪笑:“汉人狗官也配问某?家主早听陈相爷说了,宋室已亡,占城才是华夏正。。。” 话音未落,韩信已掷出火镰,火星溅入陶罐,“轰”地腾起丈高火焰。二十艘粮船同时起火,硫磺混着鱼油的浓烟如黑龙腾空,瞬间笼罩峡道。 “中计了!”挥刀欲退,却见两侧礁石突然升起宋军神臂弓手,弩箭破空声如群蜂振翅,前排海盗连人带船被射成刺猬。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至海盗船队,海盗头领手中的钩镰枪沾着火焰,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一名海盗惨呼着跳入海中,却被水下潜伏的宋军水兵拖入深海,溅起的血花瞬间被火光吞噬。 海盗头领望着退路被火墙阻断,咬牙摘下狼首面具,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你若放某一条生路,某便告知占城虚实!” 韩信抬手止箭,火光照得他瞳孔泛红:“说。” “陈宜中在占城强占土王宫殿,广筑碉楼,城内屯粮十万石,兵丁五千,皆着元军甲胄!”海盗头领膝盖砸在燃烧的甲板上,“曾延那狗贼攀附陈相,日日酗酒,干那奸淫掳掠的勾当,百姓敢怒不敢言——” 话未说完,副将的佩剑已抵住他咽喉:“陈宜中兵力几何?” “五千。。。不,三千老弱,两千是抓来的民夫!” 海盗头领登时尿湿了裤裆,“求将军饶命,某愿带宋军入占城!” 韩信俯身捡起海盗头领的耳骨项链,青铜狼首在火光中扭曲如哭脸:“饶你可以,但需依某三计:一、今夜随船回宋军大营;二、明日向曾延谎报‘劫得粮船’;三、破城之日,开城门引宋军入城。” 罗蛮猛磕响头,额角撞出血痕:“某愿立血誓!” 丑时初刻,鬼哭屿火光照亮半边天。 宋军船队押着被俘的海盗和岛屿之上的海盗物资撤离,海盗头领望着韩信立于旗舰船头的剪影,忽然想起占城巫者的谶言:南海有战神,乘火船而来,斩妖除魔,复汉人河山。 “将军,”副将递来清水,“为何不杀那海盗?” 韩信擦去脸上烟痕,望着怀中缴获的占城布防图:“昔年淮阴侯降李左车,用其策下燕赵。今留海盗,乃‘以敌制敌’之道。” 他指尖点在图上碉楼标记,“陈宜中以为占城是铁桶,却不知,铁桶上早已千疮百孔。” 此时,新兵抱着一捆浸油的稻草人从旁走过,火光映得他眼中跳动着复仇的火焰。韩信叫住他,将海盗的耳骨项链扔入海中:“记住,此战不为杀人,为救人。待占城平定,这些孩子,都能回家读书。” 新兵重重点头,转身时,腰间 “老熊” 留下的雕翎箭与船板相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声,如同黎明前的晨钟。 鬼哭屿的火光渐熄,唯有宋军旗舰上的“宋”字大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刺破夜幕的利刃。。。 第63章 占城鸿门宴 占城王宫的青铜兽首门环上还凝着晨露,陈宜中率领文武官员候在阶下,蟒纹玉带在朝阳中泛着冷光。 前日接到曾延的禀报,幼帝将于今天到达占城,刚接到消息的陈宜中,自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幼帝竟真的在崖山包围战中逃出生天,望着阶下的众人,权力的欲望让他彻底迷失,当即按照之前的盘算下起命令。。。 此刻,陈宜中望着海平线上缓缓驶来的宋军船队,嘴角扯出一抹虚伪的笑,袖中却暗暗的藏了一把见血封喉的短刀。 “陛下舟车劳顿,老臣备下薄宴,为陛下接风。”陈宜中对着幼帝旗舰的方向弯腰作揖,白发梳得油光水滑,却遮不住眼角的戾色。他身后数十余甲士垂手而立,刀刃上的暗红血渍尚未洗净——那是昨夜处决反对者的痕迹。 陆秀夫扶着幼帝赵昺下船,锦缎披风扫过沾满海盐的石阶。 幼帝盯着陈宜中腰间晃动的玉珏,忽然拽紧陆相衣袖:“陆爱卿,他的玉珏好亮,像临安宫的夜明珠。” “陛下万金之躯,切勿直视权臣。”陆秀夫低声叮嘱,手按剑柄,目光扫过陈宜中身后众甲士——他们的靴底沾着新鲜的红土,正是王宫后崖的特有土质,显然昨夜有重兵调动。 陆秀夫转头低声在文天祥耳边说道,“陈宜中必有埋伏,此宴断是鸿门宴。” 文天祥点头,手按剑柄,“放宽心,先生早有安排,你我二人只需护得陛下周全即可。” 韩信身着深衣,随船队最后登岸,腰间青铜剑剑穗轻晃,扫过陈宜中脚边。 “陈相别来无恙?”率先下船警戒的张世杰含笑拱手,目光却如利刃,扫过甲士们不自然的站姿,“听闻相爷在占城广纳贤才,某特带一千精兵,为相爷‘助阵’。” 陈宜中眼底闪过一丝惊惶,很快掩去:“张枢密说笑了,占城乃弹丸之地,岂敢劳烦枢密使大军,烦请枢密使约束大军城外驻扎,犒军粮草已制备妥当,稍后即送入大营”说完,他抬手示意幼帝等人,“请陛下入席,老臣已备下占城特产的椰浆蜜糕。” 宴席设在王宫大殿,大殿内烛火昏黄,十二盏青铜兽首灯台吐着幽蓝火苗,将众人影子投在墙壁上,宛如群魔乱舞。 案几上摆着烤乳猪、椰浆饭等占城美味佳肴,却无一丝热气,瓷盘边缘凝着白霜,宛如提早备好的丧宴。 幼帝望着冷硬的乳猪,忽然皱眉对着陈宜中说道:“陈爱卿,饭菜已凉。” 陈宜中笑容一滞,指尖叩击桌案:“陛下贵为天子,当不拘小节。”他举杯,酒液在盏中泛起涟漪,“老臣敬陛下,愿大宋江山永固。。。” “慢!”陆秀夫突然挡在幼帝身前,袖中银簪已刺入乳猪,“相爷如此心急,莫不是酒中有毒?” 陈宜中脸色骤变,余光瞥向殿后阴影。 一旁的韩信却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几枚铜钱,“相爷莫慌,某有一法可验毒。” 陈宜中望着韩信说道,“这位先生倒是面生的很,倒请先生教我验毒之法?” 只见韩信将一枚铜钱抛向烛火,另一枚掷出竟稳稳地钉入房梁,恰好挡住一束光线,随着烛火熄灭,殿内骤然一暗。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韩信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相爷可知,某前夜与一戴狼首面具的海盗聊了聊?” “你。。。你竟敢私审海盗!”临座的曾延闻言拍案而起,甲士们同时拔刀,却见殿后转出数十名宋军,手中神臂弓已瞄准他们咽喉。 戴面具的海盗头领赫然在列,颈间缠着宋军的红绳,咧嘴露出缺齿:“曾家主,陈相爷,占城的碉楼布防图,某可都告诉张将军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占城的城门已开,宋军已入城,一切都逃不过先生的算计,某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张世杰几步上前,掀开了一位殿内侍立的占城甲士衣襟,露出了内衬的元军“张”字旗号:“撵走占城王,私通元寇,蓄养海盗,劫掠过往船只,中饱私囊,陈宜中,你可知罪?” 陈宜中后退半步,使劲摔碎了手中酒盏,琥珀色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如血,等了半晌,提前埋伏的刀斧手却并未出现。 张世杰大笑,“城门已开,我大宋精锐已接管占城守备,先生早已命人收拾了你殿外埋伏的刀斧手,事到如今还不束手就擒。” 幼帝忽然指着他腰间玉珏:“陆爱卿,他的玉珏有裂痕,像朕打碎的琉璃盏。” “陛下明鉴!”韩信踏前一步,手执腰间断枪,寒芒映得陈宜中面如土色,“鬼哭屿的海盗们早已供认,你与曾延命他们劫杀宋民,献童男童女给元寇,换得甲胄兵器。” “一派胡言!”陈宜中色厉内荏,却见一旁的海盗头领从怀中掏出一份染血的文牒,正是他与张弘范的密信。 陈宜中颤抖着跪下,“陛下饶命!老臣愿献出占城全部金银粮草!” 幼帝对韩信说道,“如何处置,但凭先生做主。” 韩信对幼帝作揖后说道,“谨遵陛下令,罪臣陈宜中,占城所属早已是大宋囊中之物,你私通元军,罪无可赦,但念你曾为宋臣,某允你全尸,暂时收押。” 他转头对张世杰,“将陈宜中软禁于望海楼,派人严加看守。” 是夜,占城粮仓打开,城内军民分到了热腾腾的米饭。 走出王宫时,海风卷起幼帝的披风,露出里面新绣的“山河永固”四字。 新兵望着陈宜中被拖走的狼狈背影,忽然想起“老熊”说过的话:“贪官比元寇更可恨,因为他们啃的是自家根基。” “先生,”他握紧手中雕翎箭,“为何当时不杀了他?” 韩信望着占城百姓偷偷探向这边的目光,压低声音:“杀一人易,收民心难。且暂留他一日,明日让城中百姓看看背叛大宋的下场。” 他摸出从陈宜中书房搜出的密档,“明日同时会将陈宜中等人的罪证公示,占城百姓自会明白,大宋为何而战。” 暮色浸染王宫飞檐时,新兵看见韩信独自登上望海楼,手中铜钱在指间转动,映出天边如血的残阳。他忽然明白,这一仗,赢的不只是占城,更是人心。。。 翌日,处决陈宜中等人后,宋军营帐。 韩信展开海图,指尖划过占城至中原的航线,“文丞相,烦请你撰写《劝农书》,晓谕占城百姓,大宋将在此屯田兴学,开矿冶铁。” 文天祥点头,“某当亲书,让百姓知道,大宋不抢不掠,只望与民同治。” 张世杰指着海图上的“吕宋”,“先生,某欲派船队前往吕宋等地,联络当地土王,互通有无。” 韩信赞许,“善。可带瓷器、丝绸前往,换其战马、铁器、粮草等物。” 工匠营内,老匠正带领学徒改良火药,“这是崖山之战留下的火药配方,若能提纯硝石,威力可增三倍。” 新兵抱着一捆竹简跑过,竹简上写着《梦溪笔谈》摘要,“先生,活字印刷术的模板刻好了!” 韩信接过模板,指尖抚过“忠”字,“速印《大宋律法》,分发给占城百姓,让他们知道,大宋以法为纲,以民为本。”。 月余,占城的海风裹着稻花香,掀开农田竹篱上的草帘。 韩信蹲在田埂上,指尖捏起一撮新翻的红土,细碾间露出混杂的腐叶:“老丈,这土是施了鱼蛋白?” 扶着曲辕犁的老农直起腰,皱纹里嵌着汗珠:“先生好眼力!咱按朝廷说的,把杀鱼剩的杂碎埋进田垄,这一茬比今年前两次多收三成稻穗!”他抬手用袖口擦汗,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崖山之战时百姓为宋军祈福的信物。 韩信接过犁柄,深衣下摆扫过嫩绿的秧苗:“赵佗在南越教民耕种,用的便是‘耦犁法’。 如今咱们改良曲辕犁,铁犁头加了熟铁淬火,深耕尺半不成问题。” 犁铧入土,划出一道湿润的垄沟,惊起了几只蝼蛄。 远处,副将骑马而来,甲胄上的银枪缨穗沾着草屑:“先生,工坊已炼出精铁,可铸神臂弓了。” “走,瞧瞧去。” 韩信起身,裤脚沾着红泥,随副将穿过椰林。 占城工坊外,五千工匠正围着高炉忙碌,风箱拉动声如巨兽呼吸,火星溅在沙地上,瞬间被海风熄灭。 “报将军!”一名老匠掀开炉盖,铁水如赤龙翻涌,“按您说的,用石灰石去硫,铁水杂质少了三成!” 他递过一块新锻造的箭头,锋刃映出了韩信皱眉的倒影。 新兵抱着一捆竹筒跑过来,竹筒上刻着“火雷”二字:“先生,火药工坊改良了配方,硝石提纯到七成!” 韩信接过竹筒,指尖触到粗糙的刻痕——那是新兵昨夜熬夜刻下的。 “好样的,”他拍了拍少年肩膀,“当年诸葛武侯造连弩,靠的是百工同心。今日咱们炼精铁、制火雷,靠的也得是这股子钻劲。” 工坊角落,文天祥正捧着《梦溪笔谈》与工匠争论,墨袍下摆沾着炭粉:“此节‘器用’篇说,凡锻甲之法,其始甚厚,不用火,冷锻之,比元厚三分减二乃成,诸位可试过?” 老匠们围拢过来,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 日头偏西时,学堂的读书声穿过椰林。 幼帝赵昺蹲在屋檐下,用树枝在沙地上写 “人” 字,旁边孩童们簇拥着,鼻涕流到书页上:“陛下写得真好,像我爹刻的木牌!” 陆秀夫手持戒尺立在一旁,却未呵斥,反而用袖口替孩童擦脸:“‘人’字两笔,一笔顶天,一笔立地,做人便要如此。” 他转头看见韩信,袍袖扫过沙地上的 “宋” 字,“先生,学堂缺《论语》抄本,某想让工匠用活字印刷。” “正该如此。”韩信捡起树枝,在“人”字旁添上“民”字,“当年先人造活字,为的是文脉流传。今日咱们印《论语》《孟子》,让占城孩童皆知‘民为贵’。”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先生,某近日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此乃改朝换代之兆”,原来是文天祥忙完工坊事宜后来找韩信。 韩信轻笑,“天象不如人心。只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何愁天下不归心。不过,说起来,确实也该行动起来了。。。” 暮色浸染工坊时,新兵抱着新铸的刀剑弓弩来找韩信,却见先生独自坐在椰树下,膝头摊开《史记》,书页间夹着半片占城稻叶。 “先生在看什么?” 少年蹲下身,晚霞把他的身躯拉得修长。 “看淮阴侯列传。”韩信指尖划过“背水一战”段落,“当年他用三万老弱激出死战之心,今日咱们用十万军民,也要杀出个新天地来!还记得到了占城教你的约定吗,开始吧。” 新兵郑重叩首,拿出了怀里“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箭尾新刻了“忠”字,“谢先生教诲,等打完仗,我想回家种地,让我儿子读《三字经》,教他哼唱“老熊”大哥教过我的歌谣。” 韩信笑了,“会有那一天的。你瞧这占城稻田,不足一年,便成海上粮仓;这工坊炉火,不出两年,便能照亮南疆。” 海风掠过椰林,卷来学堂的琅琅书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陆秀夫走来,手中捧着新印的《大宋律法》,纸页间还透着松烟香:“先生,某让人在律法首篇刻了‘民有恒产,方有恒心’,如何?” “好。”韩信望着远处海天相接处,那里有商船正披着晚霞归来,船帆上“宋”字隐约可见,“当年赵佗能让南越归化,今日咱们便能让南海成大宋的‘第二临安’。” 新兵抬头,看见先生眼中映着的万家灯火,忽然明白,这不是背水一战,而是在荒芜中种下希望的种子。 是夜,占城工坊的高炉彻夜未熄,火光映红了整片海湾,宛如当年崖山未熄的火种,在南海的夜幕中,燃成永不熄灭的星辰。。。 第64章 谣言惑元 中原大地,元廷暴政愈演愈烈。 人分四等制度下,汉人南人被视为“驱口”,赋税繁重,民不聊生。 各地均出现匿名告示,上书:“荧惑守心,宋帝现世,占城有王气,大宋将兴”。。。 元大都的暮春飘着柳絮,像一场未化的雪。 一名书生缩在街角,用浆糊将匿名告示贴在斑驳的城墙上,刚要转身,袖口被拽住。 “后生,上面写的啥?” 卖炊饼的王婆眯着眼,皴裂的手指划过“荧惑守心,宋帝现世”八字,竹篮里的炊饼还冒着热气。 书生左右张望,压低声音:“王婆,这是天意!崖山之战,宋军被海神护佑,幼帝现居于占城。我家表哥在南海打渔,亲眼看见宋军船队,船上全是金银财宝,还有会喷火的神火襄助。元人活不长了,幼帝要带大宋王师打回来啦!” “当真?”王婆踉跄半步,炊饼滚落一地,“我那庆孙儿被元兵抓去当驱口,若大宋回来。。。”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铜锣巨响,一队元军巡逻兵挥舞着皮鞭冲了过来,领头之人大喝:“快快散开!再聚首,统统充军!” 百姓如惊鸟四散,王婆的炊饼被踩成泥饼,她蹲在地上捡饼,泪水滴在告示上,晕开“宋”字最后一笔。 谣言如野火,迅速传遍中原。。。 一个多月前,占城帅帐内。 韩信对着烛火展开中原密报,羊皮纸上“江西行省白莲会起”八个大字被火漆印得发亮。“杜可用(杜万一)果然借势而起。”他指尖敲着案几,“文丞相,檄文可曾润色?” 文天祥推了推鼻梁上的竹架眼镜,狼毫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已加‘焚我诗书者,必遭天谴;屠我百姓者,定被枭首’。”他将檄文递给张世杰,墨汁未干的“宋” 字在烛光下泛着血红,“某仿《陈琳讨曹贼檄文》风骨,直斥元廷十宗罪。” 张世杰接过檄文,甲胄上的银枪缨穗扫过“血流成河,骸骨盈野”时,牙关紧咬:“某愿率轻骑护送檄文入中原,让百姓知道,大宋当归!” “不可。”韩信按住他肩膀,“元廷设‘海捕文书’通缉你我,需借商船暗度陈仓。” 他转头对一旁侍立的海盗头领,“你熟悉占城、泉州、福州、海州等临海航线,明日带十艘商船北上,船头挂吕宋旗号,内藏檄文与《大宋律法》抄本。” 海贼头领单膝跪地,新换的宋军衣甲略不合身,袖口露出旧有的鲨鱼纹身:“某定不负先生重托!” 是夜,占城码头,十艘商船悄然离岸。 新兵蹲在船舱内,抱着一捆捆油纸包好的檄文,纸包上印着小小的“宋”字火漆印。他摸出怀里的雕翎箭,箭尾红绳与油纸摩擦,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像极了“老熊”大哥生前教他拉弓时的谆谆教诲。 “小心些,”老工匠递来一坛淡水,坛口贴着“福”字红帖,“这些文书比金子金贵,是咱们的希望。。。” 回到元大都,皇宫内。 元世祖正对着铜镜拔白头发,宫女捧着金盆的手不住发抖。“传旨!”他忽然暴怒,金簪砸在地上,“凡是传谣者,剥皮实草,悬于城门!” 殿外,丞相伯颜拾起金簪,翡翠簪头刻着的“万寿无疆”四字已被抓出裂痕。“陛下,”他望着殿外焚烧檄文的浓烟,“宋军借天象惑众,实则虚张声势。占城弹丸之地,不足为惧。” 元世祖转身,龙袍扫过满地奏折:“不足为惧?那为何白莲会已破抚州?为何陈吊眼许夫人已破漳州?为何中原江南百姓皆言‘宋帝持神臂弓,跨海而来’?”他忽然剧烈咳嗽,手指抠进龙椅扶手,“伯颜,你说,真有天命吗?” 伯颜沉默片刻,指尖抚过腰间玉带上的元廷图腾:“天命在弓马,在弯刀。陛下只需增兵江南,踏平占城——” 话音未落,一名暗卫踉跄闯入,呈上染血的密报:“海州、泉州等沿海之地急报!宋军商船伪装成吕宋船只,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争相传抄檄文‘天书’,中原各地散布,百姓疯抢‘天书’!” 忽必烈目光骤冷,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焚烧余烬:“烧!给朕烧光所有商船,烧光所有伪书!敢有借机生事者,夷三族!着诸行省平章政事配合行枢密院全力南下剿匪!” ———————— 占城帅帐内,韩信望着中原方向的漫天星斗,忽然轻笑。 一旁的张世杰不解:“先生为何发笑?” “我笑那元寇不智,伪帝少谋,”他摸出怀中铜钱,在掌心转出残影,“当年淮阴侯用‘四面楚歌’乱楚军之心,今日咱们用‘谣言漫天’碎元寇之胆。” 铜钱“当”地落在案几上,正面“宋”字朝上,“民心即天意,元廷,该亡了。” 新兵站在帐外,听着帐内的议论,忽然想起崖山海滩上的篝火。 那时“老熊”大哥说:“新兵蛋子,记住,只要有人记得大宋,咱们就输不了。”他握紧手中的檄文纸包,海风掠过他耳际,仿佛传来中原百姓的低语:“大宋要回来了。。。” 是夜,中原多地火光冲天,元军焚烧檄文的浓烟与起义军的烽火连成一片。 占城派出的商船队早已归港,船头的吕宋旗号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褪色的“宋”字——那是用崖山之战的残旗改制的。 韩信立于船头,望着北斗七星,想起他在河边对漂母说的话:“吾必有以重报母。”或许漂母“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漂母只是激励他不求回报,但他却不能不报那“一饭之恩”,或许让天下人都吃饱饭才能使漂母开心吧! 他摸出腰间号令三军的断枪,枪缨在夜风中扬起,如同一道未愈的伤口,却又像一支指向黎明的箭。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混着浪涛,“各营依令加紧训练,三日后全速北上!让中原百姓,早日听到大宋的马蹄声。” 第65章 跨海威压 近一个月前。 占城的暖阳炽热得能将沙滩上的贝壳晒裂。 韩信站在港口的了望台上,手中紧紧握着一卷绘制精细的海图,海风猎猎作响,将他的衣袂吹得肆意翻飞。 身旁的张世杰身着崭新的战甲,腰间的亮银枪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目寒光,枪缨随风狂舞,恰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先生,船队已严阵以待,只等您一声令下。”张世杰的声音坚定而沉稳,眼神中满是对此次吕宋之行的期待与决然。 韩信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依旧望向无垠的海面,似乎在穿透层层波涛,直达吕宋之地。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张世杰,神情凝重地说道:“此次前往吕宋,绝非易事,需你我二人合力。听闻那吕宋土王自视甚高且贪得无厌,对我大宋虎视眈眈。但我们志在复兴大宋,这吕宋是海上关键一环,哪怕前方荆棘密布,我们也必须踏平。” 张世杰微微皱眉,有力的大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枪柄,寒声道:“若那土王不识好歹,妄图阻拦,末将定叫他知道我大宋军威!” 韩信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最好。但他若冥顽不灵,咱们的神臂弓和火器可不是吃素的。”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已暗中安排,船队里藏着威力巨大的火炮,必要时,让他尝尝厉害。” 船队乘风破浪,向着吕宋进发。数日后,抵达吕宋港口。 港口一片喧嚣,人来人往,各种肤色的人在码头忙碌,搬运着货物。 吕宋土王带着一群身着华丽、佩戴着各式珠宝的侍从,傲慢地站在岸边。他身材肥胖,头戴一顶镶嵌着斯里兰卡红宝石的金冠,脸上带着轻蔑的神情,望着缓缓靠近的宋军船队。 “你们宋人,来我吕宋之地,所为何事?”土王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神中透露出对宋军的不屑,“听说大宋幼帝在占城,若你等臣服于孤,孤可保你们平安。” 韩信站在船头,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地回应:“土王陛下,我大宋皇帝陛下心怀天下,听闻吕宋物产丰饶,特遣我等来此,欲与贵国互通有无,共享太平。我们带来了精美的瓷器、丝绸,还有先进的医术和耕种之法,愿与贵国公平交易,结为友好之邦。”说罢,他示意手下抬出几件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丝绸,展示给土王。 土王扫了一眼那些华夏异宝,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恢复了傲慢的神色,“就这些?也想打动本王?我吕宋可不缺这些玩意儿。你们宋人,若是真心求和,就把船上的火器都留下,再割让几座占城的岛屿给我,否则,别想在这港口停留!” 韩信心中怒火暗生,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土王,火器乃我大宋护国重器,断不可随意予人。占城的土地更是我大宋的疆土,岂有割让之理?你若如此要求,怕是有些过分了。” 土王冷笑一声,“过分?在这南海之上,本王的话就是规矩。你们宋人,若是不答应,就别想离开!”他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们纷纷抽出武器,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 张世杰见状,怒火中烧,他大步走到船头,抽出腰间亮银枪,枪尖直指土王,怒吼道:“你这贪婪之徒,竟敢威胁我大宋!今日便叫你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厉害!” 韩信伸手拦住张世杰,目光冰冷地看着土王,“你真以为我大宋怕了你不成?我船队暗藏火炮,射程远,威力巨大,若您执意挑起争端,这吕宋港口恐怕瞬间就会化为火海。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港口的繁荣,难道就忍心让它毁于一旦?” 土王心中一惊,但仍强装镇定,“你莫要吓唬本王,就凭你们,能奈我何?” 韩信冷哼一声,下令道:“展示火炮!” 只见船队中几艘船的甲板上,士兵们迅速揭开火炮的遮盖物,黑洞洞的炮口当即对准港口边一处多树的空地轰了出去。 地动山摇间,吕宋土王等人脸色大变,他身旁的谋士见状,赶紧凑到他耳边低语:“陛下,宋军火炮威力不容小觑,我们不可贸然行事。” 土王心中有些动摇,但仍嘴硬道:“就算你们有火炮,又能怎样?我吕宋士兵众多,不惧你们!”说完瞅了眼自己的亲兵,却见人人像他一样两股站站,不能自持。 韩信见他仍不死心,继续施压:“土王陛下,你应该清楚,与我大宋为敌,绝没有好下场。若是你答应结盟,我们不仅会分享医疗耕种的先进技术,还会在贸易上给予贵国诸多优惠。可若是你执迷不悟,今日便是你吕宋的亡国之日。” 土王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望着黑洞洞的炮口,心中权衡利弊。过了许久,他咬咬牙,说道:“好,本王暂且答应与你们结盟。但你们必须保证,会遵守承诺,否则,本王定不会善罢甘休!” 韩信微微一笑,“土王英明。我大宋向来言出必行,只要是诚心结盟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在韩信等人的威压下,土王不得不签订了结盟条约。条约规定,双方互通有无,大宋提供瓷器、绸缎,吕宋提供兵马粮草,双方互相支援,不得擅自挑起战争。 宋军船队在港口停留期间,韩信安排工匠展示了先进的耕种技术和医术,引得吕宋百姓纷纷围观,赞叹不已。 “这宋人果然有本事,这些技术要是能在吕宋推广,咱们就不用再挨饿了。” 一位吕宋老农看着先进的农具,眼中满是羡慕。 “是啊,还有这治病的法子,真是神奇。” 旁边的人附和道。 看着百姓们的反应,土王心中虽然不甘,但也明白,与大宋结盟或许真的能让吕宋变得更强大。 短暂的结盟仪式结束后,韩信站在船头,望着吕宋的土地,对张世杰说道:“此次虽以强硬手段让土王屈服,但要让他真心归附,恐怕难有进展,需得教化徐徐图之以为我华夏之屿。不过,现在至少在海上,我们暂时没有后顾之忧了。接下来,先于此处多募兵壮,回占城全力筹备北伐,收复中原失地。” 张世杰点头,眼神坚定,“先生放心,末将定当全力以赴,跟随先生,复兴大宋!” 海风依旧吹着,船队缓缓驶离吕宋港口。。。 半个多月后,船队回到占城。 港口盘点此次收获,韩信说道,“此次南海诸国之行,以威慑之,以利诱之,新得兵士两千,海船二百余艘。” 张世杰点头,“如今占城、吕宋、阇婆婆达等国结盟,南海已去半壁,元寇之水师已不足为惧。” 韩信说道,“枢密使所言非虚,但要复兴大宋,前路道阻且长,当厉兵秣马,北上光复失地。。。” 第66章 屯田练兵 占城的雷雨天气来得很是频繁,铺天盖地豆大的雨点砸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韩信立于点将台,深衣被狂风扯得紧贴脊背,却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青铜雕像。 崖山保留的三千精兵,占城陈宜中召集的两千精兵,南海诸国招募的两千兵壮以及占城新招募的三千兵壮,一万精壮士兵在雨中列阵,新制的藤牌抵在肩头,形成一片深褐的盾墙。 “平戎万全阵,变!”韩信的令旗挥过雨幕,旗角扫落水珠,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前排盾牌手迅速蹲下,长矛手从盾缝间探出丈长竹枪,如刺猬开屏;长枪手紧随其后,枪尖斜指四十五度,短刀手猫腰握刀,随时准备补位。阵型转换间,雨水在兵器上汇成溪流,却无损士兵们眼神的锐利。 平戎万全阵。 韩信看着下方兵士阵型赞叹,“平戎万全阵确实别具一格。” “八阵,变!”韩信继续挥动令旗。 张世杰在旁叫好,“先生,演练虽断,阵已成型。八阵者,阵间容阵,队间容队。” “枢密使,此为九宫八卦之阵,阵数有九,中心零者,大将握之,四面八向,皆取准焉”,韩信说道,“九军当使别自为阵,虽分左右前后而各占地利,以驻队外向自绕,纵跃沟润、林薄,不妨各自为营。。。九军合为一大阵,则中分四衢如井田法。” “继续”,韩信又挥动令旗“叠阵,变!” “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阵如之凡阵,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之。遇更代则以鼓为节。骑,两翼以蔽于前,阵成而骑退,此谓之叠阵。”韩信讲解道。 不待台下阵型用老,“撒星,变!”韩信手中令旗又一挥,“撒星阵,分合不常,闻鼓则聚,闻金则散骑兵至则声金,一军分为数十簇,金人随而分兵,则又鼓而聚之。忽之间,分合数变,金人失措,然后纵击之,以此辙胜。” “好!” 张世杰的亮银枪磕在点将台边缘,溅起的水花混着泥点,“先生随地势军势随手变阵,前可防箭,后可突击,倒是比当年岳武穆的阵法显得更加精妙!” “枢密使谬赞”,韩信回想着近日翻看的宋史等材料,谦虚的笑道,“凡用步兵,欲以寡斗众,弱胜强者,无如岳武穆之任机。岳家军熟谙军力的分合,对阵形灵活运用,寓阵形于不阵之中,这才正是对阵法的机变妙用!” “此番北上剿逆,需得知己知彼!元人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制彼之长”,韩信继续对张世杰说道,“四长曰骑兵,曰坚忍,曰重甲,曰弓矢。吾集番汉所长,兼收而并用之,以分队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忍;制其重甲,则劲弓强弩;制其弓矢,则以远克近,以强制弱。” 突然,韩信大喝道,“十面埋伏阵,变”,只见他手中令旗翻飞,台下各军阵较前日已大为改观。 韩信转身,雨水顺着青铜剑鞘纹路滑落,在鸟篆铭文上凝成水珠,“岳武穆以背嵬军破金军,我等以步兵制元寇,地势不同,战法自异。” 他抬手抹去脸上雨水,望向演武场角落,负责警戒的刚入伍新兵正在教孩童们用树枝比划盾阵,“真正的阵势,不在兵器,在人心。” 此时,文天祥抱着一捆竹简深一脚浅一脚跑来,儒巾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墨袍下摆浸成深紫:“先生,《屯田之策》已拟好!某按《泛胜之书》改良了占城稻种,可耐旱涝。” 韩信接过竹简,指腹触到 “一岁三熟” 四字:“文丞相可曾想过,为何赵佗能在南越立足?” “因他‘和集百越’,教民耕种。”文天祥拂去竹简便签上的雨珠,“某在策中写了‘占城十策’,首重农桑,次兴百工,再立学堂。” “善。”韩信点头,目光落在新兵教孩童摆的迷你盾阵上,“当年李冰修都江堰,百姓称其‘川主’,及至刘备入蜀,诸葛平蛮,蜀地云南至今仍念大汉丞相;今日我等屯田占城,北上安南、林邑、九真,也要让百姓知道,我大宋不是过客,而是归人。” 弓手阵营内已不是“新兵”的“老兵”正训练着刚入伍的新兵。 训练间隙,弓手老兵蹲在屋檐下擦拭着他的神臂弓,雨水顺着竹棚滴落,在他脚边积成小水洼。老工匠挨着他坐下,递来一块烤椰干:“小子,弓身弧度再调半寸,箭矢能多飞二十步。” 少年抬头,看见老人掌心的老茧比弓弦还粗:“您当年在临安工坊之时,也做这神臂弓?” “做过。” 老工匠摸出腰间的青铜扳指,上面刻着“临安府军器监”字样,“那年蒙古人破城,我带着这扳指跳护城河,游了十里才捡回一条命。” 新兵指尖抚过扳指刻痕,忽然想起“老熊”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他解下腰间箭囊,取出雕翎箭,在箭杆上刻下歪歪扭扭的“临安”二字:“等打完仗,我想带这箭回临安,祭奠在岳王庙前。” 老工匠突然抓住他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好小子,记住,咱们的弓射的不是人。。。是胡虏的气数。” 是夜,雨势稍减,演武场点起数百盏气死风灯,将士兵影子投在潮湿的沙地上。 韩信巡营时,看见张世杰独自在靶场练枪,银枪在灯影中舞出梨花暴雨,枪尖水珠飞溅,竟将十步外的灯烛一一扑灭。 “将军好枪法。”韩信驻足观看,剑穗与断枪枪缨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张世杰收枪行礼,甲胄下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某在想,若当年襄阳之战有先生的诸多大阵在,孤守六年的吕文焕何至开城投降?” “襄阳之失,失在朝纲腐败,非战之罪。”韩信从兵器架上取下一张新制的神臂弓,弓弦嗡鸣如龙吟,“如今占城有粮、有兵、有民心,元寇纵有十万铁骑,又能奈我何?” 张世杰忽然指向星空:“先生看,荧惑星红光更盛了。” 韩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星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宛如一颗跳动的赤心。“荧惑守心,主兵丧。”他握紧弓弦,“但在我等眼中,这是汉人该兴的兆头。” 弓手老兵抱着一捆新箭从旁走过,听见这话,忽然想起白天陆相教孩童们念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他低声跟着念叨,雕翎箭箭杆上的“临安”二字反复被雨水冲刷,却愈发清晰。 五更梆子响时,占城工坊的高炉再次点燃,火光映红了练兵场的 “宋” 字大旗。韩信站在旌旗下,看着士兵们在晨光中打磨兵器,听着学堂传来的琅琅书声,忽然想起漂母的粥香。 “先生,早饭好了”张世杰递来一碗热粥,“某让人加了椰浆,甜的。” 韩信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倒似比当年吃过的麦饭更香了些。” 他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粥勺在碗中划出涟漪,“等打完这仗,要让天下百姓都能喝上粥,读上书。” 老兵站在远处,看见先生的身影与朝阳重叠,手中的雕翎箭忽然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练兵,而是在为一个朝代的重生淬火。。。当晨风吹过演武场,他听见无数声音在风中交织:“老熊”的笑骂声、老工匠的锤打声、孩童的读书声,还有先生的那句“民心即天意”。 这一仗,他们要赢的,不只是战场,更是华夏民族的未来。。。 第67章 琼州碧海破楼船 三日后,宜出征吊伐。 三路大军在韩信的指挥下开拔。 占城港的晨雾还未散尽,三百艘海船的桅杆已如松林般刺破晨曦。 张世杰踩着湿滑的甲板巡视舰队,亮银枪杆划过船舷,刮落昨夜未干的海盐,露出底下新漆的朱红朱雀纹 —— 那是占城匠人依照大宋水师旧制所绘。 “枢密使,火油舱已按您的吩咐,每船多备了三成”,张世杰亲卫中一位被破格提拔的副将抱着海图跟在他身后,甲胄下的交趾藤甲泛着温润的光,“只是这‘火龙阵’全凭潮汐借力,万一风向突变。。。” 张世杰忽然驻足,望向港外翻涌的浪花:“建炎四年,韩世忠在黄天荡以八千水师困十万金兵,靠的便是‘以海为阵,因势而导’,而且南船北马不只是说说的,元军在崖山以及追击之战已损失大量战舰,依先生运筹,我等当于琼州与之交战,如此当地季风必利于我军。” 他转身时,甲胄上的“忠”字徽章撞在副将的铠甲上,发出清越的响声,“元军楼船虽巨,却如笨象陷入泥潭,我等轻舟便是为其放血的匕首。” 副将点头,目光落在旗舰桅杆顶端的大宋旗帜:“昨夜细作回报,元军舰队接到我军舰队北上的消息后,由在广州休整的李恒率领,楼船三十艘,混编轻舟二百余艘,正沿琼州海峡南下,可惜张弘范已病死,无法报崖山之仇了。” “不必在意,当务之急乃是趁元逆海军尚未发展,灭其海上力量”,张世杰指尖划过海图上着重圈出的后海至天尾间的礁石群“岬角”标记,“传令各船:每十船编为一‘火凤队’,船头载满浸油的椰树干,船尾藏二十名神臂弓手。未时三刻随潮起启航,目标——琼州浅滩。” 未时三刻,南海的烈日将海水晒得发烫。 张世杰站在旗舰 “日月重开大宋天号” 船头,望着远方元军舰队如黑云压境,楼船上的 “元”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报!元军楼船吃水两丈,已进入浅滩区!” 了望手的声音带着兴奋。 张世杰举起那来之不易的单筒望远镜,全身是占城工匠用青铜手工打磨,镜筒上还刻着 “见远” 二字。他看见元军楼船的铁锚正缓缓落下,船底激起的泥沙在清澈海水中划出浊流。 “时机已至。” 他转身拔剑,剑光映出自己眼底的冷冽,“张副将,率‘火凤一队’诱敌,记住,只准败,不准胜!” 副将抱拳领命,三十艘轻舟如离弦之箭冲出,船头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在烈日下格外醒目。 元军统帅李恒站在旗舰甲板上,望着逼近的宋军小船,弯刀刀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烁:“宋人果真黔驴技穷,竟用小渔船送死?” 他转身对副将,“传令楼船列‘雁翎阵’,轻舟两翼包抄,速战速决。” 却不想,宋军轻舟在距楼船百步时突然转向,船尾划出的弧线精准如北斗轨迹。 张世杰看着元军舰队果然中计,两翼轻舟脱离主阵,心中暗赞韩信所授海上的 “北斗诱敌之阵” 果然奏效。 “放火箭!” 副将在船头大吼,手中令旗挥落。 三十支火箭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火尾,如三十只火鸦扑向元军轻舟。浸过鱼油的船帆瞬间起火,海风助势,火势迅速蔓延。 李恒脸色讥讽道:“吾等战船表面已涂满湿泥,海战又岂会不防火攻!” 他看到两翼轻舟较旗舰楼船群已远,顾虑阵型脱节随即下令楼船也跟上来保持距离,却听见 “轰隆” 巨响,旗舰船底撞上暗礁,海水汹涌灌入底舱。 张世杰抓住时机,手中令旗连挥三次,二百艘火船如离弦之箭冲出,船头的朱雀纹在火光中展翅欲飞。 “弟兄们,当年韩世忠火烧海州北大门,今日我等火烧琼州湾!” 他的声音混着海浪轰鸣,“火船驾驶员听令:点燃船尾引火索,跳海后游向左翼接应船只!” 火船驾驶员们皆是占城避难宋人,人人腰间系着写有姓名的木牌,大喊着 “大宋必胜”,点燃引火索后纵身跳入海中。 火船在潮汐推动下,如一条条火龙冲向元军楼船。元军轻舟转向已不及追赶,楼船庞大的身躯又在浅滩中难以转向,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船撞来。 “枢密使,火船已撞中元军旗舰!” 了望手的声音带着狂喜。 张世杰望着燃烧的元军旗舰,甲板上的元军水兵们惊慌失措,有的跳海逃生,有的挥舞弯刀试图砍断火船绳索。 他冷笑一声,亮银枪指向敌阵:“神臂弓手听令,专射楼船帆索,瓮中捉鳖!预备队,截住元军轻舟就是大功一件。” 五十支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啸,精准地射向元军楼船的帆索。一时间,帆布如断线的风筝纷纷坠落,楼船失去动力,只能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李恒看着旗舰起火,眼中闪过绝望,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水兵灭火,却被冲上来的宋军士兵踹翻在地,绑在一旁。 张世杰跃上一艘即将沉没的元军楼船,亮银枪连挑三名元军水兵,枪尖在阳光下划出银弧:“元寇!今日便让你们见识我大宋水师的厉害!” 战斗持续到黄昏,海面漂满了燃烧的船只残骸和元军尸体。张世杰站在旗舰船头,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擦了擦亮银枪上的血迹。 “枢密使,此战缴获楼船五艘,轻舟三十,元军逃跑船只不足二十,其海上力量已荡然无存。” 副将抱着战利品清单走来,脸上沾着烟灰,却难掩喜色。 张世杰点头,目光扫过俘虏的元军水兵:“将俘虏中的工匠和水手分开,工匠带回占城,水手编入我军。” 张世杰看向一旁的李恒,“将军非蒙古亦非色目人,又岂能不知元之暴政,今将军败于我手,非战之罪,乃先生巧计破之,将军即已被擒,何不早降。” 在张世杰耐心劝说之下,元军统帅李恒归降大宋,张世杰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遣轻舟快船将降将李恒带去见韩信大军。 安排好后,他转身望向北方,海面上波光粼粼:“传令下去,舰队休整三日,随后北上。每到一处沿海据点,便虚张声势,多挂旌旗,就算攻下郡县也要在元寇主力赶来之前携宋民撤离,让元寇无法察觉我军主力究竟在何处。” 副将疑惑:“枢密使,我军主力应在陆路,为何却在海上浪费了两千兵力?” 张世杰轻笑,指尖依次划过海图上的长江入海口、胶州湾等地:“先生早做了安排,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我等在海上佯攻,吸引元军主力南下,陆路大军便可趁机北上,直取中原。” 他望着远处归巢的海鸟,声音低沉:“先生说,当年韩信在井陉背水一战,靠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日我等在海上佯攻,靠的是虚虚实实,让元寇摸不清虚实。” 是夜,琼州港内灯火通明,随船工匠们开始改造缴获的元军楼船,士兵们在甲板上操练新学的海战阵法。 张世杰站在船头,望着星空,想起韩信临别时的话:“海战之道,贵在因势而变,如海水般无形,却能穿石。” 他握紧亮银枪,喃喃自语:“元帅,此战已胜,接下来的佯攻,定让元寇首尾难顾。。。” 第68章 交趾丛林破藤甲 一个月后,占城王宫偏殿内。 陆秀夫正跪在草席上,用鹅毛管为幼帝赵昺吹奏《阳关三叠》。 殿外椰林沙沙作响,混着远处工匠打造兵器的叮当声,幼帝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陆爱卿,” 赵昺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先生说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了,那临安的城墙真的有这么高吗?” 他比划着小胳膊,腕间还戴着陆秀夫用占城珍珠串的平安符。 陆秀夫柔声道:“比陛下的手掌叠起来还要高呢。等收复临安,陛下要在城墙上种满梅花,让香气飘到大海对面。” 他指尖拂过幼帝额角,那里还留着崖山逃亡时被木刺划伤的淡红痕迹。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捧着木匣跪地:“报,文丞相从交趾送来战报。” 展开丝帛,陆秀夫的目光落在末尾小楷:“遵元帅令,西路军北上安南、林邑旧地,发兵后半月破交趾藤甲兵,获象兵三十,附《平南地形图》。” 看着军情喜报,陆秀夫忽然想起一个月前文天祥在占城码头与他道别的场景,文人儒衫下藏着从崖山带来的断箭,箭尾红绳已褪成浅浅的粉色。。。 半月前,交趾丛林深处。 腐叶堆积的地面能陷没脚踝,文天祥踩着横倒的乔木,手中藤杖拨开丛生的野蕨。弓手老兵腰间挂着从元军缴获的牛皮水囊,水囊上刻着的 “老熊” 二字已被雨水浸得模糊。 “文丞相,前方就是元军藤甲营。” 带路的占城向导光着上身,胸前刺着的大宋朱雀纹随呼吸起伏,“他们用毒藤浸甲,箭矢难入,且林中湿气太大,难用火攻。” 文天祥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的神臂弓营。这些人曾跟着 “老熊” 在崖山奋战,此刻每人背着三石神臂弓,箭囊上系着褪色的红绳——那是从战死的袍泽遗物中留下来的。 文天祥看着那个娃娃脸却已开始教新兵的老兵,“还记得‘老熊’教你们的‘射箭之法’吗?” 老兵摸了摸腰间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在幽暗中泛着微光:“丞相放心,当年‘老熊’大哥说过,箭要贴着眼睛瞄准,借三分准头直取敌将咽喉。” 他转头对身后弟兄,“今日便让元寇尝尝我神臂弓营的厉害!” 驻守元军藤甲营的梆子声在山谷回荡时,文天祥抬手按在腰间剑柄。 这柄剑是占城匠人用沉船铁料新铸,剑鞘刻着 “留取丹心” 四字,是他昨夜亲手刻下。 “列撒星阵!” 他的令旗挥出,三百弓手如星辰般散落,迅速隐入蕨丛。 元军将领孛儿只斤·脱欢骑着战象冲出,藤甲在阳光下泛着暗绿,象鼻卷起的巨木砸断碗口粗的乔木:“宋人竟敢入林!藤甲兵听令,放毒箭!” 破空声骤起,文天祥早有准备,抬手示意。弓手们同时拉弓,箭矢带着尖锐的啸声,竟比元军毒箭快上三分。 老兵盯着象首,独眼眯成一线:“‘老熊’大哥,看我这箭——” 箭矢擦着象耳飞过,精准射断象兵手中的毒弩机括。第二箭接踵而至,射穿藤甲缝隙,没入象兵咽喉。 “好箭!” 文天祥低喝,“变阵!按先生操演的《孙膑兵法》‘天阵’,断其两翼!” 弓手们迅速变阵,箭矢专射战象脚踝,带倒刺的箭头勾住藤甲,扯得象兵东倒西歪。 元军藤甲虽硬,却挡不住神臂弓近距离攒射,更防不住宋军从占城学来的淬毒弩箭。。。 占城王宫后厨,陆秀夫正与泉州汉商首领蒲寿庚核对粮册。铜油灯映着二人身影,在棕榈叶编的墙壁上投出晃动的影。 “蒲先生,” 陆秀夫指着竹简上的朱砂批注,“占城稻米可借三成,待收复广州,用泉州海盐偿还。” 他忽然注意到蒲寿庚袖口露出的罗盘,“这水罗盘改良得妙,比临安时更准三分。” 蒲寿庚抱拳:“当年不得已降元,只是因商钻研辨星技艺,不想今日能助王师。” 他压低声音,“陆相,泉州城内多念大宋恩情之人,当年为形势所迫不得已降元,去岁收成鄙薄,现城内粮草不足,只得厚脸来此讨食,陆相,吾等待王师北上之时,必为内应。” 陆秀夫沉吟片刻,“烦请蒲先生早日做好准备。” 他望向窗外,幼帝正跟着占城孩童学跳祈雨舞,草编的朱雀冠歪在头上,“幼帝虽小,却每日临《孝经》三行,将来必是中兴之主。。。” 交趾战场的星夜,文天祥靠在树干上,借着火堆微光修补《平南阵图》。老兵蹲在一旁,用兽骨磨着箭头。 “文相,” 老兵忽然开口,声音像是浸满了夜露,“‘老熊’大哥经常对我说,他的箭要留给元军主帅。今日射脱欢的那箭,准头可及得上他当年?” 文天祥望着老兵脸上的笑容说道,“他若还在,必夸你箭上又多了三分沉稳。” 他指尖划过撒星阵图上的北斗标记,“先生曾说,阵法如星辰,兵卒如棋子,而你们神臂弓营,则是最亮的那几颗。” 夜风掠过丛林,老兵摸出临行前幼帝赏赐的半块椰丝糕,递给文相当做宵夜,“等打下临安,我要祭拜‘老熊’大哥,告诉他,大宋的箭,还能射穿更厚的甲。” 文天祥笑了,火光映得他眼瞳通红:“会的。等天下一统,咱们要在临安修座忠烈祠,把‘老熊’的名字刻在最显眼处,好教后人知道。” 晨雾初起时,宋军营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号角。文天祥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想起昨夜收到的陆秀夫信中所言:“占城已储粮十万石,幼帝已能背《出师表》全文。” 他握紧手中的阵图,忽然明白,所谓复国,从来不是一人一军的奇迹,而是千万个 “老熊”、老兵,在丛林、在海港、在朝堂,用热血和智慧,共同织就的光复之网。 看着交趾的晨露,文相令旗指向前方,“出发。。。” 第69章 兵不血刃下羊城 韩信率领东路大军共三千精卒两万民夫突袭广州,沿途各县看到大宋王旗后纷纷望风而降。。。 广州城头的铜漏刚过寅时三刻,李恒的牛皮靴在女墙上碾出细碎的霜花。 十日前,李恒被水师轻舟送到韩信的东路军中,得韩信召见,让他到广州之后入城劝降。 此时,李恒望着城外宋军大营的灯火,如星河落地,映得甲胄上的元廷虎头纹泛着冷光。 回想在宋营这几日,大宋军民的勃勃生机深深的触动了李恒的信心,在崖山之战张弘范因病回大都修养后,由他继任元军海军元帅,琼州兵败被俘时,本来他只是诈降做权益之计,现在也在韩信无声的攻心之计下归心于大宋。 李恒还在回味被韩信放回城内时,韩信脸上那淡然的笑容。 “将军,宋军已四面包围城池,粮道已断。” 城内他留守的副将怯怯递上军报,烛火在副将颤抖的指尖摇晃,“存粮够维持两月,向泉州的求援已发出。。。” 李恒没有接报,目光落在他之前的元军帅旗上那道被夜风吹裂的口子。 半年前在崖山,他亲眼见过那支差点覆灭的宋军逃出生天,未曾想如今竟如凤凰涅盘,具占城携雷霆之势卷土重来。 想起元廷权臣伯颜那句 “南人不足为惧”,李恒忽然冷笑,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裂痕——那是半月前与张世杰在琼州海战时留下的伤。 “开城门。” 李恒下定决心后开口叫道,声音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副将扑通跪地:“将军!我等据城而守,尚可坚持到援军。。。” “援军?等来援军又如何?” 李恒转身,甲胄撞击声在空荡的城头回响,“元廷视我等汉人、南人为犬羊,粮草器械也是优先供给蒙古亲军,你以为伯颜会派一兵一卒来救?泉州恐怕更是难以自保!” 李恒望向宋军大营中飘扬的 “韩” 字帅旗,“先生在数百里之外运筹帷幄调遣张世杰击败我于琼州时,我便知元军大势已去。” 卯时初刻,广州城门缓缓开启,李恒率城内众将士跪迎宋军,未降的元军也很快被镇压俘虏。 韩信骑着战马踏入城门,玄色大氅扫过青石板,目光落在李恒胸前的元廷金牌上:“李将军可曾读过《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李恒抬头,读出韩信眼中的深意,大声向四周喊道,“昔日,某非降元,乃降大势,今日吾等跪迎王师凯旋而归。” 话刚说完,只见李恒解下胸前金牌猛掷于地,金牌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光,“元廷苛政,汉人十室九空,某镇守广州两载,每年送往大都的赋税,够养活数十万灾民。” 韩信下马,亲手扶起李恒:“我知将军苦衷。当年赵宋失德,让百姓遭此劫难。” 他望向街道两旁跪迎的百姓,有人捧着糙米,有人举着褪色的宋旗,“但如今幼帝尚在,占城已囤粮百万石,将军可愿率旧部,与你我共同为华夏闯出一条活路?” 李恒凝视着韩信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上的鸟篆纹与他在临安见过一面的岳武穆佩剑遗物竟有几分相似:“某麾下八千南军,皆愿听元帅将令,但求勿伤城内百姓分毫。。。” 五日后,泉州刺桐港。 海风带着暖意迎面而来,蒲寿庚站在自家商船的甲板上,望着港口内五十艘宋军战船正在修补。 他手中的玛瑙算盘噼啪作响,算珠碰撞声混着工匠敲打船板的叮当声。 “父亲,宋军要征调我家二十艘福船。” 长子蒲师文低声禀报,“且要借用咱们的猛火油。。。” 蒲寿庚抬手打断,目光落在不远处韩信的中军帅帐上。 那位传说中在崖山 “背水一战” 救活大宋的神人正在帐外与占城工匠交谈,衣摆处露出的铠甲,与他的商船队用来防海盗的护甲竟如出一辙。 “去请元帅过府一叙。”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带上咱们从波斯运来的琉璃盏,还有那幅《泉州港舆图》。” 酉时三刻,帅府花厅,韩信望着案上展开的舆图,泉州港的街巷、码头、仓库标注得比元廷官图还要详细。 蒲寿庚亲自斟茶,茶汤在琉璃盏中映出二人倒影:“元帅可知,这刺桐港每年吞吐香料三十万担,可装备十万水师?” “蒲大人掌管市舶司二十余载,” 韩信指尖划过图上的 “蒲家坞” 标记,“元廷却只当你是可榨取的钱袋。去年涨的三成市舶税,怕是都填了大都的酒池肉林。” 蒲寿庚眼皮微颤,算盘珠子突然噼啪乱响:“元帅明察。某虽为阿拉伯后裔,却在泉州生息三代,祖坟在晋江畔。” 他忽然压低声音,“元廷派来的达鲁花赤,上月竟要将我蒲家商船改作战船,去攻打占城。。。” 韩信放下茶盏,目光如剑:“我若保你蒲家世代掌管市舶司,且允你自治港务,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蒲寿庚的算盘突然静止,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元帅需要什么?” “一要猛火油,二要熟悉海路的舟师,三要。。。” 韩信指向舆图上的胶州湾,“蒲家商队在北方的暗桩。元军以为我军会从陆上北伐,却不知占城水师已绕道沿岸各地,只等泉州港的向导。” 蒲寿庚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二十年商海沉浮的老辣:“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某早算到,元廷的‘四等人制’终会逼反天下商贾。” 他击掌三下,暗处转出个捧着锦盒的仆人,“这是元军在胶州的布防图,还有二十枚可开港闸的金虎符。” 是夜,韩信登上新召集船队的旗舰甲板。 海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袖口内衬上绣着的 “汉” 字篆纹,与一同登船的蒲寿庚麾下将士暗中佩戴的朱雀纹玉佩遥相呼应。 “诸位曾为元军,” 韩信的声音混着潮声,“但天下百姓不分南北,只问是否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 他抬手,月光映出掌心的老茧,“某在占城见过八岁孩童,捧着从元军火里抢出的《论语》,问先生‘仁’字怎么写。” 一名偏将突然跪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刺青——那是被元廷禁止的 “忠” 字:“我等南军,谁不想堂堂正正做汉人!” 正说话间,蒲师文匆匆来报:“元廷泉州达鲁花赤今夜要调走所有火油,说是运往大都。” 韩信与李恒对视一眼,后者忽然冷笑:“怕是伯颜终于醒过神来,要断我军火攻之源头。” “来得正好。” 韩信转身望向刺桐港的灯火,“蒲大人,可还记得白天说的‘猛火油遇水即燃’?” 蒲寿庚点头,眼中闪过精光:“已让匠人在火油罐中混入占城海盐,元军若敢启封。。。” “李将军,” 韩信将令旗递给李恒,“带你的南军,穿元军服饰,护送‘火油’出城。待元军验查时。。。” “末将明白!” 李恒接过令旗,甲胄上的虎头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今日便让元军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亥时三刻,泉州西门,二十辆载着火油罐的马车缓缓驶出。达鲁花赤亲自验查,弯刀刚划破油布,刺鼻的咸味混着火星突然爆燃,火舌瞬间吞没了验查队。 李恒率南军趁机反戈,城头 “元” 字旗应声而落,取而代之的是绣着朱雀的大宋军旗。韩信站在帅船上,望着泉州城上空火光冲天。 此刻,刺桐港的灯火正如箭光,照亮大宋水师北上的航路。 而蒲寿庚站在自家商船上,望着宋军水兵往他的福船搬运火油,忽然低声对长子说:“记住,真正的聪明人,从不把宝押在会沉的船上。” 晨光初露时,泉州百姓发现,宋军已在城门口贴出的告示上,除了安民条款,还多了一行小字:“恢复市舶司旧制,诸番商来港,皆按宋律纳税。” 这一夜,刺桐港的潮水格外汹涌,却没人注意到,五十艘轻舟、三十艘福船已悄悄驶离港口,去与张世杰汇合。 第二日,韩信命副将率两千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蒲寿庚在内的蒲家众人,当众宣读蒲寿庚等人在泉州屠戮大宋宗室及中饱私囊的罪行后,将蒲家众人打包发往占城,交由幼帝等人处置。抵达占城后,幼帝宣布除首恶,其余人众羁押牢狱之中。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第70章 竹海定滇黔 西路军,乌蒙山的雾霭像一床潮湿的棉絮,裹着竹露的清冽,粘在文天祥的素色儒衫上。 他翻身下马,任由青骓马啃食路边的蕨类植物,指尖抚过马鞍上插着的《平南地形图》,绢角被露水洇湿。 弓手老兵还在仔细的钻研着 “老熊” 大哥用朱砂画的简易箭谱——那是崖山时“老熊”训练神臂弓营的遗物。 “文大人,前方便是奢家寨。” 带路的彝族少女阿朵赤足踏在湿滑的岩石上,腰间鹿皮袋里的银铃轻响,“寨主已在竹楼等候,他腰间挂着您送来的神臂弓断弦。” 文天祥点头,注意到少女脚踝处缠着褪色的红绳——与崖山战死的 “老熊” 箭尾红绳如出一辙。 他解下随身携带的牛皮水囊,递过去:“替我告诉寨主,我大宋只带诚意而来,不带一兵一卒。。。” 悬空竹楼的火塘烧得正旺,松脂香气混着烤麂子肉的焦香。 彝族首领奢家寨主坐在竹席上,手中握着半片断弓,正是文天祥派人送来的,弓弦处还缠着几缕阵亡袍泽打理的红绳。 “汉人丞相胆子真大。” 首领的彝语带着金沙江的浊重,却突然用官话补充,“二十年前,我父亲在临安当质子,曾偷藏了半卷《武经总要》。” 文天祥注意到竹楼四壁挂着的兽皮地图,金沙江与岷江交汇处用朱砂标着 “神火营” 三字:“元廷在云南设‘金齿都元帅府’,三年征了七次战马税,连母马驹都不放过。”他解开锦囊,取出从元军处缴获的青铜马镫,镫面上 “至元通宝” 的刻痕被磨得发亮,“这是你们去年被抢的三十匹追风驹的马镫。” 寨主的手指在马镫缺口处停顿——那是他弟弟被元军砍断手指时留下的血痕。 看了半晌,寨主忽然起身,以彝礼跪叩:“汉人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元人把我们当会走路的钱粮。去年冬天,他们抢走了族里的‘火塘祭’金冠,说要熔了给大都的宫殿铺路。” 文天祥递过一卷帛画,上面是占城匠人绘制的神臂弓改良图:“我带来三件物事:一为可破藤甲的三棱箭图纸,二为能避瘴气的交趾面罩,三为耕种技艺” 他展开另一幅帛画,上面是幼帝赵昺临摹的《孝经》片段,“是大宋幼帝的手书,说‘凡天下,耕者有其田’。” 寨主盯着帛画上稚嫩的笔触,忽然用彝语对身后的长老们说了些什么,转头对文天祥道:“我族愿出三万勇士,随大人入蜀。但有个条件——” 他指向火塘中跳动的火焰,“战后,让我们的孩子既能读汉人的《诗经》,也能唱我彝家的《梅葛》。再遇战争时,大宋要像千年前的诸葛丞相与我们一起共同打败大鬼主(古代彝族的奴隶主)一样,共进退。。。” 七日后,元军脱欢的长子,新晋镇南王孛儿只斤·老章,与次子孛儿只斤·脱不花共同率两万大军踏入赤水河峡谷。 文天祥站在竹制了望塔上,看着谷底的甲胄如长蛇般蠕动,忽然听见身后弓弦轻响。 “文大人”,说话的是弓手老兵,此刻正擦拭着箭尾的红绳,“‘老熊’大哥说过,雾天要瞄准第三片竹梢。” 文天祥看着箭矢划破晨雾,精准射中元军斥候的号角,回声在峡谷中荡起涟漪:“‘老熊’若在,定会夸你箭上又多了几分山风的劲道。” 他指向山腰处的赤铜矿,“让阿朵带神火队准备,该让元军尝尝‘赤火阵’了。” 彝族寨主的唿哨穿透雾霭,三百彝族勇士从竹林跃出,背篓里的赤铜粉末在阳光折射下化作漫天红雾。元军战马受惊,前蹄踏翻了自家的投石机,火油罐炸裂的声响混着彝语战歌,如滚雷在峡谷中回荡。 “相传这是诸葛丞相留给我祖先的‘神火计’,” 寨主递过兽皮水袋,里面装着掺了辣椒的烈酒,“当年忽必烈征大理,我们用这招烧了他的粮草。” 文天祥望着谷底逐渐混乱的元军阵列,忽然看见老兵单膝跪地,对着东边的方向默祷——那里是崖山的方向。他轻轻拍了拍老兵的肩膀:“‘老熊’在天有灵,会看见他的箭法在西南山地开了新花。。。” 雨夜的竹楼内,松脂火把将两人影子投在竹墙上。 文天祥与彝族寨主围坐火塘,地图上用鸡血标出元军在曲靖、叙州的布防。 “叙州囤了十万石粮草,” 寨主的骨刀敲着火塘里的鹅卵石,“但必经的栈道只有三尺宽,是用百年老藤编成。” 文天祥忽然想起占城时匠人改良了神臂弓射程,比之前还远五十步。 他蘸着雨水画出阵图,“让老兵带神臂弓手埋伏两侧,等元军粮队走到峡中,便砍断藤索。” 彝族寨主的目光落在文天祥坚毅的脸上,“汉人有句话,‘天时不如地利’。我们彝族在这山里活了千年,知道哪块石头下藏着暗河,哪片竹林能引雷火。” 忽然,竹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闯入:“寨主!元军从吐蕃遗民中征借了一千铁骑兵,连同他们的败军,正冲着咱们而来!” 文天祥按住奢保义即将按刀的手,望向火塘中跳动的火星:“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靠的不是刀兵,是‘攻心’。” 他转头对斥候,“告诉铁骑兵首领,我们在大渡河畔备下了三件礼:一坛大理国的葡萄酒,一卷吐蕃文的《金刚经》,还有。。。” 他取出从泉州带来的波斯琉璃盏,“大汗最爱的撒马尔罕地毯。” 寨主忽然大笑,震得竹楼簌簌落灰:“文大人这离间计,比我族的‘罗作舞’还要妙。吐蕃人当年与大宋在茶马古道换盐铁,哪会真为元廷卖命?” 五日后,大渡河畔的霜雾中,文天祥望着对岸前锋铁骑兵列阵。 为首的吐蕃千户戴着镶嵌松石的头盔,胸前挂着的,正是奢家寨失落的 “神火祭” 金冠。 “千户大人远道而来,” 文天祥的声音混着河风,“可还记得《唐蕃会盟碑》上的‘患难相恤,暴掠不作’?” 他抬手,身后彝族少女捧着金冠缓缓上前,冠上的红宝石在霜光中如滴血的朝阳。 吐蕃千户的手在剑柄上停顿,目光落在金冠的缺口 —— 那是当年忽必烈抢去熔铸金币时留下的。忽然听见身后骚动,铁骑兵中有人认出了宋军旗帜上的朱雀纹,那是他们在大理见过的、象征正义的图腾。 “元廷拿你们的战马去填大都的酒池,” 文天祥指向江心漂浮的羊皮筏,上面载着从占城运来的茶叶和盐巴,“我大宋愿继续以茶盐换战马,与吐蕃兄弟共定西南。” 千户忽然甩镫下马,以吐蕃大礼跪拜:“当年我祖父在钓鱼城,曾与王坚将军共饮烈酒。今日见汉家旗帜,方知‘宋未亡’。” 当铁骑兵调转马头时,文天祥看见彝族寨主正将神臂弓图纸递给吐蕃匠人。 江风卷起他的儒衫,露出内衬上绣着的 “九州一统” 四字,那是陆秀夫在占城时亲手所绣。 是夜,元军几近全军覆没,大渡河畔燃起了各族篝火。 彝族少年们围着文天祥,听他讲 “仁者爱人” 的故事,火光照着篝火旁众人腰间的短刀和神臂弓,映出一片温暖的颜色。 而在千里之外的占城,幼帝赵昺正趴在陆秀夫膝头,听着交趾传来的捷报。 烛光下,陆秀夫指着舆图上的西南疆域,忽然想起文天祥信中写的:“西南各族,皆为华夏枝叶,根须相连,风雨不倒。。。” 第71章 闽江涌浪潮 福州城的青石板路上,残雪被晨霜凝得发白,元军的 “镇” 字大旗在城楼上猎猎作响,旗角扫过悬在堞口的三颗首级。 李恒骑在马上,望着那些已发青乌的面容,喉结不自觉滚动,手按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 —— 第三颗首级上,那截褪色的红绳正是他半月前亲手系给劝降使者的信物。甲胄下的内衬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他忽然想起这些南军旧部曾在崖山之战中替他挡过三支流矢,如今却成了元军立威的祭品。 “元帅,末将请命为先锋。” 李恒转身向韩信抱拳,铁甲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目光却仍黏在首级上的红绳,“末将熟悉福州布防,元军守将孛罗合沙是末将旧识,此人贪功冒进,必中诱敌之计。” 韩信勒住缰绳,玄色大氅在风中翻卷,露出腰间青铜剑鞘上斑驳的鸟篆纹。 他转头望向李恒,注意到对方眼底的血丝——那是昨夜亲自绘制闽江布防图熬出的痕迹。“李将军可知,为何我军偏要绕开闽江正道,走西侧竹林?” 他抬手,马鞭尖指向云雾缭绕的山谷,那里传来隐约的竹涛声,“三日前探马回报,孛罗合沙在闽江布下百艘楼船,却留东侧竹林仅有百骑巡防。” 副将呈上竹制舆图,细密的墨迹标注着潮汐线与暗礁分布。 李恒凑近细看,发现西侧浅滩处用朱砂画着北斗七星状的标记,每颗星点旁注着 “卯时潮高七尺”。他忽然想起在广州、泉州练兵之时,韩信曾在沙滩用贝壳摆出同样的阵型,讲解 “因势而变” 的兵法。 “元帅,卯时潮起,竹林浅滩可通轻舟。” 副将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李恒。 韩信指尖划过舆图上的 “甘蔗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要你率五千南军,扛着‘元’字旗攻城,每攻三里便弃甲而逃,务必让孛罗合沙以为我军粮草不济。”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李恒的肩甲,触感透过铁甲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些‘元军’粮袋里,装的是占城产的辣椒面——遇水便会蒸腾出辣雾,你可知这法子从何而来?” 李恒一怔,北进的路上,士卒曾用赤铜粉末在密林中制造红雾,用来处理那些中了埋伏却有一战之力的元军。 想到此,李恒的眼神骤然明亮,抱拳时甲胄发出脆响:“末将明白,此乃‘饵兵之计’,借潮势诱敌,再以火攻断其粮道!” 卯时三刻,闽江潮水初涨,江心的芦苇丛随波起伏。 李恒率军擂鼓攻城,旌旗蔽日,却故意让前军步伐凌乱,数十袋 “粮草” 滚落路边。城头孛罗合沙见状,肥大的身躯笑得直颤:“南军果然是乌合之众!传我将令,百艘楼船倾巢而出,务要生擒李恒!” 他的金漆弯刀划过空气,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韩信蹲在轻舟船头,手捧占城匠人特制的 “指南鱼”—— 磁化的鱼形铁片在铜盆中轻轻转动,始终指向北方。 他抬头望向江岸,浅滩上的芦苇丛忽然晃动,数十道身影如狸猫般潜伏其中,神臂弓手们背上的箭袋系着新换的红绳,那是昨夜百姓们连夜编的平安结。 “放!” 令旗挥落的刹那,二十支火箭腾空而起,尾端的松脂在晨雾中拖出红线。首当其冲的元军粮囤 “轰” 地炸开,浸过鱼油的芦苇腾起浓烟,混着辣椒面的辛辣气息顺风扑向楼船。元军水兵们顿时涕泪横流,咳嗽声此起彼伏,船舵在手中疯狂打转,楼船接连撞上暗礁,发出木骨断裂的闷响。 孛罗合沙在旗舰上涕泗横流,握着栏杆的手指几乎掐进木头:“快!快用水泼——” 话未说完,便看见江心漂来无数稻草人,身上绑着的羊皮袋裂开,黏稠的火油遇水燃烧,瞬间将江面染成火海。他忽然听见后方杀声震天,转头望去,李恒的军旗在浓烟中若隐若现,南军士兵们甩掉伪装的元军衣甲,露出底下绣着朱雀纹的甲胄,在火光中如浴火重生的神鸟。 “孛罗合沙,你可知罪?” 李恒挺枪跃上船板,枪尖抵住对方咽喉,却见对方胸前的虎头金牌已被烟熏得发黑,“元廷视你为鹰犬,可曾想过你麾下的汉军将士,有多少人三年未寄家书?他们的妻儿在福州城,连块完整的棉絮都换不来!” 孛罗合沙瞪大眼睛,望着李恒甲胄上那个醒目的 “忠” 字徽章,忽然想起自己克扣军粮时,那些士兵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他手中的弯刀 “当啷” 落地,砸在甲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望向江岸上火光中若隐若现的 “韩” 字大旗,终于明白为何这支曾被视为残兵的队伍,如今能让元廷闻风丧胆。 是夜,福州城破。韩信站在城楼,望着百姓们提着灯笼、捧着糙米前来劳军。 一位老妇人颤巍巍挤到前排,双手捧着粗瓷碗,碗底刻着浅细的 “宋” 字:“将军,这是老身藏了三年的糯米,熬了锅粥,您尝尝。” 他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混着糙米的清香。 指尖触到碗底的刻字,凹凸的纹路像极了临安城破时,百姓们在断壁残垣上刻下的祈愿。 “老人家,” 韩信轻声道,喉间有些发紧,“待收复国都,您可跟着大军去临安,看岳王庙前的梅花,看孩子们在学堂里读《论语》。” 老妇人抹着泪笑了,身后的孩童们却拽着他的衣角,指着他腰间的青铜剑:“将军的剑,比故事里岳爷爷的宝剑还要亮!” 韩信摸了摸孩子的头,剑穗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扫过孩子补丁摞补丁的衣袖。 他抬头望向北方,闽江的潮水正在退去,浅滩上露出宋军将士用刀刻的 “还我河山” 四字,被月光照得雪亮。 李恒站在他身侧,望着军旗上的朱雀纹,忽然低声道:“末将曾以为,降元是苟活。今日才懂,跟着元帅,才是给汉人争一口气——为了这些百姓,为了让他们的孩子能堂堂正正做宋人。” 韩信转身,看见李恒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在占城沙滩上,那些新入伍的士兵们用贝壳刻下的 “忠” 字。 他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铁甲相撞的声音里,带着未说出口的信任:“明日起,福州城防交由你统辖。记住,我们不杀降卒,但要让每个元军知道——汉人的刀,已经磨了七十余年,这一次,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万家灯火。” 江风掠过城楼,带着潮湿的水汽,吹散了远处未尽的硝烟。浅滩上,不知哪位士兵用断箭在沙地上画了只展翅的朱雀,晨光中,那抹红色渐渐与东方的朝霞融为一体。。。 第72章 吴越起烽烟 元大都,忽必烈看着多份损兵折将城池沦陷的战报勃然大怒。 去岁因宋廷发的檄文,导致各地起义不断,刚被元军强硬剿灭,宋军却抓住机会黄雀在后,北上连战连捷。 元世祖看着阶下老去的众将,只能启用兀良哈·阿术、史弼两位名将南下。。。 杭州城的蝉鸣撕扯着暑气,新上任的元军浙西行省平章政事史弼,此刻正在帅府内训斥下属。 史弼手中的玛瑙酒盏重重磕在檀木案上,溅出的葡萄酒在舆图上染出一片暗红。他的甲胄尚未卸下,肩带上还沾着晨露打湿的钱塘沙粒,络腮胡里卡着半片葡萄皮:“区区福州失守,何足惧哉?宋军不过是一群丧家犬!” 他的靴底碾过案上摊开的《江淮布防图》,指尖划过独松关的标记,金戒指在布防图上留下一片油渍。 忽有斥候闯入,甲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大人!宋军已过金华,旗号杂乱,似有十万之众!” 史弼猛地站起,酒盏摔在地上砸成碎片:“慌什么?此必是宋军在虚张声势,料其主力定不在此处,谨防其声东击西!” 他望向舆图上的 “独松关”,那里用朱砂标着 “路狭而险,仅容单骑”。 史弼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的绿松石镶嵌,“传令下去,调五千铁骑守关,再征民夫加固城墙。敢有延误者,斩!” 他的声音惊飞了梁上栖息的燕雀,窗外的蝉鸣突然噤声了一刻。 与此同时,独松关下的竹林里,李恒翻身下马,身上铠甲已被汗水浸透,却仍捧着一卷《临安志》,书页间夹着半片竹叶。他指尖划过 “路狭而险” 的记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竹枝折断声。 李恒回头看见韩信的玄色大氅掠过竹梢,青铜剑鞘与竹节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元帅可是想起了当年蒙古人破临安的旧事?” 李恒轻笑,指尖拂过书页上手绘的独松关地形图,“书中记载,此关‘两侧峭壁如刀削,中仅容单骑’,正适合用‘撒星阵’。” 韩信点头,目光落在前方神臂弓手们的身上,正是从崖山跟随至今的百战老卒,此刻正用占城产的蚕丝擦拭弓弦,箭袋上系着的红绳在竹叶间若隐若现。 目光扫过左侧峭壁时,发现那里垂着数条野藤,叶片上还凝着晨露,“李恒你率南军在关前叫阵,五十神臂弓手绕后山,用藤索攀岩。记住,只射烽火台,不杀守关卒。”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赤铜粉末,递给副将,“文相自川蜀上游寄来的彝族神火,此物撒在藤索上,遇热即燃,可阻元军追击。” 副将会意,指尖捻了捻粉末,暗红的色泽让他想起在占城码头商船上见过的赤铁矿:“元军必以为我军要正面强攻,待烽火燃起,史弼定会调杭州守军来援,那时。。。” “那时,张世杰的水师正好从钱塘江口登陆。” 韩信接过话头,指尖划过舆图上的 “海盐县”,那里用朱砂画着征用的原蒲寿庚商队的标记,“借蒲家的火油船已伪装成运粮船,只等夜色掩护。” 他看了看树荫的位置,随即望向竹林深处,吩咐副将速带弓手们检查藤索,发出的箭袋与弓弩碰撞的声音,与竹叶沙沙声交织成天然的掩护。 申时初刻,独松关前杀声震天。李恒的战马踏起尘烟,手中长枪挑着元军斥候的头颅,盔甲上故意沾满泥尘,却掩不住肩甲下隐约可见的朱雀纹:“史弼!你爷爷在此等候你下关来战,如若怕了,今日某便烧了你的破关!” 李恒的声音混着蝉鸣,在山谷间回荡,身后的南军士兵们背着 “元军” 粮袋,步伐凌乱却暗藏节奏,每七步便有人故意掉落箭矢,露出箭尾的红绳。 城楼上,史弼看着对方阵中旌旗蔽日,绣着 “征”“镇”“平” 等番号的大旗足有二十面,额角渐渐冒出冷汗。“快!调杭州两万守军增援!” 他的金漆令旗划破空气,却未注意到,后方山腰处,副将率领的五十弓手勇士们正如壁虎般攀援而上,神臂弓上的赤铜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专瞄烽火台的梁柱。 半个时辰后,只听副将一声令下,“放!” 箭矢破空,带着赤铜粉末的尾焰,精准射断烽火台的绳索。 松木搭建的烽火台轰然倒塌,火星溅入草丛,瞬间燃起大火。 史弼望着腾空的黑烟,终于慌了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灭火,召守军回城——” 话未说完,便听见北方传来闷雷般的战鼓,张世杰的水师旗舰破浪而来,船头的铁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如巨兽张开的利齿。 钱塘江口,张世杰站在甲板上,望着岸上的火光,手中令旗一挥:“猛火油船,出击!” 二十艘伪装成商船的猛火油船鼓帆而行,船头挂着蒲家商队的旗帜,船身却吃水极深——舱底堆满了猛火油。 元军守将刚要上前盘查,水手们突然掀开舱板,抛出无数火罐,火油遇水即燃,瞬间在江面织成火网。 “枢密使,火油船奏效了!” 副将兴奋禀报,海水被染成赤红,映得甲胄如血,“元军水师已乱,正向嘉兴败退!” 张世杰擦了擦亮银枪,枪缨上的血珠滴落在甲板上,与江面的火光相映:“当年韩世忠在黄天荡八千水师围困二十万金兵,今日咱们也让元军尝尝这火攻的滋味。” 他望向杭州方向,那里的火光与江口的火势遥相呼应,忽然想起在占城时,韩信在沙滩上用贝壳摆出的北斗阵,“吴越水网如棋盘,南船北马,咱们用火烧穿棋局,看元廷如何接招。” 子时,杭州城门被悄然打开。 李恒的南军士兵们扶着受伤的百姓撤离,巷口的老匠人突然跪在路边,手中捧着一套精美的青瓷茶具,茶盏底刻着 “大宋咸平年制”:“将军,这是‘秘色瓷’,当年为元廷督造,今日终于等来了宋军。” 他的手掌在茶盏上摩挲,仿佛在抚摸失而复得的孩子,“我爹曾是官窑匠人,临终将这茶具埋在灶底,说‘等王师来了,便拿出来’。” 李恒接过茶具,看见茶盏内壁刻着细小的 “忠” 字,想起在福州城遇见的老妇人,想起那些藏在碗底的祈愿。他转头望向城楼,韩信正与副将并肩而立,前者的玄色大氅被风吹起,露出内衬的 “汉” 字篆纹,在火光中格外醒目。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场战争早已不是简单的胜负,而是千万个 “老匠人”“老妇人” 用半生等待的归期。 “李将军,” 韩信走下城楼,递过一封军报,火光照得纸页通红,“文相的西路军已克重庆,正沿长江东下,不日将抵襄阳。” 他望向北方,声音低沉却坚定,“当年岳飞未能直捣黄龙,今日,咱们替他走完这一程。” 江风掠过杭州城,带着焚烧后的焦香,却掩不住百姓家中透出的灯光。那些曾在元军铁蹄下熄灭的灯烛,此刻正一盏盏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照亮大宋重生的道路。 史弼在败退的途中回望,看见光复的临安城楼上重新升起了 “宋” 字大旗。。。 第73章 西路下荆襄 襄阳城的护城河结着薄冰,冰面下的游鱼偶尔撞出细响,元军新任镇南王兀良哈?阿术站在城楼上,手按狼头纹鎏金刀柄,望着对岸宋军大营中飘扬的 “宋” 字旗。 阿术的盔甲由鳞片状精铁锻造,每片甲叶都刻着梵文经咒,护心镜上嵌着的绿松石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胡茬间凝着未化的霜粒。 “大帅,宋军送来劝降书。” 吕文焕递上牛皮封缄的书信,封口处盖着模糊的朱雀印。 阿术撕开信封,目光扫过 “阿术将军台鉴” 几字,忽的冷笑,指腹碾过信末 “幼帝在占城,聚十万军民” 的字迹:“宋人惯会攻心,当年李显忠降了又反、反了又降,反复数次,如今还想故技重施?” 他将信纸掷入火盆,火苗舔舐间,“复宋” 二字最先卷曲,像极了二十年前被他击溃的宋军军旗。 他转身望向城下,百姓们推着独轮车往宋军大营移动,车轮碾过冰面的 “咯吱” 声让他眉峰骤紧。“传我命令,” 他的蒙古靴碾过城砖,狼头纹马刺在青砖上留下划痕,“敢与宋军交易者,斩;私藏米粮者,夷三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箭矢破空声,一支雕翎箭钉在城楼柱上,箭尾系着红绳,绳头缠着半片柑橘叶 —— 这是宋军惯用的联络暗号。。。 长江之上。 文天祥站在船头,望着江心处蒙着牛皮的元军战船,船帆上的狼头图腾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手中的《武经总要》被江风吹得哗哗作响,书页间夹着的襄阳地形图上,“阿术” 二字旁用朱砂画着狼首标记。“元军水师主将是兀良哈?阿术,” 他对身旁的彝族将领说道,“还有吕文焕,此人善水战,当年随伯颜破临安,最是难缠。” 忽见战船上的狼头旗突然变换阵型,分成三列,呈 “品” 字推进,正是蒙古水师惯用的 “海子阵”。文天祥瞳孔骤缩,指尖划过图上的 “猫儿矶”:“阿术果然谨慎,竟将粮囤藏在芦苇荡深处,难怪探马回报未见炊烟。” 弓手老兵忽然指着前方江面:“文大人,芦苇丛有异动!” 但见数十艘小船破浪而出,船头立着赤膊的元军水兵,腰间缠着浸油的麻绳 —— 这是蒙古人应对火攻的古法:以湿麻绳裹船,涂泥浆防火。 文天祥却冷笑,从袖中取出赤铜粉末:“可惜他不知,彝寨留传下来的神火,遇水也照样烧个底漏。” 申时初刻,宋军火船顺流而下,船头稻草人披着元军服饰,腰间晃动的酒囊里装的却是猛火油。阿术在城楼望见,嘴角勾起冷笑:“宋人故技重施!” 他挥刀下令,“弓箭手准备,专射火船船舵!” 却不想,火船临近时,宋军水兵突然掀开船板,将赤铜粉末撒入江水。江面瞬间腾起红雾,混着猛火油遇水爆燃,火焰竟逆着水流扑向元军战船。 阿术的狼头纹盔甲被火光照得通红,他望着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火麻绳在火中滋滋作响,终于变色:“这是。。。南蛮的妖术!” “阿术!当年你祖父速不台破汴京,可曾想过今日?襄阳百姓的血,该讨回来了!” 文天祥的声音混着江风传来,“吕文焕,还有你!独守襄阳六年,降元后却攻破我大宋都城临安,可曾想过今日!” 阿术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泛白。他看见宋军战船上,神臂弓手们正以 “三叠阵” 列阵,箭矢上的赤铜箭簇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正是当年让蒙古铁骑闻风丧胆的 “透甲锥”。更令他心惊的是,那些弓手衣甲下隐约可见的朱雀纹,与二十年前吕文焕旧部的标识一模一样——原来宋人早已暗中收编了襄阳降军。 “大帅,粮囤起火!” 吕文焕的嘶吼惊醒了阿术。他转身望去,猫儿矶方向浓烟蔽日,芦苇荡里的火油囤被引燃,火势借着风势,竟将整个江面映成赤红。他忽然想起临行前伯颜的叮嘱:“宋人若得襄阳,江淮不保。” 此刻,他望着自己的战船在火海中崩解,终于明白,宋军不再是崖山时的残兵,而是一支带着千万百姓怒火的铁军。 襄阳城下,百姓和降卒们冒死推开城门,将稻米和棉衣塞进宋军手中。 一位老匠人跪在冰面上,向文天祥呈上半片残破的甲胄,甲叶上绣着的朱雀纹虽已褪色,针脚却异常工整:“大人,这是二十年前吕文焕手下一位将领的甲胄,他们临死前说,要等王师回来。” 文天祥接过甲胄,指尖触到内里刻着的 “忠” 字,墨迹新鲜,显然是刚刚所刻。 他望向城楼,阿术的狼头旗正在火风中挣扎,最终被宋军的朱雀旗取代。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在占城时,幼帝摸着舆图上的襄阳说:“陆爱卿,那里的护城河,是不是和临安的一样宽?” 是夜,襄阳府衙。 韩信的东路军捷报传来,已克复都城,正沿运河北上。文天祥铺开舆图,朱砂笔在 “江淮” 处重重落下:“阿术虽勇,却不知民心可用。” 他指着 “十八连营” 标记,对身旁的彝族将领道,“让神火队沿汉水北上,用赤铜粉末在运河设伏,元军连环船再结实,也挡不住江心的‘火雷’。” 忽有弓手老兵从外进入,呈上从元军战船缴获的狼头纹佩刀:“丞相,我军已俘获吕文焕及其族人,另外发现了阿术的佩刀,刀鞘刻着蒙古文‘灭宋’。” 文天祥接过刀,刀柄处刻着的梵文经咒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忽然轻笑,对老兵道:“将这刀送给张枢密使,告诉他,元军的‘灭宋’刀,该用来刻大宋的‘复宋’碑了。” 又看向被绑缚的吕文焕,“都押下去,着人押送至占城,你之功过还是交由皇帝陛下来决断吧。” 后来被押入占城的吕文焕及族人被幼帝囚于占城牢狱之中生产纸张,此为后话。 三更时分,襄阳城头的更夫敲响梆子,声音混着长江的涛声,飘向远方。 文天祥站在城楼上,望着江面漂浮的火光,想起阿术败逃时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震惊。震惊于宋军的蜕变,震惊于百姓对宋军的拥戴。 他摸出怀中陆相寄来的《出师表》残页,幼帝的临摹字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 字迹虽稚嫩,下笔却不失力道。 江风吹来,带着襄阳百姓新蒸的米香,混着硝烟的气息。 江水在月光下流淌,像一条银色的丝带,系着襄阳城二十年的苦难与希望。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江面时,宋军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他们捡起元军丢弃的狼头旗,用来包裹百姓送来的米酒。 旗角上的狼头纹在晨露中低垂,而不远处的城楼上,“宋” 字旗正迎着朝阳舒展,旗面上的朱雀纹,终于重新展翅。。。 第74章 建康会师 建康城的朱雀航桥头,积雪初融,秦淮河的水泛着青灰色,倒映着岸边新绿的柳芽。 张世杰站在旗舰甲板上,手中亮银枪正刮去枪缨上的血渍,银穗在风中轻轻摇晃,露出几缕暗红——那是昨日在长江击溃元军水师时染上的。他的甲胄尚未卸去,肩带上凝结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烁,像撒了把碎钻。 “枢密使,西路军旗号!” 了望手的喊声惊醒了沉思的张世杰。他抬头望去,江面尽头驶来数十艘战船,船头高挑的 “文” 字旗在风中舒展,旗角绣着的朱雀纹与他甲胄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快备马,随某去迎文丞相!” 他将银枪往甲板一磕,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水面数尾游鱼。 船舷边,新造的 “海鹘船” 正在试水,船头铁喙刚漆过朱红,映得江水一片嫣红,恍若当年崖山的战火在此处重现。 文天祥的船刚靠岸,张世杰便大步跨上甲板,看见对方素色儒衫上染着几处焦痕,袖口还别着半片蜀锦 —— 那是收复成都时百姓送的。 “文丞相,好久不见,您这是刚刚钻了个火圈?” 张世杰大笑,拍向对方儒衫焦痕处,却在触到时愣住 —— 原来文天祥内里穿着的,是用交趾藤甲改良的软甲,甲叶间缝着细小红绳,正是崖山百姓祈福的样式。 “枢密使的水师威风不减,” 文天祥抚着袖口焦痕,取出一卷蜀锦舆图,“西路军在三峡遇伏,亏得彝族神火队用赤铜粉末烧了元军连舫,否则险些困在瞿塘峡。” 舆图上,长江沿线标满红点,每个标记旁都注着 “神火计”“浮雷阵”,墨迹新鲜,显然是文相连夜所绘。 二人正说话间,李恒的东路军斥候快马驰来,马蹄在青石板上溅起泥点:“两位大人,元帅已入建康城,在朱雀门等候!” 朱雀门下,韩信的玄色大氅沾满征尘,腰间青铜剑鞘磕在门柱上,发出闷响。 他望着秦淮河上往来的民船,每艘船头都系着红绸——那是百姓听说宋军入城,连夜挂起的 “复宋旗”。 一位老匠人跪在路边,双手捧着个漆盒,盒中躺着半方残破的 “建康府印”,印纽上的蟠螭纹已缺了一角:“将军,这是建炎年的旧物,当年城破沦陷时被草民埋在朱雀台下,今日终于可以让它重见天日了。” 韩信接过漆盒,指腹触到印底刻着的 “忠” 字,笔画间填满泥土,却清晰如昨日。 他抬头望向城楼,新挂的 “宋” 字旗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 “建康” 匾额,木漆剥落处,“大宋” 二字隐约可见 —— 那是百姓在元军统治时,偷偷用朱砂描的。 “先生,西路军送来战报!” 副将递上蜡封的竹简,火漆印上的朱雀纹还带着温热,“吕文焕的旧部在江陵起事,斩了元军守将,现在正沿汉江北上。” 韩信展开竹简,目光落在 “襄樊水师已复” 几字上,忽然想起在襄阳城下,百姓们推着独轮车送粮时,车轮碾过冰面的 “咯吱” 声。 他转头对李恒道:“让你的南军先休整,明日随某去视察江淮布防。元廷在淮河设了‘十八连营’,咱们得多用用当年在闽江攒的辣椒面。” 李恒抱拳,甲胄下的内衬露出半截红绳 —— 那是福州百姓塞给他的平安结。他的目光落在朱雀门上的弹孔那里,以前曾插着的元军狼牙旗已经不见踪影,如今贴上了宋军的安民告示,墨迹未干的 “开仓放粮” 四字被晨露洇开,像朵盛开的木棉花。 是夜,建康府衙。 三盏青铜灯将舆图照得雪亮,韩信、文天祥、张世杰围坐案前,听着城外百姓的欢呼声。 张世杰忽然指向东海方向,银枪尖轻点 “胶州湾” 标记:“末将已让原来依附蒲寿庚的商队伪装成元军粮船,二十艘火油船已装满猛火油,只等季风转向。”他的袖口滑落,露出当年崖山被火灼伤的小臂,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红。 文天祥点头,取出从成都带来的活字印版:“蜀地匠人已改良活字,用的是三峡的梓木,比元廷的蒙古文木版快三倍。” 印版上,“忠孝节义” 四字刚劲有力,正是他昨日亲手刻的。 忽然,衙役呈上一封密信,封口盖着占城的火漆印。韩信拆开,看见陆秀夫的小楷:“幼帝已能背《尚书》,近日在学堂画了幅《江海归舟图》,说要等三位爱卿班师,挂在临安宫墙上。” 张世杰闻言,忽然摸出个贝壳雕件,那是他临行前从占城海滩捡的,上面刻着 “必胜” 二字,是新兵们操练之余用断箭刻的。 “末将在胶州湾见到过一位老渔民,” 张世杰清了清嗓子说道,“他说他儿子在崖山被元军抓去当水手,如今听说宋军来了,连夜驾船来投,船板上还刻着‘等王师’三个字。” 韩信望着舆图上的 “大都” 标记,青铜剑鞘无意识地敲着桌案,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像极了战鼓。 他忽然想起在福州城,老妇人递来的那碗糙米粥,想起杭州老匠人捧出的秘色瓷。。。这些细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最终凝成一句话:“民心即天命,咱们不是在打江山,是在接百姓回家。” 三更时分,秦淮河上传来夜橹声,那是百姓自发为宋军运送粮草的船队。 韩信站在船头,望着灯笼连成的光带,忽然听见身后文天祥低吟:“‘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放翁若知今日,该含笑九泉了。” 与韩信一同观看船队的张世杰转头,看见文天祥儒衫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片柳芽,嫩绿得刺眼。这抹新绿映着江面的灯火,像极了大宋重获新生的希望。 远处,建康城头的更夫敲响梆子,声音混着江风,飘向北方,飘向那个即将被收复的大都,飘向每个百姓心中的归期。 文天祥指着北斗星:“荧惑星已移至天枢位,这是‘王者归位’之兆。” 三人相视而笑,不再言语。远处,江水滚滚东去,载着大宋的战船,也载着千万百姓的希望,向大海奔腾而去。 第75章 江淮攻略 胶州湾的烈日炙烤着沙滩,沙粒被晒得发白,元军守将阿塔海望着海面驶来的二十艘 “运粮船”,喉头滚动着唾沫。他的牛皮甲胄扣得歪斜,露出毛茸茸的胸脯,腰间挂着的玛瑙酒囊随着呼吸晃动,酒液顺着囊口滴落,在沙地上烫出小坑。 “汉人果然缺粮,” 他对副将笑道,金牙在阳光下闪烁,“等拿下这批粮食,咱们的军粮能撑到秋后,说不定还能向大都请功。” 副将望着船队吃水极深的船身,迟疑道:“大帅,蒲家商队向来只走南线,怎会突然北上?” 阿塔海挥手打断,马鞭甩在沙地上:“蠢货!没见船帆上的蒲家旗帜?蒲寿庚那老狐狸,向来哪边风硬靠哪边。” 他的目光落在船头晃动的粮袋,嘴角扯出贪婪的笑,却未注意到水手们收帆时,袖口露出的不是元军的狼头纹,而是绣着半截朱雀的衣角。 与此同时,张世杰站在水师旗舰的舵楼里,手掌按在占城匠人制的铜制罗盘上。罗盘中心的磁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那是火油船的方向。 张世杰的甲胄内衬缝着崖山百姓送的红绸,每次呼吸都能闻到淡淡的艾草香,那是为了辟邪,也是为了记住那场几乎让大宋覆灭的海战。 “枢密使,火油船已接近港口。” 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张世杰点头,指尖划过腰间的银枪,枪缨上系着从崖山带回的碎旗布:“传令下去,神火队准备。等阿塔海的人验货时,把辣椒面混在火油里——让元寇尝尝咱们从西南彝寨里学的‘神火呛喉之计’。” 胶州湾港口,阿塔海的亲兵踢开第一个粮袋,糙米倾泻而出,却混着暗红粉末。“这是什么?” 亲兵弯腰捡起一把,指尖刚触到粉末,海风突然卷起辛辣的气息,呛得他涕泪横流。 “不好!是火油!” 水手们惊叫着后退,却见粮袋底部裂开,黏稠的火油涌出,遇水即燃。 阿塔海望着江面腾起的蓝色火焰,终于想起了上任前,丞相伯颜当时的警告:“宋人火攻,善用奇药!” 他看到麾下众多兵卒转身欲逃,却被火舌舔到甲胄,牛皮甲瞬间燃烧,惨叫声混着海风,惊飞了栖息在礁石上的海鸥。 见状,阿塔海急忙传令撤退,惨败而归。。。 江淮战场,李恒的南军正与元军 “十八连营” 对峙。 烈日下,李恒故意让士兵们扛着 “元军” 粮袋,步伐凌乱,袋口裂开,漏出的不是粮食,而是占城产的辣椒面。元军骑兵冲来时,他抬手示意,南军士兵们突然转身,将整袋辣椒面抛向空中。 “杀——!” 骑兵们的弯刀在阳光下划出银弧,却被红雾呛得睁不开眼。神臂弓手们早就在上风处埋伏,箭矢专射战马眼睛,带倒刺的箭簇划过空气,发出尖啸。 李恒看着元军阵型大乱,忽然想起在福州城,百姓们连夜磨制辣椒面的场景——他们把自家留种的辣椒也全送来了,还说 “都送给元寇让他们尝尝咱们的辣味”。 大宋军队推进的很快,数日后就攻到了徐州,这里由元军统帅丞相伯颜坐镇,指挥整个江淮的战役。 张世杰看着城头守备的元军统帅伯颜,指向徐州城左右,那里的百姓正冒死为宋军运送箭矢,“伯颜,此时不开城投降更待何时。看看他们,你以为你们元军靠弯刀就能征服人心?” 伯颜望着百姓们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在大都见过的景象:汉人百姓在 “人分四等” 的制度下苟活,连姓名都不能有。他握紧马缰,忽然长叹:“某败在你手,非战之罪。。。” 翌日,斥候来报。 “元帅,伯颜派来使者!” 副将取来斥候手中染血的战书呈上,“说要与您‘单打独斗’,一决胜负。” 阵前,伯颜的战马踏着碎步,金制马笼头在阳光下晃眼。 元军统帅望着李恒甲胄下隐约可见的朱雀纹,嘴角勾起冷笑:“不知宋军元帅可敢与某一战,某若败,便退回大都。” 他的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宝石,那是忽必烈亲赐的 “灭宋剑”。 韩信策马而出,青铜剑鞘与伯颜的金剑相撞。 伯颜看着宋军身后的“韩”字帅旗,忽然开口:“韩元帅,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何苦为一个流亡幼帝卖命?我元廷可封你为王,裂土分疆,岂不美哉。” 韩信却摇头:“伯颜丞相,你可知汉人为何宁死不降?因为我们华夏的‘王’,是要让百姓有饭吃、有书读的人,而不是让百姓易子而食的人”。 他指向远处推着独轮车的百姓,车上载着糙米和草药,“看看他们,元廷治下,汉人连姓名都不能有;我大宋治下,百姓愿为军队送粮送药。孰优孰劣,百姓心中自有决断,这便是两军对垒时的胜负之道。” 伯颜望着百姓们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在大都见过的场景:汉人孩童被禁止学汉字,只能在泥地上偷偷写 “宋” 字。他的手不自觉按上胸口的蒙古纹护身符,却触到了冰冷的金属——那是元廷赐予的 “功臣” 金牌,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般烫手。 “你赢了,” 伯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某败在民心,非败在兵法。” 他拨转马头,元军阵中响起撤退的号角。 宋军大营身后传来了孩童的歌声,那是江淮百姓新编的民谣:“火油船,辣椒面,元寇见了心胆寒;宋军来,百姓盼,家家户户庆凯旋。” 是夜,江淮大地。 韩信站在临时搭建的帅帐外,望着篝火旁分食糙米的士兵。一位老妇人颤巍巍递来陶碗,里面是混着野菜的粥:“将军,这是俺们藏在地窖的粮,熬了三天,您尝尝。” 他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孩童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朱雀,旁边堆着几枚贝壳,那是士兵们从胶州湾捡来的,此刻用来当作给孩子的玩具。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飘向夜空,与天边的星辰连成一片,像极了大宋百姓心中未灭的希望。 张世杰的水师捷报传来,胶州湾大捷,元军几乎所有海上力量全军覆没。弓手老兵望着军旗上的朱雀纹,想起在崖山时,“老熊”大哥 临终前塞给他的雕翎箭,箭尾红绳已褪成浅粉,却依然坚韧。 李恒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结,那是福州一老妇人亲手编的,绳结里还塞着半片祈福的银杏叶。 夜风掠过江淮平原,带着辣椒面的余味和百姓的鼾声。 韩信望着星空,想起漂母“岂望报乎?”的言语。 如今他终于明白,百姓的 “报”,从来不是金银,而是刻在骨血里的信任,是哪怕只剩一粒米,也要留给仁师的守望。。。 第76章 大都门户 大宋军队陆续向北进发,越过鲁南丘陵高地,翻过泰山,攻到元大都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济南就在眼前。 济南府的城墙覆着三尺厚雪,城堞上的元军 “镇” 字旗被冻得硬挺,旗角结着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城头守将忙古带抚着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刀柄处刻着的 “血债” 二字,是用宋军兵卒的血填的色。 “大帅,宋军送来战书。” 副将递上羊皮卷,封口处盖着模糊的朱雀印,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冰渣。 忙古带撕开战书,目光扫过 “大宋” 二字,忽然冷笑,指腹碾过 “开城纳降,保百姓周全” 的字迹:“汉人惯会惺惺作态,当年杀起降卒来,他们可曾手软?” 他将羊皮卷掷向火盆,火盆里的炭火星子溅在他靴面上,烫出几个焦斑,却不及他眼中的戾气炽热。 忙古带转身望向城下,护城河结着坚冰,冰面下隐约可见宋军士兵在挖掘地道,铁锹撞击冻土的闷响透过冰层传来,像极了死神的鼓点。 “传我命令,” 他的蒙古靴碾过女墙砖缝里的冻雪,“往地道里灌冰水,敢露头者,斩!” 话音未落,忽有箭矢破空,钉在他身侧的望楼柱上,箭尾系着红绳,绳头缠着半片干枯的海棠叶——这是济南百姓与宋军的联络暗号,那海棠叶,正是辛稼轩故居前的老树所落。 与此同时,宋军大营。 韩信蹲在地道口,手捧济南老匠人献上的《齐乘》(成书时间提前六十年),书页间夹着片泛黄的海棠叶,叶背用朱砂画着济南城防图。 老人的手掌粗糙如树皮,指甲缝里嵌着砖粉,那是白天在城头修补时趁机勘察的痕迹:“忙古带在城西北隅藏了三百桶火油,就埋在文庙的大成殿后。” 他的声音颤抖,却带着狠劲,“俺们祖上给忽必烈修行宫宫殿时,偷偷记下了地道位置,泉眼直通城内粮仓。” 李恒握着地道图,目光落在 “趵突泉” 标记旁的小字:“泉眼直径三尺,可容单人通行。” 只见他的甲胄下露出半截红绳,这是济南百姓昨夜塞给他的平安结,绳结里还系着一粒炒花生——这是他们藏了三年的种子,本要留给春播,此刻却缝进平安结,祈愿宋军必胜。 “元帅,末将愿带五百死士,从泉眼入城,烧毁火油囤。” 他的声音混着地道内的寒气,却带着灼人的热意。 “先生,末将也愿同去,记得‘老熊’大哥说过,咱们的刀,是为了让百姓能在自家灶台熬粥,为了把那烧杀抢掠的元寇彻底赶走的。” 韩信点头,指尖划过图上的 “大明湖”:“子时初刻,湖面结冰最厚,张枢密使的水师会在湖上摆‘冰上雁阵’,吸引元军主力。你带神火队从泉眼入城,记住,只烧粮草,不伤百姓。”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彝寨的赤磷粉,粉末在火光下泛着蓝幽的光,“洒在火油囤周围,遇火即燃。” 子时初刻,济南护城河湖面。 月光铺在冰面上,像撒了把碎银。张世杰的水师士兵们穿着羊皮靴在冰面滑行,手中的银枪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摆出的雁阵与天上北斗遥相呼应。 元军守将望见,怒骂着调派骑兵冲锋,马蹄踏在冰面,发出 “咔嚓” 脆响。却不想,冰面下早埋了宋军的 “浮雷”,竹筒装的火药裹着赤磷粉,遇震即爆,冰面开裂,迸溅的冰水混着火焰,将骑兵连人带马掀入刺骨的湖水中。 “枢密使,冰面炸开了!” 副将兴奋禀报,睫毛上结着冰花,“元军骑兵坠湖,死伤过半!” 张世杰擦了擦亮银枪,枪缨上的红绳在风雪中翻飞:“告诉弟兄们,当年韩世忠在黄天荡能截住金兀术,今日咱们也能冻住这帮元寇的马蹄。” 他望向城头,火光已起——李恒的神火队得手了。西北隅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火油囤爆炸的巨响震落城堞积雪,像下了场红色的雪。 济南城西北隅,忙古带望着粮仓方向的火光,终于变色。他冲向地道口,却见宋军士兵们从泉眼涌出,神臂弓手们的箭矢专射锁甲缝隙,赤磷粉在雪地里腾起蓝焰,沾到甲胄便滋滋燃烧,烧穿牛皮甲,在元军士兵身上开出蓝红色的伤口。 “妖术!” 忙古带怒吼着挥刀,却看见冲在最前的李恒,甲胄上的朱雀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忙古带,” 李恒的枪尖抵住对方咽喉,冰棱从盔檐滴落,砸在护心镜上迸成碎玉,“你可知为何济南百姓宁肯饿死,也不向元廷交粮?因为他们知道,宋军来了,种子能播在自家田里,而不是被元寇抢了去喂战马。”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甲胄上的金丝狼头,忽然想起在福州城,老妇人颤抖着递来的糙米粥,“你以为刀枪能征服人心?看看城墙上的‘盼王师’,是百姓用指甲刻的,血都渗进砖缝里了。” 忙古带盯着李恒眼中的怒火,心中胆怯,不及交战两合就被踹翻在地做了俘虏。 黎明时分,济南城破。 百姓们推开家门,捧着冻硬的炊饼和热水,涌到街头。 一位老匠人跪在韩信马前,双手呈上把锈迹斑斑的剑:“将军,这是俺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斩马刀’,说等王师来了,要亲手交给宋军。” 剑身刻着的 “忠” 字已模糊,却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刀柄缠着的红布条,是从自己的棉袄上扯下来的。 韩信接过,似乎有些像书中看到过的唐朝的陌刀样式,指尖触到剑柄处的凹痕,那是前朝之人紧握留下的印记。 他望向城楼,新升起的 “宋” 字旗正被风雪撕扯,却始终不倒。 旗角扫过 “济南府” 匾额时,木漆剥落处,露出了百姓们连夜用朱砂描的 “大宋” 二字,笔画歪斜,却笔笔用力,像极了寒冬里倔强生长的麦苗。 午后,济南府衙。 韩信展开舆图,朱砂笔在 “大都” 方向重重落下,笔尖划过黄河河道:“忙古带一败,元廷在山东再无强将。李将军,你带南军镇守济南,安抚百姓,春耕前务必让每家每户都领到占城稻种。” 李恒抱拳,目光落在舆图边缘的小楷:“百姓捐粮:糙米三万石,棉絮五千斤,箭矢十万支。” 这些数字下,还画着小小的朱雀,“末将定不负百姓,” 如今济南已复,末将定让孩子们的读书声,盖过元寇的马嘶之声。” 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衙役新贴的安民告示上。告示边角,不知谁画了个小笑脸,旁边注着:“宋军来了,俺们能识字了。” 韩信望着窗外,百姓们正扫开积雪,露出底下的青石板路,几个孩童在雪地里堆着朱雀形状的雪人,笑声混着北风,飘向远方的大都。 他对文天祥说道,“文相,经此一役,北上元大都再无屏障,光复华夏指日可待。文相可回占城与陆相商量迁都之事了”。 ———————— 作者问个事,明天完结崖山任务,读者老爷们有啥想补的历史遗憾和历史人物? 第77章 河患起波澜 月余。 济南府衙的议事大厅内,十二盏青铜羊灯将众人身影拉得老长,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窗缝灌进的刺骨寒风,众人眉头紧皱。 韩信盯着舆图上蜿蜒的黄河河道,指尖在 “夺淮入海” 四字上摩挲,未干的墨迹在羊皮纸上慢慢糊开,像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 那是元廷二十七年苛政留下的血痕。 “自金章宗明昌五年黄河改道,至今已夺淮入海二十七载有余。” 文天祥抚着手中残缺的《河防通议》,蜀锦袖口沾着的河沙簌簌掉落,“淮安、宿迁、盐城一带,十年九涝,尽成泽国,田亩颗粒无收。元廷连年征发累计数十万民夫治河,却将七成钱粮中饱私囊,堤坝修得比纸糊的还脆。江淮已复,若不治理黄河水患,我军北上粮草只海路一途,陆路不济,后续恐有祸患,且会失了江淮乃至天下之民心。” 韩信点头道,“我大宋军队能如此快速的北上平元寇,最依赖的就是人和!” 张世杰的银枪重重磕在案几上,震落砚台里的冰碴:“末将愿率水师清淤!当年在琼州炸礁石,弟兄们水性都不错,定能把黄河岔口的淤沙掏干净!” 他甲胄下的藤甲泛着温润的光,那是崖山百姓用浸过艾草的交趾产的藤条编织的,此刻随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韩信却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扫雪的百姓身上 —— 一位老妇人正捧着陶碗,给巡城的宋军士兵递姜汤,破旧的棉袍上补丁摞补丁,只是在领口处绣了朵小小的朱雀。跟在老妇人身后的众人都是裹着破旧的棉袍,却仍在给宋军送来熬好的姜汤。 “治河如用兵,” 韩信指尖点在 “黄陵冈” 决口处,“元廷治河只知驱民夫如蝼蚁,堆土成堤,却不知水势如兵,宜疏不宜堵。李冰修都江堰,‘深淘滩,低作堰’,方保蜀地千年无涝。咱们得用‘束水冲沙’之法,借水势冲淤,再加固堤坝。” 韩信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扫雪的百姓身上 —— 他们裹着破旧的棉袍,却仍在给宋军送来熬好的姜汤。“治河如用兵,” 他指尖点在 “黄陵冈” 决口处,“元廷治河只知苛征民夫,不知疏导。咱们得用‘束水冲沙’之法,借水势冲淤,再加固堤坝。” 忽有衙役掀开棉帘,引着位老河工进来。老人裤脚沾满黄胶泥,腰间别着的青铜水瓢刻着 “河伯” 二字,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是祖传三代的护河信物。只见老河工的手背爬满深褐色的老茧,掌心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像条沉默的黄河支流。 “将军,” 老河工嗓音如破锣,带着浓重的河朔口音,“俺从小在河边上长大,黄河水咋走、沙咋沉,比自家炕席还清楚。黄陵冈决口处看着是淤沙堵了,底下却有条暗河,元人当年炸山开渠,把三条支流全用巨石堵了,水势全往淮河灌。” 他从怀里掏出个用荷叶包着的羊皮卷,展开后竟是手绘的黄河暗河图,墨线歪歪扭扭,却标得清清楚楚。 韩信起身,亲手为老人斟了杯热茶:“老人家,依您看,该如何疏解?” 老河工盯着杯中游动的茶叶,忽然用茶勺在桌面划出三道水痕:“开三道引渠,分洪入微山湖。最西边那道得从龟山脚下走,那儿有处天然石峡,水势一冲,淤沙自会带走。再借运河通江淮,粮船能走,水也有了去处。” 他的手指划过 “运河” 标记,浑浊的眼睛忽然亮如星辰,“当年俺跟着郭守敬大人修运河,郭大人曾说‘治河要顺天意,更要顺民心’。” 文天祥眼睛一亮,展开新绘的水系图,图角用朱砂画着占城运来的水泥配方:“正合某意!可征发江淮工匠,用占城火山灰制的‘固堤灰’—— 那东西遇水即硬,比糯米浆掺石灰还结实。去年在泉州试过,泡三个月都不化。” 是夜,黄河大堤上灯火通明。 五万宋军与十万民夫挑灯夜战,火把连成星河,映得滔滔河水泛着金红。老河工站在竹筏上,手持祖传的 “河工令” 旗,旗角绣着的玄武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河工的孙子蹲在岸边,用树枝在沙滩上画着朱雀与黄河的图案,每笔都认真得像在描绘心中的信仰。 “开渠!” 老河工的令旗挥落,几个精壮的宋军士兵抱着火药包潜入冰层,“轰隆” 声中,暗河入口的巨石崩裂,冰水混着泥沙喷涌而出,形成新的支流。 张世杰站在堤顶,看着民夫们肩扛手抬,将一桶桶灰白色的 “固堤灰” 倒入木模,忽然想起在占城训练水师时,那些晒得黝黑的匠人在海边敲碎珊瑚,烧制石灰的场景。 “弟兄们,” 张世杰的声音混着河风,“治好这河,江淮百姓就能种上占城稻,咱们的粮船也能直通元大都!等收复大都,某带你们回临安看岳王庙,吃蟹粉酥!” 一个月的不分昼夜,终于完成首条引渠通水。 黎明时分,浑浊的河水顺着新渠流入微山湖,老河工忽然跪地,对着河水磕头,银白的胡须沾满泥沙:“河伯显灵!宋军长命百岁!” 百姓们跟着跪拜,此起彼伏的 “谢天谢地” 混着鸡鸣,在大堤上回荡。 一个少年从怀里掏出块硬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宋军士兵手里,另一半扔进河里:“给河伯爷爷的,谢谢他让水听话。” 韩信站在堤边,看着老河工的孙子用冻红的小手,把刚画好的朱雀贴在新修的堤坝上。寒风掠过河面,卷起细雪,却吹不散百姓眼中的希望,那是治河的根本,更是复国的根基。。。 两个月后。 黄陵冈的春风裹着细沙,吹得新栽的柳树苗簌簌发抖,却吹不散工地上蒸腾的热气。 韩信踩着新铺的路面,听着木锤敲打木桩的号子声 ——“嘿呦嘿呦,固堤护河呦 ——”,民夫们的肩膀磨出血泡,却仍把夯土砸得瓷实,胸前别着的 “护河” 木牌在阳光下晃成一片白,那是用淮河两岸百姓捐的桑木刻的,每块牌角都缠着红绳,祈愿河神保佑。 “元帅,桃花汛提前了!” 文天祥的声音混着河水的咆哮,他手里攥着浸满水渍的水文图,蜀锦长袍下摆沾满黄胶泥,“上游融雪加急,水位比预计涨了三尺,分流渠怕是扛不住! 老河工蹲在堤边,浑浊的眼睛贴着水面,像在辨认老熟人的脚步。他突然跳起来,手里的青铜水瓢 “当啷” 落地:“糟了!引渠口子开窄了!沙泥在暗河交口淤住了,水势打旋呢!” 瓢沿上的 “河伯” 二字被摔得缺了角,像道新添的伤疤。 韩信却不慌,望着河面打旋的枯叶,忽然指向远处的宋军水师:“枢密使,把楼船开过来,用船头铁喙撞开淤塞的暗礁。” 张世杰早已在甲板上待命,听见号令,银枪往舷边一磕:“谨遵先生令!弟兄们,当年在崖山搬礁石,哪块不比这暗礁重十倍?今日就当是给黄河老龙王来清清嗓子!” 他的甲胄上还沾着昨夜治河的泥点,交趾藤甲下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某个江淮百姓亲自给他系上的平安结,说能镇住河妖。 楼船破浪而来,船头三尺长的铁喙闪着冷光,活像头破冰的巨鲸。 第一次撞击时,整艘船剧烈震颤,张世杰扶着桅杆站稳,看见铁喙上的 “宋” 字纹被撞得凹陷,却也崩开了暗礁的棱角。“再来!” 他吼声未落,第二波撞击已让暗礁裂开缝隙,浑浊的河水如狂龙出笼,顺着新河道奔涌而去。 老河工趴在堤边,看着水位线一寸寸回落,忽然用袖口狠擦眼睛:“七十年了,头回见河水平顺得像俺娘给俺梳的棉线。” 他捡起摔裂的水瓢,指尖摩挲着缺口,“当年俺爹被元人赶去堵决口,临死前把这瓢塞给俺,说‘河神会认祖传的记号’。如今河神真认了,认的是宋军的旗号啊。” 堤坝上,民夫们扔下夯杵欢呼,有人跪在泥地里,把随身带的干粮掰成碎块撒进河里 —— 那是他们舍不得吃的麦饼,要谢河神开恩。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把朵刚摘的野桃花塞给韩信:“将军叔叔,桃花给河神爷爷,他就不会发脾气了。” 文天祥蹲下身,替她别好歪掉的发辫,忽然想起已赶来的幼帝赵昺抱着从元军手里抢回的《禹贡》,指着黄河图对陆相说:“陆爱卿,等河治好了,朕要在堤上刻字,写‘河清海晏’。” 此刻文相摸出袖中用泥捏的小朱雀,递给小姑娘:“拿着,河神爷爷看见这个,会护着你们的稻田。” 四月中旬,治河工程进入尾声。 老河工的孙子蹲在新修的水闸旁,用细木棍在湿水泥上刻字:“宋兵来了,河不闹了”。字迹歪歪扭扭,却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印泥,往字上按红手印 —— 那是他们藏了二十年的户籍印,以为再也用不上了。 张世杰巡视完堤坝,忽然看见几个宋军士兵围着老河工,听他讲黄河老龙王的故事。 老人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龙王有个龙鳞甲,就是咱修的水泥堤;龙王有个分水剑,就是咱开的引渠口。” 士兵们听得入神,甲胄下露出的红绳在风里晃荡,那是他们从崖山带来的,系着对家乡的思念。 黄昏时分,韩信站在堤顶,看着落日把河水染成金红。老河工蹒跚着走来,怀里抱着个陶罐:“将军,这是俺家传的河工酒,糙米酿的,敬您。” 陶罐上新贴了张红纸,歪歪扭扭写着 “谢宋” 二字。 接过酒碗时,韩信触到老人掌心的老茧,比堤上的夯土还要粗糙。 酒液辛辣,却暖了五脏,像融进了百姓的千言万语。 远处,民夫们正往新垦的田地里撒占城稻种,细碎的种子落在湿润的泥土里,像撒下一地星星。 “老人家”, 韩信望着渐渐平静的河面,“等麦苗长高了,咱们的粮船就能顺着运河北上,把大都的元寇全赶回老家。” 老河工抹了把嘴,浑浊的眼睛映着霞光:“赶跑了元寇,俺要带孙子去临安,看看岳飞庙里的泥像,是不是和将军您一样威风。” 忽然,老人指着河心岛,那里不知何时竖起了座临时的小庙,供着泥塑的朱雀神像,“百姓们说,这是河神派来的祥瑞,护着咱们的田,护着咱们的根。” 夜风渐起,新栽的柳树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远处传来的童谣:“宋师到,河妖跑,稻种播,麦苗笑。。。” 韩信摸着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上的鸟篆纹被河风吹得发亮,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千万个 “老河工”、千万个百姓,正用双手编织着大宋的未来,比任何兵法都更坚不可摧。 第78章 十面埋伏 数月后,元大都。 秋阳斜照在元大都城墙的箭楼堞口,将元军士兵的影子拉得细长,像插在城墙上的枯槁芦苇。 伯颜元帅的狼头纹披风被狂风撕扯,金制护心镜映出城外宋军大营的 “十面埋伏” 阵 —— 三百座拒马阵如铁齿铜牙,中间点缀着粮草车与篝火堆,青烟袅袅升起,混着新麦的香气,像根柔软的针,扎得人眼眶发疼。 “大帅,宋军又在阵前放声高歌了。” 怯薛军将领的声音裹着颤音,手按刀柄的指节泛白,“唱的是《诗经?秦风》,不光是汉人士卒,连咱们的弟兄也听了直抹泪,哲别部的神箭手们都要握不稳弓了。” 伯颜摩挲着手中的狼头纹酒杯,杯壁上的凹痕是二十年前征宋时被宋军箭矢磕出来的。他望向城下,宋军士兵正将一袋袋新收的江淮稻米堆成小山,阳光照在稻穗上,竟比元廷的黄金还耀眼。 “七年前在临安,” 这位元军丞相忽然开口,声音像被风沙磨过,“我见过百姓跪在路边,求元军留些种子。如今宋人运来的稻种,怕是比咱们的弯刀更锋利。” 怯薛军将领望着宋军阵中竖起的木牌,上面用蒙汉双语写着 “归乡者免罪,耕者有其田”,牌角系着的红绳在风中摇晃,像极了蒙古草原上母亲盼儿归的经幡,“大帅,汉人使的是攻心计!” 他靴底碾碎城砖上的积雪,“咱们还有十万怯薛军铁骑,不如开城决战!” 伯颜却摇头,“怯薛军?他们早已在远离前线的大都这个温柔乡里失去了军心。” 目光落在远处结队而来的百姓那里 —— 他们推着独轮车,车上载着给宋军的热水和炊饼,车轮碾过雪地的 “咯吱” 声,竟与数十年前母亲推他去学堂的声音重叠。 “决战?” 他冷笑,指尖划过酒杯上的狼头纹,“你忘了上回运粮队被劫?百姓宁肯把粮食埋进冻土层,也不愿交给咱们。人心散了,就算怯薛军还有一战之力,就算他们的铁骑再快,也追不上丫的思乡之魂。” 城下,韩信骑马巡视阵前,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猩红内衬,那是用崖山百姓献的红绸裁的。他停在拒马阵前,望着城头甲胄斑驳的元军士兵,忽然抬手示意。 一名宋军士兵推出独轮车,车上摆着陶碗,盛着刚熬的麦仁粥,热气混着盐香,直往城墙上飘。 “伯颜丞相!” 韩信的声音混着秋风,“你治下的百姓易子而食,我大宋治下的百姓却能把新麦熬成粥。你看看这粥,” 他指着碗里饱满的麦粒,“是江淮百姓用治好了的黄河水种的,颗颗都带着泥土的香气。” 城头上,一名汉军士兵忽然抽泣,他的甲胄下露出半截破旧的袖袍,袖口绣着的兰花,正是临安老家母亲的针脚。 伯颜看见他偷偷抹泪,忽然想起自己的长子,去年在江淮被宋军俘虏,来信说 “宋人待降卒如兄弟,还给治伤”。 “大帅,宋军又放归了咱们的伤兵!” 怯薛军将领指着城下蠕动的人群,声音发颤,“每人都带着伤药和家书,连战马都喂得膘肥体壮。” 伯颜望着伤兵们踉跄着回城,他们怀里抱着的布包上,都印着小小的朱雀纹 —— 那是宋军特制的伤药包。其中一人胸前别着木牌,上面刻着 “归乡” 二字,正是用元军丢弃的箭杆刻的。 “开城吧,” 伯颜忽然转身,狼头纹披风扫过城砖上的霜痕,“当年成吉思汗教导我们,要敬畏长生天,也要敬畏民心。如今长生天让黄河水倒流,让宋人得了民心,咱们输得不冤。” 他走向帅帐,靴底碾碎一块宋军射来的 “劝降箭”,箭头裹着的纸条上写着:“元廷苛政如寒冬,大宋归乡似春风。伯颜丞相若开城,保大都百姓周全。” 字迹工整,却在末尾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像极了汉家小儿的涂鸦。 当夜,大都城门悄然开启。 宋军士兵举着绘有朱雀的灯笼入城,灯笼穗子扫过积雪,惊醒了蜷缩在墙角的老妇人。她睁开眼,看见灯笼上的朱雀,忽然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朵用纸折的梅花 —— 那是二十年前藏在发髻里的,以为再也没机会拿出来。 “老人家,” 一名宋军士兵蹲下,递过温热的麦饼,“别怕,咱们是大宋王师,来接你们回家了。” 老妇人盯着士兵甲胄上的朱雀纹,忽然把梅花塞给他:“给将军,当年俺闺女绣的,她说朱雀会带王师回来。” 饼香混着纸梅的淡淡墨香,在寒夜里飘得很远,很远。 伯颜站在城楼上,看着宋军入城的队列,忽然发现每辆粮车上都插着根树枝,枝头挂着江淮百姓编的草环。他摸出怀里的蒙古银哨,那是母亲临终前告诉他的,说是能召唤草原的雄鹰。 此刻哨音未响,却听见城下传来孩童的歌声,用的是蒙古长调的调子,唱的却是汉人的《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大帅,” 怯薛军将领轻声道,“咱们的军旗。。。” 伯颜望着城头即将降下的狼头旗,忽然笑了:“让它落吧。汉人有句话,叫‘得民心者得天下’。咱们的弯刀能劈开城墙,却劈不开百姓心里的盼头。” 他转身走向宫城,靴跟在青石板上敲出孤寂的节奏,像在为一个时代送行。 黎明时分,大都城飘起了今冬的初雪。 韩信骑马入城,看见百姓们在朱雀灯笼下跪拜,雪落在他们露出的发间,像撒了把细碎的钻石。 一位老匠人捧着锈迹斑斑的锄头,锄头把上刻着 “大宋宣和年制”,他说这是从祖坟里挖出来的,等了二十年,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种地了。 雪地里,一个孩童指着宋军旗帜问:“爹爹,那只红鸟是啥?” 父亲蹲下,声音哽咽:“那是朱雀,咱们汉家的神鸟,飞了数十年,终于回家了。” 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城墙上新贴的安民告示,墨迹未干的 “开仓放粮” 四字旁,不知谁画了只展翅的朱雀,爪子底下踩着粒饱满的麦穗。 这一幕,终将成为史册上一处温暖的注脚 —— 不是十面埋伏的兵法,而是千万颗盼归的心,让黄河水通,让大都门开,让华夏重光。 第79章 光复 塞北,被怯薛军保护着退回草原的忽必烈望向南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草原时,老萨满说过的预言:“雄鹰能征服天空,却征服不了大地的根。” 此刻,他终于明白,宋军的根,是埋在百姓心底的 “宋” 字,是刻在砖缝里的 “盼王师”,是哪怕被风雪覆盖,也会在春日发芽的希望。。。 前元大都的青石板路上,积雪被踩踏成薄冰,却掩不住百姓眼中燃起的火热的希望。 幼帝赵昺的车驾碾过结冰的护城河桥,辇帘上绣着的金线朱雀在晨光中展翅欲飞,车轮碾过元军丢弃的狼头纹盾牌,发出 “咔嚓” 脆响,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 “陛下,这是我大都百姓。” 陆秀夫掀开辇帘,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道旁跪着的老妇人鬓角插着朵用纸折的梅花,正是临安官灯上的式样,她的双手捧着粗陶碗,碗里的热水腾起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竟暖得能化开春雪。 幼帝望着老妇人龟裂的手掌,那上面的冻疮比他在占城见过的任何伤痕都更让人心疼。“起来吧,” 他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从辇中取出块锦帕 —— 那是陆秀夫用自己的官服改的,边角绣着小小的 “宋” 字,“以后,咱们回家了。” 老妇人抬头,看见车驾上的朱雀旗,突然将碗往地上一磕,瓷片飞溅:“二十年前,俺家孩儿就是举着这样的旗子给元军砍了头。今日陛下终于回来,他的魂灵也该安息了。” 车驾经过钟楼时,钟声突然轰鸣 —— 那是百姓自发撞响的,钟身刻着的 “至元通宝” 字样已被磨去,露出底下模糊的 “大宋宣和” 年号。 张世杰骑马随行,甲胄下治理黄河所得的红绳平安结在风雪中翻飞,此刻混着钟声,像在奏响凯旋的乐章。 宫城正殿,忽必烈坐过的龙椅上蒙着一层灰,椅背上的金丝蟠龙褪成暗黄,唯有案头的《蒙古秘史》还敞着,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海棠叶,来自大都城外的金代离宫。 韩信率诸将进入大殿,青铜剑鞘触地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惊起梁上尘埃。 “元帅,” 幼帝走下台阶,亲手扶起韩信,腰间挂着的贝壳朱雀佩晃出细碎的光,那是占城百姓用南海珍珠磨制的,“没有你,就没有我大宋的今日。” 韩信抬头,看见幼帝眼底倒映着殿外飘扬的朱雀旗,忽然想起两年前在崖山,那个在陆相怀抱中啼哭的幼帝,如今已能独自接过玉玺。 “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末将只是个执旗的引路人。真正让大旗不倒的,是江淮治河的老河工、占城屯田的匠人、还有此刻跪在宫外的万千百姓。”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一名宋军士兵抱着个襁褓闯入:“陛下!城门口捡到个弃婴,襁褓里有张字条,写着‘请大宋皇帝赐名’。” 幼帝接过襁褓,小婴儿的手指正抓着块碎玉,上面隐约刻着 “靖康” 二字。“就叫‘复宋’吧,” 他摸着婴儿冻红的小脸,“让他记住,大宋的光复,是从每一个百姓的期盼里长出来的。” 陆秀夫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在占城时,幼帝偷偷在竹简上画朱雀,说 “等长大了,要让朱雀飞遍每寸山河”。此刻他袖口的《出师表》残页被风吹开,露出幼帝新学的字迹:“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半年后,汴梁太庙内,香火缭绕。 陆秀夫捧着从大都夺回的《太祖实录》,看着幼帝亲自将玉玺供奉在太祖像前,忽然想起在占城的夜晚,幼帝趴在他膝头背《出师表》的场景。“陛下,” 他轻声道,“当年岳武穆未能完成的事,咱们做到了。” 弓手老兵站在殿外,想起临安城内新刻的 “忠烈祠” 匾额,想起 “老熊”、那个短命副将,还有无数没活到今日的弟兄。他摸了摸腰间的雕翎箭,箭尾的红绳已褪色,却依然鲜艳如血。 张世杰在城楼上巡视水师,看见江面上的 “海鹘船” 正悬挂新制的大宋军旗,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笑。 “枢密使在想什么?” 韩信走上城楼,望着远处的钱塘江,“在想如何打造一支跨海的超大型水师?” 张世杰大笑:“正有此意!当年在占城,吕宋、瀛洲已在咱们的版图之内,何况当年蒲寿庚的商队还说过,更远的地方有大食、大秦,咱们的水师,是该走出去看看啦。” 韩信点头,目光落在城楼下的百姓身上,他们正捧着五谷祭品,走向太庙。 他忽然想起在福州的那个清晨,老妇人的粥碗,还有无数百姓刻在心底的 “宋” 字。 “文丞相在草拟《即位诏》,” 他对张世杰道,“第一句便写‘朕虽幼冲,然承天命,复祖宗之疆土,安黎民于水火’。” 张世杰望向南方,占城的方向:“陆相已派人去接皇太后和孩子们了,还有那些在南海屯田的百姓,终于能回家了。” 太庙内,幼帝赵昺跪在太祖像前,忽然看见供桌上的青瓷碗,碗底刻着 “还我河山”。他想起陆秀夫说过,这是从元廷皇宫搜出的,当年徽宗皇帝的旧物。 “幸得太祖老爷爷护佑,” 他轻声道,“后辈在先生等人的帮助下,终于把大宋的山河重新拼回来了。” 殿外,梅花纷飞,落在 “重光” 年号的匾额上,像极了当年崖山的火光,却又温暖如春。。。 数日后,幼帝携身后的文武百官行祭天礼,陆秀夫捧传国玉玺,文天祥宣读《即位诏》:“朕承天命,复大宋社稷,改元‘复兴’,与民更始。。。” 汴梁皇宫的勤政殿内,幼帝赵昺坐在龙椅上,望着殿下的文武百官。韩信、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等人分立两侧,甲胄上的征尘未洗,却难掩喜色。 “诸位爱卿,” 赵昺展开《即位诏》,声音虽稚嫩却坚定,“自崖山一别,朕与军民在占城屯田练兵,今日终得还都。这天下,终究是汉人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文天祥出列,捧着一卷竹简:“陛下,臣已修订《大宋新律》,废‘人分四等’,各族百姓皆为编户齐民,可参加科举,可自由迁徙。” 李恒跟着出列,手中捧着的,是从元廷户籍司夺回的汉人户籍册:“陛下,南军旧部已整编完毕,愿为大宋戍守边疆。” 张世杰最后出列,呈上水师布防图:“臣已在胶州湾、泉州港设水师大营,打造出海宝船,不日可出海宣谕四方,让万国皆知,大宋复立。” 幼帝点头,目光落在韩信身上:“先生为大宋立下不世之功,欲何求?” 韩信却跪下,解下腰间的青铜剑:“臣本淮阴一布衣,蒙陛下与百姓不弃,如今河山已定,臣恳请解甲归田,耕读余生。” 殿内哗然,陆秀夫急道:“先生不可!大宋初立,正需您 ——” 韩信摇头,望向殿外,那里有百姓在欢呼,有孩童在追着纸鸢奔跑:“当年漂母说淮阴侯‘大丈夫当自食其力’,臣如今已食天下之禄,该让更有能者治世。” 幼帝望着韩信坚定的目光,忽然想起在占城时,这位 “先生” 总是蹲在田埂上,教孩童们认 “禾”“麦” 二字。他终于点头:“准奏。赐先生淮阴封地,建‘兵仙书院’,教天下孩童兵法与农桑。。。” 淮阴城外的稻田里,韩信蹲在田埂上,看着稻穗低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先生,” 弓手老兵背着神臂弓,怀里抱着个布包,“这是从大都带回来的《武经总要》新抄本,文丞相说,让您给书院题字。” 韩信接过布包,看见封面上 “兵民一体” 四字,正是文天祥的手书。他望向远处的 “兵仙书院”,雏形已现,孩童们的读书声隐约传来:“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老熊要是看见,” 老兵忽然低声道,“定会说,这比在战场上杀十个元将还痛快。” 韩信笑了,想起在崖山、在占城、在大都,那些与他并肩的弟兄,“去把那支雕翎箭插在书院门口吧,” 他对老兵道,“让孩子们知道,这箭曾射穿过元军的盔甲,却更愿守护他们读书的书桌。” 远处,文天祥的马车驶来,车帘掀开,露出半卷《资治通鉴》。“先生好雅兴,” 文丞相笑道,“某来讨幅墨宝,给书院的藏书阁题额。” 韩信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稻壳:“就题‘耕读传家’如何?。” 文天祥抚掌:“妙极!这四字,胜过千军万马。” 秋风掠过稻田,掀起层层金浪。韩信望着远方,仿佛看见无数身影在田间、在学堂、在水师战船,他们曾是士兵、匠人、百姓,却共同织就了大宋的重生。。。 第80章 韩信立齐 汴梁皇宫的御书房内,幼帝赵昺望着墙上的《大宋舆图》,目光落在最南端的 “占城”。那里的朱砂标记旁,陆秀夫新题了 “华夏衣冠” 四字。 “陛下,” 陆秀夫呈上奏折,“吕宋、瀛洲等地的使节已到,愿奉大宋为正朔。” 赵昺点头,忽然看见案头放着的画卷 ——《崖山重生图》,画中宋军战船在火海中破浪,船头立着的,正是韩信、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四人,背后是万千百姓托举的 “宋” 字大旗。 “陆爱卿,” 他忽然问道,“先生在淮阴可好?” 陆秀夫笑道:“先生每日教孩童们读书种地,听说还改良了曲辕犁,淮阴的稻田,今年能一岁三熟了。” 幼帝望向窗外,瑞雪初降,覆盖了大宋都城的青石板路。他想起在占城的那个雨夜,陆秀夫抱着他躲避元军追击,如今终于能在这新修的故北宋的宫殿里,看着百姓们安居乐业。 “传旨,” 他轻声道,“在岳王庙为先生筑韩王庙,庙内建‘三杰祠’,奉陆丞相、文丞相、张枢密使为‘复国三杰’。” 陆秀夫颔首,目光落在《崖山重生图》的落款处,那里有一行小楷:“民心即天命,华夏永不灭。” 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宫殿檐角的铜铃轻响。这铃声,曾在崖山的惊涛中、在占城的椰林里、在大都的烽火中响起,如今终于化作天下太平的乐章,回荡在九州大地。。。 淮阴,韩信像往常一样教导完孩童们之后,只觉眼前一黑。。。 ———————— 当韩信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谋士蒯通劝他自立的那夜。 只听蒯通说道,“。。。当今两主之命县於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原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於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原足下孰虑之。” 韩信想到他自己说过的话,“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乡利倍义乎。。。” 他又想起自己的结局还有太史公说过的话,“君臣一体,自古所难。相国深荐,策拜登坛。沈沙决水,拔帜传餐。与汉汉重,归楚楚安。三分不议,伪游可叹。” 结合着他在南宋光复时的所见所闻,心中想着,“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刘邦的汉朝还是挺不错的。 思虑再三后,韩信对谋士蒯通说道,“刘邦的知遇之恩不得不报,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如果我拥汉则命不久矣。但是你们都有局限性。” 说着,韩信对照脑海中的大宋海舆图画出了大致的世界地图,对蒯通说道,“我意帮汉缓胜,中原之地就让予刘邦了;然吾等秘密多造海船,积聚粮草人口,世界之大,其他的陆地,就归我齐王信的了,还请蒯公帮我!” 蒯通震惊良久后,郑重的点头。。。 十年后,韩信携漂母等旧识建立了横跨南洋、欧洲、瀛洲、美洲等地的海上的大齐帝国,自立为帝,带甲百万,海船万艘。。。 ————————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崖山海战的宿命任务已完成,而且在韩信帮助下直接复国,很厉害呀。” “至于兵仙韩信的宿命嘛,除了华夏之地都是他大齐帝国的啦,这要是还遗憾,只能是遗憾没有更快的交通工具能载着他巡视自己的帝国啦!” “总之这次结局都不错,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完成改变崖山海战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韩信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算是中规中矩。” “那还是按老规矩,宿主回归值虽然还是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看着烟波浩渺的江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妻子泡好的枸杞水。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大都遗址出土宋代玉简,刻有‘河清海晏,华夏重光’,专家推测为当年南宋军队光复大都入城时所埋。” 照片里,玉简边角刻着个小小的朱雀,爪下踩着粒麦穗,与他在崖山任务中见过的孩童涂鸦一模一样。。。 半月后,崖山旧址,郗自信给他的孩子讲着南宋幼帝复国的故事。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识海里突然就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好了,半个月了,宿主这次休假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西晋司马炎传位傻儿子司马衷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西晋皇帝司马炎还算可以,但是对内是个‘妻管严’。他的长子早死,二儿子司马衷却是个痴呆的人。司马炎觉得司马衷没能力胜任一国之君,一直不想立司马衷为太子,而杨皇后却执意要‘立长不立幼’,司马炎也居然最终决定立司马衷为太子,也就是以后的晋惠帝。痴皇帝司马衷登基后,基本上是一废物,背后宫廷实权派开始内斗,导致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的悲剧。”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挺全面的呀”,机械女声说道,“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西晋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司马炎传位傻儿子司马衷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第81章 中书舍人 第81章中书舍人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西晋宫殿内,身份为西晋能臣中书舍人张华,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泰始十年冬,洛阳太极殿的铜鹤灯台吐着幽蓝的火焰,将殿内十二根蟠龙柱映得如活物游走。 郗自信握着牙笏的手沁出冷汗,朱红官服上的山纹刺绣硌得掌心发疼 —— 这具身体此刻完全融合了中书舍人张华的记忆,他是三日前刚从青州归来,袖中藏着齐王司马攸亲书的《劝农疏》,绢帛上还带着海盐的气息。 “张大人,陛下召对已逾子时。” 值殿宦官的声音惊破殿内的寂静,玉扳指划过青铜门环的声响里,郗自信看见殿内光影摇曳,司马炎的龙袍正被杨皇后的金步摇划出碎光。 踏入殿中,熏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司马炎斜倚在九曲龙榻上,玄色衣袍松垮地敞着,露出胸前几道旧年征战的疤痕,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的《世子起居注》,纸页间夹着几支西域进贡的孔雀翎。 杨皇后端坐在侧,九翚翟衣上的珠翠随着呼吸轻颤,鬓边那支南海鲛人泪雕琢的步摇,正是去年冬至司马炎亲赐的 “镇国之宝”。 “张华,青州事如何?” 司马炎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在触及郗自信袖口时骤然一凝 —— 那里隐约露出半幅绢帛,正是司马攸的字迹。 郗自信跪地叩头,玉笏触地发出清响:“启禀陛下,齐王在青州开渠屯田,引汶水灌田万亩,百姓作歌曰‘攸公至,蝗灾息,麦穗垂,仓廪实’。” 他抬头时,恰好看见杨皇后的眉峰微挑,金步摇上的鲛人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哦?” 司马炎的手指划过《起居注》上司马衷的 “日课”—— 不过是几行歪扭的 “天地玄黄”,墨迹晕染处可见宫人代笔的痕迹。 龙榻上的帝王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洛阳城头目送司马攸就藩的场景,少年齐王的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竟比今日的皇帝仪仗更显威严。 杨皇后忽然开口,声如珠玉落盘:“中书舍人久涉地方,竟不知朝廷礼法?储君之事,岂是州郡歌谣能定?” 她抬手抚过鬓边步摇,鲛人泪的光泽映得郗自信一阵眩晕,“昔年魏文帝立嗣,岂以农事歌谣为凭?” 郗自信喉间一紧,想起史书中杨皇后数次阻挠司马攸回京的记载。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劝农疏》,绢帛展开时,青州地图上的灌溉渠网如血脉般清晰:“陛下,昔武王观兵孟津,以‘民生’定天命;今齐王在青州,三年增户十万,牛羊遍野。反观广陵王。。。” “住口!” 杨皇后的玉簪重重敲在案几上,九鸾钗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华,你频提齐王,是欲结党营私么?” 她转头望向司马炎,眼尾的金粉在火光中明灭,“陛下可还记得,去年冬月,是谁在尚书省散播‘齐王贤于太子’的谣言?” 殿内的铜漏突然发出 “滴答” 声响,司马炎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郗自信腰间的鱼符上 —— 那是初入仕途时,自己亲手赐予的五品官凭。 烛火忽然明灭,他看见张华眼中映着殿外的飘雪,忽然想起泰始五年,这个年轻人在朝堂上力陈 “去州郡武备” 的场景,那时的张华,眼中也有这样的光。 “皇后所言有理,” 司马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储君乃国本,需从长计议。张华,你先退下吧。” 退出殿外时,郗自信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太极殿的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门缝中漏出杨皇后的低语:“陛下,衷儿虽讷,却有忠孝之心。。。” 话音未落,便被司马炎的咳嗽声打断。 宫道上,积雪映着月光,郗自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时,只见值殿宦官捧着漆盘匆匆赶来:“张大人,陛下赐您西域葡萄酒。” 漆黑的漆盒打开,酒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郗自信望着杯中暗红的液体,想起青州百姓告诉他的秘闻:去年司马衷巡视洛阳西市,竟问 “百姓无粟,何不食肉糜”。漆盘边缘,隐约刻着细小的羊首纹 —— 那是杨骏府中的标记。 “劳烦回禀陛下,” 他将酒杯推回,“臣今夜还要校勘《泰始律》。” 转身时,袖中司马攸的密信簌簌作响,信末 “愿为周公,辅弼明君” 的字迹,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雪愈下愈急,郗自信走过凌烟阁时,忽然听见墙角传来低喝:“中书舍人留步。” 三道黑影从廊柱后闪出,袖口绣着的杨府纹章在雪中泛着冷光。 “大人深夜至此,可是奉杨大将军之命?” 郗自信按住剑柄,却发现对方手中的环首刀已染血迹 —— 正是今夜值守的羽林卫佩刀。 “张大人明知故问,”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刀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杨大将军说,中书舍人染指储君之事,该学西汉郅都,守好自己的舌头。” 雪片落在刀刃上,郗自信忽然想起方才殿中司马炎揉按太阳穴的动作 —— 那是多年戎马留下的旧疾,如今却成了杨皇后操控的弱点。 他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檐角宿鸟:“你们可知,当年陈群制九品中正制,为的是在门阀中选贤任能;如今你们。。。” 话未说完,刀刃已没入他的小腹。鲜血染红朱红官服时,郗自信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青州百姓送他的那捧新麦 —— 颗粒饱满,尚带着泥土的芬芳。 他终于明白,史书中那行 “张华死,西晋亡” 的记载,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今夜,便已注定了西晋的结局。 倒地前的刹那,他看见宫殿内的画像在雪中模糊,司马懿望着洛水起誓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与他眼中的不甘重重相撞。 郗自信失去意识前,他的指尖还紧攥着半片《劝农疏》,绢帛上的 “民生” 二字,已被鲜血染成暗红。 铜漏的滴答声渐远,殿内烛火依旧摇曳,却也无法照亮这个试图改写历史的身影。雪,越下越大了。 太极殿的铜鹤灯台依旧吐着幽蓝的火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除了某个角落,那滩渐渐凝固的血迹,和一段关于白痴皇帝命运的历史。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82章 治书侍御史 “张华也挽救不了指洛水发誓和当街弑君的晋朝呀!”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 “宿主,司马炎确实是耳根子软,估计他的皇后一劝就能成,也确实不好办。不过,废话不多说了”。 机械女声继续说着,“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争取能让司马炎改变主意吧,毕竟因此发生的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导致华夏经历了一两百年才恢复元气”,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西晋宫殿内,身份是治书侍御史陈寿,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泰始十三年冬月,洛阳灵台的青铜浑天仪凝着薄霜,二十八宿刻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郗自信扶着冰凉的仪身,指尖划过 “心宿二” 的位置,火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正如史书中记载的 “荧惑守心” 异象。 他觉着脑中有大量知识涌入,等这具身体的记忆终于融合完成后,才发现他现在是治书侍御史陈寿。 晨间刚从漏刻署校完《大衍历》,他的衣袍上还沾着算筹的竹屑。 “大人,杨骏大人的长史到了。” 一旁的小吏缩着脖子,袖中龟甲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他说今日星象若有凶兆,便要弹劾您‘妄言灾异’。” 郗自信望着浑天仪上的北斗偏移,忽然想起《史记?天官书》中的记载:“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 他接过龟甲,裂纹正穿过 “心宿” 区域,形如刀劈玉璧:“去回禀杨长史,就说治书侍御史今夜要面见陛下。” 灵台寒风呼啸,吹得观测记录沙沙作响。 郗自信记得,自己曾在《三国志》中写下 “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此刻却要用这句话劝谏当今帝王。 龟甲在掌心发烫,仿佛承载着千年的兴亡预言。 太极殿内,司马炎的龙袍半掩,正对着案头的酒樽出神。 杨皇后的金步摇在烛火下晃出碎光,她手中的孔雀翎轻轻划过《世子起居注》,停在司马衷的 “日课” 处 —— 不过是几行歪斜的 “天地玄黄”,墨迹中还混着酒渍。 “陛下,” 郗自信跪地,龟甲触地发出清响,“昨夜观星,荧惑犯心宿,主‘王者失其宫’。” 他抬头时,看见杨皇后的眉峰微挑,金步摇上的鲛人泪泛着冷光,“昔武王伐纣,荧惑守心,遂易太子;今我朝。。。” “治书侍御史是要效仿王莽,借星象干政?” 杨皇后的声音如珠玉落地,九鸾钗划过案几,在《起居注》上留下淡淡划痕,“莫不是忘了汉孝元皇帝时,京房以《易》卦谏君,结果却是如何?” 郗自信喉间一紧,想起西汉京房因言获罪的典故。 他展开观星图,火星轨迹如利刃直指心宿:“皇后明鉴,京房虽死,其言‘治道五气’终成经典。今荧惑之兆,正应在储君不贤。。。” “住口!” 司马炎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朕夜观星象,见紫微星亮如白昼,何凶之有?” 他抬手揉按太阳穴,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治书侍御史,去岁你修《魏书》,可曾记下文帝立嗣的典故?” 郗自信望着帝王案头的《典论》,曹丕 “立嫡以长” 的国策跃然纸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撰写《三国志》时,曾对曹丕弃曹植立短命的曹叡深感遗憾,此刻却要重演历史:“陛下,昔魏文帝立曹叡,因郭皇后无子;今齐王攸贤明,乃武皇帝嫡孙。。。” “够了!” 杨皇后猛地起身,九翚翟衣上的珠翠叮咚作响,“治书侍御史久居灵台,不知人间疾苦?广陵王虽讷,却每日为太后抄经,此等孝心,岂是星象能诬?” 她向司马炎送去一个眼色,“陛下,天象之说,姑妄听之,储君之事,还是要依祖制。” 司马炎盯着龟甲上的裂纹,忽然想起泰始年间,自己与羊祜在朝堂争论 “封建诸王” 的场景。 那时的他,尚记得父亲司马昭 “立贤不立长” 的叮嘱,如今却在杨皇后的软语中逐渐迷失。 “陈寿,” 他挥了挥手,龙袍袖口露出当年征战的刀疤,“天象之事,容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踏出殿门时,郗自信听见杨皇后的低语:“陛下,听说治书侍御史近日与齐王幕僚往来频繁。。。” 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想起昨夜在东市看见的场景:百姓私下传抄《齐王劝农疏》,墨迹未干便被杨骏的亲卫撕成碎片。 回到灵台,小吏王顺正对着漏刻抹泪:“大人,杨长史带走了所有观星记录,还说。。。还说您私通齐王。” 郗自信望着空荡荡的文牍架,忽然笑了,笑声惊起檐角寒鸦。 他摸出怀中的《天官书》残卷,泛黄的纸页上,“荧惑为勃乱” 五字被月光洗得发亮。 当年在蜀地求学,他曾对着星空发誓要 “秉笔直书”,如今却要为一句星象谏言,赔上性命。 深夜,天牢的潮气渗入骨髓。 郗自信靠着石壁,听着远处更鼓,忽然听见狱卒议论:“杨大将军说,治书侍御史竟敢诅咒广陵王,等陛下醒了,定要剜去他的眼睛。。。” 他摸了摸腰间的治书侍御史鱼符,符上的 “史” 字已被磨得模糊。 想起白天在灵台看见的场景:火星终于完全进入心宿区域,形成 “荧惑守心” 的凶兆,而太极殿的灯火,依旧在风雪中摇曳不定。 雪,不知何时开始飘落,覆住了灵台的浑天仪。 司马炎在殿内辗转难眠,望着案头的龟甲,裂纹竟似比白日更深了几分。 杨皇后卸去金步摇,九翚翟衣随意搭在椅上,露出内衬的淡青绢衣,袖口绣着的小朵梨花,正是司马衷幼年最爱的图案。 “陛下还在为陈寿的话烦心?” 她递上温酒,指尖划过司马炎眉间的川字纹,“昔年汉成帝时,丞相翟方进因‘荧惑守心’自杀,陛下何必重蹈覆辙?” 司马炎饮尽杯中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龙袍上烫出深色斑点:“朕何尝不知星象虚妄?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如羊祜般直言。。。” “羊祜?” 杨皇后的眉峰微挑,“他镇守襄阳十年,早该召回,却偏要屯田练兵,陛下难道不疑?” 她凑近,声音放得更柔,“衷儿虽讷,却对陛下言听计从。那日臣妾教他读《孝经》,他竟能背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殿外的风雪突然加剧,铜鹤灯台的火焰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恍若怪兽相搏。。。 司马炎望着皇后鬓边未卸的鲛人泪,忽然想起泰始三年,她为劝立司马衷,曾在椒房殿跪诵《周礼》整夜。 那时的她,眼中只有 “母凭子贵” 的执着,却忘了当年在洛阳城头,他们曾共同许下 “泰始之治” 的宏愿。 “传旨,” 他忽然起身,龙袍拂过案头的《典论》,“陈寿妖言惑众,罢官弃市。。。” 翌日,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83章 尚书左丞 “这次宿主以陈寿的角色来规劝司马炎,而且是用的荧惑守心的谶语,可以呀。不过,曹丕的《典论》已有论断,加上司马炎确实更加听杨皇后的劝,宿主还是会失败的。”机械女声分析道。 郗自信很无语,只能说,“那系统大佬您给力点,让我穿越成个厉害人物呗。” 机械女声说道,“还是那句话,正所谓‘至言忤于耳而倒于心,非贤圣莫能听’,韩非子劝始皇帝忠言逆耳都不成,宿主这点道行能劝动西晋的皇帝也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这次给力点,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既然宿主要求穿越成更牛一点的身份的人,那么目前您的身份是您的老祖宗郗隆郗弘始。 温馨提示,郗隆是三国名士郗虑的玄孙,东晋名臣郗鉴的叔父,此时郗隆已官至尚书左丞,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太极殿的龙涎香混着药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郗自信跪在冰凉的青砖上,手中奏章已被冷汗浸透。 穿越成尚书左丞郗隆的郗自信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老祖宗这具身体的记忆。 太子即将继承大统,郗自信不能再等了,也只能是直言劝谏。 终于在第七日,他等到了这个面圣的机会。 “陛下,太子天资非常人。。。”郗自信的喉头突然发紧,历史的厚重记忆如潮水涌来——八王之乱、永嘉之祸、衣冠南渡。。。 这些尚未发生的惨剧在郗自信脑中翻腾。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太子不堪承嗣,请陛下另择新君!” 满殿哗然,众官员无不侧目。 老迈的司马炎剧烈咳嗽,金丝帐幔剧烈晃动。 郗自信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石榴红裙裾,那是太子妃贾南风的人。 据他了解的史书记载,这毒妇此刻正与太傅杨骏暗通款曲。 “郗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帝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只见郗自信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时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却不得不去发声:“臣有十证可考太子痴愚。前日东宫宴饮,太子见蛤蟆鸣叫竟问‘此物为官为私’,此等心智何以统御。。。\" “放肆!”太傅杨骏的笏板指着郗自信的鼻尖,“太子仁孝,岂容尔等横言加以诽谤!” 许是声急势大,只见杨骏的腰间玉坠晃得刺眼,那是拜贾南风上月所赐的西域贡品。 这对奸佞将在晋武帝司马炎传位司马衷后矫诏掌权。 冷汗顺着郗自信的脊梁滑落。 他知道自己是在赌命,但更清楚若不阻止司马衷继位,十年后这个王朝乃至整个华夏将溺死在无尽的血泊中。。。 郗自信从袖中取出连夜绘制的《八王封地图》,丝帛在掌心沙沙作响:“陛下明鉴,当今形势,诸王拥兵自重,若中枢羸弱无序,则社稷危矣。。。” \"拖下去!\"司马炎突然暴喝,药碗砸碎在大殿内的蟠龙柱上。 众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拿下。 黑甲侍卫的铜护腕硌得郗自信臂骨生疼,他被拖离大殿前,最后一瞥,望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浑浊的眼中竟然闪过了一洼水光——这位灭吴雄主,当真是不知道自己传位的这个嫡子痴傻么? 翌日。 诏狱的霉味比郗自信之前待过的大牢还要刺鼻。 墙角的蟑螂啃食着前任囚犯留下来的一节指骨,他被五花大绑,感受着胸前暗袋里装着的砒霜,这是穿越那日原主早就备好的毒药。 郗自信知道历史上郗隆因劝谏多次被贬,也只是因为与赵王司马伦关系密切又得以起复,之后八王之乱时,玩了一出“犹豫就会败北”的戏码。 但这次,他想要把死谏的烈火烧得更旺。。。 子夜时分,牢门铁链哗啦作响。 太子妃贾南风裹着黑貂裘踏入,丹蔻捏起郗自信的下巴:“郗大人好胆识,可惜呀可惜。。。” 她突然轻笑,手中忙个不停,往他嘴里塞进了麻核,\"你可知今晨有多少大臣暴毙?杨太傅的鸩酒,可比你们这群人的上疏要快的多。\" 郗自信的瞳孔骤缩。 皇权内部的党争提前了!麻核的苦味在舌尖蔓延,眼睁睁看她将《八王封地图》凑近火把。 羊皮烧焦卷曲时,郗自信忽然读懂了司马炎眼中的水光——不是痛心,而是妥协。 立嫡以长的祖制、外戚与宗室的平衡、世族大家的利益。。。 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宁要一个合法的傻子,也不要一个清醒的乱局。 五更梆子响,狱卒扒下他的官服时,怀中的毒囊也不见了踪影。 又过了一个时辰,刑场的积雪映着晨光。 郗自信望着朱雀大街尽头的宣阳门,那里正筹备着新帝的登基大典。 那个问出经典的“何不食肉糜”的白痴皇帝司马衷,此刻,他那孩童般的天真且愚蠢的声音随风飘来: “这传国玉玺。。。能蘸着糖吃吗?” 刽子手的鬼头刀扬起时,郗自信竟然笑出了声来,知道自己怎么也避不过去,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现在这个老祖宗的风评被害。 他在想,穿越者总以为自己能改变历史,却忘了真正推动巨轮的不是个人意志,而是千万条相互撕咬的齿轮。 血光冲天之际,郗自信的目光之中仿佛看见了数年之后齐王司马冏攻入洛阳的火光,又仿佛看见了二十余年之后的永嘉之乱,那个西晋灭亡之夜的场景。。。 刑场围观人群之中,那个二十一岁任职太子舍人的东晋名臣郗鉴,默默地记下了叔父郗隆临终时的呓语。 永嘉之乱发生之时,提前做好了准备,聚众避难峄山。。。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84章 江统谏言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这次很刚呀。郗鉴他们会记住你的言行,历史也会。” 郗自信苦笑:“还有几天那傻子就继位了,能怎么办,谭嗣同给出了答案!” “哟,有格局”,机械女声轻快了起来,“想法达标,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际的能力了。” “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的身份是提出《徙戎论》的名臣江统,让你早出现几年,遇到司马炎司马攸他们的时间提前,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齐王府的冬日总是格外清冷,积雪压弯了檐角的冰棱,将书房的窗纸映得泛白。 郗自信望着案头的青铜灯台,灯芯爆着火星,将司马攸的影子投在素白绢帛上,像一尊被风雪侵蚀的玉像。 记忆慢慢融合,他现在是齐王幕僚江统,袖中藏着刚从尚书省抄来的《户曹簿计》,纸页上青州增户十万的朱砂批注,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江长史,这《孝经》的‘丧亲章’,用曹娥碑的八分书如何?” 司马攸放下狼毫,青竹笔杆上还刻着 “贤明” 二字,那是当年司马昭亲赐的笔。 只见齐王的袖口露出半截素白中衣,腕间系着母亲王元姬给他的祈福绳,绳结已磨得发亮。 郗自信望着案几上摊开的《禹贡》,地图上青州的灌溉渠网用朱砂勾勒,与他袖中的《徙戎论》残稿暗暗呼应。 史书中,这位齐王在青州 “简政缓刑,抚宁内外”,却因司马炎的猜忌,最终 “愤怨发疾”。 “殿下,” 他踏前半步,靴底碾碎地砖上的残雪,“尚书省传来急报,关中羌胡已聚二十万,刘猛叛乱在即。” 他展开《户曹簿计》,指尖划过 “谷价斗三百” 的记载,“而广陵王在洛阳,连‘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都看不懂。” 司马攸的手指在《孝经》上顿住,墨汁在 “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 处晕开,像一滴泪痕:“江统,你可知兄长为何迟迟不召我回京?” 齐王抬头时,眼底泛着血丝,“去年冬至,我不过多问了一句‘关中赈粮’,杨骏便在朝堂说我‘结党营私’。”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里面盛着凉透的参汤,想起史书中记载的 “攸素好医术,常自修合药剂”。 此刻,这位贤王的鬓角已添霜色,比实际年龄苍老十岁。 “殿下,” 他压低声音,“昔年武王克商,封周公于鲁,正是‘立贤’之典。今陛下沉迷酒色,杨骏专权,若让白痴继位,恐成周幽、汉献之局。” 他摸出《徙戎论》残稿,“末将在关中所见,羌胡已言‘晋无贤王,吾等当自立’。” 司马攸突然咳嗽,手帕上洇开暗红,那是连日草拟《治河策》时积下的旧疾:“江统,你可知我每次入京,兄长看我的眼神?” 齐王捏紧玉珏,那是司马昭临终前塞给他的 “守国之宝”,珏面的蟠龙纹已被体温焐得温热,“就像看一个偷了玉玺的贼。”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腕间的祈福绳,绳结处露出半截淡青丝线,正是他母亲王元姬亲手所绣。 史书中,这位贤王 “性至孝,每见父母画像,必流涕久之”,此刻却在自己的封地,像个被放逐的囚徒。 “殿下,” 他跪下,《徙戎论》残稿落在青砖上,“昔周公旦辅成王,流言止于成王觉悟;今殿下贤过周公,为何甘受猜忌?” 他抬头,看见司马攸案头的《尚书》翻至 “微子之命” 篇,墨笔圈注 “德至者,天报以福”,“关中百姓皆言‘见齐王旗,如见太平’,这是天意!” 司马攸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锈味,手指划过《孝经》中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天意?兄长连王莽的‘白雁献祥瑞’都信,却不信血亲的赤心。” 掀开衣袖,齐王露出小臂上的旧伤 —— 那是泰始六年,替司马炎挡下刺客的剑痕,“去年在华林园,陛下竟问我‘闻卿治青州,颇得民心?’” 郗自信看见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白,忽然想起史书中 “司马炎属意司马攸,然杨皇后泣请立衷” 的记载。 此刻,窗外的积雪压断竹枝,声响惊起寒鸦,正如同这对君臣兄弟间的情分,正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殿下,” 他取出尚书省密函,“杨骏已将关中赈粮折成铜钱,装入自己的私船。羌胡叛乱,就在眼前!” 密函上的朱砂批注刺痛双眼,“若殿下再不出山,恐成‘八王之乱’前兆!” 司马攸的手指骤然收紧,玉珏在掌心留下红印:“江统,你读过《左传》吗?‘郑伯克段于鄢’,袁谭袁尚、曹丕曹植之旧事,亲兄弟尚不能容,何况我与陛下?” 他望向窗外的齐王旗,玄色旌旗在风雪中猎猎,却比太极殿的龙旗干净许多,“陛下若真信我,又怎会在我府中安插三十名黄门郎?” 郗自信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史料:司马攸就藩时,司马炎 “流涕而别”,转身却采纳杨骏建议,“遣校尉追送,限日离京”。 此刻,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里,参汤早已凉透,正如君臣间的信任,在猜忌中渐渐冰冷。 “末将有一策,” 他压低声音,“殿下可效仿汉初贾谊,上《治安策》,陈明‘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再请羊祜将军联名,以军方威望施压。。。” “羊叔子?” 司马攸摇头,“他在襄阳屯田十年,轻裘缓带,与陆抗互通使节,连吴军都称他‘羊公’。” 齐王指尖划过《禹贡》上的荆州水网图,那里用朱砂标着羊祜主持修建的 “檀溪堤坝”,“可朝廷派来的监军,却说他‘专务怀柔,废弛武备’。” 郗自信想起 “羊祜送药与陆抗,抗服之不疑”,那位晋吴边境的传奇将领,此刻正被朝廷猜忌,正如眼前的司马攸。 他望着司马攸案头的《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羊祜去年送来的蜀锦,上面绣着 “共克太康” 四字,锦缎边缘已磨得毛糙。 “殿下,羊将军屯田积谷八十万斛,足够大军三年之用,” 他展开密报,“西陵之战,他故意让吴军‘半渡而击’,实则是给陆抗留退路。此等胸襟,岂是杨骏之流能懂?” 司马攸忽然起身,玄色长袍扫过青砖,露出鞋底的补丁 —— 那是王妃亲自缝的,针脚细密如星图。 此刻窗外的齐王旗,旗角被风雪扯得猎猎作响,恰似羊祜在襄阳城头的青旄麾:“江统,你可知道,陛下上次召见羊叔子,问的是什么?” “末将不知。” “他问,” 司马攸的声音突然轻得像雪花飘落,“‘卿在荆州,可曾思念洛阳的金谷园?’” 他转身,玉珏在腰间发出清响,“金谷园是石崇的奢靡之地,陛下却拿这个试探羊叔子,你说,羊叔子该如何回答?” 郗自信想起石崇与王恺斗富的传闻,又想起羊祜 “身不蓄财,亲旧无所遗” 的记载。 此刻,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里,参汤早已凝结成冻,正如羊祜在襄阳的屯田成果,即将被朝廷的猜忌碾碎。 “殿下,” 他跪下,《徙戎论》残稿在膝头展开,“羌胡问题,非羊将军不能镇;储君问题,非殿下不能定。若您与羊将军联手上书,以‘文武双璧’之威。。。” “联手上书?” 司马攸忽然笑了,笑声惊落檐角冰棱,碎玉般的声响里带着刺骨的凉。 “你可知,上月羊叔子的侄子羊暨来青州,袖口绣着的竟是杨府纹章?” 他指尖抚过案头的青瓷碗,凝冻的参汤表面映出他苍白的脸。 “羊暨走时,留下的锦盒里装着杨骏的玉佩 ——‘贤王多虑,朝廷自有公论’,八个字写在蜀锦帕子上,帕角绣着的,正是杨府的九鸾纹。” 郗自信的瞳孔骤缩,想起史书中羊祜 “疾笃,举杜预自代” 的记载,此刻却从司马攸手中接过那方蜀锦帕子,帕角的九鸾纹在灯火下泛着冷光,与杨皇后的金步摇纹样分毫不差。 他忽然明白,羊祜在襄阳的屯田、怀柔,早已被杨骏视为眼中钉,连亲族都成了监视他的棋子。 “殿下,”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羊将军屯田积谷八十万斛,为的是灭吴大业,杨骏却。。。” “灭吴?” 司马攸打断他,从袖中取出羊祜的密信,火漆印已被小心刮开,露出里面的蝇头小楷。 “‘朝廷疑我与吴通好,监军每日抄录我与陆抗的书信’。” 他指着信末的暗语 “檀溪石裂”,那是羊祜暗指堤坝将被监军破坏。 “羊叔子在信里说,他的青旄麾已被换成杨府的狼头旗,连吴军斥候都笑话他‘晋将无旗,唯有杨幡’。”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腕间的祈福绳,绳结处露出的淡青丝线,突然与羊祜密信的笺纸颜色重合 —— 那是王元姬生前最爱的蜀地青蚨色。 羊祜与司马攸同为西晋名士,此刻却在杨骏的阴影下,如两棵被风雪压弯的青松。 “末将懂了,” 他忽然叩头,额角撞在青砖上,“杨骏要的不是储君贤明,是满朝皆他的提线木偶。” 他展开《徙戎论》,指尖划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的批注,“若让白痴继位,关中二十万羌胡必反,八王之乱会提前十年!” 司马攸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比先前更浓,像朵盛开的红梅。他望着案头的《孝经》,“丧亲章” 的墨迹被泪水洇湿,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攸儿,记住‘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江统,” 他忽然伸手,握住对方递来的《徙戎论》,掌心的温度透过纸页传来,“你可知,我每次写《治河策》,都要在末尾抄一句‘禹敷土,随山刊木’?” 司马攸的指尖划过绢帛上的 “徙戎” 二字,墨迹未干的批注里,藏着他对关中羌胡的万千忧虑。 “大禹治水,尚需‘三过家门而不入’,我等治世,又怎能怕担‘结党’之名?” 郗自信望着司马攸眼中的火光,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 “齐王攸镇青州,政化大行,百姓歌之”。 此刻,这位贤王的袖口还沾着草拟公文时的墨渍,像极了大禹治水时磨出的老茧。 他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风雪中夹杂着灯笼的红光 —— 杨骏的亲卫,来了。 “齐王殿下,” 为首的校尉踢开书房门,铁靴碾过积雪,“杨大将军有请,共商‘关中赈粮’事宜。” 他的甲胄上绣着醒目的九鸾纹,腰间环首刀的穗子,正是杨府独有的茜红色。 司马攸的手指骤然收紧,玉珏在《徙戎论》上留下压痕:“深更半夜,杨大将军好兴致。” 他望向郗自信,目光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歉意,“江统,你先退下 ——” “殿下!” 郗自信突然跪下,《徙戎论》在青砖上展开,“末将昨夜已将关中密报送入尚书省,杨骏若敢加害殿下,天下百姓 ——” “天下百姓?” 校尉冷笑,刀鞘撞击门框发出清响,“杨大将军说,齐王幕僚妖言惑众,私通羌胡。” 他甩出铁链,铁环碰撞声惊飞梁上积雪,“带走!” 郗自信被拽起时,看见司马攸案头的青瓷碗终于翻倒,冻住的参汤在砖上划出裂痕,像极了西晋王朝即将崩塌的裂痕。 他望向齐王,对方正用身体挡住案几上的《治河策》,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校尉可知,” 郗自信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尚书》有云‘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甲胄上的九鸾纹,“杨骏专权,如王莽篡汉,终将 ——” 话未说完,铁鞭已抽在他后背。剧痛中,郗自信看见司马攸的玉珏从腰间滑落,蟠龙纹在雪光中一闪,如同史书中那些未竟的理想,终将被风雪掩埋。 雪越下越急,亲卫们的灯笼在风雪中化作几点昏黄,如同西晋王朝最后的烛光。 郗自信被拖过庭院处以极刑之时,仿佛听见了司马攸的低喝。。。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第85章 侍中羊琇 “宿主,谏言司马攸的想法挺好,但是得小心被司马炎杨骏他们查到呀,司马炎之所以不选择司马攸为继承人,可也有妒贤嫉能他的这个兄弟的名声比他大的原因呀”。机械女声惋惜道。 “被栽赃嫁祸实在是难躲呀,没罪不是也有莫须有的罪嘛”,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洛阳城内,身份是侍中羊琇,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太康四年春,洛阳金谷园的杏花正盛,石崇的酒船在绿波上摇曳,丝竹声中夹杂着官员们的谄笑。 郗自信抚着腰间的侍中鱼符,绣着九章纹的朱红官服下,藏着从尚书省偷抄的《东宫日录》,纸页间还夹着几片未干的羌胡降表。 这次穿越成了司马炎的表弟侍中羊琇,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满是与司马炎少年时驰马射猎的场景。 案头的青铜酒樽刻着 “泰始” 二字,正是二十年前两人共饮时所铸。 “羊侍中,陛下召您入太极殿。” 值殿宦官的声音打断思绪,鱼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出郗自信眼底的血丝 —— 他昨夜刚看完司马衷在华林园 “观虾蟆为官私” 的荒诞记录。 踏入殿内,司马炎正倚在龙榻上,手中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酒液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紫。 杨皇后的金步摇斜坠在鬓边,九翚翟衣上的珠翠随着呼吸轻颤,案头摊开的《世子起居注》上,司马衷的 “日课” 依旧是几行歪斜的 “天地玄黄”,竟无一丝长进。 “羊琇,” 司马炎的声音带着醉意,琉璃盏在掌心转动,映出郗自信胸前的九章纹,“听闻你近日常与齐王往来?” 郗自信跪地叩头,玉笏触地发出清响:“陛下,齐王在青州兴修水利,百姓歌曰‘攸公至,仓廪实’。反观太子 ——” 他从袖中取出《东宫日录》,纸页展开时,“何不食肉糜” 的记载刺痛殿内的熏香,“昨日朝堂议事,太子竟问‘地震是否因地龙翻身’。” 杨皇后的金步摇骤然一震,鲛人泪坠子划过《起居注》:“侍中这是要效仿霍光废立?” 她的声音如冰锥刺骨,“昔年汉武帝立刘弗陵,尚需‘杀母立子’,陛下怎会学此等苛政?” 郗自信喉间一紧,想起史书中 “武帝托孤霍光” 的典故,却见司马炎的手指在琉璃盏沿划出深痕。 “皇后明鉴,” 他抬头望向司马炎,“昔年陛下与臣射猎北邙,曾言‘若嗣子不贤,当仿光武帝废刘强立刘庄’。今齐王贤明,正合陛下当年之志。” 司马炎的瞳孔骤缩,琉璃盏 “当啷” 落地,酒液在青砖上蜿蜒,如同当年征讨东吴的血路。 他忽然想起泰始十年,羊祜在襄阳送来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 “灭吴必用奇计”,而杨骏却在朝堂说 “羊祜屯田是养寇自重”。 “够了!” 杨皇后猛地起身,九鸾钗划过案几,在《起居注》上留下五道血痕,“侍中久掌机密,难道不知‘立嫡以长’乃太祖武皇帝遗训?” 她望向司马炎,眼尾的金粉在火光中明灭,“陛下可还记得,景元四年,是谁在司马昭大将军灵前力保衷儿?” 殿内的铜漏突然发出 “滴答” 声响,司马炎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郗自信腰间的鱼符上 —— 那是咸宁元年亲赐的 “侍中” 官凭,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 “羊琇,”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明日随朕去华林园,看看太子的‘治国之才’。” 退出殿外时,郗自信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太极殿的铜门在身后闭合,门缝中漏出杨皇后的低语:“陛下,羊琇与齐王穿一条裤子,怕是要学王莽 ——” 宫道上,杏花随风飘落,郗自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时,只见齐王司马攸的幕僚气喘吁吁赶来,袖中露出半片染血的竹简:“侍中大人,齐王被杨骏弹劾‘私藏甲胄’,昨夜已被收押!” 郗自信望着竹简上的血字,忽然想起史书中 “司马攸被诬,愤怨发疾而亡” 的记载。 他摸了摸怀中那个江统上奏的《徙戎论》残稿,上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的批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是夜,华林园的灯火映着司马衷的痴笑。 郗自信站在九曲桥边,看着这位未来的皇帝追着流萤乱跑,冠冕歪坠,玉带拖地。 司马炎的身影在假山后若隐若现,手中握着的,正是他白天呈递的《东宫日录》。 “父皇快看!” 司马衷突然指着池中的月影,“月亮掉水里了,快派人捞上来!” 郗自信看见司马炎的背影猛地一颤,手中的《日录》被捏得皱巴巴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假山后,杨皇后的金步摇闪过,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 “陛下,” 他踏前半步,靴底碾碎落在青砖上的杏花,“太子之愚,天下共知。若传位与他,恐成‘何不食肉糜’之笑柄,更遑论治理天下?” 司马炎转身时,郗自信看见他眼中竟有泪光:“羊琇,你可知朕为何一直重用杨骏?” 他的声音低沉如暮鼓,“八王拥兵,门阀林立,朕需要杨氏来制衡宗室。” 郗自信忽然想起史书中 “八王之乱” 的惨状,想起永嘉年间的胡人铁骑,想起中原陆沉的血火。 他忽然跪下,额头触地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陛下,制衡之术,需用贤能。齐王攸在青州,增户十万,牛羊遍野,此等贤王,才是制衡之道!” 司马炎的手指划过《日录》上的 “何不食肉糜”,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贤王?朕每次看见攸弟,就想起父皇临终前的话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望向华林园的漫天杏花,“朕怕呀,怕攸弟继位,朕的子孙会像曹爽一样,被诛灭三族。” 郗自信的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司马炎的顾忌 —— 不是太子的痴愚,而是宗室相残的恐惧。 他忽然想起曹操临终前对曹植的忌惮,想起曹丕对曹植的迫害,历史的轮回,西晋的得位不正,此刻正碾过西晋的朝堂,渐渐熄灭了它的国祚。 “陛下,” 他取出怀中的《三国志·魏书》残页,上面 “挟天子以令诸侯” 的记载刺痛双眼,“昔年曹丕惧曹植,终成七步诗之憾;陛下若惧齐王,恐成八王之乱之祸。” 司马炎猛地转身,琉璃盏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够了!明日早朝,朕会宣布 ——”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宣布太子监国。” 郗自信望着司马炎离去的背影,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杨皇后的金步摇闪过,她的九翚翟衣拂过杏花,如同死神的裙摆。 是夜,郗自信在侍中府接到密报:齐王司马攸在狱中 “发疾”,药碗里检出剧毒。他望着案头的青铜酒樽,想起少年时与司马炎共饮的场景,泪如雨下。 翌日,司马攸薨逝。 郗自信站在齐王墓前,看着司马炎送来的 “贤王” 谥号,忽然明白,有些历史的车轮,不是一个小小的穿越者的螳臂可以阻挡的。 伴随着齐王司马攸的死,郗自信所穿越的羊琇的这具身体也像历史上那样——“因为直言进谏触怒了皇帝,被贬为太仆。羊琇失宠后愤怒怨恨,于是发病,因为病情严重请求退休。后来他被任命为特进,加授散骑常侍,回到家后,不久去世。”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叕一次,卒”。 第86章 李吉甫登场 “宿主穿越成司马炎的旧识,努力了也知道了司马炎的顾虑,还是没有成功,真的很遗憾呀”机械女声笑着说道。 “本任务宿主您死完这一次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五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叕死亡,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满脸期待。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中唐名相李吉甫,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中唐名相李吉甫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不就是那个唐宪宗时以门荫入仕后当了两次宰相的地理学家嘛?系统大佬,你靠不靠谱呀。我承认李吉甫他很有学问,但是这个任务他能行吗?” “嘘,他可是“元和中兴”的重要推手,能让唐朝在安史之乱后的第一次复兴中焕发新的生机的宰相,既然能被召唤出来,那就肯定行滴,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李吉甫的生命最后一刻还在完善着征伐淮西的计划,待他将朝堂之上及门户之内的各个事项安排妥当后,即撒手人寰。。。 ———————— 李吉甫再次醒来时,因在西晋大臣羊琇那里叨扰数日,了解了这个时代,故对西晋这个陌生的环境适应的很快,他觉着,既然已来到西晋,那就有义务为这个即将陷入乱世的时代做点什么。 很快,他的心中已经定计。。。 殿内烛火摇曳,十二根蟠龙柱在壁上投下扭曲的影,熏香混着酒香在空气中浮沉。 司马炎斜倚龙榻,手中琉璃盏映出半张倦怠的脸,玄色衣袍敞着,露出胸前数道旧年征战的疤痕。 杨皇后端坐在侧,九翚翟衣上的珠翠随呼吸轻颤,鬓边那支南海鲛人泪雕琢的步摇,正将烛火碎成点点银斑。 “陛下,宫外有人求见,称持后世图志可解储君之难。” 值殿宦官的通报打破寂静。 殿门轰然开启,风雪卷着一人青衫摆角而入。 来者年约四十,面容清瘦,双鬓微霜,腰间悬着非晋非唐的铜鱼符,袖中隐约露出半卷绘满朱线的绢帛。 “臣李吉甫,参见陛下。” 来人长揖及地,袖口翻卷间,唐式交领内衬一闪而过,“臣来自四百年后,虽为后世之人,却曾遍阅晋史,今见陛下为储君事烦忧,特献《青州民屯图》。” 司马炎指尖摩挲琉璃盏沿,目光落在展开的绢帛上。 图中青州地界被朱笔勾勒得格外清晰,汶水灌区如血脉般纵横,旁注 “屯田十万顷,户口二十万,亩产三斛”,较此前呈递的《劝农疏》更详实三分。 “卿是何人?为何知晓我晋室政务?” 司马炎声音低沉,指尖划过图中 “齐王攸” 治所标记。 “臣曾为后世唐宪宗朝宰相,主修《元和郡县图志》,遍考天下地理。” 李吉甫指尖轻点图中汶水渠。 “此渠与臣在淮南所修芍陂同工,可使贫瘠之地亩产倍增。齐王治青州五载,仓储足支十年,此等政绩,岂是‘何不食肉糜’者能及?” 杨皇后的金步摇骤然晃动,玉簪重重敲在案几上:“大胆!我晋室立嫡以长,岂容后世竖子妄言!” 九鸾钗划过《世子起居注》,在 “天地玄黄” 的歪扭字迹旁留下淡淡划痕。 李吉甫转身对皇后一揖,袖中又抽出一卷《八王势力图》,绢帛展开时,殿内烛火竟似暗了几分。 图中用墨线清晰标出诸王封地:汝南王辖七郡却无屯田标记,楚王封地钱粮数字虚浮,唯有齐王青州用朱砂圈出 “实控人口百万,粮草可支三年”。 “皇后可知,” 李吉甫指尖划过诸王封地,“此图暗合唐初藩镇之鉴。 若立愚钝储君,诸王必如汉末袁绍兄弟,拥兵割据。 臣更忧关中羌胡二十万 ——” 他抖开第三卷《羌胡内附图》,羌族部落分布如繁星密布,“他们已言‘晋无贤王,吾等当自立’,此等隐患,非贤君不能镇。” 司马炎的手指在 “冯翊郡羌寨” 标记上顿住,想起泰始年间羊祜的屯田奏疏,喉头滚过一声低叹。 殿外忽有骚动,数名青州百姓被推搡而入,衣履带雪,其中一人怀中掉出半片竹简,字迹歪斜却清晰:“齐王开义学,小儿能诵《孝经》,凿水渠,老翁知辨五谷。。。” “陛下明鉴!” 百姓未及说完,便被杨骏亲卫拖出,衣摆扫过殿中地砖,留下几道泥印。 李吉甫趁机呈上最后一卷,图中字迹斑驳,竟似被火燎过:“此乃臣据天象推衍的未然之景。” 司马炎看清图中 “永嘉之乱” 后的中原景象:城池焚毁如废墟,流民如蚁群迁徙,白骨蔽野处用朱砂写着 “五胡乱华,中原陆沉”。 杨皇后的鲛人泪坠子 “当啷” 落地,她盯着图中惨象,声音发颤:“妖、妖言惑众。。。” “陛下可曾读《三国志》?” 李吉甫忽然转向司马炎,声音放柔,“曹丕忌曹植,终成七步诗之憾;今陛下若忌齐王,恐成八王之乱,让五胡趁虚而入。齐王攸在青州,行唐式均田制,开义学,胡汉百姓皆服其德,此等贤王,正是陛下制衡诸王、安抚羌胡的上策。” 殿内寂静如死,唯有铜漏 “滴答” 作响。 司马炎盯着李吉甫腰间的铜鱼符,忽然想起泰始十年,羊祜在襄阳送来的地图,也曾用朱笔标着 “灭吴必用奇计”。 此刻,眼前之人虽身着异代衣冠,眼中却燃着与羊祜相同的灼灼之光,或许上天也觉着名臣不能再被辜负。。。 “传旨 ——” 司马炎突然拍案,琉璃盏中的酒液溅出,在青砖上蜿蜒如血,“齐王攸即日起监国,太子迁居许昌。杨骏 ——” 他望向面色惨白的皇后,“暂居椒房殿,无诏不得出。” 杨皇后的玉簪 “当” 地跌落在地,九翚翟衣上的珠翠叮当乱响,她踉跄着跪下,鬓边鲛人泪碎成数瓣:“陛下,衷儿是您的骨血。。。” “朕的骨血,更该是晋室的骨血!” 司马炎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目光扫过李吉甫手中的图志。 “昔朕怕重蹈曹魏覆辙,怕宗室相残,却忘了 ——” 处于高位的帝王指向青州方向,“真正的贤王,只会让江山更稳。” 李吉甫默默收图,袖中《元和郡县图志》的边角露出一行小楷:“胡汉一家,始于阡陌。” 殿外风雪呼啸,却掩不住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 那是齐王攸的监国仪仗,玄色旌旗上 “劝农” 二字在烛火下格外醒目。 第87章 图志经纬 太康五年正月,洛阳城尚被残雪覆盖,宣阳门却已热闹非常。 三十六名石匠踩着松木架,手持錾子在城门石额上细细的雕琢,伴随着青灰色石粉簌簌飘落,露出李吉甫手绘的《九州劝农图》轮廓。 图中青州汶水渠如银龙蜿蜒,渠旁密注 “屯田十万顷,亩产三斛,惠及十万户”,每个字迹都填以朱砂,在冬日阳光下红得刺目。、 司马攸身着玄色朝服,腰间玉珏刻着 “劝农” 二字,正对着诸王展开半卷图志:“诸位王叔兄弟请看,汶水渠自泰始七年开凿,至今已贯通青州南北,可引汶水灌溉盐碱地十万顷。” “去年秋收,渠畔百姓亩产粟米三斛,较旧制倍增。” 齐王的指尖划过图中密集的红点,“这些是新立的义学,每村一塾,胡汉孩童同诵《孝经》。” 汝南王司马亮盯着自家封地所在的豫州,图上仅有稀疏的墨点标注 “垦田无增”,面皮不禁绷紧:“齐王治农确有成效,然储君乃国本,岂可因一州之绩动摇宗法?” 李吉甫踏雪而来,青衫下摆沾满冰渣,袖中《百官考课图》沙沙作响:“王爷可知,此图非止表面所现,其实另有玄机。” 他展开图卷,各州郡守名下分三栏标注 “垦田数”、“户口增”、“漕运畅”,汝南郡三栏皆空,而青州栏内朱笔连勾。 “今陛下已准臣所请,仿后世唐制分天下为十道,每道设观察使,兼管农桑、刑狱、户籍。日后诸王封地若无水渠、义学、仓储,考课必落下等。” 司马炎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下百姓扛着去岁缴收的新麦走过,麦秆上还沾着青州的泥土。 他想起昨夜在尚书省见过的《青州义学分布图》:每十里一座竹篱学堂,堂前立着 “胡汉同塾” 的木牌,羌人孩童与汉人少年共坐石案,临摹李吉甫亲自绘制的《农桑图》。 “陛下,” 李吉甫拾级而上,衣摆拂过石额上未干的朱砂,“臣已着人在每道观察使府中置‘图志阁’,藏各州田亩、户籍、兵械图。日后调兵征粮,皆需对照图册,杜绝诸王私囤。” 太极殿内,杨骏的私宅正被校尉搜查。 李吉甫早将《杨骏贪腐路线图》暗呈司马炎,图中用墨线标出其私船往返于关中与洛阳,每艘船的龙骨暗刻 “杨” 字水纹,与《淮南漕运图》中记载的江淮漕帮标记丝毫不差。 校尉从密室中搜出的伪造 “齐王谋反信”,刚展开便在阳光下显露出破绽 —— 墨线中隐约浮现 “泰始” 二字的微缩纹,正是李吉甫特制的防伪印记。 “报!” 一名校尉拎着半块鎏金印信闯入,“在杨骏书房发现密图,标注八王封地的薄弱处!” 司马炎盯着印信上歪斜的 “反” 字,忽然想起李吉甫初到时说的话:“凡图志必有暗记,臣在墨中混入磁石粉,遇铁则显纹,遇火则现形。” 他望向窗外,齐王攸的监国车驾正经过朱雀街,车辕上的青铜轸饰刻着 “均田” 二字,与宣阳门的图志遥相呼应。 宫外,青州百姓代表跪在雪地里,捧着装有新麦的陶瓮。 瓮身用红漆绘着汶水渠的简易图,旁注 “齐王教我凿渠,今岁无饥”。胡族商队的驼铃声中,一位羌人老者指着图志上的 “胡汉同井” 标记,对随行的汉人弟子道:“李大人说,渠水不分胡汉,喝了这水,便是同一条渠里长大的人。” 太学内,李吉甫正在指导博士们修订《晋律》,案头摊开《羌胡内附图》:“冯翊郡的姚氏、苻氏,可许其首领世袭,但须将嫡子送入太学。” 他用狼毫在图中圈出数个红点,“此处设‘质子馆’,教胡族子弟习汉字、算学,三年后可任本族长史。此乃后世唐时的‘羁縻府州’之法,化干戈为玉帛。” 暮色初合时,洛阳城头燃起三十六盏青铜灯,灯光沿着《九州劝农图》的渠线次第亮起,宛如一条璀璨的光带缠绕城池。 司马炎站在城楼上,回想着前些时日视察齐王攸的封地时,家家户户腾起的袅袅炊烟,那里的胡汉百姓正照着图志开垦新田,渠水在月光下闪烁如银链。 “陛下可曾想过,” 李吉甫望着灯火渐次远去,“当年禹铸九鼎定九州,如今我等以图志定天下。墨线所及,不仅是疆土,更是百姓的生计。” 司马炎轻抚石额上未干的朱砂,忽然想起泰始年间与羊祜登泰山的场景。 那时他们望着苍茫大地,空有统一天下的壮志,却困于立嫡之礼。 如今诚赖上苍庇佑,圣者临朝救世,假后世唐相李吉甫之手,让他看清——真正的国本,从来不是嫡长子的血统,而是让百姓能吃饱饭、读上书、在同一片渠水中浣衣耕作的安定。 雪不知何时停了,宣阳门的石额上,“九州劝农图” 已初现全貌。 匠人最后凿下 “胡汉一家” 四字时,一只麻雀落在图中汶水渠的刻线上,叽叽喳喳叫着,振翅飞向齐王封地的方向。 在青州那里的义学中,传来孩童们混杂着羌语口音的阵阵诵读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这一夜,洛阳城的每座官署都亮起了灯火。 尚书省的官吏们对照着李吉甫新制的《郡县户籍图》核点人口,太学的博士们依据《羌胡内附图》编纂胡汉字典,连城门守卫都收到了袖珍版《城防图》,图中详细标注了每处隘口的胡汉驻军分布。 而在狱中的杨骏,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外戚盯着墙上斑驳的光影,终于明白李吉甫的图志为何能让司马炎下定决心。 那些看似冰冷的墨线,实则是织就盛世的经纬,每一道都牵着百姓的衣食住行,牵着胡汉的休戚与共。 雪后初霁的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宣阳门的图志。 一位汉人农夫与身后的羌族雇工走过,指着图中汶水渠的走向:“来年开春,咱就按这图上的法子,在渠尾开个互市埠头,你用羊毛换我的粟米,如何?” 雇工点头,腰间的狼首玉佩与农夫的玉璧佩饰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李吉甫站在城楼下,看着这一幕,袖中《元和郡县图志》的晋室修订版已初具雏形。 他知道,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不仅是地理图籍,更是一种信念——当墨线落在百姓的田亩间,当图志刻进城池的门额上,文明的融合便有了最坚实的根基。 而那些在图志上奔走的身影,无论是凿渠的匠人、授课的博士,还是耕田的百姓,终将在历史的长卷上,绘就比任何星图都更璀璨的治世图景。 第88章 胡汉图融 太康六年深秋,长安未央宫遗址笼罩在薄霭中。 断壁残垣间,新修的 “均田阡陌” 如棋盘般整齐铺展,夯土田埂上覆盖着初霜,每十里矗立的石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李吉甫与司马攸并立高处,望着羌人百姓在汉家农师指导下播种冬麦,铁犁划过冻土的 “咔嚓” 声,与远处羊群的咩叫交织成曲。 “殿下请看,” 李吉甫展开半幅《关中水利图》,绢帛上泾渠如银蛇游走。 “此渠引泾水灌田,参照臣在唐时重修的郑白渠,可润良田二十万亩。渠石上凿刻‘胡汉同井,永息干戈’八字,每字深及半寸,百姓取水时触手可及。” 司马攸点头,目光落在图中用朱砂圈出的 “五丈原”。 五十余年前诸葛亮屯田的故地,如今布满整齐的田垄,汉家农妇与羌族少女共执木耒,将苜蓿种子撒入冻土。 “当年武侯屯田,今我晋室续耕,” 齐王忽然轻笑,“倒是应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古话。” “更妙在‘胡汉通婚图’。” 李吉甫又展一卷,冯翊郡的户籍图上,“双姓户” 的朱红标记已占三成。 图中某户旁细注:“羌人姚戈娶汉女李氏,子随母姓,名‘李归’,取胡汉归心之意。” 他指向远处田埂,一位骑牛孩童正与汉人少年嬉戏,腰间玉佩半刻狼首半刻玉璧,“此子父汉母羌,开春便入太学,日后必成胡汉通译之才。” 马蹄声打破寂静,凉州刺史快马加鞭而至,衣甲沾满西北风沙:“陛下,羌族首领率部万余求见,称愿献良马千匹,求置‘凉州都护府’!” 李吉甫展开《凉州兵屯图》,指尖划过图中星罗棋布的红点:“臣早命每五千军士驻一屯田点,垦荒自给。羌人见我军耕战兼备,岂敢轻动?” 图中每个红点旁皆注 “可屯粮万石,驻骑兵三百”,“请陛下准其归附,设胡汉共治之府,以羌人为长史,汉人为司马,分掌民政与屯戍。” 洛阳太学内,晨钟刚响过三遍,三十名羌胡子弟便捧着竹简涌入课堂。 李吉甫亲自讲授《禹贡》,案头摆着晋唐两朝舆图,其中《西域图记》用朱砂勾勒出故汉之张骞通西域的路线。 “昔禹分九州,今我晋室依图定策,” 他的狼毫划过 “冯翊郡” 标记,“胡汉皆为编户,纳税同律,求学同塾,此乃‘混一华夏’的根基。” 一名羌人少年举手提问:“先生,我族羊皮地图与晋室图志为何不同?” 李吉甫微笑,展开一幅胡汉双语对照图:“地图虽殊,山水同源。待你学成归乡,可将晋室的‘均田法’绘入羊皮,让族人知晓,渠水所到之处,皆有良田可耕,有学堂可读。” 课后,少年摸着图志上的 “幽州” 标记,对汉人同窗道:“阿父说,若学好算学,便可去幽州互市,用羊毛换铁器。”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辚辚车声 —— 那是满载中原典籍的车队,正送往凉州新立的 “胡汉学宫”。 与此同时,洛阳椒房殿内,杨皇后正盯着火盆中卷曲的《世子起居注》残页。 “天地玄黄” 的字迹在火光中时明时灭,像极了她逝去的权势。 案头摆着新送来的《齐王监国政令》,其中 “胡汉通婚免赋三年” 的条款刺得她眼眶生疼。 “当年若听羊祜之言,何至今日。。。” 她喃喃自语,鬓边金步摇已换作素银簪,再无昔日的珠光宝气。 长安郊外,新立的 “胡汉和亲碑” 前,鲜卑首领拓跋绰正在主持一场特殊的婚礼。 汉家新郎身着青衫,鲜卑族新娘披着羊毛织就的红盖头,两人共同捧起盛有麦酒与羊奶的双耳陶瓶,倾倒在石碑基座。 “从此,胡汉便是同一渠水养的人。” 拓跋绰的声音混着西北口音,在旷野中回荡。 碑身刻着李吉甫手书的 “日月所照,皆为晋民”,每个字都填以金粉,在夕阳下闪耀。 碑后,一支长长的队伍正蜿蜒而来:汉人挑着铁犁,羌人、鲜卑人赶着羊群,队伍中央的木车上,载着新刻的《农桑图》与《胡汉字典》。 孩子们追逐着,手中的羊皮鞭与汉家纸鸢在风中交织,惊起寒鸦数只,飞向缀满星斗的天际。 暮色中,李吉甫与司马攸漫步在泾渠畔。渠水倒映着漫天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新修的石堤上。“殿下可曾想过,” 李吉甫忽然驻足,“百年乃至千年之后,当胡汉孩童共诵《诗经》,共祭炎黄,便是我等今日凿渠的真意。” 司马攸望着渠中漂流的灯盏 —— 那是百姓为祈丰收放的 “平安灯”,胡汉文字的祈福语在水面闪烁。 齐王忽然想起初入洛阳时,百姓捧着新麦跪在雪地里,想起太学中胡儿少年眼中的渴望。 这些在图志上看似冰冷的墨线,原来早已化作百姓手中的耒耜、学堂里的竹简、通婚时的酒盏,织就成比任何疆土更牢固的纽带。 是夜,长安城楼燃起烽火,不是警示外敌,而是庆祝胡族归附的信号。 晋武帝大喜之下,诏曰大赦天下,与民同乐。 火光中,李吉甫正在修订《羌胡内附图》,新增的 “凉州都护府” 标记旁,他工工整整写下:“以图为媒,胡汉为亲,此晋室万年之基。” 墨笔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驼铃与童谣交织的声响,惊起数只夜枭,飞向缀满星斗的夜空 —— 那是通往西域的商队启程了,驮着的不仅是丝绸瓷器,更是一卷卷承载着文明融合的图志。 ———————— 作者问个事,明天完结晋传痴儿的任务,读者老爷们有啥想补的历史遗憾和历史人物?欢迎留言,后天新任务。 第89章 图穷匕见 太康七年冬,洛阳城飘着细雪,杨骏私宅的密室却燃着熊熊炭火。 青铜灯台上,十八盏羊油灯将四壁照得通明,墙上挂着七幅《八王势力图》,用朱砂标着诸王封地的兵力与粮储。 得拜司马炎大赦天下所赐,放归家中的杨骏盯着齐王攸的青州地界,指尖在 “屯田十万顷” 的批注上划出深深的指甲痕。 “大人,最新特意伪造的‘齐王谋反信’已按您的吩咐,” 谋士捧着绢帛上前,声音压得极低,“用的是凉州贡纸,墨色掺入了波斯藏青。” 杨骏接过信笺,烛火在金丝眼镜上跳动,映得他面容扭曲。 忽然,他瞳孔骤缩 —— 信纸上的墨线在火光下泛着微光,隐约显露出 “泰始” 二字的微缩纹,像嵌在墨色里的细针。 “蠢货!” 急于攻诘政敌的这位前宰相猛然将信摔在炭盆中,火舌瞬间吞没绢帛,“这是李吉甫的防伪暗记!他早就在每幅图的墨里混了磁石粉,遇火便显形!” 谋士跪地叩头,额角撞在青砖上:“大人,那我们展开的谋划。。。” “不变,正常进行!” 杨骏抓起案头的《伪造诏书图》,图中用虚线圈住司马攸的青州。 “明日朝会,便说齐王私囤兵器,这图上的兵器库标记,是从他府中小厮处买的!”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巨响,铁甲撞击声与喝令声交织如雷。 “奉陛下令,搜查杨府!” 十八名虎贲卫撞开密室门,铁槊映着灯光,在杨骏惨白的脸上投下森冷的影像。 太极殿内,司马炎展开李吉甫新呈的《晋室漕运图》,图中用细如发丝的墨线标注着每艘官船的编号、路线与载重。 “卿如何断定杨骏的私船刻有‘杨’字水纹?” 帝王的指尖划过图中 “黄河漕运段”,数十个 “杨” 字水纹标记如星点散布。 “臣在后世唐朝追查盐铁走私时,” 李吉甫拱手,袖中露出半卷《淮南漕运记》,“发现但凡私帮,必在船舵刻暗记。杨骏的私船用‘三叠浪’纹,却不知这纹样早两年前便被臣纳入《漕运管制图》,如今不过是自投罗网。。。” “故地重游”的杨骏在狱牢中盯着校尉呈上的鎏金印信,终于发出悲笑。 印信上 “齐王谋反” 四字在烛火下扭曲,宛如他破碎的野心。 铁窗外飘着细雪,寒气顺着砖缝渗入,冻得他膝下的草席簌簌作响。 “大人,这是从您密室暗格搜出的。” 校尉将印信掷在石桌上,金属碰撞声惊起墙角老鼠,在潮湿的砖地上拖出细长的影子。 杨骏捡起印信,指腹擦过印纽上的蟠螭纹,忽然发现龙爪间隐约刻着极小的 “泰” 字 —— 正是李吉甫所说的 “泰始” 暗记。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宣阳门看见的《九州劝农图》,石额上的朱砂字迹里,每个笔画中都藏着细小的 “吉” 字,当时只道是匠人闲笔,如今方知是层层叠叠的防伪纹。 “李吉甫。。。” 他的声音混着痰音,“好个‘图穷匕见’,你早在每幅图里埋下了天罗地网。” 牢门 “吱呀” 推开,李吉甫身着青衫踏入,袖中《百官考课图》的边缘露出一角。 “杨公可知,为何你仿造的屯田图总是缺了渠闸标记?” 他凝视着杨骏充血的双眼,“因为真图的渠闸位置,藏在《水经注》的注脚里,而你府上的藏书,独缺那卷。” 杨骏猛然抬头,想起自家书阁里确实少了卷汉朝版本的《水经注》—— 那是李吉甫初入洛阳时,即为他精心准备的 “诱饵”。 烛火忽然晃动,映得李吉甫腰间的铜鱼符泛着冷光,那是故唐皇帝赐予他的 “察访使” 符,此刻却成了晋室的 “照妖镜”。 “你以为伪造几封书信,就能干扰储君之事?” 李吉甫指尖划过石桌上的《伪造诏书图》,“可惜你不知,每道渠线、每个屯田点,都是老臣亲自丈量。就像这洛阳城的地下水脉 ——” 他指向墙壁渗水处,“图中暗标三十处泉眼,你私挖的密道,恰好经过第廿七处,怎能不被发现?” 狱卒搬来火盆,杨骏忽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老鼠形状。 他回想起数十年前,在泰始殿外初见司马炎,那时的皇帝还是个能弯弓射虎的少年,而他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吏。 如今权倾一时,却败在了后世唐人的一卷卷图志之下。 “知道为何留你性命么?” 李吉甫忽然压低声音,“陛下要让天下人看清楚:哪怕是八王舅父,只要图上没有屯田、没有义学,便是违背了‘九州共耕’的天道。。。” 太极殿内,司马炎正在批阅李吉甫新呈的《八王封地改良图》。 汝南王封地旁用蓝笔批注:“可凿渠引汝水,设屯田都尉,胡汉各半。” 楚王封地则标着:“山林可伐,木材需经洛阳勘验,不得私售。” “陛下,” 齐王攸捧着《劝农使巡视图》入殿,皂色朝服上还沾着城外的雪粒,图轴末端的玉镇纸刻着 “民生在勤” 四字,正是司马炎亲赐的御笔。 司马炎搁下狼毫,目光扫过图中用不同颜色标注的十道巡查路线:青州用朱红,豫州用墨绿,凉州用靛蓝。 每条路线旁皆注有 “可垦荒地”“现存隐患”“胡汉户数”,字迹工整如刀刻。 “幽州传来急报,” 齐王攸展开图卷,指尖停在北方边界,“乌桓族愿以千匹战马换《农桑图》百卷,称‘愿学晋人耕织’。” 图中幽州互市埠头用金粉勾勒,港内船只鳞次栉比,“臣建议设‘茶马司’,专管胡汉互市,以茶盐换战马,以典籍换牛羊。” 李吉甫适时上前,袖中《西域图记》露出一角:“幽州互市若成,可连缀起从辽东到西域的商道。臣已在图中暗标十三处水草丰美之地,可设‘胡汉驿馆’,供商队歇脚。”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百姓代表抬着新麦踏入殿中,麦秆上系着羌汉双语的祈福带。 “陛下,” 为首的汉人老者跪地,“冯翊郡的胡汉百姓合凿新渠,今岁亩产四斛,特献‘合穗麦’。” 金漆木盘中,两株麦穗共生一茎,胡汉百姓的手泽尚在穗芒间。 司马炎起身接过麦穗,忽然看见麦秆上刻着细小的图志符号 —— 正是李吉甫设计的 “屯田告成” 暗记。 他望向殿外,雪光映得宣阳门的《九州劝农图》愈发清晰,忽然轻笑:“当年朕怕立贤乱制,如今方知,贤王与良图,才是最大的‘制’。” 狱牢中,杨骏盯着石墙上的水痕,听着远处传来的百姓欢呼声。 他忽然想起李吉甫初入洛阳时,自己曾在酒肆听见的议论:“那后世应天而来的先生,袖中藏着天下,每道墨线都是活的,能长出粮食,能教胡儿识字。”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被他视为儿戏的图志,实则是织就盛世的经纬。 李吉甫不是在画地图,而是在为晋室勾勒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 一条让胡汉百姓共耕共学、让九州大地共享文明的路。 “报 ——” 校尉闯入牢房,“凉州快马传讯,羌族首领已率部归降,愿按图志划分牧场与屯田!” 杨骏望着铁窗外飘飞的细雪,回想着泰始年间随司马炎北征往事。。。 良久之后,又盯着李吉甫送来的《百官考课图》,看着自己治下的弘农郡被蓝笔圈出 “虚报田亩”,终于发出悲笑:“原来你早在图中设下天罗地网,从垦田数到漕运线,无一不是你的棋子。。。” 宫外,齐王攸正在尚书省部署 “劝农使” 巡查各州。 李吉甫亲手绘制的《劝农使巡视图》上,每道路线都精准避开诸王封地的险要处,却又能直达百姓聚居的屯田点。 “如此,既可查访民生,又可防诸王生变。” 他对司马攸低声解释,“当年臣在后世,便是用此法平定各地藩镇。” 雪夜,洛阳城亮起三千盏防风灯,沿着《九州劝农图》的渠线排列,宛如一条璀璨的银龙。 李吉甫在图志卷尾题下 “地者,国之基;图者,民之镜”,墨字未干,便被司马炎盖上了传国玉玺的朱印。 第90章 星图终章 太康八年春,洛阳灵台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中。 高达三丈的青铜浑天仪矗立中央,十二道青铜环带镌刻着二十八星宿,在初升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李吉甫身着青衫,广袖垂地,正握着青铜圭臬的校准旋钮,衣摆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内衬的唐式交领,那一抹月白与浑天仪的青灰相映成趣。 司马炎扶着石栏拾级而上,玄色帝袍的下摆拖过刻着星图的石阶,鬓角的华发在晨光中微闪,却难掩眸中清亮。 经年的治国岁月,让这位曾经的帝王褪去了早年的犹豫,眉间尽是治世明君的清朗。 他抬手按住浑天仪的赤道环,触感冰凉,却比当年在太极殿握琉璃盏时更觉踏实。 “陛下请看,” 李吉甫的指尖划过天球仪上的 “天市垣” 区域,青铜铸刻的主星在阳光下格外明亮,“此星名曰‘帝座’,光芒稳定如烛,正是‘天下安定’之兆。 昔年臣在唐时,曾观此星明亮于西南,知宪宗皇帝必能平定淮西之乱。今日观之,其辉更盛,正应大晋的‘太康之治’。” 司马炎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天市垣诸星排列如街市,主星居中,诸星环伺,恰似如今九州郡县围绕洛阳的盛景。 他忽然伸手,抚过石案上摊开的《元和郡县图志》晋室抄本,羊皮纸页上,青州地界用朱砂勾勒出密集的水渠网络,旁注 “户口三百万,仓储足支五年” 的小楷清晰如昨,关中平原的羌胡部落处,朱笔批注 “皆习汉礼,献良马千匹”,字迹边缘还留着李吉甫修改时的墨渍。 “卿之图志,何止是地理图册,” 司马炎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感慨,“当年朕以为,立嫡是祖宗成法,却险些困死于‘制’中。如今看来,贤王治世,良图经纬,才是真正的‘法’。” 他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八王封地的方向飘来的袅袅炊烟,青色的烟霭中,隐约可见屯田的农人往返。 “就说汝南王吧,昔年在封地空谈宗法,如今按图开垦,竟也在汝水畔凿出三道水渠,今岁亩产粟米两斛,比之往昔竟增五成。” 李吉甫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卷稍显陈旧的绢帛,正是《西域图记》。 图末空白处,几行小楷旁绘着简略的航海路线,箭头指向东南海外:“陛下可知,臣附了后世‘海上丝绸之路’的猜想。” 他的指尖划过 “倭国”“扶南” 等地名,“当年在唐时,广州港商船可至狮子国,载回象牙、香料。如今我晋室若派船队出海,以均田制为引,携科举雏形,定能让‘晋’字旌旗遍插四海。”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石道上的铜铃被震得叮当作响。 一名浑身汗湿的信使跌跌撞撞闯入灵台,手中捷报的封泥已被汗水浸透:“陛下!泉州刺史急报 —— 海外商船抵港,船首高悬‘晋’字旌旗,称在南海见我朝屯田船队,愿奉正朔!” 司马炎听罢,仰天长笑,笑声惊起檐角栖息的雏燕,振翅声与远处太学传来的朗朗书声交织。 他转身握住李吉甫的手,掌心的老茧与对方握笔的指节相触,仿佛触碰到了治世的艰辛:“卿本后世之人,却为我晋室绘就万里江山。当年朕在太极殿初见卿时,何曾想过,一卷图志即能化干戈为玉帛,让八王俯首,羌胡内附?” 李吉甫低头,袖中《西域图记》的边角露出半幅简笔画:两个孩童并肩而坐,左边羌人少年手持羊鞭,右边汉人孩童握着书卷,脚下是一条蜿蜒的水渠,渠中水波上漂着胡汉双语的木牌。 这是他在长安时,于羌汉杂居的村落所见 —— 两个孩子趴在地上,用炭笔在羊皮上画下的 “胡汉一家”。 此刻阳光斜照,简笔画上的炭痕微微发亮,仿佛那些天真的笔触即将跃出纸面。 远处,太学的方向传来清亮的诵读声音,忽高忽低,夹杂着胡族乐器 “筚篥” 的悠扬的曲调,低沉的鼻音与汉语的平仄奇妙地融合,竟成一曲和谐的乐章。 李吉甫闭目聆听,脑海中浮现出太学课堂上的场景:羌胡子弟与汉人学子同席而坐,桌上摆着《禹贡》与胡族的《狼鹿传》,先生正用晋语与羌语双语讲解 “九州水土”。 司马炎松开手,走到灵台边缘,望着洛阳城尽收眼底。 宣阳门的石额上,《九州劝农图》的朱砂字迹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三十六盏青铜灯虽未点燃,却仿佛仍能看见雪夜中那蜿蜒的光带。 他忽然想起那个李吉甫捧着图志闯入太极殿的夜晚,袖中露出的后世舆图,此刻想来,竟如昨日。 “陛下,该用午膳了。” 随侍宦官的轻声提醒打断了思绪。司马炎转身,见李吉甫正将《西域图记》小心收进漆盒,盒底垫着青州百姓敬献的麦秸 —— 那是齐王攸治下的百姓,用新麦秸编织的图志保护垫。 “走,” 司马炎抬手,“今日便在灵台用膳,就着卿的图志,再议议海上商路。” 他望向浑天仪,目光掠过 “荧惑” 星轨,此刻的火星已远离心宿,在天球上划出一道平稳的弧线,正如这几年的治世,虽偶有波折,却始终朝着安定前行。 李吉甫应诺,袖中不经意间露出半片竹简,那是昨日太学博士呈递的《胡汉字典》修订稿,边角处记着羌人孩童的提问:“‘均田’在羌语中如何说?” 字迹旁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田字,旁边注着音译的羌语发音。他忽然想起在长安见到的场景:羌人老者用羊毛换得汉人农夫的粟米,两人蹲在水渠边,用木棍在地上画着契约,左边是羊的图案,右边是麦穗,中间是李吉甫推广的 “契约符”。 午膳摆上石案,不过是粟米饭、烤羊肉与胡麻饼,司马炎却吃得香甜。 他忽然指着案头的《元和郡县图志》:“卿可知,朕让兰台吏员将卿的图志与诸子百家典籍同收金匮?现如今都成了我晋室的传国之宝。” 李吉甫颔首,心中却想起在洛阳兰台见到的景象:金匮用蜀地精铁铸造,门上刻着 “文明所至,皆为九州” 的篆文,《青州民屯图》与《羌胡内附图》被郑重置于中央,旁边是层层叠叠的典籍,其中不乏秦代竹简、墨家机关图,还有韩非的《五蠹》残页。 用过膳,司马炎靠在石栏上打盹,李吉甫则走到浑天仪旁,校准着 “天枢” 星的位置。 阳光逐渐西斜,浑天仪的影子在石台上缓缓移动,仿佛时光的指针。 远处,太学的钟声响起,惊起一群寒鸦,朝着齐王攸的封地飞去,那里的义学此刻该是最热闹的时候,胡汉孩童的笑声,想必能传得很远很远。 暮色初合时,司马炎醒来,见李吉甫仍在图志前沉思,衣摆上落满青铜碎屑 —— 那是校准仪器时留下的。他忽然开口:“卿说,后世之人会如何看我晋室?” 李吉甫转身,目光坚定:“后世会说,太康年间,有君臣以图志为经纬,织就胡汉一家的盛世,让八王之乱消弭于未然,让华夏文明在融合中绵延。” 他指向图志卷首自己题下的 “地有界,心无界,文明所至,皆为九州”,“这,便是我晋室留给后世的答案。” 司马炎点头,不再言语。两人并肩而立,看浑天仪上的星轨渐次亮起,仿佛看见无数屯田者、绘梦者的身影在星空中闪烁。 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图志,那些被凿开的水渠,那些在太学诵读的声音,终将在时光长河中凝聚成文明的璀璨星图。。。 第91章 枢密使王朴 淮西。 都城洛阳乃至全国步入正轨后,李吉甫怀有心事的从洛阳出发探访淮西,沿途多方查看,到达淮西后,只觉眼前一黑。。。 ———————— 当李吉甫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唐朝他第一次拜相时的那日。 结合着他在西晋整顿时的所见所闻,心中想着,丝绸之路对恢复经济好处多多,似乎该为安西四镇都护做些什么了。 思虑再三后,派出援军。 此后,竟误打误撞解了安西之危。。。 七年后,这次李吉甫未得疾病,亲自征讨淮西,大获全胜,抑制藩镇取得了更好的效果。。。 ————————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西晋司马炎传位痴儿的宿命任务已完成,而且在李吉甫的帮助下顺利民族大融合,避免了后面要出现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很厉害呀。” “但是晋朝因为司马懿洛水之誓的威力太大,皇帝都是短命,基本过不了五十,所以后面就出现了一个轮回,传了两代就被另一个刘姓汉王朝取代了。” “这个刘姓王朝值得一提的是,之后合久必分,冉闵大帝因为没有上升渠道,拿到了黄巢的剧本,大肆破除门阀,再之后分久必合,杨姓未抓住机会像历史上那样建立隋朝,而是等到了李渊父子又像历史上那样建立了唐朝。” “至于唐相李吉甫的宿命嘛,这次终于是自己操作完成了自己的计划,顺利攻下淮西,而且之前还误打误撞打通西域走廊、挽救了安西白发兵!” “总之这次改变的相当不错,宿主这次的表现嘛”,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恭喜宿主完成改变西晋司马炎传位痴儿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李吉甫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还算是全力以赴。” “宿主您的回归值虽然还是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一阵子。”只见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在崖山旧址给孩子讲故事告一段落,看着烟波浩渺的海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妻子泡好的枸杞水。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洛阳遗址出土西晋《八王势力图》以及酷似唐《元和郡县图志》的西晋《太康郡县图志》,专家推测为当年西晋管理八王藩镇时所埋下的。” 照片里,两本图志与他在晋传痴儿任务中见过的李吉甫手绘文稿一模一样。。。 半个多月后,洛阳牡丹文化节,郗自信给他的孩子讲了西晋的故事。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说道,“既然洛阳的牡丹看了,那就该再看一看之后传到曹州,也就是现在的菏泽牡丹啦。。。” 郗自信一家老小刚从菏泽的高铁站出来,郗自信识海里突然就响起机械女声的声音:“好了,也玩了半个来月了,宿主这次休假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后周世宗柴荣被称‘五代第一明君’,可惜只在位不足六年。” “在军事上,他严明军纪,赏罚分明,又检阅禁军,裁汰老弱,选留精锐,又募天下壮士,选取优异。政治上,他严禁贪污,惩治失职官吏。经济上,停废敕额(朝廷给予寺名)外的寺院,禁私度僧尼,收购民间铜器佛像铸钱,招民开垦逃户荒田;颁《均田图》 ,均定河南等地60州租赋,废除曲阜孔氏的免税特权。” “此外,还扩建京城开封,恢复漕运,兴修水利,修订刑律和历法,考正雅乐,纠正科举弊端,搜求遗书,雕印古籍等等。” “为后周开拓疆土上,根据王朴《平边策》的规划,南征北战,战无不克,可惜最后北伐契丹连战连捷时,却因病不得不班师回开封,同年六月不到一个月就驾崩,这个可以和岳元帅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一样遗憾了。周世宗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成就,为北宋统一奠定了基础。”郗自信回答道。 “了解的挺全面的呀,说起来,周世宗也确实比宋太祖能打,同样的,宋太祖呢也确实比‘高梁河车神’能打。再说句题外话,史书上的时间都是按农历算的哟”,机械女声说道,“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系统大佬,还是那句话,准备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那就开始啦,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后周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后周汴京宫殿内,身份为后周能臣枢密使王朴,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第92章 尝试治病 显德六年正月,汴京皇宫的药膳房内蒸腾着青白雾气,郗自信盯着三足铜锅里翻涌的艾草与忍冬,袖口绣着的枢密使官纹被蒸汽洇出暗痕。 此刻他正试图改良柴荣的药剂 —— 皇帝染病多日,太医院束手无策,而他记得历史上柴荣将在半年后驾崩。 穿越至后周已三日,他始终无法习惯王朴腰间玉带上的九环佩饰。 此刻他正用竹筷搅动药液,目光却一直落在砖墙上斑驳的水渍上 —— 那形状像极了现代医院的消毒区标识。 “大人,这水沸已三刻,该开始晾凉了吧?” 一旁侍立的小宦官捧着青瓷碗侍立一旁,鼻尖冻得通红。 他是太医院拨来的学徒,总在郗自信调配药剂时偷瞄案头的泛黄绢帛 —— 那是郗自信默写自孙思邈的《千金方》残页,边角处突兀地画着显微镜与酒精瓶。 郗自信没抬头,用竹筷敲了敲锅沿:“再沸一刻,让药气透足。” 他记得昨夜在枢密院翻阅档案,柴荣的病症记录停留在 “寒毒入络,药石无灵”,而现代医学告诉他,这更像是旧伤口长期感染引发的败血症。 三天前他冒险用烈酒擦拭皇帝小臂的红肿处,却换来太医院正使的当庭弹劾。 铜锅盖 “咔嗒” 响动,郗自信掀开时,蒸汽混着药香扑面而来,熏得他眼眶发涩。 他取出磨了半宿的琉璃片,对着窗棂折射阳光 —— 这是他让宫外匠人用废琉璃盏改制的简易放大镜,边缘还带着烧制时的气泡。他对着一旁的小宦官说道,“取陛下昨日用过的丝帕。” 小宦官双手递上染着血渍的素白绢,指尖微颤:“大人,太医令说您这是巫蛊之术。。。” 郗自信没接话,将丝帕浸入烈酒,琉璃片下,暗红血渍渐渐显出血细胞的轮廓 —— 虽然模糊,却足以证明他的推断。 忽闻殿外传来甲胄撞击声,枢密院属官撞门而入,腰间金鱼袋甩得叮当响:“大人!澶州急报,契丹三万铁骑已破益津关!” 郗自信手中琉璃片险些跌落,柴荣的病榻就在隔壁暖阁,此刻若惊了圣驾。。。 “慌什么?” 他强行按捺心跳,将琉璃片塞进袖口,“调李重进部五万步卒沿河布防,再命赵匡胤率铁骑驰援瓦桥关。。。” 话未说完,暖阁内传来瓷碗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声,像是一架破风箱在漏风。 郗自信撞开雕花木门,只见柴荣半倚在金丝楠木龙榻上,月白中衣浸透冷汗,右手紧紧攥着御案边缘,指节泛白如骨。 御案上的黑瓷药碗摔成三瓣,黑色药汁正顺着蟠龙纹案几流淌,在朱红漆面上蜿蜒如蛇。 “王爱卿。。。” 柴荣抬头,眼睑下泛着青黑,唇角还沾着咳出的血沫,“朕知道你在民间游历多年,可这烈酒擦身之法。。。”他掀开锦被,露出小臂上蔓延的红斑,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淋巴管,“太医院说,这是幽云寒气入体,你却说是。。。” “陛下,是细菌感染。” 郗自信跪下,膝盖压在冰凉的青砖上,“这些致病之物比尘埃还小,肉眼难见,却能顺着伤口侵入血脉。烈酒能杀灭它们,就像火能烧尽杂草。” 他摸出琉璃片,掌心的汗渍在镜片上留下指纹,“若有更清晰的镜片,陛下便能亲眼看见。” 殿内烛火突然暗了几分,太医院正使掀帘而入,九梁冠上的青玉簪晃得人眼花。 太医令年逾六旬,胡须用蜂蜡精心打理,此刻却气得胡须乱颤:“枢密使竟用妖术惑君!” 他甩动广袖,指向郗自信腰间的琉璃片,“此等琉璃非中原之物,定是契丹细作所制!” 郗自信后背绷紧,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轰鸣,似乎王朴就是拜访好友前宰相李谷时昏倒并猝逝。 而且史书中王朴本就因刚直招忌,此刻又触动了太医院的权威。 他正要分辩,柴荣忽然剧烈咳嗽,身体蜷缩如虾米,绣着蟠龙的丝帕上又添新血。 “拿下!” 老医正抓住机会,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狠戾,“敢在御药中添加烈酒,分明是要毒杀陛下!” 殿外甲士应声而入,铁靴踏在青砖上震得烛火摇曳。郗自信被按倒在地,瞥见柴荣撑着案几想要起身,冕旒玉珠在晃动的光影里碎成光斑。 “且慢。。。” 柴荣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王爱卿,你说的。。。 虫豸,能否。。。”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咳,鲜血溅在老医正的衣袖上,惊得老医正后退半步。 郗自信挣扎着抬头,琉璃片还握在掌心:“陛下,只需片刻。。。” 但这时老医正突然甩出袖中银针,寒芒直取他咽喉。 本能驱使郗自信侧身,银针擦着脖颈划过,在琉璃片上留下寸许长的划痕,却也让他的左肩重重磕在御案桌角。 “陛下小心!” 他顾不上疼痛,扑向柴荣,却被甲士拖开。 最后一眼看见柴荣苍白的脸,以及老医正眼中得逞的阴狠,像极了史书中记载的奸臣嘴脸。 三日后,汴京暴雨如注。 郗自信被锁在枢密院偏房,透过木窗望着积水潭中漂浮的落花。 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与他记忆中现代医院的消毒锁形成诡异重叠。 忽然,窗纸被雨点打湿,小宦官的小脸从破洞处探出,怀里抱着个油纸包。 “大人,陛下昨夜又咳血了。。。” 小宦官声音发颤,打开油纸,里面是半块未动的粟米糕,“老医正说,说您是契丹奸细,要。。。要赐死。” 郗自信接过粟米糕,指尖触到油纸下的硬物 —— 是片完整的琉璃片,边缘磨得光滑。 他忽然感到心力交瘁,似乎大限将至。 历史的惯性竟如此强大,连现代医学的星星之火,都要被掐灭在萌芽。 他将琉璃片塞回小宦官手中,“替我告诉陛下,烈酒擦身、沸水烫盏,都是为了灭菌。。。” 话未说完,房门被踹开,老医正的亲信,\"义社十兄弟\"之一的刘守忠守护着传旨太监捧着圣旨跨入。 “王朴妖言惑众,紊乱朝纲,着即赐死。”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室内回荡,瓷瓶摔碎的声音里,砒霜的气息混着雨水渗入地面。 郗自信望着窗外飘摇的烛火,这具身体忽然想起那段史书上着名的记忆片段。 当时柴荣向时任左谏大夫的王朴发问:“朕当得几年?”精究术数的王朴答曰:“臣固陋,辄以所学推之,三十年后非所知也。”柴荣听后十分欣喜地说:“若如卿所言,寡人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回忆和柴荣的过往经历,他为实现目标,励精图治,锐意改革,南征北战,揭开了结束分裂,统一天下的序幕。 可此刻,他俩却都是连十年也等不到了。 毒发时的剧痛中,郗自信仿佛看见汴河上的漕船依旧繁忙,却再无人能将消毒术写入医书,将显微镜带入太医院。 历史的车轮碾碎了他的改良,却在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像极了琉璃片上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划痕。 一道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93章 张琼 “系统大佬,别玩人呀。显德六年正月穿到王朴身上,他也就能活两天,等他拜访他的前宰相好友那天就会突然累的暴毙了呀!”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时间不够怎么完成任务呀。” “王朴可是柴荣的心腹,宿主您要是能力够的话,遗策也能定后周,多找自身原因吧。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机械女声继续说着,“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系统大佬这次别坑我,拜托了”,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澶州城内,身份是后周禁军统领张琼,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六年,初夏。 澶州城头的梧桐叶刚泛出一层浅黄,暮色便如墨汁般在天际晕染开来。 郗自信抬手拂去护心镜上的汗渍,甲胄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金属护腕与刀柄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几天来,他渐渐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此刻他是后周禁军统领张琼,赵匡胤的副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的车轮即将在一个多月后拐入最危险的弯道 —— 柴荣将在北伐幽州时突发恶疾。 此刻,他们正随圣驾驻跸澶州,远处的黄河水道咆哮如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张统领,陛下今夜要登楼观星。” 皇帝身边的小宦官蹑手蹑脚地靠近,手中的鎏金灯笼随步伐轻晃,烛火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郗自信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蟠龙纹有些歪斜,显然是连夜赶制的新衣。 他接过灯笼,指尖触到灯柱上的缠枝纹,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感慨,本应炎热的夜晚,今夜却反常的有些寒冷。 思绪被现实慢慢拉回,此刻他手中的横刀,刀柄缠着的是原身特意要求铁匠编织的防滑麻绳,刀刃上还刻着精美复杂的防刺纹路。 “去告诉陛下,末将即刻整备护卫。” 郗自信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城墙上的更夫。 三日前他刚调整了巡防路线,将原本每刻钟一班的轮岗改为两刻钟,却在昨夜发现轮岗记录上有三处墨迹新鲜的改动痕迹 —— 有人在试图混淆巡防时间。 他摸了摸腰间的牛皮水囊,里面装的不是酒,而是他让军医熬制的薄荷水,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晃荡声。 片刻后,城楼之上,柴荣身着墨色常服,负手而立,冕旒在夜风中轻颤,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位常胜的帝王望着东北方的星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张琼,你说幽云十六州,朕能在有生之年收复吗?” 郗自信注意到他袖口的龙纹绣线已有些许磨损,显然这件常服已穿了多日。 他察觉到柴荣已发觉自己的身体逐渐不支,想起史书中柴荣 “十年开拓天下” 的宏愿,喉头微微滚动:“陛下神武,幽云必复。”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落在柴荣左手小臂上 —— 那里缠着的绷带,正是他昨日亲自用烈酒消毒后给柴荣更换的,可绷带边缘仍有淡淡的血渍渗出。 忽然,东北方天际腾起一片火光,如一条赤练蛇般蜿蜒游走。 “报——契丹骑兵趁夜突袭,距城仅五里。”探马的马蹄声如擂鼓般逼近,急报如重锤砸在城砖上,震得郗自信耳中嗡鸣作响。 刚报完信,探马就滚在城下地上,胸前插着几只箭簇,脸上还有一道血痕从额角直至下颌。 郗自信手按刀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他余光瞥见柴荣下意识按向剑柄的动作 —— 那柄天子剑的穗子已磨得毛糙,是帝王征战多年的印记。 当第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尾焰在黄河水面拖出长长的光痕时,他终于听见自己胸腔里炸开的声响 —— 不是恐惧,而是近乎偏执的清醒。 “加强戒备,护驾!” 他旋身时甲胄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护肩重重撞在柴荣胸前,将帝王推往城垛凹陷处。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浓重的硝烟味灌入口鼻,他这才看清身旁“弓箭手”藏在箭囊夹层的靛蓝药粉 —— 那是契丹 “毒龙卫” 的标记,专司暗杀的死士。 短刀刺入身体的瞬间,郗自信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 不是甲胄,是内衬的麻布。 他低头望去,刺客的短刀正从护心镜下方三寸处没入,那里正是他前日让铁匠加固过的位置,却因连夜赶工留下半寸缝隙。鲜血涌出的温热感混着狼毒的臭味扑面而来,瞬间让他想起在现代急诊室闻过的福尔马林,同样刺鼻,同样致命。 “杂种!” 他横刀倒握,刀柄上的防滑麻绳硌得掌心生疼,反手砸在刺客面门。 那人的鼻梁骨发出脆响,却仍用契丹语咒骂着抓向他的咽喉。 郗自信突然咬住对方手腕,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同时,手中刀已抹过了刺客的颈动脉。 温热的血溅在护心镜上,映出他自己扭曲的脸 —— 像极了史书中那些死不瞑目的将领画像。 “张琼!” 柴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郗自信抬头,看见帝王正靠着城垛边缘俯视他,冕旒歪在一侧,露出额角暴起的青筋。 这几天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柴荣如此狼狈,帝王常服下摆沾满城砖的灰烬,却仍试图跨过周边戒备的兵将:“朕命你起来!谁准你倒下的?” “陛下。。。” 郗自信单膝跪地,一只手以刀撑地,另一只手按紧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画出蜿蜒的红线,“末将护驾不力,但求陛下。。。” 话未说完,赵匡胤的马蹄声已如闷雷般滚来,身后亲卫的火把将城楼映得通明。 “大哥!” 赵匡胤甩镫下马,金枪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他扯开郗自信的甲胄,看见伤口时瞳孔骤缩:“有毒?怎么没穿防刺甲?” 郗自信扯动嘴角,想笑却咳出血沫:“赵兄弟,这甲。。。” 他指着护心镜下方的缝隙,“需要好好设计,别埋没我大周的铁。” 他忽然抓住赵匡胤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指按在自己腰间的牛皮水囊上,“听着,用烈酒洗创口,煮器械,化脓之处别轻信太医院的腐药。。。” 柴荣突然蹲下身,冕旒玉珠垂落,几乎碰到郗自信的额头:“张琼,朕要你好好活着。” 帝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掩不住颤抖,“幽州城破之后,朕还要你骑马陪朕踏过契丹王庭。” 郗自信望着柴荣眼中倒映的火光,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御帐里,帝王翻阅《平边策》时,指尖在 “幽州” 二字上停留的模样。 那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字典里没有 “后退” 二字,就像此刻,即便刺客的血还在脚边流淌,帝王的目光仍死死盯着东北方的火光。 “陛下。。。” 他忽然松开按伤口的手,从怀里掏出半片染血的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消毒流程,“末将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求陛下记住,伤兵的器械要用沸水烫,流脓的伤口要用烈酒冲。。。” 赵匡胤突然按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指节:“大哥放心,赵某记下了。” 这位日后的宋太祖声音发哑,却在火光中挺直脊背,“等你养好伤,咱们兄弟还要并肩北伐,让契丹人知道,我大周的刀,没有卷刃的道理。” 郗自信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本来在显德四年,时任牙将的张琼在战场上因保护宋太祖赵匡胤而受伤,虽在北宋局势太平后被小人诬陷而亡,此刻却是为保护后周世宗柴荣而死。 他望着赵匡胤腰间的盘龙金枪,忽然觉得命运的安排虽诡谲,却也慷慨 —— 让他在濒死之际,遇见这样的君臣、这样的兄弟。 黄河的咆哮声渐渐模糊,他听见柴荣在喝令亲卫:“快抬张统领回城!传太医院,若治不好他,全体杖责三十!” 意识消散前,郗自信最后望了眼星空。北斗七星依然明亮,却在他眼中渐渐重叠。。。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94章 汴京名医 “这次宿主以张琼的角色救了柴荣,倒是和历史上之后救赵匡胤一样的忠诚,倒是有趣。”机械女声分析道。 郗自信很无语,只能说,“总不能对目标人物见死不救吧。” 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造化弄人呀,温馨提示,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汴京城内,身份是城内仁济堂的一位名医,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六年五月,汴京西市的柳树枝条刚抽出新芽,仁济堂的木门便被晨光染成暖金色。 穿越两个月来,郗自信已完全融合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不由赞叹原身的医道之高深,这两个月他坚持义诊提高名声,好为柴荣治病做铺垫。 此刻他握着骨制镊子,正将浸过烈酒的纱布敷在老汉腿上的脓疮处,腐肉脱落的 “滋滋” 声混着酒香,在诊室里格外清晰。 老汉疼得龇牙,却盯着他手中的琉璃瓶笑:“郗大夫,这酒比我儿子的烧刀子还烈,涂上去跟火燎似的。” “老人家,疼是好事,说明在杀蛀虫呢。” 郗自信抬头,窗纸上的阳光将他眼下的青黑映得更深。 他已习惯用 “蛀虫” 解释细菌,就像此刻琉璃瓶上贴着的 “灭菌水” 三字,是他用朱砂在黄裱纸上写的,边角还画着显微镜的简笔图案 —— 尽管没人看懂。 小药童抱着药箱撞开门,辫梢还沾着晨露:“大夫!宫里来人了,说、说太医院要查封咱们!”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胸前挂着的葫芦形香囊晃得厉害,那是痊愈的百姓送来的平安符。 郗自信手中的自制镊子顿在半空,镊子头还滴着烈酒,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他望着诊室外排到街角的长队,有抱着疖疮孩子的母亲,有拄着拐杖的伤兵,忽然笑了 —— 这笑容里有苦涩,却也有释然。 “去把后院的‘防疫十二则’揭下来,” 他将镊子浸入烈酒消毒,“再烧两锅沸水,给百姓们发浸过酒的布巾。” 未时初刻,十二名太医院差役踢开木门,腰间的错金药囊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叮当声。为首的班头晃着腰牌,目光扫过墙上的 “饭前洗手图”:“郗妖人!竟敢用烈酒坏了医典规矩!” 他一脚踹翻药碾,晒干的忍冬花与艾草飞散一地,落在郗自信脚边。 诊室内顿时大乱。 那位曾抱着濒死幼儿来求医的李大嫂突然跪下,怀里的孩子正抓着她的鬓角 —— 半月前,这孩子因脐带感染高烧不退,是郗自信用烈酒清洗脐部,辅以自制的磺胺粉,才从鬼门关拉回来。“官爷!” 她额头磕在青砖上,“我儿的脐带疮就是郗大夫用酒治好的,您瞧瞧这伤疤,结的痂比太医院的药膏干净十倍!” 更多百姓围拢过来,有人举起痊愈的手臂,有人捧着空药瓶,七嘴八舌的求情声像春日的柳絮般纷飞。 班头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水火棍:“妖言惑众!拖去刑部大牢,别磨蹭了,咱们还得等着复命那!” 郗自信被推搡着出门时,看见小药童正蹲在墙角,用他教的方法将纱布浸在烈酒里。少年抬头,眼中满是泪水,却还记得将浸好的布巾塞给围观的百姓:“遇到疫病之时务必捂住口鼻!郗大夫说,疫病是从嘴里钻进去的!” 御街的青石板被春日的太阳晒得发烫,郗自信跪在街心时,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 柴荣的车驾从城外归来,青鸾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车帘内传来的咳嗽声。他看见帝王掀开帘子的瞬间,袖口的脓血渍像朵暗红的花,绽放在明黄的龙袍上。 “郗大夫,听说你医道高超” 柴荣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但是,太医院说你用西域邪术,可有此事?” 帝王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琉璃片上,那是他用破损的琉璃盏磨制的,边缘还带着火烧的痕迹。 郗自信抬头,看见柴荣小臂的溃烂处已蔓延至肩头,腐肉外翻,脓血顺着袖口滴在车驾的雕花踏板上。 他突然想起在现代急诊室见过的严重感染病例,此刻却只能用最原始的语言解释:“陛下,这些致病的蛀虫比尘埃还小,肉眼难见。烈酒能烧死它们,就像冬日里用火烤死棉被里的虱子。” 太医院正使从车驾后闪出,九梁冠上的青玉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陛下,此人竟敢用市井俚语亵渎医道!” 他凑近柴荣,压低声音:“昨夜太医院会诊,陛下的疮毒正是因误用烈酒所致。” 郗自信望着老医正袖口绣着的五毒纹 —— 那是太医院 “驱毒派” 的标记,专门用重金属药剂,却不知反而加重感染。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不知您给陛下开的铅丹膏,可曾让伤口好过?” “大胆!” 老医正甩动广袖,“当街辱没医典,杖责三十!” 水火棍落在背上的瞬间,郗自信听见自己肋骨裂开的声响。 他数着每一棍,就像数着历史的年轮 —— 第一棍,是为千年前无法理解消毒法的百姓;第五棍,是为柴荣即将崩逝的命运;第十棍,是为那些死于疫病的冤魂。 血浸透粗布长袍时,他看见小药童混在人群里,正拼命往百姓手中塞浸酒的布巾,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三日后,破庙的梁木漏下细碎的阳光,照在郗自信染血的衣襟上。 小药童端来的米汤还冒着热气,却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城外传来的哀嚎声越来越近,他知道,契丹人在前线节节败退时散播的疫病,正像野火般吞噬汴京。 他抓住少年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对方颤抖的手指,“记住,染病的人要单独住,用过的碗要用沸水烫三刻钟。” 他摸出怀里的琉璃片,塞进小药童破旧的衣襟,“看见伤口流脓,就用烈酒洗,别管太医院说什么。。。” 咳嗽突然袭来,血沫溅在小药童的袖口,他在三天前也染上了疫病。 郗自信望着小药童胸前的平安符,忽然想起仁济堂前的柳树,此刻应该抽满新芽了吧? 他闭上眼,最后听见的是小药童带着哭腔的承诺:“大夫,我记住了,烈酒洗手,沸水烫碗。。。”他仿佛看见仁济堂的废墟上,小药童正按照他教的方法,用烈酒擦拭每个陶罐,用布巾捂住口鼻,在疫病中来回奔走。而濒死的柴荣,正望着西市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悔意。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95章 李重进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这次很有杏林大家的做派呀,正所谓‘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夫医之道,德为先!盖医者,怀悲悯之心,恤病者之苦,倾精诚之念,施妙手之术。每临疾厄,不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如至亲之在侧。其德厚也,其心善也,以仁济众,泽被四方,诚为杏林之楷模也。” 郗自信苦笑:“系统大佬经您这么一夸,要是修真小说的话,我看来挺适合以医入道的。” “持续俩月义诊是实打实做出来的”,机械女声轻快的说道,“做法达标就成,值得夸一夸。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坚定的说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瓦桥关内,身份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六年五月,夜,瓦桥关上空的月亮像一把开刃的弯刀。 郗自信盯着地图上蜿蜒的拒马河,指尖在 “固安” 二字上划出深深的指甲痕。 记忆已融合完毕的他现在是李重进,后周太祖郭威的外甥,柴荣亲封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他铠甲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护心镜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蟠龙纹滑落,在地图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帐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三更天了。 “大帅,陛下今日到现在已咳血三次。” 军医掀开帐帘,手中的药碗还冒着热气,碗沿沾着几点暗红 —— 那是柴荣咳出的血沫。 郗自信接过药碗,用银针挑起碗中的药渣。 黑漆漆的药汤里漂着铅丹、朱砂,还有他明令禁止的乌头碱。他突然想起在现代急诊室中见过一次重金属中毒的患者,症状与柴荣的呕吐、心悸如出一辙。 “去把太医院的方子拿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军医递上泛黄的绢帛,墨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郗自信一眼就看见 “铅丹二两,朱砂一钱” 的字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告诉陛下,这药不能再喝了。” 他将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瓷碗与地图边缘的青铜镇纸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用烈酒擦身,喝薄荷水,禁食油腻。” 军医面露难色:“大帅,太医院说这是驱毒的千年古方,况且。。。” 他压低声音,“陛下不信任非太医院的方子。”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赵匡胤的亲卫滚鞍下马,甲胄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大帅!陛下召见,商讨明日攻幽州城的部署。” 郗自信摸了摸腰间的牛皮水囊,里面装的是他用忍冬和薄荷熬制的抗病毒汤剂。穿越三日来,他每天寅时便亲自熬药,用竹筷搅动加速成药。 中军帐内。 看着记忆里与之从小玩到大的柴荣一脸疲惫地斜倚在行军榻上,身上盖着的明黄龙袍皱得像团破布,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溃烂。 帝王的目光落在郗自信腰间的水囊上,嘴角扯出一丝笑:“老黑,朕听说你又在帐中熬那怪味汤水啦?” 郗自信单膝跪地,听到柴进又在叫他因长得黑的被他打小就取的外号,水囊在掌心硌得生疼:“陛下,这是臣用民间偏方熬的,能清毒退热。” 他解开囊口,薄荷的清香混着酒香飘出,“请陛下一试。” 太医院正使突然从帐后闪出,九梁冠上的青玉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李重进!你竟敢用山野村夫的土方谋害陛下?” 老医正甩动广袖,指向水囊,“此等浊物,焉能入圣上口?” 郗自信盯着老医正袖口的五毒纹,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太医院 “驱毒派” 用铅汞入药的荒唐。 他忽然想起《千金方》里 “凡药皆有毒,非假物无以去之” 的告诫,却只能用最粗浅的比喻:“陛下,这汤就像用火把烧净屋里的蛛网,能烧死肉眼看不见的蛀虫。” 柴荣抬手阻止老医正的弹劾,冕旒玉珠在夜风中轻颤:“重进,朕信你。” 帝王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但明日就要攻城啦,朕不能倒下。这次错失机会不取幽州的话,后面就要耽搁不少时日啦!” 郗自信心中一震,想起史书中柴荣 “病笃仍议进取” 的记载。他解开铠甲,露出内衬的麻布背心,上面用朱砂画着简易的血液循环图:“陛下,让臣用烈酒给您清洗伤口,再敷上臣制的消炎粉。” 老医正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咳出的血沫溅在柴荣的龙袍上,惊得一众宦官后退半步。 郗自信这才注意到,太医院正使的脸色同样灰败,显然也感染了军中流行的时疫。 “大帅,幽州急报!” 帐外传来探马紧急军情,“契丹伏兵趁夜色突进,已至城北三十里!” 郗自信转身时,听见柴荣压抑的咳嗽声,像破风箱在漏风。 他摸到怀中的玻璃药瓶,里面装的是他用土法提炼的青霉素粗品,却在指尖犹豫 —— 这瓶药剂的纯度连现代兽药都不如,贸然使用可能加速恶化。 “陛下,幽州城几无守军,臣请率三千铁骑夜袭伏兵敌营。” 他单手握拳,指甲掐入掌心,“此战若胜,幽州指日可下。” 柴荣撑着榻边想要起身,却又重重跌回锦被:“重进,你可知朕为何重用你?” 帝王的目光落在他铠甲的护心镜上,那里刻着他前日亲手加上的防刺铁片,“因为你像朕一样,不信天命。” 郗自信喉头滚动,想说 “天命可改”,却看见帐外掠过的黑影 —— 那是赵匡胤的亲卫,腰间佩刀的穗子上系着契丹狼头纹的饰物。 他忽然想起历史上 “陈桥兵变”、“义社十兄弟” 的记载,心中一阵发凉。 子夜时分,郗自信率铁骑杀出辕门。 拒马河的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听见身后柴荣的咳嗽声被夜风撕碎,混着军医的惊呼:“陛下伤口流脓不止!太医院说需用铅丹拔毒。。。” 他猛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月光在护心镜上碎成光斑。 身后的军医突然惨呼,他转头时,看见老医正的亲信举着毒刀,刀刃上的靛蓝色毒汁正顺着刀尖滴落。 “李重进通敌!” 那人嘶喊着,“他要用妖术害死陛下!” 郗自信的横刀已劈断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混着夜风里的硝烟味。 他忽然想起在上一个自己在仁济堂被查封时,小药童哭着说的话:“大夫,他们说您是妖人,可百姓都叫您活菩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望着幽州城方向的火光,知道这一战无论胜负,柴荣都等不到天亮只能回汴京了。 史书中 “六月十九日,帝崩于汴京” 的记载像巨石般压在胸口,而他手中的青霉素瓶,终究没能递到帝王手中。 当第一缕阳光染红天际时,郗自信率领的铁骑及身后步卒已击溃契丹伏兵,但是自家队伍中却飞出了一支流矢正中他咽喉,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竭力扭过头,却看不清是谁射出的那一箭。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叒一次,卒。” 第96章 柴守礼 “宿主能用李重进的军事才能,猜到伏兵在固安,而且打赢了,使幽州门户大开,这次军事才能发挥的不错嘛”。机械女声惋惜道。 “可惜天妒英才,柴荣病重,若真能给他多两年的话,后周真能完成统一全国的夙愿,也不会被大‘送’钻了空子,为将的话,赵匡胤和他的手下还是挺能打的”,郗自信回想着刚才发生的细节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叒一次死亡,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洛阳城内,身份是柴荣的亲爹柴守礼,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显德元年,初春。 澶州节度使府的烛火在乍暖还寒的风雪中摇曳,郗自信裹紧狐裘,感受着原身柴守礼对亲儿子柴进的浓浓的亲情,望着紧闭的房门,掌心的暖炉早已失去温度。 门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冰锥扎在他心口 —— 那是柴荣自北汉契丹联军南犯以来,第七个未好生休息的日夜。 “舅父,夜深了。” 时任比部郎中的王朴(高平之战后献《平边策》,升左谏议大夫,任左散骑常侍、端明殿学士,后升枢密使)掀开棉帘,眉眼间也满是疲惫。 柴守礼没说话,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枇杷叶:“煮水喝”,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别说是我送的。” 王朴怔住,看着老人鬓角的霜雪,忽然想起民间流传的 “柴太尉夜访城隍庙,为陛下祈福” 的传闻,他低声道:“太尉放心,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让陛下服下。” 此时屋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柴荣的怒喝穿透房门:“再议割地之事,先斩了你!” 柴守礼浑身一颤,暖炉 “当啷” 落地。他想起三十年前,在邢州老家,小柴荣摔碎瓷碗时也是这般倔强眼神,那时他会笑着拍拍孩子的头,说 “碎碎平安”,如今却只能隔着门槛,听着儿子在权力的寒冬里孤军奋战。 子夜时分,他悄悄推开角门,雪地上留着深浅不一的脚印 —— 那是柴荣昨夜巡视城墙时留下的。 柴守礼摸出怀中的羊皮袄,正是当年妻子用陪嫁的红绸改的,领口还绣着 “平安” 二字。 屋内鼾声忽起,他掀开帐帘,看见柴荣和衣睡在榻上,眉间仍凝着未消的戾气。 老人轻轻替儿子盖上羊皮袄,指尖划过他眼角的皱纹,像抚过三十余年前那个在襁褓里皱脸的婴儿。 “爹对不起你。” 他低语,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消散,“没能让你做个寻常孩子。” 榻上的人忽然翻身,梦呓般呢喃:“汉契丹联军。。。燕云。。。十六州。。。” 柴守礼转身时,看见案几上摊开的舆图,墨迹未干的 “南征北伐” 四字旁,于是用朱砂在旁边偷偷的画上了一个小小的 “慎” 字。 风雪拍打窗纸,他想起后面柴荣御驾亲征之时 “高平之战” 的铁血,此刻却只希望这个便宜儿子能像寻常人一样,睡个安稳觉。。。 显德四年,大梁城。 柴守礼站在驿站屋檐下,望着远处连绵的营帐,手中的油纸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怀里揣着个檀香木盒,里面是太医院禁忌的 “麝香通心散”—— 那是用妻子以前留下的药方配的,能暂缓胸闷之症。 “太尉,陛下正在濠州前线督战。” 随从低声提醒,目光落在木盒上,“这药。。。” “送去就行。” 老人将盒子塞进对方怀里,又从袖中摸出块鹿皮护腕,“让陛下绑在小臂溃烂处,别沾水。” 暮色渐浓时,前线传来捷报:柴荣率军破南唐援军,直逼泗州。 柴守礼在驿站门口看见抬下来的伤兵,其中一人臂上缠着眼熟的鹿皮护腕,心下猛地一紧。。。 十余日后的深夜,他悄悄潜入中军帅帐,借着月光看见柴荣趴在地图上沉睡,眉心拧成深沟,右手还攥着支断笔。 案几上摆着空了的木盒,旁边是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 “谢舅父” 三个字,力透纸背。 柴守礼伸手替儿子盖上狐裘,触到他后背的汗湿,指尖颤抖。忽然听见帐外传来军医的低语:“陛下不肯用太医院的药,说舅父送的更见效。。。” 他转身时,看见自己送的护腕搭在椅背上,边缘染着暗红。 “父亲。。。” 柴荣忽然梦呓,柴守礼浑身一震,急忙退到帐外阴影之中,向北而归。。。 汴京,冬日。 柴守礼跪在城隍庙的蒲团上,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供桌上摆着柴荣儿时的虎头鞋、拨浪鼓,还有他亲手写的 “祈年文”,每字都用血浸透。 “隍神在上,” 他喃喃自语,“若需折寿,便折我十年,换吾儿康健。” 小道士捧着香灰走近,欲言又止:“太尉,陛下已班师回朝。。。” 柴守礼充耳不闻,继续叩首,直到额头渗出血珠。他想起史书中柴荣 “三征南唐,积劳成疾” 的记载,明明亲子就在眼前却无法悉心照料,心中满是愧疚。 黄昏时分,他回到太尉府,看见门房捧着个檀木匣:“陛下赐的御酒。” 匣中除了美酒,还有块折叠的黄绢,上面是柴荣的字迹:“舅父切勿忧心,朕已服下您送的药,身体无碍。” 柴守礼摸着绢上晕开的墨点,知道那是儿子写字时滴落的水渍,或许是汤药,或许是汗水。 深夜,他独自坐在庭院里,望着漫天繁星。 忽然想起高平之战后,柴荣曾说:“若朕早生十年,定能让父亲安享晚年。” 如今他却只能在这深宅里,借着 “舅父” 的身份,偷偷送药、祈福。 风起时,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恍若儿时邢州老宅的风铃声。 柴守礼摸出怀中的护身符 —— 那是用柴荣胎发所编,历经南征北战,依然完好。 他对着星空喃喃:“吾儿,你护天下,为父护你。” 与此同时,皇宫内的柴荣正对着地图皱眉,忽然感觉心口微暖。他摸出贴身的护身符,想起城隍庙的香火味,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窗外冬雪初落,映得案头的 “舅父亲启” 密信泛着柔光,那是他唯一能回应父爱的方式。。。 第97章 父亲 显德五年,暮春。 御花园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柴守礼却无心赏景,盯着柴荣腰间的玉带出神 —— 那是他去年让人暗中加宽的,为了遮住日益明显的腹水。 “舅父在看什么?” 柴荣笑着伸手,却在触及花朵时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龙袍该改改了。” 他掩饰般抬手,“太瘦。” 帝王愣了愣,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带至腹部:“舅父瞧,朕都有将军肚了。” 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却毫无弹性,分明是肝内存有腹水的征兆。 柴守礼喉头一紧,想起太医院的诊断:“毒火攻心,亟需静养。” 他强作镇定:“臣让人送了茯苓粥,消水肿。” 柴荣松开手,望着远处的勤政殿:“等前方捷报传来,朕一定好好歇几日。” 老人突然屈膝向下跪去,拐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陛下!” 他忘了君臣之礼,忘了史书的走向,“当年郭威陛下让您改姓郭,是为了保你周全,可您如今。。。” “舅父!” 柴荣急忙搀扶,终未让自己的亲爹跪下,“别说了。” 帝王的声音里有警告,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老人抬头,看见柴荣眼中的血丝,忽然想起邢州老宅的土墙上,少年柴荣学前人刻下的 “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功”。 他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里面是晒干的艾草:“放在枕边,驱蚊。” 柴荣接过时,锦囊里掉出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勿熬夜,勿动气,勿轻信铅丹。” 帝王忽然笑了,像回到了童年,亲爹偷偷塞给他糖果时的模样。 “舅父可知,” 他轻声道,“朕最怕的不是死,是史书里写‘世宗怠政’。” 暮春的风卷起花瓣,老人望着儿子鬓角的白发,忽然明白有些命运早已刻在骨血里 —— 他是父亲,却也是见证者,见证一个帝王用生命践行 “以十年开拓天下” 的誓言。 当晚,柴荣在勤政殿批完最后一份《均田图》,忽然想起枕边的艾草锦囊,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 而老人在太尉府望着星空,握紧了当年妻子留下的银簪 —— 那是他唯一能给儿子的,超越君臣的牵挂。。。 显德六年,正月。 汴京皇宫的龙池边,垂杨的柳絮正扑在柴守礼的青衫上。这位被朝野尊为 “舅父” 的老人握着雕花拐杖,杖头的龙头纹已被磨得发亮,如同他此刻揪紧的心。 “陛下今日可曾用午膳?” 他问向身旁的宦官,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勤政殿的飞檐。 小宦官低头回话,声音里带着忐忑:“回、回太尉,陛下卯时便召见枢密使,至今未进米粮。” 柴守礼喉间滚动,想说 “去把朕的儿子叫来”,却硬生生吞回。他清楚,在这金銮殿内外,他只是 “皇舅柴守礼”,而非 “生父柴守礼”。 勤政殿的铜门 “吱呀” 开启时,柴荣的咳嗽声像破风箱般漏出。帝王身着明黄龙袍,却掩不住肩头的嶙峋,腰间的玉带松了两扣,在晨风里晃荡。 “舅父怎来了?” 柴荣强撑着笑,却在弯腰时剧烈咳嗽,绣着蟠龙的丝帕染上点点暗红。 柴守礼本能地伸手去扶,却在触及龙袍前收回,改为重重叩首:“陛下万金之躯。。。” “快起!” 柴荣急忙伸手搀住,温热的掌心触到柴守礼鬓角的白发,“君臣之礼在朝堂,父子之情在宫闱,舅父勿要多礼。” 四个字如重锤砸在柴守礼心上。他望着柴荣眼下的青黑,想起三十余年前在邢州老家,怀中襁褓里的婴儿皱着小脸啼哭,如今却已成为让契丹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帝王。 “带了些银耳莲子羹。” 柴守礼转身示意仆从捧上食盒,声音发闷,“润润肺。” 食盒打开时,蒸腾的热气里混着淡淡药香。柴荣望着碗中漂浮的百合,忽然想起幼年生病时,父亲用偏方熬的梨汤。那时他尚姓柴,父亲会坐在炕头,用粗瓷勺吹凉汤水,一口口喂他。 “舅父费心了。” 帝王舀起一勺,却在入口前顿住,“待朕批完这叠军报。” 柴守礼望着案几上堆积的《平边策》《幽州地形图》,指尖发痒,想一把掀翻这些索命的竹简。 他从穿越至今,一直在默默关心着改善着柴荣的饮食、作息,但是依然无法阻止柴荣身体慢慢变差。 老人知道,此次御驾亲征将会是帝王的催命符,此刻每分每秒都如利刃悬顶。 “陛下,” 他终于忍不住,“当年郭威陛下托孤时,曾言‘得中原者得天下,然需以民为本’。如今幽云可缓图,龙体不可轻忽啊!” 柴荣抬头,目光如炬:“舅父可知,契丹在幽州屠城三日?” 他展开舆图,指尖划过 “瓦桥关” 三字,“朕若止步,中原百姓将永无宁日。” 殿外忽起狂风,吹得新送来的前线情报哗哗作响。 柴守礼看见柴荣袖口露出的溃烂 —— 那是他偷偷用烈酒擦拭过的伤口,却仍在恶化。 “让赵匡胤李重进他们代陛下北伐吧。” 他近乎哀求,“您得活着,亲眼看见九州一统。” 柴荣沉默良久,伸手握住柴守礼的手腕。 帝王的掌心滚烫,却泛着异常的潮红:“当年父亲卖茶贩伞,供我读书学武,为的可不是让我偏安一隅呀。”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决绝,“若天命如此,朕也要在崩殂前,为中原百姓踏出一条活路。” 柴守礼忽然想起史书中的记载:柴荣曾问王朴 “朕当得几年天下”,答曰 “三十年后非所知也”,帝王笑言 “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如今十年之期未至,却已油尽灯枯。 翌日,北伐契丹的御驾启程。 柴守礼在城门口望着柴荣的车驾,看见帝王强撑着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却在咳嗽时险些栽下马背。他想起昨夜偷偷塞进柴荣衣襟的薄荷香囊,想起亲手熬制的忍冬茶,终究抵不过命运的车轮。。。 五月,急报传来:柴荣在瓦桥关染病,班师回朝。 一个月后。 当柴守礼冲进寝殿时,太医们正围着龙榻慌乱奔走。柴荣的唇色发紫,小臂的溃烂已蔓延至心口,却仍攥着《平边策》不放。 “父亲。。。” 帝王微弱的声音让柴守礼浑身剧震,这声迟来的 “父亲” 像利刃剖开他的胸膛。 “我在”,他紧紧握住柴荣的手,触感如枯枝,“别说话,喝药。” 柴荣却摇头,目光落在床头的舆图上:“幽云。。。十六州。。。” 柴守礼想起现代史书里对柴荣的评价:“五代第一明君”、“赵匡胤的奠基者”。 此刻他不是穿越者,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儿子慢慢凋零的父亲。 “你已做得够多够好了。” 他哽咽着,用烈酒浸湿的布巾擦拭柴荣的额头,“好好休息。。。” 最后一个音节混着哭声飘散在夜风中。。。 翌日,帝王,薨! 机械女声幽幽响起:“宿主这次任务,柴荣已死,失败”。 第98章 张仲景登场 “宿主穿越成后周世宗的亲爹柴守礼,真情流露,已经尽力用父亲的亲情的努力挽救了,但还是没能阻止柴荣的身体慢慢变差,真的很遗憾呀”惋惜的说道。 郗自信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也在唏嘘的附和着。 “像柴荣这些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机械女声继续佩服的说着,“比如像是丞相、总理、主席,乃至当代的焦裕禄、孔繁森、谷文昌、杨善洲等等这些有伟大信仰的人,‘史书太薄,写不下他们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史书又太厚,装下了华夏上下一万年的历史,随手翻过一页,用笔划过的内容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一生’,或许死得其所亦是他们所愿。” “本任务宿主您这一次没死但是任务失败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四杀一流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这次任务叕失败,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只能照办。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东汉‘医圣’张机,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东汉‘医圣’张仲景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的话肯定就没问题啦!系统大佬,这次你也太靠谱了吧,能力对口,柴荣肯定能挺过去啦。” “嘘,不止哟,医圣可同时还是长沙太守呀,既然他被召唤出来啦,那就不止用到他的医道,‘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医家治国、治未病都有其独特的一套哒,宿主先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仙风道骨的张仲景从长沙辞官回到了老家南阳,一边着书立说,一边为人看病,呕心沥血历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付出了难以度量的巨大心血,终于完成了他的传世巨着《伤寒杂病论》。 看着自己的心血已成书,医圣不禁感慨万千,想起来年轻时候登门造访许邵兄弟俩的情景。 至今还记得,许邵兄弟二人久观张仲景后,对他的评价是:“君思用精而韵不高,久后可为良医!” 时年69岁的张仲景感觉自己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待他撒手人寰之际,早年曾深受恩惠的长沙百姓组织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住进了南阳,恳请他长眠于那片被他恩泽过的土地。 但是他的南阳老家人已为其准备了最好的风水宝地。 因此两派人争吵不休,为平息这场风波,张仲景只好把两派的代表人物叫到病床前。 为免他们继续争斗,平静的说道,“我死后将棺木向长沙方向抬去。早晚绳断棺落,可掘地为穴,就地安葬”。 张仲景离世那一刻,两派人遵照其遗愿,长沙人抬起了棺椁,浩浩荡荡向长沙进发,可刚刚走到南阳东门,绑缚棺木的绳索,齐齐断开,棺椁应声而落。 原来,南阳百姓不愿医圣安葬他乡,使人将抬棺的绳索浸泡了草酸,再在东门楼内撒了大量,机械女声的水,酸遇水反应腐蚀了绳子,故而绳断棺落。 棺落处,立即掘地为坟、夷平了城门楼、动迁了附近住户,修建了巍峨壮观的医圣祠。。。 ———————— 张仲景再次醒来时,遇到了在卞口回返的王朴,暂为其门客,在王朴那里了解了这个时代,故对后周这个陌生的环境适应的很快,但枢密使王朴也在显德六年春倒下了。 王朴在拜访前宰相李谷之时昏倒,弥留之际,闻讯赶来的张仲景巧施仁术祛病邪,当即救活了枢密使。 张仲景嘱咐医患卧床休息之时,他隐约觉着,既然苍天带他来到了后周,那他就有义务为这个陷入乱世的时代做点什么。。。 一个月后,显德六年,五月。 瓦桥关的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得中军大帐的烛火明明灭灭。柴荣斜倚在胡床上,右手紧紧攥着染血的丝帕,指节泛白如骨。帐外传来军医的低语:“陛下脉象虚浮,毒火攻心,恐难支撑到汴京。” 忽然,帐外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间,一道青衫身影竟如鬼魅般踏入帐中。来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瘦,背负药箱,腰间悬挂的青铜医铃随步伐轻响。 “何人敢擅闯御帐!” 殿前侍卫的横刀尚未出鞘,便被来人袖口拂出的气流震得脱手落地。 柴荣强撑着抬头,只见来人长揖及地,声音如洪钟:“南阳张仲景,参见陛下。” 闻言,帐内众人皆惊。 “先生快快请起,可是东汉末年那位‘医圣’当面?” 柴荣虽惊,却不失帝王威仪,目光落在张仲景背负的药箱上,“听闻先生着《伤寒杂病论》,可救朕于水火?” 张仲景望着柴荣,微笑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陛下之夙愿,贫道愿以毕生之所学襄助!” 第99章 固本培元 柴荣很好奇,“先生不是医家吗,缘何自称贫道?” 张仲景笑着解释道,“术者,道之用也。道家五术为:山、医、命、相、卜。山,即道家修炼法;医,中医也;命,推命改命之法;相,观其形而知其义之法;卜,占卜吉凶休咎之法。” “贫道启蒙于族学,受业于吾之族叔张伯祖,吾师深谙阴阳之理而切脉遣方尤准,故贫道既属医家,又属道家。” 说罢,张仲景放下药箱,取出青铜脉枕,为柴荣把脉。 约一盏茶,他沉声说道,“陛下脉弦数,尺肤热,善呕逆,此乃寒毒入营血,非草木之药可愈。” 他又解开柴荣衣襟,露出小臂溃烂处,“此疮非阴非阳,乃虫毒侵蚀,需以火攻之。” “火攻?” 李重进皱眉,手按刀柄,“先生莫不是妖言惑众?” 张仲景不慌不忙,从药箱中取出琉璃瓶,内装透明液体:“此乃烈酒,可杀肉眼不可见之虫毒。” 他以竹片蘸酒,轻擦伤口,“当年长沙大疫,贫道曾以此法救治染疫之百姓。” 烈酒触及溃烂处,柴荣疼得肌肉紧绷,却咬牙未吭。 随军医官注意到,伤口渗出的脓血在酒液中竟泛起白沫,正如张仲景所言,似有虫豸被灭杀。 “陛下可知,” 张仲景一边换药,一边道,“秦代医家虽知‘以毒攻毒’,却不明毒从何来。在下遍访名山、大医丹卷,尝闻晋景公之病入膏肓一说。” “即病在肓之上,膏之下,灸法攻治不行,扎针又达不到,汤药效力也达不到。然以此观之,疾病之元凶尤能在体内游走,必是细微之活物,也既活物致病,故此,贫道多方尝试,方悟治病需先灭疾病之元‘虫’。” 柴荣目光灼灼:“先生既有此等神术,能否助朕完成北伐?” 张仲景摇头:“治国如治病,需先固本。陛下龙体未愈,纵取幽州,亦难守成。” 他取出一方锦帕,内包白色粉末,“此乃在下秘制‘化瘀通络散’,可保伤口不溃。但陛下需允诺,百日之内,不得亲临战阵。” 说话间,帐外忽然传来探马急报:“契丹援军十万,已至幽州城南!” 柴荣猛然起身,“速速传令,急行军,抢占固安,趁其立足未稳之际全力破敌”,说完却因眩晕栽向一边。 张仲景眼疾手快,扶住帝王,安排侍者服侍柴荣躺好,以银针刺入帝王百会穴。 待柴荣悠悠醒转之后发声道,“陛下难道想让‘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宏愿成空?” 帝王凝视着张仲景,发觉其眼中的坚定信念,忽然又想起了王朴《平边策》中的 “先易后难”,咬牙道:“当听先生之言,暂返汴京。但先生需随朕回朝,总领太医院。” 张仲景长揖:“医患之间最忌‘讳疾忌医’,陛下乃当世雄主,贫道愿以余生,助陛下完成三十年宏愿。。。” 显德六年六月,汴京皇宫。 张仲景站在太医院偏殿,望着眼前如山的医典,眉头紧皱。 案几上,太医院正使呈上的药方仍以铅丹、朱砂为主,他随手掷于地上:“此等虎狼之药,陛下服用多久了?” 老医正战战兢兢:“自太祖郭威陛下起,便以铅丹驱毒。” “愚不可及!” 张仲景抓起一本《黄帝内经》,“‘治病必求于本’,尔等却舍本逐末!” 他转身对侍卫道,“烦请禀明陛下,太医院之药材尚存缺口,贫道请命各州郡收集烈酒、艾草、忍冬、地榆、姜黄、大黄、陈皮、栀子、厚朴、黄柏。。。还有,宫中所用器皿需以沸水烫煮三刻。” 当日午后,柴荣在偏殿接受张仲景治疗。 医者以银簪挑开腐肉,用烈酒冲洗,再敷上以草木灰、动物骨灰等古法提炼的药粉。 “先生为何不用针灸?” 柴荣忍着剧痛问道。“陛下元气大伤,‘肌肤,针石之所及也’,用针只能治标。” 张仲景取出一个青铜暖炉,内焚艾草,“此为‘灸法’,可温通经络。但真正治本之法,在于陛下之饮食作息。” 他示意宫女端上清淡的粥糜:“从今日起,陛下需戒辛辣、油腻,多食豆类、果蔬。在下曾在长沙见百姓以各色豆类制酱,发现其能增强体力,延缓身体发肤之衰老。” 柴荣挑眉:“先生所言,可是《神农本草经》所载?” 张仲景微笑:“此乃在下游历时,从胡僧、五溪蛮夷等处学得的养生之道。。。” 与此同时,王朴扶着廊柱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本已病入膏肓的他,却在张仲景的 “温阳利水法” 救治下,竟奇迹般好转。 “枢密使且慢走,” 张仲景从偏殿出来,见其欲往枢密院,“今日该服‘肾气丸’了。” 王朴苦笑道:“先生救我一命,却让我日日喝这甜腻苦涩之汤药,比小时读《周礼》还要难熬。” 张仲景捋须一笑,取来药盏,“《黄帝内经》云‘肾为先天之本’,先生屡出奇策,耗损太过,需从根本调理。” 他示意王朴坐下,“枢密使尚需休养,且说说,今日却为何进宫?” 王朴望着窗外的太医院训诫碑,压低声音:“吾听到消息,契丹虽退,陛下却执意亲征幽州。先生可知,朝中已有‘陛下被妖人蛊惑’的流言?” 张仲景将药盏推至王朴面前:“所谓‘妖人’,可是指某用烈酒洗疮,亦或是有人欲搅乱局势、浑水摸鱼?” “某自然信先生,” 王朴饮下汤药,眉头微蹙,“但满朝文武只知‘医者不得离经叛道’,却不知先生之法源自《伤寒论》‘火剂汤’之意。” 张仲景目光灼灼:“王先生可知,当年在下为治建安大疫,曾打破‘伤寒不汗下’的旧规,活人无数。医者变通,与谋士奇谋,本是一理。” 王朴击掌称善:“先生此言,正合我心!昔年我献《平边策》,亦被讥为‘纸上谈兵’,幸得陛下力排众议。” 枢密使顿了顿,目光转向皇宫方向,“如今陛下龙体未愈,却有谣言不日北伐,先生可有良策?” 张仲景取出一幅《黄帝明堂经》图卷,指着 “足三里” 穴位:“已用艾灸之法强其脾胃,再以‘小建中汤’固其根本。暗处宵小之些许流言本不足为惧,但真正能让陛下静心养气的话,仍需枢密使以国策动之。” 王朴沉吟片刻:“某懂了,不日将上书重提‘先南后北’之策,以粮草未备为由,暂缓北伐,消弭流言。” 张仲景点头:“善。治国如治水,需疏堵结合。陛下若问起医术,可引《淮南子》‘良医者,常治无病之病,故无病’为喻。” 辞别张仲景后,回到枢密院的王朴处理积压公务时,发现朝堂猛将生异——赵匡胤在禁军威望日增,李重进因那夜不屑张仲景治病之法,已生猜忌之心。 不由心下想到,必须提醒总领太医院的张仲景注意君臣平衡,做好应对弹劾之备。。。 三日后,张仲景在太医院推行 “灭疫十二则”,要求所有医官洗手、烫具、隔离疫病患者。 太医院正使联合数位老臣上奏:“张仲景以胡法乱中医,恳请陛下治其罪!”说完,却看到上座的帝王病情有明显好转。 柴荣将奏折掷于地上:“荒谬,此嫉贤妒能之所为。今且饶尔等这次,若再阻挠先生治病,朕便让你们尝尝铅丹的滋味!” 他转向张仲景,语气缓和,“先生勿怪,这些老臣素来信奉古法。” 张仲景长揖:“医者不拘古法,正如陛下不拘旧制。当年在下为治伤寒,亦曾融合武者腕推擒拿之术,创推拿之法,方得《伤寒论》之真意。” 是夜,王朴在灯下修改奏疏,案头摆着张仲景所赠的艾草香囊。 窗外明月如钩,他忽然想起张仲景午后所言:“医国与医人,皆需‘望闻问切’。” 遂提笔在疏中补写:“陛下需仿汉光武‘柔道取天下’,先固根本,再图四夷。” 奋笔疾书之后,王朴推开屋门,见张仲景在月下研磨药粉,上前问道:“先生可知,您的医道可能使陛下痊愈?” 张仲景抬头,眼中映着星空:“某只知,‘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医者救人不分贵贱、不分古今,惟全力耳。陛下若能多活几载,中原百姓便可少受几年战乱之苦。” 第100章 十年定策开拓 显德七年,春。 经过半年调理,柴荣面色红润,已能骑马巡视校场。 张仲景随驾,腰间别着新制的牛皮药囊,内装急救药品。 柴荣勒住座下骏马,铠甲下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 “先生请看,” 柴荣指着演武场上的禁军,“赵匡胤训练的‘殿前司’果然精锐。” 张仲景望着队列中目光如炬的赵匡胤,低声道:“贫道观此子有龙虎之相,陛下需善用之,亦需防之。” 柴荣点头,望着演武场上列阵的禁军,左手下意识按向腹部 —— 幼年早入行伍,南征北战颠簸如常,为省时间,他常以肉酪为食,近日总觉胃脘胀闷。 “陛下面色不佳,” 张仲景策马近前,目光落在柴荣腰间鼓起的皮囊上,“可是又以肉干充饥?” 帝王苦笑道:“先生可知,为隐蔽行踪,大军之中炊烟未起之时,肉干配酒便是常态。” 柴荣掀开皮囊,露出半块硬如坚石的鹿肉干,“此乃契丹人之吃法,省时省力。” 张仲景摇头,从马鞍侧取下竹篓,内装一颗颗红艳艳的山楂:“当年曹操征乌桓,士卒多食牛羊红肉,腹满难行。吉平等医官曾献‘山楂丸’,一服即通。” 他递上一枚鲜果,“此果酸甜,可化肉食之积。” 柴荣挑眉:“先生怎知某腹中有积?” “望诊即可知,” 张仲景指着柴荣舌苔,“苔厚腻而微黄,此乃食积化热之象。《黄帝内经》云‘膏粱之变,足生大疔’,陛下需戒厚味。” 校场西侧传来号角声,赵匡胤率铁骑驰过,马蹄扬起的尘土中隐约飘来肉香 —— 那是军营正在炖煮羊肉。 柴荣捏着山楂沉吟:“先生说的有理,但将士征战辛苦,若无肉食补充,哪来的训练、杀敌之气力?” 张仲景望向演武场,忽然指着一名身形肥胖的校尉:“陛下看那军校,腰围三尺,执弓之手颤抖不止。此等体态,如何杀敌?” 他从袖中取出《神农本草经》残卷,“上品药中,山楂虽未列,但下品‘鸡矢醴’可消积,与此果同理。” “鸡矢醴?” 柴荣皱眉,“可是用鸡粪酿酒?” “正是,” 张仲景微笑,“但山楂更易入口。某已命人在汴河两岸山中广种此树,待秋季果实成熟,可制成果脯,随军携带。” 远处,李重进策马而来,甲胄上还沾着昨夜烤肉的油渍:“陛下,末将新得契丹烤羊之法,明日可令全军试吃!” 柴荣刚要开口,张仲景抢先一步:“大帅可知,霍骠骑北逐匈奴之时,士卒多染‘谷道病’(食滞、痢疾、便秘等)。此皆因肉食不化之故。” 他转向帝王,“请陛下允贫道在军中推行‘饭后果品’之制,每顿肉食后,必食山楂或乌梅。” 李重进粗声笑道:“先生是要让军中儿郎们吃酸涩的果子?” 张仲景正色道:“昔年韩信暗度陈仓,命士卒携带酸梅解渴,方能急行军破敌,曹操“望梅止渴”之举亦然。食果非小儿馋嘴之态,实乃兵家之计。” 柴荣抚掌称善:“就依先生所言。老黑,休再争辩,明日起,你的亲兵营率先试吃山楂,若有怨言,便让他们来找朕。” 李重进挠头领命,马蹄踏碎一地山楂核。 张仲景望着他的背影,对柴荣低声建议道:“武将多勇而少谋,需以实效服之。莫不如贫道让军医在伙头军营所做吃食中混入少许泻药,吃得山楂等果品的军士自会喝到吾等供应的止泻水,若有士卒拒食山楂,便谎称‘不服果者腹泄’。” 帝王眼中闪过惊讶,随即赞许的坏笑道,“先生此计,既合医理,又顺军心。” 是夜,柴荣在中军帐内嚼着山楂果脯,案几上摆着张仲景所绘《饮食图》,图中用朱砂标出 “肉六果四” 的比例。 他忽然想起幼年随郭威行军时,只能啃树皮的日子,不禁感慨:“当年望肉兴叹,如今却要戒肉,真是世事难料。” 帐外传来更夫报时,张仲景掀开帐帘,手中捧着温热的粳米粥:“陛下可曾听说,勾践灭吴后,让士兵日食山楂,以励志气?” 柴荣舀起一勺粥,见粥中混有碎山楂粒,笑道:“先生是要朕以山楂明志?” “非明志,乃固本,” 张仲景为其添粥,“愿陛下如结这山楂的果树,历经风雨,终得硕果。” “另外,陛下领兵南征北战时多食肉酪,缺乏鲜果时蔬,易患坏血之病。” 张仲景从药囊取出晒干的山楂片,“此果炮制后易于储藏携带,可预防齿龈出血。” 是年五月,柴荣采纳王朴的 “先南后北” 之策,命李重进、赵匡胤率大军复征南唐。 临行前,张仲景亲赴军营,为将士分发富含大蒜、生姜、忍冬等物炼制的“防疫散”。 “大帅,” 他对李重进道,“若遇水泽之地,需令士兵煮沸饮水,切勿生食鱼虾。” 李重进虽不喜张仲景,但见其在陛下心中地位,亦不敢怠慢:“先生放心,某定按先生所言治军。” 南征三月,捷报频传:李重进破潭州,赵匡胤克岳州。 但军中仍有零星疫病,却因张仲景早早准备的防疫措施,未酿成大祸。。。 显德八年初,柴荣在张仲景建议下,于汴京设立 “惠民药局”,免费为百姓提供防治疫病、伤寒等药物。 是年夏,黄河决堤,张仲景随驾治水,提出 “以工代赈” 之策,既治河患,又养流民。 “陛下请看,” 他指着河堤上忙碌的百姓,“此乃‘寓兵于农’之法,与当年曹操屯田制异曲同工。” 柴荣抚掌赞叹:“先生不仅是医圣,更是治国之良才。。。” 第101章 十年进取收复关内 显德八年秋,幽州城上的契丹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块浸透鲜血的破布。 柴荣勒住胯下雄壮的战马,铠甲上的鎏金蟠龙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映照出他眼中的熊熊战意。 身旁的张仲景身着青衫,腰间的青铜医铃随马队颠簸轻响,与远处的号角声交织成一曲苍凉的战歌。 “先生可知,” 柴荣伸手拂过马鞍上的箭痕,“朕为何力排众议,改征南为逐北?” “可是北方联军兵锋压迫甚急?”张仲景猜测道。 柴荣答到,“不只如此。南部各诸侯闻我大周之势已吓破其胆,任由发展亦不过为吾大周看家护院尔。然我大周北面,半月前朕曾梦见太祖郭威陛下,他说‘幽云不平,吾氏愧对中原百姓’。” 张仲景凝视着远处连绵的燕山,山道间隐约可见契丹骑兵的身影:“当年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靠的不仅是铁骑,更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决心。” “如今北汉却与胡虏为伍,实令其祖宗蒙羞”,张仲景一边哀叹一边继续说道,“陛下心中有此志,便是对症其勾连异族之顽疾的最好良药。” 话音未落,前方探马急报:“启禀陛下,契丹枢密使耶律斜轸率军五万,据险而守,铁林军列阵于固安城外!” 李重进闻言,拍马向前,声如洪钟:“陛下,末将请率三万步卒为先锋,踏平契丹贼军!” 柴荣刚要开口,张仲景突然拉住他的马缰,目光落在李重进腰间晃动的酒囊上:“大帅可知,当年李牧破匈奴,曾‘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今契丹以逸待劳,我军长途奔袭,需先稳军心。” 他转向柴荣,从药囊中取出一叠油纸包:“此乃‘提神散’,以艾草、薄荷、冰片研磨而成,可令士卒困倦时保持清醒。” 柴荣点头,随即将提神散分发各军。暮色四合时,后周军营中炊烟袅袅,却不闻往日的喧哗,唯有此起彼伏的嚼食声 —— 每个士卒的干粮中,都掺有张仲景特制的山楂糕。 是夜,固安城外的契丹大营灯火通明,耶律斜轸正在帐中痛饮马奶酒,忽闻帐外传来阵阵异响,宛如万马奔腾。他提刀冲出,却见漫天火光中,后周士卒如神兵天降,手中火把照得甲胄锃亮。 “杀!” 柴荣的怒吼声响彻夜空,随后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直取耶律斜轸咽喉。 混战中,张仲景在亲兵护卫下,于后方设立临时医帐。他手持青铜针,为伤兵施针止血,目光不时望向战场 —— 只见柴荣的龙旗在火光中左冲右突,宛如一条浴火巨龙。 “先生,右军都尉中箭!” 军医的呼喊打断思绪。张仲景立刻奔至伤兵身边,用烈酒清洗伤口,敷上止血散:“速送回大营,明日不可再战。” 战斗持续至天明,契丹军大败而逃,固安城头插上了后周的 “柴” 字大旗。柴荣站在城楼上,望着契丹溃兵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血迹 —— 那是昨夜冲杀时,因用力过猛导致旧疾复发。 张仲景见状,急忙上前扶住:“陛下需即刻静养,不可再动肝火。” 柴荣却摆摆手,指着北方:“先生看,燕山已近在咫尺。朕若在此退缩,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他从怀中掏出山楂果脯,塞进嘴里,“当年勾践尚能卧薪尝胆以图后变,今时今日朕吃些山楂果蔬,又算得了什么?” 张仲景闻言却不答话,把过帝王手臂切脉良久后说道,“陛下已牵动心火,贫道开一味桂枝生姜枳实汤,但陛下仍需静心休养十日。。。” 十日休养期间,他与柴荣并辔而行,见道旁有百姓跪地献果,不禁感慨:“民心所向,此战必胜。” 柴荣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农田上:“待收复幽云,朕要在这里设‘劝农司’,推广先生所言的代田法,让胡地亦成粮仓。” 正说话间,忽有快马传来急报:“南唐后主李煜遣使求和,愿割地称臣!” 柴荣冷笑:“李煜若早有此心,何需朕三征南唐?” 他转头望向张仲景,“先生以为如何?” “可许其归附,” 张仲景沉吟道,“但需令其送王子为质,且废除苛政,开仓赈民。陛下当以‘仁’服人,方显大国气度。” 柴荣抚掌大笑:“先生此言,正合朕意!” 他随即下令,命留守的王朴等人率军南下受降,自己则继续挥师北上,直指幽州。 显德九年春,后周别部大军势如破竹,连克瀛州、莫州。 张仲景在军中推行的 “灭疫十二则” 成效显着,士卒因疫病减员者十无一二。 是年夏,幽州城破,契丹皇帝耶律璟仓皇北逃。 柴荣登上幽州城楼,望着广袤的燕云大地,不禁眼眶湿润。张仲景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十年开拓之志,今日终见眉目。” 柴荣转身,握住张仲景的手:“若无先生,朕恐难撑至今日。待天下一统,朕定要为先生建一座天下最大的医馆,让先生的医术惠及万民。” 张仲景摇头笑道:“医者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天下无病。陛下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对贫道最大的褒奖。” 夏末。 幽州城破的捷报传至长城沿线时,后汉与契丹的残余联军正蜷缩在妫州以北的山谷中。 耶律璟的金冠上沾满草屑,望着身后衣衫褴褛的败兵,眼中满是不甘:“柴荣小儿,竟敢断我退路!” 一旁的北汉皇帝刘钧咳嗽着献策:“陛下勿忧,我军据守居庸关,凭借长城天险,定能拖垮周军!”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探马跌跌撞撞闯入:“报!周军已过妫州,正向居庸关杀来!” 耶律璟脸色骤变,手中的羊骨杯 “当啷” 落地:“速传铁林军,严守关隘!” 此时,后周大军的先锋部队已抵达居庸关下。柴荣勒住马,望着关楼上林立的刀枪,转头对张仲景道:“先生可知,这居庸关曾是秦始皇派蒙恬修筑?” 张仲景轻抚马鞍上的药囊,目光落在关前的崎岖山道上:“当年蒙恬北击匈奴,‘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陛下今日之战,亦当如此。” 柴荣点头,随即下令:“李重进率三万步卒正面佯攻,赵匡胤领两万铁骑绕后夹击!” 战斗在午后打响。李重进手持开山斧,身先士卒,率军冲向关隘。契丹铁林军居高临下,滚木礌石如暴雨般落下,不少周军士卒被砸中,当场身亡。 “大帅,后撤吧!” 亲卫见势不妙,急忙劝阻。 李重进却怒吼道:“后退者斩!给某冲!” 他的斧头上已沾满血迹,却越战越勇,宛如杀神。 与此同时,赵匡胤率领铁骑绕道而行,却在山谷中遇到伏兵。契丹名将耶律休哥率军杀出,弓弦声此起彼伏,不少周军士卒中箭落马。 “赵将军,小心!” 军医眼疾手快,将赵匡胤推到一旁,自己却被流箭射中咽喉。 赵匡胤红了眼,挥枪砍倒一名契丹士兵,嘶声道:“跟我杀出条血路!” 正当双方陷入胶着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柴荣站在中军帐外,望着泥泞的战场,心中焦急如焚。 “陛下,” 张仲景递来一件蓑衣,仔细观察云雾变化,“此雨虽急但顷刻将停,可助我军破敌。” “先生何意?” 柴荣转身问道。 张仲景指向关隘方向:“雨水冲刷,关墙必滑,举盾难行。且此天时恐无人认为我军将施以火攻,若我军攻敌难料,反命人以火攻,敌兵必乱。” 柴荣眼睛一亮:“快,命人准备火箭!” 不多时,数百支火箭划破雨势骤停的天际,射向居庸关的木制城楼。雨水虽打湿表面,却挡不住浸满油脂的火箭,城楼瞬间燃起大火。后汉契丹联军士兵惊慌失措,纷纷逃离战局。 “杀!” 李重进趁机率军登上关隘,与契丹守军展开白刃战。他的斧头砍断一名契丹将领的手臂,却也被对方的弯刀划伤腹部,鲜血浸透铠甲。 “大帅受伤了!” 亲卫惊呼。 李重进却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小伤而已!今日不斩耶律璟,某誓不还营!” 此时,赵匡胤的铁骑已突围而出,绕到关后,前后夹击之下,联军彻底崩溃。耶律璟见势不妙,率亲信向北逃窜,刘钧则被周军生擒。 居庸关之战终以周军大胜告终。 柴荣登上关楼,望着契丹溃兵向北狼狈逃窜的身影,对张仲景道:“先生的火攻之计,真乃神助!” 张仲景却摇头:“非贫道之计神,乃陛下民心所向。若不是士卒用命,纵有良策,也难取胜。” 是夜,周军在长城脚下扎营。张仲景亲自为李重进诊治,取出银针为其止痛:“大帅可知,‘伤后忌动气’,需静养旬日。” 李重进却笑道:“先生莫不是怕某耽误了北伐?待某伤愈,定要追着耶律璟的屁股,把他赶回漠北!” 柴荣在帐外听见,走进来笑道:“老黑,你且安心养伤。朕已命人追击,不日便可将契丹赶出长城以北。” 三日后,传来捷报:周军在野狐岭大败契丹残余部队,耶律璟仅率数十骑逃入大漠。柴荣接到战报,望着长城外的黄沙,对张仲景道:“先生,从此之后,长城以内,再无胡骑!” 张仲景点头,望着天边的落日:“陛下十年开拓已完成逾半,当南下再接再厉,奠定万世基业。” 秋风飒爽之时,后周大军班师回朝,幽州百姓夹道相送,哭声震天。柴荣望着人群中抱着病儿的母亲,忽然对张仲景道:“先生可知,朕为何坚持亲征?” “为解百姓于倒悬。” 张仲景答道。 柴荣点头:“然也。朕若贪生怕死,中原百姓将永远活在契丹的铁蹄之下。先生治的是朕的身,朕治的,是天下的心。” 第102章 十年开拓西南烽火 显德十年冬,蜀地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烁如银,后周大军的营帐如繁星般点缀在成都平原边缘。柴荣站在中军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栈道,眉头紧蹙 —— 孟昶的后蜀政权负隅顽抗,凭借天险固守,竟让大军滞留月余。 “陛下,” 张仲景递来一碗热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年武侯六出祁山,也因粮道艰难而功败垂成。” 柴荣接过粥碗,却没喝,目光落在地图上的 “剑阁” 二字:“朕已命人开凿新道,不日便可通粮。先生且看,” 他指着地图上的阴平小道,“当年邓艾偷渡阴平,能灭蜀汉,朕今日为何不能?” 张仲景摇头:“邓艾之举,乃险中求胜。如今蜀地疫病横行,我军若冒险深入,恐非上策。”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当年李冰治水时留下的《蜀水经》,贫道已命人按图索骥,寻找水源。”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喧哗 —— 李重进提着一颗人头闯入,甲胄上还滴着鲜血:“陛下,末将斩了蜀将王昭远!” 柴荣皱眉:“鲁莽!王昭远虽为我军敌对,却也是蜀之栋梁。然事已至此,已失招降敌军之契机,孟昶小儿,还需智取。” 张仲景见状,急忙上前为李重进包扎臂上的伤口:“大帅可知,蜀地多瘴气,伤口若不及时清理,恐生恶疾。” 李重进却满不在乎地挥手:“先生莫要小觑某!当年在高平之战,某被敌箭穿胸,照样活蹦乱跳!” “此一时彼一时,” 张仲景正色道,“当年大帅你年轻体健,如今已过不惑之年,需知‘伤病如猛虎’。” 他转向柴荣,“陛下,蜀地之战,宜缓不宜急。贫道建议先稳粮草,再施奇计。” 柴荣沉吟片刻,点头道:“依先生所言。传旨,各军就地屯田,等候号令。” 是夜,张仲景独自漫步军营,见士卒们围坐在篝火旁,啃食着硬饼。他叹了口气,回到帐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蜀地图志》残卷,在油灯下细细研读。 忽然,他目光落在遍布蜀地的瘴气记载之上,心中一动。 次日清晨,柴荣正在批阅军报,张仲景匆匆入帐,手中捧着一个陶瓶:“陛下,此乃贫道新制的‘辟瘴散’,可点燃以驱瘴气。” 柴荣接过陶瓶,嗅了嗅,一股辛辣的药香扑面而来:“先生果然妙手回春。但不知,何时能破这蜀道天险?” 张仲景微微一笑:“陛下可知,蜀人喜食辛辣?贫道已命人在蜀地百姓中散播消息,称我大军有‘火神相助’,能呼风唤雨。” 柴荣挑眉:“先生是要借助舆论攻心?” “正是,” 张仲景点头,“孟昶奢侈无度,蜀地百姓苦之久矣。我军若以‘仁义之师’自居,定能得民心。” 旬日后,蜀地百姓中流传起 “周军有仙人护佑,所到之处,瘴气尽散” 的传说。孟昶听闻,心中惶恐,竟派使者前来求和。 柴荣在帐中接见使者,目光如刀:“回去告诉孟昶,要么开城投降,要么葬身火海!” 使者战战兢兢退下,张仲景却摇头:“陛下,孟昶虽昏庸,但蜀地百姓无辜。贫道想在军营一角设立随军医舍,免费医治过往百姓,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柴荣望着帐外飘扬的 “周” 字大旗,忽然笑道:“就依先生,朕也会配合先生施攻心之计。” 他随即命人建立医舍,起草《讨蜀檄文》,细数孟昶罪状,并承诺入城后减免赋税,开仓赈济。 后周军营医舍内,李重进袒露着上身,坐在胡床上,任由军医笨拙地擦拭伤口,却忽然瞥见张仲景掀帘而入,腰间的青铜医铃随步伐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大帅这伤。。。” 张仲景目光落在李重进腹部狰狞的刀伤上,眉头微蹙。伤口周围已泛起红肿,显然因连日征战未得妥善处理,有化腐之象。 李重进却拍着结实的胸膛大笑:“不就是道口子。” 他故意挺了挺腰,伤口牵扯得皮肉翻卷,渗出丝丝血珠。 “胡闹!” 张仲景快步上前,挥手斥退战战兢兢的军医,从药囊中取出琉璃瓶,“当年你气血方刚,如熔炉之火,尚可抗邪。如今已过四旬,脏腑渐虚,若再轻忽,必留后患。” 瓶中烈酒倾泻在伤口上,李重进疼得龇牙咧嘴,却仍强撑着骂道:“好你个张神仙,这酒比某帐中珍藏的烧刀子还烈!” “此乃北疆烈酒,消毒拔毒之用,比寻常米酒强上三分。” 张仲景取出银针,在烛火上炙烤片刻,“当年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需用麻沸散止痛。今日贫道便以针代药,大帅可敢一试?” 李重进挑眉:“某连死都不怕,岂会怕几根细针?” 银针如流星般刺入足三里、血海等穴位,李重进只觉伤口处的疼痛竟如潮水般退去,不禁惊讶:“先生这针,神啦!” 张仲景一边施针,一边解释:“此乃‘痛痹十三针’,通经络、止疼痛。但大帅需切记,三日内不可沾冷水,不可动怒,更不可饮酒。” “不饮酒?” 李重进瞪大双眼,“先生这是要某的命!” “若想多活十年,便忍忍。” 张仲景从药囊中取出一团青黑色药膏,“此为‘拔毒生肌膏’,以地榆、黄柏、血竭等十余味药材熬炼而成,可祛腐生新。” 药膏敷在伤口上,清凉之感蔓延开来。李重进低头看着张仲景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坊间传闻:这医者曾在长沙瘟疫中,以一人之力挽救数万生灵。 “先生为何对某如此上心?” 他忽然问道,“某不过一粗人,死不足惜。” 张仲景抬头,目光如炬:“在贫道眼中,众生平等。大帅乃国之栋梁,若有闪失,陛下失一臂助,百姓失一屏障。”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柴荣的声音随之响起:“老黑伤势如何?” 李重进刚要起身,被张仲景按住:“陛下勿惊,大帅需静卧。” 柴荣走进帐中,见李重进腹部敷着药膏,不禁皱眉:“老黑,你何时才能学会小心?” 李重进咧嘴一笑:“陛下放心,某这身子骨,再打十年仗也无妨!” 张仲景却正色道:“陛下,大帅需静养十五日,期间不可骑马、不可负重。蜀地山路险峻,还望陛下另派良将督军。” 柴荣沉吟片刻,点头道:“便依先生所言。老黑,你且安心养伤,待痊愈后,朕还有更重要的差事交予你。” 李重进虽心有不甘,却也知拗不过二人,只得闷闷点头。张仲景趁机取出一卷《养生篇》,递予李重进:“大帅闲时可读一读,其中有‘导引术’图解,可助你恢复元气。” 李重进接过书卷,见上面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不禁哑然失笑:“先生莫不是让某学妇人舞弄拳脚?” “此乃华佗道长独创的五禽戏,” 张仲景解释道,“仿虎、鹿、熊、猿、鸟之势,可强筋健骨。当年贫道在南阳,常以此术疗愈百姓顽疾。” 柴荣见状,笑道:“老黑,你若学好了,日后战场上耍上一套,定能吓破敌胆!” 帐中响起一阵轻笑,李重进望着手中的书卷,忽然觉得这医者的啰嗦,竟也透着几分关切。他暗自打定主意,待伤愈后,定要好好研习这五禽戏,不为别的,只为不让陛下和先生再为他操心。 是夜,医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李重进望着帐顶,听着远处传来的鼾声,忽然想起张仲景说的 “伤病如猛虎”。他摸了摸腹部的药膏,喃喃自语:“看来,某真的老了啊。。。” 却不知,帐外的张仲景正与柴荣低声交谈:“陛下,李重进虽勇猛,但心性急躁,需有人时时提醒。蜀地之战,宜用沉稳之将,如赵匡胤。。。” 柴荣点头,目光望向夜空:“先生所言极是。十年开拓,朕身边的老将们,也该歇歇了。” 医帐内,李重进翻看着《养生篇》,在 “熊戏” 图解前停住,忽然咧嘴一笑 —— 待他伤愈,定要让赵匡胤看看,这粗人耍起五禽戏来,是何等威风。 显德十一年春,后蜀军心难以为继,君臣开城投降,柴荣率军入成都。 百姓夹道欢迎,手中捧着香烛,感谢 “大周救民于水火”。张仲景在队伍中,见百姓面有菜色,急忙命人分发 “健脾散”,并设立粥棚。 是夜,柴荣在蜀王宫宴请群臣,望着殿上奢华的装饰,不禁感慨:“孟昶若将此心用在治国上,何至于此?” 张仲景举杯道:“愿陛下以孟昶为戒,亲贤臣,远小人。” 柴荣一饮而尽:“先生放心,朕定当牢记。” 他忽然指着殿外的明月,“待西南平定,朕要在这蜀地设立‘茶马司’,让中原的丝绸、茶叶,换得吐蕃的良马、药材。” 张仲景抚掌称善:“此计若成,不仅能强兵,亦可富民。陛下之雄才大略,真乃千古罕见。” 宴会结束后,柴荣独自登上城楼,望着蜀地的山川河流,喃喃自语:“十年开拓,已得大半。先生,剩下的十年,朕要让这天下,再无战乱。” 暗处,张仲景望着帝王的背影,心中感慨 —— 他深知,柴荣的理想太过宏大,即便有十年光阴,也未必能全部实现。但此刻,他唯有竭尽全力,助这位明君走得更远。 第103章 十年开拓南海臣服 显德十二年夏,珠江口的咸腥气混着暑热扑面而来,后周水师的楼船如墨色巨鲸列阵海面,桅杆上的 “周” 字大旗猎猎作响。 柴荣扶着雕花木栏远眺,目光掠过广州城高耸的谯楼,落在城楼上那面绣着“大汉”二字的猩红旗帜上,这面旗帜曾在岭南飘了近五十年,如今却在周军压境下显得摇摇欲坠。 此时,帝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 这已是他病好后的第五次亲征了。 “陛下,” 张仲景递来一块山楂糕,“南海湿热,需多进食酸果。” 柴荣接过,却没吃,目光落在远处的礁石上:“先生可知,昔日秦始皇派赵佗经略岭南,设南海郡。如今却在南汉逆贼刘?起,妄自称帝,朕岂能容他?” 张仲景点头:“南汉苛政已久,百姓苦不堪言。陛下此征,乃吊民伐罪。” 正说话间,赵匡胤策马近前,甲胄下的中衣被汗水浸透,“陛下,南汉工部尚书潘寄已在岸边候着,他称愿献楼船图纸,求陛下暂缓攻城。” 柴荣挑眉,指尖摩挲着栏杆上的蟠龙纹:“潘寄?可是为当年刘?打造‘翔龙大船’的巧匠?” “正是此人。”张仲景从船舱拾级而上,袖中飘来淡淡艾草香,“由情报得知,南汉楼船以巨木为骨,外覆铁皮,可载火油千斛,确是水战利器。但此人素有‘岭南鲁班’之称,却助纣为虐,实为可惜。” 柴荣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忽然轻笑:“巧匠若不能为民所用,终是匹夫之技。传旨,准潘寄登船,但须缴械。” 半个时辰后,潘寄被侍卫押至甲板。此人年约六旬,身形佝偻,袖中露出半截竹尺,正是工匠惯用的度量工具。他抬头望见柴荣的明黄龙袍,浑身颤抖着跪下:“小臣潘寄,参见圣天子。” “听说你要献楼船图纸?”柴荣居高临下,目光扫过潘寄腰间的铜钥匙 —— 那是南汉皇宫宝库的钥匙样式。 潘寄忙从怀中掏出羊皮卷,双手奉上:“陛下明鉴!当年刘?命小臣打造‘火龙船’,船腹藏火油机关,若引燃,可烧尽十里海面。小臣不忍见生灵涂炭,故。。。” 李重进突然踏步向前,开山斧重重顿在甲板上,震得潘寄浑身一抖:“老儿,你以为献张破图就能免死?当年你造刑具折磨百姓时,怎不见你心软?” 潘寄脸色惨白,额头磕在木板上:“大将军明察!小臣只是奉命行事。。。” “够了。”柴荣抬手制止李重进,接过羊皮卷展开。图纸上,楼船的龙骨结构、火油舱位置一目了然,船尾赫然刻着“大有六年潘寄造”的字样。他望向张仲景:“先生怎么看?” 张仲景接过图纸,指尖划过“火油舱”标记:“此船虽强,却有致命破绽。火油易燃易爆,若遭火攻,必自毁其身。” 柴荣点头,转向潘寄:“念你献图有功,可免死罪。但需随军效力,改造楼船为我所用。” 潘寄大喜,连叩响头:“谢陛下隆恩!小臣定当鞠躬尽瘁!” 是夜,南汉皇宫勤政殿内,南汉后主刘鋹盯着殿外跳动的火把,烦躁地将玉杯砸向墙壁。 翡翠杯碎成齑粉,溅在殿中跪着的宦官太师龚澄枢及女侍中卢琼仙等人的身上。 “你们说今日天象如何?告诉朕,啊?”刘鋹抓起案头的《太初历》,书页间掉出一张龟甲,上面刻着“亡汉者周”的谶语。 宦官龚澄枢浑身颤抖:“启禀陛下,昨夜荧惑犯南斗,主兵灾。。。” “住口!”刘鋹抄起青铜镇纸砸去,正中龚澄枢额头,鲜血顿时涌出,“再敢胡言,朕剜了你的眼睛!”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统领伍彦柔闯入:“陛下!周军水师已过虎门,正向广州驶来!” 刘鋹踉跄着扶住龙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慌什么!传旨,命‘火龙船’出战,定要将周军烧个片甲不留!” 伍彦柔领命退下,却在转身时与刘鋹的目光相撞。那目光中既有癫狂,也有恐惧,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心中一寒。 显德十二年六月初九,珠江口水战爆发。 南汉水师百余艘“火龙船”一字排开,船头绘着狰狞的龙头,口中衔着铜制喷口。 伍彦柔站在旗舰“翔龙号”上,望着远处的周军楼船,嘴角泛起冷笑:“柴荣小儿,今日就让你见识我南汉火攻之威!” 他抬手挥旗,顿时鼓声如雷,“火龙船”纷纷打开舱门,露出黑黝黝的火油柜。司炉兵点燃导火线,浓烟顿时弥漫海面。 “放!”伍彦柔一声令下,数百道火舌从龙头喷口窜出,直奔周军而去。 柴荣站在新打造的“定海神号”旗舰上,望着扑面而来的火焰,却不急不躁。 张仲景站在身旁,手中握着一个青铜罗盘,目光紧盯着罗盘上转动的磁针。 “陛下,南风渐急,时机已到!”张仲景大声道。 柴荣点头,挥剑斩落令旗:“赵匡胤听令!率轻舟诱敌,李重进随朕正面迎敌!” 赵匡胤领命,率二十艘轻舟如离弦之箭冲出,船上士卒齐声呐喊,吸引南汉水师注意力。 伍彦柔果然中计,下令所有“火龙船”转向,火油如瀑布般倾泻,在海面形成一片火海。 然而,就在此时,风向突变,原本强劲的南风突然转为东南风。张仲景望着罗盘,高声道:“陛下,天助我也!” 柴荣振臂高呼:“全体将士听令!以火攻火,逆烧敌船!” 周军楼船迅速抛出浸满火油的木筏,点燃后顺风向南汉水师漂去。 火借风势,瞬间将“火龙船”笼罩在熊熊烈焰中。南汉士卒惊慌失措,纷纷跳入海中,却被燃烧的火油黏住,惨叫之声震天动地。 伍彦柔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景象,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翔龙号”的火油舱被引燃,剧烈的爆炸声中,船体四分五裂。他在坠落海中前的最后一刻,看见周军楼船上“柴”字大旗猎猎作响,宛如死神的旗帜。 此役从辰时战至未时,南汉水师全军覆没,伍彦柔战死,“火龙船”无一幸免。广州城百姓站在岸边,目睹这一场惨烈的火战,纷纷跪地祈祷。 战后三日,刘鋹素服出城投降。他望着柴荣的御辇,忽然想起父亲南汉中宗刘晟曾说过的话:“乱世之中,能者居之。”可惜他终究不是那个能者。 “罪臣刘鋹,参见大周皇帝陛下。”刘鋹趴在地上,冠冕丢在一旁,满头珠翠散落一地。 柴荣走下御辇,伸手扶起刘鋹:“朕闻岭南多奇珍异宝,却不知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指着远处衣衫褴褛的难民,“你可知,你在宫中一日之花费,足够十户百姓轻松活过一岁?” 刘鋹脸色惨白,不敢抬头。 张仲景见状,上前道:“陛下仁德,不忍见岭南再遭涂炭。即日起,南汉旧地免除三年赋税,开仓赈济百姓。” 百姓闻言,顿时山呼万岁。 刘鋹望着眼前景象,忽然想起女侍中卢琼仙曾说过的话:“周军所到之处,百姓皆以箪食壶浆相迎。”如今亲眼所见,方知大势所趋,非人力可违。 待南汉君臣被带下后,李重进不解的问道,“既然刘鋹等人如此作恶多端,陛下为何不杀刘鋹?”。 柴荣望着街头欢呼的百姓,道:“杀一人易,安万民难。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所求的,是天下太平,而非杀戮。” 张仲景点头,心中暗赞 —— 经过十年征战,柴荣早已从那个铁血帝王,成长为一位心怀苍生的明君。 显德十二年秋,柴荣在广州设立岭南节度使府,任命赵匡胤为节度使,统管岭南军政。 临行前,张仲景亲赴军营,为将士们分发防瘴气的香囊。 “赵将军,岭南湿热,需注意军中卫生。”张仲景将一袋山楂干递给赵匡胤,“每日餐后食之,可防积食。” 赵匡胤接过,笑道:“先生放心,末将定牢记先生教诲,让岭南百姓安居乐业。” 柴荣站在城楼上,望着赵匡胤的大军远去,对张仲景道:“十年开拓,如今只剩漠北吐蕃大理等化外之地未平。待天下一统,朕要陪先生去一趟南阳,看看您的医圣祠。” 张仲景摇头笑道:“比起祠堂,贫道更希望看到陛下的‘十年养民’变成现实。” 夕阳西下,珠江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晚霞。 数年前那个在病榻上咳血的帝王,如今已站在天下之巅,而他心中的理想,才刚刚开始。。。 第104章 十年养民,汴京新政 显德十三年,秋。 汴京朱雀大街的梧桐叶被染成透亮的金箔色,风过处如碎金簌簌飘落,覆满新开的“惠民药局”前的青石板阶。 檐角铜铃随秋风轻晃,将“悬壶济世”的匾额影子摇碎在排队百姓的衣褶间。 柴荣身着细绢素色常服,头戴软脚幞头,鞋面不经意沾了两片落叶,望着药局外蜿蜒至街角的长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珏 —— 那是他征战幽州时所得的胡地羊脂玉,此刻温润依旧。 身旁的张仲景身着青衫,腰间的青铜医铃换成了木质药牌,更显亲民。 “先生可知”,柴荣声线低沉,目光掠过人群中一位抱着病儿的妇人,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朕昨日翻阅上报的户册,见自设立惠民药局以来,汴京疫病死亡率竟降了七成。” 张仲景捋须一笑:“此乃陛下仁政所致。贫道不过按方抓药,真正救人的,是陛下不计成本开设在各地的惠民药局。” 他话音未落,斜前方老妇人突然踉跄着跪地,怀中孩童烧得面颊通红,袖口滑落处可见腕间青紫 —— 那是民间 “刮痧” 留下的血痕。 老妇人跪地哭道:“青天大老爷!求药局施点救命散吧,我孙儿发热七日了!” 张仲景见状急步上前,青衫下摆扫过满地落叶,腰间木质药牌轻撞出闷响。 他示意医官端来药碗,却先用袖口轻轻拭去孩童额角冷汗,才用竹筷撬开牙关。 褐色药汤灌下时,孩童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袖口,张仲景便就势单膝跪地,从袖中取出新制的艾草香囊,以拇指腹部轻轻揉开孩童攥紧的手指,系在孩童颈间:“明日此时若未退热,可来药局换方。” 老妇人叩首时,白发扫过青石板,柴荣欲扶又止,目光落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 张仲景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帝王身影,袖中艾草香混着药局内飘出的陈皮气息,在秋风中酿成一味安心的药引。 待老妇人蹒跚离去,柴荣望着她被夕阳拉得细长的影子,喉结滚动:“若天下郡县皆有此等药局,百姓何愁不康宁?” 张仲景点头:“陛下已命各州县设立医馆,贫道亦在编纂《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不日便可颁行天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贫道新创的‘防疫茶饮方’,以生姜、陈皮、忍冬藤煎服,可预防时疫。” 柴荣接过竹简,指尖划过 “每县置义井,定期以石灰清淤” 的记载:“先生不仅治人,更治天下。朕常想,若医者皆如先生,何需兵戈?” 正说话间,王朴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叠文书:“陛下,各地均田制推行遇阻,尤以江南士族为甚。他们竟联名上奏,称‘祖宗田制不可轻改’!” 柴荣脸色一沉:“朕征战十年,为的便是让百姓均有田可耕。传旨下去,敢阻挠均田者,夺其爵,没其田!” 王朴犹豫片刻,低声道:“陛下,士族在江南根基深厚,若强行推行,恐生变乱。” 张仲景见状,插话道:“王大人可知,当年商鞅变法,亦遇阻力,然‘徙木立信’后,百姓方知新法之利。陛下不妨先在汴京近郊试行,待成效显着,再推广至全国。” 柴荣沉吟片刻,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命李重进为均田使,先在陈留郡试点。若有士族阻挠,许其便宜行事。” 王朴领命而去,柴荣望着他的背影,对张仲景道:“先生可知,朕为何重用李指挥使?” “因其忠勇。” 张仲景答道。 柴荣摇头:“更因他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当年在高平之战,他曾说‘愿以吾血,换得天下百姓均有良田可耕’。” 是夜,李重进在陈留郡衙署挑灯看账,案头摆着张仲景送的《农桑辑要》。 忽然,一名小吏闯入:“大人,江南士族派来的说客已到,携黄金千两,求见大人。” 李重进拍案而起,声如洪钟:“让他们滚!某生平最恨贪腐!” 他抓起账册,指着上面的数字,“陈留郡尚有三成百姓无田可耕,某若收了这金子,有何脸面见陛下?” 小吏喏喏退下,李重进却忽然想起赴任之时张仲景的叮嘱:“遇事莫动怒,伤肝动火。” 他深吸一口气,取出案头的山楂糕咬了一口,酸甜滋味下肚,怒意稍减。 一年后,陈留郡试行均田制的捷报传至汴京。 李重进在奏疏中写道:“清退士族私占田亩两万顷,分给无地百姓,仓廪总量增加三停。” 柴荣览毕,大笑道:“老黑果然不负朕望!” 他转头对张仲景,“先生教他的养生之道,看来也颇有成效。” 张仲景微笑:“心无挂碍,方能气顺身健。李重进若能一直这般心明如镜,定能长寿。” 是年冬,汴京第一场雪落下时,惠民药局已遍及全国州县。 张仲景在太医院主持修订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正式成书,书中不仅收录千种药材,更详述种植之法。柴荣亲自作序,开篇便写:“医者,仁术也;仁术,王政之本也。” 雪夜,柴荣与张仲景对坐饮茶,望着窗外的惠民药局灯火通明,忽然道:“十年养民,朕已开了个头。接下来,该让百姓富起来了。” 张仲景放下茶盏,目光坚定:“陛下欲兴工商?” 柴荣点头:“蜀地的茶,江南的丝,幽州的马,若能互通有无,何愁国库不丰?朕想在汴河设立‘榷货务’,统一管理商税。” 张仲景抚掌称善:“此计若成,百姓不仅有田耕,更有货卖。贫道建议,可在各地设立‘商税坊’,派清廉官吏主持,严禁苛捐杂税。”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汴京城里的勃勃生机。 十年开拓的铁血帝王,如今正以仁心治天下,而张仲景的医术,也早已超越了治病救人的范畴,“上医医国”,成为治国安邦的一剂良方。 第105章 十年养民,汴河春波 显德十五年春,汴河解冻的第一声冰裂响过三日,两岸垂柳已抽出鹅黄新芽。 柴荣身着浅灰锦袍,外罩百姓常穿的对襟短褂,头戴青纱幞头,刻意将明黄龙纹玉带藏在衣襟里,只露出半寸羊脂玉缘 —— 这是他微服出巡的惯常装扮。 身旁的张仲景斜挎药囊,青衫下摆沾着星点泥渍,腰间木质药牌随步伐轻晃,倒真像个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 柴荣站在新修建的 “通济渠” 畔,望着岸边忙碌的百姓,对身旁的张仲景道:“先生可知,这条渠耗时两年开凿完成,却可让江南粮草十日抵京。” 张仲景点头:“当年隋炀帝凿运河,虽劳民伤财,却功在千秋。陛下如今重修,乃以民力为民利,定能青史留名。” “陛下请看,” 张仲景驻足汴河石阶,伸手拨弄垂落河面的柳丝,“隋堤柳尚在,却无隋时苛政。” 柴进指尖划过粗糙的堤石,上面还留着去年加固时楔入的竹钉,“李重进用先生对《水经注》批注,在堤边种了芦苇、菖蒲,果然固土防沙,堤身倒是比去年高了足足两尺,淤泥清出一大截。” 柴荣又蹲下身,手指叩击堤壁,听着沉闷的回声点头:“老黑这夯土手艺,比当年在高平战场扛军旗的时候稳当多了,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治水能臣。” 帝王想起李重进昨日入宫时,甲胄缝里还卡着草屑,不禁轻笑出声。 忽闻北岸传来铜锣声,三艘披红挂彩的漕船缓缓靠岸,船头 “苏杭轻舫” 的旌旗被春风扯得猎猎作响。 柴荣目光一凝,看见船头立着个紫袍商人,腰间玉带上缀着七颗南海明珠 —— 这等奢靡装扮,在推行简素之风的后周实属罕见。 “大人!” 一名挑夫踉跄着摔倒,竹筐里的青瓷茶盏碎了两半,“小的不是故意的!” 紫袍商人抬脚欲踢,却被李重进铁塔般的身躯挡住。 “怎么回事?” 李重进浓眉一拧,铜铃眼瞪得商人后退半步。 商人捏着锦帕掩鼻:“这贱民摔碎了我给枢密使大人的寿礼!” “寿礼?” 柴荣踱步上前,有意将袖口的龙纹露出寸许,“枢密使素日最恨铺张,你这茶盏若是送给他,怕不是要被打出来。” 商人上下打量柴荣,见他气度不凡,语气稍软:“小民不过是。。。” “不过是想借机偷税吧?” 张仲景蹲身拾起碎片,指尖蘸了蘸釉面,“苏杭官窑的‘秘色瓷’,按榷货务例,应缴关税二十贯。你这三船货物,怕要补三百贯税银。” 商人脸色骤变,扑通跪地:“小人知错!” 李重进冷哼一声,腰间横刀出鞘三寸:“当年在寿州城下,某见过比你还滑头的商贾,后来都被剁了手指头挂在城墙上。” “老黑你先退下吧” ,柴荣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商人颤抖的指尖,“念你初犯,税银补齐后暂不做处罚。但需在船头立牌,写明‘商税公明,违者必究’。” 商人如蒙大赦,连连叩首。李重进却嘟囔着:“陛下忒宽厚,当年在高平。。。” “当年是战时,如今是治世。” 柴荣转身望向汴河,一艘艘漕船正卸下江南运来的稻种,“你看那些稻穗,颗颗饱满如金,若杀了商人,谁还敢运粮来?” 申时三刻,通济渠口传来鞭炮声。 柴荣登上新修的 “观漕楼”,见河道中央泊着首艘漕船,船主正将一面 “惠民通商” 的锦旗系在桅杆上。 船主曾是后唐遗民,前些年因漕税太重险些沉船逃荒,如今却成了漕运楷模。 “陛下!” 船主扯着嗓子喊道,“小的这船茶,有一半是给惠民药局的!” 柴荣抬手致意,忽然注意到那位船主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 —— 那是后唐水师的 “破浪纹”。 他转头对张仲景低语:“民心似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朕当年在高平之战,靠的是将士用命;如今治天下,靠的是百姓齐心。” 张仲景望着汴河上穿梭的漕船,忽然想起建安年间瘟疫横行,百姓易子而食的惨状。 眼前景象,恍如隔世。“陛下可知,”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卷黄绢,“这是贫道新制的‘漕工防湿贴’,用艾草、干姜、樟脑碾末,贴在大椎穴可防风湿。” “好!” 柴荣接过黄绢,指尖触到绢角绣着的 “寿” 字。 想起张仲景昨日为他诊脉时,曾委婉提及 “陛下需节劳”,心中一暖,“传朕旨意,每个漕工发三贴,由榷货务出钱。” 暮色四合时,汴京的夜市亮起灯笼。 柴荣与张仲景信步走到 “丰乐楼” 前,见二楼雅间窗棂透出烛光,隐约传来文人清谈声。 “。。。某以为,均田制虽好,却断了士族活路。” “非也!” 另一人拍案而起,“陛下让耕者有其田,此乃汤武之举!某已报名参加今秋科举,就算是寒门,亦可凭真才实学入仕!” 柴荣嘴角扬起笑意,与张仲景对视一眼。忽闻街角传来孩童诵读声:“‘医道者,乃生人之术也。。。’” 竟是一群蒙童在义学塾师带领下,背诵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序文。 “陛下,” 张仲景望着蒙童们红扑扑的小脸,“十年前在瓦桥关,贫道从未想过能活到现在看见这般光景。” 柴荣抬手替他拂去肩头柳絮:“朕也未曾想过。当年在病榻上,以为自己只能是一病不起了,多亏了先生。” 帝王望着星空,声音渐低,“如今却想活到六十,七十岁。。。看着这太平盛世,千秋万代。” 张仲景正要开口,忽见一名锦衣少年策马而过,腰间玉佩刻着 “赵” 字 —— 是赵匡胤次子赵德昭。 少年望见柴荣,慌忙下马叩拜:“陛下!父亲让臣禀告,幽州战马已到汴河驿站!” “知道了。” 柴荣抬手示意少年起身,目光落在他腰间精致的玉带銙上,“回去告诉你父亲,以后莫给孩子戴这么贵重的饰物。” 少年赧然退下,李重进忽然从暗影中走出,怀里抱着两个油纸包:“陛下,某买了糖蒸酥酪,您尝尝?” 柴荣挑眉大笑:“你这粗人,竟知道朕爱吃甜食?” 李重进挠头:“是张先生说的,说陛下思虑过重,需多食甘味。” 张仲景接过油纸包,分给街边玩耍的孩童,看着他们捧着酥酪欢天喜地跑开,忽然想起他曾经给李重进说过《黄帝内经》中的 “甘入脾,脾主思”。 原来李重进并非鲁莽,只是将关心藏在粗犷的表象之下。 是夜,柴荣回到皇宫,在灯下批阅《漕运新规》,案头摆着张仲景送的山楂蜜饯。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忽然想起白日里船主袖口的刺青,提笔在奏疏上批道:“昔日之唐民蜀民旧国之民,均为我大周之子民,既往不咎,唯才是举。” 烛光摇曳中,他仿佛看见汴河春水化作史书墨痕,将 “显德之治” 四个字,写得浓墨重彩,力透纸背。 第106章 十年养民,门阀暗涌 显德十五年冬,汴京的雪粒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太医院暖阁的鎏金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柴荣眼底的寒霜。 柴荣捏着江南士族的弹劾奏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案头《科举医科章程》的黄绢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张仲景手书的 “医者仁心,与儒同辉” 八字。 “陛下,” 张仲景将温热的参茶推至帝王肘边,青瓷盏底刻着细小的《本草》图纹,“士族之议,不过是井蛙观天。” 他望着窗外压枝的红梅,忽然想起建安年间,门阀把持太学,寒门医者难有出头之日的光景,就连医术高超的华佗也无法加官进爵。 柴荣忽然将奏疏掷入炭盆,火苗腾起时,“重医轻儒” 四字被灼成焦黑:“朕南征北战十年,杀过契丹的铁骑,却杀不绝这些士族的酸腐气!” 炭灰落在明黄龙纹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王朴踏入暖阁时,正见柴荣用镇纸碾灭余烬,火星溅在他新换的湖蓝官服上,烫出几个焦斑。 “陛下,” 王朴展开江南密报,桑皮纸上 “私囤粮食十万石” 的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疼,“钱弘俶等士族不仅囤粮,还私铸铜钱,意图动摇国本。” 李重进的铜铃眼瞪得滚圆,铁掌拍在楠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当年在寿州,某曾割了敌将的舌头喂狗!如今这些蛀虫,某要把他们的牙敲下来当夜壶!” 他甲胄上的鱼鳞纹因怒火起伏,腰间横刀的穗子扫过炭盆,带起几点火星。 张仲景抬手按住李重进的胳膊,触到他小臂上凸起的旧疤 —— 那是高平之战时被契丹铁箭贯穿的伤痕。 “大帅可知,” 他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青铜算筹,“当年勾践灭吴,先断吴国粮道,再施‘平粜法’稳民心。如今陛下若雷霆手段与怀柔并济,方显明君之威。” 柴荣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案头的《均田图》:“先生是说,朕既要当李重进的刀,也要当王朴的笔?” 他转头望向王朴,目光柔和几分,“爱卿此去江南,可带十车《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每到一县,便开仓施药,让百姓知道,朕的刀,只斩为富不仁者。” 三日后,王朴的马车行至长江渡口,李重进的御林军铁骑踏碎薄冰,惊起一群寒鸦。 钱弘俶率士族在码头迎接,身穿越罗蜀锦,腰间羊脂玉连环相撞出声,身后侍从前呼后拥,抬着描金食盒,盒角露出金丝燕窝的边角。 “久闻王大人博古通今,” 钱弘俶堆起笑,眼角皱纹里嵌着脂粉,“徐某特备了阳澄湖大闸蟹,还有波斯进贡的葡萄酒。。。” 李重进忽然扯断食盒缎带,里面的八珍鹿肉滚落在地,被战马踩成肉泥。 “某闻钱大人府里的粮仓能堆到房顶,” 他故意将铁枪往钱弘俶面前一戳,枪尖挑起对方腰间玉佩,“不如先借几万石米给百姓填肚子?” 钱弘俶脸色煞白,却仍强作镇定:“大人说笑了。。。” 话未说完,赵匡胤已带着亲卫从芦苇荡杀出,玄色披风上的 “赵” 字军旗猎猎作响,腰间别着柴荣亲赐的盘龙金枪。 “钱大人,” 赵匡胤翻身下马,靴底碾碎落在地上的蟹黄,“某奉陛下之命,特来查访‘民心’二字如何写法。” 他抬手示意,亲卫抬出从钱府密室搜出的账册,霉变的纸页间掉出几粒陈年米粮。 钱弘俶腿一软,跪倒在李重进脚边,华服沾满泥雪:“大人饶命!徐某愿捐粮。。。” 李重进却转身走向江边,从怀中掏出块硬饼咬了一口 —— 那是他特意带的军中干粮,混着麦麸和野草籽。 “某小时候讨饭,曾在雪地捡过冻硬的牛粪饼,” 他忽然将饼掰成两半,递给围观的百姓,“你们说,是牛粪饼好吃,还是钱大人的燕窝好吃?” 百姓中爆发出哄笑,钱弘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坐针毡。 王朴见状,从袖中取出柴荣的密旨,黄绢上 “赈灾先行,问罪在后” 八字力透纸背。 “钱大人,陛下念你为保百姓而选择放弃吴越王号,愿意网开一面,即日起开仓放粮,否则。。。” 王朴的目光扫过李重进手中的铁枪,“重进将军的枪头,可是很久没见血了。” 是夜,江南士族的私粮仓被打开,雪白的米粮流入官仓,钱家因此得以保存。 百姓提着陶罐排队领粮,队伍中有人唱起现编的俚曲:“周王开仓兮,士族遭殃;民心所向兮,天下安康!” 李重进听着,忽然用铁枪挑起一盏士族的气死风灯,抛入长江,火光映得江面一片通红。。。 显德十六年春,科举开考当日,李重进身着簇新的绯色官服,胸前别着张仲景送的银质医囊,在贡院门口亲自查验考生。 一名背着药箱的寒门子弟紧张得手抖,他忽然粗声粗气地笑道:“怕什么?某当年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时,也没你这般孬种!” 那考生抬头,见李重进眼角皱纹里藏着笑意,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大人可是高平之战的猛将?小人曾听父亲说,您单骑冲阵,杀退契丹铁骑!” 李重进听着夸奖哈哈大笑,拍着考生肩膀,震得对方药箱里的铜铃乱响:“好好考!若当了医官,记得给老子的旧伤开副好药!” 贡院上方,“四科取士,唯才是举” 的大旗在春风中翻卷,柴荣站在应天楼上,望着如蚁群般涌入的考生,对张仲景道:“先生看,那些士族的唾沫,终究淹不死朕的太平盛世。” 张仲景望着李重进与考生们笑闹的场景,忽然想起《管子·形势解》中 “明主不厌人” 的句子。 雪后的阳光落在柴荣鬓角的白发上,却让他眼中的光更加明亮起来 —— 那是历经风雨后,对治世的笃定与从容。 ———————— 作者问个事,准备两天结束这个任务,各位读者大佬有什么想看的历史任务和历史人物请多多留言,留言就写! 第107章 十年治世,科举舞弊 显德十八年正月廿九,汴京贡院的青铜兽首檐角挂着尺许长的冰棱,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 三千考生身着粗布襕衫,怀藏考具鱼贯而入,鞋底碾碎积雪的声响,混着巡考军士的甲胄撞击声,在空阔的贡院广场上荡起回音。 柴荣身着明黄锦袍,外罩黑色大氅,立在贡院顶楼的 “至公堂” 前,目光扫过场中。他身后的张仲景负手而立,青衫下摆被寒风掀起,露出腰间新佩的 “太医院提点” 玉牌,牌面 “医道” 二字为柴荣亲书。 “陛下请看,” 王朴指着场中一名抱病应考的考生,“此子来自江南寒门,悬梁刺股只为医科,其志可嘉。” 柴荣目光落在考生颤抖的笔尖上,微微颔首。 答题结束收拾卷宗时,楼下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一名监考官踉跄着被推搡至阶前,怀中掉出几卷宣纸。 “启禀陛下!” 李重进铁枪往地上一戳,冰碴四溅,“这狗东西在考场私售考题,某亲自从他袖口搜出密卷!” 监考官面如死灰,膝行向前,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血痕:“陛下饶命!小人鬼迷心窍。。。” 柴荣俯身拾起密卷,朱笔圈注的 “治疫策论” 四字刺入眼帘。 他忽然想起去年江南大疫,无数百姓因缺医少药而亡,此刻却有人拿救命之学做交易,怒意涌上心头。 监考官浑身筛糠,不敢作答。 李重进见状,铁枪挑起其衣领,如拎小鸡般提起:“陛下问你话呢!” “是。。。 是!” 监考官尿湿裤裆,“罪臣非敢舞弊,实因家贫,妻子家中卧病,贡院值夜时偶然看到考题才想到贩卖之法。。。” 柴荣挥手示意李重进放下人,转身望向张仲景,后者正捏着密卷边缘,指尖摩挲着纸上 “五气六淫” 的批注。 “先生怎么看?” 柴荣问。 张仲景将密卷递给李重进,沉声道:“此卷虽写满医理,却无半分临证体悟。若让此等投机者入太医院,他日问诊施药,必误人性命。” 李重进啐了一口:“娘的!某当年驰骋疆场,见惯了生死,最恨这种拿人命当买卖的鼠辈!” 赵匡胤在一旁沉思道,“医科已现舞弊,不知其他是否也是如此?” “将此人收押”,柴荣点头赞同,目光扫过贡院照壁上的 “公平” 二字,忽然提高声音:“传朕旨意,新科及第者增加殿试,以测真伪!” 显德十八年春二月初一,汴京贡院的铜龟漏壶滴着冰水,三百六十名新科及第者鱼贯而入讲武殿。 柴荣身着赭黄袍,目光扫过阶下士子,落在进士武济川身上 —— 此人身形佝偻,回答策问时结结巴巴,竟将 “岐黄之术” 说成 “支黄之术”。 “刘睿,” 柴荣转向《三传》科考生,“《春秋》‘王正月’何解?” 刘睿面如土色,汗珠砸在笏板上:“陛下。。。 此乃。。。 乃正月建寅之意。。。” 声音渐弱,竟支支吾吾没了下文。 李重进按捺不住,铁枪在地面划出火星:“陛下,这等蠢材也配称进士?某在战场上随便抓个兵卒,都比他们利索!” 赵匡胤轻扯其袖,低声道:“大帅慎言,陛下自有主张。” 柴荣皱眉,指节叩击御案:“武济川、刘睿,着即黜退。” 殿内哗然,一众士族子弟交头接耳。 李昉作为权知贡举,额角沁汗,趋前半步:“陛下,科举乃天下大事,黜士需慎之又慎。。。” “慎?” 柴荣目光如刀,“朕问你,武济川可是你雍丘同乡?” 李昉颈间一凉,袍袖下的手指微微发颤:“陛下明察,济川确系同乡,但某自问阅卷秉公。。。” 忽闻殿外鼓响,考生徐士廉等数十人跪叩登闻鼓,声震阙庭:“陛下!贡举不公,李昉用情,取舍非当,寒门子弟难伸!” 李重进暴喝:“何方狂徒,敢扰圣听!” 赵匡胤伸手阻拦,目光却望向柴荣,见帝王微微颔首,遂示意殿前武士带考生入殿。 当先的徐士廉叩首流血:“陛下,某等下第考生三百六十人,愿乞复试,以辨真伪!” 柴荣看向李昉,后者额头已布满汗珠。世宗又询问翰林学士卢多逊。 卢多逊说,“舞弊之事,臣亦闻之。” 张仲景恰在此时踏入殿中,袖中露出《科举医科条例》一角:“陛下,医科考生亦有舞弊,若复试,可兼考医理与临证。” “准奏。” 柴荣起身,“着王朴、赵匡胤核查贡院卷宗,李重进监守考场,张仲景主考医科。明日,朕亲试诸生。” 显德十八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贡院别试场中,复试的考生握笔待发。 李重进挎刀立在檐下,甲胄上的冰棱融化,滴在青砖上发出 “嗒嗒” 声。 “都给某听着!” 他粗声粗气,“敢舞弊者,剁手!” 考生们齐齐缩颈,唯有徐士廉抬头,目光坚定。。。 赵匡胤翻阅卷宗,忽向王朴发问:“王大人,此卷字迹与武济川试卷相似,却工整许多,为何?” 王朴细看之下,瞳孔骤缩:“这。。。 恐是前次为武济川代笔之人!” 赵匡胤命人叫来武济川当堂默写,果见其字迹歪扭如虫爬,与卷宗判若两人。 与此同时,张仲景在医科考场监考,手中拿着李重进的旧伤病案:“考生听着,若遇刀伤见骨,当如何处置?” 一考生起身作答:“先用烈酒清创,再敷金疮散,以生丝缝合。” 张仲景颔首:“此乃实战之法,可取。” 目光扫过人群,见此考生从容应试,心中暗赞。。。 三日后,讲武殿内烛火通明。 柴荣亲阅试卷,张仲景侍立一旁,手中捧着医科优等卷。 “徐士廉,” 柴荣展卷点头,“陈留郡人,医科榜首,你的《救疫策》条理清晰,可堪大用。” “朕现有一问,陈留郡遭疫,着你随李重进赴陈留郡施药,可有胆去?” 徐士廉朗声道:“臣虽寒门,愿以医术报国!” 李重进忽然呈上密报:“陛下,李昉确有失察之责,其同乡武济川之父曾私下赠银千两。” 李昉伏地请罪:“某愧为考官,愿受责罚。” 柴荣叹息:“你治文有方,但科举乃国之根本。着降为太常少卿,仍留翰林院效力,以观后效。” 说完,又判处考官右赞善大夫杨可法等人连坐之责。 宣布完毕,柴荣转身面对众臣道:“自今以后,凡科举及第者,朕必亲试于讲武殿,以防舞弊。” 张仲景上前,呈上昨夜汇同众人拟就的《殿试条例》:“陛下,医科殿试可加试针灸与药方配伍,确保医者真才实学。” 柴荣欣然采纳,目光扫过阶下寒门士子,朗声道:“朕以殿试求才,非为难天下莘莘士子,乃为天下百姓求栋梁之才!” 殿外初春的瑞雪初霁,李重进望着一地的雪花,喃喃道:“这下好了,以后没酸儒敢糊弄陛下了。” 赵匡胤轻笑:“大帅可知,以后过了殿试可就叫‘天子门生’啦?” 李重进挠头:“管他什么门生,能打仗的才是好儿郎!” 张仲景听着二人对话,望着殿外青天,心中默念:“十年治世,初现气象。” 第108章 十年治世,寒门魁首 显德十八年三月十五,宜放榜。 卯时三刻,汴京朱雀大街的晨霜尚未化尽,皇榜前已挤得水泄不通。 李重进特意换了身簇新的软甲,腰间别着张仲景给的止痛药膏,混在人群中。 他的铁枪被卫兵拦在贡院外,此刻正用拳头拨开挡路的士族子弟,糙嗓门震得人耳朵发麻:“让让!某要看皇榜!” 三丈高的黄绢皇榜下,卖寒瓜的王婆踮脚念道:“文试头名。。。 吕蒙正?这名字咋恁耳熟?” “王婆,这是河南府的穷秀才!” 卖炊饼的武大激动得直拍大腿,“记得去年他还在相国寺摆摊代写书信呢,我还拜托他给弟弟写过信的!” 随着一个个士子上榜,人群中时时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寒门子弟们互相拥抱,有人甚至跪地叩谢。 李重进望着皇榜上医科头名“徐士廉” 三个字,想起这考生在殿试时胸有成竹的写着策论的样子,咧嘴笑出了满脸褶子。 “徐士廉?” “就是陈留郡那个卖草药的穷小子?真考上医科状元啦?” “听说他爹早年死于瘟疫,他发愤学医,要让天下无疫呢!” 街角阴影里,三个士族子弟捏着折扇窃语。 其中穿湖蓝锦袍的公子撇撇嘴:“不过是陛下用来作秀的棋子,真以为寒门能治天下?” 李重进浓眉一拧,钢牙咬得咯咯响,大步上前时却被张仲景拽住。 只见医圣袖口翻出半卷《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递到士族子弟面前:“此书中‘藿香正气散’一方,去岁在陈留郡救活三千百姓。施药者,正是今科医科榜首徐士廉。” 士族子弟望着书页间夹着的枯叶标本,那是徐士廉在陈留疫村采药时所留。 穿月白襕衫的少年突然红了眼眶:“家祖曾患时疫,幸得此书救治。。。” 待三人走后,李重进拍着张仲景肩膀大笑:“先生这招比某的铁枪还厉害!” 震得街边茶盏嗡嗡作响。 一个月后,金銮殿内,盘龙柱下的徐士廉攥着笏板,粗布袖口露出晒黑的手腕。 他进京时穿的芒鞋已磨穿底,此刻却挺直脊梁,像陈留郡田间的麦穗般倔强。 “徐卿,” 柴荣指尖抚过御案上的《殿试策论》,目光落在 “瘟疫根源非天谴,乃污水与腐食” 的批注上,“朕闻你在陈留施药时,曾用粪清救人?” 徐士廉叩首:“回陛下,《伤寒杂病论》载‘金汁可清热解毒’,臣斗胆一试,果然奏效。” 李重进听得咋舌:“这法子也太腌臢!” 张仲景却捻须点头:“当年贫道在长沙,亦曾用此法救治重症患者,你能活学活用,善哉。” 柴荣忽然起身,从案头拿起一卷《陈留疫案》:“此乃你沿途记录的病案,朕已着人抄录百份发至各州。你可知,为何朕要破格赐你‘巡方医使’?” 徐士廉抬头,撞见帝王眼中的灼灼星火:“因天下医者,需走万里路,救万家人。” “善!” 柴荣击节赞叹,亲手将刻有 “医济天下” 的青铜印信放入其手中,“赐你八百里加急令牌,所到之处,州府需全力配合。” 殿外忽有大雁掠过,鸣声清亮。 徐士廉望着印信上的蟠螭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在瘟疫中艰难吐出的 “学医” 二字,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柴荣又看向殿下的文科状元吕蒙正,见其虽身着御赐绯袍,却仍难掩眉宇间的清苦之气 —— 那是在破窑里熬出来的坚韧。 “吕蒙正,” 柴荣抬手示意免礼,“朕闻你少时在龙门石窟旁的破窑读书,冬日以积雪为砚,可有此事?” 吕蒙正叩首,声音清朗:“陛下明察。臣母刘氏含辛茹苦,每日舂米仅得粟米半升,却仍让臣一心向学。” 李重进粗声粗气地插话:“某听说你爹把你娘俩扫地出门?如此做派岂不是猪狗不如!” 赵匡胤轻咳一声,低声道:“大帅慎言。” 柴荣却摆摆手,目光温和:“朕更闻,你中状元后,迎父母同住,虽不同室,却晨昏定省,孝道可嘉。” 吕蒙正鼻尖发酸,想起母亲在寒窑中缝补衣物的身影:“昔年臣父虽苛,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不敢忘生养之恩。” 张仲景捻须点头:“《孝经》云‘夫孝,德之本也’,状元此举,足以为天下范。” 柴荣忽然起身,从案头拿起一卷试卷:“朕观你殿试策论,言‘赏罚分明,则官吏不敢为非;轻徭薄赋,则百姓欣然向化’,此乃治国要道。朕欲授你知制诰之职,兼修国史,可愿担此任?” 吕蒙正伏地叩首:“臣愿以绵薄之力,报陛下知遇之恩。唯望陛下能广开言路,让寒门士子皆有建言之机。” 李重进忽然跨步上前,将腰间佩刀解下,“某虽粗人,却知忠孝不能两全。状元郎,若有人敢为难你,某这把刀可不认人!” 柴荣大笑,命宦官捧上一方紫毫笔砚:“此乃纪念书圣王羲之的‘兰亭砚’,朕将之赐你。望你如王右军般,笔走龙蛇,书尽天下忠奸。” 吕蒙正双手接过,砚台触手生温,砚底 “忠孝” 二字赫然入目 —— 竟是柴荣亲手所刻。他喉头滚动,想起母亲在破窑中教他写 “孝” 字的场景,不禁泪湿眼眶。 王朴见状,上前一步:“陛下,蒙正才学兼优,且熟知民间疾苦,正宜任以要职。臣保荐其入枢密院,协理庶政。” 柴荣颔首,目光扫过殿外飘扬的 “求贤” 大旗:“准奏。吕蒙正,明日起入值枢密院,与王大人共商国策。” 吕蒙正再拜起身,见张仲景正向他点头示意,袖中露出半卷《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那是他在策论中引用过的医书。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抚过砚台铭文,声音坚定如铁,“愿以手中笔,写尽天下不平事,书就人间忠孝篇。” 殿外阳光骤盛,照得 “忠孝两全” 的御赐匾额熠熠生辉。 李重进望着吕蒙正腰间晃动的寒门玉佩,咧嘴笑道:“这才是咱们大周的状元郎!” 子时,太医院的油灯将张仲景的影子投在《天下医籍》书稿上。 李重进踢开院门时,酒坛撞在药柜上,惊飞几只夜蛾。 “先生!” 李重进晃着酒坛,糙手递过个油纸包,“某让厨子做了无盐肘子,你尝尝!” 张仲景看着油汪汪的肘子,无奈摇头:“大帅伤处尚未愈合,如何能食油腻?” 却见李重进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徐士廉留的方子,说用葱白、生姜煎水,可化淤血。” 医圣接过方子,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李重进专用”,不禁失笑:“徐卿在考卷中写‘战伤需辨寒热’,原来典出大帅的旧伤?” 李重进灌了口酒,瓮声瓮气:“某在寿州被契丹人砍穿肩胛骨,疼得死去活来,是个老军医拿草药糊在伤口上,才没烂掉。徐士廉这小子,倒把这事记下来了。” 张仲景望着窗外的满月,想起白天皇榜前,李重进偷偷给寒门子弟分发烧饼的场景:“大帅可知,今日皇榜寒门占七成,文科取士又占了一半,百姓皆言‘重武轻文’是谣传?” 李重进抹了把嘴:“管他文臣武将,能让百姓吃饱饭、不生病的,就是好官!” 医圣忽然放下笔,从药柜深处取出个檀木盒:“此乃华佗亲制‘麻沸散’改良方,大帅若再受伤,可减轻痛楚。” 李重进盯着盒子上的五禽戏刻纹,忽然想起战场上那些因缺医少药而死的兄弟,声音渐低:“先生多编些这样的方子,比某多杀几个敌将有用。。。” 三日后,徐士廉的马车驶过汴河桥。李重进亲率五百御林军护送,铁枪上挑着 “巡方医使” 的杏黄旗。 “小子,” 李重进拍着马车栏杆,“该着咱俩通力合作啦,若遇到不长眼的贼子,就看某的厉害!” 徐士廉掀开窗帘,见这位令契丹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甲胄下竟别着个绣着 “平安” 的荷包 —— 定是哪家百姓送的。 “谢大帅。” 他握紧手中的《陈留疫案》,“待某走遍天下,定要让这书上,多些寒门医者的方子。” 张仲景望着马车消失在柳烟中,忽然想起柴荣在殿试时说的 “科举非为选官,乃为选天下之材”。 他咧嘴轻笑,治世如医病,需武夫守其外,文人治其内,医者济其民,三者缺一不可。。。 第109章 十年治世,内政外交 显德二十二年夏,汴河码头的蝉鸣吵得李重进心烦意乱。 这位铁血将军此刻正蹲在漕运司门口,用枪尖拨弄着一堆发霉的粮袋,鼻尖萦绕着酸腐味,比当年在疆场之上的尸臭味还难闻。 “他娘的!” 李重进一拍大腿,震得阶下石狮子直晃,“某在战场上砍人头都没这么费劲,怎么管漕运比砍漠北的契丹人还难?” 一旁的徐士廉强忍着笑,用袖口掩住口鼻:“大帅莫急,漕运积弊非一日之寒。您看这粮袋,霉斑呈环状,定是在中转站受潮所致。” 李重进瞪着眼睛凑近,铁枪差点戳破粮袋:“你咋知道?” “某在陈留郡治疫时,见过类似霉斑。” 徐士廉从袖中摸出个牛皮本,“此乃《漕运霉变图鉴》,张仲景先生让某带来的。” 李重进一把抢过本子,粗指划过 “通风防潮十二法”,忽然咧嘴笑了:“先生果然厉害!等某把这些法子刻在漕船桅杆上,看哪个龟孙子敢偷懒!” 正说话间,一艘装饰华丽的漕船缓缓靠岸,船头站着个锦衣商人,腰间玉带上嵌着猫眼石,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参见李大人!” 商人堆起笑,“小人特备了波斯毛毯、大食香料,还请大人笑纳。” 李重进斜睨着他,铁枪突然挑起商人腰间玉佩,甩进汴河:“某要你笑纳个屁!去年你往粮船里掺沙子,害老子被陛下骂‘吃干饭’,现在还敢来送礼?” 商人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李重进却忽然压低声音,粗大的手掌拍在商人肩膀上,震得对方牙齿打颤。 “这样吧,你去把淮河沿线的‘漕帮暗语’写成册子,某就饶了你。要是敢漏一个字。。。”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绞盘,“某就让你尝尝被绞成肉糜的滋味。” 商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李重进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徐小子,看到没?对付这些滑头,就得软硬兼施!” 是夜,漕运司灯火通明。李重进光着膀子,用炭笔在漕运图上画着圈,旁边摆着张仲景送的 “防蚊香囊”,却被他用来压图纸。 “大帅,” 徐士廉指着地图,“若在淮河设‘漕运监察站’,可同时监控粮船和商船,一举两得。” 李重进咬着笔头思索,忽然一拍桌子:“就这么办!不过。。。” 他挠了挠光头,“某字写得太丑,要不你帮某给陛下写奏章?” 徐士廉强忍住笑:“大帅口述即可,某代笔。” 李重进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陛下,漕运之事,某已办妥!那些龟孙子再敢偷奸耍滑,某就把他们的脑袋全拧下来!” 徐士廉手一抖,墨汁溅在纸上:“大帅,这。。。 恐有不妥。” 李重进瞪眼:“咋不妥?陛下知道某说话直!” 最终,奏章被润色为:“漕运新规已立,臣当竭力整肃,不负陛下重托。” 李重进看着字迹工整的奏章,撇嘴道:“还是某的原话带劲!” 三日后,柴荣在便殿批阅奏章,看到漕运司的密报,忽然大笑出声。 “老黑果然粗中有细,” 他指着密报上 “漕船编号制度” 和 “霉变追责条例”,对张仲景道,“朕原以为让他管漕运是赶鸭子上架,没想到竟整出个‘漕霸’来。” 张仲景捋须微笑:“大帅虽粗鲁,却有赤子之心,治漕运如治军,反倒事半功倍。” 柴荣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汴河上,那里正有一艘艘漕船驶过,船舷上赫然刷着 “漕运司” 的红漆大字。 “传旨,” 他忽然道,“赐李重进‘漕运铁面御史’印信,许其便宜行事。” 张仲景忍不住轻笑:“陛下这是要让大帅在漕运司横着走啊。” 柴荣挑眉:“横就横吧,只要漕运畅通,百姓有饭吃,纵是老虎,朕也敢养!” 显德二十二年秋,太医院的医官们最近都睡不着觉。 据说是半夜总能听见 “嗡嗡” 的怪响,还有白影在药柜间飘来飘去,吓得值夜的小吏们抱成一团。 李重进听说后,提着铁枪就冲进太医院,吓得正在研磨药材的张仲景手一抖,朱砂撒了半桌。 “先生!” 李重进嗓门如雷,“听说这里闹鬼?某来抓鬼!” 张仲景无奈扶额:“大帅莫要胡说,这是贫道在做‘驱虫实验’。” 李重进瞪着眼睛,看见药柜间挂着的布袋里装着晒干的艾草、薄荷,还有些不知名的草药,确实在轻轻晃动。 “这是何物?” 他用枪尖挑起一个布袋。 “乃贫道新制的‘驱虫香囊’,” 张仲景解释,“太医院虫蛀严重,这些草药可驱走蛀虫。” 李重进恍然大悟,却仍嘴硬:“某就说嘛,这世上哪有鬼!定是那些酸儒编出来吓人的!” 正说着,一名医官匆匆跑来:“启禀大帅、张大人!契丹使者突发急症,昏迷不醒!” 张仲景立刻正色:“速带贫道去看!” 李重进扛着铁枪跟上,嘴里嘟囔:“契丹人又来搞什么鬼?” 契丹使者卧在驿馆床上,面色青紫,喉间发出咯咯声,显然呼吸困难。 “此乃中毒症状,” 张仲景搭脉后断言,“速取米醋、生姜,再备金汁!” 李重进皱眉:“金汁?就是那。。。” “正是粪便滤液,” 张仲景点头,“可清热解毒,大帅若嫌脏,可回避。” 李重进却把铁枪往地上一戳:“某在战场上啥没见过?先生但做无妨!” 一旁接待使者的王朴看到场面已定,低声对两人说道,“已查明,契丹使者本意寻机于大殿之上下毒,如今却先一步自食恶果。” 此时金汁已灌下,使者忽然剧烈呕吐,吐出黑血数升,渐渐苏醒。 契丹使者醒来后,惊恐地望着李重进:“你。。。 你是魔鬼吗?给某喝的是什么?” 李重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魔鬼?某是你爷爷李重进!再敢下毒,下次灌的就是铁枪头了!” 使者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原来,契丹贵族不满后周已久,暗中指使使者服毒,欲嫁祸后周,重启战端。 柴荣闻讯后,召集群臣笑道:“契丹人怕是不知道,我大周有‘活阎王’李重进和‘医圣’张仲景,区区毒计,岂能得逞?” 李重进却挠头:“陛下,那金汁。。。 以后能不能别让某看着灌?太恶心了。。。” 殿内哄笑,张仲景趁机进言:“陛下,此事暴露太医院安防漏洞,贫道建议在太医院设‘毒理司’,专门研究解毒之法。” 柴荣颔首:“准奏。老黑,你兼任毒理司监事如何?” 李重进苦着脸:“陛下,某还是去管漕运吧。。。 毒理司这活儿,某怕做着做着就吐了。。。” 殿内再次大笑,李重进的囧样让契丹使者面如死灰,彻底断了使坏的念头。。。 第110章 十年治世,双德之治 显德二十四年秋,汴梁城防图的修订现场呈现出一片热闹景象。 李重进蹲在城墙上用铁枪戳制着脑海中的地图,赵匡胤则在一旁用马鞭指点,金盔上的红缨随秋风来回摆动。 “这里这里,李帅,箭楼间距太密,恐遭火攻”,赵匡胤的马鞭连连指了几下,“咱们可是在战场上领教过契丹人用‘火箭连射’之法攻击的,需留防火通道。” 李重进瞪眼:“你懂个球!某这叫‘密集防御’,让敌人没地方下脚!” 王朴扶着城垛咳嗽两声,官服上的山纹刺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二位将军莫争,” 他展开《武经总要》插图,“赵匡胤所言有理,所谓未虑胜先虑败,当年诸葛亮在进攻陈仓道时设立防火沟,可借鉴。” 李重进挠头:“你这酸儒,早说有图啊!” 赵匡胤忍笑接过画师的炭笔,在羊皮纸上勾勒出曲折的防火通道:“如此,既能御敌,又能防火。李帅,该服软了吧?” 李重进哼了声,却在图上画了个大大的李重进头像:“算你小子懂行!” 三人正争论间,小宦官飞马而来:“三位大人!陛下召见,吐蕃使者已至宣政殿!” 宣政殿内,柴荣斜倚龙榻,面色略显苍白,却仍精神矍铄。 王朴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张仲景使了个眼色 —— 帝王近日偶感眩晕,太医院已诊断为积劳成疾。 吐蕃使者奉上藏药时,赵匡胤忽然踏前半步,手按剑柄:“慢!需验毒。” 使者挑眉:“赵将军信不过我吐蕃?” 赵匡胤冷笑:“非信不过贵国,乃信不过人心。” 他示意亲卫呈上试毒银鉴和几只小动物,拿起银针亲自试了下,又将藏药取下少许喂入小动物口中,少时那几只动物并无异常。 李重进大笑:“某就说嘛!契丹人老是玩阴的,但是吐蕃兄弟可不会像他们,都是爽快人!” 吐蕃使者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听闻大周有李重进之猛、赵匡胤之慎、王朴之智,果然名不虚传!大周皇帝陛下,不止是藏药,我们还带来了珍贵的医书和马匹,我吐蕃希望与大周互市,换取粮食铁器。。。” 柴荣闻言,安排鸿胪寺卿备办筵席。 在宴会上,吐蕃使者为扳回刚才大周验藏药的面子,故意出起难题:“久闻大周人才辈出,不知哪位能解我吐蕃医书之谜?” 李重进一拍桌子站起来:“某来!” 使者愣了愣,拿出一本用藏文写的医书:“请看。” 李重进盯着蝌蚪般的文字,突然咧嘴一笑:“这有何难?” 他转头对身后的医官们吼道:“你们谁懂吐蕃文?” 全场哄笑,李重进也不觉尴尬。 这时,张仲景从容上前,展开一卷汉藏对照医书:“此乃藏地的《四部医典》,贫道已命人翻译完毕。贵使若有疑问,可与太医院医官切磋。” 吐蕃使者大惊,连连赞叹大周文明昌盛。 李重进却小声对张仲景说:“先生,下次这种事儿还是你上吧。。。 某刚才真的很尴尬,只能硬撑着了。” 张仲景忍笑点头:“大帅还是适合守城,医书之事,交给贫道即可。” 宴会结束后,柴荣拍着李重进的肩膀大笑:“老黑,你这连蒙带骗的法子,倒也让吐蕃人见识了我大周的气度!” 李重进挠头:“陛下,某就是个粗人,耍嘴皮子的事儿,真不如耍枪来得痛快!” 柴荣摇头:“粗人也好,细人也罢,能让四夷臣服的,就是能人。” 李重进害羞道,“陛下,夸得我都不好意思啦。” 柴荣闻言哈哈大笑,目光落在王朴身上:“王爱卿,朕即将步入耳顺之年,身体每况愈下,今太子已二十有五,朕欲让太子监国,爱卿为辅政大臣,与先生、李赵二位共佐太子,卿意下如何?” 王朴叩首:“陛下春秋正盛,然储君需历练,监国正当其时”,说完话锋一转。 “老臣亦已逾古稀之年,老臣举荐吕蒙正,其人宽厚正直,对上遇礼敢言,对下宽容有雅度,可为太子少师,与吾等共佐太子。” “善,”柴荣听后颔首。 一旁赵匡胤单膝跪地:“陛下,臣愿为陛下、愿为太子镇守边疆,保我大周无忧!” 柴荣抬手虚扶:“朕知卿忠诚,然内部亦需卿坐镇。待太子羽翼丰满,再议调防不迟。” 三日后,夜,枢密院灯火通明。 王朴铺开经中书门下议后新写就的《命皇太子监国制》。 赵匡胤皱眉细读:“为何将禁军指挥权一分为三?” 王朴沉声道:“防患于未然。陛下虽康健,然储君监国时日尚浅,需分散兵权,避免权臣坐大。” 赵匡胤凝视条例,忽然轻笑:“某懂了,这是学光武帝‘虽置三公,事归台阁’之法。王大人果然思虑深远。” 王朴叹道:“非某多疑,乃前车之鉴。昔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皆因兵权过于集中。” 张仲景笑道,“正该如此。” 窗外明月高悬,李重进的铁枪影子映在窗纸上,如同一杆利箭直指苍穹。 四位重臣相视一笑,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权力与责任。 翌日,后周朝堂之上。 柴荣坐在龙椅上,虽面色仍有疲态,却握着太子柴宗训的手臂,声音洪亮:“今日朝会,由太子亲政。” 第一次监国的柴宗训虽紧张,却也努力的学着父亲的样子,挺直脊背大声说道:“众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李重进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赵匡胤则一脸严肃地率先出列:“臣赵匡胤启奏,我大周北面契丹逃遁漠北,周边尚余吐蕃、大理、越吴,长城防线已加固,请陛下准臣继续屯田练兵。” 柴宗训想起父亲的教导,昂首道:“准奏。赵将军需与枢密院协同,不得擅动。” 王朴欣慰点头,出列呈上《科举新政》:“太子殿下,今岁科举新增‘农商科’,望您审阅。” 柴宗训接过奏章,望向父亲。柴荣微笑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 屯田军营内,赵匡胤在灯下细读《史记》,案头摆着柴荣亲赐的盘龙金枪,心中想到:“陛下待我如手足,某岂能学王莽?” 王朴则与吕蒙正一起,在枢密院日夜操劳,编写《大周会典》,试图将柴荣的治世经验制度化。 李重进偶尔来串门,一个粗声粗气,另两个温文尔雅,但却总能碰撞出奇妙的治国火花。 显德二十五年正月,柴荣在张仲景调理下已无大碍,却仍决定继续让太子监国:“朕征战十年,养民十年,治世十年,也是该让年轻人见见世面的时候了。。。” 柴宗训在王朴、赵匡胤、李重进等人辅佐下,逐渐展现出治国天赋。张仲景则在太医院编纂《天下医案》,将毕生所学传于后世。 显德二十五年秋,柴荣退位,政权平稳过渡,柴宗训即位,改元承德,后周至此迈入‘双德之治’鼎盛阶段。。。 第111章 死脉 柴荣看着即位的太子将大周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跟着张仲景云游天下,到处给百姓看病去了。 行至长沙,张仲景像往常一样看完病患之后,只觉眼前一黑。。。 ———————— 当张仲景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汉末三国,他即将离世的那几天。。。 深秋,南阳郡的杏林草庐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年近七十的老者张仲景半倚在竹榻上,蜡黄的面颊凹陷如枯井,唯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倔强的微光。 前几日他把南阳老家和长沙过来的这两派人安抚好,交代好了身后之事。 他望着跪在榻前的七个弟子,眼中一一扫过王叔和、杜度、韦汛、皇甫谧。。。 目光最终落在王叔和攥着的《伤寒论》竹简之上:“把卷七拆开,第三根竹片背后。。。” 王叔和颤抖着掰开被蜡封住的竹片,暗褐色字迹赫然入目——《死脉七相》。 草庐里顿时响起抽气声,最年幼的弟子山阳公刘协与妻山阳夫人曹节“扑通”瘫坐在地。 他们都听过师父正年富力强之时在长沙太守任上辞官的故事,师父回到老家南阳一边治病救人,一边将他毕生医术整理成册。。。 “扶我起来。” 张仲景枯枝般的手指点在王叔和腕间,弟子们这才发现师父右手食指甲缝残留着朱砂——昨夜他竟强撑病体重新校对了脉经。 当冰凉的指尖搭上刘淮突突跳动的颈脉时,老医者浑浊的眼底突然迸出精光:“记住,将死之脉不在力度,在神韵。” 窗外飘进几片焦黄的杏叶,王叔和忽然想起当年那些个春夜。 彼时师父刚辞去太守官职,整夜整夜的对着铜人扎针以求精进针灸之术,看上去,银针好似能在月光下抖成漫天星河。 如今那具布满针孔的铜人就立在墙角,胸口处还插着三根没取下的金针。 张仲景看着弟子们,眼中迸射出最后一道光彩,随即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 “弹石脉在筋肉皮,按举皆劈劈急,曰弹石,是肺绝死脉也。弹石脉者,萧处浓谓肺绝之脉,其脏脉现如弹石,劈劈然指,殊无息数,其死无疑矣。” “解索脉在筋肉上,动数而随散乱,无复次第,曰解索,是五脏绝死脉也。解索脉者.其形见于两尺.脉来指下.散而不聚.若分于两畔.更无息数.是精髓已耗.将死之候也。” “雀啄脉在筋肉,来而数急,曰雀啄,是心绝死脉也。主脾经谷气已绝,胃气无所荣养,其脉来指下,连连指数急,殊无息数,但有进而无退,顿绝自去,良久准前又来,宛如鸡践食之貌,但数日之寿也。” “屋漏脉在筋,按之止,时起而不相连,曰屋漏,是心肺绝死脉也。屋漏脉者,主胃经已绝,谷气空虚,其脉来指下,按之极慢,二十息之间或来一至,若屋漏之水滴于地上,而四畔溅起之貌,立死之候也。” “虾游脉在皮毛,浮而再起,寻还退没,不知所在,起迟而去速,曰虾游,是脾胃绝死脉也。虾游之脉,其来指下,若虾游于水面,泛泛而不动,瞥然惊掉而去,将手欲趋,杳然不见,须臾于指下又来,良久准前复去,又如虾蟆入水之形,瞥然而上,倏然而去,此是神魂已去,行尸之候,立死也。” “鱼翔脉在皮肉上,如鱼不行,而但掉尾动头身摇而久住,曰鱼翔,是肾绝死脉也。鱼翔之脉,主肾与命门皆绝,卫气与荣血两亡,其脉来指下, 寻之即有,泛泛高虚,前定而后动,殊无息数,宛如鱼游于水,面头不动而尾缓摇之貌,故曰鱼翔也。又曰亡阳之候,死矣,旦占夕死,夕占旦死,日中占夜半死,夜半占日中死。” “第七相,釜沸脉在皮肉上,涌涌如羹上肥,曰釜沸,是死脉也。” 张仲景突然抓住王叔和的手按在自己颈侧。 弟子们惊恐地看见师父脖颈青筋如濒死的蚯蚓般扭曲鼓动。 “此刻我血脉如釜沸涌如羹,旦占夕死不须药。。。”剧烈的咳嗽打断教学,帕子上绽开朵暗红梅花。 最年长的弟子卫汛突然跪下叩首:“师父,让我们先为您施针!” 他分明记得早年在长沙疫区,师父也是这样按着高烧孩童的腕脉,冷静指出“虾游脉,伏脉似虾游”,三日后那孩子果然在午夜断气。 “闭嘴!”张仲景竟撑着竹榻直起身来,白发散乱如疯癫道人,“当年我若早识得‘屋漏脉’前兆,何至于让那孩子肠痈溃烂而亡?” 他枯瘦的手背爆出青筋,起身上前一个个攥住徒弟们的衣襟:“摸!仔细摸清楚!如脉在釜中。。。” “死脉不是终点,是天地借人身打上的绳结。当年华佗摸出曹操头风里的死结,可惜曹孟德自己斩断了生机。。。” 铜壶滴漏声渐稀,王叔和突然发现搭在师父腕间的手指在发颤——不是自己在颤抖,而是那“沸腾”的脉搏正变得飘忽不定。 他猛然抬头,正对上张仲景释然的笑容:“第七相。。。最后如。。。枯枝断流。。。” 草庐中突然灌进穿堂风,卷起满地泛黄的《伤寒论》残稿。 在弟子们的惊呼声中,老医者如耗尽灯油的古烛般仰面倒下,最后的目光穿过晃动的竹帘,定格在院里那株挂满青黄果实的杏树上。 回到南阳故乡时,他亲手种下这株杏树,然后对抱着《难经》打瞌睡的王叔和说过:“待杏子熟透之时,为师定能写完这救世良方。。。” “师父!”王叔和等弟子扑到逐渐冰凉的躯体前,突然触及老者怀中硬物——半枚残缺的太守印信,边缘还沾着朱砂。 不由想起三日前师父尤在病榻上对他们谆谆教诲:“莫学何晏那厮。。。把五石散当丹药胡乱服用。。。切记。。。” 若干年后的太医署,新任太医令王叔和、皇甫谧,将最后一片竹简放入漆盒。 烛光映照着盒盖上“伤寒杂病论”五个篆字,他二人轻轻抚过师父用朱砂标注的“死脉篇”,窗外飘进的杏花瓣落在“如雾露凝”的批注旁。 终于,他们这些弟子一起整理完成了老师张仲景的着作《伤寒杂病论》,但依然遗失了六卷。 皇城更鼓声中,他们仿佛又看见那双枯手在虚空中比划:“记住,摸死脉不是判死刑,是伺机在阎罗殿前头抢人。。。” 第112章 太史寮 “我竟然看到了医圣张仲景给徒弟传授死脉的画面,好想哭,也好荣幸能有机会见证这段历史呀!”郗自信激动的说道。 “是呀,这就是‘医道’!”机械女声响起,“宿主,改变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宿命任务已完成,而且在医圣张仲景的帮助下柴荣和他的继承者开创了‘双德之治’,很厉害呀。” “至于医圣张仲景的宿命嘛,他的学生王叔和、皇甫谧等人继承了他的医道。” “而且他的学生们还写了《脉经》、《针灸甲乙经》等着作,医圣的医术算是后继有人啦,这要是还遗憾,只能是遗憾《伤寒杂病论》那遗失的六卷啦!” 郗自信心中还有些疑问,说道:“系统大佬,有些问题要问下,赵匡胤没有谋反,没想到他竟能恪守臣节?” 机械女声调侃:“宿主忘了?柴荣已然长寿,且分权制衡做得巧妙,赵匡胤纵有野心,也无篡逆之名。况且太子也成长起来了,后来赵匡胤在漠北打的契丹捷报频传,竟导致契丹西迁。” “那李重进那家伙那,没惹麻烦吧?” 郗自信挑眉。 “李重进嘛,后来回老家开了武馆,因为张仲景送给他过 ‘金疮药’ 的药方,他的武馆外还挂着 ‘跌打损伤,药到病除’ 的招牌那,生意很是兴隆。” “至于王朴嘛,告老还乡回去写书啦。” “那柴荣呢?”郗自信继续追问。 “他啊,当初跟着张仲景云游天下学了点本事,况且久病成良医,继续坚持到处给百姓看病去了。” “总之这次结局都不错,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 “恭喜宿主完成改变后周世宗柴荣早逝的宿命任务,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张仲景才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算是相当不错啦。 机械女声打趣着说道,“最后一次成了柴荣亲生父亲柴守礼,宿主做任务以来头一次没有死,真是可喜可贺。” “系统大佬,咱不带取笑人的呀,”郗自信抗议。 “行吧,打住了。那还是按老规矩,虽然宿主回归值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陪家人看着姹紫嫣红的菏泽牡丹,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妻子泡好的枸杞水。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考古发现后周‘太子监国碑’,碑文记载柴宗训继位后开创‘双德之治’。。。” 半月后,开封,汴梁旧址,郗自信给他的孩子讲着后周世宗柴荣“十年开拓,十年养民,十年治世”的故事。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识海里响起了机械女声的声音:“半个月了,宿主这次休假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熟练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郗自信回答道。 “话说西周末年,周幽王无道,为博美人褒姒一笑,在骊山点燃烽火台谎称犬戎入侵,引得各路诸侯来救,褒姒见此开怀大笑。” “此后,幽王又多次点燃烽火,欺骗各路诸侯。后来犬戎真正入寇时,周幽王命人再燃烽火却无人来救,就这样周幽王就被杀死在骊山脚下,西周也就灭亡了” “了解的还可以呀”,机械女声说道,“但是要补充一些内容的,帮助你后面做任务哟。” “首先就是背景,周幽王二年,周室王畿所处之三川发生地震,岐山崩塌。而且已经连年旱灾,西周的民众饥寒交迫、四处流亡,社会动荡不安,国力衰竭。” “ 而周幽王又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他不思挽救周朝于危亡,奋发图强,而是整天不思国政,沉迷于女色而无法自拔,并且重用佞臣虢石父,盘剥百姓,激化矛盾。” “这边周幽王手底下的一个叫褒珦的大臣可就看不下去了,于是想方设法的劝谏周幽王,但是周幽王非但不听,反而把褒珦关押起来。” “这个褒珦嘛,在监狱里一关就关了三年。这样他的褒族人可就不干啦,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褒珦救出来。正好周幽王下令广征天下美女入宫,于是就在褒城内找到一位姒姓女子,教其唱歌跳舞,并把她打扮起来,起名为褒姒,献于周幽王。替褒珦赎罪。” “当然,关于褒姒的身世,《史记》中有这样的记载。” “早在夏朝末年,有两条神龙降落在夏帝的宫廷中,并自称是褒国的两位先君。夏帝命人占卜吉凶,发现无论是将二龙捕捉,还是将其赶走,甚至杀死都不吉祥,而最为吉祥的莫过于将龙涎封藏起来。夏朝灭亡,匣子传到商朝。商朝灭亡,匣子又传到了周朝,虽然历经三朝,但从未有人敢擅自打开。当匣子传到周厉王时,好奇心极强的周厉王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匣子。匣子在被打开的一刹那,龙涎溢出,流满宫廷,难以清除。龙涎似乎惧怕裸女,瞬间变成黑色蜥蜴,窜入后宫。后官有一位婢女不小心踩到蜥蜴爬过的地方,到了十五岁,在没有与男子交合的情况下竟然意外怀孕并生下一女。婢女非常害怕,于是便偷偷将女婴抛弃在野外,而这个女婴就是褒姒。” “同一时间,因为周朝有一谶语,卖山桑木制作的弓与箕木制作的箭袋的人会使周朝灭亡。周宣王听说有一对夫妇开了一家用山桑木和箕木制作弓和箭袋的店铺,于是便派人追杀这对夫妇。夫妇二人在逃往褒国的途中,遇到被婢女抛弃的女婴,见她可怜,便收养了她。” “后面就是耳熟能详的事情了,佞臣虢石父给周幽王出馊主意,烽火戏诸侯。” “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西周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西周镐京宫殿内,身份为西周太史寮姬明,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第113章 幽王近臣 幽王二年,孟夏。 镐京城头的青铜漏壶正滴下第七滴水珠。 郗自信盯着自己袖口绣着的三彩卷云纹,指尖因攥紧玉笏而泛出青白,这具身体的记忆也融合完毕。 晨雾未散的王宫内,廊柱上的饕餮纹在曦光中狰狞如活物。 他踩着湿滑的青石板随班而入,腰间的青铜腰牌“太史寮?姬”撞在朱漆门框上,发出细碎的清响。 “大夫今日面色不佳。” 左侧传来低笑,下大夫尹吉甫捋着花白胡须,袖口的麋鹿角纹随动作轻晃,“可是为昨夜的地震忧心?” 郗自信喉头微动,昨夜泾水流域的震动让他心有余悸 —— 那正是史书中“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的前兆。 他压低声音:“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泾水壅塞,恐非吉兆。” 尹吉甫瞳孔骤缩,刚要开口,便被前方的唱喏声打断:“天子驾临 ——” 三十六名执戟武士鱼贯而入,玄色甲胄上的蝉纹吞吐着晨光。 周幽王姬宫涅身着九章纹衮服(舜帝起十二章纹,周礼改为九章纹,始皇帝时未采用,东汉恢复十二章纹),腰间的蟠螭纹玉珏随步伐轻撞,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激起回音。 他身后跟着的褒姒裹着狐白裘,耳垂的东胡珍珠晃出碎光,比历史上更早入宫,也比之更添了几分妖冶。 “诸位爱卿,”幽王斜倚在九龙金漆榻上,随手抛着一枚羊脂玉扳指。 “褒美人说昨夜梦见神鹿衔芝,此乃祥瑞。寡人意欲在骊山建鹿台,爱卿们以为如何?” 殿内霎时寂静如坟。 郗自信望着幽王眼下的青黑,想起史书中“幽王三年,褒姒大得宠,王即废申后及太子”的记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陛下!西戎斥候已至泾阳,边境告急文书堆至太史寮案头,此时当务之急是 ——” “是为美人筑台!”褒姒忽然开口,声如碎玉投壶,“姬大夫屡屡以灾异为由阻挠陛下行乐,莫不是觊觎神器?” 她指尖抚过案头的《商颂》竹简,“昔伊陟相商,桑谷共生而大戊修德,灾异自消。陛下之德岂输大戊?” 郗自信抬眼,迎上褒姒眼底的冷光。 这个被后世戏称为“亡周妖妃”的女子,此刻正用袖口的蜀锦擦拭幽王的酒樽,金丝绣的雎鸠鸟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光。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史记》批注:“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 “陛下!”他突然跨前三步,玉笏击地发出金石之音。 “泾水地震,山陵崩摧,此乃阳失其所而镇阴之象!” “岂不闻,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今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臣恐国将不国!” 幽王的笑凝固在脸上,褒姒的指尖顿在酒樽沿。殿外忽然掠过一声鸦鸣,惊得廊下铜铃乱响。 郗自信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在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好个‘国将不国’。”幽王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飘在水上的羽毛。 “姬明,你可知妖言惑众之罪当如何?”幽王挥挥手,两名武士如鹰隼般扣住郗自信的肩膀,“念你先祖有功,今日免你死罪。来人,剜去其一目,以儆效尤。” 褒姒忽然起身,狐白裘扫过案几,《商颂》竹简哗啦啦散了一地。 “陛下,剜目太过残忍。不如让姬大夫去骊山司爟,每日为臣妾点燃烽火,也好将功折罪。” 幽王挑眉,忽然大笑:“美人果然仁慈。姬明,你可愿意?” 郗自信被按在地上,鼻尖嗅到地砖缝隙里的霉味。 他望着褒姒腰间晃动的玉连环,那是幽王去年命人用楚山玉璞(和氏璧出现地)雕琢的。 史书中的烽火戏诸侯,此刻竟成了他的日常差事。 “臣。。。愿意。”他为了努力完成任务,根本无法拒绝,也害怕拒绝了,这次就没机会完成任务啦,只能强自开口,却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一绺被晒干的鱼鳔。。。 骊山行宫的司爟署低矮潮湿,二十七个青铜烽炉排列如刑具。 郗自信每日天不亮便要爬上三丈高的烽台,用浸过狼粪的柴薪点燃烽烟,看它在天际凝成灰黑色的柱子。 “大夫,今日诸侯又没来。”小司爟缩着脖子递来火把,“这次褒娘娘在台上笑了将近半个时辰,陛下赏了她十车明珠。” 郗自信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官道,握紧火把的手青筋暴起。 自他掌管烽燧以来,幽王已点燃烽火九次,每次都以“戏诸侯”为乐。 诸侯们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如今的敷衍了事,西周的威信正随烽烟慢慢消散。 复七日,黄昏。 幽王与褒姒又至烽台。褒姒身着新制的翟衣,衣上绣着百只振翅的玄鸟,在暮色中宛如活物。 “姬大夫,”幽王晃着酒壶,“美人今日心情好,你且点燃烽火,让她再笑一次。” 郗自信握着打火石的手在发抖。 他望着褒姒眉间的朱砂,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司爟署听见的密谈 —— 申侯的使者已潜入镐京,与犬戎暗通款曲。 “陛下,”他忽然跪下,“今日不宜举烽。臣昨夜观星,荧惑犯心宿,主‘王者失其宫’。” 幽王的酒壶“当啷”落地,酒液在石板上蜿蜒成河:“你是说,寡人会失位?” 褒姒轻笑,指尖拨弄着烽炉边缘的灰烬:“姬大夫,你说的荧惑,可是天上的灾星?” 她忽然贴近郗自信,身上的椒墙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那么,它可曾照见你今日的结局?” 郗自信抬头,对上褒姒眼底的怜悯。 他忽然明白,这个女子早已看透了幽王的结局,却无力改变。 “点火。”幽王的声音冰冷如铁。 郗自信颤抖着点燃烽烟,浓烟刺痛了他的眼睛。 远处的官道上,终于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 郑国的军队来了。 褒姒忽然大笑,笑声惊起一群寒鸦。 郗自信望着她剧烈抖动的肩膀,第一次发现她的笑里全是眼泪。 “原来真的有人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幽王,你看,还有人信你。” 幽王愣住,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郑国军旗。 郗自信奋不顾身扑向幽王,同时也听到了破空声从后方传来。 一支冷箭穿透他的咽喉,他倒在褒姒脚边,看见她眼中的震惊。 幽王的惊呼混着战马的嘶鸣,在他耳边渐渐模糊。 “姬明!”幽王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慌,“快传太医!” 郗自信想笑,却咳出满口血沫。 他望着满天星斗,忽然想起以前在博物馆里见到的西周青铜器,好似那些斑驳的铭文里,早已经写好了他的结局。。。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114章 申国之使 “系统大佬,别玩人呀,昏君的秘书没那么好当的呀!” 郗自信摸着脑袋说着,“劝谏周幽王这种任务真不好完成呀。” “秘书一般可都是心腹才能当的,宿主您要是能力够的话,会搞定的,多找自身原因吧。”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机械女声继续说着,“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系统大佬这次别坑我,拜托了”,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镐京城外,身份是申国公子,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郗自信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额头撞在马车的檀木窗框上。 车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驼铃声,混着粗犷的秦地口音:“都跟上!别让申国的宝贝磕着喽!” “公子醒了?”柔软的锦帕擦过他的额头,“您在陈仓道中暑昏迷,可吓坏奴婢了。” 郗自信抬头,看见一名侍女正捧着青铜药碗,发间插着一支朴素的木簪。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入手触到一块温润的玉佩 —— 那是申国公子的信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穿越成了申国公子申无畏(和某位怨种重名),申后的族侄,奉父命前往镐京进贡。 车舆外,三十辆满载玉器、丝绸的辎车正沿着渭水河谷缓缓前行,车队最前方飘扬着申国的“熊旗”。 “公子,”侍女压低声音,“昨夜宿营时,奴婢听见车夫们议论,说镐京内褒姒惑主,幽王无道,已乱作一团。” 郗自信握紧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蟠虺纹。 史书中,申后被废后,申侯联合犬戎攻破镐京,杀死幽王,拥立姬宜臼为周平王,开启东周乱世。 而他,即将做最后的努力,也就是要进城询问周幽王为什么废申后去太子,转立伯服为太子。 三日后,镐京南门。 “申国使者 —— 申无畏觐见!” 郗自信身着五采朝服,手持玉璧踏入午门。 九尺高的青铜门扉上,商汤伐桀的浮雕已被风雨侵蚀,露出底下新刻的褒姒画像。 他路过太庙时,看见宫门紧闭,檐角的镇兽被摘去,露出斑驳的泥胎。 “申公子远来辛苦。”幽王斜倚在龙椅上,褒姒半靠在他怀里,手中抱着一只外邦进贡的黑猫,“申侯可好?” 郗自信叩首时,玉璧触地发出清响:“父王托臣转达,申国愿为王室镇守西陲,岁岁朝贡,永不相负。” 他抬头,看见褒姒腕间戴着申国去年进贡的蓝田玉镯,“此乃申国新制的‘山河鼎’,愿陛下江山永固。另吾父申侯问申后太子缘何被废。” 幽王挑眉,黑猫忽然跳上案几,爪子抓破了郗自信的衣袖。 褒姒轻笑:“听闻申国与犬戎眉来眼去已久,这‘山河鼎’莫不是为犬戎而铸?” 殿内气氛骤冷。 郗自信望着褒姒眼底的算计,忽然明白,她早已将申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褒娘娘说笑了,”他强作镇定,“申国与犬戎仇深似海,岂会 ——” “够了。”幽王挥挥手,“申无畏留京为质,申侯暂且留任。至于贡品,”他瞥了眼金丝楠木箱中的玉器,“就赏给褒美人吧。” 郗自信被押入驿馆时,暮色已浸透镐京。 他站在窗前,看见街角一群百姓围着一个巫师,那人赤身裸体,正在焚烧龟甲。 “公子,”侍从悄悄递来一卷竹简,“申侯密信。” 竹简上的朱砂字刺得他眼眶生疼:“幽王无道,天命已移。可图大事。” 郗自信努力却未达目的,很是失落,只好猛地将竹简投入炭盆,火苗腾起时,他听见驿馆外传来悲怆的歌声。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那是《诗经?小雅?十月之交》的片段,讽刺幽王乱政。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段历史 —— 公元前 771 年,镐京被犬戎攻破,这首诗被刻在青铜鬲上,流传千年。 三日后,郗自信趁夜逃出驿馆,希望能见到申侯,做最后的努力。 他换上平民服饰,混在流民中向西门走去,却在城门口被卫兵拦住:“拿出路引!” 他摸向怀中的玉佩,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 玉佩却不知何时已丢失,也许在被人押入驿馆时就被人摸走了。 卫兵的目光落在他空无一物的腰间纹饰之上,手按剑柄大喝道:“你是申国细作!” 郗自信转身狂奔,拐入一条暗巷。 身后传来追兵的呼喝,他忽然看见前方有火光冲天,浓烟中传来百姓的哭喊声。 “拆太庙的砖石!快!”监工的皮鞭声劈空而来,“褒娘娘的倾宫等着用呢!” 郗自信躲在断墙后,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搬运太庙的青砖,孩童们在废墟中捡拾残片,一名老者因体力不支被活活打死。 他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 —— 这就是幽王治下的西周,连祖宗的宗庙都要拆毁。 “抓住他!”追兵的喊声近在咫尺。 郗自信转身欲跑,却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等爬起来时,看见一名少年举着木棍站在他面前:“大人,走这边!” 少年带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破窑。窑内躺着几个伤病的百姓,墙角堆着发霉的粟米。 “公子,”少年跪下,“我爹是太庙的守陵人,被监工打断了腿。您是申国公子,能救救我们吗?” 郗自信望着少年眼中的哀求,想起史书中申侯引犬戎破城的结局。 他掏出怀中的碎银:“拿去吧,带家人去陈国,那里相对安定一些。” 少年磕头谢恩时,郗自信听见窑外传来马蹄声。 他掀开破席,看见一队周朝士兵正在搜查,为首的将领正是虢石父。 “出来!”虢石父的铁枪挑破草席,“申国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郗自信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忽然想起《道德经》中的一番话:“治大国如烹小鲜,需循序渐进。”可他此刻,连循序渐进的机会都已失去,只剩搏命一途。 匕首刺入虢石父小腹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的上下牙之间打颤:“先解决这个佞臣。” 佞臣捂着受伤的小腹仰面而倒,鲜血溅在太庙的残砖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追兵的箭矢破空而来,郗自信最后看见的,是少年惊恐的脸和远处熊熊燃烧的倾宫。 被当做细作的他,早已无处逃脱。 他毅然的护住了少年,身上带着箭矢,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又一次,卒。” 第115章 司徒姬友 “这次宿主以那个大冤种申国公子的角色救了太庙守陵人的孩子,倒是有几分血性,佩服佩服。”机械女声赞同道。 郗自信很无语,只能说,“总不能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吧,而且这孩子就算刚刚被我救了,估计也会被追兵杀害吧。” 机械女声唏嘘的说道,“追兵认识这破窑内的小孩和其他人,弄死你之后,倒是网开一面放过了他们,可真是造化弄人呀。” “言归正传,宿主您又一次死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我使用,系统大佬,我会努力做任务的!”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镐京城内,身份是周厉王少子、周朝司徒、郑桓公姬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幽王三年,孟夏的镐京笼罩在一层稀薄的雾霾中,仿佛上天也在为西周的命运叹息。 郗自信在剧烈的眩晕中醒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剑柄,低头看见玄色深衣上绣着的五爪蟒纹,脑海中的记忆逐渐融合 —— 这是西周司徒的专属纹饰。 案头青铜镜中映出一张刚毅的面孔,浓眉下双目如炬,颔下蓄着修剪整齐的美髯,正是周幽王的叔父、郑桓公姬友。 “司徒大人,早朝时辰已到。” 家臣祭仲掀开竹帘,声音低沉如钟,“今日要呈《均田策》,需多加小心。” 郗自信将竹简收入袖中,腰间的蟠螭纹玉珏随动作轻晃,发出清越声响。 他轻抚剑柄上的饕餮纹,想起史书中对这位郑国始祖的记载:“桓公为司徒,甚得周民和,周王封其子掘突于郑。” 如今他身负司徒之责,兼管土地与教化,深知幽王二年的地震与旱灾已让西周民生凋敝,若不改革,大厦将倾。 朝堂之上,三十六根盘龙柱间缭绕着椒墙香,与殿外飘来的焦土味混作一团。 周幽王姬宫涅斜倚在九旒金漆龙榻上,褒姒半靠在他胸前,身上的翟衣绣着百只振翅玄鸟,金丝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光。 幽王左手把玩着一枚西域进贡的琉璃珠,右手随意挥了挥:“今日有何事奏?” “陛下,” 郗自信越众而出,玉笏触地发出清响。 “泾水壅塞,岐山崩塌,三川震动已逾半年有余。正所谓‘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今水失其性,乃阴阳失序之兆,望陛下 ——” “又来这套!” 褒姒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幽王手背,“司徒大人日日以灾异为辞,莫不是见不得陛下与我享乐?” 她腕间的蓝田玉镯叮当作响,正是去年申国进贡之物,“昔年伊陟相商,桑谷共生而大戊修德,灾异自消。陛下之德岂输大戊?” 郗自信抬眼,迎上褒姒眼底的冷光。 这位被后世谬称为 “亡周妖妃” 的女子,此刻眼尾的丹砂痣在烛火下妖冶如血。 他强压怒意,展开手中竹简:“臣非危言耸听。今百姓流离失所,王畿之内竟有易子而食之事!臣请推行均田之法,将贵族私田收归王室,按人口分配与无地庶民,再轻徭薄赋,兴修水利 ——” “住口!” 虢石父突然出列,尖顶冠上的狐尾随动作乱颤。 “司徒分明是想夺诸侯之田,动摇王室根基!贵族乃大周柱石,若削其田产,谁来拱卫王室?” 这位三公之首的周朝上卿素以贪财好利闻名,腰间悬挂的九环玉佩叮当作响,每一环都嵌着东胡进贡的绿松石。 郗自信转向幽王,见帝王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心知机不可失:“陛下可曾记得,文王建灵台、辟雍,与民同乐,故得天下归心;厉王专利,终致国人暴动。今大旱之下,若再纵容贵族兼并土地,恐重蹈厉王覆辙!” 幽王闻言,手指骤然收紧,琉璃珠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褒姒见状,轻捏幽王耳垂,柔声道:“陛下日理万机,何须听此书生空谈?昨夜臣妾梦见神鹿衔芝,正应在骊山建鹿台,以承天命。” 殿外忽有寒鸦长鸣,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郗自信望着幽王逐渐松弛的面色,知道大势已去。果然,幽王挥挥手,语气倦怠:“司徒暂退,容寡人细思。褒美人所言鹿台之事,即刻筹备。” 退朝时,虢石父与他擦肩而过,袖中飘出一片竹简,上书 “申侯与犬戎密信” 几字。 郗自信瞳孔骤缩,却见老贼冲他阴恻恻一笑,转瞬消失在廊柱阴影中。 夜深入定,司徒府后宅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郗自信在烛火下修改《均田策》,案头摆着从郑国带来的麦饼与野菜汤,这是他刻意保持的清俭习惯。 祭仲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浑身血迹的斥候。 “大人,” 斥候跪地呈上染血的竹简,“犬戎斥候已至陈仓道,距镐京不足二百里。申侯暗调甲兵,似有异动。” 郗自信展开竹简,借烛光看清上面的朱笔密报:“申侯因废后之事怀恨,竟与犬戎首领歃血为盟。” 他捏紧竹简,指节泛白,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传我命令,命世子掘突整备郑国军马,随时待命。” 次日早朝,郗自信手持犬戎密信上殿:“陛下!申侯勾结犬戎,不日将兵犯镐京!臣请率王师镇守西陲,兼查均田之事!” 褒姒脸色微变,幽王却懒洋洋道:“司徒未免杞人忧天。申侯乃国丈,岂会做此大逆之事?” 虢石父趁机进言:“陛下,司徒久掌兵权,又与郑国世子暗通款曲,恐有二心!” 这位佞臣甩动衣袖,露出袖口绣着的金钱豹纹,“昨日军中突现流言,说司徒欲立其世子为新君!” 朝堂哗然。 郗自信望着幽王瞬间阴沉的脸色,知道虢石父已抢先一步构陷。 他解下腰间司徒印绶,掷于地上:“陛下若信谗言,臣愿以死明志!但求陛下看在列祖列宗份上,听臣最后一言 ——” “够了!” 幽王拍案而起,酒樽翻倒,暗褐色的蜂蜜酒在玉阶上蜿蜒如血,“姬友,念你宗室之亲,今日免你死罪。即日起削去司徒之职,贬为庶人,永不得入朝!” 郗自信惨笑,忽然想起史书中郑桓公最终战死骊山的结局。 他望向殿外逐渐暗沉的天空,想起郑国百姓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未竟的均田之策,又想起了两千七百多年后的六位义士。 “‘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姬友始”,说完,郗自信转身冲向殿柱。 “大人不可!” 祭仲惊呼。 褒姒的尖叫声中,郗自信的额头撞上青铜柱,鲜血飞溅在蟠龙纹柱上,宛如一朵盛开的冥河之花。 幽王惊恐后退,袍角沾满酒液与血迹。虢石父目瞪口呆,手中的竹简散落一地。 “臣。。。以血谏君。。。” 郗自信滑坐在地,望着幽王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他听见褒姒的哭喊声,听见祭仲的痛哭,却仿佛置身事外,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殿外随风摇曳的那面周字大旗上。。。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双一次,卒。。” 第116章 太史伯阳父 机械女声难得沉默了片刻,才道:“宿主,高义。” “华夏之所以数经沉浮后总能强势崛起,正是因为有了无数的像这样的星星点点,最伟大的教员才得以将这些星星点点,变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郗自信点头称是。 机械女声轻快的说道,“宿主这次值得一夸。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脸上充满坚毅的表情。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镐京城内,身份是太史伯阳父,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幽王二年,夏末。 郗自信凝视着案头龟甲上的裂纹,这具身体的记忆逐渐融合完毕。 三川地震的急报已呈递三日,龟甲上 “川竭山崩,国将亡” 的兆纹清晰如刀刻,与史书中 “周将亡矣” 的预言完全重合。 “大人,” 随身小厮捧着竹简闯入,衣摆沾着泾水河畔的泥沙,“岐山崩塌的消息传来,压毁三十里王田,百姓流离失所,号哭震天。” 郗自信起身,玄色深衣扫过满地散落的龟甲。 他拾起一片裂纹如蛛网的龟甲,烛火下,纹路竟似一条被斩断的龙身。史书中的记载在耳畔回响:“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 “备车,我要面见陛下。” 他将龟甲收入袖中,腰间的太史印绶随动作轻晃,青铜材质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冷光。 朝堂之上,三十六根盘龙柱间缭绕着椒墙与劣酒混合的浊气。 周幽王斜倚龙榻,褒姒半靠在他胸前,手中拨弄着一串东胡进贡的珍珠项链,每颗珍珠都大如鸽卵,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太史有何急奏?” 幽王咬着一颗糖渍梅子,汁水顺着嘴角滴落,在龙袍上洇出暗黄斑点。 郗自信展开龟甲,裂纹在晨光中狰狞如张开的虎口:“陛下,三川地震乃‘阳失其所而镇阴’之象。” “古语云:‘水不润下,则民罹其灾;土不稼穑,则国无储粮。’今泾水断流,岐山崩陷,此乃上天警示 ——” “又来这套!” 褒姒忽然轻笑,珍珠项链滑落在地,颗颗滚向郗自信脚边,“太史大人又来拿天威说事啦。” 她转头对着周幽王撒娇,“陛下,我还是要说,当年伊陟相商,桑谷共生而大戊修德,灾异自消。陛下之德岂输大戊?” 她腕间的蓝田玉镯叮当作响,与廊下铜铃共鸣,如同一曲嘲弄周幽王无道的丧歌。 郗自信看向褒姒,目光如利刃划过她眉间的丹砂痣:“娘娘可知,夏亡于伊洛竭,商亡于河竭,今三川皆震,此乃‘天之所弃,不过其纪’!若不立即停建鹿台、开仓赈民、亲贤臣远小人,我宗周必亡!” 他重重叩首,玉笏触地发出金石之音,额角撞在青砖上,顿时渗出鲜血。 虢石父晃着尖顶冠上的狐尾, 走上前来,“陛下,太史借天象妖言惑众,分明是受申侯指使,妄图动摇国本!臣闻其与郑国世子暗通款曲,恐有不轨!” 他甩动衣袖,露出里面绣着的金钱豹纹,腰间九环玉佩叮当作响,每一环都嵌着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的绿松石。 幽王揉了揉眉心,语气倦怠:“太史且退下,容寡人细思。褒美人,鹿台的玉石可曾运抵。。。” 退朝时,郗自信在廊下被虢石父拦住。 老贼凑近,袖中飘出一缕浓重的酒气:“伯阳,聪明人该知道,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好。” 他指尖划过郗自信袖中的龟甲,“不然,这龟甲怕是要先替你卜算死期了。” 深夜,书房的烛火将伯阳父的影子投在墙壁,宛如一幅挣扎的困兽图。 随身小厮捧着新抄的《太史谏书》,声音发颤:“大人,申侯密使送来消息,犬戎在西陲与申侯会盟,不日将犯镐京。” 郗自信望着窗外破碎的星空,想起史书中幽王 “烽火戏诸侯” 的荒唐结局。 他握紧狼毫,在谏书末尾写下:“国将亡,必有妖孽;天欲坠,必有征兆。愿陛下幡然悔悟,为时未晚。” 墨迹未干,忽闻远处传来犬戎进献战马的嘶鸣。。。 又是一次“烽火戏诸侯”。 镐京外的骊山烽火台燃起熊熊烈焰,却再无诸侯援兵。 郗自信站在镐京城内的断墙上,望着西方如黑云压城的犬戎骑兵,寒风卷起他的白发,宛如一面即将凋零的白旗。 史书中的预言终于成真:“周将亡矣!” “大人,快走!” 大夫赵叔带拽住他的衣袖,甲胄上的青铜饕餮纹结着薄冰,“犬戎已破镐京西门,幽王携褒姒逃往骊山,我等护您西奔郑国!” 郗自信摇头,望向宗庙方向,那里已腾起滚滚浓烟。三日前,他曾最后一次觐见幽王,却见帝王在鹿台上与褒姒纵酒,对宫外的哭喊声充耳不闻。 “伯阳父,留得青山在,” 赵叔带急得跺脚,对着郗自信大声吼着,“您乃周室最后的太史,需为后世存一卷实录!” 马蹄声渐近,犬戎的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郗自信摸出怀中的龟甲,裂纹竟如犬齿般狰狞。 他将龟甲投入火中,看着它在烈焰中崩裂成碎片,宛如西周王朝的缩影。 “走!” 赵叔带挥手,几名武士强行将郗自信扶上战马。 逃亡途中,郗自信回望镐京,只见宗庙的飞檐在火中坍塌,青铜鼎的残骸在雪地上投下狰狞阴影。 他想起幽王二年那篇无人听信的谏书,想起褒姒腕间的玉镯,想起虢石父阴狠的笑容,心中泛起苦涩。 “大人,快看!” 随身小厮指向骊山方向。 烽火台上,幽王的身影隐约可见,褒姒站在他身侧,裙角的金鹿饰物在火光中闪烁如鬼火。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烽火台轰然倒塌,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褒姒嘴角的讥笑 —— 那是她最后的笑容,也是西周最后的光芒。 郗自信闭上双眼,泪水混着雪花滑落。 他知道,自己虽逃得一命,却注定要成为西周灭亡的活证人。 史书中的 “平王东迁” 即将开启,但那个曾经的西周,已随烽火一同消逝。 “周室。。。亡矣。” 他低语,任由战马载着自己向郑国方向狂奔,身后,犬戎的欢呼声渐渐淹没了宗庙的哭喊声。。。 机械女声响起:“宿主这次任务,西周已灭亡,失败。” 第117章 王弟姬望 “宿主这次也没死,但是没完成任务,只能重新开始做任务了”。机械女声说道。 “好了,话不多说,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 “温馨提示,宿主您上次任务失败,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仍在镐京城内,身份是周幽王的弟弟姬望,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幽王十年,暮秋。 镐京北门的吊桥缓缓落下,郗自信望着城楼上斑驳的 “周” 字大旗,甲胄上的青铜饕餮纹还沾着边疆的沙尘。 他率西征军归来,却发现城门守军形如散兵,铠甲生锈,矛戈歪斜,连 “周礼” 要求的 “正衣冠” 都难以做到。 “上将军,陛下在鹿台设宴,命您即刻赴宴。” 传令官的声音带着不耐,绣着鹿纹的袖口露出半截金箔,显然是从国库中偷取的赏赐。 郗自信握紧马鞭,指节泛白。 他记得出征前幽王曾拉着他的手说:“吾弟上将军,西戎就交给你了,寡人等你凯旋,共饮鹿台酒。” 如今归来,却只见都城萧条,百姓面有菜色,道旁堆满饿死的尸首,竟有野狗啃食。 鹿台之上,鎏金铜柱间缭绕着浓郁的酒香与脂粉气。 幽王斜倚在褒姒身侧,二人共享一个酒樽,褒姒的翟衣上绣着百只振翅的玄鸟,金丝在夕阳下泛着诡谲的光。 “望弟辛苦了!” 幽王举杯,琥珀色的葡萄酒顺着嘴角滑落。 “来,尝尝这外邦进献的美酒,比你在边疆喝的马奶酒强百倍!” 郗自信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面发出清响:“陛下,西戎已退,但犬戎在北境集结,恐有大举入侵之势。臣请增兵镐京,加固城防!” 褒姒轻笑,指尖抚过幽王手背:“上将军真是扫兴,难得凯旋,何不谈些高兴事?” 她挥挥手,两名舞姬呈上玉盘,盘中放着用蜂蜜腌制的鹿肉,“这是鹿台新制的‘瑞鹿脯’,上将军尝尝。” 郗自信望着玉盘中的肉食,想起边疆将士啃食的草根树皮,喉头一阵腥甜:“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民有菜色,此等奢靡。。。” “够了!” 虢石父尖声打断,尖顶冠上的狐尾剧烈抖动。 “上将军在外劳苦,许是累糊涂了?鹿台乃天命所归,陛下与娘娘享用,正是顺天应人!” 他甩动衣袖,露出里面绣着的金钱豹纹。 “再说,犬戎不过疥癣之疾,我大周铁骑踏平他们如碾蝼蚁!” 幽王打了个哈欠:“望弟既累,先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再议兵事。” 退宴时,郗自信在廊下遇见太史伯阳父,老臣的须发已全白,眼中布满血丝。 “上将军,三川地震后,岐山龙脉已断,周室气数。。。” “我已知晓。” 郗自信按住老人颤抖的肩膀,“明日早朝,我必再谏。。。” 幽王十一年,朔风如刀,刮过镐京城头的裂痕。 郗自信站在箭楼东侧,青铜护心镜结着晨间的雾气,甲胄下的棉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风中冻成硬壳。 他望着城下犬戎军阵中飘扬的狼头大旗,每根狼毛都被涂成血色,在日光下泛着暗红的幽光,宛如无数冤魂在哀嚎。 回镐京的短短一年时间,郗自信回想着劝谏周幽王的次数,无语凝噎。 “上将军,东门守将战死!” 斥候跌撞着扑来,左目被箭矢贯穿,血珠顺着脸颊滴在郗自信的靴面上。 “申侯亲率重甲兵破城,云梯已架上城墙!” 郗自信转身时,听见身后 “周” 字大旗撕裂的声响。 那面曾在牧野之战中飘扬的战旗,如今破洞累累,边缘被火燎得蜷曲,露出底下斑驳的 “德” 字绣纹 —— 那是他出征西戎前亲手绣上的,祈望 “以德服人”,此刻却成了莫大的讽刺。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腹触到刻着的 “克商” 二字,那是先祖留下的征战印记。 “所有伤兵退入内城,能战之士随我堵截东门!” 副将扯住他的衣袖:“上将军,陛下车驾已向骊山方向突围,您该护驾!” 郗自信望向骊山,那里的鹿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鎏金顶冠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眼疼。 他忽然想起出征那日,幽王在鹿台为他饯行,曾拍着他的肩膀说:“望弟若得胜归来,寡人与你共饮三百杯!” 此刻,帝王的车驾却正朝着鹿台疾驰,车帘掀开一角,露出褒姒的半张脸,她竟还在涂脂抹粉,仿佛即将赴一场盛宴。 “护驾?” 郗自信冷笑,“他们护的是自己的性命,我护的是周室的尊严。” 东门方向传来巨响,犬戎的撞城锤攻破城门,橡木碎屑飞溅,惊起一群蛰伏的乌鸦。 郗自信率军冲下箭楼时,看见申侯骑在一匹黑马上,甲胄上的珍珠缨络随着战马颠簸叮当作响,每一颗都价值百金。 “姬望,你看看这镐京,” 申侯挥鞭指向燃烧的民居,“幽王让百姓易子而食,让士兵无衣无粮,你怎还为他卖命?” 郗自信的青铜剑劈飞一名犬戎武士,剑锋擦过对方咽喉,血珠溅在申侯的锦袍上,“你引外敌屠城,与禽兽何异?” 激战中,他忽然听见骊山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抬眼望去,鹿台的玉石穹顶轰然崩塌,火光中腾起的烟尘如蘑菇云般升空,隐约可见褒姒的身影站在废墟边缘,翟衣被火光照成金红色,宛如一只浴火的妖鸟。 她举起酒樽向这边遥遥一敬,嘴角扬起的讥笑,比犬戎的弯刀更冰冷。 “上将军,快看!” 副将忽然指向天空。 郗自信看见,骊山烽火台终于燃起狼烟,却不是约定的三堆,而是孤零零的一堆 —— 幽王终究是没学会正确的烽火礼仪。 浓烟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显得单薄而可笑,如同周室最后的叹息。 申时三刻,内城防线崩溃。 郗自信退至宗庙前,后背抵着文王庙的朱漆门,手中的剑刃已卷口,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尸体。 犬戎首领的大旗逼近,首领手持镶满宝石的弯刀,目光落在郗自信的甲胄上:“周将,降则免死。” 郗自信吐掉口中的碎牙,血水混着泥土:“我姬姓子孙,岂会向蛮夷屈膝?” 弯刀刺入胸膛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无衣》的歌声 —— 那是他为了鼓舞士气,在大周军中教士兵传唱的战歌,此刻却由犬戎士兵的口中唱出,带着戏谑的调子。 他望向骊山,烽火台上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褒姒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与幽王的轮廓重叠,宛如一对相拥赴死的鸳鸯。。。 “列祖在上,” 他低语,鲜血顺着甲胄缝隙渗入泥土,“姬望无能,未能保宗庙周全,但求。。。求后世子孙,莫忘今日之耻。” 郗自信的视线已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见的,是宗庙屋檐上的镇兽雕像,那曾是西周威严的象征,此刻却在火光中裂成两半,滚落尘埃。。。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卒,任务失败。 第118章 晁错登场 “宿主穿越成周幽王的弟弟、周携王姬望,加强了一下他的带兵能力,已经尽最大努力挽救西周了,但是没成功真的很遗憾呀”,机械女声惋惜的说道。 郗自信回味了刚刚的经历,也在唏嘘的附和着。 “本任务宿主您这次任务还是失败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四杀一流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这次任务叕失败,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只能照办。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西汉晁错,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西汉晁错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的话是不是有点问题呀!”郗自信挠头。 “系统大佬,无论是《史记》还是《汉书》,描述晁错的时候都用了四个字‘峭、直、刻、深’——也就是严厉、刚直、苛刻、心狠。” “据我所知,晁错是个能臣,可以为国深谋远虑,奋不顾身,但是他不懂得保全自身和为官之道,与周围大臣关系一般都不融洽呀,他能劝服这么难劝的周幽王吗。” 机械女声嘲弄的说道,“嘘,总有办法的,先看看他的全能成就。” “他当时被西汉朝廷委派去济南伏生那里学习《尚书》,协助伏生的女儿整理了留存的《尚书》残稿。” “还有,晁错的《守边劝农疏》是在历史上首次提出屯田戍边建议,并周密地设计了实施举措,有效防范了匈奴进攻。” “他的《言兵事疏》将古代兵法又推向了一个新的巅峰。” “当然,最重要的,他上疏的《论贵粟疏》可是西汉关于重视粮食储备、发展农业生产的重要着作,对巩固西汉王朝统治可起了积极作用哟,还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和经济的繁荣。” “所以,他儒法兵农等等都有涉猎的哟,宿主先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汉景帝三年,长安城的春天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街头巷尾,人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话题都围绕着一个人 —— 晁错。 此时,晁府的书房里,晁错正伏案疾书,手中的竹简上,是他刚起草的《削藩策》。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刚毅的脸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坚定的眼神。 自景帝即位以来,他作为御史大夫,一直致力于削弱诸侯势力,加强中央集权。 这是他认为让天子尊崇、国家安宁的必由之路,即便为此得罪天下诸侯,他也在所不惜。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大人,老家颍川有人来了,说是您的父亲。” 仆人话音刚落,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已大步跨进书房。 晁错抬头,只见父亲风尘仆仆,脸色凝重,眼中满是担忧与焦急。 “父亲,您怎么来了?” 晁错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晁父盯着儿子,叹了口气,说:“如今皇上刚刚即位,你执掌大权,削弱诸侯,疏远人家的骨肉关系,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在埋怨你,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晁错看着父亲,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随即便被坚定的信念取代。 他拱手道:“父亲,孩儿知道此举定会招致怨言,但如果不这样做,天子的威严何在?国家又如何能安定?” “诸侯势力膨胀,迟早会危及朝廷,到时天下大乱,百姓更要受苦。孩儿身为大臣,不能只考虑个人得失,必须为国家的长远计。” 晁父听着儿子的话,心中既无奈又心疼。 他知道儿子胸怀大志,一心为国,可他更清楚,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得罪了诸侯,得罪了满朝文武,便是把自己和整个家族置于风口浪尖。 “错儿啊,你可曾想过,刘家的天下安宁了,我们晁家却危险了!那些诸侯个个手握重兵,怎会甘心被削?他们早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老人的声音里满是忧虑,“听为父一句劝,放弃吧,咱们回家,过些安稳日子不好吗?” 晁错跪在父亲面前,叩首道:“父亲的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 “但如今国家有难,孩儿不能退缩。若因害怕得罪人而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孩儿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做这朝廷大臣?” 晁父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知道他心意已决,无法动摇,老泪在眼中打转。 他颤抖着双手扶起晁错,悲声道:“罢了,罢了,你有你的志向,为父不怪你。” “但晁家恐怕难逃此劫了,我这就离开你回去,免得亲眼看着灾祸降临。” 说完,晁父转身便走,晁错想要挽留,却见父亲头也不回,步伐沉重而决绝。 回到颍川老家后,晁父整日郁郁寡欢,心中的担忧与恐惧与日俱增。 他知道,儿子的削藩之举必然会引发诸侯的反叛,而一旦反叛发生,第一个遭殃的便是晁家。 他无法阻止儿子,也无法改变这即将到来的灾祸。 晁父连连叹息。 突然,这位父亲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透着决绝。 他决定要像天底下的父母亲一样,最后帮一次孩子。 自己现在唯有一死,或许可能会让儿子有所触动,就算还是阻止不了不幸发生,或许也能让晁家九族有一丝逃过灭顶之灾的可能。 想通这些,他让人备下酒菜,独自坐在庭院中,望着天边的落日,心中满是凄凉。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模样,聪明好学,志向远大,本以为能光宗耀祖,却不想如今却要面临灭族之祸。 “错儿,为父先走一步了,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度过此劫。” 说完,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一饮而尽。 临死前,他喃喃自语:“我实在不忍心看到灾祸降临到自己身上,更不忍心看到晁家毁于一旦啊。” 晁父死后十几天,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吴楚等七国以 “诛晁错,清君侧” 为借口,起兵反叛。 一时间,战火纷飞,天下震动。 景帝接到奏报,惊慌失措,忙召集群臣商议。 窦婴、袁盎等人进言,说只要诛杀晁错,便可平息诸侯之乱。 景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那天,长安的东市格外冷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晁错穿着上朝时的礼服,平静地站在刑场上。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为了国家,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但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他而自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满是愧疚与悲痛。 “行刑!” 随着一声令下,刽子手的刀落了下来,晁错就此没了知觉。 他的血,染红了东市的土地,也染红了那个时代的天空。 ———————— 当晁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着宽衣博带,躺在雕花木榻上,殿内烛影摇红。 一名仆从正跪地禀报:“褒姒娘娘今日又不肯笑,幽王陛下可愁坏了。。。” 第119章 镐京梦醒 幽王二年,霜降,岐山崩塌的第十日。 晁错在剧烈的眩晕中醒来,后脑传来的钝痛混着泥土的腥甜。 他挣扎着撑起上身,发现自己身着西汉朝服,腰间系着一面陌生的青铜腰牌,上面 “晁” 字篆刻古朴。 “公子醒了!” 急切的呼喊声传来,晁错抬头,看见一名仆从打扮的年轻人正跪在他面前小心服侍着。 年轻人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玄色衮服的中年男子,腰间玉珏刻着蟠螭纹,正是史书中 “周室最后的守护者” 郑桓公姬友(郑伯友)。 “这里是?” 晁错嗓音沙哑,他记得自己身穿朝服被腰斩于汉景帝时期都城长安的东市。 此时指尖触到身下的青石板,触感粗糙如铁,远处传来的编钟声却异常清亮,与记忆中长安的晨鼓截然不同。 “司徒府外。” 姬友上前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破损的衣袖上,“昨夜暴雨,某见公子倒在街角,衣饰非比寻常,故带回府上。” 晁错望着姬友身后的朱漆门扉,门楣上 “司徒府” 三字斑驳,却仍有威仪。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在研读史书之时,曾为周幽王时期的司徒姬友 “保王畿,卫宗庙” 的结局扼腕,此刻竟与这位西周名臣相遇。 “谢司徒救命之恩。” 晁错长揖及地,瞥见姬友腰间悬挂的《周官》竹简,忽然福至心灵,“在下晁错,从东方来,欲献治国之策于天子。” 姬友挑眉,示意仆从退下,独留二人在廊下:“东方?何国之民?” 晁错直视对方,掷地有声:“非周非商,乃后世之人。” 见姬友瞳孔骤缩,他从袖中摸出一枚前世偶然发现准备献于汉景帝却未及呈上便遭腰斩的铁制犁铧模型,“此为代田犁,深耕三寸,垄甽交替,可使粟米增产三成。” 姬友接过犁铧模型,指腹摩挲着锋利的刃口,青铜作坊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先生可知,三川地震后,王畿之内已无余粮?” “所以更需行‘兵农合一’之法。” 晁错指向远处荒芜的塬地,“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耕战一体,方能解内忧外患。” 忽闻府内传来脚步声,一名仆从跪地禀报:“大人,褒姒娘娘今日又不肯笑,幽王陛下命人遍寻天下乐师,仍无计可施。” 晁错浑身一震。“褒姒”、“幽王” 二字如重锤击心,他忽然想起史书中 “烽火戏诸侯” 的荒唐结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司徒大人,此乃亡国之兆。” 姬友凝视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正是未完成的《西陲布防图》:“先生既知天命,可有挽狂澜之策?” 晁错展开代田法图纸,在地上画出垄甽模型:“第一步,借幽王求笑心切,献‘屯田乐舞’,让其亲眼见屯田之利;第二步,以‘萑草弓’谶语动摇褒姒恩宠,断申侯与犬戎勾连;第三步。。。” “先生且慢,” 姬友抬手打断,“幽王宠信褒姒,甚于江山,如何让其信屯田?” 晁错望向东方天际的荧惑星,心宿旁那颗血珠般的星芒刺得人眼疼。 “幽王信天命,便以天命动之。三川地震,乃‘阳伏而不能出’之象,需以‘火’破之 —— 此‘火’非烽火,乃耕火。” 姬友抚掌称善,忽然解下司徒印绶,郑重递予晁错:“明日早朝,某荐先生面圣。若成,西周有救;若败,某以身为盾。” 晁错望着印绶上的饕餮纹,想起西汉七国之乱时自己的孤注一掷,此刻却有了并肩之人:“愿与司徒共进退。” 子时三刻,司徒府的青铜作坊炉火通明。 晁错指导工匠熔铸代田犁,火光映红他棱角分明的脸,姬友在旁默记铸造之法,忽然道:“先生可知,某曾前日梦到一人,言‘兵农合一,可延周祚’,今日方知,竟是先生。” 晁错手顿了顿,回想自己竟来到了周幽王的时代,似是上苍的指引。 他看着铁水飞溅在石板上,凝成细小的犁铧形状,“此梦非虚,乃上天警示。” 五更鼓响时,两人携新铸的犁铧入宫。 镐京王宫的青铜门扉缓缓开启,晁错望着龙榻上慵懒的幽王,褒姒的翟衣绣着百只玄鸟,金丝在晨光中宛如活物。 “陛下,” 姬友叩首,“臣得奇人晁错,可解娘娘不笑之困。” 幽王抬眼,褒姒的指尖正拨弄着琥珀佛珠:“哦?何奇之有?” 晁错上前,故意让怀中的龟甲滑落,裂纹竟如 “丰” 字:“草民观天象,娘娘乃‘火德之身’,需见‘人间火象’方能开颜。” “火象?” 褒姒挑眉,耳垂的东胡珍珠晃出碎光。 “正是。” 晁错展开代田法图卷,“草民请在骊山脚下开垦‘火田’,以百人同时耕作,犁铧翻土如浪,号子震天动地,此乃‘人间火舞’,必能博娘娘一笑。” 幽王来了兴致,坐直身子:“若能让美人笑,寡人重重有赏。” 话说一半,却盯着晁错的铁犁,继续威胁着说道:“若不成,便剜去你之双目。” 晁错与姬友对视,姬友正要劝谏,却见晁错微微摇头制止。 殿外寒风骤起,吹得廊下铜铃乱响,却掩不住晁错心中的惊雷 —— 他知道,这一役,不仅是博美人一笑,更是赌西周的存亡。 “若不成,甘当军令。” 他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砖,却觉掌心的铁犁铧发烫,仿佛握着火种。 姬友退朝时,袖中滑落一片竹简,晁错瞥见上面的 “申侯”、“犬戎” 等字,心中暗凛。原来,这位司徒早已暗中查探到申侯勾结外敌,却一直隐忍不发。 暮色浸透镐京时,晁错站在司徒府演武场,望着新铸的百具铁犁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姬友递来一壶酒,两人对饮时,前者忽然道:“先生可知,某为何信你?” “因为司徒大人想救大周。” 晁错擦去嘴角酒渍,“就像某想救大汉一样。” 姬友愕然,却见晁错望向骊山方向,低声道:“既然我已来到这里,有些错,就不能再犯。” 是夜,晁错在姬友书房挑灯,看见案头摆着未写完的《谏幽王书》,墨迹未干处写着 “岐山崩,王室危”。 他提笔续上:“行代田,强乡兵,联诸侯,方能挽狂澜于既倒。” 窗外狂风骤起,卷着萑草掠过屋檐,他忽然想起褒姒的身世传说,喃喃道:“檿弧箕服,实亡周国?不,亡周的从来不是妖妃,而是昏君。” 第120章 骊山火舞 幽王二年,冬至。 骊山脚下的荒田被晨霜覆盖,宛如撒了一层碎盐。 晁错站在田垄间,呼出的白气混着泥土的腥气,铁制犁铧在掌心灼得发烫。 他身后三百农夫身着统一的玄色短打,腰间别着青铜短刀 —— 这是姬友暗中调配的 “乡兵”,既是耕夫,亦是战士。 “大人,幽王车驾已过戏水!” 仆从的禀报打断思绪。晁错望向塬下,幽王的九旒金车在数百甲士簇拥下缓缓驶来,褒姒的翟衣在阳光下如流动的金箔,袖口绣着的玄鸟仿佛要振翅飞出。 “击鼓!” 晁错挥手,三通牛皮鼓响震得霜粒簌簌坠落。农夫们齐吼号子,铁犁入土的 “咔嚓” 声与号子共鸣,田垄间腾起黄褐色的尘雾,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破土而出。 褒姒的马车停在塬上,她掀起帘幕,目光落在翻涌的泥土上:“这便是司徒说的‘火象’?” 姬友上前,玉笏击地:“陛下,此乃‘代田法’,一垄一甽,轮番耕作,可使地力常新。” 他示意农夫展示新旧禾苗,“旧法每亩收粟一石,此法可收一石三斗。” 幽王揉着眉心,显然未从昨夜的酒色中清醒:“美人可觉得有趣?” 褒姒指尖抚过车窗的蟠螭纹,忽然轻笑:“尘土飞扬,倒像战场。” 晁错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阴霾,知道时机已到,故意提高声音:“此等‘火象’,可破阴邪!近日民间流传童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正应在娘娘身上。” 褒姒脸色骤变,幽王猛地转头:“何意?” “萑草弓,箕草箭袋,” 晁错从袖中取出一把萑草弓,弓弦上缠着犬戎狼头刺绣,“乃犬戎诅咒之物,与娘娘‘火德之身’相冲。草民已命人收缴全城萑草弓,唯有行此‘火舞’,方能攘灾。” 虢石父晃着尖顶冠上的狐尾,上前道:“陛下,此乃妖言!分明是司徒府借此揽权!” 姬友直视幽王,声音如钟:“陛下若不信,可命人查验萑草弓来源。” 正争执间,一名斥候跌撞着闯入:“报!申侯属地搜出犬戎狼头旗,与萑草弓刺绣一致!” 褒姒猛地攥紧幽王衣袖,后者脸色铁青:“申侯。。。竟敢勾连犬戎!” 晁错趁机呈上铁犁:“陛下,申侯之所以敢谋反,乃因王畿无兵。若推行‘兵农合一’,耕战一体,何惧诸侯?” 幽王盯着铁犁铧的冷光,忽然想起宣王时期的赫赫武功,拍案道:“准!晁错为典农田大夫,总领屯田事宜。若三个月后粟米不丰,提头来见!” 褒姒欲言又止,却见幽王已起身离去,车驾卷起的尘土扑在她的翟衣上,金丝玄鸟顿时蒙了层土灰。 暮色浸染骊山时,晁错在临时搭建的工坊内调试犁具。 姬友掀开毡帐,带来一壶热酒:“先生可知,今日为何能成?” “因幽王怕了。” 晁错灌下一口酒,辛辣直入喉管,“申侯与犬戎的证据,是您提前埋下的?” 姬友默认,目光落在晁错腰间的铁犁模型上:“某早查知申侯通敌,却苦无证据。先生的‘萑草弓’,恰是利刃。” 晁错忽然握住对方手腕,触到其袖中藏着的青铜短剑:“司徒大人,可曾想过,即便屯田成,幽王仍会因褒姒荒废朝政?” 姬友凝视着帐外的星空,良久道:“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是夜,镐京街头忽然到处流传新的童谣。 “褒姒怕火象,萑草引犬戎;司徒播良种,周室得新丰。” 晁错听着孩童的歌声,知道舆论的火苗已起。 三日后,幽王携褒姒亲临屯田区,却见塬上立着百具铁犁,每具犁头都刻着 “周” 字。 晁错一声令下,农夫们齐声高呼:“兵农合一,周室永昌!” 铁犁翻土如浪,竟在冬日犁出湿润的土层,隐约可见草根下的蚯蚓 —— 这是深耕的成效。 褒姒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指着远处:“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一名农夫摔倒,怀中掉出半块萑草饼。 虢石父趁机大喊:“陛下,有人私藏诅咒之物!” 农夫被甲士按在地上,晁错却蹲下身,掰开饼团。 “此乃粟米与萑草混合所制,为的是节省粮食,娘娘请看,” 他指着萑草茎,“茎秆可编席,籽粒可充饥,何咒之有?分明是奸人曲解童谣,妄图惑众!” 幽王盯着饼团,想起近年宫中膳食日益奢靡,百姓却易子而食,忽然挥手:“放了他。” 褒姒咬着银牙,袖中滑落一张帛书,晁错瞥见上面的 “犬戎首领” 字样,心中暗凛 —— 原来她竟私通敌酋。 当晚,姬友在司徒府密室展示搜获的密信:“褒姒与犬戎首领往来频繁,信中提及‘烽火为号,里应外合’。” 晁错捏紧信笺,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剑:“下一次烽火,不能再是儿戏。” “先生想怎么做?” “让幽王亲见‘火象’的威力,也让他亲见褒姒的真面目。” 晁错取出代田法的奏疏,在 “兵农” 二字旁朱笔圈注,“明日早朝,臣请幽王赐‘火田’为‘王田’,由司徒府直接管辖。” 姬友抚掌称善,却忽然剧烈咳嗽 —— 这是多年劳心劳力落下的暗疾。 晁错按住他的手腕,脉相紊乱如断弦:“大人需静养。” “某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 姬友摇头,“西周的活路,在先生手中。” 冬至次日,早朝。 晁错捧着 “王田策” 上殿,却见褒姒身旁站着一名胡商,献上的琥珀匣中躺着条三寸长的蜥蜴 —— 正是史书中 “龙涎化蜥” 的传说物证。 “陛下,此乃褒国神物,” 胡商叩首,“得之可保江山永固。” 幽王大悦,褒姒趁机道:“陛下,神物需以火祭,方能显灵。” 晁错识破其计,上前道:“娘娘莫非想以‘火祭’为由,阻挠屯田?” 虢石父尖声道:“典农田大夫这是何意?” “龙涎化蜥,乃凶兆,” 晁错取出龟甲,新刻的裂纹如 “凶” 字,“需以‘人间火舞’镇之,而非虚妄祭祀!” 幽王看着龟甲与蜥蜴,犹豫不决。褒姒忽然低泣:“陛下,臣妾唯恐神物降罪。。。” “够了!” 幽王甩袖,“褒美人暂退,晁错留下议事。” 殿内只剩君臣二人时,幽王忽然道:“司徒说你来自后世,可知我大周结局?” 晁错浑身一震,却见姬友不知何时已跪于殿外,显然将一切告知了幽王。 他直视帝王,掷地有声:“陛下若行代田、强乡兵、远奸佞,西周可延百年国祚;若依旧宠信褒姒虢石父之流、荒废朝政,不出十年,犬戎必破镐京!” 幽王沉默良久,从案头取出一卷竹简 —— 竟是姬友的《西陲布防图》。 “代田之事,全凭先生。若成,寡人封你为司农大夫;若败,司徒与你,皆当死罪。” 晁错叩首时,看见姬友鬓角的白发又添几缕,想起史书中他战死骊山的结局,喉间泛起苦涩:“臣唯有以死报国。” 出得王宫,暮色已浓。姬友拍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先生可知,某为何敢赌?” “因为司徒大人知道,” 晁错望着骊山方向的篝火,屯田农夫的号子声隐约传来,“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就再也扑不灭了。” 是夜,司徒府的青铜作坊再次起火,百具新铸的铁犁在火光中如沉睡的龙。 晁错握着姬友赠予的佩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西周的命运。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前尘往事如潮水涌来,西汉七国之乱的鲜血与西周的晨霜在眼前重叠,而他手中的铁犁,终将在这乱世中耕出一条生路,或是一道深渊。。。 第121章 三计定军心 幽王二年,大寒。 骊山塬上的乡兵方阵在雪光中列成 “井” 字,铁犁与戈矛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晁错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三百农夫兼士兵的演练,呼吸间白雾与冷汗交织。 郑桓公姬友立于身侧,手按剑柄的指节泛白,却仍不失威仪。 “变阵!” 晁错频频挥旗,方阵如活物般流动。 前排犁铧下蹲成盾墙,后排矛戈斜指天空,孙膑兵法十阵依次演练,圜阵外向的军阵坚守待援,前行执戟盾、后行持弓弩的阵法冲阵,此正是晁错依据西汉车步骑军阵结合十阵后的改良版军阵。 远处传来幽王的惊叹,褒姒的翟衣在暖阁中若隐若现,袖口的玄鸟纹被雪光映得狰狞。 “先生果然奇才,” 姬友低声道,“此等战阵,某在宣王军中、诸侯阵中均未曾见过。” 晁错擦去额头薄汗:“兵农合一的关键,在于‘耕时知地力,战时知阵型’。待春日播种,这些乡兵便可一边屯田,一边戍卫陈仓道。” 正说话间,一名斥候策马而来,呈上染血的密信:“大人,申侯与犬戎可汗约定,以烽火为号,里应外合!” 晁错展开信件,瞳孔骤缩 —— 信末竟盖着褒姒的私印。 姬友瞥见印纹,剑柄猛地撞上点将台:“果然如此!” “大人且慢,” 晁错按住他的手臂,“此信可做文章。” 他示意斥候退下,从袖中摸出伪造的犬戎密信,“若让幽王发现,褒姒与犬戎约定‘烽火起时,镐京四门大开’,会如何?” 姬友愕然,继而抚掌:“先生是说,反间计?” 申时三刻,幽王在鹿台宴请群臣,褒姒亲自为其斟酒。 晁错与姬友突然闯入,前者呈上两封密信,后者按剑而立,甲胄上的积雪落在金砖上,发出细碎的响。 “陛下,” 晁错叩首,“臣查获惊天阴谋!” 褒姒的玉杯顿在半空,琥珀酒液晃出涟漪:“司徒与典农田大夫擅闯宴席,成何体统?” 姬友掷出密信,羊皮卷在幽王脚边展开,褒姒的私印刺得帝王眯起眼:“这是。。。” “陛下请看,” 晁错展开伪造的信件,“犬戎首领承诺,破城后立褒姒为胡国之后。” 褒姒脸色骤变,扑向幽王:“陛下明鉴,此乃栽赃!” 虢石父却注意到密信上的狼毫字迹:“陛下,此等字体,与司徒府的文风相似!” 姬友向前半步,铠甲鳞片摩擦出声:“某若要栽赃,何须等到今日?陛下可还记得,三日前骊山‘火祭’时,胡商为何突然离开都城?” 幽王猛地起身,酒樽砸在地上:“搜褒姒宫室!” 戌时初刻,褒姒的椒房殿翻出半幅犬戎狼头旗,角落绣着 “褒” 字暗纹。 幽王捏着旗角,浑身发抖:“你竟。。。” 褒姒跪倒在地,翟衣上的金丝玄鸟蹭上灰尘:“陛下,此乃晁错与司徒的奸计!他们想夺臣妾恩宠,夺陛下江山!” 晁错见状,适时呈上常平仓图纸:“陛下,臣请在陈仓道设仓廪,丰年收粮,灾年赈济,此乃‘固本计’,可断申侯借粮谋反之路。” 幽王盯着图纸上的 “兵农仓” 标记,忽然想起昨日在屯田区看见的丰茂麦苗,挥挥手:“准奏。褒姒。。。暂禁足西宫,无诏不得出。” 是夜,晁错在司徒府与姬友对饮,案头摆着新铸的 “司农大夫” 印信。 窗外北风呼啸,却掩不住远处乡兵训练的号子声。 “先生可知,” 姬友斟酒,“某今日在幽王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战意。” 晁错望着印信上的蟠螭纹,想起西汉的 “大司农” 官职:“战意易起,恒心难续。幽王若再沉迷酒色,一切皆是枉然。” 姬友忽然剧烈咳嗽,晁错按住他的手腕,脉相细如游丝:“大人需即刻静养,西陲布防交给我。” “某若倒下,” 姬友握住他的手,“西周唯有先生可撑。” 大寒次日,晁错亲率乡兵丈量王畿土地。 贵族们骑着高头大马阻挠,为首的南宫大夫扬起皮鞭:“贱民也配丈量本侯的私田?” 晁错挥剑斩断鞭梢,铁犁铧在阳光下寒芒毕露:“此乃王田,谁敢阻挠,以抗旨论处!” 农夫们齐吼号子,铁犁翻开冻土,露出暗藏的青铜界碑 —— 上面刻着 “南宫氏私占王田”。南宫大夫脸色煞白,晁错示意士兵插上 “周室王田” 的木牌:“大夫私占千亩,按律充公。” 消息传至王宫,幽王正在批阅晁错的《均田策》,忽然笑出声:“司徒说此人‘能断金石’,果然不假。” 虢石父在旁欲言又止,却见幽王指着策论上的 “耕者有其田” 批注:“传旨,命晁错兼任司隶校尉,督查贵胄私田。” 三日后,常平仓在陈仓道破土动工。 晁错站在塬上,看着农夫们用铁犁开垦出整齐的垄甽,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看见的西周井田模型 —— 此刻的代田法,正让古老的井田制焕发新生。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密报,“申侯在边境增兵,声称‘清君侧’。” 晁错望着东方天际的阴云,想起史书中 “烽火戏诸侯” 的结局,握紧了腰间的铁犁模型:“告诉司徒大人,是时候让幽王看看,真正的烽火该怎么点了。” 是夜,司徒府的青铜作坊火光冲天,百具刻着 “周” 字的铁犁被装上马车。 姬友前来送行,手中握着新铸的将印:“先生此去,若见犬戎斥候,可出示此印。” 晁错接过印信,见背面刻着 “郑伯友” 三字,心中一凛 —— 这是姬友的私印,意味着将西陲兵权托付于他。 “大人放心,” 他翻身上马,铁犁铧在马鞍侧撞击出声,“待我用这把犁,耕平犬戎的狼头旗。” 马车辚辚驶出镐京时,晁错回望城头,见幽王的身影在鹿台闪现,褒姒的翟衣已换成素色,宛如一只被困的玄鸟。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用铁犁耕出的活路,能否抵挡住犬戎的弯刀,全系于这三计能否顺利施行。 陈仓道的风卷起漫天黄沙,晁错摸出怀中的《周官》竹简,姬友的批注在暮色中清晰可见:“兵农者,国之根本,不可不察。” 他笑了,将竹简收入袖中,铁犁铧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冷光,如同划破夜幕的第一缕晨曦。。。 第122章 四镇起烽烟 幽王三年,惊蛰。 司徒府的暖阁内,姬友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案头的《黄帝内经》摊开在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篇。 晁错握着他的手腕,指尖感受着逐渐平稳的脉相,心中暗喜 —— 自施用后世 “食疗温补之法”,姬友的久咳之症已十日未发。 “先生的‘羊肉苁蓉粥’果然神奇,” 姬友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枝,“某竟觉气力恢复七八分。” 晁错放下脉枕,从陶瓮中盛出温热的药粥:“此乃后世‘药膳’之法,需长期调理。” 他瞥向墙上的《西陲布防图》,用朱笔在陈仓道画了个圈,“申侯在边境增兵至两万,犬戎斥候已抵泾水北岸。” 姬友猛地坐起,锦被滑落露出内衬的软甲:“某即刻点兵!” “大人不可,” 晁错按住他的肩膀,“您需坐镇镐京,稳定朝局。陈仓道有我。” 他取出新铸的 “司农将印”,印纽上的蟠螭纹与姬友的玉珏相映成趣,“这是幽王昨日亲赐,可调遣王畿五镇乡兵。” 姬友凝视着印信,忽然从枕下摸出一卷竹简:“某昨夜重读《周官》,发现‘司徒掌邦教’之职,正合先生‘兵农合一’之意。” 竹简展开,露出他连夜批注的 “耕战二十策”。 晁错动容,指尖划过 “寓兵于农,寓农于战” 八字:“大人此策,可抵十万甲兵。” 卯时三刻,镐京早朝。 幽王身着九章纹衮服,腰间的蟠螭纹玉珏换成了晁错进献的铁制佩饰。 褒姒虽仍禁足,虢石父却神色如常,袖中藏着申侯的密信。 “陛下,” 晁错呈上《陈仓道布防疏》,“臣请率乡兵五千,驻守陈仓塬,兼修堡垒与屯田。” 虢石父尖声反对:“陛下,乡兵乃乌合之众,岂可与犬戎铁骑抗衡?” 姬友出列,玉笏击地:“虢大人可知,乡兵已演练军阵三月?昨日某亲见,铁犁与戈矛配合,可抵铁骑、战车冲击。” 幽王盯着疏中 “屯田堡垒一体” 的图示,想起骊山塬上的丰茂麦苗,挥挥手:“准奏。若陈仓道不失,寡人封先生为西陲守丞。” 退朝时,虢石父故意撞向晁错,袖中密信滑落一角。 晁错瞥见 “申侯约犬戎月中犯境” 字样,心中冷笑 —— 这老贼果然迫不及待。 申时初刻,陈仓道塬上。 晁错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俯瞰乡兵们用铁犁挖掘壕沟。 三百步外,犬戎的狼头旗在风中猎猎,如同一群窥伺的恶狼。 “大人,” 乡兵统领递来温热的麦饼,“斥候回报,犬戎首领亲率三万铁骑,三日后抵达。” 晁错咬下一口饼,麦香混着泥土味:“传我的命令,今夜点燃‘平安火’,三长两短,示警镐京。” “平安火?” “每隔十里设烽火台,无事则夜燃长烟,有警则短烟连举。” 晁错指向塬下的泾水,“若犬戎渡河,第一座烽火台会先燃三短烟。” 是夜,姬友在司徒府望着陈仓方向的火光,忽然对家臣祭仲道:“去把某的‘镇周剑’取来,送与晁先生。” 祭仲动容:“那是宣王所赐,大人竟要赠人?” “剑在某手,不过是剑;在先生手,是护国之刃。” 姬友望着窗外的北斗星,“某有种预感,西周的命数,系于陈仓道。” 幽王三年,春分。 犬戎铁骑如黑云压境,马蹄踏碎泾水河畔的薄冰。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看见狼头旗中混着申侯的 “交龙旗”,嘴角扬起冷笑 —— 果然是联合反叛。 “点火!” 他挥旗,第一座烽火台腾起三短烟。塬下的乡兵们迅速切换阵型,前排犁铧组成盾墙,后排弓箭手张弓搭箭。 犬戎首领勒住战马,望着塬上的 “周” 字大旗:“周人何时有了如此军阵?” 话音未落,晁错下令:“放箭!” 改良后的青铜弩机发出闷响,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首领身旁的副将咽喉。 “冲!” 犬戎首领怒吼,铁骑踏起的水花映着烽火的红光。 晁错看着敌军进入射程,举起第二面令旗:“锥形阵,变!” 乡兵们如潮水般分开,露出中间的铁犁车 —— 每辆车都装有锋利的犁铧,由两匹健马拉动。 “杀!” 随着震天的号子,铁犁车如利刃切入敌阵,犁铧翻起的不仅是泥土,还有战马的血肉。 犬戎骑兵何曾见过此等 “耕战利器”,阵型顿时大乱。 与此同时,姬友在镐京王宫心急如焚,幽王却在鹿台饮酒观舞。 祭仲闯入时,正见虢石父向幽王进谗言:“陛下,晁错久不回报,怕是投敌了!” “住口!” 姬友怒喝,“陈仓道烽火一日三报,何来投敌之说?” 他指向窗外的烽火,“三长两短,乃平安之兆;若晁先生有失,必是连珠短烟!” 幽王被惊醒,望着远处的火光:“传旨,命虢石父率禁兵支援陈仓道。” 虢石父脸色煞白,叩首道:“陛下,禁兵乃王畿根本,不可轻动!” 姬友忽然抽出腰间佩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映着烛火:“虢大人如此阻挠,莫不是与申侯勾连?” 正僵持间,斥候跌撞着闯入:“报!陈仓道大捷!晁大人率军击溃犬戎前军,申侯已退守函谷!” 幽王拍案而起,酒樽砸在虢石父脚边:“虢石父,你还有何话说?” 老贼瘫倒在地,袖中滑出申侯的密信。姬友捡起信件,目光扫过 “事成之后,封虢国为西戎王” 等字,冷笑:“原来如此。” 陈仓塬上,晁错踩着犬戎士兵的尸体,铁犁铧上的血迹已凝结成痂。 乡兵们欢呼着打扫战场,将缴获的狼头旗堆成篝火。 “大人,” 统领呈上犬戎首领的金冠,“可惜让那贼首逃了。” 晁错望着东方天际的晨光,想起史书中犬戎破镐京的结局,握紧了手中的镇周剑。 “此战只是开始。告诉弟兄们,明日起,每五里设烽火台,每十里建屯田堡,让犬戎知道,西周的土地,不是谁想踏就踏的。” 是夜,镐京举行庆功宴。 幽王亲自为晁错斟酒,褒姒的西宫殿宇内却传来异响 —— 她的贴身侍女趁乱逃出,怀中藏着一封写给犬戎的密信。 姬友望着晁错腰间的镇周剑,忽然低声道:“先生可知,某今日在朝堂,看见幽王眼中有了光?” “光若不灭,西周有望,” 晁错饮尽杯中酒,望着殿外的星空,“但光若再灭,就真的没救了。” 庆功宴散后,晁错独自登上镐京城墙。 春风拂面,带着些许暖意,他摸出袖中的铁犁模型放在手中把玩。 此刻,他手中的不是模型,而是真正在改写历史的利器。 远处,陈仓道的烽火仍在燃烧,如同一串璀璨的珍珠,串起西周的希望。 晁错知道,这只是第一个胜仗,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 —— 申侯的主力尚在函谷,褒姒的阴谋未歇,幽王的信任如履薄冰。 但他不再是孤臣,因为身后有姬友,有乡兵,有千千万万渴望土地的百姓。 “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他对着星空低语,“不,亡周的从来不是童谣,而是人心。只要人心在,宗周便在。” 第123章 五德始终论 幽王三年,谷雨。 镐京太庙的青铜门扉缓缓开启,三十六名巫祝身着五彩祭服,手持蓍草与龟甲,在甬道两侧跪成两列。 晁错身着司农大夫的赤黑色朝服,腰间的镇周剑与姬友的玉珏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他望着太庙正中央的后稷牌位,想起史书中 “周人始祖弃为农神” 的记载,掌心的铁犁模型忽然发烫。 “先生紧张了?” 姬友低声道,“今日祭祀,乃幽王亲自主持,亦是推行‘五德终始论’的良机。” 晁错点头,目光落在祭台上的五色土 —— 青、赤、黄、白、黑,分别对应五行。这是他建议幽王举行的 “改德” 祭祀,旨在以五行学说巩固新政,将代田法与 “火德周室” 绑定。 卯时三刻,幽王携褒姒驾到。她虽仍被禁足,却被特许参与祭祀,翟衣上的玄鸟纹换成了赤色,暗含 “火德克水” 之意。 晁错注意到她腕间的蓝田玉镯已换成赤金臂钏,心中暗凛 —— 此女果然善于顺势而为。 “祭礼开始。” 巫祝长的声音穿透晨雾,龟甲投入火盆的爆裂声中,晁错看见褒姒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火焰,宛如两簇鬼火。 “天佑大周,火德永昌!” 幽王高举玉爵,酒液泼在火盆上,腾起的青烟中隐约有焦糊味。 晁错知道,这是预先在酒中混入的艾草汁,为的是让 “火德显灵” 的异象更逼真。 褒姒忽然咳嗽,指尖抚过胸口:“陛下,臣妾心口忽然剧痛,怕是触怒了火神。” 姬友上前,故意露出袖口的 “火德” 符文:“娘娘乃‘火德之身’,定是近日寒衣上身,致阴阳失调。” 他示意巫祝呈上热姜茶,“饮此火性之茶,可驱寒邪。” 褒姒被迫饮下,眼底闪过怨毒。 晁错趁机出列,呈上《五德终始疏》:“陛下,臣观天象,火德星亮度较去年增三分,此乃代田法应天之举。” 幽王接过疏文,目光落在 “火德旺则农耕兴” 的批注上:“依先生之见,如何永固火德?” “需行三事:一,改司徒府为‘火德祠’,每年春分祭火;二,令天下农夫衣赤巾,以示火德庇佑;三,” 晁错故意停顿,望向褒姒,“禁绝‘水德’之物,如玄色服饰、龟甲占卜。” 虢石父余党刚要反对,姬友已挥剑斩断案头的玄色帷幔:“昔日伊陟以桑谷示警,今晁先生以火德兴国,此乃天命所归!” 幽王拍案:“准奏。褒美人,即日起改着赤色服饰,不得再用玄水之色。” 褒姒叩首时,晁错看见她发间的东胡珍珠簌簌而落,如她逐渐崩塌的恩宠。 巳时初刻,祭祀完毕。 幽王单独召见晁错,在太庙后殿取出一卷泛黄的《归藏易》:“先生说‘火德克水’,可犬戎属水,为何陈仓道之战,朕梦见水漫火熄?” 晁错望着卦书上的 “水火既济” 卦象,心中一动:“此梦乃吉兆,‘既济’者,事竟成也。但需陛下亲赴陈仓道劳军,以示火德亲临。” “劳军?” 幽王皱眉,“寡人从未离过镐京。” “陛下若不去,” 晁错故意压低声音,“恐火德不兴,水患又至。” 幽王凝视着他腰间的镇周剑,忽然想起姬友的话:“晁先生乃上天派来救周室之人。” 他咬牙道:“五日之后,寡人亲率禁兵,赴陈仓道!” 消息传到司徒府,姬友抚掌称善:“先生果然善用攻心之术。幽王若亲见屯田成效,必能坚定新政之心。” 晁错却望着窗外的乌云:“就怕褒姒不肯罢休。” 是夜,褒姒的西宫内传来异响。 晁错派去的暗桩看见一名巫祝潜入,怀中抱着个蜡制小人,胸前写着 “晁错” 二字。 “大人,” 暗桩呈上截获的巫蛊道具,“蜡人心口插着铁针,与您今日在太庙的站位一致。” 晁错捏碎蜡人,铁针掉在青砖上发出冷响:“去散布消息,就说‘火德星君震怒,巫蛊反噬施术者’。” 次日,镐京街头流传起童谣:“褒姒施巫蛊,火德烧狐尾;若要周室安,贬姒入冷宫。” 晁错故意让乡兵传唱,歌声混着代田区的号子声,响彻全城。 幽王震怒,亲自搜查西宫,果然发现十余具蜡人,其中一尊穿着赤袍,胸前插满银针 —— 正是他的模样。 “陛下明鉴,” 褒姒跪地泣血,“此乃奸人栽赃!” 姬友捡起蜡人,指着针孔:“每尊蜡人皆着赤色,分明是诅咒陛下火德有损。” 幽王的袖剑已出鞘三寸,却在看见褒姒鬓角的白发时顿住 —— 她入宫不过三年,竟已生出华发。 “贬为庶人,迁居冷宫。” 幽王甩袖而去,袍角扫过晁错的脚背。 晁错望着褒姒被拖走的身影,想起史书中她 “不好笑” 的记载,忽然有些怜悯 —— 这个被命运推上风口浪尖的女子,终究只是幽王昏聩的牺牲品。 谷雨次日,幽王车驾启程陈仓道。 晁错与姬友随驾,前者望着王畿沿途的屯田区,麦苗已抽穗,赤巾农夫在田间劳作,宛如赤色波浪。 “先生看,” 姬友指着远处的烽火台,“平安火已成惯例,百姓见烟则安。” 晁错点头,却见一名农夫跌倒,怀中掉出个萑草编的火德星君像。 他拾起神像,看见背面刻着 “晁” 字,心中一暖 —— 原来民间已将他与火德信仰绑定。 申时三刻,陈仓塬上。 乡兵们列成 “火” 字阵型,铁犁与戈矛在阳光下组成赤色图腾。 幽王站在点将台上,看着晁错演示特意安排的 “阴阳离火阵”,铁犁翻转间尘土飞扬,竟在塬上犁出 “火德永昌” 四个大字。 “妙哉!” 幽王击节赞叹,“先生真乃火神转世!” 晁错趁机呈上《西陲屯田图》:“陛下,陈仓道已开垦万亩良田,可储粮十万石。若再修水利,来年可岁收二十万石。” 幽王望着图上的赤色标记,忽然握住他的手:“先生若能让西周万年,寡人愿与先生共治天下!” 姬友在旁见状,悄悄擦拭眼角 —— 他从未见过幽王如此振作。 是夜,营中举行篝火宴。 晁错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西汉的未央宫夜宴,那时他也是这样与文帝论政。 不同的是,此刻他手中握的不是竹简,而是能耕能战的铁犁。 “大人,” 乡兵统领递来一碗粟米酒,“百姓编了新歌,唱的是您的铁犁。” 远处传来歌声:“晁大人,铁犁挥,火德旺,犬戎退;耕者有其田,周室永无危。” 晁错饮尽美酒,望着星空下的屯田区,忽然明白 —— 真正的天命,从来不在龟甲与童谣中,而在百姓的锄头与歌声里。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火光映得它宛如赤金,那是西周的希望,也是他的使命。 褒姒在冷宫中望着窗外的篝火,忽然想起入宫前乳母的话:“你是龙涎所化,注定要亡周。” 她笑了,笑声混着远处的歌声,如泣如诉。 幽王三年的谷雨,注定是西周命运的转折点。 晁错站在塬上,看着幽王与姬友相谈甚欢的背影,知道这只是挽救积重难返的宗周的第一步。 但至少,此刻的西周,还有火光,还有希望。 第124章 六军俱缟素 幽王三年,大暑。 陈仓道的麦田泛着金浪,铁犁收割的 “刷刷” 声混着乡兵的号子,在塬上形成奇特的韵律。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望着远处函谷关方向的阴云,手中的青铜令旗被汗水浸透。 三日前,申侯以 “诛晁错,清君侧” 为名,联合犬戎首领,率五万大军又一次大军压境。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染血的斥候密报,“申侯打出‘恢复周礼’的旗号,沿途贵族响应者众。” 晁错展开密报,目光落在 “虢石父余党提供粮草” 字样上:“意料之中。传我命令,坚壁清野,将陈仓道周边三十里粮食迁入堡垒。” 他转身时,看见姬友在两名卫士搀扶下登上塔楼,面色虽仍苍白,却透着坚毅:“某已说服幽王亲征,禁兵三日后抵达。” “大人不该来,” 晁错扶住他的手臂,触到其腰间的镇周剑 —— 这柄剑自陈仓道之战后便再未离身,“您的身体一直未痊愈。。。” “某若不来,” 姬友望着麦田中穿梭的赤巾乡兵,“幽王恐又生退意。” 申时初刻,幽王的车驾抵达陈仓塬。帝王身着赤色战甲,腰间悬挂的不再是玉珏,而是晁错进献的铁制剑鞘,上面刻着 “火德” 二字。 “先生,” 幽王望着远处的狼头旗,声音微颤,“申侯乃国丈,为何至此?” 晁错跪下,指节叩击石板:“因其私占王田万亩,怕新政断了活路。陛下请看。” 他指向塬下的屯田区,“那些丰收的麦田,本是贵族私产,如今却成了西周的粮仓。” 幽王沉默良久,忽然拔剑斩落案头的葡萄:“传旨,灭申侯三族,悬首国门!” 是夜,姬友在中军帐内坐定,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大帐之上:“先生可知,某为何力劝幽王亲征?” “因他必须亲眼见血,方能真正醒转。” 晁错磨着铁犁铧,火星溅在一旁的泥地之上,“就像这铁,不经火炼,不成利器。” 姬友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却洇出一片血迹。 晁错按住他的手腕,脉相竟如断弦:“大人需立刻返京!” “某若走,” 姬友握住他的手,力道惊人,“幽王必退。先生可知,某昨夜梦见宣王,他说‘周室兴衰,在晁卿一念’。” 晁错望着帐外的星空,心宿旁的荧惑星比往日更亮,宛如一滴血珠悬在天幕。 他想起西汉七国之乱时,自己力主削藩的孤勇,此刻却多了个并肩的知己。 “大人若信我,” 他取出一卷牛皮地图,“明日之战,可如此这般。” 大暑次日,寅时三刻。 申侯的 “交龙旗” 与犬戎的 “狼头旗” 在塬下列阵,阳光照在甲胄上,如一片流动的金属海洋。 晁错站在点将台上,身后三百铁犁车一字排开,每辆车都覆着浸湿的牛皮 —— 这是他从西汉 “武刚车” 改良而来的防火利器。 “看!” 犬戎首领指着塬上的赤巾乡兵,“周人竟让农夫上阵!” 话音未落,晁错挥动令旗,第一排铁犁车突然转向,露出车后的弩机。 改良后的床弩发出闷响,箭矢破空,正中犬戎的帅旗旗杆。 “冲!” 申侯怒吼,骑兵踏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晁错待敌军进入百步之内,再次挥旗。 铁犁车散开,露出中间的 “火油罐”—— 每个罐子都装着泾水河畔的天然石漆,遇火即燃。 “点火!” 火箭划破晨雾,石漆腾起的火龙瞬间吞噬前排骑兵。 犬戎战马受惊,调头践踏后排步兵,阵型大乱。 晁错趁机下令:“玄襄阵变!” 乡兵们以铁犁为盾,组成弧形防线,将敌军分割包围。 姬友在了望塔上见此景,不禁赞叹:“先生此计,比牧野之战的火攻更妙!” 幽王紧握剑柄,指节发白:“原来战争可以如此。。。” “如此‘以农为兵,以战养耕’,” 晁错接道,“此乃真正的‘兵农合一’。” 申时初刻,战局已定。 申侯的交龙旗被砍倒,犬戎首领率残部西逃,塬上遍野皆是狼头旗与交龙旗的碎片。 幽王站在斩获的敌军帅旗旁,忽然呕吐起来 ——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战场的残酷。 “陛下,” 晁错递上清水,“此乃胜果,亦是警示。若不彻底根除贵族私兵,今日之胜,不过昙花一现。” 幽王擦去嘴角秽物,望着塬下正在掩埋尸体的乡兵:“先生说的‘废井田,开阡陌’,究竟如何做?” “需从王畿开始,” 晁错展开新制的《王畿均田图》,“收回贵族私田,按人口分给农夫,设‘田正’监管,五年一丈量。” 姬友忽然剧烈摇晃,险些栽倒。 晁错扶住他,见其手帕已被鲜血浸透:“大人!” 幽王惊觉,快步上前:“司徒这是。。。” “旧疾而已,” 姬友强作镇定,“陛下需听晁先生之言,速速推行均田。某若倒下,西周唯有先生可托。” 是夜,陈仓塬的庆功宴上,幽王突然举起酒樽:“从今往后,司徒与晁先生,皆寡人的左膀右臂!” 他解下腰间的火德玉佩,挂在晁错颈间,“此佩象征火德星君,见佩如见寡人。” 晁错叩首时,看见姬友欣慰的笑容,却也注意到其袖口露出的绷带 —— 那是咳血时染上的暗红。 他知道,西周的支柱,正在悄然崩塌。 三日后,班师回朝的队伍行至戏水河畔。 忽有斥候急报:“镐京传来噩耗!褒姒在冷宫自缢,临终前留书‘晁错误国’!” 幽王脸色骤变,晁错却注意到密报上的泪痕 —— 这封 “遗书” 太过刻意。 他凑近姬友,低声道:“此乃犬戎离间之计,意在动摇军心。” 姬友点头,却在此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幽王的赤袍上。 帝王大惊,慌忙命人扶司徒上车:“快!传太医院!” 晁错望着姬友苍白的脸,想起史书中他 “战死骊山” 的结局,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默默祈祷 —— 这个时代的 “郑桓公”,不能就此倒下。 幽王三年的大暑,终究是太热了些。 塬上的麦田被血浸透,却也孕育着新的生机。 晁错站在姬友的马车旁,听着车内传来的咳嗽声,忽然明白:真正的战争,从来不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在人心深处的拉锯。 他握紧火德玉佩,目光坚定 —— 只要他还在,就绝不会让西周重蹈历史的覆辙。。。 第125章 七卿议新政 幽王三年,白露。 镐京明堂的青铜柱上,蟠螭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晁错握着火德玉佩,触感温润如昔,却难掩掌心的冷汗。 今日的 “七卿议政”,将决定均田法能否推行至王畿以外的诸侯国。 “司徒大人今日气色不佳。” 司寇南宫适扫了眼姬友苍白的脸色,袖中藏着的弹劾竹简发出沙沙轻响。 姬友按住桌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某尚可支撑,先议正事。” 他示意晁错展开《王畿均田图》,竹简在案几上铺开,赤笔标注的 “贵族私田” 如血迹般刺目。 “荒唐!” 太宰仲山甫拍案而起,玉冠上的珍珠流苏剧烈晃动,“井田乃文王所定,岂能说改就改?” 晁错直视对方,声音如冰:“太宰可知,王畿贵族私占良田十万顷,百姓却无立锥之地?三川地震时,贵族藏粮不赈,导致易子而食,此乃文王之志?” 仲山甫噎住,目光转向幽王:“陛下,祖制不可违啊!” 幽王盯着图上的赤色标记,想起陈仓道的丰收麦田,手指摩挲着火德玉佩。 “寡人命司徒与晁卿试行代田,成效显着。为何推广至诸侯,便不可行?” 执掌邦礼的大宗伯忽然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竹简上:“陛下,诸侯若失了私田,恐生反叛。昔年武王分封,便是以土地换忠心。” 晁错注意到大宗伯袖口的犬戎刺绣,心中一动 —— 此人曾出使犬戎,必与申侯勾结。 他取出一份密报,摔在案几上:“据查,宗伯大人去年将陈留郡私田售与犬戎商队,换得战马千匹!这便是您的‘忠心’?” 大宗伯脸色煞白,扑通跪地:“陛下明鉴,小人一时糊涂。。。” “够了!” 幽王拍案,“私通外敌,按律当斩!” 他望向晁错,“先生说的‘五等爵均田法’,究竟如何?” 晁错展开第二卷竹简:“公、侯、伯、子、男五等爵,每等可保留相应数量的‘禄田’,其余土地收归王有,按人口分与农夫。如公爵可留百顷,侯爵八十顷,依此类推。” “那我等贵族吃什么?” 南宫适怒吼,腰间的宝玉珩撞击桌案,“靠天子俸禄?” 姬友忽然起身,剧烈咳嗽中仍不失威仪:“南宫大人可知,宣王时期‘不籍千亩’,导致民怨沸腾?如今均田,乃‘损有余补不足’,方能固国本。” 他从袖中取出贵族私田的账册,“某已查过,南宫氏私占王田三千顷,却只上报五百顷。按新政,可留百顷,其余充公。” 南宫适踉跄后退,撞翻身后的青铜鼎。 殿内死寂,唯有幽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准奏。” 幽王终于开口,“从王畿七卿开始,十日内完成土地丈量。若有阻挠,以抗旨论处。” 退朝时,姬友扶住晁错的手臂,低声道:“先生注意到大宗伯的刺绣了?犬戎纹样,与褒姒的狐裘一致。” “大人是说,褒姒之死。。。” “恐是犬戎借刀杀人,” 姬友咳嗽着擦去嘴角血迹,“他们想让幽王以为,新政害死了褒姒,从而动摇人心。” 晁错望着明堂外的赤旗,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褒姒的尸身并无缢痕,喉间有苦杏仁味 —— 分明是中毒。 他握紧镇周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映着秋日的阳光。 是夜,司徒府的密室内,晁错与姬友围炉而坐。 案头摆着褒姒的尸检报告,以及从大宗伯府搜出的犬戎密信。 “犬戎首领在信中称‘褒姒已除,可按计划行事’,” 姬友指着信末的狼头火漆印,“他们想借均田之乱,再次南下。” 晁错拨弄炉中炭火,火星溅在 “五德终始论” 竹简上:“明日我便上奏,将褒姒追封为‘火德夫人’,以安幽王之心,同时断犬戎的舆论之计。” 姬友忽然剧烈颤抖,晁错忙扶住他,却见其手帕上的血迹已呈紫黑色 —— 这是中毒的征兆。 “大人可是误食了什么?” 晁错惊问。 “今日朝会后,” 姬友艰难开口,“大夫尹球递来的蜜糕。。。” 晁错望向炭盆中未燃尽的蜜糕残骸,立刻明白 —— 尹球在最后时刻,仍要置司徒于死地。 他握紧姬友的手,触感冰凉如霜:“我马上命人煎服解毒汤!” “不必了,” 姬友摇头,从颈间取下玉珏,塞进晁错掌心,“某已知天命。先生记住,均田法若成,需速练乡兵,尤其是陈仓道。。。” 话音未落,他剧烈抽搐,最终倒在晁错怀中。 晁错望着好友渐渐失去光泽的双眼,想起史书中姬友战死骊山的预言,泪如雨下 —— 这个西周最后的守护者,终究没能等到新政大成的那一日。 幽王三年,白露次日。 朝堂之上,晁错身着姬友的司徒深衣,玉珏悬于腰间,镇周剑与火德玉佩相撞,发出清越之声。 他望着空悬的司徒席位,心中默念:“大人,您未尽的志,我来替您完成。” “晁卿,” 幽王的声音带着疲惫,“司徒薨逝,寡人悲痛不已。但均田之事,不可耽搁。” 晁错叩首,展开姬友生前修订的《均田细则》:“陛下,司徒临终前叮嘱,需在陈仓道设‘火德军校’,以乡兵为基干,培养将才。” 南宫适趁机进言:“陛下,司徒新丧,晁错身兼数职,恐难胜任!” “何难之有?” 晁错直视对方,“昔日伊尹相商,身兼三职;今日某兼司徒、司农、司隶,不过效仿先贤。” 他取出姬友的遗折,“这是司徒大人的《西陲十策》,请陛下过目。” 幽王展开奏折,看见姬友苍劲的字迹,眼眶微湿:“准奏。晁卿即日起,总领西周军政要务。” 退朝后,晁错独自来到司徒府的演武场。 铁犁车静静伫立,如姬友生前指挥的士兵。他摸出姬友赠予的青铜剑,在月光下刻下 “郑伯友” 三字,剑刃与犁铧相击,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大人,” 他对着虚空低语,“今日起,我便是西周的司徒,亦是你的眼。” 是夜,镐京街头流传起新童谣:“司徒薨,晁卿立,铁犁耕出万年基;火德旺,犬戎惧,周室中兴在此时。” 晁错听着童谣,望着星空中心宿旁的荧惑星,它似乎比昨日暗了几分 —— 或许,西周的天命,真的在改变。 第126章 八阵破胡骑 幽王三年,立冬。 陈仓道的寒风卷着细沙,扑在晁错的青铜面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塬下排列成八卦形状的乡兵方阵,铁犁与戈矛在阳光下组成的 “火” 字图腾,比夏日的麦田更令人震撼。 “变阵!” 他挥动令旗,阵型如活物般流动,前排铁犁下蹲成盾墙,后排弩手从缝隙中探出。。。 正是他根据《连山易》、《归藏易》、《周易》此三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的八卦理论改良的 “火德八阵”。 “大人,” 祭仲呈上染霜的密报,“犬戎首领亲率五万铁骑,已过萧关。” 晁错接过密报,目光落在 “褒姒尸身检出胡族毒药” 的字迹上:“果然是犬戎所为。传我命令,启动‘火德陷阱’。” 申时初刻,铅云压境。 犬戎首领坐在青牦牛皮裹覆的战车上,左手攥着镶满松石的马鞭,右手捏着块烤羊腿骨,油膏顺着指缝滴落在虎皮氅上。 他望着塬上那支逶迤而来的赤巾乡兵 —— 衣甲参差不齐,多数人扛着铁犁而非戈矛,不禁发出狼嚎般的笑声。 “周室果然气数尽矣!前有郑伯友持玉珏殉国,今遣农夫充锐卒,真当我犬戎真正的主力铁骑是田间泥沼?” 说罢将羊骨掷向阵前,二十步外的狼头旗被砸得歪斜,旗杆上的骷髅串哗哗作响。 他挥鞭指向晁错的将旗,“给我踏平陈仓道,活捉晁错!” 铁骑启动时,马蹄碾碎的薄冰发出细碎的脆响,宛如无数玉片同时迸裂。 犬戎首领刚要挥动令旗,忽见雪雾中骤然冲出三百辆铁犁车 —— 车身裹着生牛皮,犁铧上的三棱尖刺足有尺长,在残阳下泛着幽蓝的淬毒光芒。 最前排的战马被犁铧划破肚腹,鲜血溅在雪地上绽开红梅,受惊的马群如潮水般向后方推挤,瞬间将五千先锋军冲得七零八落。 晁错立于三丈高的了望台上,指尖摩挲着令旗边缘的火纹刺绣。 他见到犬戎前队已混乱,立即抓住时机,令旗一挥, 他身后八名旗手见到旗语,各持不同卦象的令旗,腰间铜铃随动作轻响。 “离卦开!” 他的声音混着西北风传来,塬上的枯草突然倒伏 —— 暗藏在战壕中的火油罐被撬去木塞,三十架床弩同时发射,火箭拖着尾烟刺入油罐。 刹那间,地底窜出的石漆遇火即燃,橙红色的火龙腾空而起,将前排骑兵连人带马卷入烈焰。 一名犬戎百夫长被火舌舔中面甲,惨叫声中竟抱着燃烧的马头打滚,火星溅在雪地上滋滋作响。 “这是。。。什么妖法?” 犬戎首领上次与申侯的进攻并未靠近最前线,因此得以逃离战场,却显然不知宗周火攻的厉害。 他尝试勒住受惊的战马,却见乡兵们以铁犁为盾,组成环形防线,将犬戎铁骑分割成小块。 “是火德星君显灵!” 犬戎士卒惊呼,纷纷抛下兵器跪地叩拜。 晁错见状,高声下令:“坎卦方位,放水!” 事先开凿的水渠被打开,泾水灌入驻军的 “水阵” 区域,结冰的地面变得滑如镜面,犬戎骑兵的马蹄不断打滑,阵型彻底崩溃。 酉时三刻,胜负已定。 犬戎残部向西逃窜,塬上留下数千具尸体,狼头旗被积雪覆盖,宛如一片黑色的花海。 幽王在镐京收到捷报时,正在姬友的灵堂前祭酒。 他盯着战报上的 “火德八阵” 图示,忽然摔碎酒樽:“传旨,追封司徒为‘火德公’,晁错晋爵为‘火德侯’,赐钺斧,代寡人征伐!” 祭仲在旁低语:“陛下,晁大人让臣转呈此物。” 他呈上褒姒的尸检报告,以及犬戎首领的密信。 幽王读着密信,脸色铁青。 “原来褒姒是被犬戎毒杀,却嫁祸寡人!” 他握紧案头的镇周剑,“传寡人命令,即日起,全城罢玄色,禁胡商,备战犬戎!” 是夜,晁错在司徒府的密室内与祭仲对坐,案头摆着新铸的 “西陲大都督” 印信。 “大人,” 祭仲指着《西陲布防图》,“申侯残部与犬戎合流,退守姑臧城,意图据险而守。” 晁错摸出姬友的玉珏,珏面上的蟠螭纹已被他刻上 “火德” 二字:“姑臧城易守难攻,但我有‘屯田堡垒’连环计。” 他指向地图上的绿洲,“每五十里建一堡垒,既是粮仓,也是兵站,逐步压缩犬戎的生存空间。” 祭仲点头,却见晁错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竟有淡淡血迹 —— 连日操劳,他已染上姬友的旧疾。 “大人需休息,” 祭仲急道,“司徒临终前,最担心的便是您的身体。” 晁错摇头,展开新制的《乡兵训练大纲》:“犬戎未灭,均田未稳,某如何能歇?” 他指着大纲中的 “耕战日历”,“明年春分,要让每个乡兵都能同时挥舞铁犁与戈矛。” 幽王三年,冬至。 镐京太庙举行盛大的 “火德祭”,幽王亲自将晁错的画像挂入功臣阁,与伊尹、姜尚、周公等圣贤并列。 晁错身着赤黑色公爵朝服,腰间悬挂的钺斧象征 “代天征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先生,” 幽王低声道,“寡人昨夜梦见司徒,他说‘晁卿乃周室砥柱’。” “陛下,臣只是为了完成司徒之遗愿”。 晁错叩首时,看见殿外的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想起姬友灵前的童谣:“司徒薨,晁卿立,铁犁耕出万年基”。 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不仅是新政,更是一个王朝的希望。 祭礼结束后,晁错独自来到姬友墓前,献上一捧今岁陈仓道的新麦。 墓碑上的 “郑伯友” 三字已被风雪磨去棱角,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大人,” 他低语,“犬戎首领已遣使求和,愿割让河西五城。均田法已在王畿推行,百姓皆言‘火德侯是再生父母’。” 风起时,墓前的松柏发出沙沙轻响,仿佛姬友的回应。 晁错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将它埋在墓碑旁 —— 这是西周的种子,也是他对好友的承诺。 冬至次日,晁错率军西出陈仓道,身后是连绵的屯田堡垒,如赤色的珍珠串起西周的边疆。 他望着远处的姑臧城,心中默念:“下一战,要让犬戎知道,西周的火德,不仅能耕田,更能焚尽一切来犯之敌。。。” 第127章 九伐姑臧城 幽王四年,立春。 姑臧城的城墙在晨雾中宛如一条灰色巨蟒。 犬戎首领站在城头,望着塬下绵延的赤色堡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些用夯土与木材筑成的堡垒,每个都刻着 “火德” 图腾,如同一把把插入河西的利刃。 “首领,” 副将呈上斥候密报,“周人用铁犁车运粮,三日可抵城下。” 犬戎首领踢翻案头的狼头酒樽:“晁错那厮,竟把农田搬到了战场上!” 他望着远处的屯田区,麦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宛如催魂的赤色波浪。 “传我命令,烧了那些麦田!” 申时初刻,犬戎骑兵突袭屯田区,却见乡兵们不慌不忙,铁犁车迅速组成防御阵型,前排犁铧朝外,后排弩手搭箭。 火箭破空而至,田垄前提前埋设的火油罐被引燃,熊熊烈火瞬间吞噬冲锋的骑兵。 “撤退,是陷阱!” 犬戎首领勒马后退。 却见晁错的将旗在塬顶升起,旗下赤巾乡兵列成八卦阵型,正是让犬戎闻风丧胆的 “火德八阵”。 “变阵!” 晁错挥动令旗,阵型如潮水般流动。 “坎卦方位,引水!” 早已开凿的水渠被瞬间连通,泾水支流漫过屯田区,泥泞的地面让犬戎战马寸步难行。 “放箭!” 随着命令,改良后的床弩发出轰鸣,箭矢穿透三层牛皮盾,犬戎前排骑兵应声纷纷落马。 犬戎首领见势不妙,率军急速后撤,却被早已埋伏的铁犁车截断退路。 “晁错!” 犬戎首领怒吼,“你不过是个农耕小吏,竟敢与我草原雄鹰为敌?” 晁错摘下青铜面甲,露出染霜的鬓角:“我是宗周司徒,今日便教你,何为‘明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 他挥手示意,乡兵们齐声高呼:“火德永昌!西周必胜!” 是夜,姑臧城外的中军帐内,赶来劳军的祭仲呈上幽王的密信:“陛下说,王畿贵族联名上奏,称‘均田法使宗庙血食不继’。” 晁错捏紧密信,火盆的光映得他眼底通红:“这些贵族,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他展开回信《王畿宗庙供田疏》,“告诉陛下,每座宗庙可留二十顷‘血食田’,由司徒府直管,确保祭祀无缺。” 祭仲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晁错腰间的玉珏上 —— 那是姬友的遗物,如今已被磨得温润如血:“大人,您的咳疾。。。” “无妨,” 晁错挥手打断,“待姑臧城破,某自会回镐京调理。” 他指着地图上的姑臧城防图,“明日主攻南门,用‘火牛阵’。” 立春次日,寅时三刻。 三十头牛被蒙上双目,牛角绑着利刃,尾巴浸满火油。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望着牛群在晨雾中如赤色洪流奔腾向前,想到了田单火牛阵破敌,心中默念着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点火!”火油遇火即燃,牛群受痛狂奔,撞开姑臧城南门。 犬戎守军惊慌失措,被火牛冲得阵型大乱。 晁错趁机下令:“离卦方位,突进!” 铁犁车与步兵紧随其后,如入无人之境。 犬戎首领在乱军中被流箭射中肩膀,望着塬上的 “火德” 大旗,咬牙切齿:“撤往漠北!” 申时初刻,姑臧城破。 晁错踏入犬戎的王宫,见案头摆着未吃完的麦饼 —— 竟用西周的粟米制成。 他捏碎饼团,望着窗外跪地投降的犬戎士卒,心中五味杂陈。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缴获的密卷,“犬戎与申侯的最后密信,约定‘若姑臧城破,共退漠北,卷土重来’。” 晁错展开密信,目光落在 “借道西羌” 字样上:“西羌?看来申侯想效仿犬戎,以游牧之法拖垮我军。” 他转身对祭仲,“传令,在姑臧城设‘火德都护府’,屯田驻兵,扼住西羌要道。” 是夜,镐京传来急报:南宫适联合七卿,在太庙逼宫,要求废除均田法。 晁错望着东方天际的烽火,握紧镇周剑:“祭仲,你回镐京,替我面见幽王。” “大人亲自回去更稳妥!” 祭仲急道。 “姑臧不稳,” 晁错摇头,“西羌未平,犬戎未灭,某不能离开。” 他取出火德玉佩,“持此佩见幽王,他会明白。” 祭仲离去后,晁错独自登上姑臧城头。 春风带来远处的驼铃声,那是西域商队前来归附。 他摸出姬友的玉珏遗物,对着月光低语:“大人,您看,宗周的火德,已烧到了河西。” 幽王四年,春分。 晁错在姑臧城外主持春耕,赤巾乡兵们用铁犁翻土,身后跟着播种的农夫。 远处的烽火台腾起三长烟,那是镐京平安的信号。 “大人,” 一名乡兵呈上书信,“祭仲大夫说,幽王已处置南宫适,均田法继续平稳推行。” 晁错点头,放眼望去,姑臧城外成片成片的麦田随风起伏,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景帝收藏的物什中看见的西周青铜器,上面的农耕铭文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他蹲下身,捧起一把新土,指尖触到湿润的蚯蚓 —— 这是代田法成功的标志。 “大人,” 乡兵统领指着东方,“有商队求见,说是从镐京来的。” 商队首领掀开毡帐,呈上一个檀木盒:“晁大人,此乃幽王陛下所赐‘火德金印’,以及司徒大人的祭文。” 晁错打开金印,“火德永昌” 四字闪着冷光。 祭文上,幽王的字迹力透纸背:“司徒虽逝,其志犹存。晁卿如朕亲临,西陲之事,全权托付。” 春风卷起沙尘,却掩不住姑臧城内外的生机。 晁错将金印系在腰间,与火德玉佩、镇周剑、姬友的玉珏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他知道,这一仗,不仅是军事的胜利,更是新政的胜利。 “传令,” 他高声道,“今年收得新麦后,先送十车到镐京,祭告太庙,告慰司徒在天之灵。” 乡兵们齐声应诺,铁犁翻动土地的声音,如同宗周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晁错望着东方,仿佛看见镐京的太庙中,姬友的画像正对着他微笑。。。 第128章 十策安西羌 幽王四年,端午(虽然离屈原还差五百年前后)。 西羌王庭的毡帐内,狼皮地毯泛着经年摩挲的油光。 中央青铜火锅咕嘟作响,羊骨在沸汤中浮沉,羊油泡沫裹着葱段撞向鼎壁,香气混着酥油茶的咸涩在毡帐内蒸腾。 晁错喉间发痒,他强压下咳意,指节抵着唇侧缓了口气。 目光掠过鼎中翻涌的汤头 —— 鼎足铸着的玄鸟纹已被烟火熏得发黑,唯有碗底 \"火德\" 图腾在羊油反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他望着对面的西羌大君靡牦,其耳垂的金环随着咀嚼动作晃出碎光,与腰间悬挂的犬戎狼头刀形成诡异对比。 “晁大人不远千里而来,” 靡牦用骨刀割下一块羊腿肉,油脂滴在狼皮上,“就为了说‘胡汉一家’?” 晁错放下青铜碗,碗底的 “火德” 图腾映着牛油的光:“大君可知,犬戎首领已退居漠北,河西五城皆插宗周赤旗。” 他展开《西羌互市策》竹简,“我大周可提供铁器、粟种,换大君的战马与毛皮。” 靡牦突然拍案,刀身出鞘三寸:“我西羌男儿岂会靠周人施舍!” 帐外忽有马蹄声,一名斥候闯入,呈上染血的密信。 靡牦扫过内容,脸色骤变 —— 竟是申侯的密信,承诺 “灭周后,西羌得河西之地”。 晁错见状,知道时机已到:“大君可知,申侯连犬戎都能出卖,何况你西羌?” 他摸出一块铁犁铧,“此犁可深耕三尺,大君的牧场若改半农半牧,十年可成富庶之地。” 靡牦盯着铁犁,想起斥候在姑臧城破后所见的赤色麦田,喉结滚动:“若我不降,晁大人莫非是要与我羌人兵戎相见?” “非也,” 晁错取出火德玉佩,“我宗周愿以公主和亲,大君之子可入太学,习周礼、学耕战。” 他指向帐外的赤巾乡兵,“这些士兵,一半是姑臧城内的西羌归化者,他们如今既能放牧,又能屯田,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是夜,西羌王庭的篝火映红天际。 晁错在毡帐外咳嗽,祭仲的密信在袖中发烫:“幽王染病,七卿余党蠢蠢欲动,望速归。” 他望着星空中心宿旁的荧惑星,想起姬友临终前的叮嘱:“西羌不稳,宗周难安。” “大人,” 西羌归化的乡兵统领上前,“大君想见您,大君好像还带着他的长子。” 晁错踏入主帐,见靡牦长子跪在毡毯上,颈间戴着西周的赤巾:“愿随大人学耕战之法。” “善。” 晁错扶起少年,“明日起,你随我学习‘火德八阵’。” 他转头对靡牦,“大君可遣百人随我屯田,半年后,若成效不显,某当自缚请罪。” 靡牦凝视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笑道:“晁大人果然如传说般疯魔。好,某就信你一次!” 幽王四年,大暑。 河西屯田区的麦穗垂成金浪,西羌少年们赤着上身,挥汗收割,腰间的狼头刀与赤巾相映成趣。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指导他们使用改良的铁镰,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洇出淡红。 “大人!” 乡兵统领欲扶,被他挥手制止。 “去把‘胡汉通婚榜’贴到每个羌寨,” 晁错擦去嘴角血迹,“凡西羌与周人通婚者,赐田十亩,免役三年。” 是夜,西羌毡帐内举行第一场胡汉婚礼。 晁错作为证婚人,望着新郎的赤巾与新娘的羊皮帽,忽然想起大汉的和亲政策,心中感慨。 靡牦递来一碗青稞酒,碗底刻着 “火德” 二字:“大人,某的孙子,该叫你‘阿舅’了。” 晁错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味,却比任何良药都更让他清醒。 他摸出姬友的玉珏,借着篝火微光,看见珏面上新刻的 “羌” 字 —— 这是他与靡牦的盟誓。 三日后,斥候急报:“申侯率残部借道西羌,朝姑臧城而来!” 晁错望着地图上的移动轨迹,冷笑:“靡牦大君,可还记得当日我讲的‘假途灭虢’的故事?” 靡牦说道,“当然,大人讲的这三个诸侯国的故事很精彩,记忆犹新。” “晋国向虞国借路攻打虢国,晋国攻灭虢国后,在归途中又灭掉了虞国。大人放心,某可不会中以借道为名而行灭亡对方之实的计。” 话音未落,斥候进入大帐,呈上染血的战报:“大君已伏击申侯前锋,斩获千级。” 晁错展开战报,见 “狼头刀与赤巾齐飞” 的描述,抚掌称善:“传我命令,赐西羌战团‘火德先锋’旗号,战后可在姑臧城东设互市。” 是夜,申侯残部在戈壁滩被围歼。 晁错望着俘虏中瑟瑟发抖的贵族,忽然想起镐京的七卿余党,心中暗凛 —— 内忧外患,何时能了? 幽王四年,秋分。 西羌王庭举行盛大的 “火德祭”,靡牦亲自点燃篝火,晁错身着司徒深衣,手持镇周剑,与西羌大君并列。 赤巾乡兵与西羌战士跳起战舞,铁犁与狼头刀在火光中交相辉映。 “大人,” 祭仲的密信终于带来好消息,“幽王病愈,七卿余党已伏诛,均田法推行至诸侯。” 晁错望向东方,镐京的方向有流星划过,宛如姬友的英魂。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轻轻放在篝火旁 —— 这是西周的火种,也是他与姬友共同的理想。 “大君,” 他对靡牦道,“明日起,可在西羌推行‘均田法’,每十户设一‘火德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靡牦点头,忽然指着星空:“晁大人看,那颗星,西羌人叫‘狼眼’,如今竟暗了许多。” 晁错望着心宿旁的荧惑星,它已不再赤红如血,反而透着温润的光泽:“那是西周的火德星,大君,它会越来越亮的。” 秋分次日,晁错率军返回姑臧城,身后跟着三千西羌归化兵,赤巾与狼头旗交织成赤色洪流。 他知道,西羌之患已解,但申侯仍在漠北,幽王的身体堪忧,贵族的暗流未歇。 但至少,此刻的西周,有了河西的屯田,有了胡汉的盟誓,有了火德的希望。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仿佛能感受到姬友的目光 —— 那个曾与他并肩的司徒,若泉下有知,应会欣慰。 “大人,” 乡兵统领指着前方,“姑臧城的‘火德都护府’已竣工,门上的匾额等着您题写。” 片刻后,晁错提起狼毫,蘸满朱漆,在匾额上写下 “胡汉同辉” 四个大字。 风吹过,赤旗猎猎作响,与远处的羌笛共鸣,宛如一曲民族交融的战歌。。。 第129章 征漠北 幽王四年,立冬。 漠北的寒风如刀,刮过晁错的青铜面甲,在缝隙处结出细小的冰晶。 他坐在战车上,望着前方绵延的赤巾乡兵,铁犁车在雪地上划出的辙痕宛如赤色巨蟒,蜿蜒向犬戎部落的王庭。 “大人,” 随军而来的祭仲递来温热的姜茶,“斥候回报,申侯与犬戎首领合兵三万,据守狼居胥山。” 晁错接过茶盏,却见水面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 —— 眼窝深陷,鬓角霜色更浓。 为了速战速决,也为了出其不意,他只能选择在大家都认为的最不可能出兵的冬季北伐漠北。 索性现在结果不错,已推进至犬戎部落的王庭。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姬友的体温仿佛仍在:“传我命令,在狼居胥山前三十里扎营,按‘火德八阵’布防。” 戌时初刻,中军帐内。 晁错展开羊皮地图,指尖划过狼居胥山的褶皱:“此山易守难攻,但犬戎粮草不足,必求速战。” 他指向山后隐约可见的绿洲,“那是他们的命脉,今晚派三百死士,绕道断其水源。” 祭仲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晁错握笔的手上 —— 指腹用力的地方已无法快速恢复弹性,袖口的咳血痕迹比昨日更加明显。 “大人,” 他终于开口,“镐京传来密报,幽王病情加重,七卿余党蠢蠢欲动。” 晁错的狼毫在羊皮地图上方悬停半寸,墨汁顺着笔锋坠下,在代表居延泽的赭红色标记旁洇出不规则的黑斑。 他指腹摩挲着地图上被指甲掐出的浅痕 —— 那是犬戎王庭的位置,青铜护甲的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 \"若我此刻回师,\" 他忽然开口,声音像一口磨损严重的青铜钟鼎,\"犬戎与申侯来日必卷土重来。\" 火德玉佩在掌心发烫,蟠螭纹硌得掌心生疼,他将玉佩按进祭仲掌心,玉坠上的朱雀纹几乎要烙进对方苍白的手背。 \"持此佩速回镐京,代我监国。若有异动。。。\" 尾音隐在喉间,随后下定决心说道,“可先斩后奏”。 “大人!” 祭仲急忙攥紧晁错手腕,触手是甲胄下嶙峋的骨节,比月前在西羌大营相见时更显瘦削,“您的身体。。。” \"无需多言。\" 晁错反手扣住祭仲肩膀,玄色大氅翻起时露出腰间悬挂的钺斧,“代天征伐”四字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镇周剑的剑鞘还带着体温,剑柄处缠满麻布,那是他用缴获的战旗改制的。 \"西羌已附,河西稳固。。。\" 他望向帐外猎猎作响的 \"晁\" 字帅旗,旗角处被箭矢撕裂的缺口,正像他此刻几乎要裂开的肺腑,\"此战若胜,西周可定百年基业。\" “无需多言,” 晁错挥手,“西羌已附,河西稳固,此战若胜,西周可定百年基业。” 他将镇周剑递给祭仲,“此剑赠你,代我护佑幽王。” 子夜,雪愈下愈急。 三百死士身着白衣,如幽灵般潜入狼居胥山后的绿洲。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望着死士们点燃的火油罐,绿色的火焰在雪夜中格外妖异 —— 那是用西羌秘药调配的 “腐水之火”,可使水源腥臭不可饮用。 “成了。” 他低语,指尖掐算时辰。 卯时三刻,犬戎军阵果然骚动。 犬戎首领望着浑浊的水源,拔出弯刀砍死一名斥候:“周人竟敢断我水源!” 他挥鞭指向晁错的将旗,“全军出击,踏平周营!” 等候已久的晁错见敌军阵型松动,随即下令。 “离卦方位,诱敌!” 赤巾乡兵佯装败退,露出阵中的火油罐。 犬戎骑兵踏入陷阱,火箭破空而至,石漆腾起的火龙瞬间吞没前排战马。 “变阵!” 晁错挥动令旗,八阵图的 “艮卦” 方位突然洞开,铁犁车如利刃切入敌阵,犁铧上的倒刺勾住骑兵的甲胄,乡兵趁机投掷火把,整个战场顿时成为火海。 申侯在乱军中望见晁错的大纛,咬牙切齿:“晁错!你断我活路,我与你同归于尽!” 他亲率亲卫,向晁错的战车冲锋。 申侯的长矛刺来时带起破风之声,矛尖的三棱倒刺在火光下泛着青芒。 晁错见状,摘下青铜面甲,露出染血的嘴角:“来得好!” 他指挥若定,战车在火光中如活物游走般迅速后撤。 “杀!” 申侯不依不饶,提起长矛追着晁错的战车便刺,却被晁错身边的护卫轻松用武器格开。 兵器相交时,火星四溅,申侯忽然瞳孔骤缩 —— 晁错的眼中竟燃着比火焰更炽热的光。 “你输了,” 晁错低语,“从你私通犬戎那日起,就输了。” 他在战车后退时不经意间已将申侯带入中军包围之中。 申侯幡然醒悟,仓皇败退,却不想被铁犁车的绳索绊倒,当场被俘。 午时初刻,犬戎首领见大势已去,率残部向漠北深处逃窜。 晁错望着狼居胥山上竖起的赤色大旗,忽然剧烈咳嗽,险些栽倒在战车上。 “大人!” 乡兵统领扶住他,惊见其手帕已被鲜血浸透。 晁错摆了摆手,望向南方:“替我写捷报,就说‘犬戎远遁,申侯就擒,漠北平定’。” 他摸出姬友的玉珏,轻轻放在战车上,“还有,告诉幽王,火德星亮了。” 是夜,篝火映照着被俘的申侯。晁错坐在毡帐内,听着他的咒骂,忽然笑了。 “你可知为何败?因为你信贵族的权术,而我信百姓的锄头。” 申侯嘴中吐出一口鲜血:“你以为幽王能容你?待他病愈,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晁错凝视着帐外的赤旗,想起祭仲临走前的眼神:“幽王若杀我,便是杀他宗周的活路。他不傻。” 幽王四年,冬至。 班师回朝的队伍行至陈仓道,百姓夹道欢迎,献上今岁的新麦与胡麻饼。 晁错坐在马车上,望着车窗外的屯田区,麦苗在冬雪下隐隐泛青,喃喃自语:“耕战一体,可延周祚。” “大人,” 乡兵统领呈上镐京急报,“幽王病重,宣您即刻入宫。” 晁错展开密报,见 “七卿余党欲立王弟姬望” 的字迹,裹紧了披风。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不在战场,而在朝堂。 “传令,” 他声音沙哑,“镐京方向,加快行军速度。。。” 数日后,夜行军,马车辚辚驶过陈仓塬。 晁错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忽然感觉掌心一阵温热。 他望向夜空,心宿旁的荧惑星璀璨如灯,那是他们共同奋斗所点燃的火德之星。 “大人,” 斥候呈上祭仲的密信,他展开看见最后一句:“镐京有变,七卿已控禁军。” 晁错望着归途,握紧玉珏。 宗周的命运,将在这个冬至,迎来最严峻的考验。 而他,作为宗周的 “火德侯”,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驾!” 他喝令车夫,马车疾驰在雪夜中,宛如一颗划破黑暗的赤色流星。。。 第130章 争镐京 幽王四年,大寒之夜。 镐京的朱雀大街被积雪覆盖,宛如一条白色的巨蟒盘卧在王畿之上。 晁错的马车停在宫门前,门缝中透出的烛火将守卫的甲胄映成暗红色,如同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他摸了摸腰间的火德玉佩,触手冰凉,竟比漠北的风雪更冷。 “大人,禁军已换防,” 出宫迎接的祭仲低声道,“门尉是七卿余党的人。” 晁错掀开车帘,露出染血的嘴角:“打开宫门,就说我奉幽王急诏。” 他握紧祭仲归还的镇周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在雪光中泛着冷光。 宫门缓缓开启,门尉看见晁错腰间的钺斧,脸色骤变:“火德侯深夜入宫,可有。。。” “可有凭证?” 晁错甩袖亮出腰间钺斧,“此物陛下所赐,代天征伐,见钺斧如见幽王,你要阻拦?” 门尉颤抖着跪下,晁错率乡兵闯入,马蹄踏碎积雪的声音在空寂的宫道中格外刺耳。 路过太庙时,他看见门缝中透出的烛光,隐约听见七卿的密语:“今夜子时,扶幽王之弟姬望登基,斩草除根。。。” 子时三刻,宣政殿。 幽王斜倚在龙榻上,面色如纸,看见晁错时忽然挣扎着坐起,口中似乎在说,“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阴谋得逞的七卿之首太宰尹球站在龙榻旁,袖中藏着伪造的传位诏书,嘴角扬起冷笑:“火德侯平叛有功,可此刻幽王陛下已传位幼弟姬望,你还不跪下?” 晁错扫视殿内,禁军甲士已将殿门封锁,矛戈上的狼头纹与犬戎旗帜如出一辙。 他向前半步,镇周剑出鞘三寸:“尹球,你私通犬戎、伪造诏书,可知罪?” 尹球色变,却强作镇定:“空口无凭!陛下口不能言,如何证明?” “陛下虽不能言,” 晁错取出祭仲的密信。 “但有此物。” 信中详述祭仲暗中调查出来七卿与犬戎的交易,“还有,你袖口的狼头刺绣,与犬戎首领的服饰一致。” 殿内哗然。 尹球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青铜鼎,发出轰然巨响。 幽王眼中闪过怒意,手指着尹球,喉间发出含糊的怒吼。 “拿下!” 晁错挥旗,乡兵涌入殿内,铁犁铧与戈矛组成的阵型让禁军士卒两股战战。 尹球见势不妙,突然抽出佩剑刺向幽王,却被晁错挥剑格开,剑锋擦过对方咽喉,血珠溅在龙榻的黄绫上。 “护驾!” 乡兵统领高呼,将幽王护在身后。 晁错趁机踩住尹球的手腕,后者惨叫着松开佩剑:“晁错!你不过是个外臣,竟敢弑卿!” “弑卿?” 晁错冷笑,“你通敌叛国,按律当诛九族。” 他转向幽王,呈上申侯的供状,“陛下,此乃申侯与七卿的通敌密信。” 幽王颤抖着接过供状,目光落在 “拥立幼弟姬望,割河西予犬戎” 的字迹上,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供状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红梅。 晁错见状,急忙示意医官上前,却见幽王用尽最后气力,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殿外的星空。 “陛下之意,” 祭仲从暗处走出,“乃令晁大人监国,直至新君成年。” 七卿余党正要反对,殿外忽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声:“火德永昌!宗周必胜!” 那是陈仓道赶来的乡兵与百姓,他们举着赤巾与铁犁,将王宫围得水泄不通。 尹球瘫倒在地,望着晁错腰间的玉珏与火德玉佩,忽然发出绝望的笑:“你以为赢了?幽王命不久矣,下地的奴仆也还是奴仆,贵族的根基是不会断的。。。” “贵族的根基?” 晁错踏过他的披风。 “从均田法推行那日起,根基已换作百姓的锄头。” 他望向殿外的赤旗,“火德星亮了,宗周的天命,在百姓手里。” 是夜,太庙举行 “火德正位” 大典。 晁错身着司徒深衣,手持镇周剑,站在幽王灵前。 祭仲宣读遗诏,立申后为太后,原太子姬宜臼为幼君,晁错为摄政王,总领军政,姬友之子掘突郑武公封于新郑。 “先生,” 幼君望着晁错鬓角的霜色,“寡人怕。” 晁错跪下,将火德玉佩系在幼君颈间。 “别怕。这玉佩,是火德星君的承诺,也是宗周的承诺。” 他望向姬友的画像,想起二人初见时的对话,“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幽王五年,春分。 陈仓道的屯田区一片繁忙,赤巾乡兵与西羌农夫共同播种,铁犁与木耜的碰撞声宛如乐章。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望着幼君在田间扶犁,嘴角泛起欣慰的笑。 “大人,” 祭仲呈上密报,“犬戎首领遣使归附,愿称臣纳贡。” 晁错点头,却见密报上的字迹因咳嗽而模糊。 他摸出姬友的玉珏,珏面上的 “火德” 二字已与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远处,幼君的笑声混着号子声传来,如同一股暖流,驱散了最后的寒意。 “传我命令,” 他低声道,“在狼居胥山立碑,刻‘汉胡同辉,火德永昌’。” 春风拂过塬上,赤旗猎猎作响,与远处的羌笛、农夫的歌声交织成曲。 晁错望着天际的心宿星,它已不再是血珠般的赤红,而是温润的橙红,宛如宗周的朝阳。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尚未结束。 但至少,此刻的宗周,有了新的希望。 姬友若泉下有知,应会看见 —— 他们用铁犁耕出的不仅是土地,更是一个民族的新生。 “大人,该回城了。” 祭仲轻声道。 晁错转身,却觉一阵眩晕,手帕再次染上血迹。 他望着屯田区的赤色浪潮,忽然笑了 —— 比起西汉的腰斩,能死在这片他亲手耕过的土地上,已是上苍眷顾。 “走,” 他握紧玉珏,“回镐京,还有新政要推行,还有史书要书写。” 马车缓缓启动,晁错在颠簸中闭目养神,耳边仿佛响起姬友的声音:“先生,宗周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他嘴角微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答道:“放心,我会让它比我们想的,更亮。。。” 第131章 载火德 幽王五年,秋分。 镐京的太学内,朗朗书声穿透朱漆廊柱,混着桂花香飘向天际。 晁错扶着廊柱咳嗽,手帕上的血迹已由淡红转为深褐,却仍目不转睛地望着庭中 —— 幼君姬宜臼正在演练 “火德八阵”,赤巾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当年姬友的身影。 “摄政王,该用药了。” 医官捧着药碗上前,碗中汤剂的苦香混着金石味,正是晁错特制的 “火德固元汤”。 他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太学墙上的《均田诏》上,朱笔圈注的 “耕者有其田” 五字已被岁月磨得发亮。 自摄政以来,他推行的 “五等爵均田法” 已覆盖王畿及河西、西羌,贵族私田从十万顷锐减至两万,百姓粮仓却堆至城根。 “大人,” 祭仲匆匆走来,手中捧着西域商队的密报,“大月氏遣使求购铁犁,愿以良马换农技。” 晁错接过密报,见 “火德犁” 三字被加粗标注,嘴角泛起苦笑:“告诉商队,铁犁可售,但需以《周官》译本换之。” 他望向太学中研习周礼的西羌学子,“要让西域知道,我宗周的火德,不仅是铁器,更是礼法。” 是夜,司徒府的密室内,晁错与祭仲围炉议事。 案头摆着新铸的 “西域都护” 印信,以及姬友的《西陲布防图》残卷。 “大人,” 祭仲指着地图上的楼兰国,“此国暗通犬戎残部,需早作打算。” 晁错拨弄炉中炭火,火星溅在 “火德八阵图” 上。 “明日起,在玉门关设‘屯田军校’,让西羌与周人子弟同习耕战。” 他咳嗽着取出一卷竹简,“这是《胡汉通婚条例》,凡生子者,赐姓‘火’,编入火德屯。” 祭仲动容:“大人这是要化胡为周?” “非化胡为周,” 晁错望着窗外的荧惑星,“是让胡汉共成周。” 幽王十年,谷雨。 陈仓道的屯田区迎来大丰收,赤巾乡兵们用铁犁收割的麦穗堆成金色山丘。幼君姬宜臼亲自参与颗粒归仓,袖中露出晁错亲赠的赤巾 —— 那是用第一代火德屯田的麦穗编织而成。 “王叔,” 幼君望着绵延的麦田,“为何您总说‘火德在田,不在天’?” 晁错蹲下身,捧起一把新麦:“因为真正的火德,是百姓眼里的希望,手里的锄头。” 他指向远处的烽火台,“当年你父王点燃烽火戏诸侯,那是虚火;如今我们用铁犁点燃的,是实火。” 幼君似懂非懂,却认真地点头。晁错望着他稚嫩的脸庞,忽然想起姬友临终前的叮嘱:“教他做君,先教他做民。。。” 幽王十五年,春分。 是夜,镐京突发异象。 荧惑星竟向心宿靠近,两两相交,宛如火焰缠绕苍龙。 七卿余党连日来趁机散布 “火德侵心,主摄政王弑君” 的谣言,却被太学学子用《火德终始论》驳斥得体无完肤。 “他们怕了,” 祭仲呈上收缴的妖言竹简,“贵族私藏的良田已不足千顷,他们慌了。” 晁错望着案头的镇周剑,剑鞘上的 “克商” 二字已被磨成平面:“明日太庙祭天,我要当众公布《贵族罪证录》。” 幽王十五年,清明。 太庙的祭天大典上,晁错身着十二章纹衮服,手持镇周剑,与幼君并肩而立。 七卿余党跪在丹陛之下,身后是堆积如山的通敌密信与贪腐账册。 “七卿余孽,私吞王田三万顷,通敌犬戎十七次,” 晁错的声音穿透晨雾,“按《周官》,当族诛。” 幼君握紧火德玉佩,声音虽稚嫩却坚定:“准王叔所请,以儆效尤。” 贵族们发出绝望的哭嚎,晁错却望向太庙外的赤巾乡兵 —— 他们手持铁犁,组成 “火” 字阵型,宛如当年陈仓道的铁血之师。 是夜,晁错在司徒府批改《西域屯田疏》,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疏文 “火德永固” 四字上。 医官急步闯入,却见他摆了摆手:“不必治了,把‘火德侯印’交给幼君。” 祭仲跪地泣血:“大人,您不能。。。” “嘘,” 晁错摸出姬友的玉珏,“还记得陈仓道的童谣么?‘铁犁耕出万年基’,我已耕了近十五年,够了。” 他望向窗外的荧惑星,它与心宿已融为一体,“告诉幼君,火德星不会灭,因为它在百姓心里。” 幽王十五年,谷雨。 晁错病逝于司徒府,英灵却护佑着宗周久久不散。 临终前,他命人将铁犁模型与姬友的玉珏同葬,墓碑上只刻 “耕者晁错” 四字。幼君亲率百官送葬,百姓自发佩戴赤巾,哭声震彻镐京。 送葬队伍行至陈仓道时,忽然天降甘霖,润泽麦田。 幼君望着天际,仿佛看见晁错与姬友并肩而立,手中铁犁划出赤色光芒,融于漫天云霞。 是夜,荧惑星骤然明亮,心宿苍龙仿佛被火焰点燃,照亮整个宗周疆域。太学博士连夜撰写《火德传》,首句便写:“火德非神,乃人之心血所铸,耕战所成。” 幽王十六年,幼君亲政,改元 “中兴”。他遵循晁错遗策,在西域设都护府,推行胡汉通婚,铁犁之法传至中亚。每至春分,百姓必以新麦祭祀 “耕者晁错”,赤巾与铁犁,成为宗周最神圣的图腾。 而在狼居胥山的石碑旁,每年都会出现一束新麦,不知何人所献。 唯有知情者明白,那是火德星的种子,在华夏大地上,生生不息。。。 第132章 望火德 幽王十六年,春分。 姬宜臼身着十二章纹衮服,跪于晁错墓前,手中捧着新麦酿成的醴酒。 赤巾乡兵分列两旁,铁犁铧在阳光下组成 “火” 字方阵,与墓碑上的 “耕者晁错” 四字遥相辉映。 “王叔,” 幼君将酒洒在墓前,“今年西域都护府送来葡萄种,已在河西生根。” 他望着墓碑旁自发前来祭祀的百姓,赤巾如红云漫过原野,“百姓皆言,是您的铁犁换来了丰年。” 祭礼完毕,幼君忽然瞥见一名西羌少年跪在人群中,颈间挂着晁错亲赐的赤巾碎片。 那少年抬头时,眼中竟有几分晁错的刚毅。 “传旨,” 他对祭仲道,“西羌少年可入太学,赐姓‘火’,名‘犁’。” 是夜,镐京太学的《火德经》讲堂内,火犁捧着晁错的《耕战纪要》,指尖划过 “兵农合一,方为王道” 的批注。 窗外明月皎洁,与案头的青铜灯交相辉映,照见竹简上斑驳的血痕 —— 那是晁错临终前最后的笔迹。 “学长,” 一名周人学子低声道,“真的有人能靠耕田改变天下吗?” 火犁抬头,目光落在讲堂外的铁犁雕塑上:“当年晁大人在陈仓道,用铁犁耕出的不仅是麦田,更是人心。”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你们看,这犁铧上的纹路,是西羌狼头与周人蟠螭的合纹,这就是答案。” 幽王二十年,秋分。 西域大月氏使团抵达镐京,为首的使者献上镶嵌红宝石的黄金鞍具,却在见到太学的铁犁展示时,双膝跪地:“我王愿以三千匹汗血马,换火德犁的铸法。” 姬宜臼望着使团带来的胡旋舞姬,衣饰上的赤巾纹样与宗周火德图腾如出一辙。 “铸法可传,但需大月氏送王子入太学,习我周礼。” 他指向宫墙外的屯田区,“你们看,那些赤巾百姓,既是农夫,亦是战士,这就是我宗周的火德。” 使团离去时,带走的不仅是铁犁铸模,还有太学博士编纂的《胡汉耕战合璧》。 姬宜臼站在城楼上,看见使团车队的赤巾旗帜与西域骆驼交织成画,忽然想起晁错临终前的话:“火德非独周室,乃天下之德。” 幽王二十五年,冬至。 一支神秘商队抵达陈仓道,为首的老者掀开毡帐,露出鬓角的霜色与腰间的玉珏 —— 竟与姬友的遗物分毫不差。 他望着塬上的屯田堡垒,老泪纵横:“父亲,您的火德,终究燎原了。” 守堡的乡兵统领上前盘问,老者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首页写着 “晁氏家训” 四字:“吾儿谨记,耕战为本,火德为魂,虽死犹生。” 此事报至镐京,姬宜臼抚案长叹:“原来晁大人竟有遗孤。” 他命人将老者接入司徒府,却发现其行囊中除了农具,唯有半块铁犁铧,上面刻着 “克商” 二字。 幽王三十年,暮春。 姬宜臼站在狼居胥山的 “火德碑” 前,望着碑下新刻的 “西域三十六国归附” 铭文,忽然剧烈咳嗽。 医官急忙上前,却见他摆手望向南方:“去陈仓道,取晁大人墓前的新麦。” 当麦穗送到时,帝王已奄奄一息。他攥着麦粒,对太子笑道:“记住,火德不在天上,在百姓手里。” 言罢,目光落在远处的赤巾乡兵上,仿佛看见晁错与姬友骑马而来,铁犁在春光中闪着金光。 太子继位,改元 “火德”,在太庙设立 “双圣祠”,供奉姬友与晁错。 每年春分,新君必亲耕籍田,所用铁犁必刻 “耕战” 二字,此例延续百年不绝。 而在民间,晁错的故事被编成《铁犁记》,孩童们传唱着:“晁大人,铁犁挥,火德旺,周室辉;耕者有其田,胡汉一家归。” 赤巾与铁犁,成为宗周子民最珍贵的传家之宝。。。 宗周火德百年,秋分。 镐京太庙的祭天大典上,年轻的幽王姬宫涅七世孙 —— 顷王姬壬臣,手持镇周剑,望着天际的荧惑星面色凝重。 本该位于心宿东侧的荧惑星,竟向西偏移,与心宿擦出诡异的赤色光芒,宛如苍龙被火灼伤。 “国师,” 顷王握紧剑柄,“此乃何兆?” 国师跪倒在祭坛下,龟甲在掌心裂成齑粉:“回陛下,荧惑犯心,主。。。主执政者失德。” 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贵族们交换眼神,其中一人故意提高声音:“当年晁摄政时,荧惑星可曾如此?” 顷王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太庙廊柱上的晁错画像上。 画像中,那位摄政王手持铁犁,赤巾猎猎,目光如炬。 他摸了摸腰间祖传的火德玉佩,触感温润如昔,忽然想起太学课本中的记载:“晁公摄政十五年,荧惑星每岁东移,示火德兴盛。” “传旨,” 顷王沉声道,“开仓赈济东郡灾民,免其三年赋税。” 他转身望向祭坛后的屯田区,麦苗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晁公曾言‘火德在田,不在天’,传寡人令,明日亲耕籍田。” 是夜,顷王在司徒府旧址召见心腹重臣火犁之后 —— 火衡。 “陛下可知,” 火衡展开《晁公遗训》,“当年荧惑西移,晁公以‘代田法大熟’破之,称‘天变不足畏,民心足可恃’。” 他指向窗外的赤巾乡兵,“如今东郡虽旱,陈仓道的屯田粮仓可支十万石。” 顷王点头,目光落在案头的铁犁模型上:“传寡人命,凡受灾郡县,皆以工代赈,修渠凿井,以铁犁换灾年。” 火德一百零五年,立春。 东郡的百姓扛着铁犁聚集在新开的水渠旁,顷王姬壬臣身着粗布短衣,与他们共同埋下第一捧土。 铁犁入土的 “咔嚓” 声中,人群忽然爆发出欢呼 —— 地下竟涌出湿润的泥土,带着春潮的气息。 “陛下!” 老农夫捧着带露的麦苗跪下,“晁公的铁犁果然通神广大!” 姬壬臣扶起老人,看见他颈间挂着的赤巾碎片,那是百年多前晁错亲赐的物件。 “非铁犁通神,是百姓通神。” 他挥挥手,乡兵们抬出成箱的铁犁,“每户一犁,愿与诸君共耕丰年。” 是夜,东郡传来捷报:荧惑星竟向东偏移三寸。 贵族们的质疑声戛然而止,百姓们却在田间燃起篝火,跳起当年的 “火德舞”,歌声混着铁犁的碰撞声,飘向天际。 火德一百一十年,夏至。 犬戎残部趁宗周大旱,再次寇边。 姬壬臣率军亲征,行至陈仓道时,忽见塬上赤巾如浪,乡兵们列成 “火德八阵”,铁犁车与弩机在阳光下组成赤色壁垒。 “陛下,” 火衡指着阵前的老者,“那是晁公遗孤,年逾八旬仍愿为前驱。” 顷王望见老者腰间的玉珏,与姬友的遗物分毫不差,心中震撼。 他抽出镇周剑,剑身上 “克商” 二字与老者铁犁铧上的刻纹交相辉映。 “杀!” 顷王怒吼,火德八阵如活物般涌动,铁犁翻起的泥土混着犬戎骑兵的鲜血,宛如当年晁错在陈仓道的绝杀。 战罢,犬戎可汗(草原部落首领已出现可汗一词)跪降,望着塬上的赤色旗帜,颤抖着献上狼头图腾:“火德不可灭,周人不可辱。” 顷王踏过狼头旗,将火德玉佩挂在可汗颈间:“非周人不可辱,是耕战不可辱。” 他指向远处的屯田堡垒,“若愿归附,每堡可赐铁犁百具,粟种千石。” 火德一百年一十五年,秋分。 顷王站在狼居胥山的火德碑前,新刻的 “犬戎归附” 铭文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耕者不死,火德永存。” 他知道,这是百姓对晁错的告慰。 暮年的顷王在太学讲学时,曾指着晁错的画像问学子:“何为火德?” 一名西羌学子起身,颈间挂着铁犁吊坠:“是铁犁下的沃土,是赤巾中的信义,是胡汉同耕的麦田。” 顷王笑了,目光掠过太学外的屯田区,那里的赤巾乡兵正与西羌农夫共庆丰收。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指尖触到晁错当年刻下的 “耕” 字,忽然明白 —— 所谓火德,从来不是天上的星,而是人间的烟火,是千万人握在手中的铁犁,是无论多少代人,都不会熄灭的希望。 “记住,” 他对学子们道,“火德不在天,在人。。。” ———————— 作者问个事,后天开启新任务,各位读者大佬有什么想看的历史任务和历史人物请多多留言,留言就写! 第133章 传火德 西周火德三百年,清明。 镐京的清明雨上如丝如缕,打湿了晁错墓前的赤巾。 一位身着素色深衣的少年跪在碑前,手中捧着新麦酿成的酒,酒液顺着碑刻的 “耕者” 二字蜿蜒而下,宛如泪痕。 “吾祖,” 少年回想着姬友晁错共祖的祖训,叩首道,“玄孙姬丑今日入太学,特来禀告。”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那是家族世代相传的信物,父亲郑哀公姬易传给了他,刃口处还刻着晁错的私印。 太学的钟鼓声中,姬丑踏入讲堂,迎面便是晁错的巨幅画像,赤巾飞扬,铁犁指天。 授课博士举起青铜犁铧,阳光透过窗棂,在铧面上投出 “耕战” 二字的阴影: “此乃晁公亲铸之犁,至今已传三百余载,犁尖犹利。” 课间,一名东夷学子指着画像问:“晁公为何被称为‘火德之祖’?” 姬丑起身,声音清亮:“因他以铁犁为刃,耕破旧制;以赤巾为旗,聚民心为火。非神非圣,乃以血肉之躯铸国之基。” 他解开衣襟,露出颈间的赤巾碎片 —— 那是母亲临终前缝入的遗物。。。 火德三百零五年,大暑。 西域莎车国叛周,阻断丝绸之路。 时任西域都护的火衡后人火昱,正在指导胡汉学子演练火德八阵。 火昱的手指在玉珏上摩挲,那是火家世代相传的信物,温润的触感里仿佛凝着先祖火衡的体温。 胡汉学子们列阵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的思绪,十八名匈奴少年与二十七个汉家儿郎正踩着相同的节拍变换阵型。 赤红的头巾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晁错在《屯田策》里描绘的 \"胡汉同袍\" 图景。 他忽然听见右前方楼兰少年的步伐略乱,抬手便是三枚竹箭精准点在对方足踝穴位。 \"步不稳则阵不坚,当年狼瞫将军屯田湟中,可是连耕牛都能踏准战阵节拍的。\" 少年赧然一笑,揉着发麻的小腿归位时,眼中已多了几分对这位汉人都护的敬服。 突然斥候急报莎车国的消息,火昱摸出腰间的玉珏,姬友与晁错的影像在脑海中重叠,忽然拔剑出鞘:“传我命令,征发屯田兵,三十日内必达莎车。” 莎车城下的热风卷着细沙掠过甲胄,火昱的玄色战袍上绣着的铁犁狼头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敌方象兵肩上的青铜战塔,掌心的汗渍在剑柄上印出深痕 —— 那是姬友当年赠予晁错之剑,剑鞘上的云雷纹里还嵌着前人带回的月氏陨铁。 当第一辆铁犁车吱呀驶出时,他注意到驾车的竟是前些时日还在渠犁屯田的老胡商,灰白的胡须间沾着未及擦净的麦秸,握缰绳的手却稳如铁铸。 \"哞 ——\" 牛群被火油浸透的尾巴突然燃起。 惊惶的嘶鸣中,火昱看见最前排的犍牛眼角还挂着晨露,却已驮着绑满倒刺的犁铧冲向象群,牛蹄踏过的沙地上,深深浅浅的蹄印与车辙竟暗合《禹贡》里的河渠走向。 莎车王攥紧腰间的青玉弯刀,望向越来越近的火牛阵心中不安渐起。 他记得十年前随父朝觐周廷时,曾在长安太学见过晁错的后人弟子推演火德阵图,却不想今日在自家城下亲眼看见此阵。 受惊的战象甩动长鼻时,铁犁的倒刺已在象腿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宗周儿郎借着牛群冲撞的势头跃上象背,用匈奴人惯用的套马索绞住象奴脖颈,而匈奴屯田兵竟手持汉地刀枪砍向象鞍鞯革。 当火昱的将旗在尘雾中若隐若现时,莎车王终于看清旗角翻卷处,铁犁的犁尖正穿过狼头的双眼,那是当年晁错的屯田兵解决犬戎时留下的图腾。。。 莎车军大败,狼狈逃回城内。 是夜,军帐内的牛油烛噼啪作响。 火昱的指尖划过《西域屯田疏》末尾的朱砂批注,那是晁错临终前特意为火家添的 \"胡汉同耕,以犁为剑\" 八字。 莎车王遣使求和,莎车使者跪在中军大帐的羊毛毡前。 \"回去告诉你们王,\" 火昱忽然抽出腰间玉珏按在疏文之上。 \"这铁犁既能翻耕粟麦,也能犁开顽石。降则赐铁犁千具,战则犁铧饮血。\" 他说话时,帐外传来屯田兵修整农具的声响,周卒的夯土声混着西羌人调校缰绳的唿哨,在夏夜的凉风中织成一曲奇异的和鸣。 使者抬头时,正看见都护铠甲内侧绣着的细字:\"火氏子孙,当使西域无战事,犁铧有歌声\",那是用篆书与佉卢文双线绣就的祖训,在烛影里微微发亮。 火德三百一十年,冬至。 镐京的太庙举行 “火德续典”,新君周哀王姬去疾亲手将第十七具铁犁放入太庙密室,与晁错的初代铁犁并列。 铁犁上刻着每代君主的年号,最新的一具刻着 “哀” 字,刃口还沾着东郡新麦的泥土。 “陛下,” 太学博士呈上泛黄的《晁公手札》,“此乃晁公摄政第十年所书,言‘火德非一姓之德,乃天下之德’。” 姬去疾抚摸着手札上的血痕,忽然想起太学墙上的童谣:“晁公犁,万年基,耕者在,周室兴。” 他转头对博士道:“开太庙密室,让百姓瞻仰晁公遗物。” 消息传开,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赤巾汇成红色的河流。 一位老妇人捧着祖传的铁犁碎片,跪在晁错画像前:“先祖曾言,晁公犁过的地,连草都长得壮实。” 火德三百一十五年,春分。 一支神秘商队从东海而来,首领呈上青铜鼎,鼎身刻着 “火德永昌” 四字,与晁错时期的铭文如出一辙。 姬去疾震惊地发现,鼎内竟藏着一卷《耕战秘录》,开篇便是晁错的手迹:“凡日月所照,皆当有耕者。” 商队首领褪去胡服,露出内衬的赤巾:“吾祖乃晁公亲卫,当年随其屯田河西,后远渡东海,传火德于蛮夷。” 是夜,姬去疾在密室中对着晁错的铁犁焚香,忽然明白 —— 所谓火德,早已超越宗周的疆域,成为文明的火种,在更广阔的天地间生根发芽。 火德三百二十年,暮春。 郑共公姬丑站在太学的讲台上,望着台下胡汉学子混杂的面孔,举起一尊铁犁模型:“此犁名为‘晁公’,乃用陈仓道的陨铁所铸,象征着 ——” “耕战一体,胡汉同辉!” 学子们齐声答道,声音穿透窗棂,惊起檐角的春燕。 姬丑望向窗外,远处的屯田区里,赤巾与胡族的羊皮帽在风中交织,铁犁翻动泥土的声音,宛如千年未歇的心跳。 他摸出怀中的玉珏,珏面上的 “耕” 字已被磨得温润,却依然清晰如昨。 历史的书页翻过,晁错的名字早已刻入文明的基石。 他不是神,而是千万耕者的缩影,是火德信仰的具象。 当后人在《周礼》注疏中读到 “铁犁开阡陌,赤巾聚民心” 时,总会想起那个在陈仓道上挥犁的身影,想起他用一生书写的答案 —— 真正的天命,不在星辰,而在百姓手中的铁犁,在世代传承的耕战之志。。。 第134章 星火 宗周火德五百年,赧王姬延继位,是为宗周末代帝王。 此时距晁错摄政已逾五百年,镐京的赤巾虽仍在风中飘扬,却难掩王畿内忧外患 —— 贵族私田复辟乱象再起,诸侯王诸部蠢蠢欲动,而赧王竟效仿先祖,在骊山修建新鹿台,广征民力。 “陛下,” 太学博士火裔跪在鹿台工地前,手中抱着晁错的《均田策》残卷。 “当年晁公明令禁止贵族逾制,如今鹿台之役征调农夫十万,等同毁弃火德根基!” 赧王挥鞭指向正在搬运巨石的赤巾乡兵:“火德?不过是耕夫愚信!寡人乃天子,天命在身,何须靠铁犁求丰年?” 他袖口的玄色狐裘扫过博士肩头,露出里面绣着早已消失的犬戎狼头纹样 —— 这是与西羌叛部暗通的信物。 火裔震惊抬头,忽见赧王腰间悬挂的不再是火德玉佩,而是一枚狼头金饰。 他想起太学秘阁中的记载:“当火德衰微,必有妖孽附于君身。” 是夜,鹿台的篝火映红半边天。 赧王与西羌叛部首领饮酒作乐,殿外忽然传来童谣:“檿弧箕服,实亡周国;赤巾已旧,铁犁生锈。” 这熟悉的词句让赧王皱眉,却被酒香冲淡了警惕。 火德五百二十一年,霜降。 死灰复燃的犬戎与西羌联军二十万犯境,直逼镐京。 赧王登上鹿台,望着远处如黑云压境的敌军,忽然想起太学墙上的晁错画像,心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转身问身旁的虢石父后裔虢德叔:“当年晁公如何退敌?” 佞臣虢德叔献上狼头酒樽,酒液中泛着妖异的绿色:“陛下,晁错不过是个耕夫,如今我有西羌神酒,可通鬼神。” 与此同时,火裔在司徒府旧址集结旧部,手中高举晁错的铁犁模型:“当年晁公以铁犁为剑,今日我等以耕具为兵!” 他身后的乡兵们举起锈迹斑斑的铁犁,赤巾虽破旧,却依然鲜红如血。 “列阵!” 火裔挥旗,乡兵们勉强组成残缺的火德八阵,却因久未训练而漏洞百出。 犬戎骑兵趁机突击,铁犁车尚未启动,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火德完了。” 火裔跪倒在晁错墓前,望着被践踏的麦田,忽然想起祖训:“火德非器物,乃人心。” 他扯下颈间的赤巾,裹在铁犁铧上,大吼着冲向敌阵,“至少让他们记住,耕者不可辱!” 是夜,镐京破城。 赧王在鹿台被犬戎可汗擒获,却见对方腰间挂着晁错的火德玉佩 —— 那是数百年前先王赐予归附者的信物。 “你可知,” 可汗扯下赧王的冠冕,“我之祖宗曾跪降于晁公铁犁之下,今日却因你毁弃火德,不得不取你首级。” 赧王望着鹿台外的熊熊烈火,忽然看见火光中浮现晁错的身影,铁犁划开黑暗,赤巾化为燎原之火。 他终于领悟,所谓天命,从来不是鹿台的金石,而是百姓手中的铁犁。 火德五百二十一年,西周亡。。。 时间回溯五十年,秦国。 陈仓道旁的废垒中,一群难民正在开垦荒地。 为首的老者取出半块铁犁铧,上面 “晁” 字铭文虽已模糊,却依然可辨。 “当年我曾祖说,” 老者将铁犁插入土中,“晁公的犁头能碎金石,咱们的血能肥麦田。” 难民们默不作声,用破布裹住手臂,权当赤巾,在废墟上播下粟种。 秦孝公时期,商鞅在咸阳颁布《垦草令》,其 “耕战” 之策与晁错遗训如出一辙。当秦国锐士列阵时,有人发现他们的甲胄内衬皆为赤色,暗合火德遗风。 而在咸阳太学,学子们偷偷传抄《晁公旧典》,其中 “兵农合一” 四字被朱砂圈注百遍。 及至秦皇横扫六合,天下一统,始皇帝继承宗周火德,秦朝延续为水德。。。 汉高祖五年,萧何入咸阳,于秦宫府库中发现铁犁铸模与赤巾形制图。 他轻抚铸模上的 “耕战” 二字,对刘邦道:“此乃宗周火德之根,不可废。” 于是,汉代发展了五德始终论,与宗周一样均为火德。 “重农抑商” 国策奠基,每郡设 “耕战都尉”,其官署门前必立铁犁,以示不忘耕战之根本。 汉武帝时期,霍去病西征匈奴,在狼居胥山又一次刻石记功,一旁晁错的石文中隐约可见 “火德” 二字。 随军的农官展开晁错的《西域屯田图》,在河西走廊开垦出万顷良田,每块界碑旁必种赤柳,春风吹过,柳枝摇曳如赤巾。 时光流转,赤眉起义,东汉。 晁错的铁犁早已锈迹斑斑,却被供奉在洛阳太学的 “先农祠” 中。 每当灾年,百姓总会想起那个 “耕者晁错” 的传说,自发组成 “赤巾社”,带着铁犁迁徙开荒,所到之处,必有丰年。 而在汉末三国的历史夹缝中,《晁公遗训》的残页始终在民间流传,最后一页写着:“火德者,生生不息之道也。犁可断,血可流,耕者之心不可灭。” 这字迹历经千年风雨,却依然清晰如昨,宛如文明的火种,在岁月长河中默默燃烧,等待着下一个躬耕者的到来。。。 第135章 重提《削藩策》 当晁错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汉景帝二年(景帝前元二年),他上疏《削藩策》之时。 铜漏滴答声在空旷的殿内格外清晰,晁错盯着案头新制的竹简,指腹摩挲着青黄竹节间未削尽的毛刺。 殿外廊下的朱红立柱上,蟠螭纹在牛油烛火里明明灭灭,恍惚间与前世刑场的血色重叠 —— 那柄腰斩的铜钺此刻正以另一种形态悬在他头顶,寒光来自未央宫梁上的鎏金蟠龙藻井。 “太常寺呈上来的《淮南王贡金录》,爱卿可曾看过?” 汉景帝刘启的声音打断了晁错的思绪。 帝王玄色深衣上的山纹刺绣随动作起伏,腰间玉具剑的琫饰轻轻磕在御案边缘,发出清越声响。 晁错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正是此时此刻,他呈上力主削藩的奏疏在明年冬季被七王当作清君侧的借口。 此刻他的脏腑还残留着他在宗周病逝前的冷硬触感,他却依然如故的继续发声,却也听到自己的声音依然沉稳如淬过火的青铜。 “陛下,臣昨夜详查了近三年诸侯贡金成色,胶东、淄川二王所献金斤两不足三成,楚国更有掺杂铅锡之嫌。” 案上琉璃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汉景帝瞳孔里掠过一丝锐芒。 这位正值盛年的帝王忽然起身,玄色广袖扫过案头堆积的简牍,手指却轻轻按上晁错肩头。 “朕闻齐地流传歌谣,‘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爱卿说,朕该如何容这些兄弟?” 晁错喉间一紧,脑海中浮现的,正是景帝在七王叛乱提出“请诛晁错,以清君侧”时腰斩了他。 此刻这双按在他肩头的手,也曾在未央宫前殿接过他的血书。 他缓缓抬头,看见帝王眉峰间凝着少年时随周亚夫征战的霜雪,突然福至心灵般叩首在地。 “陛下若信臣,当趁诸侯羽翼未丰时收其支郡、夺其治权。若有异动 ——” 他顿了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陛下坐镇中枢,臣愿提剑为陛下前驱,纵死无悔。” 此刻,他已厘清形势,在景帝的治理下,大汉已国富兵壮,完全有能力反手平定七国之乱,况且经历了宗周耕战的锤炼,当然就不会再建议汉景帝御驾亲征而自己留守京城这步臭棋啦。 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穿廊风,将丹陛外的铜龟衔珠灯吹得明灭不定。 汉景帝背过身去,晁错看见他腰间玉佩上的双螭纹在暗影里绞成一团,恰似此刻朝堂下暗涌的波谲云诡。 良久,帝王才沉声道:“明日朝会,着周亚夫为太尉,窦婴为大将军,栾布、郦寄等人各领北军五校。至于爱卿 ——” 景帝转身时袖中落下一卷帛书,正是晁错昨夜加急赶制的《削藩策》,“朕要你总领削藩诸事,与太尉共掌节钺,按你所说,为平叛未雨绸缪。。。” 景帝三年(景帝前元三年),削藩后七国叛乱,北军演武场。 周亚夫的玄甲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这位治军严苛的老将正用铁鞭敲击着演练阵型的士兵甲胄。 “方阵最忌两翼虚空!当年细柳营 ——” 他忽然顿住,抬眼看见晁错在亲兵簇拥下走来,铁鞭重重磕在身旁旗杆上,惊起一群檐下寒雀。 “太尉别来无恙。” 晁错伸手按住腰间剑柄,前世他从未真正与这位名将并肩,此刻却要共赴沙场。 周亚夫下颌绷成冷硬的线,眼角刀疤随眉峰微动:“御史大夫今日不坐西省批奏疏,倒来北军看士卒操演?” “明日就要出兵,某岂敢偷闲?” 晁错目光扫过演武场中央的沙盘,吴楚之地的地形被木屑标出,梁国所在的商丘用朱砂圈得通红。 “太尉可知,当年吴王濞在豫章采铜铸钱,在东海煮盐聚财,其兵甲之利不下关中?” 周亚夫忽然蹲下身,用铁鞭尖挑起一撮沙土:“土色泛白,此乃梁国棘壁一带的盐碱地。” 他抬眼时目光如隼,“吴楚若东进,必先破梁。而梁王 ——” 他指尖敲了敲沙盘上的 “梁” 字,“是陛下亲弟,必死守睢阳。” 晁错心中一凛,周亚夫乃世之名将,此刻听他亲口道出平乱方针,只觉得他将因势利导发挥至极,用梁王为饵拖垮吴楚联军,可谓神机妙算。 正欲再言,忽闻演武场入口传来马蹄声,窦婴的火红色披风在晨雾中猎猎翻飞,腰间酒葫芦随着坐骑颠簸轻晃。 “妙啊!太尉这招‘以梁为鼎,烹煮叛军’,当浮一大白!” 周亚夫皱眉避开窦婴递来的酒葫芦:“大将军醉了?此等军机岂可戏言?” 窦婴却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滴在锁子甲上。 “非是戏言,某昨日见陛下时,已请命督运敖仓粮草。待吴楚在梁国城下撞得头破血流,太尉只需断其粮道 ——” 他突然甩袖指向东方,“管教刘濞那老贼哭着往丹徒跑!” 晁错凝视着窦婴泛红的眼角,想起此人以前在景帝还是太子时醉酒对太后说兄终弟及时(窦太后很疼爱景帝的弟弟梁王刘武的),说出“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惹得窦太后不喜。 不过,是金子就会发光,窦婴终不似以前那样如像他一样莽撞,终于被任命为大将军。 或许他的结局能变好也说不定,至少这次,他的父亲没有再因削藩而服毒自尽。 晁错思索间,晨雾渐散,演武场的士卒们已列成整齐的雁翎阵,阳光掠过他们青铜戈矛的尖端,在三人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三日后,急报传入长安:吴楚联军二十万破棘壁,梁王刘武遣使八百里加急求援,信中血字未干。 晁错握着军报的手青筋暴起,案头《削藩策》的竹简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子时三刻,正是周亚夫约定的出兵时刻。 他坐镇后军,摸出怀中汉景帝亲赐的节杖,玉质杖首还带着帝王掌心的温热,忽然听见帐外传来甲胄轻响。 “御史大夫,太尉军已出武关。” 亲卫呈上玄色战袍,衣甲上的错金云纹在烛火下流转。 “窦大将军的粮草队申时已过成皋,栾布将军的骑兵正在绕行齐国边境。” 晁错缓缓披上战袍,当最后一枚肩甲扣合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晃了晃头,似是将脑海中的不快驱散,他按上剑柄,大步走向帐外,夜空中北斗七星明亮如刀,正指向东南方那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土地。 后军的钟鼓声突然轰鸣,惊起营帐前的栖鸟。 晁错在营门前翻身上马,瞥见前方密林处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恍若看见未来战场上的战阵交织。 他握紧缰绳,策马刺入夜色,身后亲卫们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疆场,惊起的尘埃里,七国之乱的序幕正缓缓拉开。。。 第136章 睢阳攻防 梁国睢阳城下,护城河已被鲜血染成赭色。 梁王刘武扶着女墙的堞口,恨恨发声。 城下吴楚联军的楼车又一次逼近,牛皮蒙就的车厢里传出令人牙酸的木轮碾地声,与城头梆子手的计数声混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在刮擦人的神经。 “报 —— 棘壁失守!守将公孙诡殉国!” 斥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跌跌撞撞扑倒在梁王脚边。 刘武腰间玉具剑 “呛啷” 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眼角皱纹更深:“传本王令,张羽将军领飞虎军守南门,韩安国将军镇北门,宫眷全部迁入内城,敢言退者,斩!” 他忽然转身,看见贴身内侍举着烛台站在身后,光晕将他投在城墙上的影子扯得老长,形如困兽。 远处传来楼车撞击城门的闷响,刘武摸出怀中汉景帝亲赐的鎏金虎符,指尖摩挲着符上 “如朕亲临” 四字。 刘武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未央宫,皇兄把这枚虎符按在他掌心时说的话:“刘启若负吾弟刘武,天地共鉴。” 城南门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喊杀声。 张羽的银色头盔在乱军中起伏,手中丈二马槊扫倒三名试图登城的吴兵。 他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浑然不觉,劈手夺过身旁士兵的弩机,对准楼车上的指挥旗便是一箭。 青铜箭镞穿透旗手咽喉的瞬间,楼车顶部的战旗轰然倒塌,城下叛军发出一阵沮丧的嚎叫。 “将军,弩箭只剩三成了!” 偏将抱着箭匣冲过来,话音未落,一支流矢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城墙上撞出一溜火星。 张羽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忽然露出狠厉笑意:“取本将的铁胎弓来。” 当那张需要三石之力才能拉开的硬弓在他手中绷紧时,城下正在指挥填壕的吴将周丘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弦响如惊雷,铁箭破空而至,竟将周丘的帅旗连旗带杆射穿,牢牢钉在三丈外的土堆上。 叛军阵脚顿时大乱,张羽趁机挥刀下令:“滚木礌石,放!” 早已待命的梁军掀开城墙上的盖板,浸过桐油的巨石裹着熊熊燃烧的麻布倾泻而下,护城河上的浮桥瞬间被砸出几个大洞,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北门方向传来战鼓急响。 韩安国披着犀牛皮甲,手持长柄斧站在瓮城中央,听着城外叛军的撞门声数到第三十七下时,忽然挥手示意:“开城门。” 副将瞪大眼睛:“将军!叛军破城在即 ——” 韩安国却将斧头重重剁在地上:“本将自有计较。” 随着吊桥缓缓落下,厚重的城门吱呀开启一条缝,城外吴兵见状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前排士兵的矛头甚至已经戳进了门缝。 就在此时,韩安国突然举手,城楼上的连弩同时发射,密集的箭雨如暴雨般倾泻在门洞瓮城内。 冲在最前面的吴兵被射成刺猬,尸体瞬间堵住了城门缝隙。 韩安国冷笑一声:“抬火油来。” 当数十桶火油从城头浇下,顺着尸体堆流到城外时,他抽出腰间火折子掷下,刹那间城门处腾起冲天火墙,烤得叛军前排士兵的盔甲都变了形。 “报 —— 朝廷援军到了吗?” 梁王的声音里已带了几分颤抖,他望着东南方的天空,仿佛能看见长安方向的烽火。 内侍刚要开口,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却不是汉军的旗号,而是吴楚联军的 “吴” 字大旗在风中翻卷。 “不好!是广陵王刘胥的骑兵!” 了望手的喊声让城上众人脸色剧变。 梁王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校尉,只见烟尘中数千骑兵如黑色浪潮般涌来,马蹄踏碎的不仅是田间的麦苗,还有梁军最后的心理防线。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从北门方向疾驰而来,骑士胸前的 “汉” 字徽章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梁王殿下!” 骑士甩镫下马,膝盖砸在满是血污的城墙上。 “太尉周亚夫已出武关,不日便到雒阳!晁御史大夫亲率三万北军,正绕道陈留而来!” 梁王猛然抓住骑士的肩膀:“此话当真?” 骑士抬头,脸上还沾着长途奔袭的尘土:“末将以性命担保!太尉命末将转告殿下:‘但死守十日,必破贼兵。’” 刘武忽然松开手,转身从内侍手中接过酒樽,仰头将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城下如蚁的叛军,忽然露出狰狞笑意:“传本王令,将后宫所藏金器全部熔了,铸成金饼。明日城上设擂台,斩一贼首,赏黄金百斤!” 城下,吴王刘濞的王帐内。 “大王,睢阳久攻不下,我军粮草只够七日了。” 丞相田禄伯跪坐在毡毯上,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梁国地界,“不如分兵三万,由末将率领走颍川,直取洛阳 ——” “放屁!” 刘濞猛然挥袖扫落案上酒盏,浓稠的酒液在羊皮舆图上洇开一片暗黄。 “当年文帝时,周亚夫在细柳营如何治军?你那三万人马敢绕到雒阳?只怕还没出颍川,就被汉军包饺子了!”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一名浑身血污的斥候被扔进帐内:“报、报大王,周亚夫的军队已过函谷关,旗号上写着‘汉太尉’!” 刘濞瞳孔骤缩,手中玉爵 “当啷” 坠地,在寂静的帐中激起回音。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代国边境初见周亚夫时,那员小将眼中的冷光,竟与此刻帐外的暮色一般森寒。 “传本王令,全军压上!明日若不攻破睢阳,就拿你们的人头祭旗!” 刘濞用全力抓起案上的青铜剑,剑鞘上的蟠虺纹硌得掌心生疼。 帐外的风卷着沙粒扑进来,他看见自己映在帐幕上的影子正在剧烈颤抖,恍惚间竟与当年在沛宫陪刘邦饮酒时的少年身影重叠。 那时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沛侯,却怎么也想不到,四十年后会在这小小的睢阳城下,被自己的两个侄子——和自己有杀子之仇的大汉棋圣刘启,还有城头之上他的弟弟刘武逼入了绝境。 深夜,睢阳城头。 韩安国靠在堞口,望着叛军营地的篝火出神。 张羽拖着染血的战袍走来,往他身边一坐:“听说朝廷派了那个姓晁的御史大夫来?当年在济南国,我还见过他审案呢,文绉绉的,能打仗?” 韩安国摸出腰间皮囊,灌了口冷酒:“你当太尉是吃素的?那晁错敢在陛下面前立军令状,必有过人之处。再说了 ——” 他转头看向东方,那里有一颗流星划破夜空,“你没听见今天斥候说的?晁御史绕道陈留,那里可是吴楚粮道的软肋。” 张羽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疲惫:“管他软肋硬肋,只要能破了这围城,老子就算被剁成肉酱也值了。”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北斗,斗柄正指向南斗六星,忽然伸手在城墙上刻下一道深痕,“今日是初七,等月轮圆满时,老子要在睢阳城头喝庆功酒。” 韩安国没有说话,只是将酒囊递给张羽。 两人沉默地坐着,听着城下叛军偶尔传来的喝骂声,看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远处,周亚夫的军队正在夜色中疾行,马蹄声惊起一群栖息在芦苇荡中的白鹭,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黎明,翅膀下的霜露,悄然落在汉军将士的甲胄上,宛如钢铁之上闪烁的星辰。 睢阳的战火仍在燃烧,而决定七国命运的棋局,争斗正酣。。。 第137章 七国初定 昌邑城外的柳林里,周亚夫的帅帐中弥漫着刺鼻的艾草味。 老将用竹筷拨弄着沙盘上的糙米,每一粒都代表着吴楚联军的营寨。 当筷子停在泗水入淮口的位置时,他忽然抬头,目光透过帐缝落在东南方的天际线上 —— 那里,栾布的轻骑正在执行一项致命的任务。 “太尉,斥候回报,吴楚运粮队已过淮阴。” 校尉呈上的舆图边角还沾着露水,“按行程,明日申时将抵达泗水渡口。” 周亚夫哼了一声,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传我将令,命李沮率三千弩手埋伏于盱眙山坳,待粮队过半,先断后军,再击前队。” 他忽然抓起一把糙米撒在 “梁国” 位置,“记住,只截粮,不杀敌,要让刘濞知道粮道已断,却猜不透我军虚实。” 与此同时,晁错的中军帐设在陈留郡的废祠里。 案头的烛台上插着七支蜡烛,每灭一支便代表一路叛军受挫。 此刻只剩两支尚在燃烧,分别代表齐地与赵地。他捏着栾布从齐地送来的密报,纸上 “临淄城守将缯贺死战” 八字被指痕压得发皱,忽然听见帐外传来马蹄声,窦婴的火红旗角率先撞入眼帘。 “好消息!” 窦婴甩下披风,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 “某亲自督运的敖仓粮草已过成皋,周太尉派来接应的骑兵也到了睢阳外围。不过 ——” 他忽然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梁王又派密使来了,说睢阳城内辎重粮草几近断绝,若再无援兵,怕是。。。” 晁错的指尖停在地图上的 “昌邑” 二字,想起三日前周亚夫送来的密信:“坚壁清野,待其自乱。” 他深吸一口气,取过案头的狼毫,在梁王的求救信上批下八个字:“再守三日,破贼在即。” 墨汁未干,他忽然抬头看向窦婴:“大将军可愿亲率两千轻骑,绕道亢父故道,虚张声势?” 窦婴挑眉一笑,酒葫芦在手中转了个圈:“正合我意!某这就去让士兵多带战鼓,走到哪儿敲到哪儿,管教刘濞那老贼以为汉军主力到了!” 他转身时披风扫过烛台,火苗猛地蹿高,将晁错投在帐幕上的影子映得宛如战神。 睢阳城内,梁王刘武正在检视最后的辎重。 内库的铜灯已经拆了一半, 另一半融了的铜水在陶盆里泛着暗红光泽。 他用剑尖挑起一块尚未凝固的铜块,忽然听见城头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 不是敌军破城,而是东方天际出现了汉军的玄色旗帜。 “是晁御史的旗号!” 张羽踉跄着从女墙上爬下来,盔甲上的血渍已变成暗紫色。 “还有窦大将军的火红旗!他们... 他们真的来了!” 梁王手中的铜块 “当啷” 坠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 他忽然想起皇兄即位那年,曾在未央宫前殿对他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此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曲折的痕迹。。。 却说吴楚联军大营,吴王刘濞正对着一碗冷粥皱眉。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田禄伯踉跄着撞进来,头发散乱,衣甲上沾满草屑。 “大王!泗水粮道被劫了!押运官说汉军。。。汉军全是黑衣弩手,见人就射,粮食全都被烧了!” 刘濞手中的玉碗 “砰” 地砸在地上,粥汁溅上他绣着龙纹的靴面。 他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那只乌鸦,正叼着自己的冠冕飞向西方。 喉间陡然泛起腥甜,他强撑着站起身,却听见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 —— 士兵们发现营中存粮仅够一日,正在争抢最后一点粟米。 “传本王令,全军向周亚夫大营发动总攻!” 刘濞拔出佩剑,剑刃在晨光中泛起青芒。 “胜则取雒阳,败则。。。败则退保丹徒。”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丹徒的东越盟友早已首鼠两端,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亚夫站在营门内,看着地平线上升起的尘雾。 当叛军前锋距离营寨还有三里时,他忽然举起令旗,身后千张强弩同时绷紧。“放!” 随着令旗挥下,箭雨如黑云压城,吴楚联军前排的盾牌手顿时被钉在地上,盾阵出现第一道裂痕。 “吹角,让李广大开营门。” 周亚夫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当牛角号响起时,李广率领的三千骑兵如利剑般从侧后方杀出,直插叛军左翼。 刘濞在中军帐望见这一幕,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 当年在白登山,匈奴骑兵也是这样从侧翼撕裂汉军阵型。 “大王,汉军有埋伏!” 田禄伯的喊声被马蹄声吞没。 刘濞看着自己的军队像被开水浇过的蚁群般混乱,忽然想起晁错的《削藩策》里写过:“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此刻他终于明白,晁错用那支笔写就此策论时,已做好了武力弹压他们这些藩王的准备。 子夜时分,晁错站在睢阳城头,看着周亚夫的帅旗缓缓升起。 城下一具具叛军尸体被火把照亮,吴楚联军的营寨已变成一片废墟。 他摸出怀中的玉珏,那是汉景帝登基时赐给他的,珏上 “忠” 字刻痕此刻硌着掌心,竟比前世腰斩时的疼痛更清晰。 “御史大夫,吴王已逃至丹徒。” 周亚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将盔甲未卸,却难掩眼中疲惫,“栾布在齐地大破三王,郦寄水淹邯郸,赵王自杀。七国之乱,已初平矣。” 晁错转身,看见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睢阳的晨雾中,梁王刘武正带着张羽、韩安国走来。 梁王的衮服上沾满尘土,却仍不失贵胄气度,他对着晁错深深一揖:“若非先生运筹帷幄,梁国早已化为齑粉。” 晁错急忙还礼,目光扫过城墙上新刻的刀痕,忽然想起前世自己被腰斩前,曾在狱中写下:“诸侯强大,削之则反,不削亦反。” 而此次,他终于亲眼看见这句话成为现实,却不再是用血来书写。 三日后,长安未央宫。 汉景帝接过东越使者献上的吴王首级,青铜盘上的血迹还未凝固。 他转头看向阶下的晁错,目光落在其腰间未卸的佩剑上:“爱卿可知,朕昨夜梦见高祖皇帝,他说‘安刘氏天下者,晁错也’。” 晁错叩首在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陛下,七国虽平,但诸侯仍有治权。愿陛下趁此良机,收其支郡,夺其铸币权,使诸侯‘虽有国土,如郡县矣’。” 殿外忽然响起钟鼓之声,三十六名黄门郎鱼贯而入,捧着新制的《削藩策》竹简。 汉景帝站起身,玄色龙袍在阳光中泛起金斑,他伸手扶起晁错,指尖掠过其肩甲上的伤痕:“朕准卿所奏。从今日起,爱卿兼领中尉,总掌天下兵事。” 晁错抬头,看见殿梁上的蟠龙藻井,与前世刑场的铜钺终于重叠又分开。 阳光穿过殿门,在他脚下投出长长的影子,那影子不再是待斩的罪臣,而是持剑的忠臣。 他知道,这一世的棋盘,他终于下对了第一步,也将继续下完这盘巩固汉室江山的大棋。 未央宫的风掠过殿角的铜铃,发出清越声响。 晁错手按剑柄,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七国反,忠臣出,晁公剑,定乾坤。。。” 他忽然轻笑,原来历史的轨迹虽可改变,民心向背却始终如一。 而他晁错,终于不再是 “忠而被诛”,而是成为了真正力挽狂澜的社稷之臣。。。 第138章 晁错授课 景帝三年(景帝前元三年),春。 长安的柳花如雪般扑在未央宫的朱漆门上。 晁错站在丹陛上,看着阶下诸侯们鱼贯而入的身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七国之乱初起时,这些人还在各自封地里磨刀霍霍。 如今他们的衣饰虽仍华丽,腰间却再无象征治权的玉具剑,唯有金丝绣成的茱萸纹在春风中轻轻颤动。 “宣胶东王刘雄渠、菑川王刘贤 ——” 黄门令的唱名声里带着刻意的冷硬。 两名诸侯王伏地叩首时,晁错注意到他们的冠冕比定制矮了三寸,正是去年新颁《诸侯仪制诏》的成果。 汉景帝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算筹,那是晁错特意进献的 “诸侯支郡统计筹”,每根算筹代表一个收归中央的郡国。 “诸位王叔皇兄,” 汉景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 “朕昨日翻阅《周礼》,见‘天子建国,诸侯立家’之语,忽然想起高祖皇帝分封子弟的本意。” 他顿了顿,算筹在掌心转出清脆的响声,“然方今天下初定,百姓需休养生息,诸侯治下多有苛政 —— 胶东王,你封国内的盐铁税为何比郡县高三倍?” 胶东王刘雄渠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陛下明鉴,臣、臣去年遭灾,不得已。。。” “遭灾?” 晁错忽然开口,手中竹简 “刷” 地展开。 “太常寺报来的《郡国岁贡录》记载,胶东国去年粟米贡金皆为上品,何来灾荒?” 他目光如刀扫过诸侯群,“某记得七国之乱时,胶东王曾与胶西王合兵攻临淄,箭楼上的‘胶东’大旗,某至今难忘。”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菑川王刘贤忽然伏地大哭:“陛下开恩!臣等已知错,愿献封国内三郡为朝廷屯田!” 晁错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朱砂印记,正是前日自己让人暗中传递的 “自请削郡免罪” 密信。 汉景帝放下算筹,与晁错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轻轻点头,示意火候已到。 “既然诸王知错,朕便依晁爱卿所奏,” 汉景帝抬手示意黄门郎捧上诏书,“着各诸侯王国即日起交出支郡治权,唯保留祖庙所在之郡。封国官吏悉由朝廷任免,赋税除宗庙用度外,余皆上缴太仓。” 他忽然提高声音,“梁王刘武忠勇可嘉,特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 然梁国新收的定陶、山阳二郡,仍需归中枢管辖。” 梁王刘武在诸侯中率先叩首:“皇兄圣明,臣弟愿为天下诸侯表率。” 他抬头时,晁错看见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 既有对保住王位的庆幸,亦有对失去治权的不甘。 但当梁王的目光扫过殿外持戟而立的北军士卒时,那丝不甘很快化作恭谨。 三日后,丞相府。 晁错展开新送来的舆图,七国之乱前的诸侯国疆域已被朱笔改得面目全非。 楚国虽保留,但新立的楚王不过是个年仅八岁的孩童,由朝廷派来的太傅 “辅政”。 他用朱砂笔在齐地画了个圈,那里新分封了景帝的十三子为诸侯王,正是贾谊 “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的延续。 “御史大夫,各郡国送来的官吏任免状已核完。” 属官呈上厚厚的竹简。 “胶东国相已换为长安令王吉,菑川国中尉由北军中郎将兼任。。。” 晁错随手翻了翻,目光停在 “赵国” 一栏:“赵王遂虽死,但赵氏宗族仍有封爵,传陛下旨意,今后赵国子弟不得担任二千石以上官职。” 窗外忽然传来击磬之声,是太常寺在演练新定的郊祀乐舞。 晁错走到廊下,看见远处宫墙上的罘罳投下整齐的阴影,宛如他亲手制定的郡县制版图。 前世他死于腰斩,血溅长安市时,百姓尚不知削藩为何物;今生他站在权力中枢,看着诸侯们从 “土皇帝” 变成领俸禄的贵胄,终于明白真正的改革从不靠一人之血,而需层层推进的铁腕与智慧。 秋七月,长安太学开学。 晁错亲自为博士们讲授《削藩策》,讲堂外的槐树下,太学生们正围着竹简争论 “诸侯相是否该用儒生”。 他站在讲台上,看见阳光穿过廊柱,在地面投下 “汉” 字砖雕的影子,忽然想起昨夜汉景帝的密诏 —— 明年元日,将颁布《左官律》《附益法》,进一步禁止诸侯私结宾客。 “昔吴王濞铸钱煮盐,以为能敌国;今诸侯唯得食租税,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反。” 晁错的声音在讲堂里回荡,“然治国如烹小鲜,需时时翻覆,处处用心。诸君切记:中央集权非一日之功,需以律法为刃,以制度为鞘,方能长治久安。” 散课后,一名太学生追上他:“夫子,若诸侯不服,又当如何?” 晁错转身,看见少年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不禁想起自己初入太学时的模样。 他伸手拂过廊下悬挂的编钟,清脆的响声里,七国之乱的烽火仿佛还在眼前。 “不服?周亚夫的北军屯驻荥阳,窦婴的粮草堆满敖仓,栾布的骑兵巡弋齐地 —— 当今天下,兵柄在陛下之手,粮草在陛下之手,官吏任免亦在陛下之手。” 他忽然轻笑,“纵有诸侯生异心,不过是釜底游鱼,翻不起大浪。” 暮色四合时,晁错回到府邸。 夫人亲自端来药羹,碗底沉着几片当归,正是他前世被腰斩前未能喝完的那味补药。 他接过碗,忽然听见前院传来孩童的笑声 —— 那是他新生的幼子,正在追逐一只流萤。 烛光摇曳中,夫人鬓角的白发清晰可见,他忽然放下碗,握住夫人的手:“今生,总算能陪你看完长安的春秋。” 是夜,晁错梦见未央宫的铜漏。 铜漏的水滴不再是前世的血色,而是清澈的甘露,一滴一滴,滴在刻满郡县名称的竹简上。 他看见自己的名字被刻在青史里,不再是 “晁错,颍川人,以削藩死”,而是 “晁错,定七国之乱,强汉家天下,功比萧曹”。 漏壶的阴影里,汉景帝与周亚夫、窦婴等人并排而立,他们的目光望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汉武帝的时代正掀开序幕,而推恩令的雏形,早已在他晁错的笔下成型。 铜漏滴答,晨雾渐起。 晁错在晨光中睁开眼,窗外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他摸出枕下的《削藩策》残卷,纸上 “强干弱枝” 四字被磨得发亮。 起身披上外袍时,他听见远处传来太学的晨钟声,那声音穿过长安的街巷,掠过收归中央的郡国,最终消失在辽阔的大汉疆域上。 至此,七国之乱的余波彻底平息,汉朝的中央集权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次,晁错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看着自己亲手改写的轨迹。 他从未逃避死亡,让生命在该燃烧的地方,燃起了永不熄灭的火光。 似乎,现在也该到了他学习留侯的时候了,传闻墨家外放灵子张子房助刘邦平定天下后,功成身退。。。 第139章 瓜步之战 “我竟然看到了晁错和周亚夫联手镇压七国之乱,大汉棋圣景帝这次没诛晁错,发挥了晁错的优势,中央集权的结果也更加好了一些,真的荣幸能有机会见证这段历史还有延续宗周国祚的那段历史呀!” 郗自信眼中泛着光,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虚拟键盘边缘,“系统大佬,快说说,宗周那火德碑上真刻着晁错的名字?他在两个时代都成了关键人物,这算不算的上‘双料救星’呀?” “宿主的形容词倒挺新鲜。” 机械女声带着很少见的卡顿感,竟像是在笑。 “宗周火德碑的铭文确实记载了晁错辅政事迹,还有帮助他的郑桓公姬友的事迹。”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 —— 现在在你们现实的西汉史料里,他的《削藩策》原本只有的几千字,已经在被改变的历史里面足足扩充到了一万两千字,多出来的部分全是关于屯田策‘兵农合一’的推演。” 郗自信挑眉:“这么说,我这召唤了一次晁错来完成任务,还连带着把要学习相关文学、学习相关历史的小朋友们给坑了?” “可以这么说。” 系统顿了顿,突然切换成说书腔调。 “想当年,晁错在宗周搞屯田时,顺手改良了十二种农具,其中‘火德犁’的图纸被周幽王藏在太庙,三百年后被商鞅在秦国府库翻出来,你说这事情巧是不巧?” “合着晁错这是顺道也给商鞅提前送了份大礼了?” 郗自信哑然失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说道。 “不过系统,你之前说晁错回到西汉,发挥自己的优势还有在宗周磨炼的本领,与大汉的周亚夫、窦婴、栾布、郦寄等人,梁国的刘武、张羽、韩安国等人配合默契,终于是亲自平定了七国之乱。” “嗯,没错。这次,汉景帝终于信任了他,没有再被腰斩了,他的宿命,也让他自己妥善解决了。”机械女声接过话头说道。 “还不是这次晁错没再躲后面,让汉景帝往前冲,他终于没有再犯让汉景帝御驾亲征的错,相应的,景帝也会舍得给他表现的机会的呀。” “那么,现在这个走向,该不会导致‘文景之治’比历史上那样还要繁华吧,”郗自信思索着说着,“这样不就能积累更多的财富了呀,后面的汉武帝刘彻肯定更加爽歪歪了呀!” “没错,宿主终于学会用蝴蝶效应思考了。” 机械女声带着鼓励意味。 “简单来说,宗周的耕战体系被晁错开发并实践出了成果,他回到西汉后,继续执行屯田耕种训练杀敌的策略了,再加上世之名将周亚夫他们的‘以梁为饵’战术,配合上铁犁车,直接把七国之乱从‘耗时三月’压缩到‘二月定鼎’了呀。” “哦,对了,再提一句吧,梁王刘武因为守城有功,后面就成了西汉宗室‘忠君模板’了呀,那位窦太后也就不好再提及‘兄终弟及’的想法了,后来武帝刘彻和他的卫皇后及嫁妆们的故事也更加轰轰烈烈了哟。” “总之这次结局都不错,先看看宿主这次的表现吧”,机械女声慢声细语的说道。 “恭喜宿主完成改变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宿命任务,增加了宗周的国祚,当然增加的国祚是东周的,春秋战国那些国家还在的,虽然宿主您没自己打通而且是召唤到晁错才完成的任务,但是表现的算是相当不错啦。 机械女声打趣着说道,“宿主做任务以来出现第二次没有死的情况,真是可喜可贺。” “系统大佬,怎么又来取笑我了呀,”郗自信抗议。 “行吧,打住了。那还是按老规矩,虽然宿主回归值不够,但是本系统还是让宿主回归现实继续去度假。”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走你。。。”机械女声的响起,郗自信只觉着另外一瓣屁股被踢了一脚,两眼一晃就回到了现实之中。。。 ———————————— 郗自信陪家人在汴梁旧址游览人文景观,沉浸体验了一次万岁山武侠城,半月转瞬即逝。 下一站安排去到了昌邑,逛了逛石湾花海等景点。 此时,他的智能手表悄然震动,新闻推送闪烁:“考古发现宗周‘火德碑’,碑文记载晁错协助幽王姬宫涅及平王姬宜臼延续宗周的事迹。。。” 又过了半个月,昌邑市博物馆,郗自信给他的孩子正讲着晁错与周亚夫等人通力合作平定七国之乱的故事,一家人走到了昌邑碑林展厅,亲眼看到了西汉在昌邑平乱的文物。 郗自信感慨万千。 他的妻子照旧给他递过来保温杯,郗自信接过来,看着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水面沉浮,识海里响起了久违的机械女声的声音:“这次可是一个月喽,宿主这次玩的开心吗,休假已经结束啦,该准备好迎接新任务了。” 同一时间,现实画面全部定格。 郗自信手臂自动的扶住了突然出现的“巨大键盘”,来到了浩瀚星河中。 “欢迎再次回到不留遗憾系统,亲爱的宿主”,机械女声随即在郗自信脑海中传来,“宿主可知‘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所描述的那段历史呀。” “这段历史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郗自信回答道。 “话说在南北朝时期,刘宋王朝开国皇帝武帝刘裕结束了东晋后北伐北魏取得不错的功绩但是病逝了。” “少帝刘义符即位后两年内游戏无度,最后由文帝刘义隆即位,刘义隆开创了元嘉之治后野心膨胀,在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想要学习他的父亲刘裕,仓促间进行北伐北魏,还妄想和霍去病那样打败匈奴然后到狼居胥山走一趟,最后的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北伐北魏无功而返。” “了解的还可以呀”,机械女声说道,“但是要补充一些内容的,帮助你后面做任务哟。” “当时刘义隆硬要北伐是有宿主说的原因的,因为其父宋武帝刘裕也曾北伐过更是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可以说刘裕的北伐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只可惜在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由于大后方不稳,促使他不得不放下一切班师回朝。虽然刘裕的北伐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是也收回了山东、河南大片领土。” “有这样的父亲珠玉在前,刘义隆开创元嘉之治后,肯定还想要在武功方面超过父亲,所以才要坚持北伐。” “还有,刘义隆并不是只进行了一次北伐哟,还是连续三次,但是没有一次取得成功。” “而且第二次北伐后,北魏的皇帝拓跋焘抓住机会组织反攻,直接打到了长江北岸的瓜埠山,与南京隔江而望,刘义隆在南京北望,仓皇北顾。后来拓跋焘退兵,摧毁了淮南一带城池,屠杀百姓,史载‘春燕归,巢于林木’——人死光了,房屋都没了,燕子只能巢于林木。” “所以说刘义隆的北伐不仅劳民伤财,还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从而也就成为了辛稼轩写的那首词的素材啦。。。” 第140章 御史中丞何承天 “那么,宿主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还是那句话,系统大佬,开始吧,看我力挽狂澜,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啦。” “好的,宿主的决心本系统已感觉到了”,机械女声介绍道,“本次任务宿主将随机穿越为当时南北朝范围内的人,任务目标为改变元嘉北伐的失败结局,避免刘宋王朝衰落的宿命历史,祝您好运。” ———————— “宿主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刘宋王朝建康宫含章殿,身份为刘宋御史中丞何承天,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元嘉二十三年三月廿七,建康宫含章殿内烛影摇红。 郗自信看着自己身着御史中丞的绯色朝服,腰间装饰的剑柄随呼吸轻晃,指腹摩挲着袖中《实边论》竹简的刻痕 —— 那是他昨夜亲手增补的批注,墨痕尚带松烟气息,这一瞬间已融合了何承天的全部记忆。 宋文帝刘义隆斜倚龙榻,黑色衮服上的日月星辰纹在烛火下泛着暗金光泽。 刘义隆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朕闻伪魏政权的拓跋那率兵掳我子民四千,牛六千,兖青冀三州几成丘墟。诸位爱卿,可有人能为朕解此心腹大患?” 殿中寂静如渊,唯有铜漏滴答声清晰可闻。 郗自信抬眼,见彭城太守王玄谟正捋着三绺美髯,指尖在广袖中轻叩,分明是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那绯衣老者越众而出,袍角扫过金砖发出沙沙轻响:“陛下,臣夜观天象,荧惑守心,此乃天命授陛下以武略!” “哦?” 文帝坐直身子,龙袍上的龙首刺绣随动作狰狞欲飞,“玄谟且道其详。” 王玄谟展袖作揖,广袖如流云般展开:“昔年卫霍北征,饮马瀚海;今我大宋带甲百万,正该效仿先贤,北伐魏虏!臣近日于彭城城头望北,见黄河如带,魏虏牧马之地,不过吾眼中一丘壑耳!” 郗自信忍不住轻嗤出声。 这王玄谟素以 “谈兵” 闻名,却从未有过实战经验,此刻却将北伐视作儿戏。 他踏前半步,竹简在掌心发出轻响:“王太守可知,卫霍之胜,非一日之功?汉武承文景之蓄,方敢言战。今我大宋 ——” “何中丞莫非惧战?” 王玄谟挑眉,目光扫过郗自信手中竹简。 “昔年高祖武皇帝却月阵破敌,何等雄威!今我水师可沿淮泗北上,陆师直取碻磝,此乃复高祖之荣光!” 郗自信按住腰间剑柄,捋顺思绪后娓娓道来:“彭城距碻磝千里,粮道绵长。若魏虏效仿当年石勒断粮之计,我军何以自处?” “何公此言差矣!” 王玄谟突然看向文帝,提高声音。 “臣已算定,魏军主力尽在长安,黄河沿线不过老弱残兵。我水师三日可抵滑台,陆师随后掩杀,必能一战功成!” 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舆图,“陛下请看,此乃黄河九策,水师营、却月阵皆已标注!” 文帝的目光被舆图吸引,指尖在 “滑台” 二字上停留:“玄谟以为,取滑台需几日?” “五日足矣!” 王玄谟掷地有声,“若得滑台,可筑城屯粮,作为北伐根基。届时河北义民必望风归附,陛下之威,可震碎胡虏肝胆!” 郗自信见文帝眼中泛起亮色,心知不妙。 他展开《实边论》,竹简在殿中划出一道弧线:“陛下,臣以为北伐需先固本。今青兖之民十室九空,若不屯田淮泗,内实青徐,使仓廪丰实,百姓知战,贸然北伐不过虚耗国力。” “御史中丞又来谈‘固本’!” 王玄谟嗤笑,“昔年匈奴犯境,李牧坚壁清野,结果如何?不过是避战畏敌!陛下春秋正盛,岂可学妇人之仁?” 郗自信直视王玄谟,声音陡然冷肃:“李牧避战,乃为蓄势。今王太守口出狂言,可知‘骄兵必败’四字?” 他转向文帝,语气稍缓,“陛下,臣之《实边论》有云:‘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分命方、召,总率虎旅’—— 此乃万全之策。” 文帝盯着郗自信手中竹简,沉默片刻:“承天,你且说说,这‘安边四策’究竟如何施行?” 郗自信心中一凛,知文帝虽未采纳,却仍有疑虑。他朗声道:“其一,移远就近,实内地以固根本。今青兖界首二万余户,可内徙至东莱、北海诸郡,此乃断魏虏资粮之道。” “迁民?” 王玄谟冷笑,“民性重迁,若激起民怨,谁担其责?” “今百姓新遭掳掠,余惧未息,” 郗自信针锋相对,“若晓以利害,迁于乐土,必如襁褓之儿随母而走。” 文帝微微颔首,郗自信见状继续道:“其二,浚复城隍,增阻防以御敌。古之城池虽颓,稍加修葺即可用。千人之城,可屯战兵二千,辅以老弱登陴,足当三万胡骑。” “纸上谈兵!” 王玄谟不耐挥手,“今魏虏铁骑如疾风骤雨,岂容我从容修城?” 郗自信不慌不忙:“其三,纂偶车牛,以耕器为兵械。千家之邑,可得牛车五百,参合钩连,可卫百姓,可运粮草,此乃兵农合一之道。” 殿中群臣窃窃私语,文帝目光闪动,似在权衡。 郗自信乘胜追击:“其四,计丁课仗,使民知战。千家出战士二千,各习其器,平时务农,战时为兵。数年之内,可蓄精卒十万,此乃李牧、严尤之遗策。” “十年?” 王玄谟终于按捺不住,“陛下正值盛年,若等十年,虏骑恐已饮马长江!” “王太守可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郗自信寸步不让,“昔勾践用此策而灭吴,今陛下若 ——” “够了!” 文帝突然抬手,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宝座之上的帝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在郗自信与王玄谟之间游移,“承天的安边策,朕会交尚书台议处。玄谟,你且将北伐方略写成奏疏,明日呈朕。” 郗自信心知文帝已倾向王玄谟,却仍不死心:“陛下,兵者,国之大事,岂可 ——” “退朝。” 文帝挥袖起身,龙袍扫过御案,《实边论》竹简被带得歪向一旁。 郗自信望着文帝离去的背影,听见王玄谟在身后轻笑,如针尖刺耳。。。 第141章 大厦将倾 元嘉二十三年九月初七,建康城秋雨如帘,含章殿的青铜兽首吐水口中,水流如注,砸在殿前石渠中溅起细碎水花。 郗自信站在丹陛之下,望着檐角垂下的雨串,指尖摩挲着《实边论》竹简的刻痕 —— 那是他昨夜在 “屯田策” 章节旁增补的勾践灭吴典故,墨迹被袖中暖炉烘得微卷。 宋文帝刘义隆身着常服,斜倚龙榻,手中握着王玄谟新呈的《黄河九策》,竹纸翻动声与雨声交织。 文帝忽然抬头,目光扫过郗自信腰间的御史中丞鱼符。 “承天,朕闻你曾在彭城治水利,可曾想过,若以水势为兵,能否助玄谟一臂之力?” 郗自信抬眼,见文帝眼底隐有血丝,知其为北伐之事夙夜忧勤。 他踏前半步,雨声在殿外轰鸣,却掩不住他声音中的恳切。 “陛下,水势可利战,亦可覆舟。昔年韩信水淹废丘,需先筑坝蓄水,方得奇效。” “今我军欲借泗水北上,需先治淮泗漕运,囤积粮草,此乃‘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道。” “何中丞又要谈‘积粮’!” 王玄谟从东侧廊柱阴影中走出,广袖上的金线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某已算定,魏军在滑台仅有守军五千,我水师两万,三日内必克!” 郗自信转身,见王玄谟腰间玉珏随动作轻晃,正是文帝近日所赐。 “王太守可知,当年苻坚淝水之战,号称百万大军,却因战线过长而溃败?” “今我军虽勇,但若粮草不继,恐重蹈覆辙。” “竖子敢尔!” 王玄谟拍案而起,“某曾随檀道济北伐,岂不知兵贵神速?御史中丞大人屡阻圣意,莫非有二心?” 殿中气氛骤冷,文帝手指在《黄河九策》上敲出急促节奏。 郗自信望着王玄谟涨红的脸,只觉此好大喜功却少有真才实学之人正带着刘宋王朝向深渊滑落。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竹简:“陛下,臣非阻北伐,乃欲陛下‘厚积薄发’。” “昔勾践栖于会稽,乃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汉初白登之围后,文帝、景帝累世蓄养,方有武帝之胜。” “今我大宋 ——安边固守,于计为长。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敝。虽时有古今,势有强弱,保民全境,不出此涂。。。” “够了!” 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过御案,《实边论》竹简被带得跌落。 “朕问你,若依你的‘厚积薄发’,需几年可伐魏?” 郗自信直视文帝,掷地有声:“五年。五年内,臣可使淮泗屯田岁收十万石,青徐乡兵皆习战阵,届时 ——” “五年!” 文帝冷笑,“朕今年四十有余,已至不惑之年,五年后将近知天命,哪还等得五年?” 文帝抓起案头王玄谟的舆图,“玄谟言,今秋北伐,明春即可饮马黄河,你却要朕等五年,如何说得朕心服?” 郗自信望着文帝因激动而泛红的脸,知其已被王玄谟的 “速胜论” 蛊惑。 他俯身拾起竹简,指尖抚过 “李牧守边” 的批注。 “陛下,李牧为赵将时,日击数牛飨士,却令士卒‘谨烽火,多间谍’,看似怯战,实则蓄势。臣请陛下仿此策,先固边境,再图进取。” 王玄谟忽然嗤笑:“御史中丞大人可知,李牧最终如何?赵王迁中反间计,斩李牧而亡赵国!陛下岂能效法亡国之策?” “王太守!” 郗自信厉声呵止,“李牧之死,乃因君昏臣佞,非策之过!今陛下圣明,若能 ——” “承天,” 文帝抬手打断,语气稍缓,“朕知你忠君爱国,但北伐之事,朕意已决。你且退下,让朕与玄谟再议细节。” 郗自信望着文帝疲惫的神情,心知再难挽回。 他深深叩首,竹简触地发出清响:“陛下若执意北伐,臣唯有一请:命宗悫、沈庆之等宿将随征,切勿单用偏师。” 王玄谟脸色微变,文帝却已转身望向窗外雨幕:“朕自有安排。退朝吧。” 郗自信退出殿门时,正遇新任御史中丞袁淑抱牍而入。 那少年官僚见状,忙侧身避道,目光落在郗自信手中竹简上:“何公又进《实边论》?” “某闻陛下与王太守论兵至子时,言‘闻玄谟策,如见卫霍重生’。何公何不顺应圣心?” 郗自信盯着袁淑袖中露出的《封禅书》草稿一角,心知此人必以此书献于文帝,文帝必坚定北伐之决心。 他压下心头激荡,沉声道:“袁公可知,‘顺圣心’易,‘安天下’难? 袁淑怔了怔,旋即笑道:“何公果然风骨凛然。某虽不才,却知‘顺势者昌’。” 说罢,这位新任的御史中丞昂首步入殿内,袍角扬起的风带扫过郗自信手背,凉意透骨。 是夜,郗自信独坐御史台后衙,案头烛火将《实边论》竹简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具枯骨。 “大人,” 侍从推门而入,捧着件狐裘,“天冷了,添件衣物吧。” 郗自信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雨幕:“去将《实边论》抄录十份,分送各州刺史。” “大人,这。。。” 侍从面露难色,“陛下已驳回安边之策,若私自传抄。。。” “传抄。” 郗自信打断,“就说。。。 就说此乃御史台备查文书。” 侍从欲言又止,最终领命而去。 郗自信望着案头未动的药盏,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 “屯田策” 章节,将 “勾践” 二字染得通红。 元嘉二十四年正月,王玄谟率军北上那日,郗自信撑着病体登上石头城。 江风猎猎,吹得他衣袍翻飞,却吹不散他眼中的悲凉。 他望着水师战船扬起的 “宋” 字大旗,只觉壮怀激烈,却又让人无力回天。 “大人,该回去了。” 侍从轻声催促。 郗自信点头,转身时瞥见城墙上的招贤榜,王玄谟的画像被贴在榜首,旁边写着 “北伐先锋” 四字。 他苦笑,摸出怀中的《实边论》残卷,任由江风将纸页掀起,露出内页新加的批注:“兵者,国之大事,不可轻动。” 是夜,郗自信再次咳血,却固执地在烛前修改《实边论》。 侍从见状,偷偷抹泪,却不敢劝。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声,“咚 —— 咚 ——”,惊起夜鸦无数,在雨幕中发出凄厉长鸣。 郗自信望着跳动的烛火,轻轻抚摸竹简,喃喃自语:“不思积蓄力量,又无良将征伐,平原沃野之地以步克骑,如何才能成事?” 烛火突然爆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灭的弧线。 郗自信闭上双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手中竹简悄然滑落,停在 “厚积薄发” 四字上 —— 那是他最后的执念,也是刘宋王朝未曾听到的警钟。 第142章 孤臣遗愿 元嘉二十四年冬,建康城被暴雪笼罩,御史台后衙的窗棂结满冰花,如无数把晶莹剔透的剑锋倒悬,割得人心生疼。 郗自信躺在楠木榻上,盖着褪色的青缎被子,望着梁上蛛网在寒风中轻颤。 此刻的刘宋,如将倾之厦,摇摇欲坠。。。 “大人,前线急报。。。” 侍从跪在榻前,声音发颤,手中军报被风雪打湿,“王太守在滑台惨败,士卒死伤十之七八,粮草辎重全被魏军焚毁。。。” 郗自信闭目长叹,右手摸索着枕边的《实边论》竹简。 他的指尖触到 “坚壁清野” 四字,却觉恍如隔世 —— 数月前在含章殿力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竟成谶语。 他忽然睁眼,盯着帐顶褪色的云纹:“陛下。。。 可有悔意?” 侍从低头,不敢直视自家大人眼中的痛楚:“坊间传言,陛下在太庙哭祭三日,悔恨未听大人之言。。。” “够了。” 郗自信挥手,忽然剧烈咳嗽,手帕捂嘴,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 侍从忙起身欲唤医官,却被他拽住袖口:“不必了。。。 去把袁中丞请来,某有话问他。” 半个时辰后,袁淑身着貂裘踏入寝室,身上的狐毛领还沾着雪花,眉间却无半分悲色。 袁淑拱手一揖,袖中露出《封禅书》一角:“何公唤某来,可是想问北伐之事?” 郗自信盯着他腰间新赐的玉珏,那是文帝昨日赏给 “建言有功” 之臣的。 他苦笑:“袁公可知,滑台之战,败在何处?” 袁淑挑眉,凑近榻前:“某闻王太守轻进无备,被魏虏断了粮道。不过。。。” 他压低声音,“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已命沈庆之整军,不日再伐。” “再伐?” 郗自信忽然笑出声,惊起梁上寒雀,“百姓易子而食,府库十室九空,拿什么再伐?” 袁淑脸色微变,环顾四周,见无他人,才敢直言:“何公何必固执?今上意已决,某观天象,荧惑已退,正是 ——” “天象?” 郗自信打断,目光落在袁淑手中《封禅书》,“袁公是不是想说,待陛下‘席卷赵魏’,便可封禅泰山?” 袁淑一愣,随即笑道:“何公果然聪慧。某已在《封禅书》中写就‘陛下神武,再造华夏’之句,不日将呈于御前。。。” “住口!” 郗自信猛地坐起,剧烈的动作扯动肺腑,咳出大口鲜血。 侍从惊呼着扶住他,却见他盯着袁淑,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可知,多少儿郎埋骨滑台?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你竟拿他们的血,去换一篇阿谀之文?” 袁淑后退半步,脸色发白:“何公怎可如此曲解某意?某不过是。。。” “出去。” 郗自信摆手,躺回榻上,不再看他。 袁淑张了张口,最终拂袖而去,靴底踩过积雪时,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每一步都踩在了郗自信心头之上。 夜更深了,雪粒子扑打窗纸,沙沙作响。 郗自信命侍从点起烛火,强撑着坐起,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大人,喝药吧。” 侍从端来药盏,雾气氤氲中,他看见自家大人鬓角的白发又添几缕,比昨日更显苍老。 郗自信摇头,指着案头:“把《实边论》拿来。” 竹简展开,“安边四策” 的字迹被烛火映得透亮,却掩不住纸页间的斑斑泪痕。 他指尖划过 “移远就近” 的批注,忽然想起青兖百姓内徙时的景象 —— 那些面带菜色的妇孺,拉着牛车,一步三回头,如今不知还有几人能活过这个寒冬。 “你说,”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某是不是错了?或许真该顺应圣心,不去做那逆耳忠言的愚人?” 侍从扑通跪下,泪水滴在青砖上:“大人何出此言?您是为天下苍生才规劝陛下的啊!” 郗自信望着自己的《实边论》,回顾与何承天灵智契合后短暂的最后几年,终究是没能打破帝王的执念。 他轻轻抚摸竹简,想起文帝最后一次召见时的眼神 —— 那是一种被冒犯的愠怒,夹杂着对拓土的狂热。 “原来历史的惯性真的太大太大。。。” 他喃喃自语,“我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刘宋。。。” 子时三刻,更夫的梆子声穿过风雪,惊破长夜。郗自信只觉眼前意识越来越不清晰。 侍从忽然惊呼,手中药盏跌落,瓷片四溅。 郗自信低头,见鲜血已浸透中衣,在青缎上绽开如梅。 他却感觉不到疼,只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仿佛看见含章殿的烛火、王玄谟的舆图、袁淑的《封禅书》,都被这场大雪掩埋。 “把《实边论》。。。 呈给陛下。。。” 他费力地将竹简塞进侍从手中,“就说。。。 就说臣何承天。。。 再无遗憾。。。” 话音未落,手中尚未递出的竹简已 “当啷” 坠地,在寂静的寝室中激起回音。 郗自信望着帐顶逐渐模糊的烛影,心下了然 —— 原来有些事,注定只能成为遗策,有些话,注定只能向历史的绘卷去诉说。 元嘉二十四年十二月廿三,御史中丞何承天卒于任上,享年六十有二。 临终前,他的手仍紧攥着费尽最后一丝力气捡起来的《实边论》竹简。 侍从遵其遗愿,将此书呈于文帝案头,却见御案上摆着袁淑新修的《封禅书》,朱笔批着 “可议” 二字。 建康城的雪越下越大,将御史台的朱漆大门染成素白。 送葬队伍穿过朱雀大街时,百姓们自发披麻戴孝,却不敢哭出声 —— 因为王玄谟的败军正在城中强征粮草,满城尽是 “北伐失利,罪在妖言” 的告示。 而何承天的《实边论》,终究被锁入尚书台的故纸堆中,唯有扉页的血字 “厚积薄发”,在尘埃中默默诉说着一位孤臣的不甘与悲凉。 至于袁淑的《封禅书》,在文帝看到滑台败报那日,便被愤怒的帝王掷入火中,化作灰烬。 雪停时,建康宫的铜漏仍在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个时代的愚昧与固执哀悼。。。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本任务第一次穿越,卒。” 第143章 沈庆之 “遇见好大喜功又有自己老主意的帝王,实在是劝不住呀!”郗自信摸着脑袋。 “宿主这次表现的很好啦”,机械女声称赞的说道,“已经让何承天多活了三年啦,宿主尽力了也没有啥可遗憾的”。 “实在是文帝自家人知自家事,”机械女声解释道,“他的身体状况他自己知道,再不北伐就要挂了”。 “当然,文帝还没到大限,就被太子刘劭发动政变杀死在含章殿中啦” 郗自信无语,“原来是这样。。。” “那废话不多说,按老规矩,”机械女声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已死亡,是否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又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刘宋王朝都城建康,身份是刘宋着名将领沈庆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元嘉二十七年春,正月。 建康宫含章殿的铜漏刚滴过第七声,沈庆之身上的铁刃甲便在晨光中撞出一连串清响。 郗自信渐渐的与这位六十四岁老将的记忆相融合。 此刻,他刻意卸下了象征荣耀的金豹尾饰,只着素铁护心镜,肩吞上的獬豸纹被磨得发亮 —— 那是二十年前随檀道济第一次北伐伪魏政权时,皇帝亲赐的战功之物。 “沈爱卿今日面色凝重。” 宋文帝刘义隆斜倚龙榻,明黄缎面绣着的十二章纹随呼吸起伏,腰间玉具剑的琫饰却未佩齐,显见是匆忙召见。 案头摊开的《黄河九策》被晨风掀起一角,王玄谟的字迹力透纸背:“臣请率水师直取滑台,旬日可定河南。” 郗自信的目光扫过御案上未动的参汤,碗沿凝着冷腻的油花,忽然想起昨日路过太医署,听见宫人议论,皇帝已服了三个月的药物调理身体。 “陛下,” 他的声音像老树皮擦过铜钲,“马步之弊,非止于战阵。昔元嘉七年道济公北伐,率精兵三万,却因粮道被断而功亏一篑;彦之公舟师两万,亦因冬水枯竭而返 ——” “够了!” 刘义隆突然抬手,玉珏撞在紫檀案几上发出脆响。 “檀道济养寇自重,到彦之怯懦畏战,岂足为训?今王玄谟献朕之父皇独创的却月阵图,又言滑台守卒不过五千,朕若再犹豫,何以面对吾父在天之灵?” 殿外忽有寒鸦长鸣,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郗自信望着皇帝眼底的血丝,想起沈庆之记忆中十年前彭城阅兵时,那帝王骑在白马上指点江山,盔甲上的龙鳞纹在阳光下如活物游走。 如今龙袍下的身形已显佝偻,唯有谈及北伐时,瞳孔里仍跳动着少年般的火光。 “陛下容禀。” 似是沈庆之的情绪主导,郗自信向前半步,铁靴在金砖上碾出细微凹痕。 “王玄谟纸上谈兵,却不知兵贵神速。某昨日查点府库,见铠甲十有五六生锈,箭矢半数霉烂 —— 此等军械,如何敌得过北魏铁骑?” “沈庆之!” 左侧传来尖细的呵斥,新任御史中丞袁淑越众而出,鹅黄广袖上的金线云纹刺得人眼花。 “昔年大汉卫霍出征,何尝预求万全?今陛下膺受天命,正该 ——” “住口!” 郗自信猛地转身,甲胄带起的劲风将袁淑的奏疏卷落在地。 “你等食君之禄,却不知稼穑之苦!某昨日出城,见青壮被征发殆尽,老弱在田间扶犁,十室九空!若战端一开,今岁秋收谁来?” 刘义隆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沈卿是说朕虐用民力?” 殿中气温骤降,文官们纷纷后退半步,唯有郗自信直视龙颜。 他解下腰间环首刀,刀柄上 “道济” 二字被掌心油脂磨得温润,那是当年檀道济兵败前一日所赠。 “陛下爱民如子,故更需慎战。” 他将刀轻轻放在御案上,“末将斗胆请陛下暂缓北伐,先整军备,再图 ——” “够了!” 刘义隆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肩膀发颤,“朕念你三朝老臣,才容你屡次冒犯。来人,送沈卿回府静养,北伐之事,朕自有主张!” 两名黄门郎趋步向前,刚要搀扶,郗自信却侧身避开。 他看见袁淑弯腰拾起奏疏时,嘴角扬起的讥诮弧度,看见王玄谟捋须时眼中的轻蔑。 忽然想起孙恩之乱时,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怀里还揣着半块硬饼 —— 那时的天,也是这样阴沉沉的,像被血水染透的麻布。 “陛下若执意北伐,” 郗自信的声音忽然低哑,“请让末将领军前驱,而非王玄谟。” 话毕,殿中死寂如坟。 刘义隆盯着沈庆之腰间空荡荡的刀鞘,忽然想起这人二十岁时单骑冲阵的悍勇,三十岁时平定荆州匪乱的果决,五十岁时镇压蛮夷的狠辣。 可如今,眼前之人不过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将,铠甲下的身形看着又比去年消瘦了一圈。 “沈卿老矣。” 刘义隆挥挥手,声音轻得像飘在水上的羽毛,“好好休养,待北伐凯旋,朕自当为卿贺功。” 郗自信退殿时,春雨正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他摸出怀中皱巴巴的《实边论》,那是何承天临终前托人转交的手稿,纸页上 ”积谷“、“练兵” 等字被朱砂圈得通红,却在雨水的浸润下渐渐模糊。 路过太庙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礼乐声 —— 袁淑正在主持封禅大典的预演,钟磬声中,隐约飘来 “陛下神武,当继秦皇汉武” 的谀辞。 “大人,该上车了。” 亲卫撑开油布伞,遮住漫天雨丝。 郗自信却摆摆手,任由雨水顺着护心镜的纹路滑落,浸透甲下的中衣。 他望着宫墙上的罘罳投下的阴影,忽然想起何承天临终前的咳血 —— 那人才是真正的孤臣,而自己,不过是个眼睁睁看着王朝走向深渊的老将。 “去石头城。” 他忽然开口,“看看水师。” 亲卫一愣:“大人,陛下命您 ——” “照办。” 郗自信翻身上马,铁刃甲在雨中泛着冷光。马队穿过朱雀大街时,百姓们纷纷避道,却有个衣衫褴褛的孩童突然冲出,抱住马腿大哭。 “将军,我爹被征去拉船了,家里只剩奶奶和小妹 ——” 闻言,郗自信勒住缰绳,低头看着孩童脸上的泪痕,想起自己孙子的模样。 他摸出腰间钱袋,却发现里面只有几枚五铢钱。“拿去吧。” 他声音沙哑,“告诉官府,就说沈庆之允你家免役一年。” 孩童攥着钱跑远时,郗自信听见身后传来议论:“那不是沈老将军吗?听说他反对北伐,被陛下斥责了 ——”“嘘!别乱说话,王太守说了,北伐必胜 ——” 石头城上,江风卷着雨丝扑面而来。 郗自信望着停泊的楼船,船舷上的 “宋” 字旗被雨水浸得褪色,水手们在甲板上懒洋洋地修补绳缆,毫无临战之态。 他转身望向江北,云雾缭绕中,碻磝城的轮廓若隐若现,像一块随时会坠入江中的礁石。 “大人,” 亲卫递来披风,“何大夫的忌日快到了,要不要 ——” “不必。” 郗自信打断,目光落在远处的烽燧上,“他若泉下有知,只会骂我没用,连一道《实边论》都守不住。” 暮色四合时,郗自信回到府邸。 书房案头摆着还在编纂的《宋书》,翻开处正是檀道济列传,“自毁长城” 四字被朱砂圈得通红。 他摸出何承天的手稿,在 “兵农合一” 四字旁添了行小字:“今日见水师,如见道济公当年之师,悲哉。” 窗外,春雨渐急,打在青瓦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郗自信吹灭烛火,任由黑暗笼罩房间。 黑暗中,他仿佛看见含章殿的烛火明明灭灭,听见刘义隆的笑声混着袁淑的谀辞,看见王玄谟的战船在江面上摇摇欲坠。 “耕当问奴,织当访婢。” 他喃喃自语,“陛下,你何时才能明白?” 雨声渐大,像极了滑台城外的喊杀声。 郗自信摸向床头的环首刀,却触到一片冰冷 —— 那柄陪他出生入死的战刀,还留在含章殿的御案上,如同他无法挽回的劝谏,一并留在了那个固执的帝王身边。。。 第144章 铁马冰河话悲凉 元嘉二十七年春三月。 淮泗流域的黄梅雨如万箭齐发,砸在楼船甲板上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郗自信扶着栏杆,看着王玄谟的先锋军在雨幕中蜿蜒北上,士兵们扛着的竹盾被雨水泡得发胀,矛戈尖端的红缨褪成淡粉,像极了一串被血水洇透的招魂幡。 他也想给文帝献上火药、造盐等科技与狠活,但是还没行动就已被派随军仓促北上,想到二次北伐失败后,第二年又接着来了次北伐,心中一片慌乱。 “沈公,萧将军有请。” 亲卫的声音混着江水轰鸣,打断了老将的思绪。 郗自信转身时,甲胄肩吞上的獬豸纹刮过舱壁,在涂满防滑草灰的木板上留下道浅痕 —— 那是他昨夜亲自检查的三十艘楼船之一,如今却成了此次北伐的最后门面。 萧斌的中军帐内熏着浓烈的椒墙香,试图掩盖劣质米酒的酸臭。 这位辅国将军斜倚胡床,手中把玩着一枚龟甲,上面新刻的 “吉” 字还沾着朱砂:“沈公请看,今日卯时占得‘水火既济’卦,正应了王太守的却月阵。” 郗自信盯着龟甲裂纹,想起何承天临终前说过:“龟甲虽灵,不如粮道稳固。” 他伸手接过亲卫递来的战报,指尖触到 “滑台守军增至八千” 的朱砂批注,喉头泛起苦涩。 “萧将军,某昨日巡查后军,发现半数粮车的苫布破损,粟米霉变率已达三成。” “沈公太多虑了。” 萧斌挥挥手,龟甲在案几上骨碌碌转了圈,“王太守已飞鸽传书,说滑台指日可下,届时开仓取粮,何须担忧?” 忽然萧斌又压低声音,“再说了,这是陛下的旨意,你我只需奉命行事。” 帐外忽然传来争吵声,郗自信掀开帐帘,见袁淑正与一名粮官撕扯,金丝绣的袖口沾满泥点:“你敢质疑《封禅论》?待陛下封禅泰山,你等都要 ——” “袁中丞!” 郗自信沉声喝止,“粮官职责在身,若粟米霉变误了军粮,你担得起罪责?” 袁淑甩袖后退,腰间玉珏撞在粮车上发出清响:“沈公何必与下吏较劲?某乃代陛下撰写《封禅论》,需随军记录战功 ——” “记录战功?” 郗自信盯着袁淑腰间的玉珏,那是文帝新赐的 “功成” 珏,棱角锋利如刀。 “某只知‘一将功成万骨枯’,袁中丞若想记录,不如去前锋营看看。” 袁淑脸色涨红,正要反驳,却被斥候的急报打断:“报!王太守已抵滑台,请求火速增援!” 萧斌猛地起身,酒盏摔在地上:“沈公,速带五千人驰援!记住,一定要护好王太守!” 郗自信望着帐外翻涌的黑云,忽然在沈庆之的记忆中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场刻入脑海中的虎牢关之战,檀道济也是这样在暴雨中下令突围。 他按住腰间空荡的刀鞘 —— 那柄环首刀还留在含章殿,如同他被留在建康的谏言。 “萧将军,” 他沉声道,“五千人轻入敌境,如羊入虎口。若要救,需整军万人,配以强弩和拒马 ——” “无需多言!” 萧斌不耐烦地挥手,“圣命难违,沈公莫不是要抗旨?” 郗自信凝视着萧斌眼底的不耐,忽然想起刘义隆在含章殿说的 “朕意已决”。 他转身走向雨中,亲卫为他披上油布披风时,他听见袁淑在帐内轻笑:“老卒就是胆小,当年檀道济若有这等瞻前顾后,早该 ——” 暴雨砸在铁刃甲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郗自信跨上战马,看着五千精兵在雨幕中列阵,忽然想起何承天《实边论》中的 “兵农合一” 策 —— 若此时士兵皆能屯田自养,何至于靠霉变的粟米充饥? 滑台城外的雨幕比淮泗更浓,宛如天地间垂落的巨大灰帘。 郗自信率军抵达时,正看见王玄谟的军队像被踩散的蚁群,士兵们丢弃的竹盾漂在护城河上,被血水染成暗红。 “沈公救我!” 王玄谟浑身是血,坐骑的缰绳断成两截,“拓跋焘的铁骑太快了,我们的却月阵 ——” “却月阵需要结合地形!” 郗自信怒吼,挥刀砍翻一名逼近的敌兵,“你把阵型摆在平原上,是嫌死得不够快呀。” 他转头望向副将,“结圆阵!用拒马护住粮车,围成一圈,强弩手居中!” 雨幕中,北魏铁骑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郗自信看见拓跋焘的大旗在阵前展开,狼头图腾在雨中狰狞如活物。 他摸出怀中的龟甲 —— 那是萧斌送的 “吉兆” 之物,此刻却被他狠狠掷向敌阵:“告诉弟兄们,今日惟有死战才有活路!” 强弩破空声中,郗自信听见袁淑在后方尖叫:“完了!完了!” 他挥刀砍断一名骑兵的长矛,却见王玄谟已策马向相反方向逃窜,锦袍后襟被箭矢划破,露出里面绣着的云纹 —— 那是只有文官上战阵时才会穿的华美内衬。 “沈公,粮道被断了!” 亲卫的呐喊混着雨声,“萧将军的后军 ——” “萧斌不会来的。” 郗自信抹了把脸上的血雨,看见远处的楼船正缓缓南撤,“传我令,放弃辎重,向彭城突围!” 暮色四合时,残军退至吕梁洪。 郗自信望着燃烧的战船,想起何承天临终前攥着的《实边论》,纸页上的 “坚壁清野” 四字此刻成了讽刺。 袁淑缩在巨石后,浑身发抖:“沈公,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要死也是你先死。” 郗自信踢开脚边的断箭,看见拓跋焘的火把在远处亮起,“当年孙恩之乱,某在死人堆里躺了三天,没想过能活到今天。” 亲卫忽然指着江面:“沈公,萧将军的船队!他们没走!” 郗自信望向江面,却见楼船上的 “萧” 字旗突然转向,朝着建康方向疾驰。 他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听着袁淑的抽泣声淹没在江水轰鸣声中时,忽然大笑起来 —— 那笑声惊起江边捕鱼的鸬鹚,在血色的天空下格外凄厉。 “沈公,我们怎么办?” 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 郗自信望着南岸的火光,想起刘义隆在含章殿的笑容,想起何承天的遗策,想起朱雀桥下的流民。 他解下铁刃甲,叠好放在巨石上,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中衣:“你们走吧,某留下来断后。” “大人!” 亲卫们齐声惊呼。 “走!” 郗自信怒吼,挥刀砍断一棵小树,“告诉陛下,沈庆之尽力了。还有 ——”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把何大夫的《实边论》交给太子,就说。。。 就说老卒对不起他。” 暴雨渐歇时,斥候回去报信,沈庆之所部副将亲卫并未离去,而是和郗自信一同站在吕梁洪岸边,望着北岸涌来的铁骑。 他摸出怀中的玉佩,那是刘义隆早年赐的 “忠勇” 佩,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罢了,一起面对吧。” 远处,建康方向的夜空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火为他照亮归途。 “耕当问奴,织当访婢。” 他喃喃自语,握紧了手中的断刀,“陛下,你终究是没听进去啊。” 拓跋焘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郗自信最后望了眼南岸,忽然想起含章殿的铜漏 —— 此刻,那滴漏声是否还在为一个注定失败的王朝计数?他笑了,笑声中带着血沫,像极了当年何承天咳血时的模样。 暴雨骤停时,他仿佛看见何承天站在含章殿外,手中捧着《实边论》,嘴角挂着一丝遗憾的笑。 而他,终究没能成为那个力挽狂澜的人,只能化作历史长河中的一滴血,融入这注定失败的北伐洪流。。。 第145章 洪波中的孤舟 吕梁洪的浊浪拍打着河岸,沈庆之的铁刃甲在泥水中拖出蜿蜒的血痕。 暴雨后的河床布满碎石,每一步都能听见骨骼与甲胄的摩擦声,像极了二十年前在荆州镇压蛮夷时,踩过的那些枯骨堆。 “大人,洪峰要来了!” 副将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恐,“拓跋焘的铁骑已过泗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郗自信回望北岸,拓跋焘的大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狼头图腾被夕阳染成暗红,像极了悬在刘宋头顶的断头铡刀。 他摸了摸腰间空荡的刀鞘,想起那柄环首刀还留在含章殿,自嘲地笑了 —— 如今连个称手的兵器都没有,拿什么阻挡铁骑? “去牵马。” 他声音沙哑,弯腰捡起半块断矛,矛杆上 “宋” 字漆纹已剥落,露出底下的原木纹理,“把剩下的拒马全扔进河里,阻住敌骑。” 副将一愣:“大人,那是最后的防御工事 ——” “执行命令!” 郗自信怒吼,断矛在掌心磨出血泡,“洪峰一来,拒马就是浮桥,能拖他们半个时辰是半个时辰!” 暮色渐浓时,五千残军退至吕梁洪最险处。 郗自信望着奔腾的河水,忽然想起何承天《实边论》中 “浚复城隍,以水为兵” 的批注,可惜此刻只能用来逃命。 他转身看向袁淑,后者正抱着马鞍发抖,金丝绣的袖口浸满泥浆:“袁中丞,会游泳吗?” 袁淑惨白着脸摇头,忽然瞥见郗自信腰间的玉佩:“沈公,那是陛下亲赐的‘忠勇’佩,若拿它向拓跋焘请降……” “啪!” 郗自信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甲胄护手擦过袁淑脸颊,顿时皮开肉绽:“记住,刘宋的御史中丞可以死,但不能跪地请降!” 远处传来铁骑的嘶鸣,拓跋焘的前锋已至河岸。郗自信解下玉佩,扔进滔滔洪水中:“告诉陛下,沈庆之的忠勇,只献给能听得进逆耳忠言的人。” 副将牵来战马时,洪峰如万马奔腾般抵达。 郗自信看着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的拒马,忽然想起檀道济教他的 “半渡而击” 之策,可惜如今只能用来逃生。 “跳河!” 他大吼一声,率先跃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灌进甲胄,铁锈味混着血腥味直冲喉头。 水流湍急,郗自信被冲得撞上礁石,眼前金星直冒。 他奋力划水,听见岸上拓跋焘的笑声混着箭镞破空声:“沈庆之!你家天子不是要封狼居胥吗?怎么像丧家犬一样逃命?” “拓跋焘!” 郗自信踩着水抬头,看见北魏皇帝骑在白马上,盔甲上的宝石在暮色中妖冶如血,“有种就追过来,某带你去见刘宋的阎罗!” 拓跋焘大笑,张弓搭箭:“听说你是刘宋第一猛将,今日就让你见识下草原雄鹰的箭术!” 箭矢擦着郗自信耳际飞过,钉入岸边树干,尾羽在风中震颤。 郗自信忽然想起刘义隆在含章殿的话:“朕闻玄谟策,如见卫霍重生。” 他苦笑,卫霍若见今日之景,怕是要气得从茂陵里爬出来。 洪水中的残军已漂出里许,郗自信抓住一块浮木,看见袁淑抱着马鞍在水中扑腾,金丝冠早已不知去向,狼狈如落水狗。 他想笑,却咳出满口血沫 —— 这就是力主北伐的 “白面书生”,此刻连游水都不会。 “大人,快看!” 副将忽然指向南岸,“萧将军的船队!” 郗自信抬头,却见楼船上的 “萧” 字旗正缓缓转向,朝着建康方向逃去。 他握紧浮木,听见袁淑在不远处哭喊:“他们抛弃我们了!沈公,救救我!” “救你?” 郗自信盯着那艘渐渐消失的楼船,想起萧斌在中军帐的嘴脸,“当年檀道济被诬谋反时,你在哪里?何承天咳血而死时,你在哪里?现在知道怕了?” 袁淑哭声渐弱,终于意识到无人会救他,乖乖随败军在江中沉浮。 不知漂了多久,郗自信被冲上一处浅滩。 残军七零八落,活着的不过百余人,个个浑身泥浆,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饿鬼。 他摸出怀中湿透的《实边论》,纸页已粘连在一起,“耕战” 二字糊成一团,如同刘宋王朝的未来,再难分辨清晰。 “大人,彭城还有三日路程。” 副将递来半块碎饼,“我们。。。 还回得去吗?” 郗自信咬下碎饼,躺倒恢复体力。 他望着南岸的方向,想起刘义隆的病容,想起太子刘劭在东宫玩的 “封狼居胥” 游戏,忽然笑了。 “回得去,怎么回不去?只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回去之后,怕是要面对更狠的刀斧。” 残军抵达彭城时,正值子夜。 城门守军看见沈庆之的甲胄,竟误以为是北魏奸细,直到副将亮出腰牌,才哭哭啼啼地打开城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巡逻兵提着灯笼走过,灯笼上的 “宋” 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像极了含章殿里那支被遗忘的《实边论》竹简。 “沈公!” 彭城太守王玄谟迎出门,锦袍上还沾着酒气,“快请进,某已备下庆功宴 ——” “庆功?” 郗自信盯着他腰间完好无损的玉珏,想起滑台城外这厮的狼狈逃窜,“王太守的捷报,比某的败军快多了啊。” 王玄谟脸色煞白,正要辩解,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 郗自信转身,看见文帝的使者策马而来,手中黄绫在夜色中格外刺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庆之畏战避敌,致王师失利,着即革职待查 ——” 副将怒喝:“放屁!沈公是为了断后才 ——” “够了。” 郗自信按住副将的肩膀,看着使者手中的诏书,想起刘义隆写这几个字时,是否也像当年批复《实边论》那样不耐烦。 他解下残存的甲胄,露出内衬的补丁中衣,“某随使者回京,你们。。。 好好守彭城。” 走出城门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郗自信望着建康方向,想起何承天的墓一定荒芜了,无人会去祭扫。 他摸了摸光秃秃的刀柄,忽然笑了 —— 比起那个被遗忘的孤臣,自己至少还活着,能亲眼看看这王朝如何走向末路。 “大人,” 副将忽然跪地,“要不我们反了吧!陛下昏聩,王玄谟误国,我们 ——” “起来。” 郗自信踢了踢他的甲胄,“刘宋可以亡,但沈庆之不能反。某这一生,只知忠君爱国,不知其他。” 晨光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上,身后彭城的城门缓缓关闭,如同合上了一本写满荒唐的史书。 远处,北魏的铁骑声隐约可闻,而建康的铜漏,仍在为一个注定衰败的王朝滴答计数。。。 第146章 帝王末路的执念 元嘉二十九年春,正月末尾。 建康宫嘉德殿的铜漏声比往日更显沉重,仿佛每一滴都坠在人心上,一意孤行的文帝决定再度起用沈庆之。 郗自信站在丹陛之下,望着御案后鬓角全白的刘义隆,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在含章殿意气风发的帝王,如今龙袍下的身形已瘦得像片枯叶,唯有眼中的火光未灭。 “朕意已决,第三次北伐。” 刘义隆的声音沙哑,手中的《封禅论》竹简簌簌作响,“沈卿曾随太祖北伐,可愿再为朕前驱?” 殿中寂静如坟,唯有袁淑等人的目光在郗自信身上游移。 老将的铁刃甲已洗去血污,肩吞上的獬豸纹被擦得发亮,却掩不住甲胄下透出的苍老。 他摸了摸腰间新配的环首刀,刀柄上 “忠勇” 二字被磨得模糊,那是文帝重新赐还的 —— 却少了当年檀道济刻下的 “道济” 二字。 “陛下,” 郗自信的声音像磨损的青铜钟,“马步之弊,某已言过多次。今民力未复,府库空虚,强行北伐,恐重蹈滑台覆辙。” “滑台之败,错在王玄谟!” 刘义隆拍案而起,却引发一阵剧烈咳嗽,手帕掩住嘴时,郗自信看见上面的血痕。 皇帝缓了缓,继续道,“今以臧质为前锋,沈璞守盱眙,朕不信还会败!” “陛下!” 郗自信向前半步,铁靴在金砖上叩出闷响,“臧质虽勇,却无谋略;沈璞虽稳,却缺实战。某请陛下 ——” “够了!” 刘义隆挥手打断,目光扫过殿中文官,“徐湛之、江湛,你们且说说,朕北伐是否顺应天命?” 徐湛之趋步而出,广袖上的日月纹刺得人眼花:“陛下神武,北伐乃天命所归!昔年太祖武皇帝北伐,势如破竹,陛下正当继其遗志 ——” “住口!” 郗自信猛地转身,甲胄带起的劲风将徐湛之的奏疏卷落在地,“太祖武皇帝何等雄才大略?陛下可曾见过他轻启战端?” 殿中气温骤降,袁淑急忙捡起奏疏,却被郗自信瞪得后退半步。 老将望着这些峨冠博带的文官,忽然想起何承天临终前攥着的《实边论》,纸页上的 “耕战” 二字如今已无人记得 “治国如治家,” 他的声音忽然低哑,“耕当问奴,织当访婢。陛下今与白面书生议战,犹若让婢子操刀耕田,安能不败?” 刘义隆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住龙椅扶手:“沈庆之,你是说朕用错了人?” 郗自信直视龙颜,看见皇帝眼中的血丝比三年前更盛:“陛下用对了王玄谟,才会有滑台之败;用对了袁淑,才会有《封禅论》误国。某恳请陛下,罢北伐,养民力,待十年后 ——” “十年?” 刘义隆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朕今年五十有一,还有几个十年?” 他猛地掀开龙袍,露出里面暗金色的寿衣,“朕已备下祭天的冕旒,你却让朕等?” 殿中群臣惊呼,郗自信却如遭雷击。 他这才明白,为何刘义隆如此急切,原来早已自知命不久矣,想在死前完成北伐的执念,哪怕是场败仗,也要在史书上留下 “封狼居胥” 的虚名。 “陛下。。。” 他的声音终于软下来,“就算要战,也该让某领军,而非那些纸上谈兵之辈。” 刘义隆盯着沈庆之的白发,忽然想起此人二十岁时单骑救主的悍勇,三十岁时平定叛乱的果决。 可如今,眼前人不过是个固执的老将,和他一样,都在与时间赛跑,留他一世英名又有何妨! “沈卿老矣,” 帝王挥挥手,语气稍缓,“朕命你留守建康,监修《宋书》,如何?” 郗自信明白,这是帝王最后的仁慈。 他解下环首刀,放在御案上:“陛下既不用某,某恳请告老还乡。” “告老?” 刘义隆挑眉,忽然想起什么,“朕闻卿善作诗,今日便赋一首,为北伐壮行如何?” 殿中群臣哗然,袁淑急忙捧来笔墨:“沈公乃名将,若能赋诗,必传为佳话!” 郗自信盯着案头的狼毫,因沈庆之确为武将,两人记忆中竟均未习得驾驭毛笔之法,一时间无所适从。 思虑半晌,郗自信只得借口道,“臣不识字。” 他继续沉声说道,“请陛下允许口述,让颜师伯代笔。” 刘义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郗自信望着殿外的春光,想起北伐路上的流民、滑台的烽火、何承天的遗策,张口吟道:“微生遇多幸,得逢时运昌。朽老筋力尽,徒步还南冈。辞荣此圣世,何愧张子房。” 殿中一片寂静,颜师伯的笔悬在半空,不知如何落下。 刘义隆盯着诗句,忽然大笑:“沈卿果然风趣,张子房乃文臣,卿乃武将,何愧之有?” 郗自信望着皇帝眼中的狡黠,知道对方听懂了诗中的劝谏。 他行礼退下时,听见刘义隆对袁淑说:“沈卿老了,此次北伐,还是让年轻人去吧。” 三日后,第三次北伐的军队开出建康城。 郗自信站在石头城上,看着臧质的先锋军浩浩荡荡北上,旗帜上的 “宋” 字比两年前更显鲜艳,却掩不住士兵眼中的恐惧。 他摸出怀中的《实边论》残页,轻轻松手,纸页如蝴蝶般飘向滔滔江水,瞬间被洪流吞没。 “大人,” 亲卫低声道,“何大夫的墓前长满了荒草。” 郗自信望着江北,想起何承天临终前的遗憾,想起自己未能阻止的悲剧。 他握紧空荡的刀鞘,忽然发现,这柄跟随他半生的战刀,终究没能刻下 “封狼居胥” 的功绩,却沾满了刘宋王朝的血泪。 “由他去吧,” 他喃喃自语,“或许荒草之下,才是真正的忠骨。” 元嘉二十九年秋,第三次北伐惨败的消息传来时,郗自信正在何承天墓前除草。 信使跪在墓前,浑身血污:“沈公,臧质兵败盱眙,拓跋焘已至长江北岸。。。” 老将蹲下身,用袖口擦去墓碑上的露水,碑上 “何承天” 三字被青苔覆盖,如同被岁月遗忘的谏言。 他想起含章殿的铜漏,想起刘义隆的寿衣,想起袁淑的《封禅论》,忽然笑了 —— 那个固执的帝王,终究没能听到 “封狼居胥” 的捷报,只等来 “仓皇北顾” 的耻辱。 “告诉陛下,” 他声音平静,“某早就说过,耕当问奴,织当访婢,术业有专攻,断不可启用纸上谈兵、闭门造车之徒。” 信使离去时,秋风卷起荒草,露出何承天墓旁的断碑,上面隐约可见 “实边” 二字。 郗自信摸出腰间的玉佩,那是刘义隆最后一次赐给他的,如今却成了笑话。 他将玉佩放在墓前,转身望向建康方向,那里的宫墙依旧巍峨,却掩不住王朝的衰颓。 “何公,” 他低声道,“你说得对,有些路,帝王是不会听的。” 暮色渐浓时,郗自信独自走在朱雀大街上。 百姓们闭门闭户,唯有童谣从深处传来。 他摸着腰间的空刀鞘,忽然想起二十岁时的自己,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生的忠勇,竟换来了 “仓皇北顾” 的结局。 翌日,西阳五水一带爆发蛮族叛乱,自淮水、汝水以至长江、沔水都深受其害。 文帝刘义隆命沈庆之为主将,督军征讨五水蛮。 豫州、荆州、雍州都奉命出军参战,均由他节制。。。 一年后,文帝命三子武陵王刘骏兵进五洲,总领诸军,征伐沿江群蛮。命沈庆之也自巴水赶到五洲与刘骏会合。 却在这时,太子刘劭密谋发动政变,弑杀刘义隆,篡位称帝。 因刘劭篡位,郗自信、柳元景等诸将劝进刘骏,刘骏于新亭称帝。 即位的宋孝武帝刘骏在郗自信等人的帮助下攻破建康,擒杀刘劭,为父亲报了仇。 机械女声响起:“宿主这次任务,刘义隆死亡,元嘉北伐失败,孝武帝初期改革避免了刘宋王朝衰败,但他像刘裕一样短命且三十五岁去世时奢靡成性又一手导致衰败,又一次失败。” 第147章 檀道济江州访贤 “文帝明明有能臣武将,但是就像没找到说明书一样,不会用,实在是可惜呀!”郗自信摸着脑袋。 “宿主这次表现的很好啦”,机械女声称赞的说道,“这次穿越成沈庆之而且没有死,历史上他也只能是这样的表现,宿主尽力了也没有啥可遗憾的”。 “文帝身体状况很差的,”机械女声解释道,“别看他只活了46岁,大病就生了好几次,但是就这么病恹恹的,话说回来也就他当了三十年皇帝,再除了在位十一年的孝武皇帝刘骏,刘宋其他的皇帝都是短命鬼”。 “那废话不多说,按老规矩,”机械女声说道,“温馨提示,宿主您本次依然未完成任务,是否第二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点着头回答道。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双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还是在刘宋王朝江州境内,身份是刘宋着名将领檀道济,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元嘉元年冬月,彭泽地界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如碎玉般砸在檀道济的鎏金鞍具上。 这位身经百战的江州刺史轻扯缰绳,胯下乌骓马踏碎溪边薄冰,溅起的冰碴子混着雪粒扑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颊上,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忧虑。 此刻郗自信已与檀道济的记忆融合,望着远处山峦如墨,心中默念着陶潜的诗句:“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 身为江州刺史,他从未想过,名震天下的靖节先生竟会困于饥寒。 前方山坳里,几间破败的草屋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竹篱歪斜,唯有几株老梅探出头来,枝干上挂着冰棱,宛如铁骨铮铮的隐士。 “将军,那便是陶公居所。” 亲卫勒住马,抬手指向那片废墟。 郗自信眯起眼,看见草屋门扉虚掩,门缝中透出一线昏黄的油灯光晕,在风雪中忽明忽暗,恍若随时会被寒风扑灭。 他心头一紧,猛地甩下熊皮帷帐,大步向草屋走去,锦袍下摆扫过石阶上结着的冻苔,发出细碎的声响。 推开柴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药味和陈年老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土炕上躺着一位老人,身形瘦骨嶙峋,单衣上补丁摞补丁,灰白的须发杂乱地散在枕上。 唯有一双眼睛仍透着灼灼精光,正盯着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 “陶公!” 檀道济的执念主宰了身躯,快步上前,解下身上的狐裘轻轻披在老人身上,触手处尽是嶙峋的肩胛骨。 他心中猛地一抽,“某来迟了。” 陶渊明微微一怔,浑浊的目光落在檀道济腰间悬挂的玉珏上 —— 那是先帝刘裕亲赐的 “忠勇” 佩,羊脂白玉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老人哑着嗓子轻咳两声,伸手推开狐裘:“使君缘何至此?山野之人,岂敢劳烦江州刺史屈尊而来?” 郗自信并未在意老人的拒绝,转身示意亲卫放下食盒。 青瓷瓶塞打开的瞬间,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陋室,混合着食盒里粱肉的香气,竟让这破败的草屋有了几分活气。 他蹲下身,从食盒中取出温好的酒盏,递到陶渊明面前:“闻公染恙,某特备薄酒驱寒。彭泽之地苦寒,还望公莫要推辞。” 陶渊明却将头转向一侧,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归去来兮辞》墨宝上,那是他彭泽挂冠时福灵心至心血来潮所书,如今纸页泛黄,墨迹却依然苍劲有力。 “使君可知,昔年黔敖于路施粥,饿者尚且不食嗟来之食?” 老叟的声音虽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硬,“陶潜虽贫,尚不缺这一口酒肉。” 郗自信闻言,手悬在半空顿了顿,随即肃容拱手,将酒盏轻轻放在炕沿。 “某慕公高义,非为劝仕。某出身行伍,粗通文墨,却知公乃士林北斗,若因饥寒陨殁草野,实乃天下读书人之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散落的书卷,“公笔下‘不为五斗米折腰’之句,某在军中常与将士吟诵,激励士气。” 陶渊明忽然轻笑,咳嗽着指了指墙角积灰的锄头:“使君看那农具,便知陶潜早已将‘五斗米’抛诸脑后。使君坐拥强兵,当思北伐中原、收复失地,而非将精力困于老朽这糟老头子这里。” 窗外风雪骤紧,竹篱被吹得 “哗哗” 作响。 郗自信望着老人眼中的星火,忽然想起北伐时,在黄河岸边遇见的一位老卒。 那老卒断了一条胳膊,却仍坚持驻守烽燧,与眼前的陶渊明竟有几分相似的风骨。他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素帛,轻轻展开:“公请看,这是某命人抄录的《桃花源记》,军中将士皆视其为圣典,渴慕那‘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之境。” 陶渊明目光一凝,盯着素帛上的字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炕沿。 那是他某日酒后挥毫的心血,本以为只配藏于陋室,却不想竟传入江州刺史手中,甚至成为军士们的精神寄托。 老人忽然伸手握住檀道济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如铁钳般有力:“使君若真懂此文,便该知道,陶潜所求,不过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而非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利。” 郗自信感受着老人掌心的温度,想起战场上的尸山血海,想起那些冻死在北疆的年轻士卒。 他喉头一紧,反手握住陶渊明的手:“公之心愿,亦是某之夙愿。某虽为武人,却知‘民为贵’之理。待某平定柔然,必奏请陛下,减轻赋税,让天下百姓皆能‘怡然自乐’。” 陶渊明望着眼前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忽然松开手,指了指墙上的古琴:“使君可愿听老朽一曲?” 郗自信肃然起身,恭立一旁。 陶渊明挣扎着坐起,用袖口擦去琴面上的灰尘,指尖轻拨琴弦。 琴弦久未调理,音色略显沙哑,却透着一股苍凉古朴之意,仿佛将他毕生的孤高与悲愤都融入了曲调之中。 一曲终了,陶渊明已是气喘吁吁,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郗自信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悄悄放在案头,却被陶渊明从指缝中瞥见。 “使君若再如此,某当持此剑,自刎于使君面前。” 老人不知何时已握住了郗自信腰间的佩剑,虽未出鞘,却已满是决绝之意。 郗自信无奈苦笑,只得收回黄金,从食盒中取出两块粟饼,放在陶渊明枕边:“公若不愿受金,便请收下这粟饼。某明日便要北上抗敌,待凯旋之日,必再携美酒,与公痛饮三日。” 陶渊明望着粟饼,沉默良久,最终轻轻点头。 郗自信见状,心中稍慰,起身告辞。 行至门口,他忽然转身,对着陶渊明深深一揖:“公乃国之瑰宝,望善自保重。某此去,定不负公之期许。” 风雪愈演愈烈,郗自信翻身上马,回望草屋,只见昏黄的灯光中,陶渊明正捧着粟饼缓缓咀嚼,身影单薄却挺直,宛如雪中的老梅。 他握紧缰绳,心中默默发誓:若不能让治下百姓免受饥寒战乱之苦,誓不还朝! 马蹄声渐远,草屋内,陶渊明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想起檀道济腰间的玉珏,想起他眼中的坚定。 他轻轻抚摸着案头的粟饼,喃喃自语:“愿使君言出必行,不负苍生。” 说罢,吹灭油灯,任由黑暗与风雪将自己吞没,唯有老梅的香气,透过破窗,在夜色中幽幽飘荡。。。 第148章 檀道济唱筹量沙 元嘉七年冬,第一次北伐时间过半。 济南历城城外的麦田被铁蹄碾成齑粉,残茎上结着薄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被文帝在北伐受挫时再次启用的檀道济,此刻勒住座下战马,望着远处魏军大营燃起的篝火,如一条蜿蜒的赤链缠绕着地平线。 他伸手按向腰间的 “忠勇” 玉珏,触到珏身刻着的 “镇北” 二字,那是先帝刘裕临终前所赐,此刻却冰得刺骨。 “将军,到彦之部已退至彭城。” 副将王仲德策马近前,甲胄上的霜花簌簌掉落。 “滑台被围月余,城内粮草告罄,守将朱修之遣使求援,称魏军以牛皮船渡河,攻势一日紧似一日。” 郗自信凝视着漫天飞雪,想起临行前文帝刘义隆紧握他的手,眼中尽是期许。 “道济,河南得失,在此一战。” 此刻,他却只能望着手中的斥候密报,上面 “粮草仅存十日” 的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疼。 “传令,全军向寿张转移。” 檀道济声音低沉,如重锤砸在铁砧上,“命段宏率骁骑军断后,务必迟滞魏军三日。” 王仲德面露难色:“士卒皆知粮绝,此时移营,恐生哗变。某昨夜巡营,见伤兵啃食草根,竟有晕倒者。。。” “噤声!” 郗自信猛然转身,披风扫过王仲德面门,“若再动摇军心,某必斩汝!” 话虽严厉,却在瞥见副将眼底的血丝时,声音稍软,“今夜子时,随某去粮仓。” 子时三刻,中军帐内烛火摇曳。 郗自信手持竹筹,立于粮囤前,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麻布袋上,形如巨钟。 十余名兵士手持木斗,在他示意下将沙土缓缓倒入斗中,再覆上薄薄一层粟米,动作轻缓而有序,唯有竹筹敲击木斗的 “嗒嗒” 声,在寂静的帐中格外清晰。 “一斗、两斗、三斗。。。” 郗自信沉声计数,竹筹在指间翻动如飞。 王仲德望着堆积如山的 “粮囤”,忽然领悟,低声道:“将军是要。。。” “嘘。” 郗自信指尖压在唇上,目光扫过帐外阴影。 片刻,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掠过粮囤,正是早已潜伏在他营内的魏军细作。 待细作远去,他才转向王仲德,“明日晨起,令炊事营多燃炊烟,务使魏人以为我军粮足兵强。” 副将恍然大悟,却又皱眉:“若魏人察觉虚实,必倾巢来犯。将军此举,风险太大。” 郗自信忽然轻笑,指腹摩挲着竹筹上的刻痕:“昔年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皆是以险中求胜。某虽不才,却知‘兵者,诡道也’。” 他望向帐外漫天飞雪,“何况,我军若不示强,岂有活路?” 五更天,魏军斥候抵近历城营寨。 郗自信故意命兵士将空米袋堆于辕门,自己则于帐前踱步,大声斥责粮官:“为何少了三石粟米?再查不清,军法处置!” 声如洪钟,直传出里许。 斥候飞马回报拓跋焘时,东方既白。 北魏太武帝盯着舆图上的历城,手指叩击着狼头剑柄:“檀道济素以沉稳着称,若粮绝,必悄悄退兵,岂会如此喧哗?” “陛下明鉴,” 斥候伏地叩首,“某亲眼所见,宋军营中粮囤如山,兵士运粮不止,炊烟竟比往日更盛。” 拓跋焘望向帐外仍在飘落的雪花,想起去年在黄河岸边,檀道济单骑冲阵时的狠厉眼神 —— 那员猛将的铁枪曾擦着他的鬓角掠过,险些取了他的性命。 “传令,全军后退二十里,掘壕固守。” 他忽然冷笑,“若檀道济果真粮足,吾等以逸待劳;若其虚张声势,待其退兵时,再击其惰归。” 卯时三刻,檀道济率军悄然撤离历城。 兵士们口衔枚,马裹蹄,唯有辎重车的车轮声 “吱呀” 作响。 王仲德回望营寨,见炊烟仍在袅袅升起,与天边的朝霞融为一体,恍若梦境。 “将军真乃天人!” 他策马近前,压低声音,“某跟随将军十载,从未见如此奇谋。” 郗自信摸了摸腰间的玉珏,想起元嘉元年那个雪夜,彭泽草屋内的昏黄油灯。 陶渊明虽已作古,但其 “不为五斗米折腰” 的风骨,却如这漫天飞雪,洁净而坚韧。 “此战若能全身而退,某定要去彭泽拜祭陶公,” 他喃喃自语,“告诉他,檀道济虽为武人,却始终记得,何为‘民心为粮’。” 正午时分,魏军斥候闯入拓跋焘大帐,面色惨白:“陛下,伪宋大军已退!营中只剩空粮囤,沙土上覆着薄米。。。” 拓跋焘猛地起身,狼头刀 “呛啷” 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帐外风雪呼啸,似在嘲笑他的多疑。 他忽然挥刀劈向案几,木屑飞溅中,咬牙切齿道:“檀道济!吾必食汝肉,寝汝皮!” 而此时,郗自信已率部退至寿张,望着身后无追兵,终于松了口气。 他解下头盔,任由雪花落在鬓角的白发上,忽然想起陶渊明的《挽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唇角不禁扬起一丝苦笑 ——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但愿能如陶公般,埋骨青山,而非丧生于自己人之手。 夜幕降临,寿张城内,郗自信命人将最后一点粟米熬成稀粥,分与伤兵。 火光中,兵士们捧着陶碗,望着碗中倒映的星光,忽然有人轻声哼起家乡小调。 郗自信望着他们年轻的面庞,想起自己初为士卒时的模样,心中默念:“待天下太平,定要让你们都能吃上饱饭,娶上媳妇,生儿育女。。。” 雪越下越大,帐外的 “忠勇” 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郗自信摸出怀中的竹筹,轻轻放入火中,看它渐渐蜷曲、碳化,最终化作飞灰。 他知道,这场以沙充粮的奇谋,终将成为传说,但他更希望,后人记住的不是他的机巧,而是一个武将对家国百姓的拳拳之心。。。 第149章 长城自毁 元嘉十三年春,建康城的柳絮如雪花般扑在朱雀门上。 另一边,郗自信赶路途中,望着城门上斑驳的 “宋” 字大纛,心中忽然涌起不祥之感。 他胯下的战马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忧虑,不安地刨着蹄子,铁掌与青石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军,朝廷急诏。” 亲卫策马近前,递上一卷黄绫。 郗自信接过时,触到绢帛上细密的云龙纹,那是只有皇室诏书上才会用的织法。 展开一看,果然是彭城王刘义康的笔迹:“司空劳苦功高,朕特备盛宴,望即日入朝,共商北伐大计。” “北伐?” 郗自信冷笑一声,将诏书塞进袖中。 他一直奉命镇守边关,无召不得入京。 而自去年文帝病重,彭城王摄政以来,朝廷已数次急召他进京,却每次都避而不谈北伐之事。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亲军,三千精骑铠甲锃亮,枪缨鲜红如血,那是他从北疆带回来的百战之师。 “父亲,不可进京。” 长子檀植纵马赶来,脸上满是焦急,“昨日本郡丞来报,建康城内流言四起,说您‘功高震主,必有反心’。。。” 郗自信抬手止住儿子的话,目光落在远处秦淮河上的画舫。 两岸歌楼传来靡靡之音,与北疆的金戈铁马恍如两个世界。“植儿,” 他轻声道,“为父半生戎马,若连朝廷的召见都不敢应,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可是母亲。。。” 檀植欲言又止,望向马车方向。 车帘微动,露出夫人向氏(檀道济夫人姓氏已不可考,这里选查到的一个疑似姓氏)的半张脸,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几分。 郗自信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隔着帷帐握住向氏的手。 夫人掌心冰凉,手指因用力而蜷曲,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掌心:“道济,还记得去年那个梦吗?白须老叟指着你的后背说‘慎防背后刀’。。。” “夫人莫要迷信。” 郗自信强作轻松。 “某与陛下君臣相知数十载,岂会因流言而见疑?” 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 “忠勇” 玉珏,塞进夫人手中。 “若三日后某未归,你便带孩子们去寻阳老家,切记不可逗留建康。” 李氏握着玉珏,泪如雨下:“震世功名,必遭人忌,古来如此。朝廷今无事相招,恐有大祸!” 郗自信望着夫人眼中的血泪,心中一阵刺痛。 他想起二十年前,两人在战乱中相遇,她跟着他从一个军营辗转到另一个军营,从未有过怨言。 如今却要让她担惊受怕,不禁喉头一紧:“待某面见陛下,便恳请解甲归田,许你塞上江南,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言罢,他转身翻身上马,马鞭轻挥:“起行!” 三千精骑随即整队,如黑色的洪流般涌入朱雀门。 含章殿内,熏香浓郁得令人作呕。 郗自信一踏入殿门,便敏锐地注意到两侧立柱后闪过的甲士身影,心中警铃大作。 正中龙椅上,彭城王刘义康笑容可掬,亲自为他斟酒:“司空长途跋涉,朕特备西域葡萄美酒,尝尝如何?” 郗自信盯着杯中殷红的液体,想起北疆将士们用雪水拌着粟米充饥的场景,淡淡道:“谢彭城王美意,某不惯甜酒,还是换些粟米酒吧。” 刘义康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司空果然是粗人,不懂风雅。也罢,今日不谈酒,只谈正事。” 他抬手示意,殿后转出一人,竟是前南蛮行参军庞延祖。 “檀将军,” 庞延祖伏地叩首,声音颤抖,“小人有罪,曾目睹将军与谢灵运密议谋反。。。” “放屁!” 郗自信拍案而起,铁枪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谢灵运谋反时,某正在北疆抗敌,人证物证俱在军中!” 他转头望向刘义康,“彭城王竟信这等宵小之言?” 刘义康往后一仰,靠在龙椅上,漫不经心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何况,孤还听说,你在寻阳私藏甲胄三百,意图不轨。” 郗自信只觉气血上涌,眼前发黑。 他忽然想起元嘉九年,文帝曾亲赐他寻阳甲第,难道如今竟成了罪名? “陛下!” 似乎想清楚缘由,他怒吼着呼叫着文帝,“你既疑某谋反,何不当面质问?躲在背后使这些阴诡手段,算什么天子!” 殿门突然大开,文帝刘义隆被宫人抬入殿内,形容枯槁,宛如鬼魁。 “道济,” 他微弱地挥挥手,“朕素知你忠勇,但朝廷法度不可废。。。” “法度?” 郗自信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 “某为朝廷守土开疆,流过的血比陛下你喝过的酒还多!今日竟要以私藏甲胄之罪治某,好,好个朝廷法度!” 刘义康不耐烦地挥挥手,数十名甲士涌入殿内,手中兵器寒光闪烁。 郗自信环视四周,见亲卫们被堵在殿外,心中明白再无退路。 他缓缓放下铁枪,解下身上的铠甲,露出内衬的旧中衣,那是夫人向氏亲手缝制的,袖口还打着补丁。 “拿去吧,” 他对着甲士们冷笑,“这便是你们要的‘谋反证据’。” 一名偏将上前搜身,从他袖中搜出那份刘义康的诏书。 郗自信见状,忽然伸手抓住偏将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替某告诉拓跋焘,就说檀道济被自家皇帝杀了,叫他莫要笑死在黄河岸边!” 偏将惊恐地甩开他的手,后退数步。 刘义康脸色铁青,拍案道:“速速拿下,休得啰嗦!” 郗自信被甲士按在地上时,忽然瞥见殿外柳树上的鸟巢。 一只老鸟正衔着虫饵喂给雏鸟,鸣声啾啾,恍如隔世。 他想起彭泽的老菊,想起历城的风雪,想起陶渊明临终前写的《挽歌》。 “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 他怒吼着扯下头巾,狠狠摔在地上,白发散落如雪,“某今日才知,最毒莫过帝王心!” 殿内众人皆被这怒吼震得噤声,唯有刘义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拖下去,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郗自信被拖出殿门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想起元嘉七年那次北伐,他在黄河岸边埋下的酒坛,如今该是已被黄沙掩埋了吧。 “道济啊道济,” 他在心中似乎为这个身躯的老将鸣不平,“你护了刘宋一辈子的江山,终究还是护不住自己的命。” 是夜,建康城暴雨如注。 向氏跪在佛堂前,手中紧握着檀道济的玉珏,听着窗外的惊雷,仿佛是丈夫的怒吼在天地间回荡。 她想起白天收到的密报,说朝廷已下令逮捕檀家子弟,心中悲痛欲绝。 “道济,” 她对着佛像喃喃自语,“你若泉下有知,便带拓跋焘来,让刘义隆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长城!” 雨声渐急,佛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宛如檀道济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而千里之外的北魏军营,拓跋焘在得知檀道济被捕的消息后,竟下令全军饮酒三日,以贺心腹大患已除。 黄河水滔滔东去,带走了一代名将的忠魂,却带不走那 “自毁长城” 的千古遗恨。。。 第150章 瓜步睹物思人 元嘉二十七年,冬。 瓜步山下的江水裹挟着碎冰,如万马奔腾般撞击着江岸。 宋文帝刘义隆裹紧狐裘,站在石头城上,望着北岸连绵三十里的魏军营帐,手中的玉珏 “当啷” 坠地,在青砖上磕出一道裂痕。 “陛下,魏军已伐木造船,扬言三日内渡江。” 老臣王仲德颤巍巍地跪下,白发被江风吹得凌乱,“檀道济若在。。。” 刘义隆猛地转身,袍角扫过石案上的《北伐方略》,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十五年前那个雪夜,檀道济被押往刑场时的怒吼仿佛还在耳边:“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 此刻,他终于明白,毁掉的何止是一员猛将,更是刘宋王朝的最后屏障。 “传旨,” 他声音沙哑,“厚葬檀公,追封武陵郡公,其子嗣。。。” 话音未落,便被远处的号角声打断。拓跋焘的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铁骑来回驰骋,扬起的雪尘遮天蔽日。 王仲德望着江心的孤舟,想起元嘉十三年那个雨夜,他曾冒死为檀道济收尸,亲眼看见一代名将的尸身被草草抛入乱葬岗,唯有腰间的 “忠勇” 玉珏不知去向。 “陛下,” 他叩首至地,“檀公虽死,其部曲散落在民间者甚众,若能召回。。。” “晚了。” 刘义隆摆摆手,目光落在石头城墙上的斑驳箭痕上。 这些箭痕还是去年修缮时留下的,如今却成了魏军即将破城的预兆。 他忽然想起檀道济的副将薛彤,那个被称为 “万人敌” 的猛将,若还活着,此刻定能在城头杀个七进七出。 江风卷起刘义隆的龙袍,露出里衬的暗纹 —— 那是他特意绣的 “封狼居胥” 图,如今却成了笑话。 他摸出袖中泛黄的密报,上面 “檀道济养寇自资” 的朱砂批注已模糊不清,墨迹晕染开来,宛如一团洗不去的血渍。 “知道吗?” 他忽然对王仲德说,“当年檀公在历城‘唱筹量沙’,拓跋焘竟被蒙骗了三日。若他还在,何至于让魏军兵临城下?” 王仲德抬头,看见帝王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很快被江风刮散。 远处,瓜步山上的烽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文帝苍白的脸。 那火光中,他仿佛看见檀道济骑着乌骓战马,铁枪挑着魏军的狼头旗,从漫天风雪中驰来。 “陛下!” 斥候跌撞着跑来,“魏主拓跋焘遣使求和,愿以长江为界,永不再犯!” 刘义隆冷笑一声:“求和?他若能过江,岂会与朕议和?” 他望向北岸,拓跋焘的帅帐前,一名使者正捧着金钵,里面装着刚宰杀的牛羊 —— 那是游牧民族祭旗的仪式。 “告诉魏使,” 他咬牙切齿,“朕可许其退军,但需留下‘忠勇’玉珏,以祭檀公在天之灵。” 王仲德一怔,想起民间传言,说檀道济的玉珏被拓跋焘夺走,视为战利品。 此刻文帝忽然提起,不知是执念,还是想为这位老臣讨回最后一点尊严。 夜幕降临,石头城内灯火管制,唯有江面漂浮的灯笼如鬼火般明灭。 刘义隆独自登上城楼,望着檀道济昔日驻守的烽火台,轻声吟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话音未落,对岸传来魏军的欢呼声,夹杂着汉地小曲的调子 —— 那是他们劫掠的江南百姓在被迫歌舞。 刘义隆握紧栏杆,因用力过猛指节微微作响。 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父皇。” 武陵王刘骏走上前来,甲胄上的 “宋” 字徽章还带着血迹,“儿臣已整备水师,明日可与魏军决一死战。” 刘义隆望着儿子年轻的面庞,想起自己像他这般大时,正跟着檀道济学习骑射。 “骏儿,” 他伸手抚过儿子的肩甲,“若此战不利,你便带皇室宗亲西撤,记住,保住我大宋的水德火种。。。” 刘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父皇何出此言?我军尚有十万精兵,定能击退魏虏!” 刘义隆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南方的夜空。 那里,一颗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他想起檀道济的孙子檀孺,那个被流放岭南的少年,如今应该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吧。 或许,刘宋的希望,正应在这些年轻人身上。 是夜,拓跋焘的求和使者抵达石头城,献上 “忠勇” 玉珏和言和书。 刘义隆握着冰凉的玉珏,触感与记忆中截然不同 —— 当年檀道济的玉珏总是带着体温,如今却冷得像块顽石。 “告诉魏主,” 他将玉珏收入袖中,“朕允其退军,但需立下盟书,永不南犯。否则,纵使朕不在了,檀公的英魂也会化为厉鬼,索其性命!” 使者伏地叩首,退出殿外。 刘义隆望着案头的《檀道济列传》草稿,夺过史官手中毛病,提起狼毫,在末尾添上一句:“元嘉二十七年,魏师至瓜步,上登石头城,望江北流涕,曰:‘若道济在,岂至此!’” 墨迹未干,远处传来魏军拔营的号角声。 刘义隆站起身,看见东方既白,瓜步山的轮廓逐渐清晰。 他知道,这场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刘宋的气数,却如这冬日的朝阳,看似明亮,实则已近黄昏。 十五年后,宋孝武帝刘骏即位,下旨为檀道济平反,追赠其为太尉,谥号 “武忠”。 当檀孺捧着御赐的金印来到祖父墓前时,发现坟头已长满了野菊,其中一株开得格外茂盛,宛如当年彭泽草屋前的那株。 “祖父,” 他跪下身,将金印轻轻放在坟前,“您护了一辈子的江山,如今终于有人记得您的功劳了。” 山风拂过,野菊摇曳,仿佛是檀道济在点头。 远处,长江水依旧滔滔东去,诉说着这个国家的兴衰荣辱,也诉说着一位名将的遗憾与忠魂。。。 ————————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卒,双一次,任务失败”。 第151章 史臣裴松之 “其实或许檀道济一开始就该急流勇退,可能才能保命吧”,机械女声叹气。 郗自信闻言问道,“系统大佬,这个怎么说?” “那就给宿主好好说道说道吧。” “其实从气吞万里如虎的刘裕奄奄一息,下诏让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4人辅佐少帝刘义符,抵御北魏南下,守住江山社稷开始,檀道济就已被刘裕摆了一道。”机械女声解说道。 “刘裕自己夺取的司马家江山,岂会放心这些辅政大臣呢?但是,当时刘义符才16岁,无法处理政务,还必须得有辅政大臣。” “对比下隔壁,16岁年纪,拓跋珪复国成功,拓跋焘已经御驾亲征,在草原上与柔然骑兵血战厮杀,这就是北朝的优势。” “刘裕能打仗,无奈儿子没锻炼出来,与拓跋珪祖孙不是一个档次,所以,为了刘义符安全安排了檀道济当他的班底,其他徐羡之、傅亮可以处理政务,但人品不怎样;谢晦则有一定雄心壮志,可能造反。” “4位辅政大臣中,只有檀道济与刘义符有旧,是东宫人马。论军事能力,檀道济不能说很强,就他在潼关畏缩不前,以及不敢救援毛德祖的表现,足以证明他非顶尖武将那一批。” “其实刘裕麾下王镇恶、沈田子、朱龄石、朱超石、沈林子、傅弘之、蒯恩这些都要比檀道济强一个档次,如果不是内斗,这些名将折戟关中,也轮不到檀道济扛起刘宋武将大旗。” “客观的说,刘义符有能力,想夺回权力,只是贪玩一点,达不到辅政大臣履行“伊尹霍光职责”的程度。但是仅两年,他还没坐稳皇位,就被辅政大臣联手处死。檀道济非但未保护刘义符,还带兵冲锋,闯入宫廷,擒拿他本应该保护的刘义符。这4位辅政大臣私自杀了刘义符、刘义真,如此,刘裕尸骨未寒,辅政大臣就杀了他2个儿子。” “刘义符、刘义真死后,论资排辈,辅政大臣选择刘义隆继位,是为宋文帝。” “宋文帝继位,担心辅政大臣权力过大,自己沦为刘义符第二,决定抢先动手,除掉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呢?看到风向改变,立刻拥戴宋文帝,对3位盟友下手,故而暂时躲过一劫。” “宋文帝自登基,2年后杀3位辅政大臣。对檀道济,刘义隆多给了他10年时间,总计12年。” “所以,或许檀道济急流勇退,才能降低自己的威望,也能为自己那几个能力强悍的儿子铺路。” “这样看来,宋文帝一病危,檀道济又得是辅政大臣,檀道济已经有不忠于刘义符的表现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刘劭年纪还小,只能是解决檀道济了。” “或许,檀道济想活下来,应该在3位辅政大臣被杀之后,立刻隐退,不与外界接触,才有可能善终。” “原来这里面还藏着这么多的故事”,郗自信听完感慨的说道。 机械女声接过话来说道,“闲篇子扯完了,宿主这次表现的还算不错。那么,言归正传,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道,“温馨提示,宿主您双一次死亡或任务失败,是否第三次使用复活甲。” “是”。郗自信脸上充满坚毅的表情。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鼓励的声音传到郗自信的耳中,“加油吧”。 ———————— “宿主叒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建康城内,身份是中散大夫裴松之,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元嘉十六年,冬。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建康宫阙,雪粒子如碎玉般砸在含章殿的青铜兽首上,溅起细碎的冰花。 郗自信扶着廊柱上的蟠螭纹,绯色朝服的广袖扫过结霜的栏杆,指尖触到袖中《三国志注》的竹简边角,两个人的记忆全部融合。 那卷被他反复摩挲的《魏书?武帝纪》残页上,“屯田” 二字被朱砂圈得通红,墨迹里还渗着昨夜烛火的余温。 他想起前秦苻坚在关中推行区种法时劝农桑,修水利,植果树,种药材的典故,袖底另一卷《晋书?苻坚载记》残页也随之轻颤。 “裴大人,陛下在暖阁候着。” 内侍的声音带着呵出的白气,垂手立在丹陛之下,目光避开他腰间悬挂的鱼符。 郗自信抬眼望去,殿内的鎏金屏风映着摇曳的烛火,将文帝刘义隆的影子拉得细长,恍若一幅被揉皱的古画。 案头除了檀道济的《北伐方略》,还散放着《汉书?赵充国传》抄本,卷首 “寓兵于农,兵农合一” 八字批注被朱笔勾勒得格外醒目。 暖阁内弥漫着浓重的椒墙香,郗自信踏入时,正见文帝将一卷竹简拍在案几上,玉具剑的琫饰磕在紫檀木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朕问你,” 文帝指节叩击着竹简,龙袍上的十二章纹随动作起伏,“赵充国当年屯田湟中,‘垦田二千顷’,为何朕今岁筹粮,却处处掣肘?” 帝王忽然抓起案上的密报,羊皮纸在手中簌簌作响:“青州刺史言‘豪强占田万亩,流民易子而食’!若不效仿汉武拓土,难道坐视国本崩塌?” 郗自信躬身时,目光落在案头堆积的户册上,青、兖二州的流民数字用朱砂标红,如同一道道渗血的伤口。 “陛下可还记得战国李悝‘尽地力之教’?” 他缓缓直起身,从袖中取出《汉书?食货志》抄本。 “魏文侯用李悝,‘必杂五种,以备灾害;力耕数耘,收获如寇盗之至’,此乃强国根本。今若学赵充国‘步兵万人,分屯要害’,需先清丈田亩,抑制豪强,非朝夕可成。” 文帝忽然冷笑,指节敲向《赵充国传》。 “赵充国年逾七十尚请屯田,朕今正当盛年,反要学妇人之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檐角铜铃一阵乱响,惊起梁上栖息的燕雀。 郗自信注意到帝王眼下的乌青深得像两道刻痕,显然是被北伐执念搅得彻夜难眠,便想起诸葛亮在《后出师表》中 “亮每患粮之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 (祁山)屯田,为久驻之基” 的谋略,遂将另一卷《诸葛亮集》铺展案间。 “陛下可知诸葛武侯?” 郗自信指尖划过批注 “祁山屯田,兵出祁山” 八字。 “建兴五年,武侯‘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然武侯尚需‘祁山、陈仓,粮道险远’,今我军北伐,滑台距建康千里,比之祁山更甚,若学赵充国‘田事既成,可省大费’,需以三年为限,先修运河,再置田官。” “又是三年!” 文帝猛地挥手,竹简散了半案,“朕闻你藏有《吴越春秋》,可曾见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朕等不起十年!” 文帝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扫过郗自信腰间悬挂的 “忠勇” 玉珏 —— 那是前日檀道济的后人所赠,此刻却成了刺目的标靶。。。 第152章 史臣谏言 殿门忽然被推开,袁淑抱着一叠《封禅论》草稿踉跄而入,鹅黄广袖上的金线云纹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 “陛下息怒,裴大人乃饱学之士,实乃为陛下分忧”,说完一顿,面对郗自信继续开口,“裴大人引经据典,无非是效魏文侯问策李悝,想要青史留名吧。” 袁淑眼神不屑的看向裴松之,手中却是不停,将一份舆图铺在案上,黄河沿线的魏军营地被朱砂圈得密密麻麻,“昔年蒙恬北筑长城,‘却匈奴七百余里’,陛下英明神武,却伪魏于大河,岂可比肩常人?” 郗自信盯着袁淑,只觉此佞臣非蠢即坏,想到秦朝蒙恬 “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 的典故,却话锋一转。 “袁中丞可知蒙恬结局?‘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然秦二世立,乃赐蒙恬死。’长城万里,终难救暴秦之亡,此乃穷兵黩武之鉴。” “裴松之!” 袁淑突然拔高声音,玉簪险些从发髻滑落,“昔年檀道济唱筹量沙之时,你可知‘兵贵神速’?陛下知人善用,何等英雄!” 他的袍角扫过文帝的膝头,露出内里裹着的深色狐裘,“汉武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将十万骑,‘绝幕击匈奴’,此乃万世楷模!” 郗自信忽然冷笑,上前一步,将《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拍在舆图上:“袁中丞可曾细读‘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后入塞者不满三万匹’?汉武虽胜,‘天下虚耗,人复相食’,此非陛下所欲见吧?”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得殿内鸦雀无声。 含章殿暖阁内的铜漏声更显沉郁,宋文帝刘义隆由斜倚龙榻转而直起身来,在案头翻出了一卷边角磨损的《元嘉七年北伐方略》。 郗自信一眼认出那是檀道济的手迹,字里行间还留着历城之战时的血渍,想来,宋文帝显然只是听到了夸他的知人善用,却也刻意的忘了是谁诛了檀道济接近满门。 “裴卿,” 文帝指节叩击着竹简,“朕闻你博古通今,且说说,当年檀道济为何能以沙充粮,退敌千里?” 郗自信躬身时,看着帝王眼下被北伐执念搅得夜不能寐所产生的青黑,他想起檀道济遇害之初,“召入祖道,收付廷尉。薛彤、进之并道济腹心,有勇力,时以比张飞、关羽。初,道济见收,脱帻投地曰:‘乃复坏汝万里之长城!’” 此刻始作俑者却试图从故纸堆里寻得胜机。 “陛下,” 他斟酌着开口,指尖摩挲着腰间鱼符,“檀司空之谋,在于‘示强于敌,以疑为兵’。然今岁不同往昔,观彼伪魏,拓跋焘‘每岁亲耕籍田,劝课农桑’,其国力已非昔日克柔然之时。反观我大宋战略要地,河西屯田荒废、青徐流民未复,若轻启战端 ——” “够了!” 文帝突然坐起,玉珏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朕非问你天时地利,是问檀道济的‘唱筹量沙’可否复现?” 郗自信抬眼,看着一旁袁淑捧着的《封禅论》草稿,金丝绣的袖口在阴影里如毒蛇吐信。 他忽然明白,文帝召他来并非问史,而是要借史臣之口,为他达成北伐寻找道义支撑。 “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孤注一掷,“臣修《三国志》,见魏武帝《孙子注》有云:‘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此其用程仲德计后之深刻领悟。檀司空当年能虚张声势,正因伪魏不知我军虚实。今拓跋焘已探知我粮草匮乏,再用此计,恐成东施效颦。。。” 话音未落,袁淑一挥手,宽大广袖扫过郗自信肩头:“裴大人此言差矣!昔年韩信背水一战,亦为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文成武德,实乃天下雄主,北伐乃天命所归!” 郗自信盯着袁淑腰间新赐的玉珏,那是文帝昨日赏给 “建言有功” 之臣的。 他看着这个只知阿谀奉承的白面书生,忽然冷笑:“袁中丞可知,背水一战可没有退路!今我军若败,身后的淮河是我大军的退路、还是通往黄泉之路?” 殿中气温骤降,文帝揉着眉心挥手:“你等退下,朕自有主张。裴卿留步。” 文帝盯着舆图上标注的 “滑台” 二字,指节渐渐泛白。 他忽然翻开《赵充国传》末页,那里有郗自信昨夜批注的 “充国屯田策,‘省大费,便事甚多’,此乃安边之长计”。 帝王喉结滚动,仿佛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卿且退下吧,容朕再议。” 走出含章殿时,雪已停了,夜幕早早降临。 郗自信望着宫墙上的罘罳投下的几何阴影,想起元嘉二十七年第二次北伐之时那场浩劫 —— 魏军饮马长江时,建康城内 “春燕归,巢于林木”。 他摸了摸袖中《苻坚载记》,那上面劝农桑,修水利,植果树,种药材的记载被磨得发亮,却终究抵不过帝王心中燃烧的北伐执念。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 —— 咚 ——”,惊起檐角积雪。 郗自信抬头望向星空,心宿旁的荧惑星正泛着不祥的红光,恍若瓜步战场上即将流淌的鲜血。 他路过太庙时,见石阶上散落着《吴越春秋》残页,“勾践困于会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 的字句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这位史臣攥紧了手中的史笔,知道自己的谏言或许如赵充国的屯田策般难被速纳,但至少要让这架奔向深渊的战车,听见来自历史深处的警钟。。。 第153章 从谏如流的虚象 元嘉十六年的雪霁初晴,建康宫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碎金般的光。 郗自信穿越成的裴松之站在御史台的回廊下,指尖划过新刻的《三国志注》碑铭,“屯田” 二字的朱砂填色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昨日含章殿内,他以史臣之笔引经据典,从赵充国的湟中屯田策到诸葛亮的祁山屯垦,终于让宋文帝刘义隆对北伐之事斟酌再三。 昨夜含章殿的争执还在耳畔回响 —— 袁淑对着舆图的纸上谈兵,随后进来的王玄谟等人拍着舆图请战的袖口抖动声音,沈庆之站在他旁边时铁刃甲擦过青砖的冷响示警,以及文帝最终揉着眉心说出的 “容朕再议” ,最终汇聚成殿梁铜铃被穿堂风震出的一道道哀鸣。 郗自信望着庭院中冒芽的垂柳,以为是自己援引《赵充国传》中 “屯田十二便” 的谏言起了作用,却未注意到文帝退朝时,扶着龙椅的指节已没有一丝血色。 “裴大人,今年的户册已呈尚书台。” 属官抱着牍卷走来,竹纸边缘还带着新晒的竹香,“青、兖二州流民复业者不足五千,寿张至彭城的运河堤岸只栽下两千株柳树。” 郗自信接过户册,目光落在 “彭城王领司徒府事,督理屯田” 的朱批上。 十多年前文帝借诛杀徐羡之等人收回权柄,如今却因久病不愈,不得不让胞弟刘义康分掌庶务。 他忽然想起昨日离开含章殿暖阁时,刘义康府中幕僚在宫门外与王玄谟低语的场景 —— 那些绣着金钱豹纹的袖口,在雪地里划出暧昧的弧线。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元嘉起居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郗自信提笔记录时,听见隔壁尚书台传来争执声。 王玄谟的大嗓门穿透窗纸:“昔年檀司空唱筹量沙退敌,今日我军兵强马壮,正该一鼓作气收复河南!” 他搁下狼毫,走到窗前,看见王玄谟正展开一幅黄河舆图,指点着滑台城的位置。 这位以谈兵闻名的太守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全然不见十年前历城败军时的狼狈。 郗自信想到如果北伐成行,又会成为那句“元嘉草草”的注释后,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案头的《赵充国传》—— 那卷竹简上,“兵出逾年,费亿计” 的批注被指腹磨得发亮。 是夜初更,内侍突然叩响御史台的角门。 “裴大人,陛下急招,请跟随咱家脚步。” 小黄门的声音带着寒气,手中提灯的光晕在雪地上晃出颤栗的圆斑,“暖阁里煨着银丝炭,您且宽心。” 含章殿的暖阁弥漫着浓重的椒墙香,却掩不住那若有若无的药味。 文帝斜倚在铺着狐裘的榻上,锦被下的身形瘦得像片枯叶,唯有手中把玩的玉珏泛着温润的光 —— 那是当年赏赐檀道济等人时使用的同一批 “忠勇” 佩,如今帝王手中这宝玉的佩绳已换成明黄丝线。 “裴卿,” 文帝的声音带着病气,指节摩挲着玉珏上的獬豸纹,“朕闻你修史时,常以魏武比朕?” 郗自信一怔,想起自己在《三国志注》中曾批注 “魏武用兵如神,然亦需屯田积谷”。 他撩袍叩首,额头触到青砖的凉意:“陛下仁厚,非魏武穷兵黩武可比。今岁五谷丰登,流民归业,正该继续养精蓄锐。” 文帝忽然轻笑,玉珏在掌心发出脆响:“养精蓄锐?朕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咳嗽着指向案头的密报,素白的指尖掠过 “拓跋焘亲耕籍田,劝课农桑” 的朱砂字迹,“伪魏国力日盛,若再不出兵,只怕黄河天险也难固守。” 郗自信抬头,看见帝王眼中闪烁的狂热 —— 那是超越父祖功业的执念,却被病容衬得格外凄凉。 他瞥见榻边矮几上的药碗,浮着油花的汤药里沉着半寸药渣,不由悲从心起。 “陛下难道忘了?” 郗自信膝行半步,袖中《苻坚载记》的竹简硌着掌心。 “前秦苻坚励精图治,终因淝水一败而国破。今我大宋自北伐后虽得十年生息,然彭城王督理屯田时,豪族占田万亩的奏报仍堆在尚书台。” 文帝的目光骤然锐利,像被戳破心事的野兽。 他盯着郗自信腰间悬挂的鱼符,刻着 “北府旧部” (檀道济)的暗纹。 殿外更夫敲过二更,铜漏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裴卿可知,” 文帝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权谋的沙哑,“朕昨夜梦见檀道济了。” 他将玉珏按在郗自信掌心,冰凉的玉质传来帝王的体温,“他说 ‘兵者凶器,屯田为上’。” 郗自信猛地抬头,撞进文帝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病弱,只有权衡后的冷静:“陛下是要。。。” “明日早朝,” 文帝抽回手,锦被滑落露出里衬的龙纹。 “你且再引赵充国之言,说 ‘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 文帝咳嗽着摆手,烛火将影子投在墙上,宛如展翅的困兽,“至于北伐。。。就说朕准了你的奏请,再缓三年。” 郗自信将手中玉珏还给帝王,走出暖阁时,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翌日。 早朝的晨光穿透含章殿的雕花窗棂,将郗自信绯色朝服的广袖染成暗红。 他踏过金砖上的霜痕,听见王玄谟在班列中轻叩玉笏的脆响。 当文帝按剑询问北伐方略时,他展开《赵充国传》竹简,声音穿透朝臣的窃窃私语。 “昔汉将赵充国言 ‘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今青徐流民未复,漕运未通,若轻动干戈。。。” “裴大人又以旧事搪塞!” 袁淑的紫袍扫过御道,“陛下正当盛年。。。” 话未毕,文帝突然剧烈咳嗽,龙袍下的里衬龙纹随震颤若隐若现。 文帝摆手打断争执,目光落在郗自信手中的竹简上:“裴卿所言甚是。” 殿中骤然寂静,只听帝王指节叩响御案,“北伐之议。。。准卿所奏,暂缓北伐,发展民生,着裴卿、沈卿起草屯田、劝农桑、修水利等策论。。。” 散朝时,已入夜。 郗自信握着檀氏后人赠送的那枚玉珏,指腹摩挲着 “忠勇” 二字的刻痕,志得意满。 宫墙下的梅树落满新雪,郗自信抬头望向心宿星,那片星域被阴云遮蔽。 他突然想起沈庆之今晨上朝前对他说过的话:“裴大人,这朝堂如棋局,落子需通观全盘。” 霎时间,他忽然明白了文帝的真正用意 —— 文帝只是借他这个史臣之口暂缓北伐,既能恢复国力、安抚主战派,又为制衡彭城王刘义康赢得了时间。 而他自以为是的 “劝谏成功”,不过是帝王权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郗自信这才明白,这 “劝谏成功” 的虚象背后,是比北伐更凶险的权力博弈。 而他手中的史笔,终究只能记录下这表面的 “从谏如流”。。。 第154章 群臣劝战 自元嘉十六年至今,整整十个春秋在史笔与权术的交错中流逝,郗自信穿越成的裴松之站在御史台的丹陛之下,指尖仍留着《三国志注》竹简的竹纹凉意。 十年来,他以赵充国 “屯田之策” 为矛,以诸葛亮 “祁山屯垦” 为盾,在含章殿的唇枪舌剑间辗转腾挪,终于让宋文帝刘义隆将北伐的诏书压在《元嘉起居注》的残页之下。 “裴大人,今年的户册已呈尚书台。” 属官抱着牍卷走来,竹纸边缘还带着新晒的竹香,册页间渗出的墨韵混着运河湿瘴。 “青、兖二州流民复业者逾十万,寿张至彭城的运河堤岸已栽下二十万株柳树。” 属官说着,指腹蹭过册首 “彭城王督理屯田” 的朱批,那抹丹红在晨光中像未凝的血渍。 郗自信接过户册,望着庭院中冒芽的垂柳 —— 十年前文帝在暖阁咳血时栽下的柳苗,如今已亭亭如盖。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援引《赵充国传》中 “百亩之收,不过百石,屯田则寇自破” 的谏言起了作用,却未注意到文帝日渐深重的病容。 御医用的紫河车散着腥气,从太医院到含章殿的回廊终日飘荡着辽东人参的苦香。 更未注意到昔日彭城王刘义康府中幕僚与刘湛、刘斌等人在宫门外低语时,已不再避讳宫中暗哨,堂而皇之的聚集在彭城王府内。。。 元嘉二十六年的新春朝会,建康宫城的铜钟敲出沉郁的韵律。 此刻,含章殿的鎏金屏风映着初升的太阳,将文帝刘义隆的影子拉得细长。 郗自信踏过金砖上的霜痕,听见礼官唱喏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却掩不住暗流涌动的铮鸣。 “陛下,伪魏寇边日甚,青、冀二州奏报,魏军劫掠民户千余!” 王玄谟越众而出,绯色朝服在晨光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展开黄河舆图的动作太过用力,卷轴边缘的锦缎裂开细缝,露出里衬的劣质麻布 —— 那是十年前历城败军时,他从死人堆里拾来的残片。 “臣请率水师直取滑台,效仿檀司空旧策,必能一战功成!” 郗自信注意到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连忙出列奏道,广袖扫过御道时,袖中《赵充国传》竹简的棱角硌得他的手掌无处安放。 “陛下,昔年赵充国屯田湟中,‘兵出逾年,费亿计,然能省大费’。今我军若轻动,恐重蹈元嘉七年覆辙。” 他的目光扫过王玄谟按在剑柄上的手指 —— 那枚扳指上刻着 “封狼居胥” 四字,却在十年的摩挲中磨平了 “胥” 字的末笔。 “裴大人又来谈屯田!” 袁淑从旁讥讽,新赐的紫袍在殿中晃出刺目的光。 袁淑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早已献上的《封禅论》抄本,纸页边缘沾着酒渍,那是昨夜在彭城王府宴饮时泼洒的葡萄浆。 “昔年霍去病封狼居胥,何曾计较粮草?陛下正当盛年,岂能学老卒守边?” 朝堂之上,附和之声如潮水般涌起。 吏部尚书江湛展开舆图的手指在颤抖,指甲缝里嵌着未洗净的朱砂 —— 他昨夜连夜标注魏军营地时,误将滑台城的位置画错了十里。 “臣已算定,魏军主力在长安,黄河沿线不过老弱。王太守水师三日可抵滑台,陆师随后掩杀,必能光复河南。” 郗自信环顾四周,只见满朝文武皆被北伐的狂热笼罩,唯有沈庆之站在角落,铁刃甲上的獬豸纹被磨得发亮。 这位老将上前一步,铁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落了檐角的积尘:“陛下,马步之弊,臣已言过多次。今民力未复,府库空虚,强行北伐,恐非良策。” 他的声音像破锣,却让郗自信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绷带 —— 那是昨日操练时,因甲胄老旧而磨出的伤口。 文帝皱眉看着沈庆之,又转向郗自信,指节叩响御案上的玉镇纸,发出清越的声响。 “裴卿,你修史多年,且说朕北伐是否顺应天意?” 郗自信看见帝王袖口滑落的药囊,里面的艾叶散出苦香,与案头《元嘉北伐议》的墨香混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气息。 他握着袖中早已磨破边缘的《苻坚载记》,想起十年前文帝在暖阁说 “再缓三年” 的场景。 此刻阳光穿过窗棂,照见文帝发间新添的白发,那些银丝在龙冠下微微颤动,像极了黄河岸边飘摇的荻花。 “陛下,” 郗自信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十年史笔的沉重。 “昔前秦苻坚励精图治,终因淝水一败而国破。今我大宋虽得十年生聚,然豪族占田、漕运未通,若轻启战端。。。” “够了!” 文帝突然抬手,龙袍袖口露出里衬的暗金色寿纹,那些云纹绣线已有些许脱线。 “朕意已决。” 他的目光掠过郗自信,落在王玄谟展开的舆图上,滑台城的位置被朱砂圈得通红,像一个正在溃烂的伤口。 “传朕旨意,命王玄谟为北伐前锋,即刻整备水师。” 退朝时,沈庆之在宫门外拦住郗自信。 老将的铁刃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甲片间夹着一片柳树叶 —— 那是今早操练时落在肩头的。“裴大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某昨夜观星,荧惑犯心宿,主兵灾。你我怕是拦不住了。” 郗自信望着沈庆之鬓角的白发,想起十年前自以为是的 “劝谏成功”,不过是文帝借他之口制衡彭城王的权术。 此刻宫墙下的柳树枝条被风吹动,嫩黄的叶尖扫过他的袍角,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他摸出袖中那枚檀道济的 “忠勇” 玉珏,玉质冰凉,刻痕里嵌着十年的光阴与失落。 原来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即便他以史为镜,终究还是成了这 “群臣劝战” 狂潮中,一枚无法逆转棋局的棋子。。。 第155章 滑台败绩 元嘉二十七年的秋风卷着沙尘,掠过彭城城头斑驳的 “宋” 字大旗。 郗自信攥紧城垛上的夯土,指缝间漏下的沙砾混着血痂 —— 那是昨日伤兵包扎时蹭上的。 十年来他引经据典的谏言,此刻正被狂风撕成碎片,散落在黄河故道的败军之中。 “裴大人!王太守遣使求援!” 属官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头盔歪在一边,露出额角被流矢擦出的血痕。 “滑台守兵只剩三千,魏军铁蹄已踏破外城!” 他递来的密报浸着汗渍,“粮、粮草辎重在昨夜被焚,王太守说。。。如无援军,就让我们快走!” 郗自信展开竹简,墨字在风沙中模糊成血痕。“唱筹量沙” 的典故还在唇边,却看见远处泗水浮着无数竹盾 —— 那些曾被王玄谟夸作 “固若金汤” 的防御工事,此刻正载着宋军的残肢顺流而下。 十年前他在含章殿力谏的 “屯田积谷”,终究成了镜花水月。 “裴大人,沈公请您速到中军帐!” 亲卫的呼喊穿透风沙,郗自信转身时,看见沈庆之的铁刃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老将坐在城垛上,手里捏着半截断箭,箭杆上还缠着未燃尽的麻绳 —— 那是魏军夜袭时用来火攻的利器。 “看看吧。” 沈庆之将断箭掷在地上,铁刃甲的肩吞擦过城墙砖缝,发出指甲刮骨般的声响。 “王玄谟把却月阵摆在平原上,活活让魏军铁骑冲成了筛子。” 老将指向北方天际,那里腾起的黑烟遮天蔽日。 “昨夜风大,火借风势,粮草堆烧了整整一夜。某派去救援的骑兵,连人带马都没回来。” 郗自信蹲下身,捡起断箭,箭镞上刻着 “大魏” 二字的阴文。 十年前他在御史台校对《魏书》时,曾见过一模一样的兵器图谱,此刻指尖触到的金属凉意,与史书简册上的朱砂批注重叠在一起。 “沈公”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当年檀司空唱筹量沙时,至少知道虚实相济。。。” “嘘!” 沈庆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铁手套上的血渍蹭在郗自信的绯袍上。 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城墙随之震颤 —— 是魏军先锋的投石机开始攻城了。 “裴大人可知,” 老将的声音压得极低,睫毛上凝着沙尘,“某今早在尸堆里看见了王玄谟的副将。那厮怀里还揣着求援的书信,纸页上全是血手印。” 城楼的角楼突然爆出火光,一名伤兵连滚带爬地冲来:“沈公!魏军架云梯了!东北角守将战死,城墙快破了!” 郗自信看见伤兵腰间挂着的细绳 —— 那是十年前文帝亲赐的那批 “忠勇” 佩,如今佩绳断裂,玉珏不知去向。 “组织百姓撤退。” 沈庆之猛地站起身,铁刃甲的重量让他晃了晃。 他从腰间解下酒囊,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甲胄上结成冰碴。 “裴大人,你带着史官们向南走,把今日所见所闻都记下来。记住,要写清楚:是王玄谟贪功冒进,是陛下轻信谗言,是。。。”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穿透沈庆之的肩甲。 老将晃了晃,却用刀拄地站稳,怒目盯着远处的魏军先锋帅旗:“狗娘养的!来啊!” 郗自信扑过去想扶,却被沈庆之甩开:“走!某替你断后!” 风沙越来越大,郗自信踉跄着后退,看见沈庆之挥刀砍断云梯,铁刃上的獬豸纹在火光中狰狞欲活。 他想起十年前含章殿里,老将那句 “耕当问奴,织当访婢”,此刻却成了泣血的谶言。 撤退的队伍行至泗洪洪泽湖,郗自信回头望去,彭城已被黑烟吞没,像一处巨大的烽燧。 江面上漂浮着无数尸体,其中一具穿着绯色朝服,广袖展开如残破的蝶翼 —— 那是他昨夜校对《元嘉北伐议》时穿的官服。 属官递来一壶水,壶嘴结着冰,他喝了一口,尝到铁锈般的腥气。 “裴大人,” 属官指着北岸,声音发颤,“魏军在那边筑坛了。” 郗自信望去,只见北魏的先锋大旗立在高台上,旗下堆着层层叠叠的头骨,最顶端那颗戴着宋军校尉的头盔,缨子在风中滴血。 夜风渐起,郗自信摸出怀中的《元嘉北伐议》,墨迹已被泪水晕染。 他想起文帝在暖阁说 “再缓三年” 时,龙袍里衬的暗纹龙鳞 —— 那些金线绣成的鳞片,此刻正化作魏军刀鞘上的寒光。 十年生聚的虚像终究破碎,他以史为鉴的劝谏,不过是让这场惨败来得更惨烈些罢了。 河水在脚下奔腾,郗自信松开手,竹简落入水中,《赵充国传》的残页漂在面上,“屯田” 二字的朱砂渐渐淡去,如同他穿越而来的使命,在历史的洪流中无声沉没。 远处传来魏军的号角,那调子竟与十年前他在御史台听到的朝会钟鸣隐隐相似,只是此刻听来,满是仓皇北顾的哀鸣。。。 五日后,败讯如惊雷般在建康城炸响。 王玄谟在滑台城下中了魏军埋伏,粮草辎重尽毁,水师精锐折损十之七八。 郗自信在归途中,看着败兵如潮水般退回,丢弃的竹盾漂满泗水,被血水染成暗红。 “裴大人,快逃吧!” 一名浑身是血的校尉抓住他的袍角,“拓跋焘亲率大军南下,已过济水碻磝城!” 郗自信望着北方天际腾起的烟尘,想起文帝在出征前那句 “朕当亲率六军,直抵黄河”。 此刻帝王的车驾在半道已回返石头城,而魏军先锋的铁骑已如黑云压境。 他摸出袖中《苻坚载记》,那位前秦君主 “投鞭断流” 的狂言,此刻竟成了宋文帝的写照。 入夜,郗自信随着败兵撤往建康,路过一处破庙时,看见沈庆之正坐在神台上休息,铁刃甲上的血渍已凝结成痂。 “裴大人速速撤入建康,” 老将的声音沙哑,“所谓未虑胜,先虑败,今次北伐先机已失,某在此再阻挡伪魏兵锋片刻。” 郗自信望着庙外奔逃的百姓,想起自己十年前劝谏文帝的场景。 那些被搁置的屯田策、被忽视的粮草储备,此刻都化作了大江大河岸边的枯骨。 他苦笑:“沈公,某终究是没拦住。。。” 第156章 偷鸡不成 元嘉二十八年的秋雨浸透建康城时,郗自信站在御史台的残碑前,指尖划过 “元嘉北伐议” 的刻痕。 第二次北伐的血痕尚未在大江北岸风干之时,宫城的工匠已经开始修补被魏军投石机砸裂的角楼。 他望着太液池里漂浮的断戟,戟尖挂着半片北魏军旗,蓝底狼头纹在碧波中晃出诡谲的光。 “裴大人,尚书台送来了新造的甲胄图谱。” 属官抱着牍卷快步走来,竹纸边缘沾着新鲜的丹砂,“太府寺说,去年损毁的三万副铁铠已补造半数,只是铁矿匮乏,新甲的甲片较之以往薄了三分。” 郗自信接过图谱,看见图中明光铠的胸甲处画着朱砂批注:“减厚以省材”。 十余年前他力谏的 “屯田积谷” 终究成了泡影,此刻连兵器甲胄都要偷工减料。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 —— 咚 ——”,与太液池畔冶铁作坊的锻打声交织,像极了滑台城下魏军的战鼓。。。 元嘉二十九年,春。 二月二,龙抬头,拓跋焘的死讯便随北风吹进了建康宫。 郗自信正在校对《魏书》,听见内侍尖细的唱喏声穿透庭院:“陛下召裴大人含章殿觐见 ——” 含章殿内的椒墙香浓得呛人,文帝刘义隆斜倚在龙榻上,病容被狂喜冲淡了几分。 他指着案头的八百里加急,素白的指尖碾过 “魏主拓跋焘遇弑” 的朱砂字迹,指腹上的老人斑在烛火下像极了地图上的宋魏边界。 “裴卿,” 帝王的声音带着久违的亢奋,“天助我大宋!天助我大宋呀!拓跋焘一死,伪魏必乱!” 郗自信叩首时,看见文帝袍角滑落的药囊 —— 那里面装着续命的参片,此刻却被随意的丢在了龙榻边缘。 “陛下,” 他手中抚摸着十年前檀道济的那枚 “忠勇” 玉珏,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竹简。 “昔三国魏·曹冏《六代论》曰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以扶之者众也。拓跋焘虽死,伪魏根基未动,且我军新败未复,恐难。。。” “又来这套!” 文帝猛地坐起,龙袍扫落案上的药碗,青瓷碎片溅在郗自信的靴面上。 “十年前你说 ‘再缓三年’,三年后又言 ‘民力未复’!如今拓跋焘授首,正是天赐良机!” 他指着郗自信手中的《苻坚载记》,“前秦败于淝水,乃因苻坚骄狂,非因时机不当!” 殿外突然响起沈庆之的脚步声,老将的铁刃甲在青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陛下,” 沈庆之的声音像被风沙磨过,“某刚从武库回来,新造的弩机有三成扣机失灵,马政司回禀,能用的战马不足五千匹。” 文帝的目光在沈庆之缠着绷带的左臂上顿了顿 —— 那是洪泽断后时留下的箭伤。 “沈公,” 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朕已决意北伐。萧思话督东路,鲁爽统西路,臧质攻潼关,三路并进,必能光复河南。” 郗自信抬头,看见文帝袖中滑落的密诏,诏书上 “封狼居胥” 四字的墨痕未干,却被药渍晕染得模糊。 他想起元嘉七年檀道济唱筹量沙的智谋,想起二十七年王玄谟滑台败绩的惨状,终于明白帝王的北伐执念早已超越了胜负。 七月的秋风卷起北伐的军旗时,郗自信站在石头城上,看着萧思话的东路军顺泗水北上。 楼船上的 “宋” 字大旗被虫蛀出破洞,像极了十年前王玄谟那支败军的残旗。 沈庆之拄着刀站在他身侧,铁刃甲的肩吞上凝着晨露,如同未干的血珠。 “裴大人,” 老将的声音被江风撕碎,“某昨夜梦见檀司空了。他说 ‘兵者,国之大事,不可轻动’。” 郗自信望着北岸腾起的狼烟,想起文帝在出征前赐给三路大军统帅的玉珏 —— 同样各是一枚刻着 “忠勇” 的玉珏,此刻檀道济后人赠送的那块正硌着他的掌心,凉得像北伐大军的墓碑。 半个月后,败讯随七月流火射入建康城。 郗自信展开张永的军报,纸页上 “碻磝久攻不下” 的墨字间,渗着暗红的血渍。 \"魏军挖地道出城,\" 属官的声音发颤,“烧毁了我军的冲车,萧大人说,青、徐二州歉收,粮草撑不过八月。” 八月未央,与此同时,西路军的捷报与败讯交织传来。 鲁爽的荆州兵虽攻占长社、击败拓跋仆兰,却在虎牢城下受阻,听闻东路军撤退,不得不焚营南归。 臧质的潼关路军尚未抵达函谷关,便接到全线退兵的将令,铠甲上的朱砂 “破胡” 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斑驳的红痕。 九月授衣,第一场霜花落在御史台的碑刻上时,郗自信正在誊写《元嘉二十九年北伐记》。 竹简上 “恢复许洛中间” 的字样被墨点模糊,如同这场徒劳的征战在史书上留下的浅淡痕迹。 沈庆之推门而入,铁刃甲上沾着前线带回的沙土,腰间挂着半片魏军的狼头旗。 “裴大人,” 老将将狼头旗掷在案上,旗角的血痂砸在 “封狼居胥” 的草稿上,“某在虎牢关下看见块残碑带了回来,上面刻着 ‘元嘉二十七年,宋师败绩于此’。” 郗自信抬头,看见沈庆之眼中的血丝,忽然想起元嘉二十七年建康城头处,文帝那句 “若道济在,岂至此”。 窗外的梧桐叶落满庭院,郗自信摸出怀中的玉珏,指腹摩挲着 “忠勇” 二字的刻痕。 他想起因“成功”劝谏文帝十年,檀氏后人及百姓对他寄予的厚望,想起三次北伐中那些被鲜血浸透的竹简,终于明白历史的惯性如同江河之水,即便他以史为鉴,也终究冲不破 “仓皇北顾” 的宿命。 建康宫的铜漏仍在滴答作响,记录着刘宋王朝日渐衰微的光阴。 郗自信提起狼毫,在竹简末端写下最后一句:“元嘉二十九年秋,三路北伐,复如前辙。史臣裴松之顿首,书于建康御史台,时闻大江水声呜咽,如泣终局。” 墨迹干时,庭院的梧桐叶正落在残碑的 “败” 字上,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未能有效劝谏,见证刘宋第二次、第三次北伐失利,叒一次,任务失败”。 第157章 相府的僭越 “宿主这次也没死,但是只能做个见证者,没能完成任务,只能重新开始做任务了”。 “不过宿主这个史官做得还不错,除了没完成任务,其他的都尽力了”,机械女声说道。 “是呀,做什么都没法改变当时的情况,真的很无力呀”,郗自信沮丧的说道。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宿主准备好继续了吗,”机械女声接着问道,“温馨提示,宿主您上次任务失败,是否第四次使用复活甲。” “使用,快点滴来吧”。 “如你所愿”,机械女声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勉励,“宿主加油吧。” ———————— “宿主叕一次穿越成功,目前您在建康城内,身份是宋文帝刘义隆的弟弟刘义康,祝好运。”机械女声渐行渐远。 元嘉十七年冬,建康宫含章殿的铜炉里燃着昂贵的龙脑香,烟气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寒意。 宋文帝刘义隆斜倚在铺着狐裘的榻上,指尖捏着一节紫皮甘蔗,青白色的蔗肉上还沾着新鲜的牙印。 “今年的贡品,愈发不成样子了。” 刘义隆将甘蔗丢在白玉盘里,声音里带着病后的沙哑,“朕咬了三节,节短汁涩,倒像是乡野粗品。” 侍立一旁的尚书令王弘躬身不语,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文帝袖中滑落的药囊 —— 那里面装着续命的辽东人参,连日批阅奏折的劳累让帝王的脸色比案头的宣纸还要苍白。 殿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冷风裹挟着雪粒子灌了进来。 郗自信穿越成的彭城王刘义康大步流星地踏入,显然他已将记忆全部融合,此时做为相府的老大自然是显得得心应手。 只见郗自信的绯色朝服的广袖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身后的侍从捧着个描金漆盒,盒盖缝隙里透出诱人的甜香。 “陛下,臣听说宫中甘蔗不佳,特意送来相府的藏货。” 他的声音刻意扬得洪亮,却在尾音处撞上檐角铜铃的轻响,那 “叮铃” 声像冰锥敲在玉盘上,让他下意识攥紧了盒沿。 郗自信亲自打了开来,当漆盒掀开的刹那,六节紫黑甘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蔗节间的蜡粉厚得能刮下一层霜,切口处渗出的汁液顺着木纹缓缓凝聚,在琥珀色的光线下像凝固的蜜。 刀光闪动间,他将削好的甘蔗递上前,蔗肉的清甜气息瞬间盖过了龙脑香。 文帝的目光落在甘蔗上,瞳孔微微收缩。那甘蔗每节都比自己刚才咬过的长三寸有余,切口处渗出的汁液晶莹剔透,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刘义隆搁在玉镇纸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腹碾过镇纸边缘的蟠螭纹,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元嘉三年诛杀徐羡之时,案头青铜剑的寒意。 他瞳孔微缩,看着献上来的整整长了三寸的甘蔗,那多出的每一寸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眼底。 文帝没有去接递过来的“玉节”,而是放眼望向自己这个亲弟弟,却瞧见了郗自信腰间那显眼的玉带—— 那是去年自己赏赐的物件。 去年此刻,这玉带銙还系在自己腰间,如今却被王弟刘义康配得越发油润,玉扣处的缠枝纹竟比御赐时更加亮泽。 “相府的贡品竟比宫中还好?” 文帝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半空,指尖叩击玉镇纸的声响突然急促。 “当啷当啷” 的清越声里,龙袍下的手腕青筋微跳。 案几上那盘宫贡甘蔗突然被袖口带得歪斜,几节短瘦的蔗段骨碌碌滚到刘义康脚边,与漆盒里的 “玉节” 并排躺着,活像叫花子与锦衣郎并立,看得王弘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 郗自信捏着象牙刀的手指猛地一松,刀刃砸在盒底的声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堂前燕。 他这才看见文帝眼底翻涌的暗潮 —— 那是病弱躯体里藏着的帝王之怒,像极了当年在武帐冈看谢晦人头落地时的眼神。 喉间的辩解突然堵成硬块,只能是捻起一节甘蔗,捡起象牙刀削去皮,露出雪白的果肉:“陛下请看,这是吴郡太守特意寻来的‘玉节’,每亩地只产十株,臣特意留着给陛下尝鲜。”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更漏。 “陛下。。。” 他想继续解释吴郡太守是如何连夜快马加鞭,想说这 “玉节” 的金贵,却在触及文帝袖口露出的暗金龙纹时失了声。 那龙纹绣线比去年稀疏了些,针脚间竟能看见底下的明黄缎子,像极了相府库房里那匹被虫蛀的贡缎 —— 原来帝王的龙袍也会经不住岁月,原来权力的光鲜下尽是窟窿。 “够了。” 文帝的咳嗽声突然撕裂空气,咳出的痰迹溅在明黄绢帕上,像极了甘蔗汁液滴在雪地里的模样。 他望着郗自信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想起这双手曾在彭城大疫时挨家挨户送过汤药,也曾在北伐誓师时紧握过檀道济的手腕。 “朕记得,朝廷规矩,四方贡品须先入东库,由少府甄别后再行分配。相王这甘蔗,倒是走了捷径。” 郗自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象牙刀又一次 “当啷” 坠地,正巧掉在了漆盒里。 他这才注意到文帝眼中的疏离,那是一种混合着病弱与猜忌的复杂目光,像极了元嘉三年诛杀徐羡之时的眼神。 “陛下,臣。。。” “朕的大将军!朕的相王呀!” 文帝挥手打断,龙袍袖口滑落,露出里衬的暗金龙纹,“想必是军政事务繁忙,日理万机,记不得贡品流程也属正常。只是往后,还是守些规矩的好。”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弘悄悄后退半步,看见郗自信那双惯于批阅文案的手此刻正紧紧攥着袍角,似是刘义康身体中记忆的执念在起作用。 “臣遵旨。” 郗自信的声音低了下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陛下龙体要紧,臣先告退。” 只是他转身离去时,朝服宽大,一时不察,广袖扫过案几,竟将那盘宫贡甘蔗全部撞得歪斜,几节短劣的蔗段滚落在地,与相府送来的 “玉节” 形成刺眼的对比。 文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殿门重新关上,才疲惫地靠回榻上。王弘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彭城王此举,未免。。。” “未免僭越,是吗?” 文帝捡起地上一节相府甘蔗,指尖触到冰凉的蔗皮,“你看这东西,长朕三寸,甜朕三分,就像他这个弟弟,处处都想压朕一头。” 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王弘连忙递上参汤,却见帝王将那节甘蔗狠狠掷向铜炉,紫黑的蔗皮在火焰中蜷曲,发出 “噼啪” 的爆响。 “去查,” 文帝喘着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查今年所有贡品,凡相府先于宫中所得者,一一记下。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冰雪,“把刘义康府上的长史刘湛,给朕盯紧了。” 王弘躬身领命,退出殿外时,正看见刘义康的侍从捧着空漆盒匆匆离去,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像极了相王此刻慌乱的心境。 而含章殿内,那节被掷入炉火的甘蔗已经化为灰烬,只余下一点焦黑的残渣,飘出的糊味混着龙脑香,在含章殿的穹顶下盘桓不去。 像极了兄弟间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又如同现在帝相之间早已裂痕密布的兄弟情分。。。 第158章 刘湛密谋 元嘉十八年春,彭城王府西厢房的窗棂糊着新换的桑皮纸,却挡不住檐角铁马在夜风中的清响。 刘湛握着狼毫的手指骤然收紧,朱砂在《伪魏军报》上洇出个歪斜的圈,圈住 “萧思话练兵甚勤” 六字,墨点溅在案头摊开的《黄河舆图》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下颌的胡须随呼吸微微颤动,烛火将他眼窝的阴影拉得深长,恍若一头蛰伏的野兽。 “长史,荆州密报。” 侍吏缩着脖子将蜡丸递上前,袖口还沾着墙外海棠树的残瓣。 那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花瓣落在窗台上,被夜露浸得发软,边缘泛着暗褐,如同被啃噬过的文书。 刘湛用裁纸刀挑开蜡丸,丝绢上 “帝疾加剧,恐难逾秋” 八字让他瞳孔骤缩。 狼毫从指间滑落,砸在铺满军报的案几上,惊起一阵墨灰,扑在他青灰色的官服上,宛如撒了把骨灰。 这位相府长史望着舆图上滑台城的标记,那里被红笔圈了又圈,朱砂透过纸背,在榆木案几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宛如靶心外蔓延的血晕。 “天助我也!” 他突然低笑出声,笑声干涩如朽木摩擦,撞在冰冷的砖墙上又弹回来,震得梁上悬挂的羊皮灯盏轻轻晃动。 郗自信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銙,那和田玉比去年更显油润,却凉得像块浸在寒潭里的石头。 他想到自己已执掌大权,是时候发展一些科技了。 正盘算从哪里开始改变时,他突然看见刘湛猛地起身,衣摆扫过烛台,火苗 “噗” 地蹿高,将自己这位长史投在墙上的影子扯成扭曲的蝙蝠状,双翅张合间,竟似要扑向舆图上的建康。 “相王,” 刘湛推开舆图,手掌按在黄河故道的标记处,指腹碾过纸面凸起的纹理。 “当年檀道济若听我之计,何至于落得‘自毁长城’的下场?” 他突然掀开袍襟,露出左胸狰狞的伤疤。 那疤痕如一条扭曲的蛇,盘踞在锁骨下方,“这是元嘉七年下官随檀公北伐时,中了北魏流矢所留。可如今呢?” 刘湛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纸簌簌作响,“我们却要像丧家之犬般,被陛下猜忌!” 窗外的铁马突然急响,如有人在檐下急促叩门。 侍吏脸色煞白地扑到窗边,指甲刮开窗纸一角,月光漏进来,照亮他鼻尖的汗珠:“长史,是。。。是相王府的小厮在海棠树下偷听!” 刘湛瞳孔骤缩,按在剑柄上的动作快如闪电,青铜剑鞘与腰带扣碰撞出清越的声响。 郗自信却抢先一步拉开房门,寒气卷着雪沫涌入,撞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 那小厮趴在雪地里,蓝布棉袄浸透冰水,怀里掉出半卷文书,正是连夜抄写的《北伐粮草预案》,纸页边角被冻得发脆,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拖下去。” 刘湛的声音冷得像冰,靴底碾过小厮手指的脆响让郗自信胃里一阵翻涌。 他看见小厮被两个家丁架起时,后领扯开,露出后颈铜钱大的朱砂痣。 从刘义康记忆里得知,那是去年冬日,自己在相府门前施舍棉衣时留下的少年。 血滴在雪地上,晕开红梅似的痕迹,很快又被新落的雪花覆盖。 “相王,” 刘湛擦去靴底的血污,烛光映着他眼中跳动的狂热。 “范晔已联络好雍州旧部,只要我们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北魏那边。。。” 长史从袖中摸出半片青铜虎符,饕餮纹在烛火下狰狞欲活,“这是檀公心腹所赠,凭此可调动京畿旧部。时机已到,不可再误!” “够了!” 郗自信猛地拍案,案几上的紫端砚跳起寸许,墨汁溅在舆图的 “建康” 二字上,宛如乌云压城。 他想起去年冬日,文帝在含章殿捏碎玉珏时,指缝间渗出的血珠,“你可知萧思话为何练兵?那是陛下亲命,为的是防备伪魏,更是。。。为了防着我们!” 他抓起案头起草的《屯田策》,文书在手中簌簌作响,“若依此策,三年后粮草可支十万大军,何必铤而走险,挑起内乱便宜了伪魏?” 更夫敲过四更的梆子声透过窗纸传来,悠远而苍凉,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枭。 刘湛盯着郗自信手中的文书,突然嗤笑出声,声线里满是鄙夷。 “相王还在做梦!陛下若信你,当年何必将檀公下狱?” 他逼近半步,酒气混着血腥扑面而来。 “你看这相府的朱门,再看看宫中的琉璃瓦 —— 哪一处不是用我们的血换来的?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年幼,若不趁机夺权,难道要学檀公,束手就擒?” 烛芯突然爆出灯花,亮得晃眼。 郗自信望着刘湛腰间新配的玉带,形制竟与文帝御赐的别无二致,只是玉质更显青黑,宛如积年的瘀伤。 他想起三日前,在尚书台遇见王弘时,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姐姐会稽公主缝在自己内衬里的平安符,指尖不由得攥紧了文书边角,宣纸被捏出细碎的褶皱。 “相王好自为之。” 刘湛突然抱拳,后退时袍角扫过烛台,火苗猛地蹿高,将他半边脸映得通红,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如同半张修罗面具。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穿堂风卷灭烛火,黑暗中只听见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与檐角铁马的叮咚声混在一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此刻的含章殿内,文帝刘义隆斜倚在铺着狐裘的龙榻上,指腹碾过密报上 “刘湛欲借帝疾谋反” 的朱砂字,手掌因发力而微微颤抖。 案头的玉珏 “当啷” 坠地,碎成两半,断口处映着殿角琉璃灯的光,宛如两道泪痕。 “告诉沈庆之。。。” 他剧烈的咳嗽着,半晌恢复后继续开口,声音却轻得像雪落,“把虎符给朕收回来。还有。。。”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西厢房的方向似有火光一闪而逝,“让殷景仁准备笔墨,朕要下废黜诏。” 王弘捧着参汤的手微微颤抖,汤勺碰在玉碗边缘,发出细碎的声响,与殿外海棠树被夜风吹动的簌簌声,共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第159章 相府夜漏 元嘉十八年春夜的相府西厢房,檀木案几上的铜漏正滴下第十九滴水。 窗外的海棠正含苞待放,其中几朵像不畏春寒的先驱那样开得正盛。 一阵夜风吹过,粉白花瓣顺着开启的窗棂被带进屋内,落在了郗自信握笔的手背上,与狼毫尖悬着的墨滴一样颤巍巍将坠。 他盯着竹简上近日起草的《农田改革策》的空白处,正捋清思路时,新研的松烟墨就滴落下来,在春日潮气中洇成深色圆点。 像极了年前文帝含章殿案头那节短瘦的甘蔗 —— 彼时殿外冬雪初霁,文帝捏碎蔗段时溅出的汁液,亦曾在明黄龙袍上洇出暗痕,与相府库房里堆积的上品贡糖色泽无二。 案头的《泛胜之书》残卷被风掀开,“区田以粪气为美,非必须良田也。诸山陵近邑高危倾阪及丘城上,皆可为区田。区田不耕旁地,庶尽地力。凡区种,不先治地,便荒地为之。。。” 的汉隶字迹映入眼帘,恰如他此刻竭力起草、殷切期盼的改革之志。 “长史,宫城方向火光异动。” 侍吏的通报撞碎檐角铁马的清响,那串悬于廊下的青铜铃铛本是郗自信三日前命人换上的春铃,此刻却急响如骤雨,震落海棠花瓣上的露水。 铃铛的纹样仿自周庙金人,刻着 “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 的铭文,此刻却在夜色中摇碎成一片惶惶之音。 郗自信瞥见刘湛按在剑柄上的手掌微微发力,那柄环首刀的鲛鱼皮鞘上,新刻的饕餮纹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 正是仿照檀道济旧部虎符的纹样,昨夜才由相府工匠加急铸成。 虎符的形制暗合《周礼?春官》“剖符合信” 之制,却在今夜成了催命之符,他只觉形势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慌什么?” 刘湛的声音压过更夫梆子声,袖口拂过案头摊开的《黄河舆图》,滑台城的红圈被他蹭得模糊。 “陛下久病初愈,必是太医院熬药不慎。” 相府长史指尖划过舆图上 “彭城” 二字,那里用朱笔描着密密麻麻的起兵屯粮点,却正是郗自信计划在春耕时推行区田法的根基。 春日的风从窗缝钻入,卷起舆图边角,露出背面用小楷写的 “元嘉十八年农桑事宜”,那是郗自信自三日前开始熬夜所书,墨色在春夜湿气中泛着幽蓝。 刘湛忽然冷笑一声,指节叩击案几:“昔年晁错劝汉景帝务农贵粟,谁成想竟终落腰斩之祸,相王岂能效法?” 这声诘问如冰锥刺破夜色,让郗自信想起《汉书》中贾谊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 的名句,此刻却不仅为完成任务、更因心中想要改变现下低劣耕作的决心而坚定了自己改革的信念。 郗自信将狼毫重重顿在笔山,竹节硌得他掌心生疼,“够了,晁错非劝农桑而惹祸,实为削藩甚急而又无章程才落得最后那般田地”。 说完,他想起三日前在含章殿,文帝谈及北伐时咳嗽不止,帕子掩住的指缝间渗出暗红,龙袍里衬的暗金龙纹比冬日更显稀疏,针脚间露出的明黄缎子。 皇兄已然穿了数年的旧衣却未想更换,显然文帝亦有不弱于他的革新之念。 只是,似乎这原身已牢牢执掌了朝政,当时虽是文帝重病时托付于他,如今却也造成尾大不掉之势。 回想文帝缎面上的云纹,让他想起了《考工记》“青与白相次” 的古制,此刻却成了皇权衰微的隐喻。 “去前院看看,” 他对侍吏挥袖,广袖扫过案几角的青铜虎符半成品,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文帝腕间那枚碎成两半的玉珏。 “把新到的江南锦缎取来,明日要呈给陛下贺春。” 锦缎的纹样是他亲自设计的嘉禾瑞兽,取《诗经》“大田多稼,既种既戒” 之意,此刻却似讽刺。 刘湛突然起身,袍角撞翻烛台。 火苗蹿起的刹那,郗自信看见他靴底沾着的春泥里混着暗红 —— 他记得颜色如今夜第三次从宫城方向归来的密探靴底痕迹,春泥中还嵌着半片海棠花瓣,与西厢房外的花树同色。 “相王可知,” 刘湛的声音在摇曳火光中扭曲。 “殷景仁今日突然入宫,可是随身带着吏部印信。” 刘湛指向窗外,春雨不知何时已停,宫城方向的火光却愈发明亮,如同一朵在夜色中绽放的血海棠。 郗自信忽然想起《后汉书》中顺帝时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的童谣,此刻在心头轰然作响,却也敌不过心中那份兄友弟恭的骨肉亲情。 铜漏滴下第二十滴水的瞬间,西厢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春风卷着湿暖的空气扑进,郗自信看见管家跌撞在地,玉带銙在月光下晃出碎光。 “相、相爷。。。 禁军统领沈庆之带兵围住相府了!” 管家的腰带扣是南越进贡的珊瑚,此刻却随着他的颤抖磕出细碎声响,如同一曲末代的哀歌。 刘湛瞳孔骤缩,手按刀柄退至舆图前,指尖狠狠碾过 “建康” 二字。 “果然是殷景仁!相王,虎符已铸七分,此时若以 ‘清君侧’ 为名。。。” 他的话语里透着破釜沉舟的狠戾,让郗自信想起《史记》中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的决绝,却知此刻绝非天时。 “住口!” 郗自信踢开挡路的胡床,听见前院传来沈庆之的吼声。 他想起三日前在尚书台撞见王弘时,那老臣袖中滑落的密诏一角,“文帝病重” 四字的朱砂印泥在春日阳光下格外刺目。 密诏的边角仿着建安年间的柳叶笺,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此刻廊下灯笼突然全灭,黑暗中唯有刘湛腰间玉带銙的反光,却在夜色里泛着冷意,如同埋在春泥下的寒铁。 郗自信摸出袖中半成的虎符,触到冰冷的青铜纹路,突然想起《左传》襄公二十六年中 “政由宁氏,祭则寡人” 的典故 —— 那些权倾朝野的将相,终逃不过帝王案前那节丈量人心的甘蔗。 窗外海棠簌簌落瓣,仿佛在为这场未及推行的春耕改革,撒下最后的祭奠,恰如《楚辞》中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的悲叹。 沈庆之的甲胄声在庭院里越来越近,郗自信望着案头未干的《农田改革策》,竹简上的墨点已晕成泪痕。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相府演武场,看见士卒们操练时用的犁铧模型,刃口的弧度与他设计的改良农具好似误差不大,此刻却似乎会给他带来麻烦。 铜漏的第二十一滴水落下时,他终于明白:所有以农桑为本的宏愿,在皇权的天平上,终究轻于帝王对权臣的猜忌之心。 “相王,请移步中书省。” 沈庆之的声音穿透门板,铁刃甲擦过青砖的声响像极了十一年前北伐时的箭雨。。。 第160章 废黜诏与长公主求情 元嘉十八年春夜的中书省,青铜烛台上的烛芯爆响的刹那,郗自信看见文帝御笔亲书的废黜诏就摊在案头。 墨迹在狐裘暖炉的热气中尚未干透,“彭城王义康,惑于邪佞,窥窃国柄” 十三字的朱砂批注,比三日前相府库房内,下人收入的特级贡糖更显刺眼。 诏书上的飞白笔法苍劲如铁,恰似文帝此刻眼底深藏的寒意,让郗自信想起《汉书》中 “主父偃当路,诸公皆避其锋” 之故是,只是今日锋芒所向,竟是他这同根兄弟。 “相王可知,刘湛私铸虎符?” 文帝斜倚龙榻的身影在屏风后晃动,玉珏撞在紫檀木上的声响,与三日前含章殿召见时的声音重叠。 郗自信盯着诏书上 “檀道济旧部” 的朱圈,想起刘湛昨夜藏在舆图下的半块虎符,铜锈味仿佛还萦绕在袖间。 案头的博山炉飘出龙脑香,烟缕在烛光中扭曲成虎符的形状,恰如《楚辞》中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的悲叹。 “陛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撞在了冰冷的砖墙上。 “虎符乃臣命工匠仿造古物,欲呈陛下鉴赏。。。” 话音未落,沈庆之将一个锦盒掷在案前,开盖的瞬间,三枚完整的青铜虎符滚出,饕餮纹在烛火下狰狞如活物。 郗自信认出其中一枚的纹路,正是三日前他在相府西厢房见过的半成品,虎眼处镶嵌的红宝石与刘湛袖口的血渍同色。 文帝看向虎符,瞪大双目,突然又犯起了咳嗽的旧疾。 “王弘曾禀报于朕,” 文帝屏退欲上前服侍的宦官,口中传出闷响的声音,“相王府中僮仆六千,不上户籍,可是真的?” 殿外更夫敲过四更,郗自信想起三日前清点府库时,刘湛笑着说 “此乃备战之需” 的模样,无言作答。 沈庆之呈上的账册摊开在烛下,“贡糖三千斤,上品甘蔗五百株” 的记载旁,用朱笔标着 “先入相府,次入东宫”,字迹与文帝废黜诏的批红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史记?萧相国世家》中 “何置田宅必居穷处,为家不治垣屋” 的记载,可惜自己终未学得萧何的自污之道。 “陛下,臣请辞司徒、大将军之职,” 郗自信跪倒时,额头触到青砖上的烛泪,“愿镇守江州,为陛下。。。” “江州?” 文帝打断他的话,玉珏突然掷在废黜诏上,砸中 “窥窃国柄” 四字。 “檀道济当年也说愿守豫章。” 烛火突然骤暗,郗自信在阴影里看见文帝袖口滑落的药囊,与人参味混在一起的,正是三日前相府西厢房飘散的龙涎香。 药囊的锦缎绣着茱萸纹,本是去年重阳之时会稽宣长公主所赠,此刻却成了兄弟离心的信物。。。 翌日,宫门前的青铜兽首在晨雾中凝着露水,郗自信被贬离建康的马车停在阙下。 文帝刘义隆不知何时已立在丹陛上,龙袍的明黄在薄雾中如同一团摇曳的烛火。 “车子(刘义康小字),” 文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打破宫门前的寂静,“此去江州,镇守豫章,当好自为之。” 郗自信转身,看见兄长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他撩袍跪拜,额头触到微凉的青石板:“陛下,臣临行有一言相谏。” 春风卷起他的广袖,露出袖口磨旧的桑蚕丝纹,“昔晁错言 ‘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今国家欲兴北伐,更需深耕农桑。臣近日在相府所拟《农田改革策》,望陛下。。。” “好了,临行之际就别说这些了。” 文帝打断他的话,袖中滑落的竹简落在阶上,正是那卷未批的农桑奏议。 竹简边缘还留着郗自信昨日仍在修改的朱批,“亩收三石” 四字在晨露中泛着湿意。 文帝弯腰拾起竹简,指腹碾过刻痕:“农桑之事,朕自有计较。” 他的语气冷硬,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郗自信叩首起身,望着宫墙上斑驳的砖纹 —— 那是武帝刘裕北伐时留下的箭痕。 “臣弟此去江州,愿为陛下试种新稻。” 他的声音在宫门前回荡,惊起檐下栖息的雨燕,“若得成效,望陛下推广天下。” 说罢转身登车,车轮碾过宫门前的青铜地漏,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未竟的改革之梦。 文帝立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在晨雾中。 手中的竹简沁着凉意,“区田法” 三字的刻痕在他的心中默默权衡。 他想起汉初文景之治,“劝趣农桑,减省租赋” 的国策让汉室强盛,又想到刘义康相府中堆积的农书残卷,突然意识到,或许去岁王弟呈上的甘蔗,丈量的不仅是权力,更是一个王朝的根基。 晨雾渐散,宫墙上的日影缓缓移动,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恰似史书中历朝历代关于农桑与权力的永恒命题。。。 三日后,郗自信被贬出建康的消息传遍朝野。 会稽宣长公主刘兴弟在府邸闻听此讯时,正对着镜奁梳理白发,发间的金步摇突然坠地,碎成数段,恰似她此刻的心绪。 这位曾在西征谢晦时起总摄六宫的长公主,此刻捧着刘义康幼时穿过的襁褓,上面绣着的 “长命百岁” 四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她想起《诗经?凯风》中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的句子,泪水突然决堤。 半月后文帝前来探望,长公主在宴饮时突然伏地下拜,华美的翟衣拖曳在地,如一朵凋零的牡丹。 “车子暮年,恐陛下难容,” 她泣不成声,发髻上的珍珠钗子滑落,砸在青砖上发出脆响,“今天我特意为他请命,求陛下开恩。” 话音未落,已哭得不能自已,泪水浸透了她那绣着鸾鸟纹的袖帕。 文帝急忙扶起长姐,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积着岁月的沧桑,突然想起《史记?外戚世家》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的古训,不禁亦是潸然泪下。 “姐姐你一定不要有这样的顾虑,” 文帝指着蒋山发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如果我违背誓约去杀刘义康,便是辜负了葬在蒋山初宁陵的父母。” 说完,文帝令人将宴会上未喝完的酒封好,亲自题上 “会稽姊饮宴忆弟,所余酒今封送。(我和姐姐宴饮时想起了弟弟你,于是把剩下的酒封存,赠送予你)” 的字样。 酒坛的封口还用了皇家专用的紫泥,印着 “永保手足” 的戳记,却在春日的暖风中透着凉意。 长公主接过酒坛时,指尖触到坛身的刻痕 —— 那是当年刘义康周岁时,她亲手刻下的 “康” 字,此刻却成了兄弟间最后的信物。 宴会散后,文帝望着公主远去的背影,想起她年轻时总摄六宫的威仪,如今却为四弟(老大刘义符,老二刘义真,老三刘义隆,老四刘义康)跪求于地,不胜唏嘘。 殿外的海棠开得正盛,花瓣落在未干的酒坛封泥上,如同一幅无声的《蓼莪》之图。。。 郗自信在江州接到酒坛时,正值春雨连绵。 他摩挲着坛身的刻痕,心中明悟,所有以血为盟的誓言,终究抵不过王权霸业,兄弟之情亦然。 而长公主的泣血一请,不过是这出兄弟相残悲剧中,一抹残存的温情。。。 第161章 江州路远 元嘉十八年春末夏初,五月的江州官道之上。 五月初的江州已浸在湿热的暑气里,官道两侧的桑林密如绿云,叶片被骄阳晒得发亮,叶脉间渗出的汁液在风中散发出微酸的草木气息。 郗自信掀开马车帘角时,正看见一群村姑挎着竹篮从桑林深处走出,篮中桑叶堆得冒尖,露珠顺着叶片滚落,在她们赤足踩过的泥地上洇出暗痕。 这场景让他想起相府西厢房那本翻烂的《汜胜之书》,书中记载 “种桑法,五月取椹着水中,即以手溃之,以水灌洗,取子阴干。。。一亩食三箔蚕。” 而他又根据经验,加了 “五月采桑,留半叶以养树” 的批注,此刻却成了车窗外晃过的实景。 马车碾过官道中央的车辙,发出吱呀声响。 道旁稻田里的早稻刚插完秧,青嫩的禾苗在水光中挺直腰杆,恰似他三日前在江州驿站看到的农官账簿 —— 上面记载着今年春耕面积比去年增了两成,却因农具陈旧,插秧效率不及之前相府试验田的一半。 他伸手触向车壁悬挂的青铜犁铧小样,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文帝含章殿案头那节瘦小的甘蔗,权力与农事的重量在此刻奇异地重合。 “相王,前面就是彭泽县界了。” 随从的声音从车辕传来,马鞭指向远处雾气氤氲的山峦。 郗自信望见山腰处有农人正在修葺陂塘,夯土的号子声穿透晨雾,调子竟是京口一带的《插秧歌》。 这熟悉的乡音让他想起元嘉七年北伐时,檀道济部在黄河岸边唱的战歌,如今战歌已换作农事号子,而他这个被贬的相王,竟成了这南部农景中最突兀的存在。 官道右侧的柳树上挂着褪色的幡旗,布面绣的 “劝农” 二字已斑驳成模糊的色块。 郗自信记得这是朝廷每年春耕时所立,如今五月将半,幡旗在风中翻飞如败絮,恰如他未及推行的区田法以及早已成熟的沟垄代田法。 马车经过一处陂塘时,他看见塘边立着块断碑,碑身刻的 “元嘉五年造” 字样被青苔吞噬,只余 “造” 字的走之底还露在外面,像一条蜿蜒的田垄,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正午时分,队伍在驿亭歇脚。 郗自信走进亭内,见壁上题着首打油诗:“五月江州稻苗青,官家催租如催命。农夫汗滴禾下土,颗粒尽入粮仓罄。家中老小饥肠鸣,四壁空空泪满盈。租吏犹言欠未足,可怜苍生谁共情。” 字迹粗陋却力透壁砖,让他想起相府收上来的民情奏折,那些用桑皮纸写的诉状里,“租赋苛重” 四字总是被他搓磨得发亮。 驿卒送上的茶汤带着霉味,他呷了一口,忽然想起《汉书?食货志》中 “一夫不耕,或受之饥” 的句子,此刻竟品出几分苦涩。 重新上路时,官道两旁开始出现成片的茶园。 茶农们戴着竹笠采茶,指尖在嫩叶间翻飞如蝶。郗自信望着他们腰间系的茶篓,突然想起相府库房里封存的茶种 —— 那是他计划与农桑并推的经济作物,如今却只能随他颠簸在贬途。 一只山雀突然掠过车辕,嘴里叼着半片嫩绿的茶芽,这景象让他心中一动:或许江州湿热的气候,正是试种新茶的良机。 暮色漫上远山时,马车行至一处山坳。 郗自信透过帘隙,看见夕阳将田埂镀成金红色,扛着锄头的农夫们正沿着田垄归家,身影被拉得细长,如同一幅活动的《耕织图》。 其中一位老翁忽然停下脚步,对着他们的马车遥遥作揖,郗自信连忙掀帘还礼,却只看见老翁转身时,补丁摞补丁的衣摆上别着枚青铜犁铧形的徽章 —— 那是当年相府为奖励农耕能手所制,如今竟在这偏远山坳中遇见。 车队继续前行。 “相王,前面就是彭蠡泽。” 随从的通报传来。 夕阳将河水染成金红,水面浮着的菱叶随波轻晃,叶背的绒毛在逆光中泛着银白,像极了相府库房里封存的蜀地贡锦。 远处的渔舟收网归航,渔网掠过水面的声响,与堤岸下农人踩动水车的吱呀声重叠,织成一曲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的《击壤歌》。 马车碾过堤岸的青石板,缝隙里长出的野菊被车轮碾碎,散发出清苦的香气。 郗自信掀开帘角,看见堤外的稻田里,几个孩童正追逐着牛背鹭,竹笠在暮色中如浮动的荷叶。 这场景让他想起前日在驿站读到的《彭泽县志》,书中记载彭蠡泽 “地沃而民勤,每至五月,稻花盈野”,此刻亲眼所见,却发现田垄间仍有未耕的荒土,恰似他袖中那卷未批的《农田改革策》。 “相王,前面就是彭泽县城了。” 随从的马鞭指向烟霭中的城堞。 郗自信望见城头飘扬的 \"宋\" 字旗,旗角磨损处露出内里的素布,与他被贬携带的旧衣何其相似。 城门外的石桥边聚着收工的农人,锄头柄上缠着的红布条在风中翻飞,那是当地祈求农事顺遂的习俗,却让他想起相府演武场的校旗,如今只剩褪色的边角。 路过一处陂塘时,郗自信看见塘边立着块残碑,碑身刻的 “陶令遗风” 四字已风化过半,唯有 “令” 字的竖钩还清晰如铁。 随从说这是为纪念陶渊明所立,当年 “不为五斗米折腰” 的县令,如今成了彭泽百姓心中的农神。 他想起《陶渊明集》中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的诗句,对比眼前荒芜的田垄,突然意识到:比起官场沉浮,或许归田躬耕才是真正的大道。 暮色渐浓时,马车行至县城外的陶公祠。 祠堂的榆树上挂着褪色的纸钱,香案前残留的菊瓣被夜露打湿,散发出清冽的气息。 郗自信命车夫停驻,独自走进祠堂。 正中的陶潜塑像衣袂翩然,手中握着的不是印绶,而是一束稻穗,这细节让他想起相府藏的《归去来兮图》,画中陶渊明荷锄而立的身影,与此刻自己的处境竟有几分神似。 祠堂后院的花圃里,几株早开的黄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郗自信摘下一朵,花瓣的纹理煞是好看。 他忽然想起献给文帝的那节甘蔗 —— 当权力被丈量成甜涩的滋味,眼前这株在荒祠中自开自落的黄花,反而成了最真实的存在。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梁上的祈福牌哗哗作响,牌上农人写的 “五谷丰登” 四字,在夜色中如豆灯火光,明明灭灭。 离开祠堂时,月亮已升上东山。 郗自信看见几个农人打着火把从田间归来,火把的光映着他们肩头的竹筐,里面装着刚采的艾草。 这是五月端午的习俗,却让他想起相府库房里的艾草图谱,那是他计划推广的药材种植之一。 火把的光晕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与他马车的轮影交叠,恰似理想与现实在暮色中的最后一次重叠。 彭蠡泽的夜色渐深,远处的湖面传来渔歌唱晚,调子苍凉而悠远,响穷彭蠡之滨。 郗自信回望县城方向,陶公祠的飞檐在月光下如一只展翅的孤鸟。 他知道,自己如同这暮色中的过客,纵然心怀农桑宏愿,也只能在贬途的车辙里,将未竟的改革梦,种进彭泽这方曾孕育过陶渊明的土地。 而那些火把照亮的田垄,终将在岁月里,生长出比权力更永恒的生机。。。 第162章 江州革新戛然而止 元嘉十八年六月的江州城被湿热的暑气笼罩,郗自信站在刺史府衙的箭楼上,望着城外稻田里坚挺的禾苗在风中起伏。 两个月前抵达江州时,他从行囊中取出的曲辕犁图纸小样此刻正躺在案头,梨木的纹理间还留着相府工匠的刻痕,与他亲手绘制的改良图纸严丝合缝。 “相王,督邮报来各乡农具损耗数。” 随从抱着账册踏入堂中,汗水浸透了皂隶服的后背。 账册上 “直辕犁损毁三百七十五具” 的记载让郗自信皱眉。 他想起最近两个月在彭泽县周围所见,开荒中的老农们仍用着曹魏时期的旧犁,犁壁锈迹斑斑,翻出的土块也比做好的曲辕犁模具少了三寸。 “传我令,” 他指向衙门外的空场,“把相府带来的十具曲辕犁组装起来,还有本月督造的曲辕犁一并拿来,教农人使用。” 黄昏时分,江州城外的陂塘边聚满了围观的农人。 郗自信亲自扶着曲辕犁示范,梨木犁辕在他手中灵活转动,比起笨重的直辕犁省了至少三成牛力。 “看好了,” 他挥鞭驱牛,犁铧入土时发出 “沙沙” 声响,翻出的土垄如波浪般整齐。 “此犁关键在犁评可调深浅,犁箭可定宽窄,比旧犁更省牛力,且翻土更匀。” 围观的老农翁摸着胡须摇头:“相王莫不是哄我们?这木头家伙能比铁物什还要耐用?” 郗自信回道,“老人家别再称我为相王了,吾已罢相为江州刺史。大伙如若不信,看下去便是了。。。” 当晚,郗自信在刺史府后圃又开了块试验田。 月光下,他用曲辕犁翻耕的地块与直辕犁划出的田垄形成鲜明对比 —— 新犁翻出的土壤疏松如粉,而旧犁留下的土块坚硬如石。 随从提着灯笼跟在身后,看见主人裤脚沾满泥浆,不禁想起当日跟随主人在中书省时,看到文帝捏碎甘蔗时溅在龙袍上的汁液。 “相王,听说督邮把您的举动密报建康了。” 随从的声音压得很低,远处陂塘的蛙鸣突然停了片刻,又密密麻麻地响起来。 “说了别再称我为相王了,他愿报就报吧,此为我大宋国力计,陛下理当明晓。” 三日后,首批改良的曲辕犁分发到各乡。 郗自信带着工匠巡视,在彭泽县见到老农翁正用新犁耕田。 “相王真神了!” 老农抹着汗笑道,“这犁翻地又快又匀,牛都能多歇两口气。” 老农脚下的稻田里,新试种的两季稻禾苗比邻田高出寸许,叶尖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郗自信蹲下身,捏起一把泥土,发现里面竟混着细小的陶片 —— 那是他在相府试验时加入的碎陶,用来改良黏性土壤。 与此同时,江州城南的长湖陂开始动工。 郗自信根据《水经注》绘制的堤坝图纸现在摊在工地上,工匠们按图开凿的泄洪口呈弧形,与他在相府推演的水力缩微模型一致。 数日后,暴雨突至。 新修成的陂塘顺利将洪水引入灌溉渠,避免了往年稻田被淹的惨状。 当农人们欢呼着查看未被淹没的禾苗时,郗自信站在堤岸上,看见水面倒映的天空里,有大雁正排成 “人” 字南飞,恰如他设计的运河走向。 七月流火之时,江州的早稻迎来丰收。 郗自信站在打谷场上,看着农人用他改良的连枷打谷,效率比传统工具提高了一倍。 新稻的谷粒饱满如珠,倒入粮仓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让他想起相府库房里堆积的贡米。 “相王,” 随从捧着新谷样本跑来,“咱们虽然来的晚了点,错过了早稻播种,但是百姓们依照相王您的办法,每亩真的多收了两斗!” 阳光照在丰收的粮袋上,“元嘉十八年试种” 的朱印与他袖中未发的《农田改革策》上的批红遥相呼应。 江州城外到处是收获与种植晚稻“双抢”的身影。。。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八月仲秋佳节,建康派来的督邮在秋收后突然查封了刺史府的农具工坊。 郗自信看着工匠们精心制作的曲辕犁零件被贴上封条,梨木的清香混着官府的朱砂印泥味,让他想起文帝含章殿里的龙涎香。 督邮宣读圣谕时,屋檐的雨水滴在 “擅改旧制,惊扰民生” 的字句上,将墨迹晕成深褐色,恰似他此刻的心情。 秋末冬初,江州百姓自发在长湖陂旁立了块石碑。 郗自信路过时,看见碑身尚未刻完的 “惠民陂” 三字,旁边还刻着个模糊的犁形图案。 老农翁拄着拐杖站在碑前,看见他时颤巍巍作揖:“相王做的好事,百姓都铭记在心。” 北风卷起碑边的落叶,郗自信望着远处山峦间的炊烟,忽然明白:即便权力被收走,那些深耕土地的改革,早已在江州百姓的田垄里,埋下了比皇权更长久的生机。 城外晚稻的收获,映衬着田舍郎们脸上的笑颜。 冬日,郗自信复游陶公故里。 只见后院冰面下隐约可见去年的残荷,茎秆弯曲的弧度与他设计的曲辕犁辕如出一辙。 他想起江州农具工坊里那些未完成的梨木模型,犁尖的弧度本可减少耕牛三成劳力,此刻却受他的连累,淹没在风雪中。 他突然想起月前沈庆之递来的文书,“禁绝私铸农具” 的朱批下,还压着一张工部绘制的曲辕犁草图 —— 那草图上的犁评设计,正是他在《汜胜之书》批注中反复推演的改良细节。 院子一旁不知何时还立了一碑,细看似乎刻了首《农事诗》,其上\"力田已告成,计日宜收藏\" 的句子已被风雪侵蚀,恰似他未及施行的冬耕储备计划。 雪夜宿营时,郗自信在篝火旁展开《水利十策》。 火星溅在 \"沟洫灌溉\" 的图示上,烧出细密的孔洞,宛如他设想中江淮水网的节点。 随从递来的姜汤里漂着草屑,与他计划推广的冬小麦种子何其相似,只是此刻却也只能拿来喂马。 黎明踏雪启程,郗自信看见前方山坳里倒伏的农具。 锈迹斑斑的犁铧上刻着 “元嘉七年造”,正是北伐时檀道济部使用的制式,又再一次被启用。 他蹲身抚摸刃口,发现裂痕处卡着半粒粟种 —— 那是他改良的耐旱品种,本可在淮北推广。 远处天空之上,雁阵惊寒,此刻水利、农耕等改革的宏愿,都只能化作掌心这粒被冻僵的种子,声断衡阳之浦。。。 第163章 安成囚室 “相王,建康快马!” 归途中,驿卒的呼喊惊飞檐下寒鸦。 郗自信展开蜡丸,丝绢上 “范晔谋反,牵涉甚广” 八字的墨色,比两年前刘湛血溅相府的场景更加刺眼。 他想起范晔曾在相府校订《后汉书》,案头常放着犁铧模型,说 “农耕乃立国之本”。 此刻丝绢背面用密针扎着小字:“文帝疑你与范晔通谋,你虽居江州刺史要职,然已受密旨监视。” 针孔连成的线,恰如他计划中贯穿南北的运河走向。 马车外传来开荒中的农户抱怨:“这破犁怎么翻得动冻土?” 他掀开车帘,看见士兵用的又已经换成三国曹魏时期的直辕犁,犁壁锈迹斑斑,与他江州刺史府农具库房里封存的改良农具形成鲜亮的对比。 “把我的木箱拿来。” 郗自信突然下令。随从疾跑过去,抱来紫檀木箱,箱内整齐码放着《汜胜之书》抄本、曲辕犁零件小样,以及一捧来自相府试验田的黑土。 他抓起一把土,指缝间漏下的颗粒与这几月出门丈量的土壤样本分毫不差。 “明日开始,” 他声音压过满地的银装素裹,“安排咱们的人向本地农人分发犁铧,按图示开沟起垄。” 随从欲言又止,最终只道:“相王,貌似朝廷派来的督邮就在隔壁马车。” 郗自信回望着朝廷派来监视的马车说道,“不必在意,依令行事”。 突然,建康方向奔来几匹快马,直奔督邮车架内。 五息后,督邮手捧着文书,走到郗自信近前,语气冰冷的说道。 “奉陛下旨意,相王至此,不得干预地方农桑。” 郗自信接过御旨,文书末尾的朱批再次的 “专心静养” 四字,与他袖中《农田改革策》的 \"推广天下\" 形成残酷对照。 他望着远处荒田中挣扎的老农,锄头起落的弧度与汉画像石上的农耕图无二,突然扬声道。 “传我令,以我府内私财购新犁百具,分赠无地农户。” 督邮脸色骤变,手按剑柄:“相王竟敢当面违逆圣命?” 郗自信也不搭话,策马前行,风雪灌入广袖。 他想在江州的荒田中,种下改革的芽苗。 路边一株老梅开得正盛,花瓣落在他掌心的犁铧小样上,宛如《诗经》中 “昼尔于茅,宵尔索绹” 的农耕图景,在风雪中倔强地绽放。 而远处江州城的轮廓已在眼前,城门楼上的 “宋”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恰似他未竟的改革理想,虽遭贬斥,却仍在寒风中飘摇不灭。 夜风渐起时,队伍终于抵达江州城外。 郗自信回望来路,官道已隐没在苍茫暮色中,唯有桑林与稻田的暗影在风中起伏,恰似他未竟的改革宏愿。 城头的更夫敲响初更,梆子声惊起一群归鸟,他突然想起《诗经》中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 的句子,只是如今这 “闲闲” 之景背后,又藏着多少农人未诉的辛劳。 马车碾过护城河桥,桥面石板上的车辙比来时更深,仿佛在丈量着一位贬臣与农事之间,永不停歇的距离。。。 元嘉二十二年,冬。 安成郡囚室内,土墙缝隙里渗出的潮气将郗自信怀中的《农田改革策》洇成花斑。竹简第三卷 “种桑法” 的配图上,蚕箔的线条被虫蛀得支离破碎,恰似十日前建康传来的密报里,“范晔伏诛,党羽尽黜” 的字迹。 囚室屋顶的破洞漏下细雪,落在竹简 “春日采桑,需留三叶” 的批注上,将朱砂字晕成淡红,像极了相府西厢房那盏被打翻的烛台里,凝固的烛泪。 “庶人义康,朝廷赐食。” 狱卒的吼声震落梁上蛛网,铁锁链的哗啦声与门外风雪的呼啸交织。 郗自信望着陶碗里的糙米饭,想起数年前在相府书房时的场景,范晔看着林邑国献上的新鲜的贡米笑着说 “此等精米当贡陛下” 时,他正命人绘制水车图纸。 檀木模型的轴孔还未钻透,此刻却与他一同被囚于这四壁漏风的石屋。 碗沿的豁口划着下唇,入口血腥味混着米糠的粗糙感,让他想起《史记?郦生陆贾列传》中 “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的句子,此刻竟成了现实的写照。 囚窗透进的月光里,他看见竹简第七卷 “水利篇” 的批注。 那是当年在江州驿馆,他用朱砂笔在 “翻车构制” 旁写就的 “可改良灌溉”,如今朱砂已褪成暗红,像极了刘湛伏诛时溅在舆图上的血点。 墙角老鼠拖走半片竹简,“区田法” 三字的竹纤维在齿间断裂,声响如同当年北伐时的弓弦。 他想起相府试验田里,那片用曲辕犁翻出的土壤,疏松如粉,此刻却只能在记忆里生长。 “相王可知,范晔供词里提到您?” 狱卒突然压低声音,铁钥匙在寒风中叮当作响。 郗自信抬头,看见对方袖中露出的密报一角,“谋立庶人” 四字的朱砂印泥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他想起范晔在相府校订《后汉书》时,案头常放的犁铧模型,那曾是他们谈论农桑时的信物。 此刻密报上的墨字如同一把犁铧,在他心上犁出深沟,恰如《汉书?食货志》中 “一夫不耕,或受之饥” 的警示,终成现实。 深夜暴雨突至,囚室积水漫过脚踝。 郗自信抢救漂浮在水中的《农田改革策》,发现第八卷 “畜牧章” 被水泡得发胀。 想起三日前沈庆之送来的邸报,“彭城王妃病逝,葬仪从简” 的消息旁,用墨笔圈着 “禁绝民间私养耕牛” —— 那正是他计划推广的耕牛育种法。 水痕在竹简上形成的纹路,恰似他设计的江淮水网图,此刻却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黎明狱吏查房,踢翻了盛着竹简的木盆。 郗自信看见 “桑蚕缫丝” 的图示顺水漂走,绢帛织造的流程线在泥水中模糊,与相府库房里封存的蜀锦贡缎何其相似。 他突然抓起残简砸向墙壁,虫蛀的竹片碎落时,露出内侧刻着的 “元嘉十七年制” —— 原来所有改革的墨迹,早被时间蛀成了空壳。 狱吏的皮鞭抽在他背上,疼痛让他想起文帝含章殿里,那节被捏碎的甘蔗,甜涩的汁液曾溅在龙袍上,如今却化作鞭梢的冰冷。 “庶人义康,移禁广州。” 正午的阳光突然刺破云层,狱卒的通报让囚室骤然明亮。 郗自信望着窗外飞过的雁群,想起相府演武场上,那面曾随风飘扬的 “劝农” 大旗。 他捡起墙角半片《农田改革策》,“凡耕高下田,不问春秋,必须燥湿得所为佳” 的汉隶字迹映入眼帘,泪水突然决堤。 这行字他曾在相府批注百遍,此刻却成了送别他的谶言。 迁徙队伍行至黄昏,路过焚毁的农舍。 郗自信在灰烬中捡到铁犁铧,三角形的刃口与他设计的改良犁铧别无二致,只是刃背多了道裂痕,如同禁止使用新式农具的政令。 随从递来的水囊里漂着草梗,与他推广的草药种植图谱里的独活何其相似,如今却只能解渴。 他突然停步,望向安成郡方向,囚室的破窗在暮色中如同一枚流泪的眼,恰如《哀郢》中 “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的悲叹,为他未竟的改革梦,落下最后一滴泪。 狱车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吱呀声响。 郗自信摸着袖中残存的竹简,虫蛀的孔洞在 “亩收三石” 的记载上形成星图,恰似他当年夜观天象时标记的农耕时节。 而远处广州的方向,乌云正在聚集,如同他未来的命运,在改革与囚禁的轮回里,终将化作历史长河中,那一段被虫蛀的农桑经。。。 第164章 废园荒犁 迁徙队伍只行进了两日,即等到了朝廷的诏书。 “诏特宥大辟。于是免义康及子泉陵侯允、女始宁、丰城、益阳、兴平四县主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公相,领兵防守。” 郗自信听到“特赦死刑,贬为庶人,与子女一同开除皇籍,由宁朔将军沈邵领兵看押在安成郡”这个决定后,只能是跟随队伍回到安成郡。 回到安成,郗自信的待遇也提高了一些,他可以翻阅书籍,继续完善他的《农田改革策》。 十日后,当他读到《史记》中汉文帝之弟淮南厉王刘长因谋反被流放蜀地,途中绝食而死的记载时,做为两个记忆均为政客小白的他,才清楚,他现在到这般田地是一点也不冤。 原身自恃与宋文帝兄弟至亲,已经打下了 “不复存君臣形迹” 的基础,而掌权时势倾天下,内外事务皆专断,却不知道前朝刘长这样的权臣僭越的警示。 想到前代已有类似悲剧,自己因逾越臣节而获罪是必然结局,只能将心思更加移到改革之上。。。 元嘉二十四年冬。 郗自信居住的安成废园内,他在荆棘丛中踢到半块陶片。 残片上 “曲辕” 二字的隶书刻痕里积着腐叶,与三日前建康密探送来的谋反邸报上的朱砂印泥同色。 邸报边角被看押兵卒的油渍污染,“豫章胡诞世、袁恽袭杀太守” 的字迹在寒风中蜷曲。 “庶人义康,太尉府急报。” 安成公相沈邵的吼声惊起竹丛里的野鸡,铁靴踏过石板路的声响与远处山涧的冰裂声重叠。 郗自信望着沈邵手下狱吏手中的文书,黄绢上 “投畀之言,义着《雅》篇” 的奏议引经据典,恰如江夏王义恭平日里摇头晃脑的模样。 文书末尾的朱批 “徙广州远郡” 四字被指腹磨得发亮,让他想起相府库房里,那些被反复翻阅的舆图 —— 广州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又圈,像一个不断扩大的伤口。 “胡诞世为何谋反?” 郗自信捏碎陶片,锋利的边缘划着掌心。 狱吏缩了缩脖子,看向了上司沈邵。 沈邵袖口露出半截密报:“那厮说。。。 说要奉戴相王你复位,相王你怕是被连累了。” 寒风突然灌进废园,吹得文书哗啦啦作响,“宥其大辟,赐迁近甸” 的句子被掀起,露出背面 “谗言同众,佷悖徼幸” 的批红。 郗自信想起胡诞世曾是相府的田官,多年前还捧着新稻种来请教,如今却成了谋反的首犯,不禁苦笑:“我若复位,第一件事便是治他的越礼之罪。” 一行人开始迁徙。 两日后,黄昏宿于破庙,郗自信在神台后发现了一个竹筐。 里面的《耒耜经》残页被虫蛀成筛网,“犁评可调节深浅” 的图示上,朱砂批注已褪成淡红,像三日前胡诞世伏诛时溅在州府门上还未干透的血迹。 筐底沉着半枚铜印,印文 “安成公相” 的边角磨损,正是沈邵的官印 —— 这位被一同派往广州看押自己的官员,此刻似乎正在病榻上咳血,已无法成行。 良久,一道带着冰雪凉意的声音响起,“相王,沈公离世。” 听到是自己随从的声音在庙外响起,郗自信掀起破帘,看见随从捧着染血的文书,“沈邵病卒,索虏寇瓜步” 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远处传来难民的哭喊,与当年北伐时的号角声重叠,让他想起相府演武场的校旗,如今只剩褪色的边角在记忆里飘扬。 文书的封蜡上,江夏王义恭的私印已裂成两半,恰似这摇摇欲坠的宋室江山。 黎明踏雪归程,郗自信又一次望见安成郡城楼上的 “宋” 字旗。 旗角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内里缝补的素布,与他囚衣上的补丁何其相似。 与他归来的行程相反,几个老农正用独轮车推着谷物,车辙在雪地上留下深痕,像极了他设计的代田法沟垄。 老农们看见他时突然止步,其中一人解下腰间的青铜犁铧 —— 那是相府当年赏赐的农耕徽章,如今却成了谋反的物证。 “相王保重。” 老农们突然跪地,独轮车上的谷物簌簌滚落。 郗自信望着雪中的谷粒,想起《诗经?大田》中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 的句子,泪水突然决堤。 这些曾受益于曲辕犁的农人,此刻却因他的名号而陷入险境。 狱吏的皮鞭抽在背上,疼痛让他想起胡诞世的供词里,那句 “为相王鸣不平” 的呐喊,如今竟成了刺向他的利刃,他现在只想成为小透明,在暗中为这个王朝多积蓄一分力量。 行至黄昏,队伍在山坳歇脚。 郗自信蹲在溪边洗手,看见水中倒映的天空里,有大雁正排成 “人” 字南飞。 这景象又让他想起当初在相府绘制的运河图,那些规划中的河道,如今都化作了难民脚下的泥泞。 看着随从递来的水囊里漂着的草梗,他突然明悟,胡诞世的谋反,不过是这乱世中,一粒被改革犁铧翻起的尘埃,而他自己,终究是那粒被权力碾磨的谷糠。 雪夜宿于废驿,郗自信在墙缝里发现半截竹简。 上面刻着 “放之边表,庶有防绝” 的字样,笔画间透着江夏王义恭的圆滑。 他想起刘义恭在相府宴会上,曾指着一盘甘蔗说 “此乃贡品中最甜者”,如今却在奏议里写下 “罪不容戮” 的狠戾。 竹简的背面,有人用指甲刻了个模糊的犁形图案,恰如他未竟的改革梦,在历史的墙缝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 远处传来胡笳声,调子苍凉而悠远。 郗自信裹紧囚衣,听见狱吏们在隔壁议论:“沈公亡故,索虏都打到瓜步了,还徙什么广州,幸好只出行了一日就回程。” 寒风穿过破窗,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圣令中那道关于农桑与谋反的模糊描述。 而他,似乎终究也丈量不出,安成废园荒犁里,埋藏了多少未说出口的改革宏愿。。。 第165章 未采纳的改革和北伐悲歌 元嘉二十七年秋七月的建康宫,含章殿的铜漏声被北伐誓师的鼓角淹没。 郗自信被特意带到了建康观摩誓师大会。 他隔着囚车的铁栏,只见建康太庙的青铜门扉在晨雾中徐徐开启。 三十六名执戟武士踏过御道,玄色甲胄上的蝉纹吞吐着晨光,与殿宇飞檐下悬挂的“宋”字大旗相互映照。 旗角绣着的北斗七星纹被晨露打湿,在风中沉甸甸地晃动,恰似文帝刘义隆此刻悬而未决的心绪。 太庙前的祭坛上,三牲祭品在烛火中泛着油光,太祝官身着十二章纹祭服,正用桃木剑挑起符水洒向四方。 郗自信看见文帝扶着侍臣的手登上祭坛,明黄龙袍的十二章纹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日、月、星辰三章绣线已有些许脱线,恰如他三日前在密报中看到的“帝疾加剧”四字。 祭坛东侧的编钟突然自鸣,清越的声响惊起檐下栖息的雨燕,让他想起相府藏的《周礼?春官宗伯第三?秋官司寇第五》记载:“大军旅,莅戮于社。若大师,则帅有司而立军社。” “维元嘉二十七年秋七月,皇帝义隆,敢以玄牡昭告于皇考武皇帝之灵 ——”文帝的声音穿过晨雾,在太庙穹顶下激起回音。 帝王手中的檄文竹简被晨风掀起,缣帛的边角扫过祭坛上的酒樽,发出“沙沙”声响。 郗自信望见竹简边缘的朱砂批注,那是昨夜三更宫人紧急送来的修改稿,“吊民伐罪”四字被圈了又圈,墨迹未干处晕着淡淡的药味 —— 正是文帝常服的人参汤气息。 “盖闻天道忌盈,人神共愤。昔拓跋氏窃据中原,乘晋室之乱,盗据神器,虐害黎元。” “其主焘凶暴嗜杀,甚于桀纣:掘陵毁庙,罪浮商辛;屠城掠野,恶过汉卓。往者元嘉七年,我师北伐,本欲吊民伐罪,乃彼豺狼成性,劫我青徐,掳我子民,焚我庐舍,致使‘春燕归,巢于林木’,此诚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共愤!” 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祭坛前的香炉轻颤,檀香灰簌簌落在“元嘉二十七年”的题款上。 郗自信看见他袖口滑落的药囊,金丝绣的茱萸纹被汗水浸透,与檄文中“昔武皇帝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句子形成残酷对照。 殿外的武士们按剑而立,甲片摩擦的声响与檄文的铿锵字句交织,恰似当年檀道济北伐时的战阵轰鸣。 “今朕承先帝之业,恭行天罚,非为一己之私,实乃社稷存亡之秋!昔周亚夫细柳治军,方有汉军之威;今王玄谟将率三军,当效卫霍之志。” “檄至之日,诸将各率所部,克期进发:东路军出淮泗,直取滑台;西路军趋潼关,规复长安;中路军据虎牢,断其咽喉。凡我将士,当念‘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之训,效‘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之诚!” 说到此处,文帝突然剧烈咳嗽,帕子掩住的指缝间渗出暗红。 郗自信望见竹简上“若有违命,国有常刑”的批红被咳血染红,恰如三日前原相府密探送来的战报,“魏军铁蹄已至济水”的字迹旁,画着无数滴血的箭头。 祭坛东侧的观礼群臣中,江夏王义恭突然跪倒,玉笏击地发出清响:“臣等愿随陛下,扫清胡虏,复我河山!” “若有斩将搴旗,率先登城者,赏千金,封万户;若有临阵退缩,贻误军机者,依汉法‘失期当斩’!” 文帝将檄文摔在祭坛上,竹简散作数截,其中一截滚到郗自信的囚车轮下。 他看见断简上“庶人义康,素有反心”的字样被碾碎,露出背面用小字写的“曲辕犁可增粮三成”,那是他昨夜冒险托人送上的急奏。 誓师礼成时,东方既白。 文帝扶着侍臣的手走下祭坛,龙袍下摆扫过郗自信的囚车,药囊里的参片簌簌作响。 郗自信望着他鬓角新生的白发,想起檄文中“武皇帝在天有灵,当佑我师”的句子。 他心中了然,现今国力未有大的改变,这场被赋予厚望的北伐,从太庙誓师的这一刻起,就已注定成为龙袍下裹藏的悲剧。 当檄文的气势压不住帝王病体的咳嗽,当祭坛的香火掩不住库房里霉变的粮草,那些用典精当的辞藻,终究拗不过现实的铁骑兵锋。 城外的号角突然响起,震落太庙檐角的铜铃。 郗自信看见王玄谟的先锋军已开出城门,明光铠的反光在晨雾中如同一道流动的血痕。 而文帝手中那节未读完的檄文,正被风吹向祭坛后的荒草,恰似他未及施行的改革,终将淹没在北伐的烽烟里,成为史书中一段被血浸透的注脚。 正愣神之际,郗自信耳中响起随从的声音,“相王,您的奏疏又被退回了。” 那是三日前,他托人呈上的《积谷防旱策》,如今被弃置在御案一角。 随从隔着栅栏递来竹简,封皮上 “擅议军国大事” 的朱批刺目如血。 郗自信抚摸着竹简边缘的刻痕,那是他用数十个日日夜夜心血写成的《北伐粮草策》,里面详细推演了曲辕犁改良后可增的粮产,以及用翻车灌溉能缩短的屯粮周期。 此刻却见奏疏末尾添了句批红:“昔晁错言粟者政本,终遭腰斩,尔其鉴之。” 誓师大典的号角突然撕裂长空,郗自信看见在中军的王玄谟跨马而过,明光铠的护心镜上反射着秋阳,却照见他靴底沾着的相府旧泥 —— 那是八年前郗自信命人烧制的防滑陶钉,如今却成了北伐先锋的踏脚石。 远处农田的扬尘中,田舍郎们正用曹魏旧犁翻着最后一块待种之地,犁壁碰撞的声响如同一曲送葬的挽歌。。。 九月的滑台城下,郗自信从逃回的伤兵口中听见噩耗。“相王,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伤兵扯着破烂的征衣,露出里面缝补的旧袄。 “王太守说带的是精粮,结果全是霉变的粟米,还不如您当时在江州种的双季稻!” 郗自信望着囚室墙壁上的霉斑,想起三年前在安成郡,他曾将改良稻种封入陶瓮,如今却听说那些稻种被督邮倒在路边,喂了官马。 北伐军溃败的消息在冬月传来时,建康正下着罕见的暴雪。 郗自信隔着铁窗,看见送葬的队伍抬着棺木经过,白幡上的 “宋” 字被雪打湿,像一块浸透血泪的抹布。 伤兵们说,滑台城破时,魏军的铁蹄踩过他们用直辕犁临时堆砌的工事,那些笨重的旧犁根本挡不住冲击,恰如郗自信当年在相府演武场演示的那样 —— 曲辕犁虽不能冲锋,却能在沟壑间筑起喂饱血肉之躯的粮草长城。 “庶人义康,陛下召您入宫。。。” 第166章 昙花新政 元嘉二十八年春正月的晨光里,狱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谨,请郗自信进宫面见文帝。 郗自信踏入含章殿时,看见文帝斜倚龙榻,鬓角的白发比半年前更多了三分。 案头摊着的《北伐败绩录》上,“粮草不继”、“农具落后”的朱批被指腹磨得发亮。“车子,”文帝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当年你的《农田改革策》,朕该听的。” 殿外突然传来急报,魏军已至瓜步,烽火照亮了建康的夜空。 郗自信望着窗外冲天的火光,想起相府库房里封存的防火图谱 —— 那是他根据《墨子》“救火篇” 绘制的,如今却听说被当作废纸,垫了御马的草料。 “陛下,” 他突然跪倒,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臣愿以江州旧部屯田之法,为陛下固守江淮。” 文帝沉默良久,从袖中取出个蜡丸。 “这是沈庆之的密奏,” 蜡丸裂开时,郗自信看见 “请复用彭城王督运粮草” 的字样,墨迹在火光中微微颤抖。 “他说,当年你在江州,用曲辕犁翻的地,比老旧的直犁翻的要深三寸,土块还能被打的粉碎。” 窗外的烽火突然爆亮,将文帝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当年郗自信在安成囚室对着自己的那道孤影。 瓜步的烽烟持续了七个日夜,郗自信站在建康城头,看见魏军的狼头旗在江北飘摇。 城下的百姓正用他改良的连枷打谷,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支无形的军队。 他想起《诗经?无衣》的句子,却在此刻品出别样滋味 —— 当 “与子同袍” 的呼声混着打谷声传来时,那些被朝廷斥为 “奇技淫巧” 的农具,正化作抵御外敌的坚实壁垒。 “相王,陛下让您看样东西。” 随从捧着个木匣走来。 打开后,郗自信看到里面放着节干瘪的甘蔗,正是元嘉十八年那节被捏碎的贡品。 甘蔗的断口处已生出菌丝,却仍倔强地保持着甜涩的气息。 郗自信突然想起,当年在相府,他曾用甘蔗渣改良土壤,培育出耐旱的麦种,如今那些麦种正在江淮的屯田里生长,如同一道绿色的防线。 魏军退兵那日,建康下了开春第一场雨。 郗自信在城头看见,百姓们扛着曲辕犁涌向江北,犁铧在湿土里划出的痕迹,如同一道道新生的血管,为这伤痕累累的王朝输送生机。 他摸着袖中那节枯蔗,突然明白:有些改革不必被采纳,只要深植于土地,终会在危难时,长成守护家国的屏障。 而文帝案头那卷重新誊抄的《农田改革策》,终将在历史的雨水中,发出新芽。。。 瓜步渡口,郗自信隔着长江望见北岸渐渐熄灭的烽烟。 魏军遗弃的狼头旗在风中翻卷,旗角的撕裂口与他三日前呈上的屯田奏议边缘一样毛糙——屯田奏议已被他磋磨多时。 奏议第三页 “淮北屯田” 的图示上,红色的灌溉渠线早已被用来提神的茶渍染透,也似文帝含章殿伏案工作时喝的醒脑茶溅在案上的纹路。 元嘉二十九年春的江州田野,曲辕犁翻出的田垄在晨雾中如墨色波浪。 郗自信站在刺史府衙的箭楼上,望着农人用他改良的连枷打谷,效率比之前提高近倍。 粮仓新收的冬麦堆成小山,颗粒饱满,与他袖中那节干瘪的甘蔗形成鲜明对照 —— 那是文帝去年冬赐下的贡品,如今成了新政成效的见证。 “相王,建康快马!” 随从捧着文书冲上城楼,蜡封上的 “元嘉新政” 朱印在春光中泛着油光。 文书里详细记载着江淮屯田的亩数激增,“曲辕犁推广处,亩增三斗” 的批红下,是文帝御笔亲书的 “朕悔不早用”。 郗自信抚摸着文书边缘的刻痕,那是他上月冒死呈上的《水利续策》,此刻竟见御案朱批:“如议速行,勿使民劳。” 半月后的建康宫,含章殿的铜漏声被庆功宴的丝竹淹没。 文帝刘义隆亲自斟酒,龙袍上修补过的日月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车子,” 他指着殿外新修的翻车灌溉模型,“这东西果然好用,朕命人在玄武湖试了,比旧法省了半数劳力。” 郗自信望着模型精巧的齿轮,想起相府西厢房那具被查封的原件,如今却收到宫内成了宫廷摆设。 突然,内侍尖声禀报:“陛下,北方急报 —— 拓跋焘遇弑身亡!” 文帝手中的玉杯 “当啷” 坠地,酒液在金砖上蜿蜒成河。 他突然狂笑起来,拍案震得案头的《元嘉新政录》哗啦啦翻页:“天助我也!拓跋焘一死,北方必乱,此时不北伐,更待何时?” 郗自信看见他眼底的狂热,与元嘉二十七年誓师时如出一辙,不禁捏紧了袖中的《积谷防旱策》。 “陛下,” 他踏前半步,广袖扫过殿中堆积的新政图册,“拓跋焘虽死,然伪魏根基未动。臣请陛下给新政三年,待粮草丰足、甲兵精锐,再议北伐不迟。” 文帝的笑容骤然僵住,指节叩击着案头的青铜爵:“三年?朕等得起,百姓等得起吗?昔年霍去病封狼居胥,何曾等过三年?” 殿外的丝竹声突然走调,恰如郗自信此刻的心跳。 “陛下,” 郗自信的声音压过喧嚣,“汉初文景积粟数十年,方有武帝之胜!今新政初行,太仓之粟虽增,然边郡储备仍虚。” 他指向殿角堆放的兵器架,上面陈列的仍是曹魏旧戟,“若仓促北伐,恐重蹈元嘉二十七年覆辙。” 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的《屯田奏议》:“你总提旧事!如今拓跋氏内乱,此乃天赐良机!车子,难道你要学檀道济,养寇自重?” 这话如冰锥刺破殿中暖意,郗自信看见侍臣们纷纷后退,唯有沈庆之按剑而立,铁刃甲的肩吞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跟着一同劝谏文帝。 “臣不敢比檀公,” 郗自信跪倒时,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 “但请陛下念及江淮百姓,他们刚从饥荒中缓过劲来。” 文帝沉默良久,说道,“车子,朕答应你,只带三月粮草,若不胜则还。” 第三次北伐的誓师大会在夏末秋收前举行。 郗自信站在队伍末尾,看见士兵们扛着的仍是直辕犁改造的攻城器,犁壁上的锈迹与三年前无异。 运粮队的车辙深陷在泥地里,新收的粟米有半数霉变,散发出酸腐气息 —— 那是太仓管理不善所致,恰如他上月奏折中预言的那样。 九月的滑台城下,郗自信从伤兵口中听见噩耗:“相王,我们中了埋伏!伪魏新主拓跋濬早有准备!” 伤兵扯出怀里的《农田改革策》曲辕犁残页,那是郗自信当年在安成囚室写下的,如今页角染着血渍。 他望着远处燃烧的粮营,想起文帝临行前那句 “三月必还”,此刻却成了笑柄。 北伐军溃败的消息在冬月传来时,建康正下着冻雨。 郗自信被召入宫,看见文帝斜倚龙榻,鬓角的白发又添数缕。案头的《第三次北伐败绩录》上,“粮草不继”、“器械陈旧” 的朱批被指腹磨得发亮。 而 “庶人义康暗通北魏” 的诬陷密报,正用朱砂重重圈着。 “车子,” 文帝的声音沙哑如破锣,指节叩击着密报,“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郗自信望着窗外冻雨中飘摇的 “宋” 字旗,想起相府库房里封存的改革图纸,如今都化作了定罪的证物。 他突然明白,当改革的成果被当作推卸责任的盾牌,当北伐败绩需要一个背锅之人时,那些深耕土地的犁铧,终将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而殿外的冻雨,正为这场昙花一现的新政,落下最后的丧钟。。。 第167章 兄弟之情 元嘉二十九年腊月的建康宗族囚室,土墙缝隙里渗出的冰棱在烛火中折射出幽蓝。 郗自信还是被文帝下令背起了北伐失败的锅。 此刻他望着梁上悬挂的草席 —— 那是他用改良的麻种编织的,比寻常草席坚韧三倍,此刻却成了隔绝君臣的屏障。 门锁转动的声响突然刺破寂静,文帝刘义隆裹着狐裘踏入,龙袍下摆扫过门槛积雪,明黄缎面在雪光中泛着冷意。 “车子,这囚室比朕想象的还冷。” 文帝搓着冻红的脸蛋,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农田改革策》残卷。 竹简写满批注的页面被潮气粘在一起,“区田法” 三字的朱砂圈痕已褪成淡红,恰似他袖口露出的药囊系带 —— 那里面装着的辽东人参,与三日前太医署送来的 “桂枝龙骨牡蛎汤” 药方,都未能止住他入秋后的频发咳嗽。 郗自信掸去木凳上的积雪,听见板凳腿发出 “吱呀” 声响 —— 这是用江州改良的铁梨木打造的,本应陈列在相府演武场。 “陛下不该来。” 他望着文帝靴底沾着的宫廷朱砂,那颜色与囚室墙壁的霉斑形成诡异对照。 “第三次北伐的败报,御史台已指臣为罪魁。” 烛火将文帝刘义隆的影子投在冰墙上,忽明忽暗。 文帝突然剧烈咳嗽,帕子掩住的指缝间渗出点点暗红,却见他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袖中,目光扫过郗自信囚衣上的补丁。 文帝低声开口:“车子,你还记得彭城老宅的桑树林吗?” 文帝的指尖划过木凳边缘的刻痕,那是郗自信当时测试铁梨木硬度留下的。 “你七岁那年,偷拿父皇的耒耜玩耍,结果把桑树根刨断了半棵。” 这道久违的哥哥的声音忽然带上笑意,“父亲提着藤鞭追你,你躲进桑树丛,结果把我的风筝线缠在了树杈上。” 郗自信抚摸着刻痕,忽然想起那柄被刨断的耒耜 —— 手柄处还刻着 “永初元年” 的字样。 “陛下那时帮我藏起断耜,” 他的指尖触到冰棱,“说 ‘弟弟太小,不懂农事’。可转眼就在父亲面前告了状,害我跪了半宿。” 文帝闻言,老脸一红,又剧烈咳嗽起来。 待咳嗽稍止,帝王又从袖中摸出枚磨圆的陶片,上面刻着模糊的 “车” 字。 “这是你当年做的 ‘竹马’ 车票,” 陶片在烛火中泛着暖光。 “说集齐十片就能换父亲的战马。结果你竟然拿它换了邻家阿婆的半块麦芽糖。” 囚窗外的风声突然加急,吹得窗纸哗啦作响。 郗自信想起刘裕在彭城校场的训话,当时他的铁甲在晨霜中沾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父亲总说,‘耕者有其田,战者有其功’。” 他指向墙角萌发的稻芽,“陛下还记得吗?九岁那年,父亲让我们用真犁耕地,说 ‘不会种田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文帝的目光落在稻芽上,忽然从怀中掏出枚玉扣。 “这是你耕完地后,父亲赏的 ‘耒耜扣’。” 玉扣的禾穗纹已被磨平,“你非说要送给我,说 ‘哥哥将来是天子,要记得让百姓吃饱饭’。” “可陛下后来又把它赏给了宠臣。” 郗自信的声音陡然低哑起来。 室内顿时无语,只有屋外更夫敲过的梆子声在回响。 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头堆放的农具图纸。 “你十岁时在桑树下念《无衣》,” 刘义隆的声音混着风雪,“说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要和车儿我共饮黄河水。” 郗自信望着梁上悬挂的草席,“三哥还记得自己的小名呀,那时我们拿桑枝当戈矛,” 他的指尖划过草席纹理,“说等长大要北伐,在鲜卑王庭种满桑树。” 文帝猛地攥住他的手腕,狐裘袖口滑落,露出内侧绣着的 “与子同袍” 四字 —— 那是大姐会稽长公主离世前亲手所绣,如今丝线已磨断大半。 “可你知道吗?” 文帝的瞳孔在烛火中震颤,“当我看见你府中僮仆六千,想起的不是桑树下的誓言,而是父亲说的 ‘功高震主者,未有善终’。” 烛芯突然爆响,照亮了文帝鬓角的白发。 郗自信想起元嘉三年征讨谢晦时,两人共乘一匹战马,他的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腰带。 “陛下还记得吗?过淮河时马失前蹄,你把我护在身下,自己磕破了额头。” 文帝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卷泛黄的帛书。“这是你当年画的 ‘北伐图’,” 帛书上的稚拙线条画着桑树与戈矛,“说要在黄河两岸种 ‘五层桑’,最底层养蚕,中间结果,最上层栖鸟。” “可如今黄河两岸只有焦土。” 郗自信接过帛书,看见背面用朱砂写着 “元嘉七年作废”。 他突然笑了,笑声惊落梁上冰棱,“陛下可知,臣在江州种的 ‘五层桑’ 已成活?最上层的鸟,会啄食中间层的害虫。” 屋外的梆子声再一次传来,文帝从腰间解下枚青铜钥匙。 “这是尚书台农具库的钥匙,” 钥匙坠着的禾穗纹磨损严重,“当年你吹牛,要做把 ‘万牛犁’,一犁能耕十里地。” 郗自信握着钥匙,触到上面刻着的 “永保民天” —— 那是刘裕的御笔。 “臣弟小时候不懂,”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飘远,“以为禾穗纹比蟠龙纹更珍贵。” 文帝转身望向囚窗,雪光映着他颤抖的肩背。“车子,”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那年彭城桑树林遭了虫灾,是你带着我们大家一块去‘消灭’虫害。” 郗自信望着钥匙上的禾穗纹,忽然想起童年桑树下的誓言:“我要辅佐哥哥让百姓吃饱,若违此誓,甘受桑木鞭笞。” 他笑了,笑声混着窗口的风声,在囚室中激起回音。 “车子可还曾记得,元嘉十二年那场大疫?” 文帝继续回忆,“朕重病昏迷三日,是你亲侍于我病床左右,尝药喂朕,照料的无微不至;又在含章殿坐镇,以雷霆手段隔绝出疫区,活人无数。” “臣记得。” 郗自信点着头,“那时陛下说,‘天下事,尽付车子’。” 话音未落,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头堆放的农具图纸。 改良的曲辕犁零件散了一地,梨木与青铜的碰撞声,恰似十年前相府议事时的玉笏击案。 “可你知道吗?” 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冰棱簌簌坠落。 “当朕在病榻听见,你府中每日车水马龙,连檀道济的旧部都持虎符出入时。。。” 文帝猛地攥住郗自信的手腕,狐裘袖口滑落,露出会稽公主亲手所绣的“手足印记”,然而如今丝线已磨断大半。 郗自信望着对方眼中翻涌的猜忌,却对十数年前已然发生之事无从辩驳。 “臣当年确有失察。” 他挣开手腕,指向墙角堆放的破筐,“刘湛私铸虎符时,臣正在彭泽试种新稻。” 筐底沉着的稻种已发出嫩芽,在冰雪囚室中划出一抹突兀的生机。 文帝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咳血的腥甜:“试种新稻?你可知,朕第一次见你用曲辕犁,以为是车子你又搞出件玩具。” 他踢开脚边的犁铧模型,青铜撞在冻土上发出钝响,“直到半年之后,江州报来 ‘亩增三斗’ 的奏疏,朕才明白 —— 原来你那些 ‘奇技淫巧’,真的能让荒田两歧麦秀、盈车嘉穗、五谷蕃熟、穰穰满家。。。” 第168章 手足 “可朕怕呀,怕你的威望无以复加,变得朕也无法压制,故而没有推广施行。”帝王的语气中带着惋惜,又有一丝决绝。 窗外的风声突然加急,吹得囚窗纸哗啦作响。 郗自信想起元嘉十八年那个雪夜,刘湛捧着虎符劝进时,他正在绘制水利图纸。 “臣属于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太注意君臣礼节,掌权之时确有骄纵之行。” 他捡起被踢散的犁铧,指尖触到冰冷的饕餮纹,“臣总是觉得咱们兄弟情深,总是率性而为,对什么都不在乎。见贡品甘蔗先入相府,竟以为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 文帝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展开的刹那,郗自信看见 “彭城王府僮仆六千,不上户籍” 的朱批。 墨迹深处渗着茶渍,恰如当年他在相府批阅文书时,不慎打翻的茶汤。 “你可知,朕每每夜读《后汉书?梁统列传?梁冀传》,看见 ‘一门七封侯’ 时,手心都在出汗?”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成扭曲的战阵。 文帝突然又从怀中掏出枚玉珏,裂痕在烛光中如同一道未愈的伤口。 “这是元嘉三年,你我共击谢晦后,我为纪念此事命人所制。” 他将玉珏按在郗自信掌心,“朕当然记得,那时你确实说过,‘待天下太平,要在黄河两岸种满桑树’。” 郗自信望着玉珏内侧刻着的 “耕战” 二字,想起刘裕北伐时的金戈铁马。 “陛下急于北伐,是要追赶上甚至超越咱们儿时那道武皇帝的背影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汉初文景积粟七十年,才方有武帝拓土开疆。” 文帝猛地后退半步,狐裘撞在冰墙上发出脆响。 “七十年?朕没法等,也等不起,天不假年!” 他指向囚窗外的方向,仿佛能看见建康宫的太极殿,“武皇帝戎马一生,五十岁北伐,朕今年四十有六!去年拓跋焘一死,朕以为。。。 以为天助我也。。。” “天助自助者。” 郗自信将玉珏推还,看见文帝指腹磨出的老茧 —— 那是常年握笔批奏折留下的。 文帝思索着弟弟的话语,“这还是我那个不喜读书的皇弟嘛,如今每句话都能发人深省。” “陛下谬赞了,陛下若还相信臣,再给五年时间。” 郗自信指向墙角萌发的稻芽。 “臣保证让曲辕犁耕遍江淮,让翻车灌溉华北,那时北伐,不需陛下亲征,粮草自能千里不绝,兵源自当应有尽有。” 屋内又出现了片刻安静,更夫的梆子声穿透风声传到囚室。 文帝从袖中取出封册,黄绢上 “彭城王义康惑乱朝纲,着即复废为庶人,复徙安成郡” 的朱批刺目如血。 “车子,这是御史台的定论。”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北伐失败,总得有人担罪。” 郗自信望着册文末尾的御玺,想起《三国志?魏书?荀彧攸贾诩传》中 “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 的句子。 “臣明白。” 他接过册文时,看见背面用小楷写着 “农桑新政继续推行”,墨迹被指腹焐得微暖,“但求陛下答应臣三件事。” “你说。” 文帝转身望向囚窗,雪光映着他颤抖的肩背。 “一,曲辕犁工坊不得关停;二,江州屯田官需由农学博士担任;三。。。” 郗自信顿了顿,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风雪,“北伐逃兵勿杀,编为屯田兵,让他们用耕犁赎罪。” 文帝沉默良久,突然从腰间解下那枚青铜钥匙,却见钥匙坠着的禾穗纹磨损严重。“这尚书台农具库的钥匙,就寄存于你处,农具库自今起不再闭门造车。” 文帝继续说道,“这三件事情,朕答应你。”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飘远,“待天下太平,朕会去安成,陪你种桑。” 囚门关闭的声响惊起梁上寒鸦。 郗自信握着青铜钥匙,触到上面刻着的 “永保民天” 四字 ——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常伴刘裕左右,听着他的谆谆教诲之时。 墙角的稻芽在晨光中舒展新叶,恰如他袖中前两日刚刚写就的《农桑新政后续策》,里面详细记载着用草木灰火山灰及淤田法改良土壤的法子,似乎现在呈上也不迟。 唤来门外狱卒,交代一番,狱卒疾行将策论呈于帝王。 三日后,建康宫内传来诏书:“庶人义康谋逆属实,废黜一切爵禄,永世监禁安成。” 郗自信听着狱吏宣读,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雁群,它们排成的 \"人\" 字,与他设计的运河走向严丝合缝。 而此刻的建康宫,文帝正展开郗自信留下的《耕战十年规划图》。 图中用朱砂标出的屯田区,在大河与大江间形成密集的网络,恰似当年刘裕北伐时的却月兵阵。 他突然咳嗽着拿起狼毫,在图册扉页写下:“元嘉二十九年冬,始信 ‘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 墨迹未干,宫人送来新到的曲辕犁样品,梨木犁辕的弧度在阳光下流转,如同一道跨越君臣隔阂的桥梁。。。 宗族囚室内,春雪迟迟未化,人员尚未启程。 郗自信摸着农具库钥匙上的禾穗纹,想起文帝临别时说的 “陪你种桑”。 他突然笑了,笑声爽朗又连绵不绝,在囚室中激起回音 —— 当权力的原罪被交割,当改革的火种在枷锁下暗藏,那些未竟的耕战宏愿,终将在历史的窥伺下,长出比天子威仪更坚韧的根系。。。 第169章 元日屠苏 元嘉三十年正月初一的宗族囚室,铅灰色的天光透过铁窗棂,在地面投下蛛网似的光斑。 郗自信盘坐在草席上,望着梁上悬挂的年糕 —— 那是附近百姓昨夜趁狱卒换岗时塞进来的,也许狱卒也只是装作没有看到。 糯米混合着桑树皮的清香,与囚室里经年的霉味格格不入。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膝头的一串桑木佛珠,突然,郗自信听见门外传来甲叶摩擦的轻响时,心脏猛地一缩。 他抬眼望去,只见文帝刘义隆身着常服,独自立在雪地里,狐裘领口落满碎雪,像披了层未化的盐霜。 忽然想起二十年余前彭城老宅的那个元日 —— 兄长也是这样披着落雪,把藏在袖中的糖瓜塞给他,袖口还沾着偷拿时蹭到的糖丝。 “车子,还醒着?” 文帝的声音透过铁栏传来,呵出的白气在寒空中凝成一团。 郗自信望着那团白雾消散,忽然觉得胸口发紧,仿佛有片桑树叶堵在喉间。 文帝屈指轻叩铁栅,指节冻得通红,“今年的屠苏酒,我特意让太官署按着彭城老宅的方子酿的。” 说着将一个青铜酒壶推过门槛,壶身上铸着的竹马图案已被摩挲得发亮,壶嘴磕在青石板上,惊起梁上栖息的两只寒鸦,扑棱棱掠过郗自信的头顶。 郗自信伸手接过酒壶,触到壶身竹马纹的凹陷处,那是幼时两人争抢时留下的痕迹,此刻指腹传来的冰凉让他想起兄长当年替他挨鞭后,手臂上渗出的血珠。 酒壶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口,忽然想起五岁那年躲在桑树下分糖瓜,兄长把大块的塞给他,自己啃着碎渣笑得眉眼弯弯。 如今这壶屠苏酒在掌心沉甸甸的,像压着半生的恩怨。 他想说 “兄长先喝”,却看见文帝袖中药囊的系带在风雪中晃荡,那些未说出口的话突然变成刺,扎得舌尖发疼。 五岁那年的元日,兄弟俩躲在彭城老宅的桑树下分食糖瓜,郗自信穿越前的刘义康贪嘴咬得太急,糖丝粘住了刘义隆的衣袖,被父亲刘裕抓个正着。 “记得那年你替我挨了三藤鞭,” 郗自信摩挲着壶纹,喉结滚动着咽下涩意。 “结果晚上母亲偷偷给我们塞了热乎的屠苏酒,说‘喝了驱邪’。” 他看见文帝鬓角的白发混着雪粒,忽然想起去年此时,自己在江州刺史府批阅屯田册,幕僚们说 “相王该为陛下分忧”,可如今分忧的方式,竟是隔着铁栏对饮残酒。 杯酒下肚,兄长咳嗽时指缝渗出的暗红,像极了桑果熟透后挤出的汁液。 当年在彭城校场,父亲让他们用真犁耕地,兄长扶着犁把的手磨出血泡,却笑着说 “车子跟紧了”。 此刻铁栏上滴下的水珠,落在酒壶上叮咚作响,竟与当年桑树林的雨声重叠 —— 原来有些声音,过了二十年仍能砸穿人心。 文帝靠在铁栏上,雪粒子落在他发间,竟与鬓角的白发融为一体。 “你那时总把酒杯举得比我高,” 他望着囚室墙角堆放的农具图纸,改良的曲辕犁零件在雪光中闪着冷光。 “说‘哥哥是将来的天子,该先喝’。” 话音未落,郗自信听见 “天子” 二字时,下意识攥紧佛珠,开始转动起来。 他想起元嘉七年北伐誓师,兄长站在太庙台阶上,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自己在队列里望着那片明黄,心中涌起的不是敬畏,而是怕只穿着那身龙袍会冻着他的兄长。 图纸上的曲辕犁线条在雪光中扭曲,当年在相府库房看见刘湛私铸的虎符时,指尖触到的青铜凉意,此刻又爬上后颈。 兄长说 “曲辕犁已推广至江淮” 时,眼尾的细纹里藏着笑意,可那笑意底下,是否也埋着和他一样的恐惧?怕这犁铧翻起的不只是泥土,还有皇权下的根根须须。 郗自信将酒壶推还,目光落在文帝袖口露出的药囊上:“陛下龙体要紧,已饮了一杯了,这酒还是留着明日再喝吧。” 他指向图纸边缘的批注,“臣昨日梦见彭城的桑树林,新芽都有三寸长了。” “三寸长。。。” 文帝喃喃重复,忽然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裂了缝的糖瓜。 “你八岁那年偷拿太官署的糖瓜,粘掉了要换新的门牙,当时你哭闹不已,母亲只好用桑树皮给你雕了颗假齿。” 糖瓜在掌心碎成两半,露出里面嵌着的芝麻,像极了当年两人躲在桑树下分食时的模样。 郗自信接过糖瓜,甜味混着囚室的霉味在舌尖化开。 他想起那年换牙后,刘义隆总笑话他说话漏风,却在父亲责罚时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 “陛下还记得吗?我们用桑木弓射落断线风筝,父亲说‘好一对打鸟兄弟’。” 文帝突然起身,龙袍扫过门槛积雪:“朕记得。” 郗自信的目光落在文帝摆在案前的图纸上,上面正是自己呈报的 “推广占城稻” 的谏策,只见文书上大大的朱批。 “昨夜尚书台奏报,曲辕犁已在江淮犁出十万亩新田。”文帝声音高亢而激动。 雪粒子打在铁栏上沙沙作响,恰似当年彭城老宅的春雨,打在桑叶上的声响。 “可新田再多,也犁不平人心的垄沟。” 郗自信的声音陡然低哑,看见文帝袖中滑落的密诏一角。 “废黜” 二字的朱砂印泥在雪光中泛着油光,“三哥,似乎还是不相信我这个四弟呀。”说完,郗自信沉默不语。 文帝背过身去,狐裘的毛领在风中起伏:“车子,我身边之人都在说,虽然我信你不会反,但是其他人若反,真的会推你出来当反贼的傀儡皇帝呀。” 说完,文帝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几枚磨圆的陶片,上面刻着模糊的 “车” 字,“这是你当年做的所有的‘竹马车票’,我全部都找回来了。” 郗自信接过陶片,指腹触到当年刻字时留下的毛刺,眼睛有些湿润:“后来臣拿了其中一片换了邻家阿婆的半块麦芽糖,陛下还为此跟我生了三日气。” “何止三日?” 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难掩颤抖,“你拿麦芽糖哄我,说‘等长大了,你要建一个大大的糖坊来换那些高大威猛的战马’。” 囚室里忽然静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郗自信望着陶片上的刻痕,想起桑树下的誓言,想起父亲刘裕临终前握着他们的手,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今金未断,心已隔,唯有这几枚陶片,还留着童年桑荫里的温度。。。 第170章 兄弟殒命 元嘉三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建康通往安成的天空中飘起细雪。 郗自信踏上迁往安成深狱的囚车时,看见道旁跪着的附近闻讯赶来的农人。 他们举着的曲辕犁在灰蒙天光下闪着银光,犁铧上用红漆刻着 “义康” 二字,为首的老农翁磕破额头,鲜血滴在车辙里,瞬间结成冰晶:“相王教的犁,俺们秋后每亩能多收三斗粮!” 囚车碾过新修的水渠时,郗自信听见翻车转动的吱呀声 —— 那是他改良的龙骨水车,此刻正将春水引入麦田。 远处的城楼上,文帝身着朝服凭栏而立,龙袍下露出的《农桑新政续策》被风掀起,“免农三年赋” 的朱批在雪幕中时隐时现。 “相王,前面就是十里坡驿站。” 随从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远处烟霭中的亭驿。 郗自信望见亭驿檐角悬挂的黑色鸩鸟旗,旗面的朱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绣着的饕餮纹 —— 与当年刘湛私铸的虎符如出一辙。 驿站内寒气逼人,中书舍人严龙身着紫袍端坐案前,面前摆着两只青铜酒樽。 他见郗自信走了进来, 只是抬了抬眼皮,声音比檐角冰棱更冷:“庶人义康,你可知罪?” 郗自信掸去肩头积雪,目光落在酒樽旁的黄绢上:“‘悖逆不悛,赐以全尸’—— 这八字的朱砂,可是陛下御笔?” 严龙冷笑一声,指节叩击着案几:“相王何必明知故问?何不想想当年檀道济也问过类似的话。” 他示意左右呈上毒酒,壶身的饕餮纹在烛火中狰狞如活物。 郗自信望着毒酒泛起的油光,忽然想起元嘉十二年那场大疫,他在含章殿坐镇三日未眠,严龙当时还只是个负责传旨的小黄门,也曾为他递过一碗热粥。 “严大人可知,”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如古井,“佛教徒自杀,不得转世为人。” 严龙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冷漠:“相王如今信佛了?当年在相府,可没见您少吃荤腥。” “人总是会变的。” 郗自信解下外衣下的桑木佛珠,珠串上刻着的 “阿弥陀佛” 已被摩挲得发亮,“就像这曲辕犁,改了形制,就能多收粮食。” “相王难道不知寺庙不事生产,与您推行的新政相悖嘛。” 严龙一挥手,两名甲士上前按住郗自信,将毒酒推到他面前:“相王若不肯饮,可别怪某不客气。” 郗自信闭上眼睛,默念起《涅盘经》的句子。 他想起江州的桑树林,想起改良的稻种,想起文帝袖中那枚裂了缝的糖瓜。 毒酒的腥气扑面而来,他却忽然睁开眼,望向严龙:“烦劳大人转告陛下,桑树种好了,来年春天,会结果的。” 严龙眉头微蹙,挥手示意甲士退下。 他盯着郗自信平静的脸,忽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桑木弓 —— 正是当年彭城老宅那把。“相王可知,这弓是陛下让某带来的。” 郗自信接过桑木弓,弓身刻着的 “车” 字清晰如昨。 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驿站里回荡:“陛下还是舍不得。。。” 严龙别过脸去,声音低沉:“相王莫要怪罪,我等只是奉命行事,相王还是安心去吧。陛下说了,会按侯爵之礼下葬。” 他示意甲士取来锦被,“就按相王说的办吧。起码这样走,还能体面些。” 锦被蒙下的刹那,郗自信闻到熟悉的桑木香气。 这床被子是江州百姓用新蚕茧织的,柔软如昔年母亲做的襁褓。 他想起四岁那年,父亲刘裕将他放在桑树下,说 “男儿当如桑,根深叶茂”。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远处翻车的转动声重叠,恰似元嘉七年北伐时的战鼓,只是这一次,没有号角,只有锦被下渐渐微弱的呼吸。。。 半年后,元嘉三十年六月甲子夜,建康宫的铜漏刚滴过三更。 文帝刘义隆握着《农桑新政全书》,在含章殿踱步,书页间夹着的桑树叶标本忽然飘落,盖住了卷末 “元嘉三十年秋,荧惑犯心,主新帝星闪耀” 的星象批语。 忽然听见宫门外传来喊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甲叶摩擦的锐响。 “陛下,太子反了!” 内侍跌撞着闯入,额头血流如注。 文帝猛地抬头,看见殿门被撞开,太子刘劭提着染血的长剑冲进来,身后跟着的甲士们喊着 “清君侧” 的口号,靴底的血污在金砖上踩出狰狞的足迹。 “儿臣。。。 参见父皇。” 刘劭的声音颤抖,剑尖却稳稳指着文帝。 文帝望着儿子眼中的疯狂,忽然想起郗自信临终前说的 “桑树种好了”,手中的《农桑新政全书》“啪” 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露出夹在里面的桑木弓残片。 “为什么?” 文帝的声音干涩如朽木,指节指向墙上悬挂的曲辕犁模型,“朕待你不薄。。。” 刘劭狂笑起来,笑声震得梁上的铜铃乱响:“不薄?父皇为了那个叛臣刘义康,差点废了儿臣!” 他踏过《农桑新政全书》,剑尖挑起文帝的袍角,“今日,儿臣便行那改天换日之事!” 文帝后退半步,撞到案几,上面的毒酒壶被碰倒,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忽然想起严龙回报郗自信死讯时,说的那句 “相王临终念着桑果”。 血光一闪,长剑刺入胸膛的剧痛传来,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农桑新政全书》的封面上,晕开的红痕,恰似当年郗自信囚室里那朵未谢的梅花。 文帝最后的念头中,才发现,早前孔熙先占得的荧惑新帝星并非指的是他的弟弟刘义康。 含章殿的烛火骤然熄灭,唯有窗外的荧惑星在夜空中闪烁,红得像滴凝固的血。。。 当孝武帝刘骏率军攻入建康时,看见文帝的尸身旁散落着桑木弓残片和半块糖瓜,而太子刘劭早已不知所踪,后来被乱军所弑,放下不表。 远处的江州田野里,一个个田舍翁正用曲辕犁翻耕新田,犁铧入土时带出的骨殖,在月光下泛着白光,恰似星象图上那颗终于应验的灾星,在历史的田垄间,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第171章 辛弃疾登场 机械女声响起:“郗自信,卒,任务失败。 ———————— “宿主穿越成宋文帝刘义隆的弟弟、彭城王刘义康,加强了一下他的忠心,宿主已经尽最大努力挽救刘宋了,但是没成功真的很遗憾呀”机械女声惋惜的说道。 郗自信回味了刚刚的经历,也在唏嘘的附和着。 “本任务宿主您这次任务还是失败之后,又双叒叕的用了四次复活甲,凑齐三杀二流局,已经成功激活了选项b”,机械女声似乎很激动。 “温馨提示,宿主您这次任务叕失败,是否使用最后一次复活甲,召唤历史大佬代打?” “是,我召唤”,郗自信只能照办。 “如你所愿,宿主您召唤的历史大佬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机械女声在郗自信的识海深处泛起涟漪,“看来宿主您召唤的运气一向很好,宿主您已召唤南宋辛弃疾,我方英雄即将开启他的表演,请与我做好观看准备”。 郗自信听到机械女声说完后,只觉眼前一晃,随即开启了上帝视角观看模式,“等等,系统大佬,你说召唤了谁”。 “南宋辛弃疾呀。”机械女声回复道。 “他。。。他的话,系统大佬你也太给力了吧!” “系统大佬,辛幼安可是被誉为文人里最能打,武将里最有才的文武全才,而且就算是他的治政也是超牛的存在,妥妥的六边形英雄呀,就为了收拾一个南朝刘宋的小小局面,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呀。” “那没有办法的啦,宿主您的运气一向很好,召唤出来之后不可能在没完成任务之前再给人家送回去呀,所以,宿主先闭嘴吧你,好戏开场了”,机械女声嘘声道。 ———————— 嘉泰三年的秋阳穿透浙东的薄雾,六十四岁的辛弃疾勒马立于绍兴府衙前,腰间新授的银鱼袋在晨光中微微晃动。 自隆兴北伐失利已过去数十载,当韩侂胄起用主战派的消息传来时,他案头的《美芹十论》残卷正被秋风掀起页角,露出 “审势” 篇中 “金国必乱必亡” 的朱批 —— 那是他多年来从北方细作密报中推演出的判断。 “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 的告身尚带着吏部的墨香,却掩不住辛弃疾掌心的老茧。 他想起淳熙年间在带湖庄园躬耕时,常于暮色中擦拭的那柄斩马刀,如今刀鞘上的 “济南” 二字已被摩挲得发亮。 赴任途中,船过钱塘江时,老船夫指着北岸荒滩说:“辛大人可知,当年岳武穆北伐时,此处曾泊过数十万大军。” 话音未落,老船夫忽见这位老将军眼眶微红,手抚剑柄的指节骤然泛白。。。 次年春,辛弃疾奉召入京晋见宋宁宗。 垂拱殿的琉璃瓦映着他斑白的鬓发,当 “金国苛政日甚,必乱必亡” 的奏对脱口而出时,他望见御座旁韩侂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退朝后,内侍捧来宝谟阁待制的告身与金带,金质蹀躞带上的狻猊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这是他时隔二十年再度获赐金紫,却比当年在孝宗朝任司农寺主簿时更觉沉重。 出得宫门,暮春的细雨打湿了朱雀门的铜钉。 随从递过油纸伞,却见他径直走向街边酒肆,从怀中摸出一方褪色的绢帕,上面是隆兴元年耿京义军的军旗纹样。 掌柜识得这位当年 “壮岁旌旗拥万夫” 的辛将军,忙将珍藏的绍兴十年陈酒倾入陶盏。 “大人可还记得,当年在此处与刘改之痛饮,说要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 辛弃疾举杯的手顿在半空,酒液顺着杯沿滑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痕,宛如未干的血迹。。。 六月的镇江城蝉鸣聒噪,北固亭的飞檐挑着半轮残日。 辛弃疾凭栏远眺,对岸扬州城的烽燧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恍惚看见建炎年间金兵破城时的火光。 他抚摸着亭柱上前人的题刻,指甲深深嵌入 “天险难逾” 四字的凹痕 —— 年轻时他在《美芹十论》中痛陈 “守江必守淮”,此刻江风却控诉朝廷不甚在意的现状。 “大人,这是新获的金国邸报。” 斥候呈上的羊皮纸带着血腥气,上面用女真文记载着蒲鲜万奴意图叛乱的消息。 辛弃疾突然拔剑出鞘,剑光劈开暮色,将亭中石案上的《永遇乐》草稿压在剑下。 深秋的北固亭落满梧桐叶,他接到改任隆兴知府的告身时,正用朱砂在舆图上圈画两淮防线。 随从来报韩侂胄已下令北伐,他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痕滴在 “海州” 二字上 —— 那是四十多年时他率五十骑突入金营的地方。 窗外传来军校操练的喊杀声,竟与当年耿京义军的口号如出一辙,他猛地推开窗,只见校场上的新兵们正挥舞着仿制的斩马刀,刀光映着残阳,恍若四十三年前济南城外的烽火。 嘉泰四年的最后一场雪落满北固亭,辛弃疾在奏疏末尾写下 “愿陛下戒骄戒躁,以屯田为根本,以器械为甲胄” 时,砚台里的墨汁突然结冰。 他呵着白气将奏疏封入蜡丸,忽听城下传来百姓奔走相告的呼声:“金国内乱了!蒲鲜万奴自立为帝了!” 那一刻,他冲向城楼,却在石阶上踉跄数步。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建康城西北,北固亭的飞檐满是飞雪,辛弃疾凭栏而立,鬓角霜华被江风吹得散乱。 他刚吟罢《永遇乐》下半阕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胸中块垒尚未抒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北固楼飞檐骤然扭曲成流光溢彩的星轨,手中酒杯 “当啷” 坠地,碎瓷片映出的竟不是京口北固的江涛,而是南朝宋文帝元嘉年间的宫阙斗拱。。。 ———————— “稼轩先生!稼轩先生醒醒!” 急促的呼唤声中,当辛弃疾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 车窗外是泥泞的官道,两侧桑林茂密,农妇们挎着竹篮采摘桑叶,口音竟是他从未听过的吴语变体,却又隐约能辨 “元嘉”、“蚕桑” 等字眼。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柄伴随半生的 “斩马刀” 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青铜鱼符,符身刻着 “建威参军” 四字,形制古朴,绝非南宋所有。 “先生可是做噩梦了?” 驾车的苍头回头,见他眼神茫然,“今日要赶至建康觐见陛下,可不能误了时辰。” 建康?陛下?辛弃疾心头剧震,挣扎着坐起,掀开车帘。 远处城楼隐约可见 “建康” 二字,城头飘扬的 “宋” 字大旗边角磨损,露出内里素布,与史书中记载的南朝宋旗帜无二。 他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再看自己双手,竟无半分老茧,分明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 他竟在吟诵 “元嘉草草” 时,穿越回了词中所咏的宋文帝时代! ———————— 作者问个事,刘宋这个任务是辛弃疾。下一个任务有读者大佬已经选了刘备三造大汉的任务了,但是做任务的非三国历史人物没选,请正在看书的各位靓仔靓女留言帮忙选个人物吧。 看书的各位靓仔如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看书的各位靓女如诗云:“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袿裳,秾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嫷披服,侻薄装,沐兰泽,含若芳。性合适,宜侍旁,顺序卑,调心肠。” 第172章 《刍荛十论》 总序 马车驶入建康城朱雀门,青石板路两侧的官署建筑规制让辛弃疾心惊。 路过尚书台时,他瞥见墙垣上张贴的榜文,朱砂大字写着 “元嘉二十八年春三月,诏求贤良”,日期赫然与他记忆中刘义隆第二次北伐与第三次北伐之间的时间吻合。 “先生,到了。” 马车停在宫城承明门外,苍头递过一卷竹简,“这是您准备的策论,陛下今日临轩策问,就等先生了。” 辛弃疾展开竹简,指尖触到光滑的竹面,上面竟已写就数千言,墨迹清劲,正是他青年时所作《美芹十论》的体例,策论的名称却变成了《刍荛十论》,处处贴合着南朝刘宋的国情。 首篇《审势》便直指时弊:“今大宋虽据江南,然关河失陷,豪强兼并,民力凋敝,非痛加改革,无以图存。昔元嘉七年、二十七年两次北伐失利,非兵不利,战不善,实在于谋国不臧,调度乖方。。。” 辛弃疾心中剧震,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身上的朝服 —— 那是一身建威参军的官袍,随苍头步入含章殿。 殿内庄严肃穆,宋文帝刘义隆斜倚龙榻,面色虽有病容,目光却锐利如鹰。 阶下群臣分列,辛弃疾瞥见几位熟悉的名字:尚书令何尚之、大将军沈庆之、御史中丞袁淑等人,还有那位日后因忌讳其谋反而伏诛的彭城王刘义康,此刻复以司徒身份侍立。 “下臣辛弃疾,参见陛下。” 辛弃疾按古礼跪拜,声音洪亮。 刘义隆抬手:“朕闻卿素有奇才,且将所携策论呈上来。” 内侍将竹简呈上,刘义隆展开阅读,起初尚是漫不经心,读到《审势》篇论及 “北伐需先固根本,以农事为急” 时,眼神陡然一亮。 待看到《察情》篇分析北魏虚实,《措置》篇提出 “屯田积谷,修治武备,合荆、扬之力,分道并进” 时,竟忍不住拍案而起:“此论甚善!比之当年檀道济的《北伐方略》,更为周详!” 遂吩咐内侍于大殿朗读。 “刍荛十论 总序 臣闻事未至而预图,则处之常有余;事既至而后计,则应之常不足。” “北魏(索虏,南朝对北朝的蔑称)凭陵中夏,臣子思酬国耻,普天率土,此心未尝一日忘。” “臣之家世,受廛济南,代膺郡寄,荷国厚恩。大父臣虏,昔值永嘉之乱,为虏所执,留居历城,历游并、肆,涉河、济,非其志也。每退朝,辄引臣辈登高北望,指画山河,思乘衅而起,以纾君父不共戴天之愤。常令臣两随计吏抵边郡,谛观形势,谋未及遂,大父下世。” “粤元嘉七年,王玄谟北伐滑台,中原之民屯聚蜂起,臣时鸠众于历城,逮萧承之,为掌军书,与图恢复,共籍乡勇一千,纳款于朝。不幸粮道中绝,事乃大谬。负抱愚忠,填郁肠肺。” “及官居闲职,窃伏思念:今日之事,朝廷一于持重以为成算,北魏利于袭扰以为得计,故和战之权常出于敌,而我特从而应之。是以元嘉之盟未几而碻磝之围急,河北之约方成而河南之守弛。” “昔檀道济唱筹量沙,反以滋拓跋之骄。彼利则战,倦则和,诡谲狙诈,我实何有。惟是元嘉二十七年之师,粗有生气,虽胜不虑败,事非十全,然计其所丧,方诸既和之后,胡马蹂躏,尚未若是之酷。而不识兵者,徒见滑台之败为之害,而不悟夫和而不可恃为膏肓之大病,亟欲箝口以为深戒。” “臣窃谓恢复自有定谋,非滑台小胜负之可惩,而朝廷公卿过虑、不言兵之可惜也。古人言不以小挫而沮吾大计,正以此耳。” “恭惟皇帝陛下,聪明神武,灼见事机,虽光武明谋、宋武英断,所难比拟。一介北魏,尚劳宵旰,此正天下之士献谋效命之秋。臣虽至陋,何能有知,徒以忠愤所激,不能自已。以为今日北魏实有弊之可乘,而朝廷上策惟预备乃为无患。故罄竭精恳,不自忖量,撰成御戎十论,名曰刍荛。” “其三言北魏之弊,其七言朝廷之所当行。先审其势,次察其情,复观其衅,则敌人之虚实吾既详之矣;然后以其七说次第而用之,北魏故在吾目中。” “惟陛下留乙夜之神,察臣先物之机,志在必行,无惑群议,庶乎 ‘雪耻酬先帝,除凶报千古’ 之烈无逊于武帝北府之师。” “昔檀道济擐甲执锐以复洛阳,虽功败垂成而忠节不磨;今臣野人刍荛而献于君,亦效檀公忠愤而爱主之诚可取。惟陛下赦其狂僭而怜其愚忠,斧质余生实不胜万幸万幸之至。” 殿中群臣闻听开头序篇皆惊,御史中丞袁淑眼见辛弃疾抢了他《封禅书》的风头,上前一步:“陛下,辛弃疾乃北来流民之后,此前并无显宦经历,其策论虽佳,恐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 辛弃疾抬头,目光直视袁淑,“昔霍去病弱冠出征,卫青起于奴仆,臣虽不才,请御史中丞稍候片刻,听完此策论详陈具体方略!” 第173章 刍荛十论 审势察情 内侍见无人继续搭话,看到文帝微微点头,继续宣读。 “审势第一。” “用兵之要,首辨形势。形者,外显之规模;势者,内蕴之虚实。不察二者之分,则惑于表象、迷于机变,胜不可图,必致覆亡。何谓形?疆域之广狭、财赋之多寡、士马之众寡是也;何谓势?政令之通塞、民心之向背、将才之能否是也。形可张以示威,然未必可恃;势则潜以制敌,乃决胜之本。” “昔先贤有言:‘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形藏于内,势见于外。’” “譬如我大宋坐拥江左,东抵沧海,西控荆蜀,南包百越,北拒淮泗,形若金汤;元嘉年间,‘三十年间,氓庶蕃息’,仓廪稍有蓄积,兵甲号称百万,此形之盛也。” “然形犹垒卵之山,看似巍峨,实则根基不固;势若决堤之水,虽隐于沟壑,终能溃堤破防。今析我大宋之势,当以虚实为镜,破形之迷障。” “我大宋奄有东南半壁,‘荆扬二州,户口半天下’,财赋岁入看似丰盈。然考其根本,北伐频备使 ‘青、徐、兖、豫,民多流亡’,户籍紊乱致土断不行,赋役不均。后勤不畅致千里馈粮,士有饥色。 我大宋北伐,资粮器甲,悉出江南,转运之困使财赋之形徒具其表,恰如枯木之皮,虽茂而内朽。” “观我大宋,甲士数十万,舟师蔽江,檀道济、沈庆之等名将曾北伐中原,一时称强。然细究兵源,多为谪戍流民、囚徒充役,可谓兵不素练,与徒卒同。元嘉二十七年北伐,王玄谟部器械不精,将士离心,滑台之败时士卒散亡,甲仗都尽,此所谓“士马之众”,实如纸糊之师,外观雄壮而内无斗志。” “再观我大宋宗室内部,少帝被废、彭城王倾轧宫内,有先贤警示 ‘内耗者,国之蠹也’。今宗室嫡庶不定,权柄下移,如彭城王权柄虽减,而诸王典兵,互相猜忌,中枢政令不出建康,恰似袁绍之 ‘嫡庶纷争,内部分崩’。此势之危,甚于敌国兵临城下。” “值此时,兵役苛重,民不堪命,百姓或自断手足,或生子不养,又如先贤示警:‘民疲则国弱,国弱则势衰。’ 更兼官吏横征,‘公赋取一,私敛七八’,江州、荆州民变频起,恰如秦末 ‘天下苦秦久矣’ 之象。民怨既深,虽有沃野千里,终成釜底抽薪之势,国本已摇。” “谈及征伐北魏,皆犯 ‘不审势而轻动’ 之错。元嘉七年 ‘悬军深入,粮道不继’,第二次遭拓跋焘反攻至瓜步,‘师老兵疲,不战自溃’。论及虚实:‘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此我大宋舍江淮天险而逐鹿中原,如 ‘弃舟登岸,以短击长’,势之失,源于战略之盲。” “复观索虏,虽东控辽海,西跨关陇,形若强敌,然其势实有三虚: 一曰,内部纷争之虚,鲜卑贵族与汉族士人上下猜防,议论龃龉,易发宗室之祸; 二曰,民力困乏之虚,签兵于民,横敛无度,北方各族怨忿所积,离心离德; 三曰,后勤难继之虚,北魏南征时资粮需岁余方至,与我宋廷北伐同病,战时尚需沿途掠食,此所谓彼诚欲战耶,则必不肯张皇以速我之备,北魏数陈兵淮泗,实乃外示强而内藏怯也。” “我大宋不察北魏之虚,反畏其形之壮,正如曹操观袁绍 ‘外强中干’,高祖视暴秦 ‘民怨必亡’。今我大宋有内溃之势,无外张之力,若不固本培元,必蹈仓皇北顾之辙。” “夫国之兴亡,不在形之壮弱,而在势之消长。我大宋若执 ‘形’ 而忘 ‘势’,终成舞榭歌台,风流云散;若审势而动,则江左之地,未必不可为复兴之基。故势者,因利而制权也。此形与势异,愿陛下察之、慎之。” “察情第二。” “两军相峙,不察敌情则疑,疑则心骇,心骇则应对失措;察情则定,定则神闲,神闲则可乘敌之隙。” “古之善战者,非求必胜于阵前,而求不可败于庙算。盖不可败者,乃蓄势待胜之基也。” “今我大宋与北魏相拒江淮,胜败之念交杂,虚实之形难辨:彼陈兵于淮泗,是真犯境乎?抑或虚张以惑我?彼敛兵而北撤,是真示弱乎?抑或设伏以诱我?此皆需 ‘权然后知轻重,度而后知长短’,以定谋、以审势。” “昔我大宋察情之失:疑于表象而昧于虚实。见北魏铁骑如云,旌旗蔽野,便疑其必欲南侵,不察其内部各族离心,赋役苛重之实。故曰:‘兵之情,虽主速,乘人之不及。’ 然北魏拓跋焘南征时,道里辽远,资粮需岁余方至,此乃强弩之末,我大宋却以 ‘狼居胥之志’ 轻启战端,恰如见虎豹之形而忘其爪牙之困。” “去岁北伐,‘将不专命,兵不壹心,虽众必败。’当是时,将帅之情不一,致滑台之败,此乃察己情不审,而欲察敌情者,难矣。” “北魏于高丽、西夏坦然待之,独于刘宋沿淮治具,多方防备,此如 遇虎豹则厉声奋臂,足见其深有忌于我。敌之忌我者,我必有可畏之势。我大宋若能察其忌惮,固守江防、徐图内政,彼自难越雷池一步。” “我大宋当定己心以审敌情,息宗室之争,明赏罚之令,此乃心定而虑审之本。昔檀道济被诛,自毁长城,致北魏诸将相贺。今若用沈庆之等宿将,整军经武,使兵之情壹,将之令行,则内部之情既定,方可外察敌情。” “北魏若沿海造舰,沿淮治具,需辨其包藏祸心抑或虚张声势。可遣细作深入,察其牛羊未尝作色,遇虎豹则厉声之态,若彼造舰而材朽,治具而民怨,则其情自明。若察北魏各族蜂起,嫡庶相残,则可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若待其内部生变,再以静应动,以逸待劳,必收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功,免北伐之憾。 “故昔大宋之败,非败于北魏之强,而败于察情不明,定情不固。今若能知敌之情而为之处,则江左之地,未必不可复振。是故察敌情,审己势,然后可动。臣故曰:‘知敌之情而为之处者,绰绰乎其有余矣’。” 第174章 刍荛十论 观衅自治 “观衅第三。” “天下离合之枢,系于民心;民心叛服之由,根于喜怒。喜怒初现,若与国祚无涉;然积怨成势,则离合之局不可逆。何者?凡有血气者,皆有喜怒:饱暖骤失则怨,生业骤夺则痛,冤愤无伸则怒;怨深痛巨而怒盈,民必离暴主而合仁政。” “秦汉之际,秦政惨刻,汉施仁政,天下喜汉怒秦,积怒既久,秦遂亡而汉兴,此乃观衅之明鉴。” “方今中原之民,其心果何如哉?本为朝廷赤子,耕而食,蚕而衣,富者安,贫者济,赋轻役寡,求得而欲遂,一染腥羶,彼视吾民如晚妾之御嫡子,爱憎自殊,不复顾惜。” “中原百姓本为大宋赤子,耕织自足,赋役轻简。然沦陷北魏后,胡奴治州,分朋植党,视汉人如草芥:田宅被夺、牲畜被掠,签军之令下,丁壮尽行;营筑之役兴,家室空罄。” “今北魏赋役苛重,诛戮无度。恰如秦政复现,中原之民怨已深、痛已巨,而怒已盈。民困则怨,怨积则叛。” “昔中原义兵蜂起,此乃民心思宋之明证。然大宋虑不及此,未援义兵,致其溃散,诚为可惜。今北魏虽镇抚表面,然胡汉猜防,政令庞杂,恰似秦末 ‘天下苦秦久矣’ 之象,衅机已伏。” “更兼北魏以胡治汉,上下相疑,鲜卑贵族与汉胡士民仇灭中华,恰如先贤所言 ‘内衅者,国之亡兆’。拓跋焘杀崔浩、拓跋珪强纳(小姨)贺夫人,拓跋嗣拓拔绍杀兄弑父,宗室相残,此乃自毁根基,衅机自现。” “及至北魏签兵于民而无养兵之费,横敛无度而民不堪命。此所谓财竭民怨,国必危殆。今其中原廪窖,民叛则失;沙漠签军,道远难及,此乃可乘之衅。” “我大宋当于无事之时,整军经武,示以不可伐之势,使中原百姓知南朝有可恃之资。昔武帝北伐,关中百姓持牛酒迎师,正赖声威远播。今若仿此,大阅水师于江淮,显耀兵甲于边境,必能耸中原之望,固遗民之心。” “对归附流民,给田宅、免赋役,示以不忘中原之志。此所谓抚民如抚子,民必附之。若我大宋存恤新附,使知王师仁爱,则 一旦北魏生乱,义兵必翕然响应,如汤武之师,民自为之援。” “北魏嫡庶相残、民怨沸腾,恰如‘桀纣驱民以就汤武’。我大宋当静以待之,勿轻动干戈,待其内衅骤发,则举兵北伐,中原百姓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乃顺势而战,事半功倍之要。” “我大宋若欲复中原,必以观衅为要:察北魏之苛暴,审民心之向背,待内衅之成势,为大宋驱民者,必北魏之暴也。今若能因民怨而动,乘内衅而发,则江左之师,必成顺天应人之师。愿陛下观衅于微,乘势于时,勿使衅机空逝,空留遗憾。” “自治第四。” “臣闻古今之论天下者,皆曰:‘南北有定势,吴楚之脆弱,北伐皆不足以复中原。’臣独曰:‘古今有常理,夷狄腥秽,不可久安于华夏’。” “夫所谓南北定势者,盖因汉末分崩,汉吴不能灭魏,晋不能复中原,遂谓南部地薄兵脆。蔡谟亦言:‘今之君臣,恐如韩庐东郭狡兔,两毙而已’。” “然考其本:孙权割据,曹氏猜雄,德不相过,蜀汉势弱,故难图魏;晋室诸戎并起,强臣专制,内顾不暇,何暇谋外,岂真弱于北?由此观之,昔之强弱,时势使然,非定势也。” “今大宋与北魏之势,较昔大异:北魏地广而上下交征,政庞而华夷相怨,虽模仿华夏制度以惑人,然其民可共安而不可共危,非如晋末诸戎四分五裂、悍勇纯一。且大汉屡复,祖宗德泽犹存,中原民心眷恋,非今日北魏苛暴可比。故曰:南北之势,岂得因旧论而自缚?” “昔秦强楚弱,然项梁以吴楚子弟破章邯于巨鹿,诸侯莫敢动,楚士以一当十,卒亡暴秦。楚人有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此非逆知其势,乃以‘逆顺相形、盛衰相寻’之理推之。今北魏以逆取中原,虽暂盛,然以逆居盛,衰必至焉,此古今常理也。” “今大宋自治之要,在破两蔽:一曰惑于南北定势而自甘卑弱,二曰畏于北魏积威而不敢革新。若怀璧而畏贩夫,惩蛇而惧雕弓,是为大过。臣请为陛下言自治之策。” “今大宋之弊,首在宗室倾轧。少帝被废、彭城王沉浮,中枢之乱甚于外敌。此所谓内治不修,外攻不固也。陛下当效汉光武‘虽置三公,事归台阁’,削宗室兵权,明赏罚、选贤能,使政出一途,臣无二心,正朝纲以定根本。昔檀道济被诛,自毁长城,致北魏相庆;今若用沈庆之等宿将,整军经武,必振士气。” “民困则国弱,国弱则势衰。陛下当裕民力以充国用。罢无名之役,仿‘文景之治’轻徭薄赋,推农桑以增粮,浚河渠以利农,使耕者有其田,饥者有其食。北魏签兵横敛,民怨沸腾,若我大宋民力充盛,则中原义兵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昔赵割地和秦,助秦自攻也。今边戍废驰之害,类于此。北伐屡败,陛下当示弱于敌,敌必轻我。而暗仿汉初养兵赏将,积蓄力量。三军见耻,必思奋击。北魏若以战胁我,正得其所。此乃未战养气,先人夺心之策。” “建康虽险,然倚山湖之险,忘中原之望,致望实俱丧。昔孙权都建业,治京口,皆因金陵控江带淮,足以俯视中原。此所谓居险而示天下以进取之志。至若北伐进取,何妨都城北迁,一则振三军之气,明恢复之志,二则中原百姓知朝廷未忘故地,必起响应,此非为数百里地势,实为作内气、破敌心之谋。” “古人云:‘谋贵众,断贵独。’今议者或谓北魏势强,不可妄动,此如赵人畏秦,终致灭亡。陛下圣文神武,当效汉武攘夷、光武中兴,勿为南北定势所惑。若能固民力以强本,整朝纲以治军,则北魏虽强,必因逆顺之理自溃,中原可复,大业可成。” “昔楚以三户亡秦,大宋岂无恢复之望?愿陛下酌古御今,无惑纷论,则自治之功成,而天下之衅可乘。内治既修,外侮自却,此百世不易之理也。” 第175章 刍荛十论 守淮屯田 “守淮第五”。 “用兵之道,贵在知所轻重。淮水为江左屏蔽,守淮即所以守江。然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若分兵沿淮布防,必致力散势弱。” “今大宋屡败于北魏,皆因备多力寡,兵慑气沮,故守淮之要,在聚兵扼要、以静制动,使敌能入吾地,而不能得吾之战;能攻吾城,不能出彼之地。” “自元嘉元年,大宋沿淮置郡十余,每郡分兵数千,名为守备,实则疲敝,分屯则力散,力散则气衰。元嘉二十七年北伐,王玄谟部守滑台,沈庆之部驻彭城,兵力分散,致北魏拓跋焘长驱直入,兵临瓜步。此诚如臣下所言奔走于不必守之地,而撄虏人远斗之锋,故十战而九败。” “更甚者,守淮诸将畏敌如虎,望风而遁,如元嘉八年檀道济虽 “唱筹量沙” 退敌,然沿淮诸城仍守将多非其人,器械不精,粮储不足,终致守江而丧淮,三国东吴之旧事可见也”。 “其所以得画江而守者,幸也。且今虏人之情,臣固以论之矣,要不过以戍兵而入寇,幸成功而无内祸;使之逾淮,将有民而扰之,有城而守之,则始足以为吾患。夫守江而丧淮,社稷之危也。且我入彼出,我出彼入,况日持久,何事不生?故臣以为守淮之道,无惧其必来,当使之兵交而亟去;无幸其必去,当使之他日必不敢犯也。为是策者,在于彼能入吾之地,而不能得吾之战;彼能攻吾之城,吾能出彼之地。然而非备寡力专则不能也。” “夫守淮之策,聚兵分屯,三镇犄角,以逸待劳。择精卒三万,分屯三镇。三镇者,一曰山阳,控淮东要冲,屏卫扬州;二曰濠梁,扼淮西通道,呼应寿春;三曰襄阳,锁荆襄门户,牵制北魏西翼。” “三镇各驻兵一万,预备兵二万为机动精锐,驻扬州为都督府直辖。此策仿 ‘魏赵相攻,齐师救赵’ 之谋,使敌攻其一,余二镇横击之,或绝饷道,或要归途。敌攻山阳,则坚壁勿战,而虚盱眙、高邮以饵之,令濠梁分兵与都督府机动兵合击其侧;敌并力山阳,襄阳之师即出唐、邓,直捣许昌,此乃 ‘批亢捣虚,形格势禁’之术;敌攻濠梁,则虚庐、寿二州,山阳与机动兵夹击;敌攻襄阳,则虚郢、复二州,濠梁之兵断其归路,山阳之兵袭其沂海。若敌分兵攻其三,则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反困敌于城下,召朝廷援军各个击破也。”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守淮非死守,而在以守为战,以动制静。断敌粮道,仿檀道济 ‘唱筹量沙’ 之智,于敌进军时,遣轻骑袭其粮队,使敌野无所掠,军食必阙。扰敌后方,如武帝北伐时,遣王镇恶溯渭水攻长安,守淮时若敌主力南下,襄阳、山阳之师即分袭北魏河北诸郡,迫敌回防。合纵义兵,中原百姓怨魏久矣,可密结义兵,于敌过境时据险邀击,断其首尾,此内应外合若成,则敌必溃乱。” “愿陛下谨记,‘守淮者,非守水也,守民心、守将略、守机动之变也。’ 若淮上三镇如虎踞,机动之师如飙发,则北魏虽强,终必兵交而亟去,去而不敢复犯,此乃大宋转危为安之契机,则淮水可为金汤,江左可成磐石。” “如此,兵贵合变,变在得机,机则守淮之要,岂独恃水险哉!” “屯田第六。” “赵充国论备边之计曰:‘湟中积榖三百万斛则羌人不敢动。’李广武为成安君谋曰:‘要其辎重,十日不至,则二将之头可致者。’此言用兵制胜以粮为先,转饷给军以通为利也。必欲使粮足而饷无间绝之忧,惟屯田为善。而屯田盖亦难行:国家经画,于今几年,而曾未睹夫实效者,所以驱而使之耕者非其人,所以为之任其责者非其吏,故利未十百而害已千万矣。名曰屯田,其实重费以敛怨也。” “何以言之?市井无赖小人,为其懒而不事事,而迫於饥寒,故甘捐躯於军伍,以就衣食而苟闲纵,一旦警急,擐甲操戈以当矢石,其心固偃然自分曰:‘向者吾无事而幸饱暖於官,今焉官有事而责死力于我。’且战胜犹有累资补秩之望,故安之而不辞;今遽而使之屯田,是则无事而不免耕耘之苦,有事而又履夫攻守之危,彼必曰:‘吾能耕以食,岂不能从富民租佃以为生,而轻失身于黥戮?上驱我于万死,岂不能捐榖帛以养我,而重役我以辛勤?’不平之气无所发泄,再畎亩则邀夺民田、胁掠酒肉,以肆无稽,践行阵则呼愤扼腕、疾视长上,而不可为用。且曰:‘吾自耕自食,官何用我焉。’是诚未睹夫享成之利也。鲁莽灭裂,徒费粮种,只见有害,未闻获利,此未为策之善。” “臣以为,今当以归正义民与江淮乡勇为屯田之本。盖归正者,本北土黎民,为魏虏所迫,南渡求生,其于耕稼,素所熟习;且怀复土之心,若得田以耕,必思效力。乡勇者,本江淮土着,习水土,知地形,可与归正人相参为伍。” “盖屯田之策有四。一曰,可分田定伍,核两淮闲田,凡荒田及公田,计顷亩以授归正义民,人给百亩,为‘永业田’;乡勇则就近分田,与归正人错居,每五十家为一保,百保为一屯,以归正之中原有功者为屯长,乡勇之材武者为保正,皆听州郡将校节制。” “二曰,兵农合一,春、秋耕稼时,各保屯除留十之一为斥候兵,余皆下田;夏、冬则半耕半练,屯长教以击刺,保正教以斥候。有警则执戈为兵,无警则荷锄为农,岁输谷十分之一于官,以为军储,荒年则免。” “三曰,器具与赏罚,官府给耕牛、种子,筑仓廪、立场圃,皆以归正人自掌,州郡遣吏监之,不得苛扰。岁终考绩,屯内亩收过斛者,屯长、保正赐帛;逋负者,罚俸。若能垦新田百顷以上,奏请加爵。” “四曰,安辑与牵制,归正人初至,或有疑虑,当示以诚信;许其子弟入州学,耕满三年者,免徭役;战有功者,与江南士兵同赏。又以乡勇与之杂处,既绝其北顾之心,亦资其扞御之力。昔周公迁商顽民于洛邑,教而用之,正此法也。” “有好事者或曰:‘归正人多魏虏细作,聚而屯田,恐生内乱。’臣应之曰:‘魏虏苛暴,北人南渡,皆为求生,若给田以居,税以从轻,谁愿复归虎口?且屯中皆设烽燧,与州郡城戍相连,若有异动,旬日可制,何乱之有?’” “又曰:‘兵农分业,古之制也,今强兵为农,恐废武备。’臣应之曰:‘汉赵充国屯田湟中,亦以兵为农,而羌人不敢犯。盖耕稼者,所以固其生;训练者,所以厉其气。且两淮之地,本为战场,屯田者耕于战境,自能习于武事,非比江南安逸之卒也’。” “若行此屯田之策,其利有五:一曰省漕运之费,江淮米粟可自给,毋需从三吴转输;二曰固边陲之守,屯田者皆为战士,耕战相资,虏不敢近;三曰安归正之民,使北人知朝廷有养民之惠,愈感归附;四曰息江南之困,罢运卒之役,少征发之扰;五曰复井田之遗意,兵农合一,以古制强今国。昔先贤有言:‘兵贵其和,和则一心。’今以归正、乡勇共耕共守,上下一心,此大宋复振之基也。” “方今元嘉之失,在空国北伐而后勤不继;若能以屯田为根本,内足食,外足兵,待时而动,则河南之地,可复收矣。愿陛下诏有司,详议而行之,勿为腐儒所惑,勿为近利所移,此社稷长久之计也。” 第176章 刍荛十论 致勇防微 “致勇第七。” “昔训昭昭,勇为军本。古者,谢玄北拒苻坚,谓部将曰:‘兵无必死之心,虽众必溃。’檀道济伐魏,亦言:‘将无死事之节,则士无致死之诚。’今元嘉二十八年,北伐新败,淮泗兵气未振,将骄于上,卒惰于下,遇敌则望尘先遁,临阵则弃甲而逃,非士卒怯弱,实致勇无术也。” “夫勇非天生,乃上所激;气非恒壮,乃术所鼓。今欲整军经武,当以致勇为要,分将帅与士卒而施策,庶几复振刘宋之威。” “致将之勇,制其私而激其志。今之将帅,弊在二端:一曰专权而无掣肘,二曰爵滥而无上进。昔元嘉北伐,王玄谟拥兵数十万,调度乖方而朝廷莫制,此专权之祸也;青、徐之役,偏将微功而骤授节钺,此爵滥之失也。致将之术,当破此二弊。置参谋以均其任,乞于文臣中选通兵略者,每军置‘监军参军’一员,不掌兵权,专司计议、察形胜、核功过。非秦之监军苛察,乃如傅亮佐武帝故事,使武将知朝廷有人,不敢以儒臣不知兵为由,迁延养寇。昔檀道济有参军薛彤为谋主,故能屡破北魏;今若文臣与武将参决,彼将知进止有规,必不敢如萧斌之流,弃城而遁。此谓均任而投其所忌。” “靳爵命以激其慕。今爵赏太轻,偏将斩级十数即得五等爵,致使勇锐者速朽,贪功者冒进。宜仿汉制,定军功九等:斩将者升三级,拔城者封县侯,覆军者加侍中。非有功不授,非积劳不迁,使将领常怀未得之憾,如鹰隼未饱而思击。又令文吏待武将以礼,虽偏裨亦与县令同阶,勿使如元嘉中,军将见刺史必执鞭趋拜。彼知爵命可贵,朝廷无文武贵贱之隔,则必‘擐甲枕戈,以希殊宠’。此谓贵爵而激其所慕。” “致卒之勇,纾其怨而固其心。今之士卒,苦在三事:役繁如隶,赏迟如泥,死後无恤。往年彭城之败,士卒运石筑城,昼夜不息,主将却宴饮达旦;滑台退师,斩首之功被胥吏克扣,死者妻子乞食于市。此何异驱羊赴火?故致卒之术,当解此三苦。 “一曰,省杂役以纾其愤。士饱马腾,乃可战也。今令将帅除教阅、筑垒外,不得私役士卒;禁使为将家抬轿、修宅,禁以军需为名苛敛酒肉。昔沈庆之镇彭城,与士卒同甘苦,故能破索虏于吕梁;今若士卒耕战有时,劳役有节,则怨愤自消。又分士卒为战兵与役兵,战兵专习弓马,役兵专任漕运,勿使战兵兼劳,如元嘉中甲士执耒,壮夫挽舟之弊。此谓寡使而纾其不平。 “二曰,速赏恤以固其心。军赏逾时,则士气日堕。乞诏户部:凡斩首一级,即于军前赐帛五匹;拔城一邑,分虏获之半与士卒。又仿檀道济死事录孤之法,士卒战死者,官给田十亩,其子得入军籍;伤重者,除役给廪。昔《战国策》言:‘士为知己者死。’今若生者有帛粟之望,死者无妻孥之忧,则临阵必以一当十,前赴矢石。此谓速赏而恤其已亡。” “好事者或曰:‘文臣监军,必碍将权。文官犯错,反罪武将。’臣应之曰:‘监军非夺权,乃正其过。’昔诸葛亮用马谡监王平,虽败犹明赏罚;今若参军只谏不制,将权不失而谋议益审,何碍之有?” “又曰:‘士卒性顽,纵免役厚赏,未必用命。’臣应之曰:‘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围盱眙,沈璞麾下数千人皆裹疮血战,非为他,以璞与共衣食,赏不逾时也。人非草木,岂不知为己而战乎?” “致勇之效,国之存亡系焉。若行此策,其效有三:将无专横,则调度合一;卒无怨恨,则死战如归;文武相制,则赏罚明信。昔魏武帝行军功爵制,遂平北方;武帝抚士卒、严赏罚,乃定江南。今大宋虽失河南,若能致勇于将,结心于卒,则淮北可复,中原可图。愿陛下鉴北伐之失,法高祖之谋,勿使将帅养寇以自安,士卒怨上而避战—— 此非独强兵之术,实存亡之基也。” “防微第八。” “古训鉴今,患生于微。昔者,武帝定关中,谓王弘曰:‘敌国之患,不在外侮,而在萧墙。’谢晦叛荆楚,陛下叹曰:‘微隙不塞,终成溃堤。’盖天下之祸,起于纤毫;边陲之危,萌于私怨。今元嘉二十八年,北魏屡寇淮泗,而江南归正军民日众,若不防微杜渐,则一夫通敌,千里溃防,非虚言也。此所谓备周则寇不能乘,虑密则奸不能发。正今日之急务。” “昔晋室南渡,有苏峻部将降后赵,教其造楼船攻建业;燕人冯跋叛魏,遣人密结柔然为援。今我大宋之患,类有三端:工匠通技于敌,元嘉二十七年,魏主焘围盱眙,其攻城车械皆仿江南样式,闻系彭城叛匠所授;士人泄谋于虏,去岁魏师入淮,避战之策辄为敌知,或云京口失意举子阴通魏谍;归正人反覆于边,泗州流民,先受宋官,后复北归,教魏人掠秋熟、断漕运,此沈璞守盱眙时已奏闻者。” “今朝廷于防微之术,有三阙焉:归正管理疏阔,归正人入籍,仅核姓名,不察过往,间自言避役南来,实则魏廷遣之刺探江防;士人铨选失察,江南诸州,凡北来士人,一概授以文学掾,不问其是否与魏有旧,昔谢晦叛荆楚,其谋士皆北人;工匠管制弛废,建康作部工匠,逃亡者众,闻多匿于江北,为魏造兵器。” “臣谨献防微五策,琢以杜渐,以绝祸萌。一曰,立司察院以核归正,仿典签之制,于江、淮诸州设司察参军,专掌归正人审查。凡北来者,先居安集营一年,察其言行;有武勇者,须三旧臣保举,方许入军; 通文墨者,试以边事策,观其向背。昔谢灵运谋反,何尚之以察其微志先奏,此其法也。” “二曰,行‘连坐法’以束士匠:士人授官,须邻里三保,若通敌,保人同罪;作部工匠,皆注户籍,逃亡三日不首,家属配军;边州商贾,出入关津,须持验引,无引者以谍论。” “三曰,设流言科以靖舆情:令御史台岁遣巡按使,巡行江、淮,采听民言;有造虏强宋弱之言者,杖八十;能首告通敌者,以其产半赏之;边民怨讼,许直诣州府,勿使壅蔽。” “四曰,厚待归正以收其心:归正人垦田,三年免赋;战死者,官为立祠,子孙入太学;有献策破魏者,即擢用,如武帝拔沈林子之故是。” “五曰,密遣游奕队以刺敌间:选军中精锐为游奕兵,扮作商贾,入魏境刺探;察魏廷何人造反,何将用事;购求魏谍名单,潜捕之;于淮北散流言,使魏君臣相疑。” “有好事者或曰:‘如此则士民疑惧,反生祸乱。’臣应之曰:昔曹操行校事官以察奸,虽苛而能定北方;今防微乃治乱世用重典,非为虐也。且魏主焘残虐,北人南归者皆望生全,若朝廷推心待之,彼何忍负?” “又曰:‘归正人众,察不胜察。’臣应之曰:‘元嘉二十七年,魏师南下,寿阳百姓皆助沈璞守城,以璞抚民如子也。若恩信素着,虽有间谍,亦无所用。’ “故防微之效,乃固国之本。若行此五策,其利有四:外绝魏人窥伺之隙,如盱眙城坚,魏不能拔;内收归正效死之心,如河西流民为宋死战;杜奸人侥幸之望,使欲叛者知有天网;清边鄙欺蔽之风,使上下情通如指臂。” “今国患疾,医家有言:‘防微者,如护病体,毫厘之邪必去。’今大宋虽失大河之南,若能防微于将萌,杜祸于未形,则北人知朝廷有远虑,魏虏亦不敢轻动。愿陛下诏有司,勿以防微为苛,勿以细故为轻 —— 此非独却敌之术,实立国之基也。” 第177章 刍荛十论 久任 “久任第九。” “任贤以恒,国之大纲。昔者,武帝诫陛下曰:‘将非久任,无以识地形;相非久任,无以定国策’。” “陛下自元嘉三年,以檀道济镇寿阳,凡十一年,魏人不敢南犯;及元嘉十三年,道济见诛,边将岁易,遂有二十七年北伐之败。盖天下之事,非一夕可成;经远之谋,必待久任乃效。岂不闻,将苟能久,士乃附心;相苟能久,政乃归一。此今日救弊之要也。” “今观史以鉴,譬如越勾践之例,文种、范蠡辅越,二十三年间,吴师三伐齐,越皆按兵不动,待其敝而后击,勾践未尝以‘迟迟不战’疑之,终成灭吴之功。” “又如汉高帝之例,张良、陈平从高祖,自薛城之败至垓下之胜,五年间奇谋迭出,高祖虽困于彭城、荥阳,终夺楚霸王其权,遂定天下。” “再如周文王之例,昔西伯姬昌立国岐阳,屈身事纣,虽蒙羑里之囚,暗藏翦商之志。及访贤渭滨,得皓首渔翁吕尚于磻溪,执弟子礼,立为军师,天下智士闻风归心。此所谓渭阳立师,七载生聚;孟津敛刃,十秊待机。使无文王之信,则太公之谋堕于中道;使无太公之忍,则文王之志殁于牖下。及至周公辅成王,终至定鼎中原。” “反观短易之失,昔燕昭王欲雪国耻,拜乐毅为上将军,合五国之兵伐齐,连下齐七十余城,然燕昭王薨,燕惠王立,惠王素与乐毅有隙,齐将田单遂行反间计于燕,惠王不察,遂使骑劫代乐毅,临阵易帅,骑劫无乐毅之才,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军,尽复齐地,燕之伐齐大业,功败垂成;昔秦昭襄王以郑安平为帅攻赵邯郸,然安平乃魏人,非秦旧将,军中多白起旧部,诸将阳奉阴违,邯郸城下,安平秦军为田单、信陵君、春申君所围,竟无一人赴援,使秦丧师数万,河东之地几失 。此皆‘任不专、期不固’之祸。故久任则功成,速迁则事败。” “今朝廷任官,有三易之失。一曰,边将岁易,淮泗守将,率一岁一迁,名曰‘更番戍守’,实则新将不知旧垒,旧卒不服新将。” “二曰,计臣屡徙,度支尚书,三年五易,财计刚立,新人又改,致使屯田之谷不入仓,漕运之费日滋。臣闻昔日沈公演之去职,何公尚之接任,竟一时间不知往年军费出入。” “三曰,宰相速替:彭城王义康为相十年,政通人和;及王弘、王昙首相继卒,宰相频换,至刘义恭为相,首尾仅三年,北伐大计朝令夕改。” “臣谨献五策,以革‘三易’之弊。一曰,定边将任期制,淮、泗、青、冀诸州守将,非大故不得迁,满五年者赐爵,满十年者封候;仿檀道济故事,许边将自辟僚属,如沈林子为道济参军,十余年不离左右。” “二曰,立宰相久任法,宰相非败事,不罢黜,如谢安为相,自宁康至太元,凡二十余年,始能组织淝水之胜;设辅政大臣衔,令老臣留朝备顾问,如王弘病后,仍居司徒府参议。” “三曰,固计臣专业权,度支尚书、太仓令,须由户部郎官久任者升任,非贪腐不徙;立财计考成法,任内财政增益者,迁秩,亏损者,罚俸。” “四曰,行屯将世袭制,屯田校尉,若屯内岁垦百顷、积谷千斛,许其子嗣袭职,如赵充国屯田湟中,后继屯将满十年,得兼治民,如沈庆之镇彭城,兼领徐州刺史。” “五曰,宽言路以护久任,设保任连坐法,荐人久任有功,荐者同赏,若被荐者败事,荐者连坐;禁风闻奏事,非实证不得劾久任之臣,如武帝之时,孔琳之奏‘众议以传闻为美,渐不可长’。” “有好事者或曰:‘久任则将骄相专,如桓玄之叛。’臣应之曰:‘桓玄之叛,在晋孝武信谗、安帝失断,非久任之过。盖因久任非姑息,若如勾践制范蠡、高祖驭张良,何专之有’。” “又曰:‘边情万变,久任则易于因循。’臣应之曰:‘去岁,王玄谟因循不设备,正以到镇未久,不知魏人秋高马肥之常例。若久任者,如檀道济春夏屯田,秋冬筑垒,岂有因循守旧之祸’。” “若行此五策,其效有三。一曰,将识地利。边将久任,则知盱眙之险在都梁山,彭城之固在吕梁洪,如沈璞守盱眙,因久知地形,故能以少御众。” “二曰,相熟兵机。宰相久任,则晓北人马战,南人水战,如谢安预练北府兵,方有淝水之捷。” “三曰,民信官威。计臣久任,则百姓知赋税有常,徭役有节,如彭城王刘义康为相时,役宽务简,氓庶繁息。” “而任将之道固重,则必任之专、信之笃,而后可以成功。将必择有识、有谋、有仁、有勇者。有识,能察几于未形;有谋,能制胜于未动;有仁,能得士心;有勇,能摧坚破锐。兼是四者,庶可成功。”“兵贵其久,将贵其专,此万全之道。今大宋欲复河南,当以久任为基。边将久则兵强,宰相久则计定,计定兵强,方可言北伐。愿陛下鉴元嘉之失,法高祖之谋,勿使将臣如传舍之客,国计如漂梗之移 —— 此非独强兵之术,实立国之本也。” 第178章 刍荛十论 详战 “详战第十。” “臣闻鸱枭不鸣,要非祥禽;豺狼不噬,要非仁兽。此虏人未动而臣固将以论战。何则?昔晋文公与楚盟曰‘退避三舍’,既而城濮交兵,犹执‘信不由中,质无益也’之训,此诚信可恃而诈虞必败之明验。今彼尝效张仪欺楚之术,阴构边衅;我亦习李牧备胡之策,严设烽燧 —— 一诈一虞,谓天下不至于战者,何异宋襄公待楚兵半渡而不击,徒取襄公之辱耳!” “明知天下之必战,则出兵以攻人与坐而待人之攻也,孰为利?昔韩信破赵,先据井陉之险,曰疾战则必胜;若陈馀守井陉而待汉兵,必成长平之覆辙。战人之地与退而自战其地者,孰为得?武帝伐南燕,舍守淮之议而直捣临朐,谓入险而返,士有归心,不可往也;若慕容超守大岘而待晋师,则晋师危矣。” “均之不免于战,莫若先出兵以战人之地,此固孙膑围魏救赵之至权、曹操官渡先击之上策。昔秦惠王欲伐蜀,先作五石牛以诱其君;今我扬兵川蜀而实趋山东,正效司马错得蜀即得楚之谋 —— 此非独兵家诡道,而微臣之所以敢妄论,实乃此存亡之机也。” “详战之说奈何?详其所战之地也。昔孙子云‘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韩信破赵,先度井陉险隘;武帝北伐,必据大岘天险,此皆因地造势之明证。兵法有九地,皆因地而为之势。不详其地、不知其势者谓之浪战,犹吴楚柏举之战,子常弃三关之险而野战,终致郢都沦陷;苻秦淝水之败,苻坚昧八公山势而妄动,反成草木皆兵之笑柄。” “故地有险易、有轻重。先其易者,险有所不攻,如邓艾偷渡阴平,弃剑阁之坚而取江油;破其重者,轻有所不取,若霍去病西征,舍羌中诸部而直击河西。今日中原之地,其形易、其势重者,果安在哉?曰:山东是也。昔战国之时,田单守即墨而复齐七十城;楚汉相争,彭越扰梁地而掣项羽,皆以山东为胜负枢机。不得山东则河北不可取,不得河北则中原不可复。此定势,非臆说也。” “古人谓用兵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臣窃笑之,夫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固也;若击其首则死矣,尾虽应,其庸有济乎?昔乐毅破齐,先下临淄,如断蛇之首,余城望风瓦解;今山东者,虏人之首,而京洛关陕则其身其尾也。由泰山而北,不千二百里而至燕,燕者虏人之巢穴也。自河失故道,河朔无浊流之阻,所谓千二百里者从枕席上过师也,此正曹操官渡战后,轻骑破乌桓于白狼山之势。” “山东之民劲勇而喜乱,昔樊崇赤眉军起莒县占泰山,旬月聚众十万,数年席卷大河南北。虏人有事常先穷山东之民,天下有变而山东亦常首天下之祸。至其所谓备边之兵,较之他处,山东号为简略。且其地于燕为近,而其民素喜乱,彼方穷其民、简其备,岂真识天下之势也哉。今夫二人相搏,痛其心则手足无强力;两阵相持,噪其营则士卒无斗心。昔田穰苴斩庄贾而整军纪,燕师闻风宵遁;固臣以为兵出沐阳、彭城,则山东指日可下,山东已下则河朔必望风而震,河朔已震则河洛者臣将使之塞南门而守。请试言其说:” “索虏列屯置戍,自寿春以西,至于武都,杂北魏守备之兵不满十万。关中长安、河南洛阳、河北邺城三处,彼以为形胜根本之地。防之为甚深,备之则多疏,可因其重,示以必争之势。扬兵梁州,则曰:‘关陇乃周秦汉唐故都,崤函之固,吾不可不图。’陈师襄阳,则曰:‘洛阳有先帝陵寝,宗庙丘墟久矣,吾不可不克。’耀武寿春,则曰:‘邺城为中原腹心,王业肇基之所,吾不可不复。’多张旗帜,广设疑兵,昼则金鼓相闻,夜则篝火相望,使关中震恐,洛阳戒严,邺城惊惶。” “彼见我军威赫赫,必集十万之众分守三地,且沿边诸县皆闭城自守。此正所谓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况北魏于山东屯田者不满三万,且老弱杂处,战守皆不足恃。如此,河洛宿卫、青齐屯田、中原征调之精锐,势必倾巢而出。我军以虚张声势之法,使其欲撤不能,欲战不得,则山东之地守备必虚。” “山东虽有青、密、沂、海诸州屯兵数千,然我以楼船水师自广陵出海,纵横登、莱、沂、密之境,彼必分兵守御海岸。加之山东饥民素怀怨望,盗贼蜂起,若遣死士诱之以官爵,胁之以兵威,使其四处扰敌,彼必顾此失彼。此时陛下遣一良将,率步骑五万,自朐山疾进,三日内可至兖州、郓城。以虎狼之师击疲惫之卒,山东诸郡谁能抵挡?” “山东既定,当息兵养民,整饬武备,招募当地豪杰,教以战阵之法。然后传檄河朔,声讨虏罪,以大军继后,此乃檀道济唱筹量沙破魏军,刘秀抚定河北之故智。天下皆知王师恢复中原之志不可动摇,虏人败亡之象显露无遗,则柔然、高车等族,必如永嘉之乱时匈奴、羯族乘势而起,攻其后方。” “此时虏人若调关中、洛阳、邺城之兵回救,我军早已扼守险要,断其归路;若坚守不撤,则腹心已失,士卒离心。我军再前后夹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届时,陛下或可筑垒固守,迫其请降;或可驱敌北遁,趁其半渡而击;或纵其归巢,待其懈怠,再一举歼之。如此,则中原可复,河北可定,天下大业指日可成矣!” “然海道与三路之兵,将不必皆勇,士不必皆锐。盖臣以海道、荆襄、淮西之师为正,而以山东突击为奇;奇师当用精悍,正师可使偏裨。昔武帝伐南燕,以舟师出下邳为正,而自琅琊越险为奇,正合正以牵制,奇以决胜之术。今若以弱师驻川蜀,示攻关陇;以偏师屯襄阳,佯图洛阳;以疑兵出淮西,虚张复邺之势 —— 此三路正兵虽弱,却能使虏分兵十万,困于三隅。而山东奇师五万,选自北府旧部与淮南壮士,此乃以强击虚之策。” “古之用兵者,檀道济深谙此道,元嘉八年北伐,尝谓部将曰:‘吾以羸师守滑台,示敌以弱;自将锐卒出彭城,击其不备。敌若攻滑台,不过旬日必退;吾击敌虚,可长驱入魏境。’,然檀道济施于千里战局,非仅阵间机变也。” “若不然,必重蹈覆辙,去岁王玄谟率精锐攻滑台,不设奇正,唯恃蛮力,终致粮尽师溃,更如三京之役,柳元景克弘农而不知分兵,庞法起据潼关而不设犄角,虏人断其粮道,遂至全线崩溃。今若尽发精锐从三路直进,寸土必争,是犹以吴越之舟战于中原,鲜不覆亡。” “昔檀道济向陛下请命,愿以三万兵,自淮入泗,北收东平,东击齐地,绝虏漕运,西会于荥阳。”此越敌心腹而谋远势,檀公不以为迂,陛下不以为疑,卒能破魏于河南,此乃谋定而后动也。今臣之策,虽似奇险,然观武帝灭南燕,先越沂蒙山险而击临朐;灭后秦,先越函谷天堑而攻长安 —— 皆以越都谋国成大功。使武帝当时疑而不用,岂有中原澄清之日?” “或谓臣策为狂言,然臣更有一说为陛下明之:臣前所谓兵出青州则青齐之民必叛魏以为内应,实乃不战而定之策。议者必诘曰:‘元嘉二十七年,山东之变亦剧矣,然终无一人为朝廷守尺寸土以图兴复,何也?’臣对曰:‘北方州郡,可驱为兵者多是耕稼之民,而能将兵成事者,非军府世袭之兵户,则为郡县弓马之武吏。’何者?耕农之民,虽易聚成众却寡谋少虑,初战轻敌而久战必溃,若使攻坚城、持久战,鲜有不败。” “而军户与州郡武吏则不然,彼等世居行伍,熟谙营阵号令,其部帅久历战守,赏罚进退皆有成规。昔元嘉之季,谢晦叛荆楚,其麾下府兵皆胶固不散,至死方休,正此类也。然元嘉二十七年山东之乱,何以未见此辈响应?盖青齐之俗,尚气任侠而耻居人下,皆农夫起于陇亩,而州郡武吏素轻其为耕夫之徒,不肯俯首听命,故宁据城自守,待王师至而争建功勋。” “臣尝察此辈中必有豪杰可与谋事者,然魏人素轻其战力,除征发筑城、护卫官吏外,从不令参与战阵。彼等久蓄怨愤,思乘变而逞勇悍之气,其心比耕农更切。但此辈计深虑远,非见王师旌旗不肯轻动。陛下若以大军入其境,彼必开城迎降,唯恐后时。得此辈则可拜为将校,得城邑则可使守边陲,舍此而求可用之兵,未见其可也。此臣于详战之末,故为陛下备论之。” 第179章 策论之辩 元嘉二十八年春正月的含章殿,铜鹤香炉里焚着海南沉香,青烟如缕,在晨光中蜿蜒上升,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凝重。 宋文帝刘义隆斜倚在九龙金漆榻上,明黄缎面的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暗纹,那是太医用朱砂绘制的避邪符箓。 他面前的紫檀御案上,摊着一卷素白绢帛,正是辛弃疾近日递呈上来的《刍荛十论》抄本。 “陛下,辛大人所呈《刍荛十论》,臣已通读完毕。。” 内侍持策论躬身侍立,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听来振聋发聩,”文帝听完后坐直身子,对内侍说道,“只一遍似乎印象不深,从第一条起再诵读一次吧。” 内侍应诺,翻开原本从审势篇开始为陛下陈诵。 随着绢帛展开,内侍将目光再次扫过上面铁画银钩的字迹时,仍在心中暗惊 —— 这字体筋骨毕露,竟似带了杀伐之气。 “用兵之要,首辨形势。形者,外显之规模;势者,内蕴之虚实。不察二者之分,则惑于表象、迷于机变,胜不可图,必致覆亡。。。” 内侍的声音陡然拔高,殿内文武百官顿时交头接耳。 左仆射王弘捻着花白胡须,朝服上的蝉纹玉佩轻轻晃动:“此论似曾相识,倒与昔年范晔所呈《后汉书?四夷传》批注有几分神似。” 他身旁的吏部尚书江湛立刻附和,广袖拂过案几上的《元嘉起居注》:“王仆射所言极是,辛大人刚从江北归来,莫非是听了些胡地流言,便臆断北魏必乱?” 辛弃疾肃立在丹陛之下,从七品朝服的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他昨夜连夜赶制的皮甲内衬尚未卸下,肩甲上的獬豸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听见江湛此言,他上前半步,靴底与金砖相击,发出清越声响:“江尚书可知,臣去年于淮河渡口擒获北魏细作,搜出其密信,言‘魏主暴虐日甚,宗室人人自危,周边柔然吐谷浑诸部早存攻占北魏之心’?” “辛大人好大的口气!” 右卫将军沈庆之突然出列,铁刃甲的肩吞擦过殿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位三朝老将鬓角霜白,却目光如炬。 “元嘉二十七年北伐,我军兵临滑台,却因粮草不继功亏一篑。如今府库空虚,流民未复,岂容再言战事?” 沈庆之指向殿外飘落的春雪,“今岁春寒,百姓尚在啼饥,大人却要以血肉之躯填索虏之壑?” 辛弃疾迎上沈庆之的目光,看见他甲叶间露出的绷带 —— 那是去年抵御北魏时留下的箭伤。 “沈将军,” 他的声音沉如洪钟,“昔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今将军春秋虽高,然胸中甲兵未老。臣所言十论,非独北伐,更有‘屯田’、‘劝农’、‘固边’三策,正为解决粮草之困。” 话音未落,殿角突然传来嗤笑。 新任御史中丞袁淑摇着象牙柄麈尾,紫袍上的云纹刺绣在烛光下流转。 “辛大人此论,恰似纸上谈兵。昔年晁错言‘重农贵粟’,终遭腰斩;主父偃献策‘推恩’,竟被灭族。大人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袁淑顿了顿,目光扫过辛弃疾腰间悬挂的斩马刀,“何况大人新来乍到,便以‘刍荛’为名,是视我朝无人耶?” “袁中丞此言差矣!” 辛弃疾猛地按剑,佩刀出鞘寸许,寒光一闪而过。 “刍荛者,樵夫也。臣虽不才,愿为陛下做那砍柴之人,为大宋劈开荆棘之路。若怕风摧,何敢言战?” 他指向御案上的绢帛,“‘审势’篇末句,臣已写明:‘机会难得,时不再来。若待北魏整合完毕,我朝将永无宁日!’” 文帝一直沉默地摩挲着玉镇纸,此刻突然抬手,龙袍袖口的十二章纹随动作起伏。 “够了。” 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转过头来安排内侍继续读‘屯田’篇。 内侍连忙应诺,展开绢帛的手微微颤抖:“臣请于江淮之间,仿汉赵充国之法,划地为屯。每屯千人,且耕且战。春种秋获之际,以强弩守边;冬日农闲,则教以战阵。。。” “此法可行!” 王玄谟突然越众而出,这位曾力主北伐却输掉了裤衩的前彭城太守双目炯炯。 “昔年臣守彭城,见流民垦荒,若有军屯庇护,何至屡遭胡骑掳掠?辛大人此策,正合臣意!” 他腰间的配饰剑穗剧烈晃动,显示着内心的激动。 “王将军别忘了元嘉七年!” 沈庆之立刻反驳,“当年檀道济唱筹量沙,看似妙计,实则已是粮尽援绝。军屯虽好,然戌卒久耕,恐忘战阵之事。” 辛弃疾上前一步,与沈庆之并肩而立:“沈将军多虑了。臣在‘练兵’篇中已言明:‘每屯设武学博士,每月三旬习耕,一旬演武。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此乃寓兵于农之道。’”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此乃臣绘制的‘撒星阵’图示,步骑相参,长短兵器配合,正可克制胡骑冲锋。” 图纸在大臣间传递,江湛接过时,指尖触到绢帛上细密的血点 —— 那是辛弃疾昨夜绘制时,因过于用力而刺破指尖留下的。 “大人此阵,看似精妙,然需各兵卒配合默契,非数月可成。” 江湛皱眉道,“我朝兵源多为招募,岂能如臂使指?” “江尚书可知‘军令如山’四字?” 辛弃疾的目光如刀。 “臣在江北时,曾以数百南归之人破北魏士卒千人,靠的并非人多,而是军令严明。若陛下肯授臣便宜行事之权,臣可在三月内,于江淮屯田练出三千‘飞虎军’!”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文帝的咳嗽声打破沉默。他摆手示意内侍退下,目光依次扫过群臣,最后落在辛弃疾身上。 “辛爱卿,你这十论,句句切中时弊。然事关重大,容朕与辅政大臣从长计议。” 文帝顿了顿,指节叩击着御案,“今日待散朝后,卿可随朕至偏殿,详谈今日之策论。” 辛弃疾深深叩首,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 他听见身后袁淑的冷哼,听见王玄谟的叹息,也听见沈庆之甲叶摩擦的轻响。 含章殿的晨光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投在殿柱的蟠龙纹上,恰似一柄横空出世的利剑,在满朝文臣武将的注视下,劈开了笼罩在南国上空的阴霾。。。 第180章 偏殿议屯田 含章殿偏殿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春寒。 宋文帝刘义隆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面前的矮几上摆着辛弃疾的《刍荛十论》,其中 “屯田” 篇被朱砂重重圈注。 文帝捏着一枚青玉镇纸,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谷纹,目光落在阶下肃立的辛弃疾身上。 “辛爱卿,你说江淮屯田,可岁收十万石?” 文帝的声音带着疑虑,“元嘉二十七年北伐,我军在滑台一带也曾尝试屯田,结果颗粒无收,反被魏军焚毁。” 辛弃疾上前一步,戎装未卸的甲叶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昔年屯田失败,非策之过,乃行之不力。”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铺展在矮几上。 “臣已查明,当年滑台屯田处地势低洼,恰逢黄河决堤,此乃天灾;而守将贪墨种子,役使兵卒如农奴,此乃人祸。” 地图上用朱笔勾勒出江淮流域的河渠走向,密密麻麻标着屯田点。 文帝俯身细看,见每个屯田点旁都注有 “高岗”、“近水”、“避风口” 等字样,不禁颔首:“爱卿考虑周全。只是这十万石之数,是否过于乐观?” “陛下,臣敢以人头担保!” 辛弃疾的声音陡然拔高,“臣在江北时,曾于楚州试种改良稻种,每亩可收三石。江淮之地水土更胜楚州,若推行代田法,配合水车灌溉,岁收十万石绝非虚言。” 他指向地图上的 “芍陂” 标记,“此处乃春秋楚相孙叔敖所修,若疏浚渠道,可灌溉良田万顷。” 话音未落,偏殿的门帘被掀开,左仆射王弘与御史中丞袁淑联袂而入。 王弘捧着一叠账册,眉头紧锁:“陛下,臣刚从太府寺查账归来,国库存粮仅够三月之需,若推行屯田,需先拨种子万石,农具千件,此非小数目。” 袁淑摇着麈尾,紫袍上的云纹在烛光下浮动:“王仆射所言极是。辛大人只知屯田之利,却不知启动之难。如今青、徐二州流民尚未归业,若强征劳力屯田,恐生民变。” 说到此处,袁淑顿了顿,目光扫过辛弃疾腰间的斩马刀,“何况大人初来乍到,便要调动如此多物资,不怕遭人非议?” 辛弃疾冷笑一声,转向袁淑:“袁中丞可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所求种子农具,并非凭空索取。‘屯田’篇中已写明:‘可先将官营牧场改作屯田,利用现有牲畜车辆运输;至于劳力,可招募流民,以工代赈,既解决其生计,又免强征之弊。’” “以工代赈?” 文帝的眼睛一亮,“此策甚好。去年冬日,朕曾命开仓放粮,然流民聚于城下,易生事端。若能将他们迁往屯田,倒是两全其美。” “陛下圣明!” 辛弃疾立刻接话,“臣还拟了《流民安置条陈》,凡入屯者,每户分田十亩,免三年赋税;能开垦荒地者,额外赏赐。如此一来,流民有了恒产,必肯出力。” 王弘捋着胡须,账册在手中簌簌作响:“话虽如此,然农具从何而来?如今武库中的兵器尚且锈钝,哪有多余铁器造犁?” “这个不难。” 辛弃疾指向地图上的 “冶山” 标记,“此处有铁矿,臣已遣人查探,可设官营铁坊,招募铁匠,一面打造农具,一面改良兵器。臣在江北时,曾见北魏的铁骑虽猛,却怕锋利的斩马刀。若能批量铸造,必能克制胡骑。” 袁淑突然嗤笑出声:“辛大人好大的口气!冶山铁矿乃国之重宝,岂容随意开采?再说打造兵器,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如今国库空虚,如何支撑?” “袁中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辛弃疾的目光如炬,“臣所言铁坊,并非全靠官帑。可效仿汉初‘盐铁官营’之法,允许商贾入股,官府抽成。如此一来,既解决资金问题,又能监督质量。”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契约样本,“此乃臣草拟的《铁坊章程》,规定商贾出资占七成,官府监督占三成,所得利润按比例分成。” 文帝接过契约,手指划过上面的条款,忽然笑道:“爱卿此策,倒是与朕当年想的不谋而合。只是商贾重利,若偷工减料如何是好?” “陛下放心,” 辛弃疾躬身道,“臣已在章程中写明:凡兵器不合格者,商贾需十倍赔偿;农具不合格者,责令重造。并设御史巡查,一旦发现舞弊,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弘和袁淑,“至于人力,可从各军镇抽调老弱兵卒,既不影响战备,又能增加收入。” 王弘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此法若行,倒是能解燃眉之急。只是屯田、冶铁,皆需时日,北伐之事。。。” “王仆射不必心急。” 辛弃疾立刻接口,“臣所言十论,以‘屯田’、‘劝农’为根基,‘固边’、‘练兵’为羽翼,最后才是‘北伐’。臣预计,若三年之内,江淮屯田有成,铁坊运转顺畅,届时兵精粮足,方可言战。” 袁淑还想反驳,却被文帝抬手制止。 “好了,此事朕意已决。” 文帝将《刍荛十论》卷好,递给身旁的内侍。 “传朕旨意:着辛弃疾兼领江淮屯田使,总领屯田、冶铁诸事,便宜行事。所需物资,着太府寺、少府监全力配合。” 辛弃疾猛地跪倒,额头触地:“臣遵旨!若三年之内,江淮屯田不足十万石,冶铁坊无成,臣甘受军法!” 文帝扶起他,目光中带着期许:“爱卿起来吧。朕拭目以待。” 王弘和袁淑见状,只得躬身领命。走出偏殿时,袁淑低声对王弘道:“仆射,您真信这辛蛮子能成?” 王弘望着庭院中初绽的梅花,轻叹道:“成与不成,总要试试。元嘉二十七年之败,陛下至今耿耿于怀。若真能借此强兵足食,倒是我大宋之福。” 王弘顿了顿,望向含章殿的方向,“只是这辛弃疾锋芒太露,恐难久居人下。” 袁淑冷笑一声,甩动麈尾:“那便看他能走多远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训不可忘。” 偏殿内,辛弃疾手捧圣旨,只觉掌心发烫。 他想起穿越之前在耿京帐下,也是这般意气风发,誓要收复中原,后面却蹉跎四十载。 如今虽身处异朝,然壮志未改。且刘宋与南宋较之形势相近,既然写词时来到此地,那就改变自此刻起。 窗外下的春雨不知何时已停,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腰间的斩马刀上,映出凛冽的寒芒。。。 第181章 屯田初启 屯田之议既已在朝堂通过,辛弃疾便如离弦之箭,迅速投入到紧张的筹备工作之中。 他深知,屯田一事,关乎边境安危,亦系百姓生计,容不得半点马虎。 天刚破晓,辛弃疾便已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匆匆启程前往江淮的屯田选址处。 两日后,待奔行到一处屯田点,此时薄雾已笼罩着淮河岸边的这处临时军营。 辛弃疾立在点将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 前排是从各州镇精选的边军锐士,后排则是衣衫褴褛却眼神坚毅的流民。 他今日要从这两千余人中,选出首批参与屯田的骨干。 “诸位,” 辛弃疾的声音穿透晨雾,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屯田非易事,需耕可破土、战能杀贼。今日选士,一验体力,二试胆魄,三看血性!” 说罢,他抬手指向场中三块磨盘大的青石板:“凡能用兵器劈开此石者,即刻入列!”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一名虎背熊腰的边军悍将踏步而出,怒吼着一刀劈向石板,结果石面仅现一条裂纹。 辛弃疾摇头,随手从亲兵手中取过一柄他惯用的斩马刀,刀身未出鞘,却以刀柄猛地砸向另一块石板。只听 “咔嚓” 一声巨响,青石裂为四瓣,碎屑飞溅间,刀柄上 “济南” 二字在晨光中闪了道冷光。 “好功夫!” 南归流民中有人失声喝彩。 辛弃疾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一名左臂缠着绷带的中年人身上:“你,出列。” 青年踉跄上前,正是前日在流民中带头开垦的薛安都。辛弃疾递过弓箭:“百步外立箭靶,三箭中红心者,任屯长。” 薛安都手抖着搭箭,前两箭均擦边而过。 第三箭还未射出时,弓弦却突然崩断。 众人哗然之际,辛弃疾已摘下自己的雕弓抛去:“用我的。” 薛安都接住弓,只觉入手沉逾千钧,却见辛弃疾负手而立,淡淡道:“箭在弦上,当有必死之心。” 中年人闭目深吸,再睁眼时目光如炬,一箭正中红心。 辛弃疾颔首,忽然解下腰间佩剑抛向空中,拔剑出鞘的寒光如匹练横空,竟将飘落的箭羽削作两半。 全场死寂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人员遴选顺利进行。。。 半日后,“今日所选,皆随我去芍陂!” 辛弃疾翻身上马,马鞭指向东南方的苍茫水泽。 行至半途,队伍被一道干涸的渠坝拦住。 辛弃疾翻身下马,蹲身拨开淤泥,指腹摩挲着渠壁的夯土纹路:“此处乃春秋楚相孙叔敖所修芍陂故道。” 他拾起一块刻着蝌蚪文的残碑,“《淮南子·人间训》载‘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庄王知其可以为令尹也。’此陂若疏浚,可灌溉良田万顷,如此,寿州等地屯田可成。” 说罢,他拔出佩剑刺入堤岸,剑身在泥土中划出丈许深的沟壑,清澈的地下水瞬间渗出。 “当年孙叔敖以畚锸治陂,今日我等便以刀枪为耒耜!” 辛弃疾扬鞭指向远处的岗峦,“三日内,须挖出五条支渠引淮水入陂!” 流民中有人面露难色:“将军,此陂荒废数十年,恐非人力可及。” 辛弃疾翻身跃上一处高岗,解下披风掷向空中。狂风卷起赤色斗篷,如同一团火焰掠过荒滩。 他从亲兵手中取过一张硬弓,搭上三支雕翎箭,弓弦拉成满月:“看箭!” 三支箭破空而去,竟同时贯穿了百步外三棵合抱粗的老柳。树干中箭处渗出的汁液,顺着箭杆滴落在龟裂的土地上,宛如三处活泉。 “孙叔敖能使荒泽变膏腴,我辛弃疾便能让死水复奔流!” 他的声音在芍陂上空回荡,惊起一群白鹭。 流民们望着他腰间那柄刻着 “济南” 二字的佩剑,又看看地上渗出的水渍,忽然有人高举锄头呐喊:“随将军疏浚芍陂!” 暮色降临时,五条蜿蜒的渠沟已初见雏形。 辛弃疾蹲在渠边,用佩刀削着柳木制作测量工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薛安都捧着一碗麦粥上前,碗沿还沾着泥土:“将军,芍陂的水脉找到了,就在西南角的石潭下。” 辛弃疾接过麦粥,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他望着远处渠沟中逐渐汇聚的水流,忽然笑道。 “当年孙叔敖治陂,有老父献《水经》;今日我治陂,有你等献地脉。” 他将麦粥泼入渠中,“待明年此时,这芍陂里的鱼虾虫草,定能喂饱飞虎军的战马!” 月光漫过芍陂时,渠沟中已响起潺潺水声。 辛弃疾解下铠甲,躺在渠边的草地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夯土声。 他摸出怀中的《刍荛十论》残卷,借着火把的光痕在空白处写道:“芍陂之水,可灌田,可练兵,可固边。” 笔锋顿处,一滴墨汁落在 “固边” 二字上,晕开的痕迹恰似芍陂的水纹。 此时薛安都端着陶碗的手忽然一颤,碗沿的麦粥溅出几滴,落在辛弃疾铠甲的衔环上。 中年人望着将军偷得这片刻的闲暇,喉结滚动着,忽然低声开口:“将军可知,某年轻时也用过这样的硬弓。” 辛弃疾抬眼,见薛安都盯着自己抛在一旁的雕弓,瞳孔里映着火把的光,像是烧着两簇往事。 “某家本是河东汾阴人,” 薛安都的声音被渠水声揉碎。 “十六岁时能开三石弓,常与游侠纵马西河。兄长们怕我惹祸被连累就分了家,分家时我只取了两匹快马,倒是那些绿林朋友送了三十斤精铁。” 他指腹摩挲着碗沿的豁口。 “后来帮北魏秦州刺史平白龙子之乱,被封了都统,总管雍秦二州的马政。” 渠水忽然冲过一道浅滩,哗啦啦的水声里,薛安都的声音陡然低哑:“元嘉二十一年,拓跋焘被柔然杀得丢盔弃甲,某与族兄薛永宗在汾北起兵。” 薛安都卷起左袖,露出一道贯穿小臂的旧疤,“那年冬天攻弘农城,城楼上的滚石砸断了我的马槊,血溅在‘魏’字大旗上,红得跟今日将军的披风似的。” 辛弃疾坐起身,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递过去。薛安都接过箭杆,指尖触到刻着的 “济南辛” 三字,忽然笑了:“后来盖吴起兵反魏,某与他合兵屯杏城。谁想拓跋焘亲率大军来剿,族兄永宗满门被杀时,某正带着残兵奔往弘农城头。” 他将羽箭插入泥土,箭羽在风中颤动。 “丢城那日,某把北魏赐的金印砸在城门口,南渡时只带了一张弓,还有半袋家乡的粟种。” 渠水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辛弃疾忽然发现薛安都腰间系着的皮袋,袋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绸带,正是当年北魏军队的制式。 “原来你我都是南归人。” 将军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伸手按在薛安都的肩头,“芍陂的水脉通着淮河,淮河连着黄河。待明年麦熟时,某带你去看北岸的高粱地。。。” 第182章 薛安都 中年人薛安都猛地抬头,见辛弃疾眼中映着月光,亮得像当年在弘农城头望见的南归烽火。 薛安都突然跪地,将陶碗重重磕在草地上:“某随将军疏浚芍陂,若有二心,便如这碗 ——” 话音未落,已挥掌劈向碗沿,陶片裂成两半,麦粥淌进渠中,与流水融为一体。 辛弃疾扶起他时,发现薛安都掌心渗出血珠,却笑道:“当年孙叔敖治陂,有老父献《水经》;今日我治陂,有你献热血。” 他解下自己的佩剑穗子,替薛安都缠住伤口,穗子上的铜铃发出清响,惊起一对夜鹭。 “明日起,你管芍陂的水闸,顺便教教那些新兵怎么用马槊耕地。”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薛安都捧着半块陶碗站起身,忽然指着渠水上游:“将军看,水脉通了!” 只见月光下,一道银练般的水流正顺着新挖的支渠奔涌而来,撞在堤坝上溅起水花,恰似当年他在黄河边见过的归帆。 辛弃疾望着水流,忽然想起年轻时在带湖庄园写的《鹧鸪天》,便低声吟道:“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薛安都虽听不懂词意,却见将军指尖在残卷 “固边” 二字上轻轻摩挲,墨痕被露水洇开,渐渐化作芍陂的形状。 更夫敲过五更的梆子声时,辛弃疾已在渠边打了个盹。 晨曦微露,他肩头的露水凝结成珠,顺着 “济南” 二字的剑穗滑落,砸在《刍荛十论》残卷上,将 “固边” 二字的墨痕洇成蜿蜒的水纹。 薛安都捧着半块陶碗蹲在一旁,见将军睫毛上凝着霜,便解下自己的粗布腰带想替他披上,却被辛弃疾抬手制止。 “去看看支渠的闸门。” 辛弃疾声音沙哑,指尖划过残卷上模糊的芍陂轮廓,忽然起身望向东南方的岗峦。 那里的晨雾正被风吹散,露出一片灰黄色的荒滩,几株歪脖子老柳在风中摇曳,枝条上还挂着去年的枯叶。 这便是三日前选定的一处屯田址。 此刻薄雾初散,可见遍地丛生的蒺藜与蒿草,枯黄的草茎间散落着碎陶片,远处三间茅屋的土墙裂开尺许宽的缝隙,屋顶的茅草被野风卷得七零八落,露出发黑的椽子。 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从破屋窜出,对着队伍狂吠,却在望见辛弃疾腰间的佩剑时瞬间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辛弃疾蹲下身,抠起一块板结的泥土放在掌心碾磨。 土块里嵌着半截生锈的箭头,显然是昔日战场遗留。 他将箭头抛向空中,目光扫过荒滩上交错的车辙:“此处原是古寿春今寿州多场战役的交兵处,地脉虽硬,却有三条暗渠通着芍陂。” “将军,这土比铁还硬。” 身后传来亲兵的嘀咕。 辛弃疾回首,见是跟随自己的归南苍头亲卫老兵,正用锄头狠砸地面,却只刨出个浅坑。 辛弃疾走上前,接过锄头猛地抡下,只听 “咔嚓” 一声,锄头刃口崩掉一块,而泥土仅裂出寸许深的缝。 “看见没?” 辛弃疾指着裂缝里渗出的湿土,“下面两尺便是沙壤。 当年孙叔敖治陂,用的是‘畚锸开渠,火耕水耨’之法。” 他从箭囊取出火石,敲出火星点燃身旁的蒺藜,火焰 “呼” 地窜起,将干枯的草茎烧成灰烬。“火焚野草,既可肥田,又能驱虫。” 说话间,雾气完全散去。 阳光照在荒滩上,映出无数细小的闪光点 —— 那是埋在土里的碎瓷与贝壳。 辛弃疾拾起一片带釉的陶片,釉色剥落处露出灰胎,上面隐约有 “永和九年” 的刻痕。 “看来东晋之时这里就曾是屯垦区,” 他将陶片抛向远处,“今日我们便在古人的田垄上,再开新渠。” “将军!” 老兵忽然指向东南,只见一队流民正扛着锄头走来,领头的正是被选为屯长的薛安都。 中年人肩上搭着件打满补丁的夹袄,袄角露出半截北魏制式的皮护腕,腕上还缠着辛弃疾赠的剑穗。 “昨夜芍陂水脉通了,” 薛安都将一卷草绳递给辛弃疾,绳结上串着五枚鹅卵石,“将军,按您说的,支渠的闸门都已建好,而且在五条支渠都设了水标。这是大伙从石潭中捞到的‘定水石’,据说孙叔敖治陂时用过。” 辛弃疾接过草绳,指尖触到石头上的水锈,忽然笑道:“当年孙叔敖有老父献《水经》,今日我有大家献的定水石,天时地利人和均已齐备。” 他扬手将石头抛入身旁的沟壑,石子落水声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飞向远处的茅屋。 此时日头渐高,荒滩上的蒺藜被晒得噼啪作响。 辛弃疾解下腰间酒囊喝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不一会儿就在铠甲上结成一缕盐霜。 他望着薛安都带领流民开始除草,锄头起落间扬起阵阵尘土,忽然拔剑插入地面,划出一道丈许长的深沟。 “从这里开始,” 剑光在阳光下闪了闪,“挖三条主渠,每条宽三丈,深五尺。” 他抬脚踢开一块狗头大小的青石,石头滚落处露出半截断碑,碑身上 “义熙元年” 的刻字已模糊不清。 “记住,渠壁要修成斜坡,底部铺碎石,这样水流通畅,还能防坍塌。” 亲卫望着深沟里渗出的水渍,忽然跪地道:“将军,某想起家乡的井田之法,也是这样开沟挖渠的。” 辛弃疾伸手扶他起来,却见他掌心磨出的血泡,与昨日薛安都的伤口遥相呼应。 “无论是井田还是屯田,” 辛弃疾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都是要让百姓有饭吃,让边军有粮屯。” 他指向远处芍陂方向,那里的晨雾已化作一片云海,“待芍陂的水引到这里,荒滩就成了稻米的粮仓,到那时 ——” 话音未落,薛安都忽然高喊:“水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银练般的水流正顺着新开垦的沟壑奔涌而来,撞在断碑上溅起水花,将 “义熙元年” 的刻字洗得发亮。 辛弃疾弯腰掬起一捧水,看见水中映出眼前欣欣向荣的景象,又忽然想起自己隐居的带湖庄园中的春色,便低声吟道:“春入平原荠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鸦。” 水流漫过荒滩时,薛安都忽然指着水中漂浮的陶片,那上面的 “永和九年” 刻痕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中年人想起年轻时在黄河边见过的归帆,忽然跪倒在地,用手捧水饮下,泪水混着水渍滑落:“将军,这水甜过我家乡的汾河水!” 辛弃疾望着蔓延开的水泽,见无数细小的气泡从泥土中冒出,恰似无数破土的新芽。 他将佩剑插在断碑旁,剑穗上的铜铃在风中轻响,惊起一对掠过水面的白鹭。 而远处的流民们已挥起锄头,在湿润的土地上划出第一道犁痕,惊飞的麻雀群中,有几只正衔着芍陂的水草,飞往新垦的田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