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时代:五胡十六国历险记》 第1章 白骨蔽野 前言:作者受传统小说影响深刻,基本不会写爽文,本想把后面的精彩章节放到前面两章作为引子,但后来想想,这样做可能会 影响小说的原始架构设想,所以就平铺直叙算了。 此书除“穿越”这一情节外,无论是古代地理环境、历史事件还是人物发展和科学技术,都尽量贴近事实,不做过份的虚构和夸张。 窃以为,以“真实”为基础,一步步达成的“爽点”,才能真正的“爽”,希望大家能多提建议,无论是褒是贬,都同样感激。 正文: 李晓明好不容易从山林里钻出来,此时望着眼前的情景,顿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前面是山脚下的一片广阔天地,可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活人。 天空阴沉的像口铁锅,大地上遍地尸骸,每隔几步就有至少一具布满黑血的尸体。 还有不少是五六具尸体堆在一起的,有缺胳膊的,有无头的,还有马匹、牲畜的尸体。 显然已经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很多尸体已经发黑、肿胀,腐臭的气息随着阴风一阵阵刮来,令人闻之欲呕。 远处,一群不知是野狗还是土狼的动物正在低头撕咬着什么,时不时追逐争抢一阵,还有几只偶尔抬起头,似乎是在观察李晓明。 好像真的有鬼哭…… 各种奇怪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风穿过树杈,又或是不知名的动物在啼鸣,更像是这遍地的亡魂在呜咽…… 天快黑了,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跟这些成千上万的尸体在一块过夜,非发疯不可。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从这些尸体的衣物装饰来看,根本就不是现代人,这像是一片古战场又或者是一场大屠杀。 “见鬼了,见鬼了......” 李晓明心里惶恐,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他怀疑自己是穿越了。 手里攥着根钢管,一来为自己壮胆,二来当手杖用,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这些尸体旁边路过。 他强忍着恶心,更不敢多看一眼,只想赶在入夜之前,赶紧离开这里,找到有人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总算走出了这片区域,已经看不到尸体了,前面传来水流的声音。 陌生环境下的野外,想要找到村庄和人类的定居点,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就对了,水是生命之源,古今皆是如此。 人类逐水而居,大河流域两岸一定是富庶之乡。 历史上南宋虽然偏安一隅,但依然能维持世界经济中心的地位。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长江的交通运载能力和江南水网带来的高产量农作物,有粮食、有贸易、有文治,想不富裕都难。 即便是小河流、湖泊旁边,也一定是乡镇、村落的集中地。 华夏人民万年来以农耕繁衍生息,最怕三样东西:旱、涝、战乱。 洪涝尚能用修缮堤防、疏浚河道的方法尽尽人事,然而若是老天爷两三个月不下雨,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河流对于华夏先民,如同母亲。 李晓明此时可无心研究历史,他只想顺着河流走,早点找到有人烟的地方,能吃顿热乎饭就好。 这一天翻山越岭的,就早上喝了几口水,此时饥肠辘辘、嗓子冒烟,双腿像灌了铅,听见水流声急急忙忙向前奔去,先喝一肚子水也是好的。 伸手不见五指,他用手里的钢管打探着,约摸到了河岸边,趴在河边上,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水草,一只手拿着个空矿泉水瓶,想尽力伸向前方,灌点水喝。 谁知岸边泥土松软,“噗通”一声,整个人带着一块大泥土一头扎进了河里。 这下喝了个饱...... 这个季节,估计已入秋,深夜的河水透心凉。 李晓明爱好钓鱼,也经常在水库、野河里游泳,水性极佳,倒是淹不死,不过等爬上来却是一身水淋淋、两脚烂泥。 他瘫坐在岸边的草上,一阵阵风吹来,愈加寒冷,这样可不行,饥饿加上低温,就算不挂掉也会生场病。 先生一堆火,度过这个长夜再说吧! 烟鬼总是会带着打火机,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甩了甩水,试着打了两下,打着了。 河边有的是木头、枯枝,李晓明不管大的小的,连拽带拉的弄了一堆,又摸黑薅了几把干草做引子,终于把个大火堆生起来了。 火焰能带给人信心和希望,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只是河边没有背风的地方,风把火焰刮的左右乱晃。 李晓明身上不冷了,精神稍振,把衬衫裤子袜子都脱下来,拧干了水,用几根枯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把衣服搭在上面,用火烘着。 冷倒是不冷了,只剩下饥饿,仍然难熬。 他看到火堆旁边,有很多蛐蛐被火光吸引,跳来跳去的。 于是伸手抓了七八个,旁边有个破竹竿,踩了几脚,劈出一根竹签,串起来在火堆上烤着。 烤蛐蛐吃起来很香,但是只够塞牙缝。 左顾右看一番,突发奇想,从西裤脚上扯下线头,拉出一根长长的细线,又把线两股合成一股,试了试拉力,足够结实了。 又从破竹竿上抠下来几根两厘米左右的细竹签子。 从河滩上摸了块石头。把竹签的两头都打磨尖利,用细线紧紧的拴在竹签中间,顺手又抓了几只蛐蛐,把蛐蛐穿在竹签上。 一个简易的野外钓鱼装置就做成了,鱼如果吞吃蛐蛐,削尖了的竹签就会横在鱼的嘴里,越挣扎,竹签的两端就会扎的越深。 他一连做了三个,然后跑到河岸边扔到河里,另一端拴在木棍上,插在河岸边。 这是他平时看贝爷和德爷的荒野求生学到的。 他虽然自诩为钓鱼高手,钓鱼的装备能装满整个房间,但是这样钓鱼还是第一次。 试试而已,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从河边薅了一大堆野草,铺在火堆旁,整个人就躺下去了,浑身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 唉,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 李晓明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感觉真是光怪陆离,莫名其妙。 人在困境之下,总是喜欢回顾感慨自己的过往经历。 他是个九零后,农村家庭,高中时的一场没有结果的早恋颠覆了学业。 贫寒父母的寒心失望,势利老师的冷言冷语,让他身心备受打击。 从此只以野史闲书为消遣,兴趣爱好变的刁钻古怪,整天研究些与学业无关,且没用的东西。 于是最终只考上了一个汉语言大专。 毕业后经过一番社会的毒打,阴差阳错之下,进了一家售楼部做了房地产置业顾问。 经过七、八年的职场残酷竞争和磨炼后,最终走向职业巅峰,做到了楼盘的营销总监。 眼看着该挣大钱的时候,国务院“三条红线政策”如万钧雷霆。 第2章 离奇车祸 房地产行业瞬间一落千丈。 经过数次跳槽,深感行业已无力回天,李晓明彻底灰心。 热血已凉,决心改行。 李晓明是个非常心细谨慎的人,考虑事情长远且面面俱到,早年为了多个出路,他深信‘艺多不压身’这句话。 工作之余考了房地产经纪人资格证、数控车床中级证、电工证,就连驾照都是b2d。 农村出身的人,能屈能伸,干不成公司高管,自己做个小生意也不嫌丢人。 他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货车去省会城市郑州开起了货拉拉。 勤奋聪明的人,在哪个行业都能成为佼佼者。 李晓明不仅在平台接单,还在闲鱼、微信群和58同城上自己找货源,收入几乎是同行的两倍,月月都能拿一万多。 车上备着渔具,有时送完货还不耽误去贾鲁河夜钓,告别了高压力、内卷的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再找个媳妇,人生也就这样了。 可是李晓明这人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不好,就是有点贪心。 昨天晚上有个做五金水暖生意的老板从闲鱼上联系上了他,约好今天一大早去搬店,同城运费两千元,还不用搬重货,只搭把手就行。 李晓明见来了大单,兴冲冲的连早饭都没吃。谁知道路上平台又派了一单,小区搬家,同城,运费一千。 想都没想就接了单,这月努把力说不定能突破两万大关呢! 到了五金店,店主带着两个农民工正等着装车呢。 李晓明一看要装车的货,傻了眼。 一大堆各种钢管,还有五金工具,铁丝铁条等等,全是重货,少说也有一吨半,他的小货车荷载一吨,这怎么拉? 犹豫了一会,不想放弃生意,硬着头皮让店主装车。 等装好了车,李晓明看了一下,觉得还好,重货体积小,车子不算太满。 启动车辆,发现起步稍微有点因难,挂一档深踩油门,几秒钟后车子才冒着黑烟慢慢悠悠往前走。 一路开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手机导航,发现搬家的那个客户地址就在路途中间,要是能顺路装了,不仅节省时间,还省油;如果不装,等下还要调头回来。 李晓明不愿意冒险,万一超载太多,路上被逮住了,罚款两千,这一单白干不说,驾驶证还要扣分,货车驾照扣分是相当麻烦。 正走着,电话响了,接通是搬家的客户,客户满腔的不耐烦。 “怎么还没到?大早上就下了单,这都快中午了?我们下午还有事呢,11点之前到不了我就叫别人了” 李晓明慌了:“马上马上,在路上呢,顶多二十分钟。” 没办法,接个活不容易,一趟装完吧。 一个小时后,李晓明看着小山一样的货车,心想这一上路就得被抓,翻翻手机导航,找了条村村通小路,打算绕过去。 刚走了一会,电话又响。 五金店的老板问:“你是不是拉着我的货跑了,总共几十公里的路,你是要去月球?十二点之前要是送不到,我可给不了你两千’’。 李晓明火急火燎,满头是汗,管不了那么多了,油门踩到底,狂奔在乡间小路上。 五金货上堆的全是沙发、电视、锅碗瓢盆,还得先卸了搬家客户的货才能送五金店的货,慢一点都来不及。 就这样,小货车狂奔到一座干河桥上,迎面上来了一群羊,无法躲避,刹车无效,货车冲破桥栏飞了下去。 李晓明的脑袋狠狠撞在方向盘上,又反弹回来撞到后座上,顿时失去了意识,感觉整个人像是慢慢沉进了漆黑的深渊...... “簌簌......” 河边传来的响声打断了李晓明的思绪,李晓明一怔,随即大喜,真的有鱼上钩了。 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提线,感觉不大不小有点份量,鱼还不停在挣扎,把鱼拽上来,提到火边一看,是条金黄金黄的大戈雅。 戈雅鱼李晓明钓上过不少,但像这样上斤的,并不多见。 也顾不上去内脏,直接拿棍穿上,插在火堆旁烤上。 正忙活,河边又有动静,李晓明瞪着眼跑过去用手一拉,我草,大家伙。 这可不好弄上来,鱼钩只是个竹签子,鱼线又没有鱼竿卸力,稍不留神就会脱钩。 他一只手拿着木棍,用另一只手撑住鱼线,权当缓冲,鱼一发力就松一松,鱼没动静了就往上轻轻拉。 就这样,溜了十几分钟,终于把大鱼拖了上来,用钢管两下把鱼打死,拖到火堆旁边一看,是一条四、五斤的大黑鲶鱼。 什么时候钓鱼这么简单了? 有鱼获,李晓明顿时精神了,饥饿感都减轻了不少。 这条鱼太大了,黑脊梁、花肚皮,一张大嘴巴上下各有两根胡须,是正宗的中国本土胡子鲶。 这种鱼李晓明之前也钓到过,但最多都是一斤多,从没钓到过这么大的。 想搭个简易烤架,但天黑难找材料,鱼又大,木棍撑不住。 直接扔进火堆里,用灰炭埋起来,慢慢烧。 戈雅鱼先熟了,滋滋冒油,揭开皮,里面尽是白肉,咬上一口,细腻香甜又无刺。 李晓明饿了一天了,三口两口把鱼吃光,连皮也嚼吃了。 他把大鲶鱼拔拉出来,用竹签子捅了一下,滋滋往外冒血水,皮焦骨头生,只得又搁回去。 李晓明肚里有了些食,浑身舒坦多了,衣服也烘干了,穿上裤子衬衫,躺在草上胡思乱想起来。 出车祸后,也不知昏迷多长时间,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的坐在驾驶位上,全身上下毫发无损,准确的来说他是被冻醒的。 寒冷无比。 懵逼的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往外一看,吓的汗毛倒竖。 “这tm是什么情况?” 车门外居然是万丈悬崖,他要是不看一眼就一脚踏出去,这会估计已经滚下去成肉泥了。 他慌忙趴到另一侧看了眼,一样的情况,打开车门,下面乱石嶙峋,是峭壁。 李晓明仔细回忆出车祸时的情景,这才多长时间,记的清清楚楚,明明是掉到干河道里去了,怎么会在山上?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昏迷中,还没醒来? 下不去车了,难道车在某个高处? 第3章 荒野求生 十分钟后,李晓明终于查明了情况,令人匪夷所思且哭笑不得。 他的车真的在某处大山的最高峰处,在两个突出的尖峰之间卡着,卡的结结实实,满车的货物都还在。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力所为,李晓明挠破头皮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掏出手机,发现没信号没网络,试着拨打紧急电话,连110都打不通。 发了一会呆,见事已至此,也只能先下山再说,这山峰上奇寒无比,整个人快冻僵了,根本呆不住。 在车里拿了瓶喝剩一半的矿泉水,又冒险爬上车斗,抽了根趁手的钢管,准备下山。 观察了一下,发现最陡峭的地方只是脚下二三十米的高度,几乎是笔直的。 如果能从这段下去,再往下的山坡虽然陡峭,但是山壁上都有着力点,小心点,应该可以慢慢爬下去。 长年干销售的人,脑子灵活,转念之间,已有办法。 他爬上车身,把盖车的大篷布解了下来,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在布上划开缺口,撕成宽布条,试了试强度,帆布非常结实。 然后打死结连在一起,做成了布绳,篷布很大,三、四十米根本用不完。 他把矿泉水和钢管先扔下去,把一端绑在车子上,双手抱住绳布,两腿夹紧,慢慢的往下溜,不到十分钟已经成功到底。 他捡起钢管,把矿泉水塞进西裤口袋,回头看了看半空中了货车,心想:万一下场雨,东西全淋坏了,可没办法给货主交货了。 转念又一想,还交它吗的货呀。 苦笑着摇了摇头,手脚并用,慢慢下山。 在山顶上的时候已经看清,山脚下有一片低洼平地,再往前有一道弯弯曲曲的,不知道是河还是林带,就朝这个方向走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往下爬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山峰下面的缓坡林带,空气也变得温暖湿润。 眼前尽是是参天巨木,有些大树两人合抱粗细,树冠庞大,郁郁葱葱,进入林中遮天蔽日,只听到各种不知名的鸟叫,仰头看去,却找不到鸟儿藏在哪里。 脚下是经年累月的落叶枯枝,有些地方长满了青苔,走在上面像走在床垫子上,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山,居然有这样的原始森林。 李晓明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哎呀,居然忘记带手机了。 没有手机,等一下有了信号怎么求救? 可是回头望望来时的路,真没勇气再回去,况且还要爬那么陡的山,但是没有手机,又感觉真的不行。 还是回去拿吧! 刚回头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远处树林间好像有只金毛狗。 李晓明心里一紧,急忙抱着棵大树蹲下,定睛细看。 我日,不是狗,是老虎......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 李晓明趴在树根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老虎,带着两只极小的虎崽子,慢慢悠悠的从几十米的面前走过去。 老虎朝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等到老虎走远,也不拿手机了,发足狂奔。 边跑边想,中国的森林里只有东北有老虎,这难道是东北?龙卷风把我连人带车吹过来了? 李晓明跑的大汗淋漓,回头看看,老虎并没有追赶过来,停下来喘息一会,喝了几口水,继续往森林边缘方向走去。 足足走了三四个小时,才走出丛林,接下来就是开头那一幕,遍地尸骸,如同修罗地狱。 李晓明躺在草上,内心极不平静,他把今天发生的事仔细复盘了一下。 首先,货车不会无缘无故移动到山峰之上。 发生这样的猛烈撞击的车祸,自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毫发无伤,这一定是超自然的力量。 第二、现在的中国生态环境,能在野外见到老虎的地方,只有东北。 可是这里应该不是东北,他去过东北,气候根本不像。 而且他喜欢研究野生动物,老家驻马店动物园里有好几只东北虎,他曾仔细观察过东北虎,比今天见到的老虎大多了。 第二,今天那片遍布尸体的原野,尸体穿的衣服大多都是麻、葛布,发型也是古人样式,看情形,像是历史典籍中的描述的古战场。 想想这种种反常的细节,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出车祸时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神秘力量,连人带车被随机传送到了古代。 其实今天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就隐隐感觉这方天地有些不同,再到见了尸体,他心里已经有些怀疑自己是穿越了...... 当然了,对于无神论且不相信任何神秘事件的李晓明来说,只有见到了真正活着的古人,才能最终确定这一事实。 “唉,不想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吧。” 李晓明拿木棍把大鲶鱼从炭堆里扒拉出来,这回真是烧熟了,皮焦的嘎嘎的,用小棍戳烂焦皮,露出了冒着热气的白肉。 鲶鱼无刺多脂,烧烤滋味最佳,尽管没有盐,略显美中不足,可是野味也最讲究原滋原味。 迫不及待地啃上一口,满嘴的鲜甜细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极了的缘故,居然感觉十分美味。 李晓明生来嘴馋好吃,无肉不欢,虽然身在困境,可是只要能吃饱,心情也都变好了许多。 ‘吃’和‘睡’,对人类的生存至关重要,无论身处何等不利之境,只要能保证吃饱睡足,身心就等得到极大满足。 鱼很大,他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准备留下当早餐,于是用个木棍挑着,插在身边的地上。 夜已深了,李晓明一天跋山涉水,疲惫已极,如今吃的饱了,大瞌睡上来了,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感觉身边似乎有动静,有东西在不停地触碰他的身体。 因为实在太疲惫了,头脑昏沉,梦里想不了那么多,翻了个身继续睡。 刚要睡着,感觉脸上有东西触来触去,还一阵阵的腥臭扑鼻。 他揉揉鼻子,依旧睡的浑浑噩噩,潜意识里虽感觉不妥,但身体就是不愿醒来。 梦里欺骗自己就是飞过来个大蛾子,闭着眼伸手往脸上扒拉过去,想把蛾子赶走。 第4章 夜半遭灾 可是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巨疼彻底让他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见面前有两点绿油油的光,还发出低沉的吼叫。 “狼” 李晓明吓的大吼大叫,此时这条狼还在死咬着他的右手,往后拖。 因为肾上腺素飙升的缘故,也并不觉得多疼。 一边与狼角力,一边用左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摸到了钢管,拼命向狼头上砸去。 狼的头极硬,钢管砸在狼头上‘邦邦’作响,那狼仍是死不松口,喉咙里呜呜低吼,咬着李晓明的右手死命往后拖。 李晓明这时已经站起身来,拼尽全力朝着狼腰上砸了一下,那狼不怕打头,却怕打腰,惨叫一声,松了口哼哼唧唧的向后跑去。 正在这时,旁边又窜上来两条恶狼,一只迎面扑来咬住了他左臂,另一只在下面想咬他小腿。 李晓明急忙转身避开下面的狼,顾不上右手流血疼痛,从左手接过钢管,先朝咬腿的狼打去。 这狼机灵,退后避开,朝他不停呲牙嘶吼。 另一只狼仍然死咬着他左胳膊,狼头左右摇晃撕扯,李晓明发起狠来,左臂发力直接将狼提起来,右手用钢管狠捅狼的肚皮,只捅了两下,狼就吃痛不住,松开了口。 两只狼离李晓明有三四步远,一起呲牙咧嘴,凶狠的狼脸贴着地面,还不停打转,想一前一后攻击他。 李晓明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八十多公斤的体重,以前做房地产营销经理时,没少带着销售员和竞品的团队打架,为此还专门在健身房付费学了柔道。 后来遇到竞品售楼部的同行堵门抢客户、闹事,他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人和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同行周旋,被他摔翻了两个,打跑了两个。 为此事,当月工资莫名其妙发了双份,年终晚宴上,董事长还连敬了他三杯。 他可不是个善茬。 只不过,以前干销售带团队时,他开会时总是向下属强调要有狼性精神,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李晓明心里愤怒,心想,不知倒了什么霉,遇见这样的灾难,无家可归还被这几个畜生欺负。 当下提着钢管主动向前追打,可是每当他追打一只狼时,另一只狼就会从后面冲过来咬腿,反复几轮下来,狼没打着一下,自已早已经气喘吁吁。 两只狼反而越来越精神,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在李晓明身边乱转。 李晓明心想,这可不行,这样耗下去万一再窜出来几只,自己恐怕要交待在这里了。 他手持钢管,慢慢向后退到熄灭的火堆旁边,想把火再生起来。 可是只要他一分心想弯腰捡柴,狼就立刻冲过来。 反复几回都是这样。 李晓明也学精了,故意装作弯腰捡柴状,待狼冲上来时突然一棍撩向火堆。 顿时漫天都是火星,狼被燃烧的木炭溅了一身,一阵皮毛烧焦的臭味传来,两只狼都被这异状吓坏了,没命的向远处逃去,在很远的地方站住,回头往这里看。 李晓明捡了一根一头带火的木棍,朝狼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用钢管敲木棍,火星溅射,在黑夜里格外耀眼,两只狼继续奔逃,再也没有回头。 李晓明盯了好久,见狼果然不再回来,这才往回走,正走着,听见旁边草里叽叽有声,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手里的木头吹着火,映着火光一看。 好家伙,我说怎么不见了一只狼,竟然躲在这里。 只见一条黄褐色的大狼正盘着尾巴蜷缩在草丛里,嘴里、鼻子里都是血,李晓明上前一棍打去,狼只顾嗷嗷惨叫,却不见起身。 原来这就是第一只咬李晓明的狼,被他往腰里狠打了一棍,把狼打瘫痪了,同伴跑了,它却跑不了,只能卧在这里呻吟。 李晓明怒从心头起,骂道:“md,我没招你没惹你,就你咬的最凶,你再咬咬试试” 一边骂一边抡着钢管专往狼腿上砸,黑夜里响起阵阵凄厉的惨叫。 李晓明把狼的四条腿打的粉碎,狼一边惨叫,一边仍然凶相毕露的冲着他呲牙咧嘴。 又打它的嘴,几下把狼牙打碎完,连上欱骨都打断了,狼嘴里淌着血,依旧冲着他凶狠的呜呜叫。 李晓明也是个犟种,跟狼较上了劲,掂着狼尾巴一路拖回来,先放到一旁,然后从容把火堆重新生起来,最后把狼扔进了火堆里。 狼在火里嘶吼、乱弹腾了好长时间才死去...... 李晓明如听天籁,心里舒坦极了...... 歇了一会,感觉浑身乱疼,越来越疼,尤其是右手,疼的钻心。 映着火光一看,顿时慌神了,掌心掌背处各有两个血窟窿,手掌被狼咬了个对穿,小拇指和无名指被狼牙刮的见骨头了。 再看左小臂,全是血迹,几个被撕裂的大血洞还正在往外浸血,肚皮上也被狼爪蹬的皮开肉绽,此时被汗一浸,火辣辣的疼。 李晓明心想,完蛋了,要真是穿越到了古代,这伤非要了命不可。 那是吃臭尸体的狼,嘴里不知有多少细菌病毒,这可没地方去打狂犬疫苗。 他咬着牙用矿泉水瓶从河里取了水,捡了几块木炭扔进去,就着火光把水倒在伤口上清洗,疼的掉泪...... 清洗完毕,想到此处是森林边缘,难保不会再有野兽经过,不敢在此地久留,带上钢管、水瓶,拿了把带火的木棍,顺着河岸摸黑往下游走去。 虽然伤口疼痛,但幸亏都在上身,双腿无恙,仍然可以行走,估摸着又走了一两个小时,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李晓明自从昨天车祸以后,一直在长途跋涉,一天只吃了一顿鱼,睡了一两个小时,随后又与狼群搏杀,弄了一身的伤。 此时筋疲力尽,伤势发作,手肿的已经握不住木棍,遂扔掉木棍,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靠了一会,竟然沉沉睡去...... 梦里李晓明又遇见了那两只逃走的狼。 狼居然口吐人言,要为烧死的同伴报仇。 他拼命奔逃,被狼追的走投无路,最后跳进河里。 谁知道从上游游过来一只带着两只幼崽的大老虎。 第5章 救命之恩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李晓明恐惧无奈,闭目等死。 等了一会又不见来咬,睁开眼睛,看到老虎又变成了父亲。 父亲站在面前,半身浸在水里,口里絮絮叨叨,一如既往地指责李晓明二十七、八的人了,事业无成又不娶妻生子…… 李晓明突然醒来,浑身被汗水湿透,伤口疼的厉害,右手手指又僵又疼,不能弯曲了,左臂肿的发亮,身上一阵阵恶寒,自己摸摸额头,感觉是发烧了。 天已经大亮,阴天伴着微风,看看周边环境,一条荒河缓缓流淌着黄水,河岸边上野草茂盛,离岸几十米就是树林,往上游看去就是来时的大山,河水发源于山脚下,蜿蜿蜒蜒往下游流去。 周边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还是得往下游走。 李晓明用瓶子装了河水喝,虽然发黄,但并不难喝。 他用胳膊夹着钢管,努力振作精神,继续顺着河道慢慢往下游走,因为发烧头晕,肚子还饿,走一小会就一身虚汗,要坐下休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途中还遇见了又憨又蠢的黑熊在河边喝水,还有像羊又长着水牛角一样的动物,成群的在树林里吃草。 他身体难受,也懒得害怕,径直从它们身边走过,这些动物也只抬头看看,又他毫无兴趣,理都不理他。 他虽然病怏怏的,但脑子里还是不停在胡思乱想,此时心说,要是有把枪,把那只大野羊打死吃烤羊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饿,想起吃羊肉,居然反胃想吐了。 见路边有个土坡,于是坐在草地上,又喝了几口河水,身子靠着土坡喘气休息,浑身发懒不想动弹,眼皮一合又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全身滚烫,胃里还恶心,手疼的厉害,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晓明心里难过,难道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个鬼地方? 他可不甘心,人生在世,要么子孙环绕安然而终,要么成就伟业无憾而死,像这样在荒山野岭里病饿而死算什么? 挣扎着起身,想去找点吃的。 可是荒野地里,啥也没有。 找了好大会只摘了半把野枸杞和一些酸浆果,一把捂嘴里嚼了两下,就着浑浊的河水吞了下去,佛仿身子有些力气了,继续走路。 就这样,李晓明咬着牙,昏昏沉沉的一口气走到了天黑,就快顶不住的时候,隐约间仿佛前面河上有座桥。 李晓明心中大喜,知道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强打精神,勉强走到桥上,扶着桥栏往下一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中感觉身上一会发热一会发冷,心里知道这样下去八成会死,但就是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感觉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走,他也醒不过来,这回狼来了也无力对抗了,只好听天由命吧!眼里流下泪。 浑浑噩噩中,又有东西在脸上触来触去的,还想往他嘴里钻。 李晓明依旧昏昏沉沉醒不来。 接着又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他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做项目总,坐在一个长长的会议桌前,正在给员工布置着一个一个离谱的任务,员工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喊着口号。 李晓明很欣慰。旁边一个女员工端着杯子,非要请李总喝口茶再继续讲话。 李晓明说不渴,员工居然面露狰狞,一群人跑上来硬要给李总灌下去,不知道是什么茶,灌进嘴里又苦又黏...... 李晓明大惊,迷迷糊糊间睁眼醒来,见床边坐着一个人,正在给他往嘴里喂着什么。 这人看李晓明睁开了眼,放下手中的碗勺,喜道:“你醒过来啦,你要再不醒过来,我都打算再把你背回去了。” 眼睛迷离了好一会才终于看清面前的人物,心里一叹:“实锤了,真的穿越了!” 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处一个简陋小屋内,屋里开着门,黄泥混着干草涂抹的墙壁。 靠墙壁整齐地码放着树枝和劈柴,房顶是用数根木棍搭成的屋山、房梁,檩条上铺着草,身下应该是个木床,稍动一下就吱嘎作响。 手上和左臂的伤应该是被人简单处理过了,用布条包扎的紧紧的,显然是敷了什么草药之类,感觉清凉湿润,也不那么疼了。 床边坐着个年轻人,头上梳了个发髻,用块黄色的方巾包着,身穿一件土灰色的上衣,是那种左领压右领的古装。 看面相有十七、八岁左右,长的五官齐整,左脸颊上有颗小黑痣,皮肤略显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就是看起来有些干瘦。 但从衣着上,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因为按照书籍记载,底层人民从秦汉到隋唐,几乎都一样,上身无非麻布葛布做成的短褐、襦衣,下身通常胫衣、袴裤,深衣、襦裙之类。 听说古代男子没有裤子,光着腚穿长筒吊带袜,李晓明心里一时好奇,侧了侧身向男子下身看去。 那年轻男子见李晓明四下打量不说话,放下了药碗,也仔细观察起李晓明来,两人看来看去,突然看了个对眼,顿觉尴尬。 李晓明开口道谢:“多谢小兄弟相救,请问尊姓大名?” 小伙笑着挥手说:“我叫昝瑞,你叫我小瑞就行了,你怎么称呼?从哪里来的?你带的这个东西是什么?说着把钢管,矿泉水瓶摆到床上。 李晓明心想,钢管还好说,矿泉水瓶怎么解释,我说从龙国穿越来的,你也听不懂呀。 于是信口胡说道:“我叫李晓明,这铁管是我在山下死人堆里捡来防身的,这个宝瓶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为了感谢你救我,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本想古代人哪见过塑料瓶,小伙得了这个稀奇玩意肯定高兴。 谁知这人听了忽然变了脸,慌张的站起来指着李晓明惊道:“你是从山那边来的?你......你是赵国的逃兵,你好大的胆子。” 李晓明看他这个样子,脑子里飞速转了起来,赵国? 齐、楚、燕、韩、赵、魏、秦,赵国?莫非这是战国七雄时代? 第6章 谜底揭开 战国天天打来打去的,穿越到战国恐怕想混口饱饭都难! 看昝瑞显然是误会了,笑着安抚道:“你别害怕,我不是什么逃兵,我是家里遭了难,来投奔亲戚的,因为迷了路,误入山中,在河边遇到了狼群,被狼咬伤,才来到这里,你救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不会害你。” 昝瑞这才转惊为喜,把瓶子紧紧攥在手中,看着李晓明笑开了花。 他平时进山里砍柴、打猎,有了这个小巧的宝贝,装茶装粥,可比捧个瓦罐子强太多了。 李晓明接着忽悠说:“我家亲戚是做大官的,等我找到了他,再给你多送些好东西过来,对了,这是哪里?” 昝瑞说:“我们这是河沟村,村后那条河叫做冷水河,你说你亲戚是做官的,我们这种小地方可没有大官,他是不是在汉中当官?那可离的远了,还有一百多里呢。” “汉中?” 李晓明懵逼了,汉中在战国是秦的属地,听昝瑞的意思似乎与赵国只隔了一座山。 战国时期赵国是在河北那一带,秦与赵只有山西小部分接壤,而汉中属于陕西靠近四川,离赵国恐怕有千里之遥,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呀! 难道穿越到平行宇宙了? “你们这里属于哪个省?”李晓明追问。 昝瑞摇头听不明白。 “属于哪个州?或者哪个郡?” 这回昝瑞听懂了,回答道:“我们这里就是汉中郡管辖呀,不过是汉中最偏远的地方了,离汉中最远,少说也有百里山路。” 李晓明感觉不对,直接挑明了问:“当今皇上是哪位?” 昝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晓明,问道:“你不是大成的人?你是胡人吧?难怪你穿的衣裳和头发与我们不同” 接着又警惕起来问道:“你是哪国人?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要连累于我?” 大成?? 李晓明一颗心沉了下去,心情郁闷无比,他知道他穿越到了哪里。 当即强颜答道:“我跟你说笑呢,我就是大成的子民,当今皇上是我本家,我岂能不知,只因我父是汉人,我娘是羌族,所以与你们有些不同,你莫要担心。” 昝瑞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可别是赵国奸细,要是累我杀了头,我做鬼也要缠着你呢。” “你饿了没?晚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盛饭吃?” “倒是有些饿了,劳烦兄弟了” 昝瑞站起身,走到角落里蹲了下来。 李晓明这才看见,小屋角上有个用石头和黄泥砌成的极简陋的灶台,灶上放着个瓦罐,不知道里面煮些什么。 旁边是个用木头做的条案,条案上摆着几个粗瓷碗和两三个坛、罐。 显然这是个穷苦的人家。 李晓明此时已退烧,只是伤还没好,一天一夜没有吃饭,此时一提吃饭,愈加饥饿,不知道古代的饭好吃不好吃,颇感好奇。 待接过饭碗,见是一碗稠粥,李晓明半只手包着,没法用筷子,用个木勺扒拉着吃。 见碗里面有糙米、豆子还有些干野菜,尝了一口,居然不难吃,糙米有点剌嗓子,但是咀嚼起来满口清香。 豆子也与现代口感不同,少了些豆腥气,除了没盐味,味道极好。 没有化肥的年代,粮食竟能如此好吃。 昝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生病了,本来想给你做点好的吃,只是这两日没得空闲,待明天我去山里给你弄些肉回来打打牙祭。” “这饭就挺好吃,比我在家时吃的还好。” “你们那也种稻谷吗?你还没告诉我你家是哪里的?” “我是沈黎郡的,因家里两、三个月没有下雨,稻谷都旱死了,没粮食吃,父母又不在了,所以才想着出来投奔做官的亲戚。” 李晓明既然知道是哪个朝代了,凭着六年历史课代表和十年野史爱好者的资历,几个古地名自然是张口就来,他是干房地产销售的,胡说八道更是职业素养。 “李哥,你要是寻不着你那做官的亲戚,就留到这里吧,我家地多,后面河里的水是山上流下来的,从来没干过,只是家里就我一个男的,种不了这么多地” 昝瑞听了李晓明的胡话,见他吃的香甜,挺同情他的遭遇。 第7章 此方世界 李晓明口里应着,心里想,古代的老百姓都这么淳朴吗,自己穷成这样,还想着收留别人。 昝瑞见李晓明吃完了一碗,接过碗又盛满一碗递给他。 李晓明确实太饿了,也不拒绝,端起碗吃的像个猪一样,呼噜呼噜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 “瑞儿,烧饭了没有?” 昝瑞回了声:“饭烧好了娘,等娘回来一起吃呢!” 李晓明心道:“糟了,我只顾自己,原来他们还没吃呢,那个瓦罐就那么大,我吃了两碗,他们铁定不够吃了。” 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黄褐色的粗布麻衣上满是补丁,手里提着一捆野菜,背上背着一大捆茅草。 虽然满头白发,但看得出,身体倒是很硬朗,李晓明一瞬间想起了小时候的奶奶。 李晓明叫声大娘。 那老妇慈声问道:“尊驾身子好些了么?” “承蒙救护,已经好多了。”李晓明放下碗筷,躬身致谢。 老妇继续说:“得亏我儿胆大心热,若是别人遇见你躺在桥上,断不敢救你回来,前些日子皇子带兵过来才打了仗,死了不少人。” 昝瑞怕娘担心,端起碗,一边给老娘介绍李晓明的来历,一边又去给李晓明盛饭,李晓明连忙推辞说吃饱了。 昝瑞也不再劝,盛了一碗水倒进瓦罐里,用火镰子生着火,又复熬煮一遍,添了许多野菜,煮熟给娘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二人坐在条案旁边,吃饭说话。 昝瑞对李晓明说,他娘连夜进山挖的草药,给他熬了一夜的药。 李晓明再三谢过。 心里十分感动,心想我们那个时代,别说救陌生人回家了,就算老头躺大街上死了也没人扶一把,怎么这里就有这样的好人。 想想我们那里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二人吃过饭,天黑了下来,昝瑞拿了个松油灯点上,交待李晓明安心养伤,和老娘一起去隔壁正屋歇息去了。 李晓明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这里是“大成”且又与赵国为邻,纵观历史上下五千年,只有一个时代符合,那就是五胡十六国。 五胡乱华,中国历史上极其黑暗、混乱的时代,真正的人命似草芥,万灵如蝼蚁,汉族人口数量十不存一,华夏文明几乎在这个时代绝灭...... 因为当初历史课本上对这几百年的历史轻描淡写,反而勾起了李晓明的猎奇之心,闲暇里对十六国这段时期的正史、野史没少研究。 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在这个时代,由于晋朝受八王之乱打击,朝廷势弱,少数民族纷纷涌入汉族腹地。 短短一百多年间,中华大地上出现过几十个割据政权,战乱不断,连皇帝都朝不保夕,普通人能活着就是幸运儿。 “小说里的穿越主角不是到盛唐就是到强秦,甚至还有带系统、天赋外挂的,要啥有啥,我tm就开局被狼啃,俩手提俩锤,我怎么这么倒霉?” 别说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建功立业、美妾成群了,我现在寸步难行,温饱都有问题,想到这里,心中郁闷不已。 幸亏自己没结婚无牵挂,银行卡密码父母也都知道,前世的积蓄足够他们养老,只是不能尽孝了。 以后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睡着了,半夜里有东西在脸上触来触去,仿佛还想往嘴里钻。 他心里烦躁:“还来?”伸手扒拉去。 一条大老鼠掉在地上吱吱的叫。 这才知道昨天晚上那玩意是什么,恶心的呸呸吐了好几口。 第二天,李晓明醒了个大早,出门见家里没人,诂计昝瑞出去打猎了,老娘出去干杂活了。 看了条案上的坛、罐,还有些米豆,旁边还有很多洗干净的野菜,想是昝瑞给自己准备的。 自已动手生火煮了很多,心想等昝瑞和老娘回来好吃,他左臂、右手的伤颇重,做起事来十分不便。 自己先吃了饭,也不敢吃多,搬了把凳子坐在小院里晒太阳。 天空湛蓝湛蓝的,远处青山连绵,隐约间云雾缭绕于山畔。 近处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苗,小屋后面就是那条冷水河,小河流水潺潺,蜿蜿蜒蜒像条小青蛇,一直通到山脚下,有水鸟偶尔掠过河面嘴里叼着小鱼...... 没经过工业时代的摧残,环境是真不错,连空气都是甜的。 李晓明心想,等我手好了,跟着昝瑞打猎种田吧,还可以教教他台钓,到时候有鱼有野味,吃饭也好吃。 再找个农家姑娘做媳妇,书上说,古代的女人又听话又能干。 “嘿嘿”李晓明笑出了声。 “你是小瑞的表哥吧,小瑞上山了,让你自己做些饭吃,不必等他,他晚上才回来” 旁边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人,身材比昝瑞壮实些,个头不高,上身穿着个破麻衣敞着怀,下身犊鼻裤光着腿,隐约间能见到裆里的物件,头上胡乱系着根蓝布条,两脚沾着泥土,约莫有三十多岁。 李晓明答应一声,与此人交谈了数句,此人名叫张保,与昝瑞家不过百米远近,昝瑞早上出门时让他帮忙带话。 张保走后,李晓明心里兴奋起来,刚才看他扛那锄头,只是一块硬木,镶了个金属三角边。 心想书上说的没错,这时代冶铁不发达,又兼战乱,各国皆搜刮民间铁器打造军械,金属是贵重物品,我那小货车上钢管、五金有近两吨,这不是发达了? 况且记得货里有许多水管纯铜接头,还有纯铜水龙头,十几盘电线、铁丝,估计光铜就有七八百斤。 那可是纯铜,纯铜在古代被称为紫金,是铸造货币的材料,唐朝以前私人铸币屡禁不止,市面上铜和钱可以等重交换。 做个富家翁是铁定靠谱了。 等伤好了,得去车上搬些东西回来,改善改善生活,顺便也报答昝瑞一家的救命之恩。 终于心中一扫阴霾,李晓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整天都在畅想着今后如何利用货车上的物品。 眼看天色不早了,还不见昝瑞回来,李晓明进屋里在灶下生了火热饭。 正在蹲着忙活,突然脖颈处一凉,低头一看,竟架上了一把刀,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的赵国奸细,还不拿命来?” 第8章 深山取货 李晓明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只见手持利刃的是昝瑞,一脸怒气站在身后,背上还背着一把用竹子做的弓。 李晓明惶恐,盯着昝瑞正要发问。 昝瑞却绷不住了,哈哈大笑,把刀递过去笑道:“李哥,你看我给你打的这把宝刀怎么样?” 李晓明这才知道这小子在开玩笑,接过刀一看,刀身有五十公分长左右,这就是用自己那根钢管打的,虽然刀锋锐利,但做工粗糙,手把处仍然是钢管模样。 这是什么狗屁宝刀,也就勉强算是把柴刀。 李晓明把刀仍递给他问道:“你不是进山打猎了?” 昝瑞脸色微微红道:“今天运气差,只打到几只斑鸠,回来路过铁匠铺,忍不住给铁匠换了这个,铁匠又饶送了一只枪头,是用打刀剩下的边角料打的。” 说着又从腰里拔出一只闪闪发光的枪头,枪头倒是打的颇为精致。 李晓明心想,果然年青人都喜欢刀枪。 对昝瑞说:“你都留着吧!我还有好些宝贝,因为太沉重,都藏在山里了,等我伤好了去取回来,你想打多少都送与你。” 昝瑞急道:“这是我打来送给你的,你两样好歹选一样。” 李晓明看他把枪头背在后面,显是想要枪头,于是便选了砍刀。 昝瑞大喜,兴冲冲地到外面选木头做枪柄,还说过两天李晓明伤好了带他去猎野猪。 就这样,李晓明安心在此养伤,每天帮昝瑞家看着门,煮煮饭,做点小活。 昝瑞每天不是帮老娘下田干活,就是去山上砍柴打猎,偶尔有些野鸡、野兔等收获,就是昝瑞打猎太菜,收获一直不多。 李晓明正值壮年,身体恢复的快,养了七八天,手上的伤基本已无大碍了,除了发痒的厉害,也不见有狂犬病症状,慢慢的放下心来。 这天李晓明又煮晚饭,发现个尴尬的问题,把坛子倒个底朝天,也只有一把米了,豆子也不多了。 加了很多野菜,把粥煮了,李晓明心想,昝瑞还说他家地多,这只初秋就没粮了,以后可怎么生活呀? 等昝瑞娘俩回来,李晓明如实相告,家里没米下锅了。 昝瑞不慌不忙,压低声音说道:“明日我和你一块去山里背些回来就是了。” 李晓明奇道:“山里怎会有粮背回来”? 昝瑞神神秘秘不肯说,李晓明心道他又作怪,少不得要冒险去到货车上拿些铜回来卖了度日。 心中计较着,货车那里路极难走,东西恐怕也拿不多,要尽量拿些有用的东西。 且林子里有狼、有熊、又有老虎,一个人去实在害怕,要是带着昝瑞去,拿东西时又如何能瞒过昝瑞。 毕竟山尖上的小货车让他看见了,怎么也说不清。 李晓明这人诡计多端,想了一会就有了主意。 于是对昝瑞说:“我的伤好了,明日我和你一块进山拿我的宝贝,倒要看你去寻山神爷背粮食”。 昝瑞依旧嘻笑,说顺便要打些兔子、野鸡回来吃肉。 第二天二人起了个大早,喝了粥饭,又灌了一瓶稀粥用矿泉水瓶子装着,磨了刀、枪,昝瑞背了他那把破竹弓,又拿了两个麻袋,二人沿着小河往山里进发。 一路荒草及腰深,鸟飞猿啼,野兔乱跳、野鸡乱飞,昝瑞不时发箭去射,没有射中一只。 李晓明看的摇头,心想之前他拿回来的野鸡野兔,不知要射出多少支箭才能蒙上一只。 于是向昝瑞要来弓自己来射。 一连射了十几次,没有射中一只。 昝瑞的弓两头受力不均,用的箭也没有箭羽,射出去的箭根本不走直路,神仙也难射中。 李晓明只好任由他射,自己沿途找了些结实的藤蔓,做了几十个圈套布设在野兔经常走的兽径上。 野兔在一片区域内的逃跑路线是固定的,河沿、地头上三、四十公分宽的小径,两边长草,中间平坦,这就是兔子走的路。 一旦发生危险,它们会沿着这样的小径飞快逃窜,捕食者没它们路熟,往往追不上。 李晓明经常看荒野类节目,这个他熟悉,用圈套逮兔子是最方便的办法,这里兔子都泛滥了,肯定能逮的到。 昝瑞笑道:“李哥,你不如把藤圈挂在树上,这样兔子上吊方便些。” 李晓明鼓励昝瑞:“我们晚上喝野鸡汤,你要加把劲呀小瑞”。 昝瑞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急了,射的更勤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一直到中午一无所获,昝瑞找了野果、搜了很多大小不一的鸟蛋,二人吃着果子,把鸟蛋扔火里烧熟吃了,火烧过的鸟蛋嘎嘎香,分喝了带的粥。 下午又走了一会,看看到了那天遇狼的地方了。 李晓明知道这里鱼多,对昝瑞说:“我有个抓鱼的方法,一次抓的鱼让你拿都拿不动。” 昝瑞不信。 李晓明故技重演,用事先准备好的细麻线绑上竹签子,沿河布置了二、三十个钓鱼的家伙,还没布置完,就有鱼上钩。 昝瑞慌不迭的去拉鱼,待鱼上岸,他开心坏了。 收了鱼又照着李晓明的样子装上饵重新扔进河里,刚扔进河里,旁边又有鱼上钩,又忙着去收鱼。 李晓明看他忙忙碌碌,觉的好笑,对他说让他在这里看着鱼钩,他去找他藏的宝贝,昝瑞头也不回的答应了。 李晓明又叮嘱昝瑞,一定等他回来,然后把刀留下,拿了长枪和麻袋往森林里走去。 长枪做的很趁手。 李晓明有了家伙,胆气也壮了许多,唯一有阴影的是上次见的那只带崽的老虎,这东西就算拿着长枪估计也打不过。 不过带崽的猛兽都谨慎,他一路敲打树干、时不时喊上两声,发出很大的动静,希望这次见不到老虎。 这回轻车熟路了,只走了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山下,果然一路平安,休息了一会,把长枪放好,只带了一个麻袋,开始爬山。 山其实并不是太大,但很陡,往上爬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两条腿都软了,终于到了上次扔东西的那个缓坡。 第9章 林间巨患 抬头一看小货车安然无恙,依旧卡在山尖子上,只露个车屁股出来。 歇了一会,开始爬最后几十米最险的峭壁,拉了拉布绳,仍然结实。 他往上攀登个七八米就趴在岩壁上休息一会,为防止坠落,还用绳子在腰里缠了几圈,最后爬上去时已经筋疲力尽,手脚酸软。 李晓明在车上一阵乱扒,铜接头非常多,还有好多公牛的电线也是纯铜的,还在搬家的客户货里找到了一个家用医药箱和一个旅游双肩包,李晓明如获至宝。 他见到有用的东西就往下扔,大概扔下去了二、三十个铜接头,两根钢管,一个医药箱,一个杂物箱,还有一些工具,这回把没电的手机也装进兜里。 又看到有几双电工用的厚橡胶手套,心想这橡胶皮剪下来是做弹弓的好材料,到时候做把弹弓给昝瑞打野鸡,也扔了两双下去。 临走还不忘用破帆布把货车上的货物又盖了下。 看看天色已晚,心想昝瑞可别等急了把我自己丢下了。 下到缓坡上,发现太贪心了,东西太多了,根本拿不完。 没办法,把医药箱和杂物箱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背包,箱子不要了。 又把二十多个铜接头装进麻袋,装完之后不算那几根钢管,也有三、四十斤。 李晓明把两包东西顺着山坡滚下去,把钢管也撺下去,然后空着手慢慢往下爬,爬到背包的地方,又把东西往下扔。 就这样,又是一、两个小时才下到山下,可把李晓明累岔气了。 喘息片刻,想了个主意,把两根钢管和长枪并在一起当成扁担用,挑着两包东西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森林。 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来了,李晓明心想昝瑞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于是咬紧牙关加快脚步赶路,一路上林子里不时有大鸟被惊动,扑棱棱的飞走。 正挑着东西走路,幻想着昝瑞看到这些东西的表情,心情正好着呢,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腥臊味。 李晓明心中一惊,叫声不好,急忙弯腰卸下挑子,去抽长枪。 就在弯腰的一刹那,后面一道黑影裹着一阵风从后面扑来,把他撞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那黑影往前冲出七八米停在那里咆哮一声。 李晓明一个骨碌站起来,挺着长枪,借月光一看,瞬间冷汗直冒,握枪的双手发抖。 只见一只五花斑斓的老虎,眼睛发着绿光,绿光映着额上的白纹和嘴里的獠牙,像魔鬼一样,让人望而生怖。 刚刚这只老虎跟踪了李晓明好长一段路了,本想偷袭咬住他的后颈,没想到让李晓明躲过一劫。 李晓明心想,万万不能露怯,人怕虎,虎也怕人,现在手里有长枪,如果奋力一战,未必就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壮起胆子,冲着老虎大吼大叫,手拿长枪在地上乱打乱搅,弄的尘土飞扬。老虎对峙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趣,打了个呵欠,居然像散步一样慢慢走开了。 李晓明顾不得后怕,用钢管挑起担子,手拿长枪,拼了命的往前奔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前面似乎有火光,又走了一会听见了水声,看见前面有个火堆,一个人正坐在火堆边上,不是昝瑞是谁? 李晓明喊了一声,走了过去。 昝瑞回头一看,跳起来跺脚道:“你去哪里了?把我丢在这里,急死我了。” 李晓明放下担子,躺了个四仰八叉,喘气道:“方才遇到了老虎,差点见不到你。” 昝瑞埋怨道:“你怎么去那边林子里了,那可去不得,里面少说有七八条大虫,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先前去里面打柴打猎的,都被大虫吃的骨头都不剩。” 两人说了一会,昝瑞去翻李晓明的挑子,十分惊讶,没有一件认识的东西,惊叹道:“你果然藏的有宝贝。” 李晓明笑着说:“过两天咱们去找个买主把铜卖了,请人把你那几间草屋扒了,给你盖栋小楼住如何?” “只买些鸡鸭即可,楼是万万住不得,连牛都不能买。”昝瑞严肃地说。 “这是为什么?”李晓明奇怪。 “官府今年开春征粮一次,收稻时又征了一回,前些日子打仗,又来挨家挨户搜刮,幸亏咱们村提前有消息,口粮都藏进山里了,要不然都被他们搜刮去,咱们还怎么活?他若见你盖了楼,恐怕地都要给你刨三尺。” 昝瑞气鼓鼓的,接着说:“家里的老牛一年前被他们强牵了去运送军粮,再也没有还回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没有牛了。” 李晓明听后默然不语,心想这时代老百姓可真难,能有口粥喝都实属不易了,安慰昝瑞说有钱了,日子总归会好过些。 于是二人轮流守夜,等天亮去取粮,因钓的鱼太多了,也不管鱼钩了。 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收了鱼获,因为钓的太多,足有几十斤,带不动,不得不丢掉一半。 他俩轮流挑着担子,回去的路上,和昝瑞一起去取粮。 发现藏粮食的地方是个山洞,少说有两、三万斤稻谷和杂粮,粮食底下面铺着石灰和稻草防潮,邻居张保正躺在旁边一张破床上睡大觉。 李晓明这才知道村民们合伙藏了粮食,大家轮流看管,防止被野兽偷吃。 昝瑞只取了半个月的口粮。 回去的路上,李晓明检查来时布下的兔子套,果然收了五、六只兔子,可把昝瑞开心坏了。 从此对李晓明钓鱼抓兔子的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 回到家里,李晓明把钢管送给昝瑞,让他打造农具、枪头等玩意。 又用工具箱里的榔头把铜接头砸扁,准备拿去换钱。 担心招惹事非,一次不敢换太多,只准备了大约三、四斤。 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有一件事情困扰李晓明,那就是没有防卫能力。 这是个乱世,虽然在乡下种田,不打算参与战争厮杀,但是野外虎狼成群,出门碰上了,同样要命。 就连去山林里打猎,心里都没底,刀枪在面对大型动物时,根本不靠谱。 第10章 天大误会 最为关键的是,小货车所在的山林里不只有一个老虎,若是没个靠谱的武器,以后再去拿货早晚会丢了性命。 李晓明来到这个时代,最先遇到的两件危险事情,一件是差点被狼群咬死,另一件就是与野兽的遭遇,让他心里有阴影了。 这个时代,威力最大、且最实用的武器就是弓弩,弓的射速较快并且灵活。 但是缺点是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大威力的弓只怕昝瑞也拉不开。 李晓明准备做两把能射死老虎的钢弩。 在这个森林覆盖率高的惊人的时代,有两把趁手的弩,不愁没肉吃,兽皮能制成衣服、被褥,还能卖钱。 现在工具有了,从货车上拿回来的工具箱里,钳子、榔头、螺丝刀、钢锯条,应有尽有。 弩的结构很简单,李晓明都想好了,弩臂用结实的木头,木材遍地都是,弓弦用钢丝或牛皮编成的绳子。 他从小货车上拿回了一把自行车锁,里面的钢丝就能做弩弦。 弩机做成顶弦释放的就行,原理也很简单,弩弦挂在弩臂后端的金属凸起上,扣下扳机,板机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柱,金属柱向上顶脱弩弦,完成击发。 弩片需要交给铁匠,用不锈钢钢管锻打出一体成形的弓胎,弓的中间是u型的,方便套在弓臂前端,加以固定。 说做就做,喊上昝瑞,给他说了想法。 昝瑞最爱奇技淫巧和小玩艺,喜的直蹦,跑前跑后帮忙找材料。 两个人忙活了两三天,用干桐树做出了原型弩,桐木最轻,用来做弩臂再合适不过,用三根牛皮条搓在一起当弓弦,先用一根木棍当箭,射了一发试试。 木头弩的威力已经很惊人,如果安上箭头足以射死个人。 两个人非常期待钢弩做出来的效果。 因为乡下没地卖铜,二人商量准备去南乡县城找买主。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些烤饼干粮清水,用麻袋装上几斤铜和木头零件。 为避免招人耳目,昝瑞把枪头卸下来别在腰里,用布把刀也包上。 二人走在所谓的官道上,李晓明的感觉像是进了无人区,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通向远方,走半天都难见行人,路两边山高林密,可以听见野兽的吼叫。 只是偶尔有挎腰刀、背弓箭的士兵骑快马经过,不知是巡逻还是传递军情的。 昝瑞每每避之如避虎,远远的看见就拉着李晓明藏进密林躲起来。 李晓明不解,问昝瑞:“官兵巡逻无非是缉捕盗贼,保境安民,咱们何必如此?” 昝瑞盯着李晓明看了一会,摇头苦笑道:“年年都被他们抢,若是没有他们,哪里会有什么盗贼?这里荒无人烟,他们若是见财起意,抢了我们的铜,再一刀一个把咱们杀了,咱们的魂只能去找阎王爷诉苦了?” 李晓明看他说的可怕,心中却不以为然。 因为按照历史记载,氐族人李特发动起义与东晋军队作战,割据了四川和陕西的部分地区。 李特死后,儿子李雄继位,继续开疆扩土,最鼎盛时,国土北至汉中,往南占领云、贵大部,国土面积总体上和蜀汉差不多。 而后李雄称帝立国,国号大成,李雄死后,李雄的儿子改国号为汉,后世称李家政权为“成汉”。 李雄总体上干皇帝干的还不错,在十六国时期不能算是昏君。 蜀中在他的统治下,除了经济一直上不去,总体还是平稳的,不至于官兵到处胡乱杀人吧? 李晓明微微一笑,心想昝瑞太胆小了。 到县城有几十里山路要走,两人步行到达目的地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急也急不得。 两人走走歇歇,说说笑笑,渴了到河沟里喝点水,饿了吃些麦饼干鱼。 昝瑞还时不时做几个兔套子下在他以为的兽径上。 一直走到天黑,才终于走到县城,二人筋疲力尽。 这就是古代的县城呀! 南乡县城其实并不大,估计城内城外全部房屋加起来能与现代的一个乡镇相比。 虽然是个小城,但却显然是一处军事要地。 城墙很高,修的也很牢固,高大的城门楼子像是刚好堵在两座山之间,城墙的几个角都设有突出的角楼,供士兵了望和向下射击。 穿过南乡县城再往北有百十里地就是重镇汉中,是入蜀的门户。 巴蜀地区西有天堑横断山脉,北有巍峨的秦岭,东有千里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南有云贵高原,从古至今,巴蜀地区最是易守难攻。 只要天下大乱,此处必有军阀割据。 北方军队若想攻入蜀中,必要越过秦岭,先取汉中。 若汉中失守,第二个关卡就是南乡县,虽然只是个小城,但它扼守入蜀要道,有重要的缓冲作用。 同样,蜀中军队若要出蜀夺取中原,最近的一条路也是先取汉中,然后经秦岭七十二峪中的子午峪,又称子午谷,兵出斜谷直逼长安。 此时城门已闭,李晓明说想找个店住一晚,可是昝瑞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 李晓明想把矿泉水瓶子当了,换一晚住宿加一顿饭,昝瑞死活不肯。 李晓明不想露宿野外,于是跟昝瑞商量,把自己的刀当了,明天卖了钱再赎回来,昝瑞这才同意。 二人在城外小街转了个遍,也不敢找档次高的,挑了个看起来最普通的店。 店门头上挂着个招牌,上书“客舍”二字,这家客舍是栋两层小楼,一层是青砖垒成,二层却是木屋黛瓦,虽然算不得豪华,但清新雅致也算别具一格。 二人刚走进店,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迎了上来,问道:“二位是住店吗?要住多久。” 李晓明看那妇人,容貌姣好,体态丰盈,穿一身大红襦裙,头上挽着个堕马髻,插一根银镶玉的簪子,很是贵气,与他们两个乡巴佬的衣着打扮真是天壤之别。 昝瑞不敢出声,李晓明上前道:“这位姐姐,我二人来此寻人收账,因天晚城闭,想住宿一晚,有饭最好。不知住上一晚要多少钱?” 妇人倒也客气,笑道:“咱们店虽在城外,但住有净被大床,饭有蒸饼、汤饼、现煮的好稻米。 价格却是最低,住一晚加一顿便饭只要一百二十文,若要吃酒肉,也可为客官买来。” 昝瑞一听价钱就吓到了,偷偷拉李晓明衣角,想走。 李晓明不理会,向妇人道:“我们今日身上没钱,明日收了账就有钱了。” 那妇人笑道:“客官莫怪,我们这店里每日客来客往,都是人走账结,没有例外。” 李晓明从腰里拔出刀,刚要说话。 那妇人看他拔刀,早被吓的蹦起来,往后便跑,边跑边喊:“当家的,当家的,有贼人打劫,快来人。” 李晓明心中大惊,慌忙叫声:“你不要乱喊。”急忙向前想止住妇人。 第11章 黄铜和钱 这时从后面出来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穿了一件单衣,手里拿着条棍子,见李晓明正在持刀追赶,大骂道:“大胆贼人,休要逞凶。” 这时早惊动楼上客人,纷纷出来查看,李晓明心中叫苦,见不是来,怕解释不清,只得狂奔出去。 只是早就不见了昝瑞。 李晓明往回跑了一、二里路,累的目眩喉干,回头看看没有人来追,这才扶住路边一棵树喘气。 “李哥”。 路边林子里传来喊声,是昝瑞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钻进林子里,看见昝瑞坐在一棵树下哈哈大笑。 李晓明生气道:“天下最不讲义气的就是你,就算跑,也该等等我。” 昝瑞笑道:“你看看你,我让你走你不走,我若不先跑,你被他们抓去见官坐牢,谁给你送饭。” 李晓明坐在树下,心中苦闷,自打穿越到这里,每日只吃两顿粥菜,穿着昝瑞找来的破麻布衣服,出门靠两条腿走路,这般清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本想换些钱改善生活,没想到又出这档子事。 身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难道反不如古人? 昝瑞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仍在生闷气,上前安慰道:“李哥别气,小弟刚刚也慌了,下回再有此事,我等你先跑了你再跑。” 李晓明想想也好笑,对昝瑞道:“以后再不会有这等事,只是这样一闹,明日再进城岂不被官兵抓了?” “李哥不必担心,他们是开店做生意的,如今两个小贼也跑了,他们又没有损失,决不会多生事端,再去报官,等会我从旁边绕过去一看便知。” 李晓明听了昝瑞这话,想想有理,心里安稳些了,便让昝瑞偷偷回去看看。 自己拿刀去林子里找个背风的洼地,砍些树枝,搭个窝棚,用枯叶荒草覆盖了,钻进窝棚里休息,肚子饿的咕咕叫。 过不一会,昝瑞回来,手里还端着什么白白的东西。 待走到近前,见昝瑞开开心心,对李晓明说:“李哥,饿着的吧,你看我弄来了什么?。” 李晓明睁大双眼,夜色朦胧中见昝瑞手里端着一方木托盘,托盘上一大块白色物体,用手一摸又凉又滑,掰下一块放嘴里一尝。 “豆腐?你怎么弄来的?” 昝瑞放下豆腐低声说:“我去客舍看了,放心吧没事,店关着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店帝边有个磨豆腐的,我看屋里没人,想着你肚饿,就顺手牵羊给你带回来了,快吃吧。” 李晓明笑道:“我说你刚刚跑的那么快,果然是个小贼。” 两人在窝棚里趴着露个头吃豆腐,说说笑笑。 窝棚遮风,身下干草树叶舒适温暖。 第二天,两人睡饱歇足,趁着日上三竿,进出城门的人正多时进了城,屁事没有。 真热闹,李晓明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觉得很是新奇。 大街上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人,有手里提着东西的,挑着货的,有在路边摊贩处讨价还价的,还有高鼻卷发的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人。 只是有一样让人感觉有些怪异,大部分人都不高大,估计平均个头也就一米六出头,女人更矮。 李晓明这样的身高,在这里显得很突兀,很多人都上下打量他。 路边小饭馆不时飘来羊肉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他二人都没吃早饭。 李晓明想用铜换羊肉吃,昝瑞怕吃亏,死活不同意。 两人在街上逛来逛去,不知道去哪里卖铜,越逛越饿的慌。 李晓明心想,车上还有七、八百斤铜,何苦受这罪? 于是硬拉着昝瑞去了路边一家羊肉汤店,打算先吃了再说。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汉子,带着白帽,早看到二人在门口墨迹,看到进来,连忙招呼二人坐下。 店里仅有一两桌客人,这年月,老百姓舍得吃羊肉的人并不多。 “羊肉汤饼十五文一大碗,加羊肉二十五文,熟羊肉四十文一大盘,客人怎么吃?” 昝瑞只要吃羊肉汤饼,李晓明坚持再要一盘熟羊肉。 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端上来两碗汤饼,一盘子羊肉。 汤饼碗很大,羊肉份量也足足的,老板是个实在人。 李晓明喝了口羊汤,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啥,连盐都没有,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在这个时代过上好日子。 昝瑞不顾羊汤滚烫,低头猛喝,大筷子吃肉,完全不是刚才省钱的模样。 边吃边说:“李哥,得亏当初壮着胆子把你背回家,不然哪有这个福气?” 李晓明对他说:“兄弟你放心,哥哥一定让你这辈子吃香喝辣。” 两人吃光了肉,又续了两三碗汤,满头是汗,十分满足。 又坐了一会,李晓明喊老板结账,磨磨唧唧地从破麻袋里掏出两块砸扁了的铜接头交给老板。 老板诧异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在地上磨了磨,大气的说了声:“也行,二位稍等。” 只见老板走到柜台旁,用秤称了称重量,又从个小箱子里数了些铜钱出来,走过来把铜钱放在李晓明面前说道: “二位这顿饭花销七十文,这两疙瘩铜重一斤二两,在我这就只能值八十八文,找给二位十八文。” 李晓明没想到如此顺利,看看铜钱是五铢钱,谢过老板,收了铜钱就要和昝瑞出门。 老板又叫住了他们,讪讪的,欲言又止。 李晓明心想,你再要反悔我也不认了,问老板干嘛? 老板红着脸说:“我怕您二位吃亏,好心跟你说一声,若是再买东西,先换成铜钱再去花销。” 李晓明笑道:“多谢老哥了,只不知道去哪里兑换铜钱?铜价多少?” 老板把两人又喊进屋里,低声说:“若去县衙户房那里兑换,必被他们坑了,若要兑个好价钱,只需去北城门口王铁匠那里,县里每次私下铸钱,就传王铁匠过去。” “你们明白了吧!” 李晓明一点就透,心中了然。 据历史记载,自汉朝铸五铢钱流传于世后,明面上历朝历代都禁止私铸铜钱,但根本屡禁不止,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12章 南乡采购 一是铸钱工艺简单,只要有铜,加上铅、锡都能铸钱,而且难辨真假。 二是铸钱利润极高,汉朝五铢钱一般是铜七,铅锡三,一枚重三克左右。 私铸的钱只要克扣一成的铜,利润就很惊人了,而且这些铸钱贩子往往只用四、五成的铜,可想而知他们能赚多少? 三是就连地方政府这些当官的都偷偷铸钱,一来可以解决地方上的财政问题,更多的是为了中饱私囊。 当官的自己都干这事,谁能管的了? 汉晋时期的一斤是二百二十二克,李晓明的这一斤二两铜配上铅、锡能铸成一百三十枚标准的五铢钱。 如果降低铜的标准,甚至可以铸成二百枚铜钱,要知道,当年董卓曾铸过不到一成铜的铜钱。 所以老板刚刚只给李晓明按八十八文算,显然也是坑了他。 李晓明心知肚明,也不说破,仍然谢了老板,和昝瑞一起去北城门找王铁匠,刚好换了钱还要找铁匠打弩片和零件。 二人来到铁匠铺,看门口摆了一排锄头、铁耙子之类的农具,只是那农具都是用铁极少,只在关键部位镶着铁片。 看那王铁匠长的短粗结实,浑身像是黑炭,正在指导徒弟手艺。 李晓明说明来意,说是卖羊肉汤的老板介绍来的,把麻袋里的铜倒出来,要换铜钱。 王铁匠一看铜多,怕人多眼杂,连忙把东西拿到进里屋,仔细查看成色,上秤称了重量,一共是十斤一两。 王铁匠道:“既是老朋友介绍过来的,我也不问你铜的来历了,一口价,七百个铜钱。” 李晓明说我们去喝羊汤,老板都是按一斤八十个钱算的,怎么到了你这还少了?少于一千二百个钱不卖。 第十二章 南乡采购 王铁匠涨红了黑脸:“最多八百,不行你还提走”。 昝瑞跑过来,劈把手夺过来拉着李晓明就走。 王铁匠急了,在后面叫道:“回来,九百个铜钱,实不能再多了。” 二人头也不回,已经走出好远了。 王铁匠忍不住跑出来追上两人,一把拽住袋子。 红着脸训斥道:“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后生,背着这些东西是能在街上逛的么?不怕贼人偷了去。” “回屋,再商榷商榷。” 李晓明正色道:“铁匠,似这样的紫金,我祖宅里挖出了一两百斤,你今日若只是如此作假,我们再不来找你。” 王铁匠咧着嘴急道:“这里面实有些利润,可这哪里是我一个人赚了?你说的一千二百钱,怕是走到天边也找不到买家。” “那你最多出多少?” “我最多给你一整贯钱,且是成色好的老钱,我敢冒风险只赚得你几十文,只图你以后再来,若有欺心,让我不得好死。”王铁匠咬着牙,赌咒发誓。 李晓明心知他狡诈,少说也赚了一、二百文,但又担心万一谈不拢了,找不到第二个买主,于是勉强答应了。 铁匠大喜,殷勤让座,还泡了壸茶让两人喝着,说是铺里没恁些钱,要去找人拿钱。 李晓明叮嘱只要老钱,不要新钱,铁匠答应而去。 据史上记载,成汉政权曾发行过重量只有一克的小钱,成色极差,五枚新钱还不值一枚老钱。 政府发行的钱,结果最后连政府都不想要了。 两人喝了会茶,王铁匠果然背着个袋子回来了,打开袋子用牛皮条串着的铜钱,看成色重量,当真全是老五铢。 此时交易已成,李晓明拿出木弩片和弩机零件,又递给铁匠半截不锈钢钢管,让铁匠照着打造。 王铁匠看了半天,说了句:“这铁管奇特,我从未见过。” “莫非你是要做个强弩?这可不行呀,县衙早有明示,严禁打造军械,违者充军”王铁匠绷着脸道。 “铁匠大哥,我家稻田旁边的山林里有七、八条大虫,已经伤了不少人命了,我做这物件,只为射死大虫,不作它用,你放心即可” “那也不行呀,大虫伤人,可报官府处置,私造弩箭,可是犯律法的。” “你只说多少钱吧”李晓明生气了,这人真是可恶。 王铁匠咧嘴笑了,说工钱其实也不多,只是担着风险,自然略略贵些,要一百五十文,不过保证满意。 南乡县的兵将用的军械有一半是出自他这铁匠铺,他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豪,让李晓明放心。 李晓明懒得与他纠缠,明知吃了些亏,也就答应了。 约定了取货日子,和昝瑞背着钱离去了,临走时,王铁匠千叮咛万嘱咐,背着这么多钱,路上一定要小心。 两人走在街上闲逛,心情都很好,昝瑞更是兴奋极了,他活了一二十年,第一次背着这么多钱。 李晓明知道,这个时代的底层老百姓,绝大部分处于赤贫的程度,不要说余钱了,能有足够的口粮维持生存就算不错了。 昝瑞家里就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平时根本就不买东西,就算生大病了,最多也是拿些粮食去换些药物,治好治不好听天由命。 两人商量着要买些东西带回家,昝瑞只顾开心,拿着钱却不知道该买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李晓明建议,马上天冷了,衣服、被子都是要买的,再买几只大鸡和一些小鸡喂在院子里,再买条狗回去养着打猎,最重要的,一定要买些盐。 昝瑞抓着钱袋子,脸红扑扑的,连连点头。 下次再来时要让铁匠打口锅,就是不知道铁匠会不会打,因为铁锅这东西据说直到宋朝才普及,现在这个时代 如果不会,打个平底锅也是好的,李晓明天天吃煮的东西,很想念炒菜。 二人一路采购,东西都快拿不下了,昝瑞找了根棍子当成扁担挑在肩膀上。 逛了一下午,一共买了半批厚布,三双鞋子,三床厚被子,大鸡小鸡,一斤盐,就是没有见到卖狗的,昝瑞说乡下就有狗,到时候猎到猎物了,拿去换个狗娃就行了。 因为这时中国还没有棉花,那被子里不知填的什么东西,同样厚实柔软,李晓明很想拆开看看,又怕把被子弄坏。 布和被子很贵,买的低档些的半匹布花了三百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像棉布,打算回去让昝瑞娘给三人各做一身衣服。 第13章 神兵利器 三条被子好说歹说三百五十文,鸡和盐花了一百二十文。 只剩八十多文钱,昝瑞舍不得花了,准备拿回去交给老娘。 这时两人产生了分歧,李晓明想把这钱花了住店,昝瑞坚持要去林子里住窝棚,明天一早出发,天黑能到家。 李晓明劝昝瑞说,铜还多着呢,过几天来找铁匠拿东西时全部卖了,还怕没钱花? 最后犟不过昝瑞,只花了二十文钱买好几个蒸饼和一些蚕豆,两人挑着东西回到了林子里,趴在窝棚里吃蒸饼和蚕豆。 昝瑞很开心,吃着饼问李晓明:“李哥,你还走吗?还去找你当官的亲戚吗?” 李晓明假意道:“自然是要走的,找到了当官的亲戚,以后绫罗绸缎穿着,大鱼大肉吃着,说不定我也能当个小官呢!” 昝瑞顿时失落了,过了一会小声说:“你住在我们家,我娘会做衣服,这不是买了很多鸡吗,咱们也有肉吃的。” “你说的也有理,只是我住到你家,找不到媳妇呀,我都这么大了,总得娶个媳妇生个胖小子传宗接代呀,你说是不是?” 昝瑞高兴起来,拍了李晓明一把说:“这有什么难的,等卖了铜有了钱,我让娘去找找王大姨和李大娘,给你说一个就行了,你长的又高又壮,又有学问,便是找两个也找的到,你比我大,大不了让你先娶媳妇也就是了。” 李晓明心里感动,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多承兄弟美意了,我就不走了吧。” 二人睡了个好觉,美梦连连。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往回赶路,回程带的东西多,两人轮流挑担子,真是累死个人。 昝瑞还好,早习惯了,李晓明何时受过这羊罪? 心想衣、食、住、行这四样,任何一样不方便都能给生活造成大困扰,穿衣、吃饭、睡觉算是勉强解决了,这出门靠两条腿走路真是让人受不了。 昨天在集上问了,马可真贵,一匹能看上眼的马要十几贯钱,就算买头牛都要六、七贯钱。 不论如何,都要有个代步工具。 李晓明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多带些铜来,要买匹像样的马,乡下有的是野草喂,平时用来耕田,没事了就藏在放粮食的山洞里。 穿越到成汉这个地方,李晓明总体还是庆幸的,虽然这个政权命短,但是总体平稳。 建国者虽是氐族,但这个民族汉化已久,国家基本沿用的是三国时期蜀汉的制度,有诸葛亮打下的底子,人民起码可以吃上饭。 不像同时期的北方,天天干仗,皇帝个个都是变态,长安、洛阳都被打烂了,人命不如狗。 两人走到家时已经深夜,李晓明感觉腿都要断了。 昝瑞老娘担忧二人,还坐在灯下等待,见二人满载而归,还带回这许多实用的东西,也是喜出望外,不住的摩挲着布料,合计着给二人制衣。 往后两天,二人垒了鸡舍,盖了狗窝,李晓明又用橡胶手套做了两把强力弹弓,打算和昝瑞一起打野鸡野兔。 昝瑞玩了弹弓,爱不释手,一天到晚用小石头到处乱打。 李晓明心中计较已定,人就一条命,何必要在这乱世瞎折腾,历史已经注定,干嘛非要花那心思去改写?谁当皇帝不是过日子? 小货车装载的物品足以满足一生所需,更不用提那数百斤的铜材了。车上还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仅将这面镜子切割成小块出售,便足以让人一夜暴富。再加上现代知识的武装,老老实实在这片碧水青山之间做一个富足的隐士,岂不是美事一桩? 既然决定在这里生活了,李晓明准备解决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出行问题,去山里运货回来换钱,买匹好马。 一匹马要一百多斤铜,折合成现代市斤也要七、八十斤,靠两个人从山里挑回来,李晓明想想都怵。 尽管这个时代金属冶炼技术有所发展,但铸铁技术仍然受限于炉温的瓶颈,导致铁器只能通过锻打来成型,而无法通过熔炼成铁水进行浇铸,即便勉强浇铸出来,生铁的强度和韧性都很差,这就导致生产不出精密的铸铁部件。 而铜的熔点较低,略微加些铅进去,用煤炭即可熔炼成铜汁,且其延展性优于铁,因此在制造金属器具方面,铜显得更为有价值。 若未来需要制作更为复杂的器具,铜无疑是最理想的材料。 思量之后,舍不得卖铜,决定用其他物品来换钱,例如镜子。 在这个时代,达官贵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整理仪容、梳妆打扮时使用的是铜镜。 这些铜镜不仅笨重,而且反射效果不佳,即便如此,它们的价格依然昂贵,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 如果能将现代镜子带到这些贵族面前,并声称这是来自仙山的宝物,是人间的极品,恐怕无人能够提出异议,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镜子! 但是森林里有老虎,而且显然不止一只,李晓明对这个有很深的阴影,前两次命大,但不可能次次都有侥幸。 李晓明生性谨慎,时间有的是,没必要拿命冒险,决定过两天去拿了弩,和昝瑞一起进山取货。 趁这两天,倒是可以提前做些箭枝,顺便让铁匠把拿回来的几根长钢管截成短节,便于拿取。 木材有的是,箭杆要多少有多少。 制作再复杂的冷兵器在现代人眼里都不是问题 李晓明用木头刻成箭头形状交给昝瑞,让他拿着钢管去找乡下的铁匠照着打造。 自己去河边捡了半天的大雁毛,又去林子里刮了半碗树胶,河里钓了几条大鲶鱼,材料收集齐备,回来制箭。 将捡来的大雁翎毛沿中间空骨小心地一劈为二,两头毛刮掉,只留中间的毛做为箭羽,两头留出两公分裸露的空骨,然后将树胶涂到劈成半片的空骨上,粘在箭杆的两侧。 把鲶鱼剖开肚子,取出鱼肠,除去里面的秽物,截取一截鱼肠缠在箭羽两端空骨的裸露处,放在太阳下晒干后,鱼肠收缩把箭羽牢牢的固定在箭杆上。 等箭头拿回来了装上,一支漂亮的双羽箭就做成了。 第14章 突发惊变 李晓明不知疲倦地做了四五十枝,在太阳下面晒着。 过了两天,昝瑞把打好的箭头拿了回来,一共做了两种,大部分是三角箭头、还有少量三棱箭头。 三角箭头主要是增大创口,增大杀伤力的作用,三棱箭头主打穿透力。 和昝瑞一起花了半天工夫把几十个箭头磨利,安装上以后,箭看起来立刻有杀气了,两人摩拳擦掌,急切想拿到钢弩好去山里试试。 到了和铁匠约定好的日子,二人备好干粮,拿了弩臂、弓弦,带了几枝箭,各背了二十斤铜(按现代市斤也就每人十斤多),鸡刚叫一遍就出发。 一路上兴致勃勃,也不知道累,不到中午就到了县城。 见到了王铁匠,王铁匠见肥羊又来了,且布袋鼓鼓囊囊,满脸笑容地把两人领进了屋。 把打好的弩片拿出来对李晓明说:“若照你给的木头样式打给你,怕你们拉不开,我酌情减了弩片厚度,你装上试试,若仍拉不开时,可不要怪我。” 李晓明看那弩弓,两边弧度对称,弓片薄厚均匀,果然是好手艺。 拿出弩臂,把铁匠打好的一体弩弓套上,用从小货车上拿的镙丝杆插进预留的孔位上紧,严丝合缝,把铁匠都看呆了。 又取出弩弦费了好大力才上好,接着把弩机依次组装安上,一支漂亮的钢弩展现在眼前。 王铁匠夸道:“你在哪里学的做弩弓的方法,这可比县里军队用的弩强多了。” 李晓明心急着试弩,懒得理他,只是接连两次拉弦都拉不上,磅数太大了。 他又把弩头朝下,尾端顶住肚子,用双手拉弦,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才把弩弦挂上。 然后从袋子里取出一支箭放在箭夹下,端起弩对准铁匠,把铁匠吓的怪叫一声,抱头鼠窜。 李晓明朝铁匠的土墙抠下扳机,“笃”的一声,弩箭一闪而逝,竟然将土墙射穿。 三人大惊,恐箭枝伤了人,急忙跑出去,到墙后一看,那箭竟穿透土墙又钉到隔壁的砖墙上。 昝瑞跑过去想拔下,脸胀的通红,最后只把箭杆拔下来了。 回到铁匠屋里,李晓明和昝瑞又惊又喜,没想到这物件如此厉害,有了这种神兵利器,什么老虎豹子射不死。 李晓明摸着手里的宝贝心想,估计宋朝的神臂弩也不过如此吧! “你的铁管从哪里得来的,又有弹性,又好锻打,若还有,可以卖给我,我给你出到五十文一斤,要知道,我这里卖铁都只二、三十文,铜最多也就一百文。” 铁匠直勾勾地盯住他,像馋汉看见了烤羊。 李晓明笑道:“我五十文一斤卖给你,你再做成这样的弩,怕不要卖到两三千一把?”心里却在想,当初实不该把弓片、弩机都让他做,如今让他学了去。 又转念一想,他只会打生铁,即便做出来,不是太硬就是太脆,肯定做不出这样威力的。 没想到无意间又找了个生财的门路,这可比卖铜强太多了。 要是把那一吨多钢管做成弩卖给某个军阀,岂不是能值几百万钱?怕是几百万都不止吧! 铁匠不死心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卖到两三千也不在话下,你出这铁,我出力,做出的弩不管卖多少钱,咱们一人一半,这总行了吧?南乡县你找不出比我手艺好的了。” 李晓明假装苦笑道:“王大哥,我倒想再有个几百斤,只是这稀罕物据家里长辈说是从陨石时炼出的,总共就这么多,哪里还会再有?” 铁匠叹了口气,暗道可惜。 李晓明又将铜倒了出来,王铁匠眼睛又发出光芒。 按上次谈好的价格,共兑换了四千多钱。 昝瑞背着二十多斤铜钱,激动的不行不行的。 铁匠毕恭毕敬,目送二人离去,待二人走的远了,慢慢从柜台下拿出小半截不锈钢管,叹道:“只够做把小的了。” 两人拿着钱又去卖马的地方看了一回,这些钱只够买头牛的,昝瑞想让买头牛,李晓明嫌牛走的太慢,执意要买马。 于是作罢,现在有钢弩了,不怕老虎,打算去山里取些货换够了钱,直接来买匹马。 二人逛了一回,又去喝了羊汤。 吃饱喝足正要返程,昝瑞想给老娘买个簪子,说他老娘辛苦一辈子,身上连个饰物都没有。 于是二人来到县城唯一一家银店挑选,昝瑞壮着胆子选了个银掺铅的细簪子,问了价格要五十文,李晓明嫌不好。 对昝瑞说:“既然要尽孝心,就得要好的,我看这纯银镯子成色不错,大娘戴上看着也贵气。” 问了价,只是贵的多,约摸六七钱的重量,就要九百钱。 昝瑞嗫嚅道:“李哥,这是你的钱,承你帮衬了如此多,怎好买如此贵重的东西?” 李晓明笑道:“你怎么给我说这个?咱们是兄弟,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娘也是我的娘,我还指望大娘给我找媳妇呢!” 说着从口袋里提出一贯钱,数去了一百个,买下了镯子交给昝瑞。 昝瑞激动的鼻涕都流出来了,接过镯子,小心地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二人这次没多买东西,直接回家,一路上昝瑞不时掏出镯子看了,又放回去。 路上还看见一队官兵押送着七、八辆大车,为首的一名将官膀大腰圆,一脸刀疤,骑着匹乌骓马,挺着杆丈余长的马槊,很是凶恶。 两人躲在树林时好奇地猜着车上装的东西。 李晓明对昝瑞说,不如咱们放几弩,抢了大车,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这话把昝瑞唬的目瞪口呆、缩头缩脑的。 一直走到傍晚才将将到家,离好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聚了好些人,二人不明就里,快步向前。 这时有邻居看见昝瑞回来,急忙喊道:“小瑞,你怎么才回来,你娘被马踩了,你快来看看吧。” 两人闻言大惊,扔下东西急忙挤进屋里,见昝瑞娘躺在破床上,脸色青黄,嘴唇灰白,枕边、床头地下都是血迹。 昝瑞扑过去大哭,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15章 仇人出现 邻居张保走上前低声道:“官府出告示说要与赵国打仗,让每家出一斛粮食,不知怎地,咱村藏的粮食让催粮的官兵发现了,官兵要把粮食全部运走,今日是你娘在山里守粮,与他们争执,拦住他们不让走,被个骑黑马的将官撞倒,纵马踩了过去。” “听说官府征不来粮,四皇子亲自派亲兵四处征粮,今天不光咱们这遭了殃,隔壁白水村因为抗粮,被官兵杀了四、五个人,烧了十几间房屋。” “这群狗贼真可恶,这哪是征粮?比抢劫的土匪还坏”。 “就算每家出一斛,也不能把咱的口粮全拉走呀,这叫咱们怎么活?” 村民纷纷咒骂。 李晓明问道:“请大夫了没有?” 张保把李晓明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大夫已经走了,说是伤了肺腑,年龄又大了,让准备棺木吧。 李晓明心情沉痛,心想若是外伤,或者是生病,药箱里还有用的上的药,只是这内脏受伤,吃什么药也没用呀。 昝瑞痛哭流涕,将怀里的银手镯掏出来给娘戴上,口里呼喊道:“娘,这是李哥给你买的,你睁开眼看看呀。” 昝瑞娘缓缓睁开双眼,突然看向李晓明,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招呼他过去。 李晓明快步走上来,握住昝瑞娘的手,轻声道:“大娘,您有什么话要说?” 昝瑞娘像是用尽了力气,对李晓明说道:“昝瑞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见过他爹,他和你投缘,待你如兄长一般,尊驾不是平凡人物,望能早晚看覻他一二。” “昝瑞待我如兄,我亦视他如弟,请大娘放心,我保他一世富足。”李晓明握住昝瑞娘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良久不见老人家言语,细看时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昝瑞抱着老娘的尸体,嚎啕大哭...... 李晓明想起当初自己昏迷时,大娘连夜去山里给他挖草药,也忍不住落泪。 三天后,在乡亲邻居们的帮助下,选了上好的木料,打了副棺木,把昝瑞娘安葬了。 大家储藏的粮食没有了,整个河沟村一片愁云,有很多人已经拖家携口外出逃荒去了。 昝瑞一直嚷嚷着要报仇,他知道仇人的模样,就是那天从县城回来时碰见的骑黑马的刀疤脸将官...... 这天夜里,李晓明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昝瑞不见了,还少了一把钢弩和一、二十枝箭...... 李晓明急的跺脚,用麻袋装了弩、箭,把刀插在腰间,连夜往南乡县城赶去。 一路上,李晓明在心里设想即将发生的事。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昝瑞是一定要报仇的,李晓明说过会帮他报仇,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仇人。 因为他的小货车还在这里,想着能继续在这里生活,就尽量不换地方。 谁知道办法还没想出来,昝瑞已经绷不住了。 劝是肯定劝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设伏杀了仇人,然后逃走算了。 反正这个时代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dna,杀完人换个郡、县猫起来,谁能找的到? 但是,就算设伏,也得知道仇人在哪里呀! 昝瑞此时会不会已经闯了祸被官兵杀掉了? 李晓明心中焦急,披星戴月一路不停,必须拦住昝瑞,从长计议。 看看到了城门口,只见月上中天,城门紧闭。 城门旁边坐靠着一人,头埋在膝盖上,身边还放着个麻袋,正是昝瑞。 李晓明长出一口气,上前喊了一声,昝瑞抬起头,月光下,脸上尽是泪水。 李晓明心头一紧,心疼道:“兄弟,你且不要急,听哥的,哥哥好歹给你报了这个仇。” “李哥,我岂能连累了你。”昝瑞放声大哭。 “兄弟再不要如此说话,就算是我自己,我也要与大娘报仇的,待报了仇,哥带你浪迹天涯,咱们有的是钱,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你且放宽心,不要难过” 说着拉起昝瑞去了林子里的窝棚歇息,等待天明进城。 昝瑞如今无依无靠,最信任的人就是李晓明了,听他这么说,心中宽慰许多,在窝棚里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两人进了城,想要打探消息。 李晓明心想,听村民说征粮的官兵不是往常县衙的差役,而是皇子的亲兵,不知道皇子在不在南乡县城。 若在,只要打听出皇子的住所,不怕找不到行凶之人。 那个王铁匠经常与官府打交道,找他肯定没错。 心中略一思量,带着昝瑞朝城北铁匠铺而去。 王铁匠见财神爷到来,以为二人又来卖铜,十分热情。 李晓明寒暄两句,对铁匠说:“王大哥,我有件家传宝贝,想卖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出得起价钱。” “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王铁匠两眼放光。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打了两下火,说道:“此物名为“神火灵机”,我家祖上世代相传,据说是仙人所授,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如今家道败落,也顾不得许多了,你开个价吧!” 王铁匠看的眼睛直勾勾的,双手接过“神火灵机”,只觉此物晶莹剔透、轻巧无比。 左看右看,又照着李晓明教的方法打着了两下火,心中震惊无比,认知都被这个小玩意颠覆了。 心想,难道真是神仙所授? 李晓明不断催促出价。 王铁匠看了半天,摇摇头又把打火机递了回去,对李晓明道:“这果真是个宝贝,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只是,这东西虽然神奇稀罕,但也只能出火,对于普通人来说,用处也着实不大。” “我若出三十贯,你肯定不卖,但你若让我掏光家底买个这东西,我也下不了这个狠心。”王铁匠红着脸说。 “三十贯想买我的传家宝?”李晓明嗤笑回应。 “你若要卖这件宝贝,不妨去成都看看,那里巨贾富商、达官贵胄不在少数,别说卖成铜钱,就是换个几十斤金银也有可能。” 李晓明挠挠头,叹道:“难道这南乡县城竟然无人能买我的宝贝?” 王铁匠沉默一会,突然道:“也不是无人能买,眼下就有一位天潢贵胄在此,只是你也见不到。” 第16章 官道伏击 “何人?”李晓明心中一阵激动。 “你不知道吗?当今圣上的四皇子李霸就在南乡县城,你若能见到他,献上此宝,别说金银,就是混个小官当当也有可能。” “皇子怎会来咱们这个小地方?” “听说上个月晋国数万大军进攻涪陵,赵国也趁火打劫,派了几千人马借道晋国,翻山越岭想从后方偷袭汉中。” “哦,不知战况如何?” “听说大成皇帝派镇东将军率兵出征,在涪陵大败晋军,赵国军队刚翻过大山还没到南乡县城就被发现,被四皇子带兵杀的全军覆没。” 王铁匠脸色通红,十分激动,仿佛这一仗是他带兵去打的。 李晓明心想,当初我从山上下来,看到的满地尸骸大概就是成、赵两国交战留下的。 故意伸出大拇指道:“四皇子如此英雄了得,真是我大成之幸呀!” “那是当然,我听县里户房的管事说,四皇子屯兵汉中,不日就要攻取长安灭了赵国,如今为了军粮的事才亲自来此。” 昝瑞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开口问道:“四皇子现在在哪? “就在县衙,与本县县丞同住。” “怎么?你们真想去见皇子?” “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亲兵、侍卫里三层外三层,连靠近县衙的两条街都封了,皇子怎会见咱们这等人?” 李晓明笑道:“也罢,那只好改日去成都碰碰运气了!” 说完,拉着昝瑞告别了铁匠。 二人在街上打听了县衙的位置,果然如铁匠所言,不但守卫森严,还不时有骑兵巡逻,别说进去了,即便靠近一些都可能会被侍卫盘查驱赶。 昝瑞焦急道:“李哥,这怎么办?” 李晓明劝抚道:“不要急,城中无法动手,就算得手,咱们也跑不了,这个贼皇子老窝在汉中,来这里抢粮食的,肯定还会返回汉中。” “我猜那个行凶的将官多半是个贴身的偏将、队长之类,咱们只管远远守住,待他们返回汉中时,我们在途中埋伏,只要仇人现身,立刻用钢弩射杀,再往山里一跑,他们上哪里找咱们去?” 昝瑞听后大喜。 于是,二人在不远处找了家客舍住下,白天监视县衙进出情况,夜晚出城到去往汉中的官道上反复踩点,找伏击位置、研究逃亡路线,做好准备工作。 县衙每天都有官员、兵将进出,只是再没看到那个刀疤脸。 这一天,县衙突然出来四名将官,刀疤脸赫然出现在几人之间。 李晓明强按住忍耐不住的昝瑞,仔细观察几人。 只见四名将官身着铠甲,挎着腰刀,分别快步走向不同的方向。 不一会,门前和把守街道的侍卫分别列成四队,排列在门前,一辆双驾的长檐马车缓缓驶来。 然后城西传来整齐划一的操步声,一听就知道有大队士兵向此处行进。 李晓明对昝瑞说:“快,快,他们要回汉中了,我们抓紧时间去伏击地点。” 二人慌忙收拾好东西,各背一个大麻袋,冲出客舍向城北奔去。 李晓明选择的伏击地点在城北约三里左右的地方,这里是个大上坡,且是窄路,右侧是一个高岗,岗上荒草茂密,岩石突出,居高临下,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高岗后面是茂密的丛林,进入丛林,往北一二十里就是巍峨的秦岭,往东就是大巴山。 到时候一旦得手,大巴山离的最近,就往大巴山里逃窜。 李晓明试验过钢弩射程,可射到三百步外,精准直射可达到百步。 由于现在这个地形是居高临下,弩的直射距离还能有所增加。 李晓明和昝瑞在夜里多次试射过,百步外双弩齐射,命中率十中七。 他们打算在八十步左右狙杀对方,万一第一次没有击杀,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有机会再齐射一轮。 士兵就算反应过来,光爬上高岗都要好大一会,等他们爬上来,两人可能连人都看不到了。 但是最多射两次就必须得跑了,对方可是军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命如果丢了,那就一切玩完。 两人背着东西拼命跑到高岗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高岗,躲在荒草里,喘着粗气,静等四皇子李霸的车队到来。 约有半个时辰,见远处烟尘滚滚,一列足有上千人的队伍缓缓走来。 最前方是一排四骑的骑兵,约有四、五十骑,个个身着盔甲,背着弓箭,手里挺着长枪。 骑兵后方是两三百名长矛步兵,步兵后面又有两骑,这两骑军人身材魁梧,马匹高大,盔甲精良,一看是就是统领将官之类。 这两骑将官领着李霸的双驾长檐马车,马车周围是挎腰刀的亲兵,将马车护在中间。 车驾后面又是四、五十骑骑兵,再后面全是牛车,车上装着麻袋。 足有百十辆牛车,少说也有几十万斤粮食,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忍饥挨饿。 粮车后面又是数百长枪兵,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远。 李晓明心里有点怯,他一生谨慎,从不肯冒险,若不是为了昝瑞,决不会干这事。 侧目看了一下昝瑞,只见他咬牙切齿,拳头握的紧紧的,目不转睛盯住车队,似乎仇人出现就要蹦下去。 李晓明暗叹一声,心道“罢了”,拼一次吧。 这时只听昝瑞低声叫了一声:“就是他,马车右前,骑马的那个。” “上弦,稳住,等他走到标记地点,听我口令。” 李晓明定睛细看,果然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武将骑着黑马走在李霸车驾右侧。 二人迅速上弦上箭,瞄准目标,距离八十步的路边,李晓明竖立的有一根木棍做为标记。 尽管努力平心静气,可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 眼看快到狙杀距离之内了,李晓明叮嘱道:“听我倒数到一,一起发射。” “五、四、三、二、一” “笃、笃”两支弩箭闪电般射出。 昝瑞的箭快了一步,破甲而入正中那刀疤的胸口,那将官惨叫一声滚落马下,在地上打滚挣扎。 李晓明的箭本是瞄准那人的脖颈,谁知那人中箭后身子一侧,箭支擦颈而过,径直射入身后的马车里。 这下怕不是连李霸都射死了? 第17章 亡命天涯 李晓明吃了一惊,但这时来不及多想,把弩装进麻袋,叫了声“快走”,转身就跑。 “有刺客,有刺客......” “快保护殿下” 车队早已乱成一团,亲兵纷纷跳上马车,以身为盾把马车包围的严严实实。 “刺客在右前方高岗之上” “刺客在右前方高岗之上” “快抓住他们......” 有眼尖的已经发现了二人的藏身之处。 弓箭手纷纷发箭射去。 训练有素的骑兵第一时间策马奔到岗下,只是山岗陡峭,无法上去。 李晓明和昝瑞背着麻袋,没命的向密林狂奔,只是离树林还有一里左右,这一里多地显得格外漫长。 二人奔跑时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 眼看离丛林还有一、二百米的距离。 突然,昝瑞惊呼道:“李哥,他们追上来了。” 李晓明心头一惊,扭头一瞅,果然见有三三两两的骑兵从远处追来。 心想,还是低估了骑兵的速度,要绕过那个高岗起码有一二里路,没想到追上来这么快。 不过好在这是大巴山脚下,往前方一路全是上坡,骑兵不能全力奔驰。 二人见危险逼近,身体潜能激发,奋力向树林冲刺,后面追上来的骑兵越来越多,马蹄声、呼喝声已可耳闻。 待到二人进入丛林的一刹那,后面数支箭已经射到,有支箭贴着李晓明耳朵飞过,钉在前面的树干上。 把李晓明吓的一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瞟了一眼昝瑞,只见也是险象环生,背上麻袋竟然插了一支箭,李晓明暗暗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此时也顾不上问,二人奔进树林,顿时压力大减,虽仍有弩箭射来,但大部分被树木挡下。 约摸又往前奔跑了一二里路,山林越来越茂密,此时骑兵已不可能行进。 两人回头看不见追兵,这时候浑身被汗湿透,实在累的受不了了,找了个小土坡就地躺下恢复体力。 看昝瑞麻袋上的箭,幸好被麻袋里的铜钱挡住,并未受伤。 刚躺下不过几分钟,听见树林里有响动。 李晓明一骨碌爬起来,趴在土坡上往来时方向一看,只见一百多米外,树木交错间隐隐约约全是人影。 “追上来了,快跑。” 叫起昝瑞,二人猫着身子,继续往林子深处钻去。 身后追兵听见动静,不断呼喝叫嚣,一刻不停,紧追在后。 昝瑞和李晓明身上各背了十多斤铜钱,还有药物,工具等,此时感觉沉重无比,但又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实在舍不得扔掉。 追兵如附骨之蛆,且都是轻装,只带弓箭,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追上。 李晓明把心一横,找了个地面突起的遮挡之处,招呼昝瑞过来蹲下,准备打个伏击。 看看追兵逐渐从远处林子里显露出来,李晓明叫了声“打”。 双箭齐发,走在最前面的两人直接被弩箭洞穿,后面的追兵纷纷藏起来,朝着两人藏身之处乱射。 二人发弩还击,因为追兵警觉了,都躲起来,却是射不到了。 等了一会,只见后方的追兵埋伏不动,两侧的树林却窸窸窣窣不断发出声响。 李晓明暗道不好,对昝瑞说,敌人要从两翼包抄过来了,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两人只得猫着腰继续奔跑,只是经过这场伏击,与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后面追兵已经可以直接发箭向两人射击了。 李晓明心生恐惧,暗叹:我恐怕是唯一一个刚穿越半个月就横死的主角。 满身的大汗刚刚被风吹干,这时心头火起,又急出了一身汗,北风吹在身上,不知是冷还是热。 就在这时,突然福至心灵,急忙喊道:“昝瑞,你继续装弩射他们,掩护我。” 昝瑞最是听话,把弩用脚蹬上,回头就射。 李晓明也发弩去射,追兵知道他们弩箭厉害,不敢迫太近,追势比刚刚略略迟缓了些。 昝瑞带着哭腔喊道:“李哥,我顶住他们,你快跑吧,你已经帮我给娘报了仇了,我不能连累你把命送在这里。” 李晓明也不应答,只是让昝瑞发弩掩护,自己一边跑一边不时弯腰把长到大腿根的荒草薅上一大把。 在手里胡乱团成个球状,掏出打火机点燃后丢在后面。 就这样,一连往四面八方丢出了几十个火球。 此时正值深秋,整个大巴山草枯叶黄,树下的枯枝落叶足有数尺厚,东北风吹的呼呼的。 李晓明丢出的火球迅速引燃了整片树林,火借风势,烧的噼噼啵啵。 有几处起火点蹿起两三米高的火头,向后方席卷而去。 后面的追兵见山火凶猛,哪里还顾得上追袭,跑都跑不及,有不少人直接被大火吞没,一片鬼哭狼嚎。 有几人浑身是火在林子里挣扎哭喊,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李晓明是个现代人,干过的最残忍的事无非是开除手下不好好工作的员工,逼迫职场上的竞争对手丢掉饭碗,哪弄过这杀人放火的事? 此时看到这情景,心中泛起无边的罪恶感,心道,这可不能怪我,我与你们并无仇怨,是你们把我逼到这一步的。 看了一会, 回头苦笑着问身边的昝瑞:“这回不但杀了仇人、杀了皇子,还连带陪葬这么多官兵,哥给你报的这个仇过瘾不过瘾?。” 昝瑞魂不附体,看看李晓明又看看火场,头不愣来不愣去,惊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快走吧,等会说不定追兵又上来了。” 二人背起麻袋,继续往大巴山深处进发,一连走了两三个小时。 站在高处往来时的方向看看,只见远处浓烟滚滚,最少有十几里的火带,大火似乎连天边都映红了。 李晓明暗暗心惊,怪不得总说“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 这要放在现代,火烧大巴山,非被枪毙了不可。 歇了一会,两人故意又往东南方向走了一两个小时,这时即便再有万千追兵,茫茫大山里也不可能找到他们了。 看看天色将晚,李晓明射了一只山鸡一只兔子,昝瑞又摘了些蘑菇,两人找了个遮风隐蔽之处,用树枝和荒草搭了个窝棚。 第18章 喋血巴山 夜晚降临,两个人坐在窝棚前吃烧烤,这一天真是令两人毕生难忘。 “李哥,咱们以后去哪里?” “先往东南方向走,等过两天绝对安全了,再往南走,我还有好些宝贝藏在山里,咱们弄辆马车,拉上宝贝去晋国吧!” “李哥,我现在没家了,以后李哥去哪我都跟着,只盼你不要半道丢下我才好。” 李晓明笑道:“兄弟,你放心,我答应过大娘以后好好照顾你,即便哥做了皇帝,也得封你个亲王。” “好,好,李哥,你若做了皇帝,我就给你做个将军如何?”昝瑞喜笑颜开。 “将军怕是你做不得,哪有这么瘦小的将军,你不如在后宫做个管事,替朕传传圣旨,管管银钱。” “我才不做管事,听你说的好像是太监一般,若不让我做将军,我就回家种地去。”昝瑞脸红道。 李晓明盯着昝瑞看了一会,昝瑞身材瘦小,唇薄无须,越看越像太监,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昝瑞见他不怀好意,也不做将军了,生气回窝棚睡觉了。 李晓明啃着兔子腿,心绪如潮。 本想安安稳稳跟着昝瑞一家在小山村做个地主富农,不料竟发生这样的事。 射杀皇子,如果再呆在成国,万一哪天事发,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北方去不得,无论是前赵还是后赵,皇帝都是变态。 除了杀人、战争之外,他们根本不会干点别的,社会毫无治安可言,甚至连钱都花不出去。 像他这种无系统无外挂的穿越者,去了北方估计会落地成盒。 也唯有去东晋了,东晋虽然士族门阀当道,叛乱丛生。 但起码社会体系还在,基本的社会规律还是可以让人生存的。 决定了,在山里避几天风头,出去弄辆马车,拉上宝贝去晋国。 吃完兔子,小心地用石头把火堆圈好,防止失火。 钻进窝棚躺下,只觉浑身疼痛,疲惫感袭来,两眼一合,沉沉睡去。 一整晚都在做梦,一会梦见自己变成了追兵,被大火吞噬,一会梦见自已在啃烤兔子,吃着吃着,烤兔子变成了烤人手。 恶心的李晓明睡觉都在吐唾沫。 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窝棚爬出来。 把剩下的烤肉吃了两口,用土把灰烬覆盖上,拆了窝棚,尽量恢复原样,不留痕迹。 两人背麻袋,看着太阳辨识方向,往东南方向前行。 因为不再担心追兵,二人走的很慢,如同游山玩水一般。 一路上数次遇到了黑熊、豹子和成群的野羊野猪。 现在手里家伙厉害了,且有同伴,两人并不害怕,轻易也不愿杀生。 就这样在大巴山之中过了两三天,这一日前面一条大河拦住去路。 “低霭横沙碧,长滩宿雁孤。” 汉江是长江最长的支流,在历史上占居重要地位,常与长江、淮河、黄河并列,合称“江淮河汉”。 成朝政权与晋朝在汉中这段的边界就是汉江。 汉中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不仅是蜀中门户,且有东西长达几百里的大平原。 从北方过来的寒冷空气被秦岭阻隔,使得当地气候温暖湿润。 “河水不冻,冬无积雪”,自古就有“国宝天府,鱼米之乡”之称。 汉中经常被东晋和赵国的军队偷袭,但由于被秦岭和大巴山包围,易守难攻,所以无论东晋还是赵国,急切之间,都难以得手。 也正因如此,成朝皇帝李雄派最擅征战的四皇子李霸屯兵汉中。 只是前几天被李晓明射了一弩,不知死活。 李晓明精通历史、熟知地理,知道这是边界,常有驻军巡逻,不能久留。 于是,带着昝瑞转向南方而行,打算从大山之中绕过南乡县。 本来估计不过要走上一二百里路,大不了像游山玩水一样慢慢消磨时间也就是了。 然而,他仅凭书本知识,却低估了这“千里巴山”的艰难凶险。 尤其,这是在古代,大巴山是原始森林,没有任何基建可言。 二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深山老林里摸了七八天,既见不到人,也找不到道路。 登上高处看去,到处是险峻奇特的山峰,山坡上是一望无际的枯树红叶,只能凭借太阳和树木的朝向判断方向。 若遇阴天,连方向都不知道了,往往头一天辛辛苦苦攀山越岭,第二天又发现走了很多冤枉路。 二人每天渴了寻些山泉,饿了用弹弓打几只鸟兔、挖些山精大黄充饥,弄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好几次遇到狼群虎豹拦路,靠着火把和弩箭才脱险。 又过了两天,李晓明连鞋都没有了,走一段路,昝瑞就得给他编一双草鞋。 苦不堪言,李晓明欲哭无泪,哪有这么苦逼的穿越者,想想感觉很丢人。 一直过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一处山坳里遇到几户避世的土着,虽然言语不通,但土着却好奇热情,请二人吃了饭,还留宿了一夜。 二人当晚去附近猎了头野猪感谢土人。 第二天临走时,李晓明又用十枝箭向土人换了几斤杂粮和一个瓦罐。 因见二人钢弩打猎厉害,土人一家拉住二人衣服不舍得放二人离去,李晓明甚至一瞬间感觉真是不想走了。 最后在土着的指点下,二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出大巴山,一屁股坐在了官道上。 当看到碎石铺成的小路时,两人都有种二世为人的错觉。 两人心情大好,打算找到集市先吃喝一顿,再采购些衣物。 正说笑走路,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人慌忙闪在路边。 李晓明心里有些紧张,回头看去,只见两人提枪骑马开道,身穿窄袖裤褶,劲装打扮,后面跟着两辆乌蓬牛车,牛车后面又有两骑提枪的护卫。 显然中间的牛车上坐着重要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何要用这慢吞吞的牛车,这一行车队走的极慢。 李晓明见不像是缉捕的官军,放下心来,想去问问路,不敢去问骑兵,看马车上的车夫面善,于是走上前去。 拱着手刚想开口,没想到那车夫一鞭子劈头打来,口里骂道:“滚开。” 第19章 魔窟探险 这一鞭正中头脸,李晓明躲避不及,疼的浑身打了个激灵。 李晓明大怒,生出恶胆,就要暴起打架。 昝瑞从后面冲过来,死死抱住腰,小声劝道:“李哥忍忍,他们人多。” 这时,车窗帘子撩起,一张戴黑帽的油胖脸探出来扫了二人一眼。 看二人身背破麻袋,一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此人一双圆眼充满鄙视和不耐烦,“哼”了一声缩回车里。 后面骑兵目露威胁,拿枪指了指二人,才慢慢离去。 昝瑞小声地说:“官家老爷们,从来都是这样的,咱们休要惹他们。” 李晓明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心中越想越气,平白无故的,我只是想问问路,一个车夫而已,凭什么就拿鞭打我,还下手这么狠。 这口气不出,心中阴霾难消。 看着车队即将远去,李晓明问昝瑞:“想不想骑大马。” 昝瑞盯着李晓明看了一会,道:“想骑是想骑,只是咱们两个人如何打得过他们?” “先跟上去,见机行事”。 李晓明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动手抢马,毕竟对方有六个人,还有四名全副武装的骑兵,真动起手来,都不一定能跑得了。 只是莫名其妙挨了一鞭,心里窝气,总想伺机报复一回。 往那狗日的车夫腿上射上一弩也是好的。 二人溜着路边,远远的吊着车队。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模模糊糊的看见车队像是出了什么事,人喊马叫,乱了起来。 又悄悄接近些,看得仔细,只见最前面两名骑兵躺在地上。 少顷,后面又有一名骑兵突然落马,另外一名骑兵拨转马头往回飞奔,径直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 这回看得清楚,骑兵背上插着两支箭,射的很深。 二人见此变故,急忙藏进路边丛林里,伏在树根下观察动静。 只见从道路两边树林里跳出来一伙人,都蒙着面,背着弓箭,手里提着刀枪。 这伙人个头虽都不高,但个个圆头阔腹,十分肥壮。 数了数,共计有八个人。 李晓明暗自称奇,心想:“自穿越到这里,几乎没见过几个胖子,怎地这伙人都是胖子。” 又转念一想,五胡时代,汉民、胡人杂处共存,说不定这是匈奴或是羌人,草原上的民族,大多肥壮。 只见其中一人提着长枪,在地上三个中箭的骑兵身上挨个捅了几枪。 又从车上牵出两个人,一名车夫,一个穿着锦袍戴黑帽的胖子,二人被按趴在地上。 旁边又过来两人单膝跪在他们背上,把弓弦套在两人脖子上往后猛勒,车夫和胖子两腿在地上乱蹬,一会就不再动了。 李晓明看着眼前一幕,心想,哪里来的亡命徒,如此心狠手辣。 回头看昝瑞,这小子早吓呆了。 只见那伙人把尸体都塞进车里,赶车的赶车,骑马的骑马,正准备离开。 昝瑞低声说:“李哥,咱们赶快走吧!” 李晓明笑道:“走了就没大马骑了,官兵的不敢抢,还怕抢土匪的吗?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 “这是土匪,杀人比杀鸡还麻利,可比官兵还厉害多了。”昝瑞拉住李晓明的袖子不让去。 李晓明这段时间靠两条腿走路,走的怕怕的,一心要弄个牛马代步。 哄着昝瑞道:“我说兄弟,咱又不和他们硬碰硬,天快黑了,咱们跟上去,趁半夜时把马偷出来即可。” “四皇子的军队都奈何不了咱们,还怕几个土匪?” “你还想不想当将军了?” 昝瑞无奈,只得跟着李晓明去盯土匪的梢。 两人尾随着这伙土匪下了官道,又进了山里。 土匪们骑马赶车,耳边动静很大,对身后的两人毫无察觉。 一连翻过几个小山坡,在狭窄的山道上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处峡谷。 那峡谷两边是高数十丈的崖壁,中间一条通道十分宽阔。 土匪赶着车马进去之后便没了动静。 李晓明带着昝瑞赶紧跟了上去,在峡谷口往里看了一会,只见峡谷里北风裹着沙尘扑面而来,中间通道上空无一人。 二人感觉怪异,昝瑞害怕道:“李哥,莫非刚才那一伙,是一群鬼?”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灵异、奇迹、鬼神、外星人,甚至连惊喜都很少,有的只是硬邦邦的规律,就像是岩石的上冷冰冰的纹路。” 这就是李晓明信奉的世界观,他绝不相信鬼神灵异之说,就连这回穿越到古代,他认为也只是黑洞之类的自然之力。 李晓明仔细查看地上的车辙痕迹,虽然有人刻意掩饰破坏过,但一番观察下还是轻易找到了牛车的车轮印迹。 顺着痕迹往前走个一百多步,车痕消失在左侧的崖壁旁。 李晓明心中有数,让昝瑞端起弩箭负责警戒,他则在这个范围的崖壁上仔细搜索,还不时用手指轻轻敲打。 突然,当敲打到一处崖壁时,石头居然传来木头的触感。 李晓明恍然大悟,心里感叹道:“好逼真的伪装。” 原来这崖壁上有个入口,入口处用一整块大木头雕刻成怪石的模样,外面用岩粉、石灰涂抹的和石头一模一样。 怪石状的木头扣进崖壁内,与崖壁混然一体,若不敲打一番,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个木门。 昝瑞道:“李哥,咱们是冲进去吗?” “我在外面守着,你冲进去牵马出来。”李晓明认真地说。 昝瑞缩头缩脑,嗫嚅道:“李哥,我不敢去。” “废话,你不敢去,难道我敢去?” “端好弩,别对着我呀,跟我来。” 李晓明带着昝瑞返回峡谷外,一直往回走了一里多地,在路边找了个缓坡爬了上去。 然后顺着缓坡从上面往峡谷的方向爬去,越爬越高,直至到达峡谷的上方。 此时眼前视野豁然开朗,终于看到刚刚石头状木门后面的情景了。 这是大山之中的一处盆地,周围全被山崖包围,中间是一处凹陷,就像个大盆子一样,盆底平坦,约有两、三亩地大小。 里面靠着崖壁还盖了五、六间厅房,甚至还有两处马厩,绝非临时窝点。 看来这伙土匪已经在此经营不少日子了。 第20章 虎口拔牙 此时这伙匪徒正在忙碌,两个头领模样的胖子叉着腰在旁边看着,不时指手划脚。 两人面前摊着一大张麻布。 有两人正在剥尸体上的衣服,另外几人钻进牛车里搜寻东西,把搜出来包袱、衣物等物件都丢到地上摊开的麻布上。 不一会,财物搜寻干净,两个头领把麻布一兜一系,提着进了靠崖壁的厅房里。 其余土匪将牛拴好,马牵进马厩里,将几具白花花的赤果尸体胡乱摆在地上,各自进到屋里去了。 外面只留两人,一人提水倒在一个大陶盆里,另一人搬来柴火,在陶盆下面生火,像是要做饭的情景。 昝瑞悄悄地说:“有没有大马骑不一定,但咱们铁定能混顿饭吃呢。” 李晓明一听这话,肚子也有点不争气了,咕咕叫。 这时,两个土匪已经把火生好,却站起来在一堆尸体旁边指指点点一番,然后两人抬起一个最胖的尸体扔在陶盆旁边的一张大桌上。 其中一人手脚麻利的一刀斩下来,那……咕噜噜的滚出好远,随后又一刀划开......,双手往里一扒,......一地。 两人看的心惊肉跳,又恶心又害怕,昝瑞偏着头趴在地上,不敢再看。 李晓明对昝瑞低声说:“快看,那就是你的饭。” 昝瑞干呕想吐,挣扎着想站起来逃跑,李晓明按住他,不让他走。 轻声安抚道:“兄弟,再忍耐一会,现在一走,前功尽弃不说,万一被他们发现,把咱们抓住说不定也是这样......” 昝瑞无奈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说啥也不让李哥来这里。 李晓明其实心里也怕的很,相当后悔。 这伙土匪竟如此残忍变态,以前在野史上看过五胡时期那啥......的事,没想到亲眼目睹竟如此可怖。 忍住恶心继续看去。 那名操刀的土匪,在案上将……反过来,翻过去,各种令人……的操作...... 随后把……丢进陶盆里,随手扔进去几块盐巴,用个破锅盖盖上,咕咕嘟嘟地炖煮起来。 李晓明感觉无法直视,心想这土匪也不会做个饭,这一不焯水,二无葱姜,恐怕好吃不到哪里去。 才炖煮了小半个时辰,屋里的土匪大概是忍不住饿,走出来两个,不知嘴里嚷嚷些什么,揭开锅盖看饭熟了没有...... 过了一会又出来四个土匪,还搬出来五、六坛酒,把大桌整理干净,八个人围着桌子大听大喝。 这伙土匪又是猜拳又是行令,咋咋呼呼,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如此吵吵嚷嚷的,直到月亮升到天中央,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这才摇摇晃晃的回屋里睡觉。 还有一个直接醉倒在院子里,也没人管他会不会冻死。 李晓明对昝瑞说,咱们也休息一会,等上个把时辰,让这伙土匪都睡的死了,才好动手。 二人翻身躺平,想睡上一会,怎奈刚刚看了那一幕刺激的,睡意全无,只好盯着月亮发呆。 耐着性子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看看下面屋里屋外鼾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李晓明心想,再冒这一次险,以后找个地方安稳享福过日子,好好惜命。 做了几次深呼吸,壮了壮胆,拍醒昝瑞,准备动手。 昝瑞也没睡着,此刻两眼充满担忧。 “你在上面看着人,但凡有动静,你就学两声鸟叫,若我被他们发现,你就在上面发弩射他们。” 昝瑞慌张道:“若你当真被他们发现了,我一人怎么抵挡住他们?” 李晓明嘿嘿笑道:“你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你但凡射倒两人,他们谁还敢露头?只要你一把弩守住门口,我有足够的时间跑出来。” “到时候咱们一块逃进西边山林里,三更半夜的,量他们也不敢追出来,你准备骑大马吧。” 昝瑞心下稍安,张弩装箭,做好准备。 李晓明从山崖上慢慢爬下,从来时的缓坡上绕下来,一溜烟跑到峡谷里,到了那大木头门那里。 用手指插进缝隙里,往外用力一拉,那块木头极重,只拉开半尺来宽的一道口子。 不过这时已经可以伸进两只手了,他用脚蹬着石壁发力,左一下,右一下,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把大木头完全移开。 探头进去,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一股肉香气扑面而来,李晓明打了寒颤,一阵阵反胃。 一名土匪倒在地上睡的正死。 李晓明搬了个石块,蹑手蹑脚的摸过去,咬咬牙,狠狠心,双手举起石头对准太阳穴砸了下去,连砸三下,借着月光看到这人鼻子里耳朵里都流出东西来。 这人一声未哼在梦里就见了阎王。 这是李晓明第一次近距离杀人,虽然紧张的双手发抖,但毕竟对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心理上却没有任何负担。 解决了外面这唯一的障碍,李晓明放下心里,钻进马厩里就想去解马绳。 那马是驯服的,见人进来,习以为常,不但不叫不跳,还用头去蹭李晓明。 “咕” “咕” 就在这时,崖壁上方突然传来两声鸟叫声,李晓明吃了一惊,知道这是昝瑞发出的危险信号,连忙把身子蹲下,藏在马厩里,从缝隙里往外查看情况。 只听“吱呀”一声,从首领屋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摇摇晃晃,看见地上躺着的同伴,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声。 解开裤子,对着院子就尿了起来,尿完抖愣两下,留下一地骚气,连门都没关,又钻进屋子里,片刻之间就鼾声大作。 李晓明放下心来,解下马绳牵了一匹马出来。 那马蹄走在石头地上,“得得”做响,他手心里捏着把汗,硬着头皮把马从山洞里牵了出来。 昝瑞在上面同样看的揪心。 少顷,趴在洞口听了听动静,确认安全,又返回牵马。 又是有惊无险,两匹马都到手了,李晓明心里激动坏了,正准备把洞口用木头堵上,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从洞口走进去。 第21章 阴错阳差 看看土匪头子那屋门开着,李晓明做贼做到上瘾,悄悄摸进屋子里,一眼就看见堂屋桌子上一个大麻布包袱。 李晓明窃喜不已,轻轻提起包袱,正待要走,见月亮从窗口照在床头的地上,床头下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于是又摸过去,将这两个包袱也提上,只是那个小包袱极沉重,约摸总有一二十斤,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晓明提着包袱出了山洞,用尽全身力气重新将大木头严丝合缝的堵上,又寻了几块大石头顶在木头上,把包袱绑在一起驼在马背上,这才快步牵着马往回走去。 等走到缓坡那里,见昝瑞也从上面爬下来,开口就埋怨道:“我的好哥唉,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在上面几乎吓死。” 李晓明笑道:“兄弟有所不知,以前从没做过贼,头一次做贼,又好玩又刺激,情不自禁多玩了一会。” 昝瑞听了这话,埋怨不止,一个劲的说怕怕。 李晓明以前在售楼部,年终旅游时骑过马,上了这马这后才发现,这马只有一个马蹬子,不是太稳当。 昝瑞以前家里有牛,经常骑牛,此时骑上马,倒也有模有样。 这两匹马是军马,十分驯良,两人骑了一会,逐渐熟练,速度快了不少。 因为马厩里只剩下一匹马,两人此时走的远了,也不是很怕土匪追来。 只是时值深秋,李晓明和昝瑞的衣服都破的不像样子,越骑越冷,最后冷的受不了了,李晓明记得包袱里有胖子和车夫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于是两人骑着马下了官道,在一片树林里停下来换衣服。 把包袱打开,李晓明把那胖子和车夫的衣服拿出来,因二人死时未受外伤,看那衣服干干净净。 胖子虽然个头不高,但衣服宽大,李晓明试了一下,勉强合身,只是一双用丝绸做的鞋履有些紧,但也能穿,因骑马太冷,索性连黑帽子也戴上了。 只是那吊带袜实在恶心,顺手丢掉,里面仍穿了自己的犊鼻裤,外面换上胖子的直裾深衣和锦袍。 深衣和锦袍都是厚厚的丝帛材质,穿上既舒适又暖和。 昝瑞也换好了车夫的衣服,长短正好,就是肥大些,不过汉服有个好处,嫌宽松了裹紧点也就是了。 两人快速换好衣服,破衣服就地丢掉了。 骑马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左右,路两边尽是高山崖壁,李晓明心中忐忑,心想这要是后面有追兵强盗,恐怕跑都没地方跑。 正要和昝瑞说出心中的想法时,突然背后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往后一看,只见足有数十个火把,像一条火蛇,朝二人的方向追来。 李晓明大惊,叫声不好,连忙加鞭催马快行,昝瑞更是慌的连马都坐不稳了。 二人不住的抽打马匹,想要撇开敌人,但因为骑术不佳,且坐下的马匹已经连续奔跑几个时辰,速度反而越来越慢。 后面人马鼎沸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高喊,前方两人,速速停下。 二人心慌意乱,哪里敢停?装弩箭的麻袋悬在后面,一时也取不到。 李晓明心想,我命休矣!脑子里飞速运转,想脱身之计,还没等想到,后面的数十骑人马已经赶上。 只见火把照耀的像白昼一样,从马队里突出数骑赶到二人前面,横枪立马,将二人拦下。 李晓明骑术不精,勒不住马,喉咙几乎碰上了对方的枪尖。 此时几十骑人马已将李、昝二人围在中间,李晓明还好,昝瑞吓的快哭出来了。 李晓明见此时避无可避,细看这些人是官兵服饰,身着铠甲,背负弓箭,手提长枪。 索性把心一横,心想落到官兵手里起码不会被吃掉。 实在不行,到最后关头,我把穿越者的身份说出,把小货车献给官家,看能不能换回一条命。 想到这里,也不再多言,静观其变。 这时从马队里纵马走出一骑,这人身材少见的雄壮,国字脸,估计有一米七多的身高,长的猿背蜂腰,穿全幅盔甲,背着一副硬弓,目光凌厉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李晓明。 李晓明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不知是因为巴蜀地区的缘故,还是古代人个头普遍偏低的原因,几乎没有见过身高一米七以上的人。 无论男女,很明显个头普遍要比现代人低。 但眼前此人不仅雄壮,且身高也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 这人盯着李晓明看一会,突然翻身下马,再抬起头时,脸上竟堆上了笑容。 拱手道:陈大人受惊了,卑职来迟,万望恕罪。” 李晓明不知所措,心中狐疑不定,不敢应答。 这人走到李晓明马前,又笑道:“大人勿惊,末将乃汉昌县尉孙文宇,听闻大人遇山贼袭扰,特率兵前来相救。” 李晓明售楼部历练了七、八年,阅人无数,反应何其快? 自己身穿锦袍,头戴漆纱笼冠,带着个车夫模样的随从,这个吊毛孙文宇显然是认错人了。 李晓明未知端的,不敢下马,拱手道:“多谢,多谢,将军从何处听闻我遇山贼之事?” “您的家人冒死到县中报信,末将这才知道,不敢有半分迟疑,率兵连夜奔驰,已有百余里矣!” 李晓明大惊,急问道:“此人何在?” 心想,定是那名逃走的骑兵去汉昌县搬的救兵,若此人现在军中,露馅不说,我身穿那死鬼胖子的衣服,如何说得清? 孙文宇见他如此慌张,还以为那人是他至亲心腹,他才如此关心。 语气略带低沉地说道:“那位壮士身中两箭,伤的极重,见到在下后,只说得两三句话便身陨了。” 李晓明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翻身下马,握住孙文宇的手,嚎啕大哭道:“我一行六人,四人为贼所害,如今只剩我主仆二人......” 又顿足道:“哀哉痛哉,胡不悲哉?” 孙文宇软声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人不必过于悲伤,不知那伙山贼现在何处?待末将将其诛尽杀绝,为大人报仇雪恨。” 第22章 财帛动人 李晓明心道,若真让你找到了山贼巢穴,那还得了? 于是含糊道:“夜间天黑难辨,又兼山路多弯,实不知当时身在何处。” “我二人被贼所俘,趁贼下马休息不备时,磨断绳索抢夺马匹而逃,如今多亏孙县尉及时赶来,我二人方得保全性命。” “孙县尉,请受陈某一拜。”说罢倒身就要向孙文宇下拜。 孙文宇急忙托住,慌道:“大人何须如此?您是汉复县的正职县令,卑职乃区区辅职县尉,如此于礼不合。” 李晓明心中骂娘,心道我他吗还以为那死胖子是当得多大官,原来就是一个七品县令。 只是这汉复县在哪里呀? 这姓孙的是汉昌县的县尉,我是汉复县的,难道在他隔壁? 这也没法问呀! 李晓明假惺惺地说:“哎呀,休要此等说,我观文宇兄器宇轩昂,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绝非一县尉所能羁留。” 那孙文宇闻言,眼神里却闪烁几分欣喜。 命令马队休息待命,悄悄将李晓明拉到旁边,又恭恭敬敬请他坐在路边山石上。 李晓见他如此作态,不知何意。 只见孙文宇神神秘秘,悄悄附在李晓明耳边说:“不瞒陈大人说,我亦是四皇子的门人。” 李晓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怎么它娘的又跟四皇子扯上关系了,听他的意思,难道我也是四皇子的人? 不知如何回答,只作惊喜状,伸出大拇指:“奥,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孙文宇一愣,脸红起来,继续低声说道:“大丈夫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显贵于人前。” “只是这巴西郡地处大成腹地,并无建功立业之机会。不瞒大人说,就这伙山贼,末将已缉捕两年有余,只盼能有寸功,只是茫茫大巴山,实难搜捕。” 李晓明望着孙文宇涨红的脸,心中有了些眉目,问道:“孙兄如此的人杰才俊,为何会被四皇子委派到这个地方?” “我哪里是什么人杰才俊?”孙文宇尴尬的扭捏起来。 “末将出身寒微,又无人提携,做了三、五年游缴才升了县尉,听说汉中前线已无缺额,大人到了涪陵,若有机会,还望带携带携在下。” 李晓明恍然大悟,这才知道那锦袍胖子是四皇子委派到涪陵郡汉复县的县令。 见李晓明不说话,孙文宇有些着急。 又低声对李晓明说:“那涪陵郡从太守到都尉,甚至其他几个县的的县令都是太子的人,只有陈大人您一人是四皇子的人,恐怕势单力孤呀!” 到了此时,李晓明心里早已透亮,这家伙带兵连夜奔驰百余里,可不是急功好义特地来救这个素不相识的胖子县令,而是为了结个善缘能有机会去前线镀金,升职加薪。 而且据他所说的内容判断,成朝内部有夺嫡之争,四皇子和太子之间争斗相当激烈。 一郡一县都是双方博弈之地,汉中前线是四皇子的地盘,涪陵前线是太子的地盘,死鬼胖子要去赴任的地方相当凶险。 李晓明心想,管他什么争斗,与我有何相干? 先打发走这个傻帽县尉,等天明找个集市吃喝一顿,睡个好觉,现在也有马了,绕道回到昝瑞老家山里,拉上货,润到晋朝去做富豪不比啥都香? 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拱手道:“孙县尉说的极是,陈某来时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你有此意,待我到了涪陵之后,向四皇子修书一封,请求将你调来,咱们做个搭档,互相帮衬,岂不美哉?” 孙文宇大喜,向李晓明一辑到地,说道:“如此,多谢大人了,卑职日后必有厚报。此间离涪陵足有五、六百里,大人如今没有护卫可不行,末将愿一路护送大人到涪陵”。 李晓明急忙道:“这...这...这可使不得,你也有公务在身,路途遥远,岂能劳你大驾。” “大人的安全乃是第一要务,末将必要亲自将您护送至涪陵方可放心。” 不待李晓明开口,又回头对官兵命令道:“甘茂、卫春,你二人回去向王县长替我告假,就说我奉命护送四皇子特使去涪陵,不日便回。” 二人得令而去。 李晓明目瞪口呆,和昝瑞二人面面相觑,傻了眼。 于是,一行数十骑浩浩荡荡朝着涪陵而去,黎明时到了一个叫平州的地方,终于有了官用的驿站,众人打算歇息休整一天。 孙文宇亮明身份安排众人入住。 所谓驿站,就是一排四、五间的木房,是就地取材,砍伐路边树木搭建。 仅能遮风挡雨,土砖垒的床铺,有灶台瓦罐可以煮饭。 李、昝二人住一间,孙文宇住一间,其余几间让士兵住。 李晓明见几十名士兵挤在一起,吃饭不过每人一碗稀粥,心中过意不去,让昝瑞取了一贯铜钱分于众人。 这些士兵都是些普通乡兵,当兵不过是为了每月能吃些官粮,免些赋税、徭役。 蜀中这个地方经济一向薄弱,就算是郡府兵也只是每月发些饷粮,哪里见过钱? 此时每人分得一大把铜钱,个个笑逐颜开,对这出手大方的主仆二人更加尊敬。 李晓明此刻正在房里清点那死鬼胖子包袱里的东西,这胖子穿衣相当讲究,所备衣物都是上好的丝绸制成,还有一面铜镜,做工考究,打磨的水光晶莹,一看就价值不菲。 另有两匹绸布,一匹细麻布,笔墨纸砚若干,都是上等货。 最后在一个牛皮袋里发现了宝贝,一方铜印,两块状如马蹄的黄金块,两副金钗,十几粒鹌鹑蛋大小的金珠,一堆散铜钱,光黄金足有四、五斤。 李晓明心里怦怦直跳,狂喜难禁,恨不得立刻带着金子跑路。 又看见金子下面压着一卷浅黄色布帛,打开黄帛,却是一封官牒,上写: “吏部敕牒 吏迁一人 玉衡廿年十月乙辰朔庚巳 告涪陵郡守 移郫县丞陈祖发 迁汉复县令缺。 郫县丞陈祖发 年卅三 面白无须 身长六尺八寸 体富盈,恭良勤事 此书已发传诸郡 县 亭间相付前 范明荣、李连” 官牒右下方盖着印章,四个篆书:吏部令印。 第23章 县尉逞威 李晓明精通历史和古文,知道这是那死鬼胖子的任命书,原来那胖子叫陈祖发。 书上内容是告诉涪陵太守,汉复县县令目前缺人,从郫县调来一个叫陈祖发的县丞升迁为汉复县令,这个陈祖发年龄三十三岁,脸白皙没有胡须,身高一米六七,身体肥胖,听话又勤快,这份任命已经同步通知全国各个郡县啦,起草这份官牒的人是吏部的两个官员叫范明荣和李连。 李晓明心想,这要是万一脱不了身,去见了太守,光凭这长相描述就有可能露馅。 年龄还好说,因为古人虚岁大,年龄差五岁可能实际只差两三岁,但是这身高差了十公分,这没法解释呀!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 转头又去打开从山贼床头偷来的两个包袱,大包袱里尽是些奇装异服,有和尚的半披式法衣,这玩意就是早期的袈裟。 还有道士穿的鹤氅、法衣,士兵穿的窄袖褶裤武士装,商人穿的像是白无常一样的白袍、高尖帽,都洗的干干净净,估计都是这伙山贼杀掉的人,也不知道山贼要留着这些物件干嘛。 又取来那个沉重的小包袱,这包袱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一层打开时,李晓明眼都直了。 一大堆散铜钱、银壶银杯、银手镯、银簪子,最扎眼的是那十几个银饼,椭圆形上面还刻有纹路,像一个个乌龟壳,一个就有一斤左右。 李晓明惊叹,也不知这些个山贼打劫了多少人才攒下如此多的财物。 要知道,唐代以前,金银开采量极少,属贵重金属,不是货币。 大量的金银只掌握在皇族和王公贵族手里,普通老百姓要么以物易物,要么使用铜钱,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就没接触过黄金白银。 后世出土的古墓当中,汉晋时代只有皇族墓中才有黄金,平民墓里除了少量铜钱外,连银器都没有。 突然有了这么多财产,李晓明惊喜的有点不知所措,心想这还卖什么铜,这些金银足够一世无忧了。 一处青砖绿瓦的大庄园,牛羊成群,田地百顷,李晓明和昝瑞披绫罗挂绸缎地坐在太师椅上,身边三、五美妾环绕,奴仆小厮侍候着。 如此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李晓明如痴如醉。 恰好昝瑞分发完铜钱回来,李晓明关紧了门,让昝瑞看了财宝,对昝瑞笑着说道:“当初我答应大娘保你一世富足,如今怎样?” 昝瑞看着金银,两眼发直,不知所措。 二人重新收拾好东西,李晓明让昝瑞看着家,自己提了麻袋打算出门去集上逛逛。 刚一出门,孙文宇就凑了上来,非要带上人护送李晓明,李晓明心里烦死了,脸上却不得不强装笑脸。 于是和孙文宇一块带着两名亲信士兵头目,俱换了便装,骑马去了平州县城,驿站离县城就十几里地,转眼即到。 平州县城比南乡县城还大还热闹,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李晓明先找了个饭店请几人大吃大喝一顿,摆了一桌子嫩鸡肥鸭,甜米酒喝了两三坛子,孙文宇抢着付账,却发现李晓明已经付过了。 几人出店时已有些微醺,李晓明晃晃脑袋心想,没想到醪糟喝多了也能上头。 先在路边摊上买了个牛皮褡裢,李晓明是个财迷,一心要在这世道做个富贵的员外,黄金放在包袱里他不放心。 人多眼杂,包袱一直放在马上,万一被谁摸走了,哭都来不及,打算装进褡裢里,一路上随身带着。 买了褡裢,几人在街上闲逛,看见路边有个木匠行,门口摆着几架打好的马车和家具物件,那马车是红柳木材打造,又结实又好看。 李晓明好奇,不知道身上带的铜钱够不够买。 于是叫孙文宇一起进去,问老板价格,那老板是个短胖的男人,三、四十岁年纪,一脸横肉,先斜眼打量了几人,慢慢踱步过来。 开口道:“几位是打家具还是买马车。” 李晓明开口问道:“马车多少钱一架?” “红柳的四贯五百钱,桐木的只要三贯钱。” “老板,你做这个生意不如去官道上拦路明抢去。”孙文宇大声说道。 那老板听了这话,眼角上的肉一抖,气道:“怎么说话的,你们几个外乡人不知我们这里的物价,这平州县城俱是这搬价钱。” 孙文宇瞪着老板道:“陈兄莫要听这厮胡说,这等红柳马车撑死不过三贯,他看我等是外乡人,想宰肥羊。” 那老板斜着眼道:“你们倒底是谁买,不买不可在店中喧哗。” 那孙文宇是横惯了的人,哪里吃他这一套,上前一把抓住领子,瞪眼骂道:“直娘贼,我偏要在此喧哗。” 举拳就要揍他。 就在这时,那老板朝后发声喊,店后面突然冲出来五六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俱都手拿斧、凿,把几人围住。 孙文宇带的两名士兵也抄起店里的凳子,怒目相视,毫不示弱。 孙文宇笑道:“果然是个贼窝,就凭你们几个虾米,能奈何你爷?” 李晓明不想多事,过去分开两人,劝道:“和气生财,你这老板也忒小气,我兄弟不过与你说笑两句,哪里就值得这样?” 那老板正了正衣领,一把扒拉开李晓明,眯着眼向孙文宇歪头道:“我看你是不认得我,这平州城可不是你等撒野的地方,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好。” 李晓明看这老板德性,明明白白就是个地痞流氓,不欲与他纠缠,眼看孙文宇又要发作,急忙上前止住,死命拉住孙文宇出了店。 刚出了门,一盆脏水泼了出来,虽未直接泼到几人身上,却也溅了些水滴到两人鞋上,孙文宇破口大骂。 那矮粗的老板倚着门框不住地冷笑。 李晓明苦苦劝住,拉着几人骂骂咧咧而去。 几人又逛了一会,李晓明花钱给众士兵买了百十斤粮食,又买了十几斤咸鱼腊肉给他们下饭。 孙文宇付账抢不过李晓明,对李晓明再三道谢。 几人被那马车店老板弄一肚子气,也没兴致再逛,带了粮食物品骑马回去。 直到出了城,孙文宇还在喃喃地骂,对李晓明说,要不是被他劝住,他非要把那老板怎么怎么滴。 才走得三四里路,忽听后面马蹄声,回头一看,有七八骑飞驰而来,众人不明所以,放慢马速想看看究竟。 第24章 险象环生 这伙人来的极快,转瞬即至,刚上来就把几人围住,共计八匹马,马上众人各穿劲装蒙面,手持利刃。 为首的一人喝道:“肥羊休走,留下马匹财物,脱光衣服滚蛋,饶尔等一命,若有半分迟疑,路边一人一个坑。” 孙文宇仰天大笑,指着这人道:“你便是蒙着面我也认得你,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拦路抢劫的贼,只是这光天化日,你竟敢在县城旁边抢劫,胆子也忒肥了吧。” 那人冷笑一声,扯下面上黑巾,众人一看果然是那车行的矮粗老板。 “无须瞒你,正是你平州城的张黑彪爷爷,只是你们既知道了,却是不能活了。” 李晓明气愤道:“你光天化日行凶,难道不怕官府缉拿?” “县尉是我族兄,县令老爷月月也得我孝敬,等会埋了你们几个,无人知晓,且又有财物孝敬上面,你倒是说,哪个能来拿我?哈哈哈......”张黑彪狂妄之极,放声大笑。 孙文宇依旧不慌不忙地笑着问道:“好贼子,我乃汉昌县尉,你敢动我?” 那张黑彪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开口骂道:“死到临头还敢诓骗我等,杀了这几人,财物各人都有一份,动手。” 立刻有四个贼催马过来,一人对着一个,挥刀奔来。 李晓明见状,心里实在害怕,心想这孙文宇真是个惹祸精,我们手无寸铁,你却一再激怒对方,现在二对一,岂不凉凉? 还说保护我上任,你保护的是个锤子! 正在这时,只听孙文宇长笑一声,叫了声:“来的好,陈兄请退后”。 李晓明如蒙大赦,拨马躲在三人身后,只见孙文宇赤手空拳,不退反进。 为首一贼举刀砍来,孙文宇空手相迎,众人都没看清他手上动作,身形一侧,出手只一招,那贼的钢刀已到了他手中,随即寒光一闪,此人已被砍于马下。 正在这时,另一把钢刀对准孙文宇胸腹平扫而来,贼人借着马冲之势,刀速极快,只见孙文宇瞬间平躺在马背避开此刀,两马相交之际探出左手竟一把将这人提起来,右手挥刀,轻轻削去此人脑袋,如削萝卜白菜。 他的两名亲信士兵都拍手喝起彩来,孙文宇将夺来的两把刀抛给两名士兵,两人接过钢刀护在李晓明身前。 孙文宇仍就空手向前,另外两名贼人使了个眼色,联手攻来,一刀砍人,一刀斩马,孙文宇手疾眼快,一只大手探出,准确无误地捉住一贼的手腕,用这人的刀挡下斩马的一刀,飞起左脚将此贼踢下马去,右手一拉,将另一贼又捉了过来,左手提起,右手拿刀又是一削,这贼的脑袋咕噜噜滚了出去。 不过是转眼之间,孙文宇空手连杀三名持刀贼人,打下马一人,李晓明在后面看的惊呆了,心想难怪此人渴望建功升迁,原来真是个有本事的。 后面张黑彪等四名贼人也是大吃一惊,心想有此人在,再多来一倍人马也是白给。 于是呼喝一声,几人拨马就想跑。 孙文宇笑道:“那位张爷,你不是要埋了我等么?既然说下大话,岂能一走了之?” 拍马赶去,他武艺绝佳,骑术也精,眨眼功夫追到两骑之间,众人只见他手上似乎只挥了一下,左右二贼皆中刀惨叫坠马。 随后猛夹一下马腹,坐下马向前一窜,手中钢刀弧线划出,又是一贼落马。 张黑彪回头一看,吓的肝胆俱裂,忘记了抵抗,大叫饶命。 孙文宇笑骂道:“贼子,如此大功,岂能饶你?”催命一刀划出,张黑彪那无头的短胖尸身喷着血,在马上跑出好远才落地。 孙文宇拍马大笑而回,让两名亲兵打扫战场,满面红光地对李晓明拱手道:“陈大人受惊了。” 李晓明也由衷地拱手道:“孙兄武艺高强,神勇盖世,以陈某看,虽国之大将亦不能及也!” “雕虫小技,让大人见笑了。”孙文宇听李晓明如此称赞,口上虽谦虚,脸上却颇有得色。 李晓明察言观色,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在我面前卖弄,想让我知道知道他的本事,此人不仅武力高强,且是个精明人,如今只当个县尉,确实是可惜了。 少顷,两名亲兵打扫完战场,将贼人的头都割下来,用根绳子穿上挂在马上,又将八匹马系在自己马后,无头的尸体搜干净铜钱都扔在山沟里,草草掩盖一下。 李晓明看的暗暗心惊,心想山贼心狠也便罢了,你们这些官兵的毒辣也不遑多让。 只是清点人头时才发现,众人只顾看孙县尉杀人,先前被踢下马那个贼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众人也没人在意。 孙文宇交待两人回去找石灰腌上人头,到时候回县里只当剿灭山贼请功,那八匹马少说值百十贯铜钱,是笔大财。 孙文宇一时兴起要保护李晓明上任,没想到路上竟有这样的收获,十分开心,还说路上把马卖了钱,要给李晓明也分上一份,被李晓明推辞了。 几人回到驿站,士兵们见有粮食有腊肉,都十分欣喜,那两名亲兵少不得将今日之事吹嘘一番,不在话下。 李晓明和孙文宇都是一夜没睡,上午又去逛了街杀了人,回来后也不吃午饭,倒头便睡。 大概一直睡到黄昏,忽听得外头人声喧哗,吵闹异常,还有大量马啼声、兵器撞击声。 李晓明吃了一惊,心想:“我这有几十名骑兵护送,还能有什么事?” 急忙叫醒昝瑞,昝瑞懵然坐起,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慌了。 这时突然听得一人高声喝道:“把这伙贼人全部围起来,莫让走了一个,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晓明一骨碌爬起来,把黄金和吏部的文书都掏出来放进褡裢里随身携带,又把几个包袱藏好,戴上昝瑞开门走了出来。 一开门吓了一跳,驿站已被大队人马包围,足有百十号人,最前面有三、四十号弩手,半跪成一个扇形,弩箭俱已上弦,后面又有一排三、四十人的弓手,各个张弓搭箭。 弓手后面是一队长枪兵,亦是战斗姿态,虎视眈眈。 第25章 危难之间 最后面立着三匹马,马上三人俱身着铠甲,中间一人膀大腰圆,个头比孙文宇还猛些,挎着口腰刀,凶神恶煞。 身边两人也是全身戎装,拔刀出鞘,看起来像是副将之类。 再看己方士兵,虽然只有三十多名士兵,但孙文宇警惕性高,指挥娴熟,早在敌兵来袭前就被他发觉,此时已布成防御阵形。 前面的士兵将驿站的四个大门板举成一排作为防御,后面的二十多名士兵躲在门板后张弓搭箭,与敌兵对峙。 孙文宇步行站在最前排,负手而立,面寒如冰。 李晓明心里恐慌之余,对孙文宇暗暗佩服。 心想此人临危不惧,调度相宜,实有大将风度。 要换了自己,恐怕就算不束手就擒,也早带着这三十多人落荒而逃了。 这时只听孙文宇头也不回地说道:“陈大人,你们躲到房里去,如果形势不对,从后窗逃出去,走小路一路向南。” 李晓明见他如此义气,不禁热血上头,朗声道:“孙县尉全力对敌即可,不必心挂在下,陈某与诸位并肩一战。”说罢取过一柄钢刀,加入队列。 孙文宇蓦然回首看了李晓明一眼,见他目不斜视,也不再劝。 李晓明让昝瑞回房,昝瑞虽然害怕,但死活不同意躲起来,也拿过一把刀,立在李晓明旁边,只是刀颇重,只得双手握持。 此时对面那膀大腰圆的将领开口道:“大胆的匪徒,还不束手就擒,我只需一挥手,尔等皆成箭下亡魂。” “你难道眼瞎不成,我等皆是汉昌县官兵,此行是护送四皇子特使陈大人上任,你带兵包围我们,难道想造反吗?”孙文宇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那将领怒道:“什么官兵?分明是山贼冒充官兵在平州城外杀人劫财,我张怀今日必要剿灭尔等。” 孙文宇放声大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县尉呀,你族弟张黑彪带人截杀朝廷命官,被我当场格杀,所带武器、蒙面的黑巾俱都在此,你如今竟敢官报私仇,我若告上成都,必教你身首异处。” 那张怀闻听此言,双眼凶光闪过,正欲开口。 不等张怀开口,李晓明站出来,大声说道:“各位平州县的弟兄们,我乃汉复县令陈祖发,现有吏部公文在此。” 接着用手指那姓张的县尉大声说道:“此人欲为他那做贼的族弟张黑彪报仇,各位兄弟皆是官兵,应当知道其中利害,千万不要被他利用,参与戕害朝廷命官者,按律满门抄斩,” 平州县的官兵都知那张黑彪平日里的所做所为,面前这些人显然也是官兵,而且其中还有个正七品的县令,这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杀掉,罪同叛乱,参与者祸及妻子。 别说姓张的只是个县尉,就算是个太守亲王干出此事也别想全身而退,众人不由得纷纷回头望向张怀。 那张怀听张黑彪逃回来的手下回报说,张黑彪被四个外地人给杀了。 他本意是不管对方是谁,一照面就直接击杀,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即可,这平州县谁能管得了他? 哪知道这里居然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人数虽多,但也绝没有把握一个不留全部击杀,况且对方一看就不是软茬。 万一双方火拼一场,皆死伤惨重,且被他们走脱了,恐怕后患无穷。 既然不能全部杀光,那就骗他们放下武器带回县衙处理,到时候把几名首犯往地牢里一锁,一个一个拷打成残废,管叫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想到这里,暗暗冷笑,开口道:“就算你们是外县的官兵,也不该跑到平州城杀人放火,如此行径与盗匪何异?我身为本县县尉,职责所在,你们立刻放下武器,随我回县衙,自有公断。” 孙文宇听了这话,大骂道:“想让老子束手就擒?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姓张的,大家都是武人,莫要娘娘叽叽的,你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老子与你一对一,教你两手功夫如何?。” 说罢哈哈大笑。 张怀大怒,对着手下吼道:“将这狂徒给我拿下,若敢伤人,就地正法。” 旁边一名副将把手一挥,前面弩手向后一步,长枪兵向前突进,孙文宇这边士兵同样一排长枪挺起,眼看就要火拼。 只是孙文宇这边人数太少,若是真厮杀起来,明显要吃大亏,况且这是在张怀地界上,后续还不知还有多少援兵。 .李晓明刚刚听了孙文宇的话,灵机一动,高声道:“且慢,诸位听我一言,那贼匪张黑彪是你张县尉的族亲,亲属涉案,按我大成律法你该当回避,有何权利拿人?公报私仇,律法不容,须连累你手下这么多弟兄吃官司。” 其实他哪里知道什么大成律法,不过想来律法即是情理,历朝历代都差不多。 李晓明手指着张怀接着道: “你要报仇又有何难?孙县尉与你皆为武人,你若是个男人,就站出来,他愿与你一对一决个胜负。” 孙文宇摩拳擦掌,大笑道:“妙呀,姓张的,你就说你敢不敢吧?别踏马像个娘们一样,畏畏缩缩的” 己方士兵听了这话纷纷冲着对方叫骂起哄: “姓张的敢不敢呀,敢不敢跟我们孙大人比划比划?我们家大人能打的你叫爹” “不用问了,看他那怂样,铁定不敢” “缩头乌龟,哈哈哈” “平州的这群王八都是没鸟的,哈哈哈” 平州的官兵听着他们骂的如此难听,忍不了,有几人也开口对骂: “你们汉昌的才是软蛋。” “我们张大人一出手就能把你们那傻d县尉打趴下。” 张怀见此情景肺都气炸了,关键是连平州的官兵们都偷偷在瞟自己,仿佛自己不下场单挑就真是个软蛋了。 他在心里盘算一阵,己方人数几乎是对方的三倍,优势在我,对方明明就是激将法,岂能明知是计还去上当? 不如快刀斩乱麻,厮杀一场,先擒几个回去拷打一番,任它是白的也得给我招成黑的。 第26章 智激强敌 于是强忍怒气开口道:“你们休逞口舌之快,我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只是本尉今日所为公事,并非私仇,任你等说破天,也要擒拿你们回县衙。”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没等张怀把话说完,李晓明又跳出来大喊:“我在成都时就听说有个姓张的家伙,平日里不学无术,武艺稀疏,靠着姐姐给郡守做了小妾的关系才混上个县尉,原来就是你呀?” 众人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难道张怀真是靠这个做的县尉,还真别说,平日里真没印象他跟谁交过手。 要知道,身为武将,都是要脸面的,张怀在平州县是个土皇帝,平日里极少有机会与人交手,但他也是实实在在靠军功当上县尉的,身在乱世,没有几把过硬的刷子,谁能领兵? 此刻听了李晓明这话,气塞胸膛,又看看手下官兵,仿佛信了一样,不由他不分辨:“你休要乱放屁,老子靠一刀一枪挣来的官位,不屑与你等私斗。” “哈哈哈,各位平州城的官兵弟兄们,你们这个脓包县尉,别说是跟我们孙县尉打擂了,就是我这个文官,他也打不过。” “张怀,你敢跟本县交交手么?我不用兵器,赤手空拳就能把你打死,哈哈哈。” 李晓明跳着脚,满脸鄙夷,呲牙咧嘴地挑衅。 这话一出,不光两边的官兵呆了,连孙文宇都吓了一跳,心想,张怀武功如何不知道,但他膀大腰圆,一个腰顶你两个腰粗,他若真被你激的下了场,恐怕顷刻间就把你打死。 于是赶紧开口喊道:“狗日的张怀,有鸟的快出来与你孙爷一对一分个高下,难道你还真想与文官较量不成?” 李晓明急道:“孙县尉少歇,本县虽是文官,但也无惧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孬种,张怀,你给我出来,让本县好好教教你做人。” “哎呀,陈大人还是让我来。” “够了”,张怀双目通红,一声暴喝,他已经受够了。 他手指李晓明,咬牙一字一句道:“纵使你有诡计我又何惧?我先打死你,再跟这姓孙的比武。” 李晓明看他神情狰狞,知道他要发狠,心里一阵紧张,嘴上却兀自强硬道:“正好让你知道本县的厉害。” 孙文宇吓坏了,急忙高声道:“张怀,你身为武将,跟一个文官比武,也不怕传出去让人耻笑,有种的和你孙爷较量。” 说完跑过来拉住李晓明一脸严肃地小声道:“陈大人,这可不是玩的,你......” 这时张怀恶狠狠地说道:“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自找死,须怪不得我,你二人无论谁能赢我,今天我都放你们离开。” 李晓明推开孙文宇道:“承蒙孙县尉仗义护送,此危难时刻,我陈某岂能置身事外让你的弟兄们白白送命。” “放心,他未必就能赢我。”说罢,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张怀见李晓明竟然真敢出战,也是大感意外,他卸去盔甲,伸手一挥,士兵纷纷后退。 孙文宇见状无奈,也把手一挥,手下兵士同样退后,霎那间中间腾出一片空地。 两边官兵见有这等好戏看,个个兴致勃勃,两眼睁的滚圆,一时间也忘记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李晓明迈步进场,先转身冲着周围诸人拱了拱手。 朗声道:“各位汉昌县平州县的官兵弟兄们,大家都是吃官粮为国效力之士,并非生死冤家,今日我与这姓张的比武,实是情非得已,我实在不愿伤了大家和气,所以无论这姓张的用什么兵器对付我这个文官,我都只是赤手空拳对阵。” “姓张的,你挑兵器吧!我陈某今日要验证验证你到底是不是靠女人吃饭的,哈哈哈” 张怀平日里高高在上,是平州一霸,今日一再受李晓明言语侮辱,现在又见他如此嚣张,恨不能奔上去一把掐死他。 也不拿兵器,快步进场,冲李晓明道:“杀你何需兵器,三拳打不死你就算老子输,希望你身子骨像嘴一样硬。” 孙文宇和昝瑞在圈子外暗暗叫苦,心里都在谋划,李晓明快被打死时如何相救。 此时二人已经准备开打,张怀一双砂锅一样大的铁拳握的咯吱作响,正想冲上一拳打死李晓明。 岂料李晓明竟然向他走了过来,陪着笑脸向张怀低声道:“张县尉,比武较量,点到为止,还望县尉手下留情。” 张怀没想到这关口他来这一出,吐了口唾沫,鄙视道:“你这时服软只怕太晚了。” 李晓明只是笑笑,向张怀抱拳行了一礼,张怀虽极不耐烦,但台下众目睽睽,于是把脸扭向一边,双手抱拳虚拱了下。 就在这时,李晓明突然左手猛地抓住张怀右手腕,张怀吃惊之下,反应神速,右手后撤,左手出拳击打李晓明面部。 可是李晓明身法怪异,左手不离张怀手腕,急跳起来转身向后跪下,躲过拳头,撅屁股向张怀大腿部猛顶,同时左手抓住张怀右手腕发力向前猛拽,右手反手向后揪住张怀肩膀也向前拉。 张怀大惊,可是此时不由自主,近二百斤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向前摔去。 “啪叽” 砸的尘土飞扬。 两边的官兵看傻了眼,众人都只看到李晓明转身向前一跪,张怀就从他头上翻着跟头飞了出去,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只有李晓明知道,这是柔道里的“跪姿背负投”,这一招如果得手,就算体重比自己大两三倍的敌人,也能让他飞出去。 张怀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在他身体壮实,忍住浑身疼,快速站起来,想掐死李晓明挽回面子。 谁知刚抬头就看见李晓明两只手伸过来,张怀不知他是要掐自己脖子还是要出拳击打自己面门,只好下意识也伸出两臂招架。 哪知李晓明轻轻将两手搭在张怀两臂上,骤然抓紧,同时身子向下猛蹲,趁他弯腰之际,一只脚蹬在张怀肚子上,自己顺势一躺一带,张怀又从李晓明头上飞了出去,又是背部着地,砸的尘土飞扬。 第27章 现代技击 这招是柔道中的“巴投”。 众官兵终于回过神来,齐声喝彩,谁都没见过这么凌厉的摔法,谁都想不到一个县令竟然身怀绝技。 要知道,汉晋时期,所谓武术只是骑射、兵阵而已,徒手搏击之术刚发萌芽,不过是角抵、相扑,与经过系统发展的现代技击天差地别。 李晓明这柔道半瓶子醋在这个时代绝逼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大师。 张怀接连两次受挫,被摔的气血翻腾,好不难受,心里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自已太托大了,从未想到这个白嫩嫩的七品县令竟是相扑高手。 他急忙翻身想跳起来,不敢与李晓明贴身缠斗,想要拉开距离用拳脚反击。 哪知李晓明如影随形,没等他站起来就已经抢好站位,右臂一把勒住张怀的脖子,死命往后勒,左小臂从他脑后穿过去形成一个杠杆,死死往前顶住。 这正是柔道中的“裸绞”,要破这一招,纵观天下,除了后世的形意门马大师和太极门一位姓雷的高人之外,再无它人。 张怀顿觉脑中充血,呼吸困难,纵然浑身有千斤之力,就是无法施展,他不甘心一招未出就此落败,拼命挣扎,想要站起来。 这时李晓明在背后又用两腿盘住张怀的粗腰,双脚在前并在一起锁住他的双腿,张怀彻底动弹不得,只觉呼吸停滞,脑子发涨,眼前越来越黑。 李晓明渐渐觉得张怀没了动静,心想,适可而止吧,可不能真绞死他,他要是死了,估计他这群手下不得不拼命了。 于是试着松开了双臂,只见张怀庞大的身躯果然像一堆烂泥一样滑落到地上。 众官兵伸长了脖子,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平州这边不知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他把咱们县尉给打死了。”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那边两名副将把手一挥,平州的官兵纷纷后退,弯弓张弩,汉昌县的众人也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李晓明大声说道:“谁说他死了,他只是晕过去了,你们张县尉较量之前有言在先,谁赢了他,这件事就算结束,各走各的。” “你们吐过的唾沫,还想舔起来不成。” 平州的人听了这话,过去几个人扶住张怀,揉胸口,掐人中。 只见张怀慢慢睁开眼,看了众人一眼,意识恢复,一骨碌爬起来,死死盯住李晓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盯了一会,快步走过去,骑上马拍马而去。 平州众人见主将竟去,于是也都收好弓弩纷纷上马,作了鸟兽散。 一场危机就此解除,汉昌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纷纷向李晓明恭维: “陈大人好本事呀。” “是呀,陈大人只三招就把那姓张的打趴下了。” “没想到陈大人文武双全,真是厉害。” “平州的那帮人灰溜溜的像群孙子一样,哈哈哈”。 孙文宇也走了过来,眼神里全是敬畏,向李晓明拱手道:“陈大人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我看你用的招数与角抵、相扑之术颇像,但我从未见过,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哈哈哈,我用的是一种叫做“柔道”的武术,学费花了我两千多,足足练了三个多月呢。” “花钱学的?只练三个月就有这般厉害?”孙文宇皱着眉头不相信,心想这种厉害功夫都是不传之密,哪有花个两千文就能学到的? 况且还只练三个月就能学成?要知道,他自己的一身武艺是学了五年,又在实战中历练了数年,方有今天成就。 “想学呀你?我教你呀,不过你学了用处也不大,这是空手搏击之术,倘若对方拿着刀枪,恐怕就不好使了!”李晓明笑道。 孙文宇双眼放光,连声应道:“怎会没用?空手搏击更加实用,请大人教我。” 李晓明知他是个武痴,心想难得他是个讲义气的,就教他两招,也算结交个好朋友。 于是走过去,左手抓住孙文宇的右手腕,右手攥住他的衣领,孙文宇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看着李晓明。 李晓明突然转身、下跪、抛投,一气呵成。 孙文宇像个破麻袋一样翻着跟头飞了出去,他体重比张怀轻的多,飞出去得更远,众人看着飞扬的尘土,惊呆了。 李晓明哈哈大笑道:“记好了,这招叫做“跪姿背负投,柔道里最帅的一招。” 孙县尉摔的够呛,众人慌忙从尘埃里把他扶起来,给他拍净身上的灰尘。 孙文宇红着脸埋怨道:“陈大人,你好歹也说一声嘛!” “这玩意讲的就是出奇制胜,提前给你说了,效果就不好啦!”李晓明嘿嘿笑道。 “刚才太快,我没看清楚,陈大人再演示一下,慢一些才好。” 于是,李晓明把动作分解开,放慢速度,一点一滴地把这一招教给孙文宇。 众士兵也都围上来偷学,孙文宇本就有天赋,拿着手下士兵练习了两三遍就学的差不多了,其它想学的士兵也有几个对练的有模有样的。 李晓明向众人道:“贪多嚼不烂,咱们每天学一招,等我到了地方,大家也都学的差不多了,天晚了,咱们都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赶路。” 众人听了这话,十分兴奋,没想到还有这奇遇,不用拜师,不用花钱,就能学到这样高明的武艺,而且居然还这么好学,几乎是一学就会。 于是大家各自回屋安寝,都等着明日学第二招。 李晓明回到屋里,和昝瑞说了会话,昝瑞就睡着了,自己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本想找机会偷偷撇下孙文宇众人跑路,但是又想想近段发生的事情,感觉身在这个时代,实在是没有半点安全感。 如果驾着一马车的宝贝去晋国,先不说从哪里过边境,这一路上无论是遇见官兵还是强盗,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大概率是被人嘎在半途中,货物被抢。 “唉,怎么办呀?总不能真的去汉复县当县令去吧?”李晓明喃喃自语。 “哥,其实以你的能力,别说当个县令了,就是当个丞相都绰绰有余。”昝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唔,你怎么醒了?” “我一直都没睡着。” “哥,你真是家里遭了难出来逃荒的人吗?”昝瑞平静地问道。 第28章 巴蜀畅想 李晓明一怔,回答道:“是呀,我不是告诉你我是沈黎郡的吗?本来是要投奔亲戚的,亲戚难找,遇到了你这个好老弟,所以也就不去了。” “奥,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不是个一般人。”昝瑞神神叼叼起来。 李晓明开玩笑道:“我当然不是一般人,我其实是个王爷,当今皇上的弟弟,到民间体察民情的,你看,我跟皇上一样,也姓李。” “哥,你别说,今天这么危险,眼看咱们都要被人杀了,你一点都不害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下就把个县尉打个半死,真像个王爷的风范。”昝瑞一脸崇拜道。 李晓明嘿嘿笑,怕不怕他心里知道,怕的要命。 好几次张怀就要下令火拼了,被他截住话头,硬生生把群殴变成了单挑,他毕竟是当过领导的人,心理素质还是有一定的火候的。 “这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咱们两个如果架辆马车千里迢迢去晋国,路上难保不会出事,我感觉,咱们还不如去汉复县呢,反正也没人认识你。” “涪陵离晋国很近,咱们到了可以找机会先探探路,就算没机会,等过段时间南乡县的事平息了,咱们还回家种田打猎吧。”昝瑞认真地说。 李晓明想了想,觉得昝瑞的话也有道理,而且从时间上判断,这个陈祖发大概率是从成都出发,先去汉中见了四皇子李霸才转道去涪陵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李霸就根本没被李晓明射死。 既然皇子没事,刺杀事件终会平息,到时候还和昝瑞回到南乡县做富家翁去吧! 他干了近十年的房地产销售行业,长期的高压力工作让他心态疲惫,每每幻想要是有朝一日能过上无忧无虑的躺平生活,那也不错。 想了一下,又发愁地说:“我去干县令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涪陵应该没有人认识陈祖发,只是这吏部官牒上有陈祖发的形象描述,“体富盈”还好遮掩,但身高错了这么多怎么办呢?肯定是要先去见郡守的,万一被一眼看穿,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昝瑞笑道:“我的哥,你怎么犯起糊涂来?即便郡守有些怀疑,毕竟你是有吏部公文的,你也是朝廷命官,他绝不会只是因为怀疑就处置你,即便派人去成都验证,一来一回也得个把月,这中间的时间足够咱们见机行事了。” “至于身高,我倒有个小办法,嘿嘿嘿。”昝瑞跑到李晓明床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李晓明惊喜道:“贤弟,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以后哥当了地主员外,这管家老爷的营生就交给你了。” “好好好”昝瑞不经夸,喜的屁滋滋的。 二人解决了一桩心事,都心平气和了,李晓明早年间也是个名利场上的人,以前在房地产公司时也曾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过,所谓县令,其实想来也是职场上那一套。 如今计划已定,心里反复推敲盘算着当县太爷的事,成汉这个政权虽然弱小,但两三代皇帝都不能算是昏君,后来国家灭亡,主要是夺嫡内乱加上气运使然。 但无论怎么说,在十六国这个时代,巴蜀地区的老百姓要比中原和北方那些在食人外族爪牙下挣扎的人们幸福多了。 真要去当个县太爷,认真经营经营,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奇遇呢! 昝瑞猫在被窝里幻想着以后当了管家怎样在下人面前气指颐人,怎么分配他们干活...... 两人想着想着就进入梦乡一夜睡的安安稳稳。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了粥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涪陵出发。 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李晓明对巴蜀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战略位置有了深刻的认识,到处是山,到处是林,你找个高地想看看远方,你会发现不远处又有更高的地方遮挡住你的视线。 几乎没有一里地是平路,且山路狭窄难行,官道都是这种两边是山,中间一条狭窄的碎石小路。 从军事上来说,你即便是十万大军到此,也无多大用处,人家用一千军队当道守住,你都没办法过去,大兵团无法铺开,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 别说是在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飞机坦克的时代,估计真发生战争了,机械化军团也难以展开。 巴蜀地区其实分为两块,蜀地区是今四川盆地和云南部分地区,巴地区是今重庆加四川东部加贵州地区。 巴蜀虽然地形复杂,交通不便,难以开展商业贸易,但是气候却温暖湿润,如今已是深秋,李晓明这个河南人仍感觉如在阳春三月一般。 这种气候最利于农作物生长,巴蜀又是多江多河多雨水,自古以来这个地区就是不缺粮。 不缺粮又难攻,历朝历代,这里都是军阀割据的首选。 秦、汉皆是以巴蜀为根本,夺取的天下,后世蒙古大军所到之处如狂风扫叶,但是打四川打了半个世纪,最后连蒙哥大汗都被打死了。 满清八旗横扫天下,灭朱明、剿闯军,最后打四川用了三十年,耗损无数。 然而,每次改朝换代的战争周期长,成了巴蜀地区最大的问题,正因如此才导致此地区人口数量一直上不去,刘备时期,满打满算全国人口不到一百万。 后来,虽经晋朝的短暂统一,百姓得到了一定的休养生息,但由于时间过短,全国人口数量也不过二百多万,随着八王之乱的发生,全国大乱。 蜀地又再次受战乱波及,李特、李雄起义后,现在是成朝建立初期,估计大成国人口再次下滑到了二百万的边缘。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成汉国可是有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人口只有二百万左右。现代的日本只有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人口可是有一亿多呀! 成汉的平均人口密度每公里一到两人,其实大部分地方是走几十里、上百里,都见不到一个人。 之前在河沟村初识昝瑞,昝瑞就说他家有的是地,可是家里就他一个劳动力,种不了太多。 也不知蜀地的人民都住在哪里? 除了路遇县城,路上有几个稀稀落落的行人,其余地方一路尽是荒山野岭,难见人烟,偶尔有传递讯息的驿马飞驰而过。 人烟稀少也就罢了,野生动物却是奇多,且不怕人,一路上好多次碰到黑熊、野猪群大模大样地走在官道上。 第29章 虎啸山林 甚至有只猛虎胆大包天,直接冲进队伍里想要捕食战马,众人慌乱好一阵子才用弓箭把它赶走,幸好只是马匹受伤,没有人员伤亡。 李晓明却有些兴奋,作为一个现代的都市人,只能在动物园里才能看到这些动物,而在这个时代的山区,是正儿八经的原始生态,草木茂盛,野兽成群,深山老林就像是个大型的养殖场。 他心里暗下决心,等以后日子安稳了,一定要想办法手搓一把火药枪,到时候去森林里打只老虎,虎皮当床单,虎骨虎鞭泡酒喝。 再打一头熊,做件熊皮大衣穿穿,再打些野猪、野鹿什么的,做成腊肉火腿,等冬天下雪了,和昝瑞一起喝喝小酒,当下酒菜。 最好再做套路亚装备,到江叉子里钓鱼,不是有句话嘛,叫“千斤腊子万斤象”。 这时代白鲟和野生中华鲟绝逼到处都是,去路亚几百斤的白鲟感受感受拉力吧,现再不钓,再过个一千多年就灭绝啦! 李晓明生性爱山爱水爱打野,一路沉浸在幻想当中,还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看的一旁的昝瑞毛骨悚然。 路上大约走了四、五天,中间坐船过了长江,道路逐渐的变的宽阔起来。 往西南方向望去,远处虽然仍是山区,但似乎比起刚刚走过的东北部地区,已经平缓了许多,远处的很多地方已经能看出是丘陵地貌。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区应该是大巴山的余脉,往东的大山应该是大巴山,东南方向再远一些的黑色阴影不是巫山就是武陵山,而西南方向就是目的地涪陵郡,估计还有二百里左右。 虽然不算太远了,但这样的道路条件,即便就是这短短的二百里,骑马也还得走上两三天。 李晓明包袱里有钱,为人又极会办事,一路让昝瑞买肉买酒分给大家,众人晓行夜宿,白天看不尽的山景奇兽,晚上吃吃喝喝,聚在一起跟李晓明学上一两招柔道,一群人开开心心,像是某个大公司团建旅游一般。 这天晚上,众人到了一处驿站,众人详细问了驿站值守的驿官,得知此处已是涪陵郡涪陵县地界。 涪陵郡下辖四个县,分别是涪陵县、汉平县、汉葭县、汉复县,其中涪陵县和汉平县是涪陵郡直管,只有汉葭和汉复两县才设有县令。 本来东北方向还有个丹兴县,只是丹兴县距离东晋太近,屡遭东晋驻军入侵破坏,此县已荒废,人民要么逃往东晋安家,要么内迁到了汉平县。 李晓明询问详细,和众人开火做了饭吃,众官兵跟着李晓明练了一回柔道,各自收拾铺盖,回屋休息。 李晓明可不打算睡觉,因为白天远远地看见林子边缘有两只老虎在抢一只黑猪。 他自从有了钢弩,在昝瑞家里时就想去林子里把那几只大虫收拾了,如今见这个地方老虎多,心里又痒痒起来。 他心想,这一路上能平平安安,多亏孙文宇不辞劳苦带兵护卫,这几日相处下来,彼此都有些惺惺之意。 今晚不如带上昝瑞去猎只大老虎,虎肉请大家做个宴席,虎皮送给孙文宇做个谢礼,朋友之间,只送银子铜钱太俗气了。 最主要是,自己能过过瘾,试问,有几人拿冷兵器狩猎过老虎? 这不比钓个大鲤鱼发朋友圈强?哈哈。 于是对昝瑞说了计划。 不用说,狩猎的本能刻在雄性男人的基因里,即便弱小如昝瑞,听了要去打老虎,也是两眼放光,十分兴奋,恨不得立刻出发把老虎逮住,掰下虎牙做个项链带带。 于是两人带上弩箭,也不给众人说,骑上马悄无声息地向白天看到老虎的那片林子方向走去。 二人来到林子边缘,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担心有人偷马,就随意找了棵树把马拴了,背着弩箭往山林深处走去。 这个季节也不担心有毒蛇,淌着荒草只管往前走,两人刚走了一会,就发现了一两处兽径,其中一处在两大簇树丛之间,树下及腰的荒草自自然然地搭了个拱形,趴下细闻闻,还有些骚臭味。 这种地方百分之百是野兽通过的地方,要知道,野生动物都有一个最大的共性,那就是日常行动,天生会用最省力的方式。 比如上山,一定是挑最缓的坡爬上去; 在树林草地中穿行,决不会每次都重新开辟路线,一定会挑既隐蔽,又无阻碍、可以直接通过的通道; 在河边喝水时一定会选择既能喝到水,又不会把毛弄脏的地方; 所以经验丰富的猎人,只要在森林中仔细观察,就一定能找到几处兽径,但是狡猾的大型野生动物往往有几条、甚至十几条日常路线,至于它走哪一条,就要看运气了。 按正常来说,要提高狩猎成功的几率,最好一人守一处。 但是昝瑞死活不愿意和李晓明分开,没法,只能两人都守在这里,二人分开两边,每人爬上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死死盯住通道。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深秋的夜里,大山里万物俱寂,仅有寒风穿过树杈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声夜枭的啼叫,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从傍晚一直守到月上树梢,山里的气候温差极大,刚爬上树时还不怎么样,到了半夜慢慢的感觉寒气上来了,越来越冷,月光下整个山林居然显得雾气腾腾。 昝瑞裹紧衣服,睡着了又被冻醒,冻醒了又睡过去。 李晓明也冻的上牙打下牙,慢慢后悔起来,何苦哉?打什么老虎,被窝里睡觉不香嘛? 都守了这么长时间了,就这么空军回去又不甘心,唉! “昝瑞这小子瘦的嘎嘎的,怎么这么抗冻?”李晓明心想。 “嗷...”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虎啸,那声间穿透夜幕,寂静的山林里由近到远仿佛突然沸腾了,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树下有动物发足奔逃的声音,头顶上有扑棱棱大鸟飞走的声音。 若不是这声虎啸,谁能想到这寂无声息的山林里隐藏着这么多生灵? 两人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刹那间头发都支楞起来了。 “哥,这声音怎么像是从过来的方向传来的?”昝瑞搂着树干向李晓明问道。 李晓明惊疑不定,竖起耳朵。 “嗷...”又是一声传来。 “坏事了,草xxx的,咱们的马...快点。”李晓明抱着树就往下出溜。 昝瑞也反应过来了,迅速爬下大树,两人端着弓弩,快步往拴马的方向跑去。 第30章 夜半杀机 这两匹马可得来不易,尽管各个县城也有卖马的,但那些大都是四川本地的农用马,远不如专供骑乘的军马好用,今天要是因为贪玩把马弄没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虎啸一阵紧似一阵,李晓明后悔不迭,急的一头汗。 两人跑出林子,朝拴马的地方看去,月光下,远远地看见似乎有几个人影在那。 李晓明心想,难道是孙文宇他们找过来了,可别被老虎伤了呀。 两人快步上前,走近一看,有五个人在那,两人牵着马,还有只老虎在地上趴着,似乎是死了,两人正拿着麻绳拴老虎的后腿。 细看时,却不是孙文宇他们,李晓明心中瞬间警惕起来,喊了一声:“嗨,朋友,那马是我们的。” 那几人吃了一惊,纷纷回头,为首一人喊道:“你们是谁?” “我是汉复县的县令,姓陈,跟你们一样也是来猎大虫的,这两匹马是我们拴在这里的。”李晓明见他们两人背着弓箭,一人拿着根矛,两人拿着铁叉,不欲多事。 心想,这里大概已经是涪陵郡辖区了,离汉复县也不远了,直接报出名号,邻县的县太爷在此,谁还能不给些面子? “你是县令?”为首的一人长的精干结实,比昝瑞略高些,估计不到一米七,听声音约是个年轻人,看不太清长相,背着一张弓,上下打量着李晓明和昝瑞。 李晓明看他似乎不太相信,拱手重复道:“在下乃汉复县县令,上任途中,偶而来了兴致,来此捕猎,马是我二人代步用的,还望归还。” “哈哈哈,你要是县令,我就是太守了,这马身上又没你二人的名字,我们得了,凭什么送与你?”这人说着就让人牵马走。 昝瑞拦在几人面前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跟你说是我们的马,就是我们的马,你们难道还要明抢不成?” 为首那人昂着头正要开口,另一名背弓箭矮子走上来笑道:“你们说是你们的,我们说是我们的,都无凭据,可见这两匹马乃是无主之物。马我们是一定要了,你既不服,这头死虎送与你罢了,快走吧。” 李晓明忍不了,暴起骂道:“我x你x的,你放屁,昝瑞,准备干仗。” 二人端起钢弩,一人一个对准这两个背弓箭的,昝瑞口里骂道:“想昧我们的马,先问问我们手里的家伙愿不愿意,谁敢动一下,射你个透心凉。” 这群人这才看清两人手上的家伙,都不敢动。 最先开口那年轻人手指着两人嚣张地道:“哪里来的两个蟊贼,敢惹我们张家堡,我看是你们是不想活了。” “妈的个x,少说废话,凭你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把马还给我。”李晓明气坏了,这都是什么吊人? 那个背弓箭的矮子又站出来阴沉沉地威胁道:“我劝你们识相些,留下马赶快滚,别以为手里有家伙我们就怕了你,敢与张家堡为敌,让你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年轻人又威胁道:“到时候把你衣服扒了,绑在这林子里喂大虫。” 李晓明冷笑一声骂道:“我说你们两个狗男女屁放完了没?我这弩是个瞎木匠做的,万一松了弦可别怪我没提醒。” “到底还不还马?”昝瑞怒骂,手里的钢弩抬高一分。 这两人看着李、昝二人手里的弩,显然还是怕,那矮子阴恻恻地开口道:“算了,你们既说是你们的马,你们牵走就是了。” 年轻人不甘心,又想开口说什么,被那矮子挡住。 李晓明一手端弩,一手拉缰上马,在马上监控着二人,让昝瑞也上了马,见二人没有动作,于是拍马离开。 “李哥,小心。”昝瑞一声惊呼。 李晓明早有准备,反应神速,不及细想往前一趴,一支羽箭“嗖”地一声,贴背而过。 回头一看,正是那矮子射的箭,矮子看没有射中,正要从箭筒里抽箭再射。 李晓明大怒,对准矮子胸口就是一弩,弩箭风驰电掣而出,穿透矮子胸膛又钉在身后地上。 年轻人慌忙张弓还击,昝瑞一弩放去,刚好射穿他拉弦的右手,那人惨叫一声,丢了弓箭拔腿就跑,其余三个也跟着逃跑。 李晓明在马上蹬上弩装好箭,对着那逃跑的年轻人背上射去,只听又是一声惨叫,也不知射中了哪里。 转眼几个人跑进林子不见了。 李晓明和昝瑞追了一回,也没见到那年轻人尸体,于是转回来,将那矮子的尸体搜了身,啥也没有,只把那张弓和箭筒取下了。 然后和昝瑞抬那死虎,这只老虎不算大,约有二百来斤,是个母虎,虎牙尖利,体型瘦长,虎头上中了两箭,脖子上挨了两叉,身上皮毛完完整整的。 二人费了老大劲才把老虎抬到马上,那马闻见老虎味,走的不老实,一个劲尥蹶子,李晓明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抓住虎皮防止老虎掉下来,就这样回到了驿站。 众人都在睡觉,浑然不觉二人回来,李晓明也不叫醒众人,连夜叫昝瑞提桶打水,在门前开剥老虎,把肠肚子丢了,虎心、虎肝、虎腰子皆是大补,留下炖汤。 李晓明和昝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整张的虎皮剥下,用几枚削尖的木钉钉在墙上。 又把虎肉捡好的卸了六、七十斤下来,剁成大块,驿站所有的瓦罐都拿出来,添水加盐,搬来劈柴生起火来炖虎肉。 又寻了些柏树皮、松针松籽投入罐中权当作料。 虎肉难熟,看着炖了半个时辰,又把罐子都添满水,下面又加满劈柴。 此时二人都困的两眼皮打架,于是回屋睡觉,静等第二天吃老虎肉。 约摸才睡了两个时辰,就听门外有人敲门,李晓明勉强睁开朦胧的的睡眼,看看窗外,只见天才刚亮,太阳才从远处山头露出一半。 听见孙文宇的声音传来:“陈大人,你们出去猎虎怎么也不叫上我呀。” 李晓明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见孙文宇满脸兴奋,埋怨二人打猎不带上他,其余众人有看墙上虎皮的,也有围着瓦罐用筷子捞虎肉的。 昝瑞嘴快道:“为了给孙县尉弄这张虎皮,昨晚我们两个险些让人给杀了。” 孙文宇听了这话,惊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晓明把昨晚在山林边发生的冲突给孙文宇说了。 孙文宇听说陈县令是为了他才是连夜打老虎的,颇为感动,待听到几名猎户想要杀人抢马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都先别吃了,跟我走。” 第31章 山中静月 李晓明说那几人恐怕早就走了,苦拦不住,孙文宇带了十几骑人马,朝林子方向飞驰而去。 大家饿着肚子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日上三竿,孙文宇一行人才回来。 他们把林子里搜了个遍,又在林子外追了一二十里,果然没有找到那几个人,连昨晚被李晓明射死的矮子尸体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大滩血迹,和很多马蹄痕迹。 众人分析他们既然自称是什么张家堡的,应该有些势力,这些人八成是他们后来叫来的帮手。 孙文宇大怒道:“狗娘养的,莫要让我碰上他们,凭他叫来千军万马,老子也要把那几颗狗头给削下来。” 众人劝了一回,孙文宇又谢了李晓明的虎皮,因为时间也晚了,上午也不打算走路了。 众人五、六人一个瓦罐围坐着,把老虎当午饭吃。 瓦罐里的肉汤沸腾着,因为熬煮了一夜的缘故,虎骨里的骨髓都熬出来了,肉烂汤浓。 昨晚初炖上时,一院子腥臊气,谁知道炖了一夜之后,再无异味,全是肉香。 古人说老虎是纯阳之物,身上的腥臊味就是自带的阳气,如今熬煮的时间长了,阳气蒸腾而去,腥臊自然就淡了不少。 孙文宇捞出一大块虎腿肉,张嘴大嚼,满嘴流油,边吃边夸。 众人都饿坏了,看他吃的香甜滑嘴,纷纷捞肉大嚼。 也有人受不了油腻,拿出麦饼就着肉汤吃,有点像现代的的羊肉泡馍。 李晓明也是个好吃肉的,自穿越到此,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快朵颐过,感觉虎肉真好吃。 他哪里知道,纯野生动物的肉,非要热着吃才好吃,尤其像这样围着瓦罐边煮边吃,一旦凉了,立刻风味大变,就不能入口了。 李晓明感觉初入口像是烂牛肉,香中略带些微微酸,待细嚼几口,却又变得香中有甘,令人不能释手。 二人本来煮了六、七十斤,觉得平均每人一、二斤应该足够了,哪知道这些军汉们这么能吃,光孙文宇自己就吃了三、四斤,只消一会,各个瓦罐里都没肉了。 各人又重新添水割肉,又炖了一回,众人如贪狼饿虎,这虎肉宴直吃到午后,方才一个个腆着肚子离席。 大家吃饱虎肉,个个躺倒午休补觉,待睡了个把时辰,孙文宇把大家叫醒,继续上路出发。 走了一段路,虎肉的效力发作起来,虽是深秋,但众人都觉得燥热难当,个个面色赤红,血气上头,浑身出汗。 孙文宇解开外袍,把上衣束在腰间,袒露出半个肩膀,谓众人道:“早知这虎肉如此补人,应该晒成肉干存起来,与人厮杀时再吃。” 有官兵笑道:“咱们汉昌县也有虎,等回去了,孙哥带弟兄们去打个十只八只,回来晒成肉干,找婆娘时权当大力丸吃了。” 李晓明此刻也觉得血脉喷张,恨不得下了马狂奔一阵发发汗才好。 原本以为离了大巴山区域,接下来就算不是一马平川,道路也该平顺了些,谁知仍然全是山路,甚至比前几天路还难走。 全是小山包,越靠近涪陵,山头越密集,翻过一个小山头,又是下一个小山,不是在上坡,就是下坡,一下午的功夫只走了约摸二、三十里路。 转眼黄昏,此处并无驿站,众人商量要就地露营。 孙文宇叫来两个游缴,让他们带人去旁边一处山坡上砍些树木,在山坡顶上搭两个长棚以供夜宿,山上扎营,能防敌袭。 其中一个游缴笑道:“孙大人太小心了,此处离郡都已不远,咱们只是护送陈大人上任,又非剿匪作战,哪会有什么敌袭?不如当道露营一夜,又省力,明日走时也方便。” 孙文宇听了有理,踌躇地向李晓明征求意见:“陈大人以为如何?” 李晓明是个谨慎有余的人,对大家说:“一路走来,多有险遇,平州遇张黑彪、张怀,前日猎虎又有张家堡歹人,可见此时非是太平世道,此地也非民风淳朴之地,不如就按孙大人所说,山上扎营吧!” 众人想起驿馆被包围一事,都慎重起来,于是一起上山砍树搭棚。 人多力量大,两个长棚很快搭好,众人都没有丝毫饿意,在草地上练了一会柔道,个个发了一身大汗,身上都有些虎臊味。 官兵都是些抠脚大汉,浑不在意,个个躺在长棚的干草上,呼呼大睡。 李晓明还是觉得燥热,又兼官兵鼾声太响,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悄悄走出营棚,在山坡上一块巨石上坐着赏月。 正坐着,昝瑞也悄悄走了出来,和李晓明坐在一块看月亮,两人也不说话,看着月色,似乎都呆了。 明月高挂,银辉洒满山岗,仿佛为小山岗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一阵阵清冷的秋风吹来,光秃秃的树枝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晓明看着眼前景致,莫明生出许多感慨来,此时的月亮和千年后的月亮一模一样,此时的山岗,千年后也必然还是这般。 可是人却是一茬一茬的在换,人都会死,只有几十年的光阴。 人们通常会嘲笑蝼蚁、秋蝉短命无聊,可在这轮千古明月面前,人类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前世为了碎银几两,苦苦挣扎,把一个职场上所谓的职位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以至于,青春如此短暂,回头想想,匆匆近十年,居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莫名其妙穿越至此,竟要一路艰辛地去做个冒名顶替的县令。 如果不去呢?和昝瑞择一地,隐姓埋名的度过一生? 其实都无意义。 人这一生,从宏观上来看,无论做什么,都无意义。 李晓明内心充满迷茫。 他心想,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迷茫时刻吧! 李晓明笑着问昝瑞在想什么,昝瑞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但是月光照在他脸上,清澈的眼睛里却满含着忧伤。 喃喃地说:“李哥,你说我是谁呢?” 李晓明看他魔怔了,肯定是想她苦命的老娘了,连忙转移话题。 “咱去打斑鸠去吧,运气好了说不定能打到猫头鹰呢!”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弹弓,带着昝瑞下到半山坡处的树林里去打斑鸠。 昝瑞又开心了,他和李晓明有个共同爱好,就是喜欢打猎、钓鱼。 他捡了好多石子,拿着弹弓,到处找斑鸠。 “你这样找不到斑鸠的,你正对着月亮看树杈,一个树杈一个树杈地搜寻,斑鸠夜里卧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很好打的。” 昝瑞听了教程,果然在一个高高的树杈上找到了一只斑鸠。 第32章 午夜鏖战 昝瑞瞄的亲切,一弹打去,一只大斑鸠扑棱棱地从树杈上掉下来,昝瑞跑过去一把抓住,开心的不得了。 “你厉害呀,打这么准?”李晓明惊讶。 “李哥,别作声,你看那边是什么?”昝瑞突然睁大眼睛指着山坡下。 李晓明顺着昝瑞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大惊,只见在朦胧月色中,山下官道上有群人正在集结,粗略算一下,足有二百多号人,手中似乎都有兵器。 二人正准备仔细观察,只见这群人把马匹留在山下,已经分散到山坡三面,整个过程静悄悄的,看样子马上就要攻上来了。 李晓明不再迟疑,发足奔到山顶,进入营棚大喊:“快起来,有敌袭。” 众官兵因虎肉燥热,有不少人根本没睡着,听见李晓明的预警都赶紧爬起来叫醒身边人。 孙文宇披上衣服第一个冲过来询问情况:“陈大人,怎么了?” 李晓明急道:“文宇兄,快叫大家布防,山下有二百多人手持刀兵往山上攻来了。” 孙文宇道:“陈大人莫慌,我带人冲下山去,正好解解老虎肉的火气。” 李晓明止住孙文宇道:“文宇兄,敌众我寡,情况不明,不可轻动,我们还有时间,可把两个长棚拆了,筑成个环形的挡墙,用弓箭拒敌即可。” “就依陈大人。” 孙文宇向众人命令道:“速拆长棚,用木头、树技筑成个矮墙,大家躲在里面。” 李晓明亲自下手,教众士兵将木墙篱笆摆成环形,因为有两个长棚是现成的物料,只十分钟不到,没发出多大动静,一个直径一、二十米的简易环形工事就已筑好。 虽然只有一米左右高,但众人半跪着已经足够挡箭。 李晓明向孙文宇叮嘱道:“文宇兄,等下敌兵近了,你喊口号,大家一起放箭,最大限度杀伤敌人。” 说罢,自己和昝瑞也掏出钢弩,拉弦上箭,严阵以待。 只见月光下,偷袭的敌兵已经猫着腰悄悄摸上来了,他们鬼鬼祟祟,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文宇兄,放近点再打。”李晓明低声说道。 “放心吧陈大人,让这群兔崽子有来无回。”孙文宇略带兴奋道。 八十米... 五十米... “大家瞄准各自正前方最近的一个,准备好,第一轮齐射后各自为战,先射最近的敌人,不要浪费箭枝。”孙文宇下达准备命令。 直到四面的敌人到了二十米内的地方,众人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脸的时候,孙文宇一声大喝:“放箭。” 前面的敌人听到这声大喝,顿时懵圈了,随后便是三、四十支利箭呼啸而来。 由于距离极近,几乎箭无虚发,前面三十多人纷纷惨叫倒下,众官兵似乎能听到利箭钉到敌人骨头上的声音。 李晓明的钢弩更是一箭双雕,洞穿了两人。 趁着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众人快速搭箭,继续向最前面的敌人射去。 居高临下,弓箭效率大增,敌人连己方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射的人仰马翻,战场情势几乎是一边倒。 李晓明和昝瑞的钢弩更是大展神威,射程又远,又精准,射入敌人身体几乎毫无阻滞,皆是一箭洞穿。 不消片刻,山坡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六、七十具尸体,后面的敌人终于弄清了状况,本想趁夜偷袭,兵不血刃,没想到人家早有防备,反被打了个伏击。 此时伤亡惨重,敌人大乱向山下溃逃。 李晓明起身高呼道:“大家快上马,趁此机会追杀一阵,冲出包围圈。” 众人纷纷快速上马,借着有利地形,策马往山坡下冲去,孙文宇绰枪在手,一马当先,凡战马驰过之处,敌人纷纷中枪倒地,无一合之敌。 三十多人跟在他身后如同猛虎下山,箭射枪戳,眨眼间已追到山下。 此时敌人有也有四、五十骑兵下到山下,正在牵马,见山坡上一伙人骑马冲下来,为首一人高喊道:“都不要乱,快上马用箭射他们。” 话尤未了,昝瑞一弩将其射个对穿,其余人刚骑上马,迎面而来一阵箭雨,瞬间有十数人落马,敌人各个心寒,不敢对抗,纷纷策马向北逃窜。 孙文宇带队穷追不舍,路上又杀死掉队的十几人,渐渐的敌人逃的远了,众人方才止住追击,调转马头回来。 在山坡上清点了敌人尸体,共计八十二具尸体,轻伤的都被他们同伙救走了,还有四、五人伤重不能行走,被抛弃在山坡荒草里。 李晓明提着刀走到一名伤员面前,厉声问道:“尔等是何处盗贼,为何深夜来偷袭我们,但凡说的慢些,我砍下你四肢,让你慢慢死。” 那人大腿上中了一箭,整条腿都是殷红殷红的,方才见识这些人的厉害,此时哪敢不照实说。 “大爷们饶命,我们并非盗贼,乃是汉葭县张家堡的属民,因堡主的大儿张游缴打猎时被人害了,堡主的二儿张奎认定是大爷们下的手,故此白天叫人跟了大爷们一天,专等你们夜里睡熟了叫我们来捉你们,谁知......” “啊......” 孙文宇闻言大怒,一枪戳在这人心窝里,这人惊叫一声气绝而亡。 李晓明心中有些不忍,看这些人的装扮,并不是军队,估计都是些村堡里的农民。 据史书记载,十六国时期的北方汉民为了生存,往往投入豪强大族的堡、寨避祸,成为豪强的部曲,平时种地,战时守卫堡、寨,书上称这些堡、寨为坞堡,没想到西南巴蜀之地也有坞堡。 看来此次算是和张家堡结成死仇了,以后估计是不死不休了。 孙文宇怒道:“不知这个张家堡在哪里,今日幸亏陈大人提前发觉贼子们的阴谋,要不然非遭了他们毒手不可。” “不如咱们晚上悄悄摸过去,也给他们来个偷袭,把那鸟堡主全家杀了,这才解气。” 李晓明听得暗暗咋舌,心想,坞堡小的有过千部曲,大的有五、六千,上万人,凭这几十号人去攻打坞堡,岂不是飞蛾扑火? 于是开口劝道:“文宇兄不必如此,此一战咱们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还得了二十多匹好马,这可是送上门的大财,况且这些刀、枪弓箭你们还可以带回报功。就不必再去冒险寻仇了。” 孙文宇听了这话,方才转怒为喜,清点马匹,共得了二十二匹好马,加上之前抢的张黑彪的八匹,此行光战马都收获了三十匹。 第33章 除恶务尽 要知道,这时代的战马极贵,一匹至少要十几贯钱起步,这些战马至少值四百多贯钱,相当于十几户普通百姓一辈子的收入。 他孙文宇当了这几年县尉都没有这十天半月发的财多,怎么能不开心? 孙文宇朝着李晓明一辑到地,心悦诚服地说:“陈大人,此次若非你提前预警,又指挥众人构筑巧妙工事,绝不会有如此大胜,这批战马有您一半,万勿再推辞。” 李晓明坚辞不受,孙文宇坚持要分一半,最后客气半天也没说好。 众官兵打扫战场完毕,战利品都放在马上,不顾苦苦哀求,把几名伤员一一处理掉,百十具尸体摞在搭建棚屋所用的木头上,一把火点着了,大火熊熊,焦臭之气令人作呕。 李晓明本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见此情景也唯有暗自叹息,人命如草芥。 看看时辰已将近黎明,一行人上马继续赶路。 走了一两个时辰,旭日东升,天已大亮,众人精神奕奕,高谈阔论,都说此战过瘾,厮杀一场出了许多汗,解了虎肉热躁。 正在闲谈,李晓明突然对孙文宇笑道:“文宇兄,想不想再得二十匹战马?” 孙文宇疑惑道:“莫非今晚去偷袭张家堡?您不是说太冒险吗?” “无需冒险偷袭,只在此处就可以再得二十匹好马。”李晓明朗声说道。 孙文宇看他胸有成竹,不像是说笑,十分纳闷,向李晓明问道:“末将愚昧,还请陈大人明示。” “哈哈哈,我知道怎么得那二十匹马,那些张家堡的狗贼是从南边过来的,不信你们看看地上的马蹄痕迹,如今这些狗贼被我们追到北边去了,我猜他们必然会等天明回转,咱们只需再次设伏,必能消灭这些残兵。” 昝瑞兴高采列地说道,脸红彤彤的。 刚才因为黎明天黑,众人没有察觉,听了昝瑞这话纷纷低头看向路面,此处虽是山路,但路上砂石之间仍能清晰看到很多凌乱的马蹄痕迹,这伙人确实是从南边过来的。 李晓明惊讶地夸赞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众人眼见又有仗打,个个摩拳擦掌,都兴奋起来。 李晓明和孙文宇骑马往前路飞奔而去,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最后在五里外的一个三叉路口停了下来。 只见一条大道直通正南方向的涪陵郡,从大道旁边分出一条小路指向东南,东南方向正是之前驿站驿官所说的汉葭县方向,小路上有清晰可见的人马践踏痕迹。 张家堡的残敌如果返回,必经此小路返回老巢。 二人查看地形,路口左边是两三丈高的光秃崖壁,路口右边也是矮崖,但崖下有片树林和茂密的荒草。 李晓明信心满满地说:“文宇兄,此处正好设伏,咱们共有三十七人,可如此安排,必叫张家堡群匪覆灭。” 孙文宇已见识过李晓明足智多谋,笑道:“陈大人真将才也,此战全凭大人指挥。” 二人商议片刻,亲自爬上左侧崖壁查看伏击地点以及视野情况,又进入右侧树林荒草中演示是否足够隐蔽。 谋划已定,后续三十多骑也到了。 李晓明和昝瑞带着十三名擅射的官兵爬上左侧石崖上埋伏起来,孙文宇安排十二人带弓箭长枪隐藏进右侧树林的荒草丛中。 自己则带着九名力大雄壮,擅长马战的官兵带着全部马匹,绕到右侧矮崖后隐蔽起来。 众人埋伏已毕,静等张家堡的残兵到来。 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从清晨直到正午,众人在石崖、荒草间隐藏,头也不敢抬,话也不能说,等的心焦气躁。 李晓明也焦急起来,心想,难道这帮王八蛋绕路回去了?眼看大家都快顶不住了,再等个把时辰该撤就撤吧,昨晚都没吃饭,虎肉的劲也消下去了,找个地方做饭吃是正理。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昝瑞一声低呼:“快看,来了,来了......” 众人朝北一看,果然见一队人马往这边走来,足有六、七十号人,前面开道的正是早上逃走的二十多骑,后面有三、四十个手持刀枪的步卒,估计是收拢的夜里逃散的残兵。 只见这一行人个个垂头丧气,行进速度很慢。 “看,那天晚上想昧咱们马的那人。”昝瑞小声对李晓明说。 李晓明抬头看去,见为首的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低着头骑着马,只是那晚光线不好,看的不太清,拿不准是不是他。 李晓明低声对众人说:“每人瞄准一个骑马的,听我口令,先齐射一轮,然后各自为战。” 说罢拉弩上箭,瞄准最前面的一个骑黑马的,此人马匹高大,身材魁梧,应该是这群人的统领。 “打”李晓明一声大呼。 一排利箭瞬间射向张家堡众人,这些人根本毫无防备,顿时数声惨叫传来,有七、八人中箭落马。 敌人本就是败兵,此时显见又中了埋伏,顿时大乱,都向两边山崖张望,寻找偷袭之人,待发现是左侧有伏兵时,已有十几人中箭了。 一名骑马的敌将大喊:“都不要慌,他们人少,用弓箭与他们对射。” 众敌兵听了命令,纷纷取弓箭向石崖上射去,只是李晓明他们只露个头,目标太小,从下往上又极难射中。 正在这时,右侧树林里又是一排利箭射来,敌兵只顾往前射箭,不防背后也有弓箭手埋伏,顿时又有七、八人中箭,马上只剩十一、二人。 众官兵人数虽少,但依托有利地形,两面夹击,箭如飞蝗,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张家堡众人只有挨打的份,伤亡渐重,马上几名领队的见不是来,一人大呼一声:“敌暗我明,先冲出去。” 说完策马向南,众敌无心恋战,撇下二十多具尸体,都跟着这十几骑人马,想要下到小路上逃回老巢。 刚到路口,正遇孙文宇领着骑兵飞驰而来,孙文宇手起一枪将为首的一人刺下马,另外九名骑兵皆是惯战之士,堵住路口一阵猛杀,只一照面对方就有四、五人落马。 后面还有二十多张弓弩如同催命符一般,不停猎杀,张家堡众人哭爹喊娘,绝望至极,不消片刻功夫,原本六、七十人马,只剩不到一半。 第34章 战斗负伤 战到最后,只有三骑人马带着一、二十个步卒,冲过孙文宇的封锁,往小路没命的逃去了。 孙文宇一声呼喊,众人都收了弓箭,留下两个人看马,其余人都火速上马追去,掉队的步卒被箭射枪戳,尽数杀死,只有那三个骑马的跑的远了。 李晓明止住众人道:“穷寇莫追,此番已是大获全胜,赶紧回去打扫战场,清点马匹才是正事。” 昝瑞气愤道:“只可惜那个昧马的杂碎又跑掉了。” 李晓明笑道:“张家堡就在咱们邻县,以后还怕没机会收拾他?再说了,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一百多条人命,而咱们连续两战,毫发无伤,白得了许多马匹,赚大发了,让他回去伤心去吧,哈哈哈。” 众人返回战场,收拢无主战马,又把尸体搜了身,只在那几个骑马统领模样的尸体身上搜出了些许铜钱,这些步卒看样子皆是些穷苦农民,身上只有粗布破衣,啥也没有。 此战又得战马二十一匹,连同先前得的三十匹,此趟旅程共得到五十一匹战马,孙文宇笑的合不拢嘴。 这还得了? 要知道孙文宇所在的汉昌县,整个县的兵营总共才一百来匹战马,他这次得了五十多匹战马,如果能再收拢些流民,几乎可以占山为王,扯旗造反了。 当然,他一心想攒军功向上爬,应该不会造反。 孙文宇冲着众官兵倨傲道:“这次发了这么大的财,大家都出了力,老子绝不会独吞,到时侯先把陈大人的那份结清,你们人人也都有份。” 众官兵听后齐声喝彩,心想若是每人能分半匹马钱,也够家里二三年的开销了。 孙文宇接着说道:“咱们回去后再把这许多的刀枪弓箭上报到县里,王县长那里也必有些好处给大家。” 接着他话锋一转:“可若是有人嘴上没把风的,坏了兄弟们的财路,可别怪孙某翻脸无情。” 众人齐声附和,都道:“若有人乱说,大家齐心弄死他。” 众人打扫完战场,砍了许多树木劈柴,将几十具尸体一层层码上去,一把火烧的吱嘎作响。 李晓明和昝瑞不忍目睹,都骑上马先到远处等候。 “哥,估计明天就到涪陵郡了,得早做准备呀!”昝瑞小声提醒。 李晓明突然想起一事,后悔道:“哎呀,只顾打仗,把这茬给忘了,刚才多好的机会!” 昝瑞擦汗道:“我也给忘了,不过没事,还有时间,只是哥哥少不得受些小罪了。” 李晓明见昝瑞有主意,放下心来,笑道:“吃些小苦不碍事,全凭贤弟安排了。” 昝瑞将一张小瘦脸贴近,胸脯拍的当当响,表情怪异:“嘿嘿,放心吧,包在你这不肖的弟弟身上。” 李晓明看他出这怪样子,心里又不禁打起鼓来,也不知道他靠不靠谱。 等众人忙活完,大家重新上路,又行了三、四十里,翻过了几个小山,此处距离涪陵郡已是越来越近,慢慢的路边有了田地,路上也有了行人,大多是些扛着锄头的农民。 这些农民远远地看见这么多官兵过来,都避之如避瘟神,不是提前躲进小树林,就是远远地爬上山崖。 李晓明心想,这个时代,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官兵与盗匪应该并无区别。 也难怪后来成汉政权被东晋抓住机会一举灭国,但凡群众支持一点,凭着巴蜀的先天地理条件,怎么可能几个月就被灭国了? 若我当这个皇帝,必定爱民如子,以仁义之政体恤天下,以忠孝之道教化国民,必教万民归心,不说一定能一统九州了,但也绝不会轻易丧失政权。 正在意淫畅想,忽听昝瑞开口说话。 “孙大人,此处离涪陵郡估计已不远,中间不一定再有驿站,咱们找个地方生火做饭吧?” “在此生火做饭?若今天能再赶些路程,明天上午说不定能到涪陵郡,若此时停住,恐怕明日赶到涪陵要到傍晚了,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李晓明也劝道:“兄弟们从昨晚到现在滴米未进,中间又厮杀两场,早已饥饿难耐了,这么远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孙文宇听李晓明也如此说,又见众官兵眼含希冀,于是也不再坚持,下马准备安排扎营事宜。 忽听’哎呀’一声惨叫,只见李晓明下马时摔倒了,一时竟爬不起来了,众人急忙去扶。 “陈大人,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孙文宇看见李晓明腿上竟然殷红一片,有血渗出,不禁惊呼。 李晓明坐在地上苦笑道:“对敌之时,不慎被贼用刀尖戳中,本想无甚大碍,谁知竟至于此。” 孙文宇大惊道:“哎呀陈大人,刀枪之伤岂是小事,怎能隐瞒不说?” 说罢撕开李晓明的褶裤查看伤势,只见膝盖上方不远处有二指宽的一处伤口,还正渗血。 “陈大人你忍着些” 孙文宇用手掰开伤口看了看,吐出一口气道:“幸好伤口不深,确无大碍,只是这红伤最易毒火发作,只宜静躺,不能过多行走。” 说着让人取来治伤的药粉给李晓明敷上,用块绸布包扎上。 又交待昝瑞说是伤口未结疤前,不能给陈大人吃荤腥,昝瑞连声点头。 李晓明心中哂笑:“老子有阿莫西林,怕个球”。 孙文宇命令众人在距离官道两三里的一处小山上扎营,居高临下提前筑好木墙,安排轮值岗哨,以防张家堡报复偷袭。 又专门给李晓明单独搭了小棚,便于他好好休息养伤。 众人埋罐造饭,将些咸鱼肉干和米豆一起煮了,香飘数里,期间还有黑熊误打误撞闯进来,被士兵射了一箭,那个憨货屁股带箭跑的飞快,几人追出好远都没追上。 昝瑞端了两碗粥过来,把没肉的粥递过来给李晓明,笑着说道:“不敢给你盛带肉的,你将就着吃吧。” 李晓明夺过昝瑞那碗,呼噜呼噜吃了几口,气道:“早知你出这阴损主意,我半路就跑了,如今还让我吃这没肉的粥。” 昝瑞苦笑道:“我的哥,我只说你轻轻往腿上划块皮就是了,谁知你对自己下手这么狼,如今真走不动路了,这怎么能怪我?” “大不了,我背着你走就是了。”昝瑞扒着素粥委屈地说。 李晓明此刻心里想的都是明日见了郡守该怎么应对,哪里听得见他说的是什么。 第35章 兄弟损招 他让昝瑞故意让众人提前扎营,为的就是拖到明天下午才到涪陵郡,这样就能尽量减少与郡守等人的接触时间,最大化的避免露馅的几率。 等吃完了粥,昝瑞也不去洗碗,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李晓明。 李晓明回过神来,问道:“你不去洗碗,干嘛呢?” 昝瑞贴过来’嘿嘿’地笑着说:“李哥,还得那啥呢,这个你下不了手,必是要小弟代劳呢!”一边笑一边摩拳擦掌。 李晓明看他那模样,不禁毛骨悚然,自己试了两下,果然效果不好。 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道:“你小子给我等着。” “你来吧!”李晓明狠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都吃过早饭,孙文宇过来叫李晓明二人上路,两人一照面,把孙文宇吓的倒退了两步,惊呼道:“陈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过来看,只见李晓明双颊异常肿胀,嘴唇隆起,似乎连两只眼睛都变小了一圈,大家都感诧异。 有人道:“看陈大人这模样,莫不是腿上伤发了,火毒攻心。” 昝瑞委屈地向众人道:“昨日我给大人吃素粥,他偏不听,吃了许多肥腻的腊肉。” 孙文宇担心道:“哎呀,这可不好,陈大人,你这腿伤怕是要发了,我看看伤口。” 李晓明死活不让看,鼓着肿胀的腮帮子,推开昝瑞,含糊不清地说:“伤口没事,就是有些牙疼,但走无妨。” “既是牙疼,只怕还是伤发了,今日可不能再骑马了,得想个办法才好。”孙文宇皱着眉头说道。 李晓明一手捂着腮帮子,一手指着昝瑞,气呼呼地道:“既是他做的孽,让他背着我就好了。” 众人心里都想,你自己要吃带肉的粥,却怪端饭的仆人,果然是‘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还是昝瑞有办法,灵机一动向众人笑道:“不如做个担架,绑在两匹马背上,让陈大人躺在上面不就好了?” 众人依法做了担架,找了两匹一样高的马,将担架绑在上面,此法果然可行,孙文宇怕李晓明再伤了风,还找了被褥给他裹上。 就这样,李晓明睡在两匹马背上装做负伤,一路颠颠簸簸,远不如骑马舒服,简直活受罪。 他心想,等到了汉复县,好歹要狠狠地捉弄昝瑞一回,以报今日之仇。 孙文宇一心怕误了李晓明上任的时辰,中午也不让众人做饭,只顾埋头赶路,不时对李晓明嘘寒问暖,李晓明口里称无事,却装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孙文宇看了更加担心,他哪里认识什么四皇子,当时陈祖发的那个受伤的亲兵为了搬救兵,怕汉昌县的兵不来,所以把四皇子这个虎皮罩子扯了出来。 孙文宇实指望能攀上这根高枝,不然在这个家族王朝里,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县尉,立再多的功也别想升迁。 现在眼见这个陈祖发命运不济,像是要死了,他这些天的功夫眼看要成泡影,如何不急?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前赶到了涪陵郡,众人在这气势宏伟的古城前,一股莫名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涪水之滨,巴王之陵。” 涪水指的是乌江,涪水之滨就是乌江旁边,准确地说,是在乌江和长江的交汇之处。 涪陵这个地方曾经两次成为巴国的国都,几代巴王的陵墓就在此处。 经过数代君王、太守的心血经营,这座古城如今占地方圆近十里,城墙高大坚固,成为镇守巴蜀东南门户的第一座大型军事重镇。 若涪陵郡失守,背后还有乌江险阻,渡过乌江又是一座更大的军事基地巴郡江州,也就是今天的重庆,江州环山临江,虎踞龙盘,历史上极少被从东往西攻陷过,若真被攻陷,益州的沃野千里将大概率易主了。 想当年刘备出川伐吴在夷陵惨败后,防御东吴的第一道关卡是白帝城,白帝城死死卡住长江水路,两岸是悬崖峭壁,中间江面狭窄,大兵团难以展开,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极难攻取。 正是因为有这个险要的门户在,诸葛亮才能无惧东吴的威胁,放心伐魏。 然而这个成汉政权连白帝城都没有,那么防御东晋的第一道关卡自然就成涪陵郡了。 既然长江上无关可守,逆流而上又是兵家大善,那么东晋军队就随时可由长江水路来袭,来时不可防,它跑的时候顺流而下,追也追不上。 并且每到涪陵以东两县庄稼收获之时,东晋驻军也经常用小股部队翻越武陵山,来此抢粮破坏。 没办法,成汉政权只有靠涪陵、江州这两座大型军事重镇来被动防御。 也正因如此,原先刘备时期的涪陵郡有六个县,如今只剩四个县,另外两个县,一个并入汉复县和汉葭县,另一个丹兴县就完全放弃了,百姓要么东归晋朝,要么内迁至涪陵郡的后方汉平县。 最东面的疆土,人烟稀少,战乱使百里良田无法耕种。 孙文宇一行人经涪陵城西门进入,守门将领见三、四十名骑兵,百十匹马进城,不敢怠慢,详细盘问并查看了文书,得知是新任县令履职,还派了两名小兵带路去郡府。 郡府位于城中央,好大一片古建筑,座北面南,门前是数丈长的照壁,上刻青龙白虎,异兽祥云。 带路的小兵向两个门子打过招呼,孙文宇让两名士兵用担架抬着李晓明,进了郡府大门,过了一扇屏墙映入眼帘的是郡府六房,左侧一排是兵、刑、工,右侧一排是吏、户、礼,各房都有大匾明明白白的写着。 两名士兵将李晓明抬进吏房,有当值的吏房曹官迎了过来,见两人抬着个担架,担架上横卧一人,开口问道:“是哪县的将军?来领赙赠的么?” 李晓明心中暗笑,这吏房曹官以为是官兵负伤来领抚恤金的。 于是忍住笑拱手道:“上官有礼,晚生陈祖发,奉吏部调令就任汉复县令,先来郡里履职。” 那吏曹惊奇道:“陈县令如何这般模样?” 李晓明面作苦相道:“晚生从成都出发,因有事先去汉中,路过汉昌县先遇盗匪劫杀,将我仆从杀尽,多亏汉昌县尉孙文宇仗义相救,方得保全性命,至涪陵县又遭张家堡贼匪袭击,伤了右腿,如今暂时不能行走,故成此状。” 第36章 鱼目混珠 吏曹同情道:“都言为官者显达于世,谁知如今这个年月,连做官的都如此辛苦,此番真是让陈县令遭罪了。” 此时李晓明取出个牛皮袋让昝瑞交到吏曹手上。 吏曹接过牛皮袋,觉得入手有些份量,打开一看,只见是一纸公文,袋角上有两枚鸽蛋大小的金珠。 这人十分老练,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心想,成都来的,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将公文打开细看一遍,心中哂笑,吏部的那帮吃闲饭的,只知胡写,看脸色这陈祖发分明是黄胖虚肿,还写什么‘体富盈’。 有汉昌的县尉带着大队骑兵护送,还能有假?只匆匆看了一遍,便取了郡印盖在吏部印章旁边。 随后又唤来主簿,给李晓明详细交代了汉复县的人口、赋税、以及日常公事情况,还有个人俸禄等杂事,记录了陈祖发的姓名、官职及报到日期,又与了一张官箴,随后主簿告辞。 看那官箴,是张厚藤纸,上面有数行字:“吏不畏严,而畏廉;民不服能,而服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与君勉之。” 下面盖着一方私印,几个大篆:涪陵郡守印。 李晓明心想:当官不贪腐,不如卖红薯。 宣誓都挡不住腐败,还弄这个? 吏曹向李晓明道:“陈县令在此稍等片刻,还需面见府君,待我先去通传。”言毕拱了拱手,出门往内衙而去。 李晓明心想,原来履职如此简单,早知如此,牛皮袋里多搁俩金珠,也不必受这罪了。 昝瑞那个臭小子,瘦是瘦,筋骨肉,这七、八个大逼斗打的真狠,到现在腮帮子都木木的,没啥知觉。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吏曹引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还未及近,就向几人介绍道:“陈县令,府君知你身上有伤,亲自来看你了。” 孙文宇和昝瑞听说是郡守亲自来了,慌忙跪下行大礼,李晓明也挣扎着欲起身行礼,只听一声淡淡的声音传来:“各位一路辛苦,免礼罢。” 几人谢过,孙文宇和昝瑞大气不敢喘一声,垂手立于角落里。 李晓明抬头看去,只见为首一人三四十岁年纪,容貌清瘦,颔下几缕微须,身材修长,有些淡漠的眼神中透出些许威严,只穿素锦袍,未着官服。 李晓明心想,此人颇有贵族威仪,必是郡守。 果然,吏曹向李晓明介绍道:“这位便是府君大人。” “卑职见过府君大人。”李晓明半躺着长揖再拜。 另一人年龄偏大,身材略显富态,身穿皂袍中衣,头戴乌纱进贤冠,面带微笑,站在高个子一侧。 吏曹介绍道:“这位乃是涪陵郡丞王大人。” 李晓明也拱手拜过。 这时郡守突然皱眉道:“陈祖发是么?记得我在皇兄府上似乎见过你,那时......好像不是这番样貌。” 李晓明心中一紧,背上沁出汗来,这个郡守也是皇族? 而且还见过陈祖发? 李晓明强装淡定,谦卑地笑道:“府君,卑职岂止容貌有变,经年累月被俗务琐事缠身,早已生出许多白发了。” 又作感慨状:“光阴似箭,岁月如流,大好年华已匆匆而过。” 郡守听他如此说,也释然道:“嗯,是呀,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你去汉中见过我皇兄了?皇兄近况可好?” “殿下安好,只是十分劳累,似乎前线战事紧迫,连征粮这种事,殿下也要亲力亲为。” 郡守听了只是呵呵一笑。 李晓明胆子逐渐壮起,又试探道:“殿下虽是身体康泰,但前段时间却受了些惊吓。” “这是何故?”郡守问道。 “殿下在征粮回汉中时,于途中遇刺。” 谁知郡守听了毫不意外,只淡淡地说:“皇兄自幼尚武,寻常刺客倒是伤不了他。” 李晓明心中一凛,知道这郡守与李霸必然有书信往来。 他心想,之前听孙文宇说涪陵郡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太子的人,按理说这郡守不该与李霸交往过密才是,难道另有隐情? 李晓明深知言多必失,于是不再开口。 郡守看了李晓明一眼,心中暗暗叹气。 涪陵郡本是前线战乱之地,汉复县又是汉苗杂居极难管治,且屡遭晋军和贼匪洗劫,赋税钱粮从来都没收足过,这种地方,武官皆能有所为,文官却是避之不及。 郡守的手下无人愿去汉复县当这个县令,本拟想让朝廷从成都调个干练的人来此经营,但如今这个陈祖发看起来面黄虚胖,躺在担架上像要死了一般,这样的人能指望他干出什么政绩来? 郡守想到此处,不由得暗自灰心,大失所望。 又问道:“听说你们在涪陵境内被张家堡众人袭击,这里面是否有些误会?” 不等李晓明开口,孙文宇抢过话来:“府君,此事千真万确,张家堡贼匪因谋夺我等马匹未遂,趁夜派数百兵马偷袭我等,现有缴获的刀枪兵器为证。” “张家堡众人派兵袭击朝廷命官,此举如同叛乱,群匪如此胆大,也必然危害地方,还请府君派兵清剿此处祸患。”李晓明激愤道。 旁边的郡丞突然开口问道:“可有俘获张家堡败兵?” 孙文宇三人面面相觑,都心想,当初杀的太狠,并未想到此节。 李晓明开口道:“因是夜间之战,我等人少,并无俘获。” 郡守皱眉道:“祖发,张家堡有数千之众,年年按时交纳赋税,每有晋军入侵,也必出兵倾力相助朝廷,若无实据.....” 郡丞笑道:“或许是盐帮、苗匪也未可知,陈县令有所不知,你所要任职的汉复县就有此二匪为患,尤其是涪水下游的黑苗族,常朔涪水而上,侵扰内地。” 孙文宇见两位长官如此作为,十分生气,挺身而出,仍想争辩,李晓明心中有数,急忙递眼色止住。 “嗯...这样吧,王郡丞你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张家堡,让堡主张铭凯查明此事,再令他约束堡众,不得滋扰地方。” “府君放心,我即刻就办。”王郡丞奉命正要出去。 “且慢。” 郡守思虑片刻低声道:“顺便问问汉葭县令曹吉龙,这是他辖下的地方,若有事情,他岂会不知?” “是,诸位失陪了。”郡丞朝众人拱了拱手,出门而去。 第37章 昝瑞受屈 “我本欲为你设宴接风,只是你如今身上有伤,只宜静养休息,只好下次了。今日天色已晚,可明日一早再去县里。让老周安排你们食宿吧。”郡守说罢,看向吏曹。 周吏曹向前一步陪笑道:“不劳府君费心,驿馆、伙食均已安排好,我已差人连夜前往汉复县衙安排,明日陈县令只管前去即可,保管一切停当。” 郡守向李晓明笑道:“老周办事最是稳妥,此间既已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但去即可,就不必再来报我了。” 众人作揖送行完毕,那吏曹老周安排差役给众官兵准备了六、七间馆驿,又开了三间上房给李晓明三人居住。 一切安排停当,老周将盖过郡印的吏部公文交还给李晓明,告辞而去,牛皮袋里的两枚金珠已无。 李晓明一把掐住昝瑞的后脖颈,抱怨道:“你出的馊主意害我白吃了这许多苦,我如今要还回来。” 昝瑞呲牙咧嘴道:“我的哥,今日能蒙混过关,焉知不是我的计策奏效?怎能念完经打和尚?” 李晓明听了这话,福至心灵,一手掐着昝瑞脖颈把他按在床上,一手从桌上端油灯过来,嘿嘿笑道:“妙呀,我且不打和尚,只让你做个小和尚。” 说罢就要用油灯去燎昝瑞头发。 昝瑞哇哇大叫,拼命挣扎。 孙文宇在隔壁听见如此大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推门进来,见二人这一幕,惊问道:“陈大人,你们这是......?” 李晓明头也不回地说:“我这兄弟不打算跟我了,执意要做和尚,我且成全成全他。” 孙文宇闻言喜道:“这个简单,我当年学艺时,有个师尊是信摩尼的,因此惯会剃头。”说罢一手拿过一把铁剪子,也过来按住昝瑞。 昝瑞见状大声嗷嗷...... 二人你一剪我一剪,正在开心,渐渐地听昝瑞喊叫之声有异,翻过来一看,只见昝瑞满脸是泪,鼻涕流了一大把,真的哭了起来。 昝瑞初时小声抽泣,此时放声大哭,口里还喊娘。 二人见玩笑开过火了,闹了个大没趣,十分尴尬。 李晓明急忙哄道:“兄弟,我们与你戏耍,你看其实没敢剪多。” 昝瑞不理,只是恨恨地哭。 孙文宇见状,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晓明百般哄劝,昝瑞气性很大,只是不依,最后没办法,承诺送给他一把天兵天将送的兵器,这才劝住。 李晓明是这样给昝瑞描述的:“兄弟,今天剪了你一点点头发是哥不对,等哥坐稳了县令,亲手给你打造一件天兵天将用的兵器。这兵器像一根铁管,只要你拿着这根铁管,那怕对方如猛虎大象,只需你手指一动,对方立刻命赴黄泉。” 昝瑞初时不信,以为他信口胡诌,直到李晓明发誓读咒,还说到时候还得他帮忙收集材料,这才信了他五分,慢慢地问长问短,转怒为喜。 二人正谈论神兵利器,有人叩门,开门问过,原来是礼部派裁缝过来给李晓明量尺寸,做官服。 就在床上量了尺寸,来人说礼部安排说是做好了派人给送到县里去,刚送走裁缝,门外又来了个提药箱的医生,说是周大人专门请来给陈县令治病的。 李晓明心想,这两枚金珠果然效果非凡,安排的如此体贴。 看这人长相,五短身材,生的的干瘦,三角脸上一双黄眼珠,嘴上留着山羊胡。 这医生查看了他腿上伤口,说道:“伤已无妨,不红不肿,只用一铢硼砂、半钱血竭、半钱冰片和一钱生大黄冲了水喝便能生肌。” 李晓明心想,放屁,别的不说,硼砂有毒,生大黄是拉肚子的,这玩意冲水喝了能有好处? 医生又盯着李晓明的脸看了片刻,纳闷道:“伤口无碍,并无火毒呀” 思虑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此是痄腮,需用黄芩、黄连、桃仁研了沫冲水喝,再用蟾皮沾了新牛粪贴在脸上,如此半月包好。” 说罢就要开药。 李晓明此时早已瞧出他是个庸医,怎肯吃他的药,急忙道:“我这伤病已无大碍,这药就不必开了,熬上两天也就好了。” 那医生看出他不信自己的医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李晓明急道:“你如此讳疾忌医,只怕病不能好。” “病若不好,自然是我的命数,先生请回。” 医生气鼓鼓地收拾药箱,临走还恼羞成怒道:“我葛某一生行医,救死扶伤无数,第一次见你这狗屁不通的病人。” 昝瑞大怒,一把将他推出去,骂道:“快滚快滚。” 李晓明瞠目结舌,没想到古代的医生竟是这样的,医术不精,脾气还大。 正在此时,有仆役送来饭菜,说是周大人特意交代,驿馆伙食简陋怕陈大人吃不惯,特意让从外面买来的一桌酒菜。 李晓明细看那桌菜,相当丰盛,一大盘子牛肉,一盆子炖鸡,一盆子羊骨头,另有几个蜜饯和糕点素菜,一坛子米酒。 李晓明自打穿越过来,吃过最好的东西是羊肉汤和老虎肉,如今见了这些,都有些不适应了。 叫昝瑞去喊孙文宇过来一块享用,昝瑞不肯去,没办法,李晓明瘸着腿准备自己去。 “你老实躺着吧,再破了伤口,可没人伺候你。”昝瑞不情不愿地去找孙文宇。 足足半个小时昝瑞才绷着脸回来,过了良久,孙文宇才满脸通红地进来。 “咦,这么多好吃的,还有酒呀,今天沾二位的光了。”孙文宇见了酒走不动路,先提过酒坛给三人都倒了一碗酒。 李晓明端起酒碗向孙文宇道:“此番来涪陵上任,若无文宇兄一路护佑,只怕我主仆二人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碗酒我二人先敬文宇兄。”说罢给昝瑞使眼色。 昝瑞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碗。 “陈大人太客气了,这一路跟着陈大人发了大财,又学了些神奇的相扑功夫,足慰平生了。”孙文宇说完,将一大碗米酒咕嘟咕嘟灌下去。 伸手抓了个羊骨头塞嘴里撕下一大块肉,向李晓明道:“只是这五十多匹马却是有些棘手,卖给官家要吃大亏,可如果要摆在涪陵城的市集上卖,不知要卖到何年何月,我们这两天就要赶回去,哪里等的起?” 第38章 穷山古县 “哈哈,文宇兄,这是小事一桩,我今日听郡里主簿介绍汉复县的情况,那边武备荒废,正缺军马,待明日我到了任上,让县里出高价买了这些马,这样的话,这一批马既能为我所用,又让弟兄们赚了该赚的钱,岂不两全岂美?” 孙文宇大喜道:“若能如此,那百十号人的军械只当饶送了,卖又没处卖,回去路途遥远,带着十分累赘,我只带些许破弓烂枪回去报功也就是了。” 如何卖马是孙文宇这两天最头疼的事,李晓明也舍不得这几十匹好马。 如今这战乱年月,有一支骑兵部队,走到哪都是叱咤风云的存在,如何舍得卖掉? 而且在经历过和张家堡民军的两次小型作战后,骑兵对步兵的碾压优势实在令他难忘。 要知道,唐朝以前,骑兵的威力仅仅只是骑射,现在这个十六国时期,马镫尚未普及。 他们这批军马都是配的单马镫,只是为了上、下马方便而已,骑兵在马上只能靠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来稳定身形。 人的双脚不踩在实处,根本无法在马背上手持武器全力冲刺。 就算是这样,骑兵仍然能以少胜多,碾压步兵。 如果能打造出宋朝时期的全甲重骑兵,不说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十将毫无悬念。 李晓明在现代社会中,本来已被内卷压榨的体无完肤了,一心想向往田园生活,可经历了这一路上的遭遇后,慢慢的野心又起苗头了。 可见这个“人”呀,长期困守一隅,不如多出去走走,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心里才会慢慢涌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想法就是人生的动力。 李晓明的县令已蒙混过关,孙文宇的黑钱也眼看就要到手,两个人都精神大振,不住地推杯换盏,肉不离口。 孙文宇端起一杯酒向昝瑞赔礼道歉道:“昝兄弟,刚刚是孙哥不对,玩笑过头了,我敬你这碗酒,原谅我吧!” 昝瑞撇着嘴与他同饮了一碗,说道:“你武艺高,惯会打人,又是个官,我可不敢记恨你。” 孙文宇酒意有些上头,笑道:“兄弟,你既然说起武艺了,若论这个,不怕在两位面前夸口,俺老孙自打当了这县尉,近些年就没有碰上过对手。” “说什么吕布、关羽万人敌,俺姓孙的若是早生个百十年,非要跟那两个比划比划不可。”孙文宇大吹大擂,口沫四溅。 “文宇兄果然豪气万丈,以我看,吕布是无义之人,不及文宇兄仗义够朋友,关羽刚愎自用,又不及文宇兄有勇有谋,这两个决不是你对手。”来,咱们走一个,李晓明干了半辈子房地产销售,论商业吹捧,没服过谁。 孙文宇听李晓明如此厚赞他,恍惚中,似乎真信自己强过吕布和关羽了,不觉喜形于色,李晓明喝了一碗,他一口气陪了两碗。 又端了一碗酒,拍着胸口说道:“昝兄弟,今日我得罪了你,愿将这一身武艺传授于你,你这年纪正是练武的时候,随你想学刀、学枪,学成之后就算不如吕布、关羽,也是典韦、张飞那样的。” 昝瑞哈哈大笑道:“孙哥,我不必跟你吃苦学武,我哥说了,要给我做一件天兵天将用的兵器,只需手指一动,任敌人再强,也要立刻见阎王。” 孙文宇哈哈大笑,把酒一饮而尽,心想,这姓陈的比我还能吹牛逼,口里却道:“若是这样,陈大人无论如何也要给俺老孙也做上一件。” “放心,都有。”李晓明笑着端起酒。 当晚三人将一坛酒喝个净光,虽然仍是甜酒味道,但这回的酒比之前路上买的村酒度数明显要高出不少,孙文宇还好,李晓明和昝瑞都是晕头转向,幸好身后就是床。 第二天,众人洗漱完毕,启程出发去汉复县,周吏曹提前又安排了十个郡府骑兵带路护卫。 李晓明也不再躺担架上了,大摇大摆地坐上一匹马,连腿也不瘸了。 众人见他恢复如此之快,都称赞郡里的医生技术精湛,竟能如此药到病除。 原想这地方应该比大巴山那边要好走些,谁知道出了涪陵郡,走了一段路才知道。 要说路,几乎无路...... 万山峻岭,沟谷纵横,大白天,老虎和狼群就在狭窄的山道上若无其事地走着,非要众人射它们几箭,它们才肯让路。 山谷中经常莫名其妙升起一团团烟雾,闻起来是腐败气息,可是进入嗓子眼,又有些发甜,久之令人恶心欲呕。 李晓明和昝瑞路上都在想,要不是有孙文宇这队骑兵护送,估计走不了二里路就得喂了虎狼。 从涪陵城到汉复县的这一路上,李晓明已记不清翻过了多少座小山包,淌过了多少处河谷,一路走来,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人...... 李晓明不禁心里打鼓,这个地区在现代可是直辖市重庆,gdp与河南省相当,人口有三、四千万,没想到原貌竟是这样的荒山野岭。 这个县令恐怕不好干呀! 一路跋山涉水,直到约摸下午三、四点才到,原来这汉复县城就在乌江江畔,在一处大江滩上。 李晓明和众人站在一处半山坡上,举目望去,此处自然景象与来时的穷山恶岭不同,县城也与之前见过的南乡县、平州县不一样。 只见一条乌江由北至南缓缓流去,江水如翡翠般碧绿,东岸江滩就是汉复县城所在,城区狭长,城内建筑尽是用山石、木料修成的房屋,形状不一,大小各异,中央最宽处应该就是县衙所在地,但汉复县衙估计只是南乡县的三分之一左右。 居民房屋沿着江滩绵延而去,也只有二、三里而已,远处的房屋逐渐零落、稀疏。 城防只靠山崖、江滩自然险阻,没有像其他县一样用城墙围绕。 对岸险峰对峙,奇峻罗列,时而有云雾缭绕其间,投下一大片倒影在江里,四、五条渔船穿梭于碧水之间,如在画中。 李晓明看的如痴如醉,心想:这里山清水秀,比之昝瑞的家乡河沟村还要美上三分,若是抛开世俗杂念,放弃名利纷扰,在此处定居养老、种田渔猎,岂不美哉? 众人进入县城街道,街上行人稀疏,两边房屋有一半都是封门闭户,破败不堪,两边只有些卖鱼虾、粮米的摊贩。 第39章 新官上任 踏着石路来到县衙门前,昝瑞扣了门环,有门子出来,见了如此多的人马,慌忙跪下问道:“可是陈大人到任了?” “你起来吧,正是本县陈老爷到任,怎么连个迎接的都没有?”孙文宇皱眉质问。 那门子站起回道:“老爷们,哪里敢怠慢,主簿、典历、县尉几位老爷和几名游徼,连同县里的三老,都在衙里等候,从早盼到晚,连饭都没吃呢!” 孙文宇一脚将他踹倒,骂道:“狗材奴,新任县主上任第一天,让你们等了这一时片刻,就敢口出怨言了?”说罢又揪住要打。 李晓明赶紧止住,心想,第一天上任就打人,弄出个酷吏的形象来可不好。 让昝瑞把门子扶起来,温言道:“我便是陈祖发,你快带我们进去见众人吧。” 正说着,县衙里等候的众人早听见外面动静,猜测八成是新官来了,都小跑着出来迎接。 李晓明见一大群人熙熙攘攘从内衙而来,在他面前五步停住脚步,中间一人身着皂袍,头戴黑纱小冠,衣着甚是整齐隆重。 “我等恭迎县主,未及远迎,还祈恕罪。”此人带头躬身抱拳行礼,身后众人纷纷躬身,也同他那般抱拳行礼。 李晓明也向众人拱手行礼道:“因山路崎岖,让诸位同僚久等了。” 戴黑纱小冠的这人走过来向李晓明道:“陈大人,我是本县功曹兼廷掾朱水成,昨夜接到郡里公文,得知县主今日到任,本县主簿、县尉等大小属员均已到齐。” 接着一一给李晓明作了介绍,李晓明亦向众人介绍了孙文宇、昝瑞众人,照例向主簿、廷掾等人出示了吏部的任命公文。 众人口里推却不必验看,但眼神还是不约而同往郡里印章那里瞄了一眼,只要有郡印,那还看个毛线。 接下来,在廷掾朱水成的主持下,取‘北面称臣’之意,所有人齐刷刷向北跪下,主簿刘新向李晓明交了县令印绶,李晓明接过印绶,顿首谢恩,将官箴背了一遍,众人又齐齐向北拜了,一番繁文缛节的官员交接仪式才算结束。 此时已近傍晚了,不光李晓明众人饥肠辘辘,就连县里这些吏员等了一天没吃饭,个个也饿的头晕眼花。 廷掾朱水成和主簿刘新忙前忙后,又张罗安排酒席,因人太多,县里原本没有备下那么多肉、蔬,又叫衙役去找猎户、渔民去买些野味补充。 县衙后厨如同办起了红白事,一地鸡鸭鱼菜,还有从猎户那里寻来的半头山猪,两只野鹿。 从内衙到前厅,摆了许多条案,条案上满是果蔬、菜肴。 李晓明、孙文宇和主簿刘新、廷掾朱水成以及县尉等主要吏员在内衙一屋坐下,其余众人在外厅、庭院里。 李晓明这一屋的酒席最为丰盛,每人面前的红漆案上有十数样菜肴,黄灿灿的大铜壶中装着上好的米酒,各人面前皆有小碗大小的铜杯。 廷掾朱水成率先举杯道:“诸位同僚,陈大人不远千里到任,从此咱们汉复县又有主心骨矣,我等先敬大人一杯,以解大人旅途疲惫。”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站起,向李晓明致意。 “与诸公同饮。”李晓明仰脖吞下,饿了一天了,只觉这杯米酒甘甜滋润。 放下铜杯,众人招呼两位客人用菜。 李晓明饿坏了,猛吃了一口野猪肉...,好家伙,满口腥臊,差点没吐出来,强忍着咽下去,又试了江鱼、鹿肉。 还好,虽然大多是蒸煮的菜肴,但独那野猪肉难以下咽,其它的尚可。 李晓明心想,以后日子稳定了,必须要弄个炒锅,天天吃水煮清蒸的东西,实在受不了。 况且这个时代野味较多,就算是家养牲畜也不骟割,非得大火热油方能压住腥臊。 众人看两人吃的狼吞虎咽,明白他们旅程艰辛,皆殷勤劝菜劝饭,吃了好大一会,总算压住了饥火。 主簿刘新举杯道:“诸位,咱们汉复县积弱已久,虽经两任县主精心治理,然而终未改变地弱民穷之貌。 陈大人是朝廷选拔、吏部举荐的贤才,必能带领我等走出困境,上承天命、下慰父老,咱们再敬陈大人一杯。” “对、对,咱们必要戮力同心,协助大人治好本县,才不愧对朝廷和此地父老。” 李晓明端起铜杯,看众人眼里皆有殷盼之意,心想这群人倒也实诚,应该也都是干事的人。 我身为一个现代人,做过大楼盘营销总监的人,难道还治不好一个古县? 于是举杯向众人表态道:“陈某蒙朝廷信任,委我县令之职,既受皇命不远千里到此,又岂甘心做个庸庸碌碌之人。” “陈某在此向各位保证,在我任上,不敢说一定能将汉复县治成本郡第一富强之县,但我必让本县之民人人衣食无忧,户户家有余粮; 必让本县之兵在内足以扫平盗贼,在外足以抵御强敌; 此我心中之志也,亦要依赖诸位鼎力相助,我必不负各位。” 众人齐声道好,信心大为鼓舞,各自满饮落座。 李晓明向主簿刘新问道:“方才听你说我前面还有两任县主,不知他们是升迁到别处了,还是......?” 众人正在兴头上,忽听问了这话,个个垂下头,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面带悲愤的,有略带哂笑的,各个神情复杂。 李晓明心中疑惑,望向陈新,见刘新面露难色,嘴角蠕动,说不出话来。 “既然大人问了,你是自打汉复县重建之日就在本县任职的老人了,有些话还不如提前说了,好让陈大人心里有个准备。”廷掾朱水成向刘新低声说道。 “原打算明日单独与大人细说,既然如此……,唉”刘新叹了口气。 “大成建国后,诸州郡皆遭战火荼毒,百业俱废,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涪陵乃是与晋朝交兵之地,受害最甚。 汉复县自打大成建国后已经荒废了十几年。 因朝廷见东晋已无力西犯,有意收拢人民重建汉复县,委派了曹安大人来汉复县任县令。 我是曹大人同窗,得他提携,跟随他来到此地,做了这八品主簿之职。” 说到此处,刘新独自饮下一杯酒,双颊微红,似乎有些酒意了。 “当时的县城并不在这里,是在离此处东南一百多里外的一处江滩,道路平顺,良田百里,且有盐井、矿山,比此处大了许多。 第40章 县衙夜宴 我们到了县城后,整个县城只有几十户人,十室九空,人民流离失所,或进入堡、寨成为豪强、大族的部曲,过着奴隶一般的生活,或阖家躲进深山,如同野人,县衙也只剩残垣断壁。 曹大人从郡里调来兵丁,身先士卒,用了半年的时间,先扫清了四方盗贼,又重修了道路、县衙,连带着将县城空置的房屋也修葺一新。 在下则带领衙役走深山、进堡寨,四处布告人民,对他们宣讲政策,汉复县重建,朝廷免赋税三年,招拢人民归附。 那两年,为了重建汉复县,报效朝廷的知遇,也为了百姓能有一个安定祥和的生存之地,曹大人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带领着我们,上下一心,四处奔波。 经过两年的辛苦经营,原本飘零在四处的人民纷纷回归,大大小小的堡寨也都散伙,光汉复县城居住的人口就有两三千人,全县归附朝廷的总人口达六七千人,眼看一个富强的大县就要建成,谁知却出了变故。 有一处陈氏家族建立的陈家寨不但不肯解散,反而将意欲回归的部曲杀尽,聚起私兵与县衙对抗。” “陈家寨?一处民间堡寨而已,也敢与朝廷对抗?任他再有势力,县里如果兵少,涪陵郡有精兵两三万,难道还灭不了它一个村寨?”李晓明疑惑问道。 廷掾朱水成解释道:“陈大人有所不知,那陈氏是本地古姓之一,据县志记载,此地从秦时就有陈姓家族,陈家寨现在光姓陈的宗族就有一两千人,处加招拢、囚禁的流民百姓,它这一个寨子足有三、四千人,听说只骑兵就有一两百人。” 李晓明吃惊道:“有这么厉害?”心想,有这样能与县衙对抗的存在,这县令还怎么当? 一直没有说话的县尉蒲荣冷笑着补充道:“说是村寨,实则深沟壁垒、兵强马壮,如同军镇,要知道,咱们县兵只有不到二百人,骑兵只有六、七十骑。” 他冷眼环视诸人,语带气愤地接着说道:“我已经多次向各位大人说过这件事,可是你们从来没有给我补充过一兵一马,若未来真是与他们起了冲突,只怕大家都是如曹县令一样的下场……” “啪” 刘新一掌击在桌子上,红着眼睛怒道:“蒲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哪个不想给你招兵买马?但凡我的人头能值一千兵马,你只管割了去。” 朱水成皱着眉头斥责二人道:“这是干什么?都喝醉了?当着陈大人的面,你们像什么样子?” 又转向蒲荣责道:“什么‘如曹县令一样的下场’?若是如此,还要你这个县尉干什么?” 蒲荣自知失言,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李晓明见场面如此尴尬,笑着打圆场道,蒲县尉:“兵马你不必担心,这位孙县尉不远千里,特地给咱们送来了五十多匹好马,以后起码骑兵足以与陈家寨抗衡了。”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都看向孙文宇。 尤其是蒲荣,双眼瞪的滚圆,喜道:“此话当真?” 孙文宇笑着吹起牛逼:“这还有假,五十一匹军马,俱在县衙兵营的马厩里,只要不差我钱,过几日再给你们送来三、五百匹。” 众人听了孙文宇这话意思还得要钱,一个个又像霜打的茄子,低头的低头,叹气的叹气。 朱水成向刘新问道:“咱们县库里,还有多少钱?” 刘新苦笑道:“拢共只有一百来贯钱,这还是在下做了假账,瞒着郡里的户曹,从今年赋税里扣下来的。”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廷掾朱水成脸胀的通红,他是郡里委派下来的,廷掾的职责就是专门监督官吏,防止贪腐的,没想到主簿刘新做假账他都不知道。 “我若不扣下这一百来贯钱,只怕老蒲要成光杆子县尉了,大家今年也都跟着一块饿死。” “咱们这几人的俸禄先不说了,县兵的军饷,县衙里的用度,这一百来贯钱只怕还差的远呢,你干脆把我绑送到郡里算了,我也够够的了。”刘新向朱水成伸出两只手,摆起烂来。 “你……,唉”朱水成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李晓明站起道:“诸位不必发愁,这批军马就是咱们的马,我把这批军马的钱垫付上,刘主簿在账上注写清楚,明年收了赋税还我就是了。” 众人闻言都想,不愧是成都来的官,居然这么有钱。 朱水成尴尬道:“这是县里的公事,怎好用大人的私钱?” 刘新也面露难色道:“咱们县里能收上来的税一年比一年少,大人若是垫了这钱,只怕就是五、七年也收不回来。” 李晓明正色道:“诸位不必如此悲观,本官专为解决问题而来,不出一年,我保证县里的收入翻三倍以上,但是要想安心治理本县,缺兵少马可不行,武备优先,这笔钱我垫下了。” 众人见新任县令如此大公无私,都感欣慰,蒲荣更是高兴,之前靠县里的这点兵马,别说与陈家寨硬刚了,就是碰见大股的山匪,心里都要掂量掂量,别提多憋屈。 如今骑兵几乎翻了一倍,战斗力突然高了一大截,他这个县尉的腰杆终于能挺起来了,就算与陈家寨翻了脸,双方骑兵数量相当,就算打不赢,也决不至于一败涂地。 他兴冲冲地端起酒对李晓明笑道:“有我蒲荣在,大人只管放开手脚,谁敢造次,卑职带兵灭了谁。” “你哪里像个县尉?分明是个得了财物的土匪头子。”主簿刘新翻了他一眼。 蒲荣听了哈哈一笑,丝毫不生气,也向刘新举杯道:“刚才是我失言,老刘莫要生气,曹大人亦是我最敬佩之人。” “来来来,孙县尉,感谢你一路护送我们家大人,又送来如此多的好马,咱们也喝一个。” 众人见新县令刚来就先解决一个大问题,又都高兴起来,同饮了一杯。 众人落座后,李晓明疑惑地向刘新问道:“你刚才说到陈家寨与县衙对坑,不知后来怎么样了?刚才听老蒲的话,曹县令难道因此遇害?” “并非如此简单。” 刘新摇摇头,接着道:“那陈家寨虽然杀害欲归附朝廷的百姓,不愿解散,却也不敢公然行反叛之事,袭击县衙,毕竟汉复县离涪陵郡不远,若生变故必有郡府精兵支援,且援军若走水路,半天可至。” 第41章 旧城恨事 “曹大人也不想那么快与陈家寨撕破脸,只因汉复县有两大外敌需要防范,涪陵郡府的精兵又轻易不能离城,若是此时与陈家寨起了冲突,只会白白便宜了外敌。 于是让在下与陈家族长陈信龙交涉,约定每年只需按半数人头交纳赋税,县衙不干涉他们的寨务,而实际上,陈家寨隐瞒人数,实际向县里交纳的赋税不到正常应交的三成。” 李晓明问道:“你所说的两大外敌又是谁?” “第一个当然是晋军,每年秋收之季一定有小股军队穿越武陵山而来,只为抢粮,都是晋朝边境驻军将领授意而为,抢的粮食也都进了驻军将领的口袋,曹大人在时,曾经率军民打败过晋军。 第二个是黑苗族,苗族分黑苗、白苗,咱们现在的汉复县,都是白苗。 但是原来的老县址,离涪水下游东晋境内的黑苗部落族地不远,黑苗族皆贩私盐,而最大的盐井在县城内,为县衙所直管。 黑苗在东晋的支持下,声称汉复县城是他们祖地,多次乘船从涪水下游逆流而上,袭扰县城,其目的乃是抢夺盐井,但均被我等率领军民击退。 曹大人之所以只用两年时间就重建了汉复县,也多亏了县城里的这三口自流盐井。 整个巴蜀地区吃的盐,几乎三成产自老汉复县,因此,自从县衙控制了盐井,财力上倒是雄厚,自然也引起了以贩卖私盐为生的黑苗觊觎。” 李晓明听的心里火热,他的一系列计划都需要财力支持,忍不住开口道:“我必要夺回盐井。” 众人目光纷纷投来,心想老县城都已经丢了两三年了,现在的新县今年的税收才两千多贯,凭啥收复呢?难道能说动郡里出兵? 可是那郡守李辉可不是个励精图治的主,东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朝廷都不愿主动与东晋挑起战事。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蒲荣。 蒲荣心想,看我干嘛?凭我这二百来号人去收复老县?白日做梦吧!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口。 李晓明笑道:“夺回盐井这是后话,我心里自有计较。” 又向刘新问道:“难道是黑苗部落为了抢占盐井,攻占了县衙?” 刘新恨恨地道:“老汉复县经曹大人励精图治,已是军民同心,但但凭那群野人,岂能打败我们,只可恨天时不利。 两年前,东晋荆州刺史王廙派部将马隽率水军逆长江而上直逼涪陵,两军对峙之时,曹县令亦接到郡里檄文,令汉复、汉葭两县出兵在晋军后方待机而动。 曹县令立即率军民两千多人乘船沿涪水而上,卑职那时亦跟随前往,哪知刚走到半路,忽然县里来人追上船队报说县城遭黑苗袭击。 我等大惊,只好率军回救县城,等我们回到县城时,黑苗群贼足有三、四千人,已将县城占据大半,正在烧杀劫掠,城内百姓死伤枕籍,亏得县尉带领一众军民死守县衙,这才保得府库钱、粮未遭损失。 我等与黑苗群匪多次交战,俱是深仇,此刻见群匪残暴嗜杀,将个大好县城糟蹋的不成样子,无不怒火滔天,当下就与敌军殊死厮杀。 此战虽然黑苗群匪人数众多,但县兵装备精良,城内百姓见曹大人率兵归来,士气大振,全城军民上下一心,经过一番激战,群匪渐渐不敌,眼看就要大获全胜。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从我们背后又杀来一两千兵马,我们措不及防,瞬间就吃了大亏,战局也顷刻扭转,可恨我军血战了半日,都已精疲力尽,怎能挡住前后夹击?” 说到此处,刘新满脸悲愤,两行热泪済然而下,端起铜杯一饮而尽。 孙文宇是个好战的人,正听的心里痒痒,见他停住,急追问道:“莫非是黑苗族提前设下了埋伏,专趁双方疲惫之际,出奇制胜?” “并非如此,后来的那伙人虽然故意穿成苗人打扮,但里面有个统领我是见过的。”刘新咬牙切齿道。 李晓明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叛变朝廷,袭击官军。” 刘新双眼之中满是仇恨,一字一句地说道:“是陈信龙的二儿子陈应虎,他们是陈家寨的人。我因常去陈家寨交涉赋税等事宜,故此认得此人。” “在这两伙贼子的前后夹击下,我军很快死伤过半,我们与群匪一直血战至夜晚,连县尉也不幸战死,曹大人见敌众我寡,急令我带十数骑兵冲出重围快马去郡里求援。 曹大人自己则率领残余军民全部退到县衙内,坚守不出。 我得骑兵拼死保护,趁着夜幕杀出重围,待杀出去时,身边只余两骑,我心急如焚,一路马不停蹄,于黎明时分赶至郡里,面见郡守,报说汉复县遭黑苗和陈家寨围攻,曹大人和一众军民危在旦夕,十万火急,请求火速发兵救援。 谁知郡守等人居然不信,说陈家寨族长陈信龙连同陈家寨里的两三千兵马此刻就在郡里,是郡里下檄文让他带兵来助阵,准备与晋军交战的。 还把陈信龙叫到我面前与我当面对质,那陈信龙十分嚣张,说他陈家寨忠心报国,全寨所有精锐兵马全在此处,怎么可能再有一两千人去攻县衙?反说我血口喷人、诬陷忠良。 我见如此情形,有口难言,想到此时曹大人和全县军民生死未卜,哪有心与他争执? 只好向郡守等人磕头作揖,我对他们说,就算不是陈家寨反叛,也必是黑苗群匪的伏兵,此时不管是哪里的兵马,派兵马救援才是关键。 谁知有个王郡丞向郡守进言说,此必是晋军诱敌之计,若是此时分兵,恐怕晋军立刻就会攻城。 陈信龙也向郡守进谗言,说什么黑苗只是些乌合之众,凭县兵足以抵挡,万不可因小失大。 那郡守居然信了二人之言,犹疑不定,就是不发救兵” 说到此处,刘新喝下一杯酒,放声笑起来,笑的又像哭,众人听的心都揪起来了。 刘新面带泪水,嘲笑道:“可笑堂堂皇亲太守,只为自己官禄稳固,全不顾下属、百姓死活。” “住口,涪陵是我大成的门户,万不能有失,府君也是无奈,刘新,你怎敢诽谤上官?”廷掾朱水成面红耳赤地斥责刘新。 第42章 义烈县主 县尉蒲荣看不过去了,向朱水成正色道:“我说老朱,话不能这么说吧? 涪陵城本身就有常备精兵近三万,再加上各县的援兵,只怕少说也有四、五万,晋军只有水军一万多,这有什么可怕的?怎么着也能分出个一两千援兵,万没有坐视不管之理” 朱水成急道:“当时情况紧急,谁知道晋军还有没有后手?若是丢了涪陵,恐怕全郡官员尽数斩首也难辞其咎。 况且,最后不也是发了援军的吗?” 李晓明心想,事情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这其中必有缘故。 双手端起一杯酒向刘新道:“刘主簿舍生忘死,于乱军之中拼死杀出,为全县军民求援,陈某深感佩服,敬你一杯。” 孙文宇也举杯道:“刘主簿,你虽是文官,但忠于职守,临战不畏死,我老孙也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端杯,诚恳向刘新敬酒,朱水成十分尴尬,只得也讪讪着举起酒杯来。 刘新慌忙端杯站起道:“诸位,我与曹安大人情同手足,况且两年来我招抚百姓,算计钱粮田亩,走遍了这县里的山山水水,老汉复县也有我刘新的心血在,危急之时又岂能趋利避险?”说罢一饮而尽。 待落座后,刘新继续讲述:“我见郡守疑虑不定,情急之下,大声用话激郡守,我说府君不发救兵难道是因为曹大人是四皇子举荐之人,你要借此排除异己么? 郡守听了这话,十分生气,命人打了我二十军棍,把我轰了出去。 我求不得援军怎肯离去?在郡府门前长跪不起,直到傍晚,我听府里的人说晋军退却,我冲开守卫的阻拦,又见到郡守苦苦哀求。 我说这次汉复县遭袭,只怕是东晋与黑苗勾结所为,再不发援兵,恐怕不只曹大人和全县军民性命堪忧,就连整个县城都要归东晋的黑苗部落所有了,若是如此结果,恐怕以后这涪陵城再无屏障。 这回因郡丞和陈信龙不在身边,无人进谗言,且晋军有退走的迹象,郡守终于同意,发出了两千精兵救援。 我心急火燎,带着这两千兵马,披星戴月赶回救援县城,可等援兵终于赶到时,曹大人已经……” “已经自尽了……” 说到此处,刘新已满脸是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大战后满目疮痍的老县城。 众人虽然明知结果不好,但是听到此处仍然忍不住扼腕叹息。 孙文宇忍不住问道:“刘主簿,如你所说,贼匪虽强,但也不过数千,曹县令难道不能率残部突围,先逃得性命再讲?” 刘新擦去眼泪,向孙文宇拱手道:“孙县尉有所不知,汉复县能有当时的气象,实在是耗尽了曹安大人的心血,若是突围,或可自己逃得性命,但县城基业必被群贼摧毁殆尽。 况且县城白苗族人数占总人口一半以上,与那黑苗族势如水火,黑苗向来残暴,若是曹大人率县兵逃离,估计县城白苗族群必遭群贼屠戮。 因此曹安大人不顾个人生死,坚持不愿突围,只赌郡里能及时发兵解救。 可惜曹大人所托非人,我是个无能之辈,没有及时带援军回来……” 蒲荣轻声劝道:“老刘,你不必总是自责,这事不是你的责任,要怪就怪那……”说到此处看了朱水成一眼,不再说话。 “唉…你看我干嘛?是我不发援军吗?” “刘主簿,这事府君后来也追悔莫及,但是涪陵郡的安危对大成来说太过重要,他身负重任,又岂能不小心谨慎?” 这朱水成显然是郡守心腹之人,此时众人都听的心里明白了,老汉复县丢失,完全是因为郡守李辉优柔寡断,迟发援军所致,他居然还在为郡守辩解。 刘新并不理会朱水成,继续说道:“曹大人率军民苦战一夜,见救兵迟迟不到,手下的县兵几乎已死伤殆尽,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无奈之下,只好与群贼谈判。 他将老县城让给黑苗族,以此为交换,让群贼暂时退兵到城外,好让一县军民安全撤出。 群贼不信,担心他们退出后汉复县军民反悔,几个匪首商议后,竟然勒令主将先自刎。 曹大人对左右说,他作为汉复县主,未能保全县城,愧对朝廷,愧对父老。 交待好身后之事,趁众人不注意间,拔剑自刎了。 后来,因黑苗占领县城已成事实,郡守又一心求稳,不愿与东晋作战。 于是,我按照曹大人临死前的遗言,带领全县军民,将新汉复县建在了此处,后来又陆陆续续迁移过来两、三千户的百姓,其中多数是白苗族人。 但此地比老县城小的多,县城内只住得几百户人家,且耕地又少,养不起太多人口,其余百姓皆分散在附近几处河谷的村落里” 听完刘新的讲述,李晓明和孙文宇终于知道了汉复县的来历,蒲荣和朱水成虽然知道以前的县城不在此处,但其中的缘故和细节,今晚也是第一次听说。 李晓明仍有不解,向刘新问道:“难道陈家寨参与叛乱的事,就此不再追究了吗?” 刘新面带恨意道:“曹大人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带着两千郡府兵前去问罪,可是那陈应虎指天发誓不承认带兵袭击我们,且当天陈家族长陈信龙确实带着全寨兵马去支援涪陵郡了。 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天偷袭我们的近两千人马,是陈家寨的人,郡府兵的将领见状也不敢擅自做主下令攻寨,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众人闻听如此结果,都暗自叹息,为曹县令之死感到不值。 “曹县主之后,不是还有一任县主吗?”李晓明问道。 “因县尉、县令都在此战中身亡,老县虽然没了,新县还有三千多人口,郡里派遣了一位王泉华王大人带着蒲县尉来此治理。” 刘新冲着蒲荣笑道:“老蒲,我说的口渴了,王县令的事,你给陈大人说说吧!” 蒲荣脸上突然一红,向刘新道:“我嘴笨,不如你会说,还是你说吧!” 刘新笑道:“当真让我说,那我可就说啦?” 蒲荣红着脸,只“恩”了一声。 刘新喝了杯酒,润了润嗓子,向众人讲道:“王泉华县令据说是王郡丞的族弟。” 讲到这里,笑着冲蒲荣问了句:“老蒲,我说的没错吧?” 第43章 内忧外患 蒲荣正色道:“王县令虽是王郡丞的族弟,但却也是秉公执法,并无过份之事。” 刘新笑道:“确是如此,王大人既受郡守之托来此治县,作为一县之主,他岂能不想把本县治好? 初来时,也是准备励精图治,大干一场,尤其听说老汉复县是被黑苗强占了去,更是义愤填膺,表示就算郡里不出兵,咱们自己也要把老县夺回。 当时便命令在下倾其府库余资,购买军械战马,又命令老蒲日日练兵,在王大人任上,本县兵马最盛时有二百多骑兵,一千多步军,比曹大人在时,兵力还盛。” 蒲荣听到此处,微醺的双眼里似乎有了光芒。 “就在去年年初,王大人命蒲县尉带马步军一千五百多人,命在下发民夫两千多人,攻打黑苗族,誓要收复失地,夺回老汉复县。 那黑苗虽有四、五千人口,但蒲县尉练兵有道,况且经过半年多的准备,县兵皆装备强弓利枪,此次作战又是突袭,杀的的黑苗部落措手不及。 黑苗虽然人多,但是在一日激战后,逐渐显露颓势,眼看蒲县尉就要收复失地。 谁知就在此时,又如上次一样,在我军背后突然冒出一支近两千人的兵马,皆乘船而来,与黑苗一起,前后夹击我军。” 李晓明急忙问道:“可是陈家寨的人马?” 刘新答道:“并非陈家寨人马,我因吃过他们的亏,出兵之时已向王县令报告过此事,特意安排有人盯住陈家寨,这次从头到尾,未见异常。” 李晓明喃喃道:“这倒奇了。” 刘新见李晓明不再追问,接着讲述道:可怜我军与敌奋战了一日,双方都如强弩之末,如何能抵敌得住这样的生力军? 终于,在群匪的夹击之下,我军大败而回,亏得蒲县尉带着骑兵为众人杀出条血路,这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老蒲身中五、六处刀伤、箭伤,险些丧命。” 众人听到此处,将目光投向蒲荣,只见他握紧拳头,双眼含泪,满脸尽是颓丧之气。 显见得,这一仗把为将者的英雄气概都打没了。 李晓明端起一杯酒,向蒲荣道:“蒲县尉身先士卒,挽救我军于危难之间,虽败犹荣,陈某敬你一杯。” 众人都知此战失败乃是王县令轻敌之故,并非蒲荣之过,纷纷举杯向蒲荣敬酒。 打过这场败仗后,蒲荣一直心怀愧疚,萎靡不振,今日方见众人并不以成败论英雄,大为感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与众人同饮了一杯。 “这一战我军损失过半,有二、三百人因无路可走投降敌军,战死者过千,三千多人只回来一千多人。 因前期倾全力扩充武备,府库皆已掏空,本拟想夺了老县必有补充,没想到竟然兵败。 县里已无钱粮再养剩余的六、七百军士,无奈只得向百姓征税,此时陈家寨却四处散布谣言,对百姓威逼利诱,说是黑苗族不日就要攻打县城,县里当官的准备榨干百姓后逃跑。 百姓受他们蛊惑,有不少人抛弃了田产,加入了陈家寨,原本县里有三、四千人口的,到了如今只剩两千不到了。 因为失了老县的盐井,赋税又极难征收,县兵长期军饷都领不够,走的走,散的散,只剩如今的二百来人,再也不可能去收复失地了。” 李晓明叹道:“上任不久就遇如此败绩,对王县令的打击不小呀!” 刘新道:“是呀,此后王大人见翻盘再无希望,几乎不再管县事,终日饮酒感叹。” 廷掾苦笑道:“郡里见汉复县赋税如此少,且兵马只剩二百来人,怀疑有贪腐之弊,所以派我来此。” “今年秋收之时,有数百晋军,伙同黑苗部落攻打县城,多亏蒲县尉率军民坚守,朱廷掾又去郡里搬来了救兵,方才击退来犯之敌,哪知王县令战后却不见了踪影。” 蒲荣低声道:“想是被敌军掳了去也未可知。” 朱水成怒道:“掳走个屁,大印就摆在堂上,只不见了金银细软,分明是跑了,都知道的事,你还要给他遮掩?” 蒲荣叹了口气,默不作声,他感王县令知遇之恩,怎能不为他辩解两句。 李晓明今晚听了刘新的讲述,对县里的情况已经基本了解,怪不得要千里迢迢从成都调人来做这个县令,有了前面两任县令的遭遇,了解情况的本地人,谁肯来此做官? 府库空虚,内外强敌环伺,人民不断流失...... 吗的,简直是个无解之局,神仙也难做这个官,早知道就不该来这里,回去要打昝瑞一顿。 李晓明心想,当这个县官,比当烂尾盘的营销总监还难,刚来时的雄心壮志渐渐消退了,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夜已深了,众人经过刘新的讲述,把这几年县里的情况又复盘了一遍,都有心灰意冷之意。 李晓明强打精神举杯道:“诸位不必悲观,当年曹县令初到之时,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尚能有欣欣向荣之气相,如今咱们有兵、有府、有民,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必能中兴汉复县,饮下今日最后一杯酒,明日再从长计议。” 此时夜宴方散,刘新将李晓明三人安排在内衙休息,每人一间房,蒲荣则带领汉昌县众军士去军营歇息。 李晓明半躺在床上,心乱如麻,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鞋底抹油一走了之?一时拿不定主意。 “陈大人睡下了没?”有人敲门,开门是孙文宇。 李晓明将他让进房中,还没坐下,孙文宇就急着问:“我明天就得上路回去了,想问问陈大人你何时能将卑职弄过来?” “文宇兄,这里是什么情景你也都知道了,怎么你还想来?”李晓明听他还如此说,有点哭笑不得。 孙文宇急道:“陈大人,咱们是说好的,您可不能反悔呀。” “那汉昌县太平无事,平日里连个蟊贼都没有,我若只待在那里,恐怕终其一生再无寸进,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碌碌无为而终?” “唉”,李晓明叹了口气道:“县里这般局面,我一时束手无策。” “这有何难?这县并不难治,陈家寨和黑苗部落,只消除掉其中一个祸患即可翻盘。” 第44章 暗箭难防 见李晓明不语,他又接着说:“除掉陈家寨,则县里赋税足够养兵;除掉黑苗部落,则能夺回盐井,不愁没钱花。” 李晓明苦笑道:“县里只有二百来号人马,能去除掉谁?” “不是还有百姓两千吗,全部强征了来,我再从汉昌县借几十个心腹骑兵,先打赢一仗,翻了盘再说。” 李晓明听得咋舌,问道:“若是输了呢?只怕百姓全部跑光,汉复县彻底玩完。咱们说不定也如曹县令一样。” “哎呀,陈大人,与张家堡打仗时也是敌强我弱,你那时是杀伐决断,怎么如今到了自己地盘上反倒是胆子小了许多?” “我老孙可不像姓蒲的县尉那般窝囊废,但凡我在这,早晚必能帮你除了这两处祸患。” “如今县里不是没钱买马么?这批军马本来就有大人您一半,我那份也不要了,只给个几十贯钱把我那些手下打发了就是,这总行了吧?” 李晓明见他言辞恳切,心想若是留下当这个县令,孙文宇绝对是个好帮手,只是如何把他调过来却是个难题,总不能真给李霸写信吧? 虽说这家伙出的主意又馊又阴狠,但也能给人启发,先稳住他再说吧! 于是向孙文宇笑道:“有文宇兄相助,我无忧矣,你回去准备准备,待我这几天把县里公务理出头绪,就给四皇子殿下修书把你请了来,只须静候佳音即可。” 孙文宇大喜,谢过了李晓明,转身准备回自己屋,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什么人?” 孙文宇先是竖起耳朵,紧接着一声大喝“小心.......”,飞身扑倒李晓明。 “嗖...嗖...” 几乎就在二人倒下的同时,两只利箭破窗而入,钉在后墙之上。 还没等李晓明反应过来,孙文宇已经像根弹簧一般窜到屋外。 “老孙,你保护陈大人,我带人去追。”是蒲荣的声音,最开始那声怒斥就是他发出的。 孙文宇回到屋内,关上门,吹熄了油灯,与李晓明摸黑贴墙坐着。 “陈大人,刺客是冲着你来的,看来郡里或县里一定有奸细,否则不可能时间把握的如此精确,毕竟咱们下午才到。” 李晓明惊魂甫定,恨恨地道:“八成是咱们还在途中,对方就已经安排部署了。” “极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李晓明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对孙文宇道:“陈家寨、黑苗族都有可能,而且邻县就是汉葭县,我与张家堡有深仇,也有可能是张家堡的人。” 孙文宇严肃地说:“陈大人,以后要让蒲荣安排侍卫全天守卫县衙,万不可大意。” “好的,我知道,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你从汉昌调过来。” 两人谈论了一会,蒲荣进来了,李晓明重新点上油灯,见蒲荣挎着腰刀,背着弓箭,脸色铁青,满头都是汗珠。 “卑职失职,让大人受惊了。” “不妨事,刺客是否擒获?” “刺客一共有两人,俱穿黑衣,且对县城道路极为熟悉,我带人追到江边,二贼有小船接应,顺流而下逃跑了。虽让他们跑了,但有一人被我射了一箭,不知死活,也算给他们个教训。” 孙文宇道:“陈大人第一天到此,就遇如此险事,蒲兄定要加强县衙防卫,可不能大意呀。” 蒲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孙文宇一眼,对李晓明道:“陈大人请放心,我已带人把县衙里里外外细细搜索了一遍,现在已经确认安全了。 那两名刺客是趁晚宴散场人多混乱之际,偷偷摸进来的,从现在开始,有三十名精兵持长枪、弓箭日夜守卫县衙,决不会再有此事。” 李晓明闻言放下心来,温言道:“有你安排,定然无事,刚好你在这里,我把买军马的钱给孙县尉垫上,你做个见证。” 说着去床头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摆在孙文宇面前,笑道:“文宇兄,我一路多承你照顾,岂能让你吃亏?这些足以抵得五十一匹战马,你收下吧!明天将战马交给蒲县尉即可。” 本来李晓明听了这县里的情况,有点想跑路,但是刚刚经历了这次刺杀,却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如今有人明着想要他的命,他偏要在此立足,一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然后连根拔掉,以解心头之恨。 既然决定留下,也就不能太在乎金钱了,看这县里的情况,少不得要先贴些老本。 孙文宇见陈县令要付钱,脸红道:“这怎么行,我不是说了嘛,我那份就不要了。” 看着沉甸甸的包袱,又忍不住掀开看了一眼,只见白花花的全是银子,吃惊之余,又连咽口水。 李晓明忍着肉疼将包袱里的银饼子倒在桌子上,足有十二个,他在驿站时偷偷称过,每个是两斤,他一共有十七个。 成朝的度量衡仍沿用蜀汉的标准,一斤等于十六两,只有二百五十克左右,相当于现代的半斤。 这时代的白银很是稀缺,价值较高,一两银子约能兑换两贯钱左右,这十二个银饼子约能兑换八百贯铜钱,足以买下这五十一匹军马。 孙文宇看着桌子上的这笔大钱,不禁面红耳热。 蒲荣也看的眼直,心想这个陈县令怎么这么有钱? 又转念一想,连汉昌的县尉都对他恭恭敬敬,陈县令是成都调过来的,莫非是皇族外戚? 要是这样,以后可得小心伺候,说不定下半辈子的仕途就在此人身上了。 于是,看向这位陈大人的目光更加充满敬畏。 李晓明见蒲荣在一旁不住地盯着银子看,故意拍着孙文宇的肩膀道:“老孙,咱们是肩并肩拼杀过的兄弟,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以后我陈某若有富贵的一天,决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护佑之情。” 孙文宇抬头望着李晓明,双眼一眨一眨的,动容道:“陈大人重情重义,老孙也必有后报,只是这些银子太多了,我只拿五个也就够了。” 李晓明坚持不肯,推来让去,最后孙文宇只收下了七个,他心中计较已定,他自己留下五个,剩下两个换成铜钱分给手下弟兄,每人至少能分三、四贯,足够他们两三年的养家钱了。 孙文宇转头对蒲荣说到:“蒲县尉,你可看好了,这些钱可是陈大人自己的钱,来年可是要从府库里还给陈大人的。” 第45章 二虎相争 蒲荣冷笑道:“在下虽是个窝囊废,两只眼却是不瞎。” 孙文宇听了这话,瞬间尴尬的满脸通红,敢情刚刚背后说他的坏话全被他听了去,不好意思再做停留,打了个哈哈,带着银饼子回房睡觉去了。 李晓明对蒲荣说道:“明日找文宇交接了军马,以后练兵的事就要拜托给老哥了,咱们虽说兵力少,但骑兵若是练成,足可以一敌百。 我心中已有计划,过些日子再给你配二百硬弩,如果训练得当,咱们这二百多人无惧黑苗的乌合之众。” 蒲荣闻言大喜,拍着胸脯向李晓明道:“陈大人放心,卑职保证练好县兵。 陈大人有所不知,蒲某原是涪陵郡府兵中的一名百夫长,跟随振东将军与晋军交战过几十次,不敢说有多大本事,但绝非是那种只会擒蟊捉贼之辈能比,大人以后便知。” 李晓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我自然信得过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递给蒲荣道:“初次见面,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小玩意本是为郡守夫人准备的,可惜无缘觐见,蒲兄拿回去给夫人佩戴吧!就当是我这个新上司的一些情谊” 蒲荣见状大惊,要知道白银已属难得,黄金更是罕见之物,这陈县令初次见面就以此物相赠,他实感受宠若惊,坚辞不受。 李晓明没法,只得收了金钗,把桌子上的银饼拿了一块,硬塞进蒲荣怀里。 蒲荣仍然觉得太过厚重,又要推辞,李晓明佯装愠怒道:“蒲县尉,你一味如此,难道本县令就这么不值得结交么?” 蒲荣听了这话,不敢推辞,再三道谢才揣进怀里,他在这穷乡僻壤做个窝囊县尉,平日里连俸禄都领不全,其实全家都过得清苦,这个银饼子实如雪中送炭。 李晓明面子上一副大方模样,像他这般爱财的人,其实心中如割肉一般疼,但要想在这个县里稳稳地做县令,武官是最先要拉拢控制的,破些钱财收拢人心也在所难免。 “孙县尉平日里口不择言,但为人却是极重义气,若有得罪之处,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与他计较,这些军马可都是他带兵从张家堡手里夺回来的。” “张家堡?你们为何会与张家堡冲突?”蒲荣奇道。 李晓明将路上与张家堡两次交战,以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蒲荣面色严肃道:“涪陵郡几乎每个县都有坞堡,只怕就连郡守对这些势力都有些忌惮,张家堡离此不远,陈大人以后定要小心,如果要外出办事,必须通知卑职,卑职带兵护卫。” “那以后就有劳蒲县尉了,夜已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卑职告退。”蒲荣揣着银饼子开开心心地走了,路上还不忘掏出来啃了两下。 李晓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内有陈家寨,外有黑苗族和张家堡,明天孙文宇就走了,又少了个靠得住的帮手,他心里实在没有安全感。 其他的事先不管,必须先把武装力量翻个几倍,否则就是把县城建设的再好,随便来一场战斗就被全部摧毁了。 同时个人的武力和防御也得提高,有命在,一切都有希望,若是被仇家糊里糊涂要了小命,那可就太冤了。 他在心中定下目标,暗暗盘算着将要实施的计划。 “快醒醒吧,出事了.....。” 喝了酒,睡的又晚,又没有闹钟,李晓明睡的跟死猪一样。 睁开眼,见外面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此时听见昝瑞大叫出事了,吓的一个激灵爬起来,口里问道:“是黑苗部落打过来了?” “不是,是蒲县尉和孙文宇在军营那边打起来啦!” “什么,有这种事?快去看看。”李晓明顾不得洗脸,急忙穿了衣服跟着昝瑞往军营跑去。 还没到军营门口,离的老远就看见一大群士兵围在那里,不时还爆出一阵阵欢呼喝彩之声。 刘新和朱水成负着手站在人群里,还不时交头接耳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李晓明大奇,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场中两名壮汉各持一根哨棒正在激斗,打的尘土飞扬,正是孙文宇和蒲荣。 李晓明连声大叫:“住手、住手。” 二人充耳不闻,仍然酣战,李晓明对刘新和朱水成急道:“他二人私斗,你们怎么也不劝止?” 刘新两手一摊道:“大人,你看他们两个这副拼命的嘴脸,谁能劝得住?” 朱水成苦笑道:“老蒲大清早喊我们两个过来交接军马,还说另外让我二人做个见证,谁知三句话没说完就动起手了,亏得我二人把刀枪夺了下来。” 刘新笑道:“这两个夯货如今只拿棍棒打斗,想来无碍。” 李晓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以后这孙文宇还要来此与蒲荣共事,若是此时就结怨,以后互相攻讦,还怎么能成大事? 偏偏这个姓孙的还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唉..... 这时只听蒲荣在场中大叫道:“姓孙的,我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嘛!今天定让你知道人外有人。” 孙文宇讥笑道:“蒲荣,我千里迢迢好意给你送马,你竟如此无理取闹,不看在陈大人面子上,早把你这厮一棍放翻了。” “呸,马是陈大人用钱买你的,我亲眼目睹,你少在这里卖乖,看陈大人面上,我今日也不过份与你为难,只打瘸了你腿就是。” 孙文宇大怒,棍法又紧了三分,骂道:“蒲荣,你个连土匪都打不赢的败军之将,当我真怕了你不成?” 与黑苗族一战是蒲荣一生的耻辱败笔,平日里无人敢当面提起,如今听孙文宇当着大家的面又揭这伤疤,瞬间红了眼,手里的哨棒专往要害部位招呼,想要拼命。 李晓明和刘新、朱水成等人见两个人说的不像话了,都焦急起来,命令士兵们将二人分开,只是这二人武艺高超,激斗之际无人敢上前。 李晓明大喝道:“老孙,你忘记正事了吗?” 孙文宇听了这话,口中答道:“大人,非是咱老孙要与他相斗,只是这姓蒲的一味无理纠缠。” 孙文宇背后说人坏话,本身有些理亏,与蒲荣交手留有余地,谁知这一开口分心,被蒲荣逮住机会一棍扫来,将头上发髻打散了。 蒲荣手下的士兵都哄笑了起来,他顿时大怒,也红了眼,不再留手,手上棍法招招凌厉,杀气腾腾。 第46章 初步计划 李晓明三人只有干着急的份,只能无奈看着两人打斗。 孙文宇心中暗想,原以为这姓蒲的是个窝窝菜,没想到居然有些功夫,可惜我最擅长的是刀,若是有把单刀在手,此刻早已破了他的棍。 蒲荣也颇为惊讶,心想难怪这人只凭几十个人就能击杀张家堡二百多人,果然是个悍将,我练的是枪法,用在棍上也毫无阻滞,居然拿不下他。 昨天听他与陈县令说话意思,只怕以后也要来此带兵,我若不先压压他的气焰,凭他与陈县令的关系,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 想到这里,使了一着“青龙出水连环枪”,将棍全当枪使,先一枪取面门,再两枪取胸、腹。 这三枪一气呵成,快如闪电,连孙文宇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心说你这招虽好,但焉能伤我? 当下左拨右拦将三枪全部躲过,正欲还招进攻,不料蒲荣招式使完,不退反进,右手一抽,将棍抽到身后,高高跃起,连劈带压而来。 孙文宇见他将右手肘压在棍上,情知这一棍使的力沉,急忙双手举棍上架格挡,心中喜道,你这一招虽然凶狠,但却是把招使的老了,我挡下这一棍,顺手一棍捣你胸膛,你离我这么近,再难躲避。 就听“喀喇”一声,孙文宇的哨棒竟然给蒲荣一棍给劈断了,孙文宇后退几步,心想,断了也好,我只当是双刀来使,更加顺手。 孙文宇是这样想,可是围观的人却纷纷觉得蒲县尉将孙县尉的兵器打坏,明显是占了上风,纷纷给蒲荣喝起彩来。 李晓明见机不可失,急忙冲了进去,拦在二人之间道:“都是自家兄弟,比武较技,点到为止,不可再战。” 刘新、朱水成也跑上前抱住蒲荣,蒲荣占了便宜,得意地笑道:“姓孙的,你服不服?不服再战。” 孙文宇见失了颜面,怒道:“蒲荣,我并未输你,胜负未分,咱们再战个百十合。” 李晓明和几名士兵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上前,在他耳边说道:“你是客,故意让着他,大家心里都有数,往后还有大事要图,今日就此作罢。” 孙文宇听了这话,脸色铁青,不再挣扎。 二人总算被众人劝住,消停下来,刘新匆忙点过马匹数量,又听蒲荣说了钱数,记好了账,众人送孙文宇众人上路。 李晓明事先安排昝瑞取了两盘铜钱,分给众军士做路上盘缠,这些人一路上吃肉喝酒都是李晓明安排,一起打仗,且又跟着他学了这么多天柔道,临别之际都有不依依舍之意。 独孙文宇闷闷不乐,他向来要强,今日和人比武没占便宜,心里堵的难受,众人和他告别,他只顾发愣。 突然间,孙文宇又高兴起来,与众人分别握手告别,李晓明心想,这人真是个怪脾气。 眼见孙文宇跑到蒲荣面前也伸出手来,大家都惊奇,心想这人气消的倒快,那蒲荣见孙文宇伸出手来,他占了便宜的人,不想让人说自己气量窄,也勉强伸手来握。 不防孙文宇出左手抓住他的右袖口斜斜地向上一拉,同时缩身进跨背起蒲荣扔出去一丈多远,这招用的正是柔道中的“袖钓”。 蒲荣跌在尘埃里破口大骂,待挣扎着站起,孙文宇已骑上马大笑而去,风里传来一句话:“陈大人,我在汉昌等你来信。” 众人被他这一番举动惊得呆住了。 蒲荣想要去追,几人回过神来将他死死拉住,李晓明苦笑道:“他这摔跤的功夫是跟我学的,你若要报仇,我改天教了你便是。” 众人回到县衙,蒲荣接收了战马,自去练兵不提。 李晓明和刘新、朱水成商量县里的事务,李晓明对二人道:“如今县里人口一直在流失,长此以往,无疑是坐以待毙,我欲免两年赋税,以此安定百姓,收拢流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刘新皱着眉头说道:“好是好,不交税自然能留住百姓,但咱县里除了收些税,再无其它收入,府库里的这百来贯钱,恐怕今年都过不去。” 李晓明苦笑道:“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先垫上,如果县里没了人民,那咱们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朱水成也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对李晓明说道:“大人,免赋税要郡里松口才行,如今郡里有数万人要养,本身钱粮就颇为紧张。 咱们汉复县自打曹大人来此建县,拢共就只给郡里交过一、二年的赋税,之前因贼寇入侵,郡里不但收不到钱粮,反而还要派兵救助,算下来已是倒贴。 如今又要免税,长此以往,只怕......只怕朝廷当咱们是累赘而弃之,之前的丹兴县就是例子呀” 李晓明笑道:“老县城的盐井每年收入与现在县里的赋税相比,孰多孰少?” 刘新答道:“估计盐井的收入至少是赋税的三倍以上,咱们成朝的赋税算是历朝历代最低的了,每人每年只需缴纳三斛粮食,且老弱病残减半。” “那就是了”,李晓明笑着对朱水成说道:“想要振兴汉复县,关键还是要夺回老县城的盐井,有了盐井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有钱就有军队,有钱才能改善民生。” 朱水成和刘新二人相视一眼,神情复杂,早知道新县令对老县的盐井念念不忘,但有了前任王县令的教训,不免心中打鼓。 朱水成试探地问道:“之前与黑苗作战已耗尽县里的家底,如今再想收复老县城绝非易事,钱粮兵马皆不具备,不知大人有何计划。” 李晓明满面笑容地对二人说:“两位放心,县里的情况我已知晓,没有万全把握我绝不会轻易动手。” “但是,有我等在此,岂容贼寇猖獗?收复老县城势在必行,快则半年,慢则七、八个月,我们不但要驱逐黑苗群匪收复失地,顺便也要消灭每次作战,背后的偷袭者,为曹大人和战死的军民报仇雪恨。” 听了这话,不等朱水成有何表示,刘新双眼发红道:“若真能如此,刘新愿为大人效死命。大人,您说吧,在下能做些什么?” 第47章 火药枪炮 “呵呵,正要二位相助。” 转向朱水成道:“朱廷掾,你有郡里的关系,这免赋税的事,少不得有劳你去跑一趟了。” “可是......可是......” 刘新见朱水成想推脱,怒道:“老朱,只是让你去郡里求个情,你有什么不能办的。” 李晓明摆手止住刘新,向朱水成解释道:“咱们并非是不给郡里交赋税,只算向郡里借上两年而已,等到第三年,本县连本带利还给郡里。” “我算过,照目前的情况,两年赋税超不过四千贯,如果县里同意欠税,我保证第三年还他八千贯,让刘新做个文书凭证,我来签名盖印,这总可以了吧?” 朱水成听的瞠目结舌,半晌才道:“若是这样,在下必能办成,只是这第三年若是.....” “哎呀老朱,陈大人已经说了,有借据你还担心啥?”看朱水成磨磨唧唧,刘新颇为恼怒。 朱水成苦笑道:“我只是为大人担心而已,既然大人都决定了,我即刻出发,必把此事办成就是了。”说罢辞别二人回去准备了。 李晓明又给刘新安排工作道:“刘主簿,从明天开始,你带上几十名衙役、士兵,砍伐树木,先修缮县城中的空置房屋,然后在县城外围搭建房舍。 所建房舍不需要多么精致,只需能遮风挡雨,满足三、四口人居住即可,参与此事的士兵衙役,除正常饷粮外,每日管两餐再加五文工钱。 同时安排人手把近两年县城周边荒废的田地丈量出数目,做成账册备用。” 刘新一心为曹县令复仇,对李晓明交代的工作自然没有二话,答应一声就去找蒲荣安排人手去了。 交代完工作,李晓明去找昝瑞,有件大事现在必须要做了。 昝瑞这小子正兴冲冲地拿着弹弓准备上山打鸟呢,李晓明一把夺过弹弓,远远地扔了出去。 昝瑞见状大惊,想跑过去找回来,这可是他的心爱之物,不容不失。 “李哥,你干嘛呢?” “扔掉吧,以后别玩弹弓这种低级货了,我说过要送你一件天兵天将用的兵器,马上就给你兑现。” “真的假的?”昝瑞一脸兴奋,李晓明从来没有骗过他,虽然还有些怀疑,但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事我自己可做不来,你得帮我的忙。” 昝瑞连连连点头,屁颠屁颠地跟在李晓明的屁股后面。 李晓明先去户房,给了管事的两张毛笔画的草图,让户房安排人去找工匠照图打造器具。 然后找了两把铲子,让人寻了辆驴车,带着昝瑞出发了。 想要从黑苗手里夺回老县城,还要防备与陈家寨翻脸火拼,仅靠现在县衙里的这二三百兵力,绝对不可能。 除非降维打击,制造出热兵器,枪和炮。 李晓明之前无聊时也曾看过两三本穿越小说,里面有古法造火药、枪炮的描述。 但其中大多是作者依靠几条理论加上凭空臆想,杜撰出来的内容,真实的实践中,大多是不可能实践的。 比如说,火药的配比,绝对不是一硝二磺三木炭那么简单,因为技术精度的限制,古人每一批生产出来的火药,配方比例都不一样,需要反复试验。 土法制出的硫磺和硝,纯度也不一定能达到火药的标准。 哪怕一个小小的零件,在这个没有车床、工具匮乏的时代,都加工不出来。 第48章 神仙县令 书中的一段描述,现实实践是往往是困难重重。 好在李晓明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如何制作火药,制作枪支、中间的难点、流程,他早已经在脑海里模拟推演过好几套方案,起码理论上已经成熟,就看实践验证了。 李晓明和昝瑞架着驴车在县城到处搜刮旱厕、鸡圈、粪堆,一直忙活到傍晚,弄的一身臊臭。 如果不是李晓明强逼着,昝瑞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在二人的努力下,收获倒是不小,县衙后院堆了足有二三百斤臭气熏天的硝土。 县衙众人找李晓明汇报工作时皆皱眉掩面,不知这新任的县太爷为何会有搜集粪土的癖好。 没办法,硝矿一时半会去哪里找? 想制硝,最快的办法就是去茅厕、粪坑周边铲硝土,现在硝土有了,就差硫磺了。 熬硝的大铜锅工匠们还得两天打出来,李晓明打算趁这两天把所需的硫磺原料也找齐备,到时候硫磺和硝一起做出来。 硫磺这玩意要么从黄铁矿里提炼,是炼铁的副产品;要么是天然硫磺,一般在火山口或者温泉口,只不过天然硫磺杂质太多,还要二次提炼。 李晓明野史杂书读的多,知道巴蜀产盐,有盐井的地区必有杂矿,所以叫昝瑞去请主簿和县尉过来问问。 刘新和蒲荣一进后衙,顿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蒲荣看着那堆粪土捂着鼻子向李晓明问道:“太爷,您这是要积肥种菜吗?” 李晓明向三人笑道:“我并非种菜,两位莫要小看这堆粪土,收复老县城,就要靠它了。” “莫非是要熬金汁?只是金汁守城好用,若是端着粪桶去冲锋,只怕效果不佳呀?”刘新皱着眉头说道。 李晓明情知给这二人解释不清楚,只好向二人故作神秘道:“不是种菜,也不是熬金汁,我要做件宝贝,等宝贝做出来,老县城唾手可得。“ 两人听了李晓明这话,嘴里不说,但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二位不必多问,我做这宝贝,还缺一味叫做硫磺的原料,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有?” 刘新笑道:“大人,你说的是黄牙子吧,又叫石流磺,曹大人在任时还专门命人挖了几百斤送到成都,供老丞相炼仙丹用呢。” 李晓明闻言大喜,“对对对,就是石流磺,咱们县里有吗?” 又好奇地问道:“哪个老丞相炼仙丹?是范长生么?” 刘新肃然道:“大人慎言,咱们可不敢直称老丞相名讳呀,听说就是陛下见了老丞相也得尊一声‘老仙师’。” 李晓明情知道古人迷信,仙道之说,秦汉启蒙,两晋最甚,于是哂笑一声,说道:“且不去管他什么仙师,你只说这石硫磺在哪里挖,若挖到了硫磺,收复老县,你刘新可算是第一功。” “弄这个......当真能收复老县?”刘新见李晓明说的言之凿凿,心里还在怀疑。 没想到蒲荣第一个相信了,大声对刘新说:“老刘,你还不明白么?太爷是从成都过来的,必是也和老丞相一样,也会炼仙丹,到时候练出仙丹,全县一人一粒,还怕什么黑苗?” “这......此话当真......大人” 刘新听了这话,激动的嘴角都抽搐了,听说当年大成国先主李特,带领六郡流民揭竿反晋,起事初期,先主所率领的流民军远远不是晋军对手,屡次兵败。 后来多亏了天师道教主范老仙师率众弟子出山相助,最终才取得了这巴蜀基业。 初建国时,当今陛下几次欲禅位给仙师,只是仙师不肯,后经苦劝,才勉强做了个挂名的丞相。 老仙师撒豆成兵、符水救命、烧铅炼丹的典故事迹,天下谁人不知? 刘新一心想收复老县,为曹县令报仇雪恨,现在看起来,这个口口声声要收复失地的新任县令,竟也会老仙师的法门,怎能不激动万分? 李晓明被这二人一惊一乍的举止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反正给这俩傻逼也说不清,干脆顺着他们的话装逼算了。 于是向二人笑道:“这里面的秘密,说给你们听,你们也无法理解,反正等我这宝贝炼出来,就是咱们扬眉吐气、收复失地的时候。” “老刘,到底硫磺在哪里挖?” “大人,在阿依河的附近有个大温泉口,那里石流磺多的很,陈家寨也在那附近。”蒲荣见李晓明不知道阿依河在哪,补充道:“大人,咱们这个县的疆域,其实就是从东到西的三条江河,乌江、洪渡河、和阿依河,县里人民和田地主要就在这三条河的河谷里。” “老刘说的阿依河温泉,就是最西边的那条大河,人口和田地是最多的,只不过现在大部分人口都依附了陈家寨。” 李晓明问清了地方,没想到最难弄到的硫磺这么顺利就有着落了,十分开心,与二人约定明天一早带人去挖硫磺。 第49章 关键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蒲荣带着二十名骑兵,套了两辆驴车和刘新一块来叫李晓明起床。 李晓明问刘新:“你怀里抱的什么?” 刘新笑道:“大人,老朱还真不含糊,免税的事情办成了,昨天连夜赶回来的。 我写了几十张告示,咱们今天到了阿依河,你们去挖石硫磺,我顺便去河谷的几个村里把这些告示贴了。” 李晓明抽出一张,看了内容,不禁拍案叫绝。 告示上除了言明新任县令上任,带来了朝廷的关怀体恤政策,汉复县百姓免除两年赋税的事。 下面一段话的意思是说,因县里免税政策好,外地流民来本县依附者众多,本县荒废无人居住的房屋和田地,如在一个月内无人到县衙认领者,将充公分发给新到的,准备在本县定居的流民。 李晓明心想,刘新这家伙真坏,这下可是给陈家寨来了个釜底抽薪。 对于陈家寨的部曲百姓来说,不用交税就已经很有吸引力了,如果不按时归附县里,连老屋、田产都要被没收,以后再想归附朝廷也成穷光蛋啦! 依附陈家寨的百姓大多是苗民,给姓陈的当部曲只是因为对县衙没信心,怕黑苗族人打过清算族仇。 他们只是为了避祸而已,毕竟没人真想一辈子当奴隶。 刘新这告示绝逼有用,李晓明对刘新赞不绝口,说要给刘新改个名字。 刘新诧异:“大人给我改什么名字?” 李晓明的职业毛病又犯了,赞美刘新说:“我第一天见你,就感觉你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长的又帅,又聪明,还很有个性。” 刘新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溢美之词,很不好意思,脸红的很,但是心里忍不住又有些小受用。 他本是个不得志的书生,虽然有些才华,但自打娘胎里就心高气傲,脾气不小,有傲上的坏毛病。 也就是这个原因,给人当幕僚,屡屡被驱逐,比他差的多的同学曹安都做县官了,他却还在成都无事游荡。 平生也只有他同学曹县令能容忍他,重用他做了主簿,这也是他念念不忘为曹县令复仇的原因。 刘新心中好奇,心想我即便是又帅又聪明,也不至于因为这个改名字呀,追问李晓明:“大人,你为啥要给我改名字呀?改个什么名字?” “你不如叫刘伯温吧,这个名字好。” 蒲荣连忙称赞,说改的好,刘伯温这个名字一听就雄伟不凡,劝刘新把名字改了。 刘新听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本以为县令要给自己起什么雅号,没想到这名字如此粗俗难听。 李晓明见刘新不愿意改名叫刘伯温,心中暗道‘可惜’。 阿依河是汉复县三条大河的最西边一条,靠近涪陵郡,路途颇远,几人驾着驴车翻山越岭,蹚水过桥,从大清早走到过晌午,才终于到了阿依河谷。 阿依河比乌江小的多,但是河谷宽阔,河两岸较为平坦,这种地形最利于开垦、居住,看两岸的房屋数量要比县城周边多出一倍。 难怪陈家寨就建在此处,倒会占好地方。 若不是阿依河谷有陈家寨,估计曹县令死后,新县城肯定会在此处选址。 李晓明一行人走在村落的大街上,果然有大半房屋是封门闭户的,原以为白苗族都依附了陈家寨,剩下的都是汉民。 但看此处村民的相貌打扮,剩下的也不全是汉民,不知道都是什么民族。 巴蜀地区的人民给李晓明的印象就是,男的又瘦又矮,但长的都很精神,身体看起来也结实,那句话怎么说来,‘瘦是瘦,筋骨肉’。 女的就不一样了,个个身材娇小,腰肢纤细,面容秀丽,脖颈、脚踝处露出雪白雪白的肌肤,说话泼辣大声,像林间的黄莺。 李晓明虽然不是个好色的人,但也早到了成家的年龄,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稳定了,还是要娶个媳妇的,顺便也要给昝瑞寻个媳妇。 抬眼看了昝瑞,昝瑞正拿着弹弓打小鸟,李晓明摇了摇头,心想真是个孩子。 蒲荣让随行的县兵唤来来此地的‘三老’,说是三老,其实就只有一个人,属于当地德高望重之人,相当于现在的村支书。 三老听说县令来此,慌忙喊来一众闲人来此迎接,待听说了新县令上任免税两年,众村民纷纷跪拜叩谢。 此地老百姓十分淳朴,不等安排,就各家各户主动兑菜兑米,弄些干肉野味,给李晓明众人做饭吃。 李晓明心中颇为受用,没想到当个县令倒也有些威风,若是有朝一日扫平陈家寨、收复老县城,占了盐井。 就在此地做个平平安安的父母官,那不也跟土皇帝一样? 吃饱了饭,刘新和昝瑞带着五个县兵去贴告示,李晓明和蒲荣十几个人往西北方向的温泉去挖硫磺。 温泉离此处只有七八里路,离的老远就闻见刺鼻的硫磺味,再走近些看见好大一片地方都是热气腾腾。 李晓明开心坏了,下马飞奔在温泉边上,只见河谷边上有一处低洼岩滩,岩滩上一条十几米长的裂缝,滚烫的热水从裂缝里汩汩地涌出来。 方圆数百平米的区域里全是红黄色的石硫磺,简直取之不尽呀! 李晓明用手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泉水咸苦,他心想,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温泉可惜含硫量太大,不然也是处好盐井。 当下招呼十几名县兵开挖,这东西很脆,用锄头、铁器击碎,往麻袋里拾捡就行了。 这是温泉水里的硫磺,纯度不高,回去之后还要好多工序提纯,若是能找到火山口,那才是高纯度硫磺,可以直接烧化的,提纯就简单多了。 饶是李晓明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蜀地哪里有火山口。 转念一想,就算有火山口,往往在险峻山峰之上,想把硫磺运下山,又是个大麻烦,倒不如这种温泉石硫磺便于运输。 众人挖了一个多时辰就将两辆驴车装的满满的,看上去足有四、五百斤。 蒲荣有些惊讶,问李晓明:“太爷,挖这么多,您是准备炼多少仙丹呀?” 李晓明笑道:“老蒲,你不用问,待我炼好宝贝,给你打造一支天上地下无敌的军队,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你蒲将军英雄盖世。” 蒲荣为人较憨厚,信了陈县令吹的这瞒天的牛逼,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心想:我也无需天上地下扬名,只让我在这涪陵郡扬名立万也就够了。 心里如此想,嘴里只弱弱地笑着说了句:“跟着太爷,那必定是能当将军的。” 李晓明苦笑着对蒲荣说:“老蒲,你换个称呼吧,我还没你大,你张嘴太爷,闭嘴太爷的,真是难听。” “好的,太爷。” 第50章 祸事临头 众人驱着装满石硫磺的驴车往河谷村庄走着,道路虽是崎岖难行,但是好在阿依河畔青山绿水,岸边有林,林下有泉,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李晓明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难题。 火硝好弄,无非是反复过滤熬煮,但硫磺提纯可是极麻烦的事,要先烧、后煮,煮的过程中还需要化学反应去除杂质。 硫磺蒸汽还有剧毒,后世有些以提炼硫磺为生的人群,普遍年龄只有三、四十岁。 想要安全提纯硫磺,必须想好每一个步骤。 好在李晓明前身是个售楼部的营销总,三日总结,一周一计划,思维缜密的人,经过一番推敲,脑子里的计划也有个七七八八了。 正行走间,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地听见还有呜咽声。 众人抬头一看,有一骑飞快而来,竟是昝瑞,只见他神情慌乱,衣衫破烂,眼圈青肿,鼻子流着血水,身上有鞋印污秽,一看就是被殴打过。 李晓明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昝瑞一下马就大哭大叫,“太爷,蒲哥,刘新叫人给杀了,你们快点去看看吧。”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刘新是县里的主簿,大小是个官,有编制的,谁敢杀他? 况且还有官兵在场,就算与人冲突,当地的‘三老’、村民也没有袖手旁观之理,怎么会被杀了? 蒲荣与刘新相处共事时间长了,感情深厚,此刻被这噩耗惊的红了眼,问道:“是何人行凶?” 昝瑞哭诉道:“是陈家寨的什么少寨主,叫陈应虎的狗贼,有一二十人呢,凶的狠,我们寡不敌众,‘三老’上前劝解也被他们打死了。” 众人听了气的牙都咬碎了,堂堂的县府衙门竟被这群狗贼如此欺压,嚣张到这种地步,简直无法无天,王道天威何在? 李晓明取出钢弩,让蒲荣和众官兵做好战斗准备,留下昝瑞赶着驴车慢慢走,其余十余骑快马加鞭往出事地点赶去。 刚行不过二三里,远远的就看见一行人相对而来,有十几个骑马的,马后面用绳子拴着几个人,看不清是谁。 李晓明怒喝一声:“动手。” 蒲荣一马当先,带着十几名骑兵嗷嗷叫着包抄了过去。 陈应虎远远地看见李晓明这群人马,还以为是自家派人来此接应。 待到看清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已是措手不及,有几名骑兵还慌忙下马想解开拴在马尾上的俘虏。 蒲荣武艺不在孙文宇之下,此时挟怒火而来,勇不可挡,一枪将为首一名敌兵刺下马,李晓明从远处发弩,一箭也将一名骑兵钉下马来。 后面十几名骑兵蜂拥而至,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官兵占了先机,一个回合下来,陈家寨众人在马上的只余五六人,官兵无一人受伤。 陈应虎见官兵下手狠毒,打又显然打不赢,拨转马头想带着剩下几名骑兵逃跑,刚好路过李晓明身边。 他心想,此番吃了大亏,好歹也杀他们一人,于是拍马向李晓明冲来。 李晓明胸有成竹,迎面就是一弩,陈应虎这厮也有两把刷子,把身子提前一闪,这箭居然放空了。 李晓明大窘,看着陈应虎举刀砍来,他却来不及再装一箭。 他人高马大,会半瓶子醋的柔道,空手搏击谁也不怵,可是这马上厮杀他是一点也不会,况且手上就一把弩。 没法,只好举弩招架,好在弩片是钢的,陈应虎连砍几刀也破不了防,李晓明招架吃力,又是个怕死鬼,大喊蒲县尉救命。 蒲荣见县令岌岌可危,早吓出了一身冷汗,飞马纵到近前,一枪杆打去,正中陈应虎顶门,这厮眼看就要得手,不曾防备蒲荣手快,头上中了这一下,两眼一黑撞下马去。 剩下几名骑兵被官兵包围,李晓明脱身险境,顷刻又威风起来,怒喝道:“下马投降免你们一死,再敢反抗,就地斩首。” 这些人都是百姓出身,谁不怕死,有一个机灵鬼先带头下马求饶,其他几人也都扔掉刀枪,跪的整整齐齐。 众官兵正准备把这些人绑起来,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个蓬头散发的人,夺过一把刀就往陈应虎脖子上砍去。 众人急忙拦住,定睛一看,都惊呼出声。 “刘主簿......?” “老刘,你没死呀?” 刘新被殴打的满头大包,再也不帅了,鼻子嘴角都有血痕,衣服破烂,口中还在咒骂:“陈应虎,你个狗贼,你也有今天?我今日砍下你的狗头丢到你那泼贼老爹面前,让那老畜生看看,这就是报应。”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先前跟着刘新贴告示的五名官兵都在,虽然都被殴打的萎靡不振,但显然无一人丧命。 众人转眼看向昝瑞。 昝瑞缩头缩脑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小声道:“我见刘哥趴在地上不动弹了,还以为他死了......。” 众人心里寻思:不用说,他口中说的被打死的‘三老’,想必也活的好好的。 李晓明哭笑不得,骂昝瑞道:“你小小年纪,一点都不义气,每次出事跑的比兔子还快,你再这样下去,可没人跟你玩了。” 昝瑞向来胆小,平生做的最大胆的事,就是大半夜把李晓明这个倒霉的穿越者背回家,此时挨了骂,委屈不作声。 蒲荣笑打圆场道:“也怪不得他,不是昝兄弟跑出来报信,刘主簿要是被捉到陈家寨,那可难救了。” 问清楚了原因,原来刘新和昝瑞正在张贴告示,遇见陈应虎带着几个人出来搜捕携粮逃跑的部曲。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新上前找茬咒骂陈应虎,陈应虎还嘴,刘主簿跳起来先扇了陈应虎两个大逼斗,没想到人家人多,这才打了败仗。 因结仇之前双方也经常打交道,都知道刘新是县衙的主簿,对方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因为这种小事就一刀把吏官杀了,暴打了一顿,只说是先抓回寨里,再慢慢理会。 清点了一下对方的伤亡,死了七个人,轻伤三个,俘虏六人,这下和陈家寨恐怕不死不休了。 李晓明心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跟陈家寨早晚要翻脸。 只是现在翻脸却也太不是时候了,枪炮还没造出来呢,若是此时先和陈家寨干上一仗,弄个两败俱伤,那还收复个屁的老县城。 恐怕就连自己投资的那两颗金珠子,几个银饼子也都打水漂了...... 第51章 刀悬于首 蒲荣附在县令耳朵上小声提醒道:“如今陈家寨死了人,他们老窝离此不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把这几个就地挖坑埋了灭口,咱们趁早回县里早做防备。” 李晓明心里盘算一阵,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对蒲荣笑道:“我近日就要开炉炼制宝贝,不能多见血腥,且都绑起来,带回县衙先下在牢里。” 蒲荣心想:不能多见血腥? 你刚才拿弩射人时可没这么多讲究呀! 于是众人打扫现场,掩去地上血迹,将七具尸体都绑上石头掇到河里,平白又得了十几匹好马,蒲荣十分开心。 一行人带着俘虏,驾着驴车,担心陈家寨报复,也不做停留,急急地往回赶路。 那陈应虎半路上醒转过来,刚破口大骂几句,被刘新噼里啪啦一连十几个大逼斗,这人倒也硬气,越打骂的越凶。 直到刘新抓了两把马粪塞进他嘴里,他终于闭口。 李晓明心想,士可杀,不可辱,心中也有些不忍,好在陈应虎也觉得马粪味道极差,终于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饶是众人一路走的匆忙,赶回县衙时也已是入夜,蒲荣安排人将几名俘虏下在狱中,县衙备了晚饭,众人这一天又干活又杀人,个个都是饥肠辘辘。 于是也都不分尊卑了,一群人围着大桌狼吞虎咽。 刚吃一半,只听得县衙外面由远及近喧哗异常,众人情知道来祸事了,心都揪了起来。 李晓明和蒲荣丢下饭碗,对视一眼,均想:来的好快。 几人还没出门,就见廷掾朱水成和一名游徼带着几十名士兵着急忙慌的赶来。 那游徼见了两位上司,也不及行礼就开口急报:“大人,出事了,陈家寨的寨主陈信龙,带了两三百骑兵向县衙杀来。” 两人一听,只是两三百人马,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平复了下来,心想必是那陈信龙救子心切,来不及召集人马就只带骑兵匆匆赶来了。 “敌兵现在在哪?” 朱水成急忙道:“我已令张游徼和王游徼带着骑兵把他们堵在县城西南了,如何退敌还请县主拿个主意。” 李晓明放下心来,汉复县的二百多骑兵基本上能和陈家寨的骑兵势均力敌,敌客我主,吃不了大亏。 李晓明将朱水成唤到近前,耳语数句,朱水成带着游徼和几十名步兵得令而去。 又与蒲荣商量了一回,计议已定。 “老蒲,把陈应虎从牢里提出来,咱们去会会陈家寨这帮乌合之众。” 二人骑上马,带着一众步兵,牵着五花大绑的陈应虎,来到两军对峙之地,只见两军皆掌着火把,剑拔弩张。 那陈信龙不知儿子是死是活,正在焦急,忽见儿子出现在对面,头脸肿胀如猪,双手捆在背后,嘴里堵着块破布,显见是吃了不少苦头。 见此情景,不由得怒火攻心,刚要开口问话,旁边的大儿子陈应云先忍不住,破口骂道:“你们这群狗腿子,快把我弟弟放了,不然我陈家寨大军一到,必要踏平你们的狗窝。” 李晓明心想,就怕你们不在乎陈应虎的小命,如今你们越急就越好办。 纵马走出队伍向陈家父子笑道:“陈寨主,朝廷待尔等不薄,何故谋反呀? 陈信龙听了这话气的七窍生烟,你们杀我寨众,绑我儿子,不给半句交代,反过来先给我扣个谋反的大帽子? 还未开口,旁边暴脾气的陈应云又张嘴开骂:“狗官休得放屁,你们无故杀人,又绑我弟弟,若不放人,等我逮住你这狗官,必把你碎尸万段,以泄吾恨。” 李晓明皱了皱眉头,回头向蒲荣道:“这里有个傻子认不清形势,让他清醒清醒,好好说人话。” 蒲荣得令,嘿嘿一笑,从腰里拔出一把牛耳尖刀,不由分说往陈应虎胳膊上割了一刀,瞬间鲜血直流,陈应虎疼的哼哼唧唧,只恨口被堵着,发不出声音。 有人在儿子身上割肉,当父亲的能作何想?陈信龙看得目眦欲裂,惨叫一声:“应虎”。 那陈应云气的吐血,拔刀就欲纵马冲过来,李晓明指着哼哼唧唧的陈应虎怒喝一声:“蒲县尉,把此人的头剁掉还给他们。” 蒲荣一声“得令”,拿着沾血的刀子就去割陈应虎的头。 陈信龙吓坏了,大喊一声:“陈县令且慢。” 陈应云怒道:“父亲,别跟这狗官废话,咱们后援马上就到,动手将他们斩尽杀绝吧。” 李晓明冷哼一声,对蒲荣说道:“还等什么?” 蒲荣拿着刀子就往陈应虎脖子上割,陈信龙大惊,向李晓名作揖喊道:“切莫动手,县令大人有话好说。” 陈应云急道:“父亲你......”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陈应云脸上,只见陈信龙怒骂道:“闭嘴,你难道不顾你弟死活了吗?” 陈应云挨了耳光,忍气吞声,不敢再开口。 陈信龙强压怒火,挤出一丝微笑,向李晓明拱手道:“前几日听说陈大人到任,本该登门拜望,只是陈某因寨中事务繁忙,耽搁下了,还望陈大人恕罪。” 李晓明客客气气地笑道:“岂敢岂敢,久闻寨主大名,小弟因初来乍到,今日本是专程前去拜访前辈,不料应虎世兄不知何故竟带兵袭击本官,将本县主簿殴打成重伤,若非本县县尉拼死救护,本官也几乎丧命。” “不得已,只好请应虎世兄来县衙一叙,问问缘由,让前辈担忧了,还望莫要怪罪呀。” 陈家父子听了这话,都在心中暗骂这狗官无耻,先前一个‘谋反’,这又说是己方袭杀朝廷命官,一个帽子比一个帽子扣的大。 偏偏人在他手中,还被堵住嘴,只能听他放屁,却又不能辩解。 陈信龙忍气吞声地说道:“自古道‘民不与官斗’,我虽不知发生此事是何缘故,但既是大人说了,我陈家寨愿意赔偿贵县一切损失。” “大人为朝廷命官,想必也不会与我等升斗小民一般见识,还请高抬贵手,放还犬子,日后必有重谢。” 李晓明依旧笑容可掬,向陈信龙一揖到地,笑道:“此等小事,何用前辈赔偿,寨主姓陈,本官也姓陈,巴蜀之地的陈姓之人皆是同脉发源,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 陈信龙听见这话,双眼一亮,心想:“难道这狗官意欲结交我陈家,苦无门路,才行此事? 若是这样那可就好办了,于今之计,不如先骗这狗官把人放了,以后再慢慢拿捏他,我陈家寨要兵有兵,要后台有后台,他这个破落县令能有多大能耐? 早晚让你死在我手里......” 第52章 箭欲脱弦 “大人说的极是,巴蜀陈姓同宗同源,理应相互扶持,日后大人若有用得着陈家寨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说到这里,陈信龙瞟了李晓明一眼,眼神中微露寒光。 只见他慢悠悠地接着说道:“不瞒大人说,这涪陵郡有一寨三堡,无论是祖上还是当下,若非姻亲即为连襟。 且平素里承蒙郡守大人多般照顾,常召老朽入内叙谈。 蔽寨虽小,也难说日后或有大用。” 饶是李晓明颇有气度涵养,听了这话也大为吃惊,这些堡寨之间居然有这层关系。 难怪郡里对这些堡寨如此放纵、包庇,不是郡守李辉昏庸,现在看来是实属无奈。 涪陵外有东晋强敌,如利刃悬首,若是这四县堡寨的力量能为自己所用,无疑是强大助力。 可如果他们串通一气、内外联手造起反来,恐怕立刻祸起萧墙,涪陵郡若是有失,那李辉纵是皇亲国戚也得全家遭殃。 当年晋军兵临城下,他郡守李辉就算明知陈家寨偷袭曹县令,又如何敢对他们下手? 李晓明心想:唉,凭你地位再高,也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处。 看那陈信龙说完此话,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灰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李晓明厚着脸皮笑道:“也不必等到日后,小弟初来此方,正有些许心事为难,还望老先生看在同宗之谊的份上,相助一二。” 陈信龙和儿子陈应云对视一眼,均想:看看,按捺不住了吧,果然是有求于我们。 陈寨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开口道:“大人请讲,在涪陵郡的地面上,陈家寨办不了的事,不多。” 李晓明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转脸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愤恨地说道:“晚生上任途中,遭遇邻县张家堡贼匪偷袭,险些丧命。 还望寨主念在陈姓同宗的份上,出兵剿灭张家堡,为晚生报仇,日后倘若陈家寨有事,晚生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听了这话,陈家父子骤然变色,陈应云就想破口大骂,被他爹及时止住。 老头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太强人所难了吧?先不说张家堡与本寨是姻亲,就算我愿意出兵,只怕也打不赢。 他张家堡有四、五千人马,是四县堡寨中实力最强的。” 他一甩袖子,“这仇,您自己去报吧。” 说了这话,又怕激怒狗官,伤害了他儿子,又说:“若是别的事,或可商榷。” “呵呵呵。”李晓明并不生气。 “晚生也知道这事让老先生为难,我身为一县之主,按理说要扫平一方堡寨,并非难事。 只是眼下兵力不足,所辖县民大半被老先生强留在寨中,却让我去哪里招兵?” 陈家父子大怒,心想这狗官阴险狡诈,绕来绕去,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乱世之秋,什么是实力?人口就是实力。 堡寨之所以能够在帝王强权之下生存,靠的就是这些依附的百姓部曲,闲时务农产粮,乱时就是军兵。 让他们把部曲解散,这是万万不能的。 就在这时,远处逐渐人声鼎沸。 李晓明和县衙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陈家寨骑兵后方出现一条火龙正在快速逼近,少说得有千把号人。 蒲荣有些着急,不住地用眼去瞟县令,只见县令神情木然,毫无表示。 他心想:罢了罢了,这回可是鱼死网破了,偷偷传令让诸军戒备,准备开战。 陈应云见后援已到,瞬间嚣张起来。 指着李晓明怒道:“就知道你这狗官没憋着好屁,如今我寨中援军已到,识相的就立刻放人,看在郡守的面上,或可饶你一命,敢说半个不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回陈寨主可没有阻止,只是冷笑着盯住李晓明。 双方紧张对峙,官兵这边都在悄悄拉弓,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众人耳边只有‘咯吱吱......’弓弦绷紧的声音。 李晓明长身而立,不动如山,直等对方援军集结完毕,这才伸出两手。 “啪.....啪......啪......,三声击掌格外清脆。”众人见他如此,不明所以。 突然间,陈家寨后方又沸腾起来,只见数不清的火把在陈家寨援军后方出现。 最先到达现场的一队官兵已是弓箭上弦,后面陆续还有大队军兵赶来。 眼见援军刚到就被包围,陈家寨众人大骇,个个都有怯意。 陈信龙父子惊疑交加,县里有他们的耳目,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全县拢共只有不到三百县兵。 可如今眼见骑兵就有二三百,步兵不计其数。 此刻立足未稳就被包围,一旦开战,岂不是必败无疑? 李晓明轻飘飘地说道:“老寨主,听这位世兄的意思,今夜是要开战擒拿晚生?” “县主大人休听这小畜生胡说,你我分属同宗,岂能刀兵相见? 只是大人欲叫我将陈家寨解散,实在叫我为难,我虽为陈家族长,若下此命令,只怕宗族不服呀!” “本县并非欲解散陈家寨,只是据我所知,在你寨中,有不少部曲原属县民,当初他们依附你陈家寨时,县衙并未阻止,如今他们欲回归故地,陈家寨也不应恐吓强留吧?” 陈信龙听了,面色阴沉如水,不发一言。 李晓明又道:“况且,本县到任后已向郡守大人申请全县免除赋税两年,这对你陈家寨也有裨益吧?都不用交税粮了,还强留县民,这是为何?” 陈信龙面色阴晴不定,踌躇不语。 李晓明又道:“以一月为限,一月内,你寨中部曲欲回归者,你不许阻拦,一月后,一切照旧,这是本官的底线,若还不许,那就刀兵相见吧。” “蒲县尉,准备开战。”李晓明说完转身就走。 此时,对面官兵分开,朱水成从中走了出来,向陈信龙大声道:“陈寨主,万事以和为贵,这两年汉复县始终动乱,陈家寨已获益不少; 郡守大人让我转告于你,四县堡寨应当以保境安民为己任,万不可滋扰生事,望你好自为之。” 陈信龙望了朱水成一眼,又盯住李晓明,好一会才说道:“陈县主果然不是平凡人物,就依你言,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晓明笑道:“寨主深明大义,本县在此谢过了,就留应虎世兄就在本县盘桓几日,待一月期满,本县必当携厚礼恭送世兄回寨。” 陈信龙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人马返回。 临行之际,陈应云回头恶狠狠地瞪向李晓明,威胁道:“不要少我弟弟一根头发,否则......” 李晓明拱手笑道:“放心吧!” 顺脚往陈应虎屁股上踢了一脚,陈应虎扯动了伤口,立刻哼哼唧唧起来。 第53章 如火如荼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门口的老百姓排起了长龙。 刘新忙前忙后,满面愁容,不停抱怨身边的朱水成。 “我说老朱,平素里你怪我开支大,不知节约,如今你却大方起来了。 陈大人交待你只叫过去二、三百人即可,你怎么把全城的老百姓都喊上了,这怕不得六、七千钱发出去?我看咱们离饿死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朱水成大怒,向刘新道:“天下没有你这样没良心的主簿,还不是因为你无故寻衅滋事,扇了人家少寨主,自己招惹来的麻烦? 大人让我去喊老百姓看戏,约定不动手只看戏,一人十文钱,可是人家全家都想去挣这便宜钱,那个紧急档口,我能拦着不让去?” “老朱,不说别的了,咱们现在扩建县城,又招兵买马,花钱如流水,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到时候还得你去郡里借钱,总不能真去问陈县令要私房钱。”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哈! 求爷爷告奶奶的事,你以为是嘴一张就能办成?谁让你只扣下来一、二百贯钱的?” “我操,你它吗现在又这样说了?” 李晓明在远处听着两人吵架,不禁暗自发愁。 老百姓也都鸡贼的狠,别说让他们出力拼命了,就算让他们背着手看戏、站站场子,不给好处也办不到。 眼下虽然暂时度过了危机,也只是延缓了与陈家寨冲突的日期,恐怕收复老县之前要先解决掉陈家寨这个内部隐患。 况且邻县的张家堡也是个定时炸弹,他们居然有四、五千人马,如果骤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昨晚与陈家寨父子的接触,这两年县里积弱,它陈家寨原先只有一两千人的宗族势力,现在发展到两三千人了。 这段时期是占了大便宜的,他们只需继续闷声发大财也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与县衙挑事冲突。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上次暗箭刺杀他的绝对是张家堡的人。 还有黑苗族,万一他们先下手为强呢...... 表面平静,实则要人命。 李晓明在后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难道要逼着我用这个大杀招吗? 又立刻否定了心中的想法,绝对不行,这太不人道,太伤天和了。 我宁愿弃了这县令,带着昝瑞去深山里当野人,也不能用此法。 他毕竟是从现代文明社会而来,基本的道德底线和人类的良知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 哪怕敌人也不行,敌人也是人,是同类。 “武备......武备.....” “枪......炮......,” 还是造枪造炮是正理。 昨夜陈家寨军兵聚在一起,那时候要是有十几门土炮部署在黑暗之中,冲着敌兵狂喷铅珠子,估计放个几十炮就能打败他们。 开工,得抓紧时间了。 李晓明安排昝瑞把县衙领导班子召集起来开会,阐明了目前县里面临的严峻安全形势,众人聚精会神各自作好记录。 朱水成发言表示,经过与陈家寨的交锋和近期县里整顿房屋、丈量土地、安顿流民等一系列有效政策,充分展示了陈大人作为汉复县一把手的高超领导能力和务实作风。 大家要紧密团结在以陈县令为核心的县领导班子周围,坚决贯彻县领导的决策,为铲除反动势力、收复老县城做好充分准备。 一通屁话说完,开始办正事。 李晓明扔给刘新两个银饼子,交待去郡里收购铜,两个银饼子买的铜不能低于一千斤(现代五百斤),让蒲荣多派骑兵护送,三天内必须完成。 回来时由朱水成核验数目、质量,责任到人,防止刘主簿贪污。 刘新本来正在窃喜,心想这么大的数目,略微搓搓手,也能弄仨月半年的酒钱,一听让朱水成核验,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给户房的曹官一个银饼子,交待他换成铜钱,不能低于一百三十贯。 马上要有大工程,需要发民夫、士兵做工,工钱民夫每日十五文,县兵每日十文。 换铜钱的过程需要蒲荣派兵监督,防止户房曹官携款逃跑。 那曹官正在心中推演是潜逃到成都还是巴郡,一听还有县兵跟着,刹那间心头的猪油散去了一半。 让朱水成动员百姓、蒲荣动员县兵开始做工,每日上工人数不能低于五百人。 目标是一个月内用山石、土木把县城河谷的两头垒成简易城墙、封堵,要求高度不得低于两丈。 此项工作陈县令亲自验收,执行不力的现场免职。 蒲荣、朱水成吓了一跳,抗议道:“怎么别人都只是监督,我们的就这么严重,执行不力要回老家?” 李晓明笑道:“那就罚一年俸禄吧!” 蒲荣心里寻思:那还不如免职呢! 昝瑞负责各部门跑腿传递消息,如有懈怠,由县尉动手剃个光头。 蒲荣扭头看了看昝瑞的头,只见头发油亮,头皮平整无疤,不由得放下心来。 说了句:“好剃。” 昝瑞听了,一张小瘦脸惨白惨白的。 主要任务布置完毕后,又让户房在县衙附近找一处大院子。 召集全县铁匠、木匠、泥瓦匠三天内在此处集合,再准备一千斤石涅、五百斤木炭,石磨、榔头、铁棍、数口大缸等工具,都堆在院子里。 李晓明挠头想了想,觉得万事俱备再无遗漏,于是宣布散会。 蒲荣满头雾水地问道:“太爷,你要的这些东西不像是要炼丹呀,炼丹是这样炼的么?” 李晓明生气道:“你会你来炼?” 蒲荣顿时撮住了嘴,众人见此,不敢再问。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忙活去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县令大人每天起床先去朱水成和蒲荣的工地现场巡查。 此时已接近秋末,老百姓地里没有庄稼活,去垒城墙管两顿饭,还有钱拿,况且也都知道这是好事,五六百人干的热火朝天。 就连洪渡河和阿依河的村落都有百姓来此干活挣钱。 再去查看县城搭建木屋和临时住所的情况。 发现居然已经有个别房屋有人居住了。 县令心中十分欣慰,又悄悄派人去打听陈家寨的动静。 巡查完现场,见一切事务都在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于是放下心来,钻进县衙画起图纸来。 李晓明心想,等月末我的计划完成,管你什么陈家寨还是张家堡 。 一切敌人,横推之...... 第54章 熬炼杀器 几个大铜锅和烧硫磺的冷凝罩终于送过来了...... 趁着泥瓦匠照图纸垒高炉的空档期,李晓明决定先从最容易的做起,熬硝。 火药的研制是绝对的机密,这个时代可是各路军阀、外族并起的黑暗乱世。 北方的那些个变态军阀首领,连杀带吃,已经快把人民祸害绝种了,若是掌握了火药配制方法,那华夏大地恐怕就彻底沉沦,不见天日了。 李晓明这个低调的穿越者,只想有朝一日彻底躺平,带上老弟昝瑞一起享受人生,可绝不愿意做个千古罪人。 熬硝、烧硫磺的事,为了保密起见,他打算亲自动手去做。 他和昝瑞脸上罩着湿麻布,把一箩筐一箩筐的骚臭硝土倒进大水缸里,加上草木灰,用两根大棒反复搅拌,一连弄了四五缸。 搅拌均匀后静置在一个大屋中进行沉淀。 做这玩意,可不是个滋味,既然做了,就一次做多些。 二人虽然把口鼻都捂的严严实实,但一天忙活下来,仍然觉得嘴里像是进了屎。 硝水沉淀一夜后,杂物砂土都沉在了下面,用瓢把上面的水撇出来,下面的沉淀物,就可以丢掉了。 然后用细布反复过滤这些硝水,把滤净的硝水倒进几口大铜锅里,开火熬煮,直到锅内大部分水分蒸发,只剩下少部分粘稠的溶液。 然后把几口锅里熬剩下的液体部分撇出来,再次加水熬煮,反复几轮熬煮后,剩下的就是较为纯净的硝盐混合液了。 深秋时节,夜里温度低,硝液静置一晚后,里面的硝就结晶出来了。 这个时候的硝,纯度仍然不够,含盐量太大,需要把硝晶体捞出来放在锅里加水再次熬煮、静置结晶。 如此反复数次,李晓明捏起一块硝晶,用舌头舔一舔,感觉苦味完全盖过了咸味,差不多了。 他又将晶体碾成面抹在麻布上,点燃麻布,麻布吱吱拉拉的剧烈燃烧。 李晓明开心坏了,火硝应该是成了。 与此同时,用来炼铜和烧硫磺的,一大两小,三座高炉也已经建成。 李晓明指挥陈家寨的几名俘虏往高炉里添加石涅。 在石涅完全点燃后,用铲子将用石磨磨碎了的石硫磺粉渣,一铲一铲覆盖在炽热的石涅上。 片刻后刺鼻的滚滚黄烟从高炉上方冒出。 李晓明让几名俘虏用湿布蒙住口鼻,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锅盖,盖在高炉的上方。 自己跑得远远的,硫磺蒸汽有剧毒,让敌人去干这活不心疼。 黄烟通过锅盖顶上的铜管延伸进一个大水缸里。 黄烟就是遇高温气化的硫磺,通过铜管进入水缸后冷凝提纯。 冷凝足够量的硫磺需要很长时间,好在有三座炉子同时在运作。 趁冷凝硫磺的这段时间,开始召集木匠和铁匠制作铜炮的范畴模具。 因为火枪比炮复杂多了,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然而外敌随时有可能先发制人,朱水成和蒲荣的城墙如果建好,再搭配一二十门火炮,抵抗张家堡,陈家寨那样的农民军应该问题不大了。 李晓明打算一步到位,制造弗朗机炮。 这种炮简单实用,野战、城防都适合,以后收复老县城之后,还可以装在船上去全国贩盐。 坐着炮船去古代中国各地贩盐,还能顺便旅游、打野、钓鱼,想想都刺激…… 弗朗机炮的原理很简单,四尺左右的一个大铜管,口径两寸左右,加一个一尺多长的子炮,铜管一端口径加粗,作为炮腹。 用的时候,将子炮预装好火药和弹丸,塞进炮腹内,向一边旋转闭锁,点燃引药就可开炮。 作战时,可以每门炮配数个子炮,可以大大提高开炮速度。 刘新已经把五百多斤铜买回来了,就等火药配制完成,就可以铸炮了。 县令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第55章 生死存亡 去陈家寨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陈氏父子自那日铩羽而归后,并不老实。 明面上大开寨门,但实际上没有一个部曲能脱身离开。 这几天反而派人在四乡八寨收购战马、生铁,寨中乒乒乓乓之声日夜不停,明显是在打造军械。 朱水成看向李晓明和蒲荣,不安地说道:“看来这陈家寨是铁了心要和县衙火拼一场了。” “敌人在加紧备战,我们也得争分夺秒了,大家要做好同时应付三方敌军围攻的心理准备。”李晓明神色冷峻地道。 “三方敌人?”蒲荣不解。 没等县令开口,刘新咬牙切齿地对蒲荣说道:“老蒲,你还不明白吗? 当年在老县城偷袭曹县令,后来又在你背后捅刀子的,就是张家堡。” 刘新这几日在夜间偷偷对陈应虎严刑逼供,早已得知真相,那张家堡的少堡主张奎,娶得是陈应虎的妹子。 两次与外敌黑苗族勾结,偷袭县兵的就是张家堡张奎的人马,陈家寨是幕后策划者。 蒲荣听了这话,眼里喷出火,骂道:“妈的,我早有怀疑这帮狗日的。 朝廷对他们如此优待,他们竟然从一开始就在吃里扒外。” 李晓明冷笑道:“只怕此时黑苗族也在积极备战。 无论是陈家寨还是张家堡,都不会堂而皇之地与县衙开战,此举等同反叛朝廷。 只有伙同黑苗族一起出手,事后把战事只推给黑苗外敌,到那时汉复县已成焦土,郡里为了求稳,估计又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了了之。” 朱水成听了两人的话,惶恐道:“若是如此,那可怎么办?” “不行,我得赶紧去郡里向府君求援。”他有些惊慌失措,转身就想出发去郡里。 刘新苦笑道:“老朱,你别白废力气了,你就是太天真。”说完看向李晓明。 李晓明与刘新对视一眼,心想这个放荡的书生果然 聪明。 低头思索道:“我想,当初重建汉复县,一定不是郡守的主意,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从成都调来个曹县令。” 朱水成为人正直,不擅长心机盘算,眼神有些朦胧了,不解地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李晓明缓缓开口道:“咱们如果能斗败三方敌人,彻底将汉复县纳入朝廷的掌控,那自然是好事。 无论是朝廷还是郡守大人,都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是,如果咱们被陈家寨和张家堡吃掉,汉复县被这两家瓜分。 那么这两家势力为了自己的地盘,也必会和郡守抱在一起,共抗外敌。 所以......” 刘新看县令不好开口,接着县令的话说道:“所以,对于郡守大人来说,有咱们没咱们都行。 如果这片天地由陈家寨和张家堡接管了,郡守大人还省得多操心了呢! 你这个时候去找郡守汇报形势,恐怕郡守一番权衡后,会彻底地,提前放弃我们。” 朱水成听的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蒲荣当初带兵进攻黑苗时被偷袭,导致功亏一篑,对他一向照顾的王泉华县令也因此出走。 他深恨背后偷袭者,如今确定了是张家堡,恨不得立刻带兵踏平张家堡。 他看向县令,愤声道:“大人,既然是这样的局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所有人出动,带上全部人马与他们拼了,先下手为强,还能多杀些贼兵。” 李晓明看他如此激动,心想,要死你去死,我才不去呢! 笑着安抚道:“无需如此,敌人虽强,但一切尚在本县的掌控之中,早晚让你们报了这个仇。” 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银饼子交给蒲荣, 对他说道:“咱们兵力太少,你先把先前解散的数百县兵重新招募回来,另外我看陆续有流民归附本县,其中的青壮男子也可招募。” “从今日起,愿当兵者,双倍军饷。” “钱花完了找我要。” 蒲荣吃惊不小,但形势逼人,不及多问,揣上银饼子匆匆而去。 又把自己的钢弩和一个银饼子交给刘新说:“召集县中闲人,按我这把钢弩的做法,用橘木、桑木做弓片,箭枝越多越好,务必给蒲荣新招募的士兵每人标配一把弩弓。” “工人不够的话,就派人去洪渡河谷去招聘。” “对了,这个季节正产橘子,给我弄一、二百斤橘子来。” 刘新奇道:“大人,这么多橘子怕是您吃不完吧,过不了几天,大半就都坏了。” 李晓明最恨下属执行工作屁话多,生气道:“这不关你的事,本官就是要它坏掉。” “老朱,城墙的修建也要加快进度。” 刘新和朱水成也都火急火燎,各自忙碌去了。 李晓明看着蒲荣和刘新远去的背影,想着越来越少的银饼子,心疼的扶住门框,捂住了心口。 心想:此番若是失败,肠子都得悔青,这可是我和小瑞的老婆本呀! 但转念又一想:若是成功荡平周边势力,凭我从现代学来的敛财套路,花出去的钱岂不是千倍万倍的再回来? 想到这里,脑海中顿时浮想联翩,不由得转悲为喜,‘哏哏哏’地笑出了声。 昝瑞看他李哥先是捂住心口,步履蹒跚,做痛苦状,紧接着又出这鬼叫。 以为他是压力太大,得了癔症,不由得心里害怕起来,毕竟这世上就他李哥这一个亲人,不容有失。 急忙含了口凉水,对着县令的脸喷了上去,这才止住...... 数日后, 李晓明将一些研磨的极细腻的硝粉、硫磺粉和木炭粉,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比例,搅拌均匀。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李晓明用颤抖的手掏出火机,往火药上一点,轰的一下,腾起一股黑烟。 “哈哈哈,成了。”李晓明狂喜不已。 虽然不知道按这种比例配制出的火药是否能当发射药用,似乎燃烧速度还是有点太慢了。 但是这关键的一步显然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需要反复试验了。 李晓明让铁匠们按照图纸融铜铸炮,之所以要用铜铸炮,而不用铁。 是因为石涅,就是煤炭,在高炉中最多能达到一千二百度的高温,只能融化铜。 要把生铁融化成铁水,需要一千六百度以上的高温,这个温度需要‘焦炭’燃烧才能达到,李晓明实在不会做焦炭。 再说了,时间也不允许再去开发新技术,铜炮有铜炮的好处,铜密度大,够结实又有延展性,不易炸膛。 早期的燧发枪火炮,青一色全是用铜铸造。 除了贵点、重点,没毛病。 第56章 佛朗机炮 李晓明扛着弗朗机铜炮兴冲冲的在前面走着,蒲荣背着子炮、火药、铅珠子在后面跟着。 昝瑞扛着炮架子,还牵着两头小黑猪,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 真泥马重呀! 因为对发射药心存疑虑,怕万一炸膛,李晓明特意让铁匠先铸了一门小号的实验炮。 没想到这炮看起来一点点大,居然也有四五十斤。 李晓明把炮扛到树林时,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昝瑞兴奋地问道:“哥,这就是天兵天将用的武器吗?” 李晓明迟疑道:“嗯......还不能算是天兵天将用的,目前只能算是城隍爷用的吧。” 昝瑞听了,心里也很高兴,城隍爷用的武器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只有蒲荣满心疑惑,太爷这根本不是炼丹,不炼丹怎么行? 当初范老丞相就是炼丹、符水加撒豆成兵,帮先主夺取的巴蜀天下。 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大人在搞什么,蒲荣心里有意见,却不敢说出来。 李晓明迫不及待地把铜炮固定在地上。 炮架子做的也很精致,一个大地插插在地里,用榔头死命敲上几下,地插被结结实实的钉在土地里。 炮筒上有根铜轴,铜轴刚好插在炮架的套筒里,这样炮筒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以便于瞄准目标。 炮尾搁在一个松木做的,像小板凳一样的支架上。 李晓明往子炮里装入小半斤火药和一个小拳头大的圆形铅弹,子炮的炮口用个破抹布堵住。 这年头,就连铅也不便宜,为了省钱,炮弹外面是铅,里面是石头。 让昝瑞把一头小黑猪,拴在一百五十步外,李晓明转动炮管瞄准可怜的小猪。 一切准备就绪,李晓明大喊大叫,让昝瑞和蒲荣躲到十米开外的大树后。 两人尽管不明所以,但看县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听话照做,都在树后露出个头。 李晓明自己拿了个夹着火绳的竹竿,从大树后边探出个头,伸着竹竿点燃发射火炮。 只听“嗵……”的一声闷响,铜炮被顺利击发,冒起了一大片硝烟。 昝瑞和蒲荣在树后毫无心理准备,被这一声吓的哆哆嗦嗦的。 李晓明急忙跑出来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远处的小黑猪毫发无伤,只是被炮声吓得上窜下跳。 装进去的那枚大铅弹,就落在二三十步外,在落满树叶的地上滴溜溜的滚动着,仿佛在嘲笑他。 李晓明沮丧地捡回铅弹。 心想,铅弹已经尽可能的做到正圆,尽量与炮管贴合了。 况且发射这么小的炮弹,装填半斤火药,火药量应该足够了。 书上记载清军五公分口径弗朗机炮,也就装这么多火药,这个小炮的口径还不到五公分。 气密性应该也没有大问题,大概率是发射药的问题,发射药燃烧太慢,动能不够。 蒲荣在后面万分惊奇地道:“太爷,你这个物件好厉害。 看把猪吓的,有了这个东西,以后老百姓再也不怕野猪祸害庄稼了。” 李晓明实验失败,心情大坏,听了蒲荣的话,更是恼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蒲荣看太爷生气,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讪讪地躲在后面看着,不再言语。 昝瑞却很兴奋,尽管看不出来这玩意有什么用处,但就光这一声闷响和冒出来的白烟,就已经够好玩的了。 拍着手直夸李哥厉害。 李晓明心想,黑火药明明是一硝二磺三木炭,怎么会不对呢? 既然是动能不够,那只能提高助燃剂的比例。 李晓明用木勺把硝的比例从两成左右增加到四成,躲在树后又放了一炮。 这回还是不行,铅弹只打出去五、六十步远,小猪依旧在远处蹦蹦跳跳。 虽然依旧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但是射程的增加,说明提高硝的配量是正确的。 李晓明找回了些许信心。 蒲荣和昝瑞又忍不住好奇心,跑过来七嘴八舌,惹得李晓明大发脾气,把二人赶走。 嫌两头猪吵闹,让昝瑞把猪也牵走了。 他一个人在静悄悄的树林里,开上一炮,感觉不对,就拿着木勺调一次火药。 每调一次,射程就增加一些。 经过一、二十次的尝试,李晓明终于掌握了火药大概的最佳配比。 大概七成的硝,硫磺和木炭各占一成半左右。 此时的铅弹可以飞出二、三百步外,威力能将小树打断,已经可以作战使用了。 但即便是这样,李晓明仍然不满意。 因为书上记载,明朝的弗朗机子母炮,最大射程一炮能干出去三公里。 有的史书上记载的更离谱:“一炮糜烂数十里” 而他的火炮只能打出去不到三百米远…… 他实在不甘心,毕竟是干营销管理的人,都追求完美。 火药的比例已经基本上到极致了,影响射程的原因要么是炮管的长度,要么是气密性。 他心想:炮管的长度暂时解决不了,因为穷,买不起那么多铜,先改善气密性吧! 但是这一批工匠的工艺水平也就这样了,他突然想念给他做钢弩的王铁匠了。 那个家伙除了人品差,手艺确实很赞,可惜不在这里…… 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经过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由于炮弹是圆形的,火药气体在推动炮弹的时候,气体会从球体的周围泄露出去。 球状面受力效果不佳,用柱形弹吧,因为没有膛线,射出去的炮弹会翻滚,不走直路。 李晓明找了一根跟炮管口径差不多的木头,用刀子削了一个四、五公分厚的圆柱形木板。 然后把这块圆柱木板,放在火药和炮弹中间,作为一个托弹板。 火药点燃发射时,气体会推动圆柱形木板,木板会把铅弹推出去,平面的受力效果一定比球面更佳。 他按此方法填装好炮弹,“嗵”的一声放了一炮。 然后他急冲冲地跑出去找炮弹,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接着又削了两块木板,又放了两炮,还是找不到炮弹…… 一直找到快天黑时,才最终在四、五百步的地方,找到了打出去的炮弹。 三枚炮弹全部被打出到接近五百步的地方。 弗朗机神炮,成啦! 李晓明又在子炮里装了一把铅粒子,足有四、五十颗,把子炮填进炮腹闭锁,准备开一炮试试霰弹的效果。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树林里有动静,以为是昝瑞来了,转身看去。 不料这一看不当紧…… 第57章 杀戮神器 李晓明以为是昝瑞喊他回家吃饭,心想:正好让这小子见识见识城隍爷武器的厉害,于是头也不回地道:“黑猪你牵过来没有?” 背后传来一声阴恻恻地笑声:“嘿嘿嘿,正要过来牵你。” 李晓明听着这话不像,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脑子里空白一片,嗡嗡的。 只见一人背负双手,眼神里泛着毒光,一脸倨傲,慢慢地踱步过来,后面还跟着四名手提单刀的劲装汉子。 这人李晓明识得,正是陈寨主的大儿子陈应云。 见了此人,李晓明顿时头皮发麻,背上渗出汗来。 他脑子里飞转,心想:此番完蛋啦,我当初装逼让蒲荣拿刀割他老弟,这是人干的事么?真是太不应该啦! 现在怎么办?只怕他也要用刀子割我...... 一陈慌乱过后,他毕竟干过老总的人,又当了这些天的县令,多少有些心理素质。 硬着头皮勉强搭话道:“少寨主过来啦! 应虎世兄近日颇思念你与寨主,本县正欲送去与贵父子团聚呢!如今你来了正好,可去城中找刘主簿交接领人。” “快去吧!” 说完低头假装忙碌,看见另一个空着的子炮,于是顺手开始装填药、弹。 陈应云咬牙切齿地道:“狗官,我终于守到你了,死到临头还在装蒜,你是自己跪下受缚,还是要我们动手。” 李晓明装好另一个子炮,抬头笑吟吟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本县乃是朝廷命官,你们绑我可是死罪。” 眼见几人仍然步步紧逼,他又慌忙威胁道:“蒲县尉可是就在林子外,咱们姓陈的同宗同源,我劝你们莫要乱来。” 说着,将炮口扭过来对准陈应云。 陈应云狞笑道:“任凭你这狗官如何狡诈阴险,今日也难逃一劫。” “嘿嘿嘿,不过你放心,我还要留着你这条狗命换我弟弟回来,不会杀你的。” “不过嘛,断几根手指头,或者少根舌头,想必大人也不会在意吧?” 李晓明听他说的如此狠毒,不禁毛骨悚然,心想:死也不能被他们抓住。 手拿火绳想放上一炮,但是距离太近了,霰弹铺不开。 他心想我这一炮下去,可不一定能把这几人全打死,需得往一起站站才好。 于是大喝一声:“都站住,听我一言。” 几人冷不丁被他一声大喝给震住了,都站在原地,想看看他还能搞什么鬼。 李晓明正色道:“我今日不幸落单,被你们擒获,也是我的命运,并无怨言,如果你们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情愿束手就擒。” 陈应云满眼鄙视,好奇地问道:“狗官说说,你还能有什么要求?” 李晓明指着左右包抄过来的两名汉子道:“旁边这两位兄弟长相太过凶恶,我心里害怕,你让他们站到你后面去。” “若是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束手就擒,若是不答应,我就和你们拼了。”说着提起地上的小板凳,作拼命状。 陈应云犹豫了,心想:这狗官生的高大,若是真拼起命来,怕是要折腾一阵子,此处离县城近在咫尺,可别出什么变故。 于是不耐烦地招呼旁边两名手下到自己后面去,大声向李晓明叫道:“好了,你快点过来吧。” 李晓明没想他如此听话,喜道:“好......好......,我这就过来,你等着。” 陈应云盯着面前这黑洞洞的物件,突然心中发寒,一阵莫名的恐惧感袭来。 他原本就一直在县城附近等待时机,今天接到耳目传信,说县令出城了,他立刻带着几名心腹往这里赶来。 远远地就听见有几声闷响,走近些又看见这狗官在林间来回奔跑,不知在搞什么鬼。 这狗官的一只手一直不离这根圆筒子,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见李晓明拖拖拉拉不过来,心中警惕之意大增,大吼一声:“动手。” 与此同时,只听“嗵”的一声。 陈应云上半身突然炸出一团血雾,身后两名持刀汉子,一人脑袋血花飞溅,另一人往后翻了几个滚不再动弹。 另外两人被炮口风震的七荤八素,只见白烟弥漫,他们哪见过这场面,吓的匍匐于地。 待烟雾散去,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少寨主的尸体残缺不整,上半身稀烂,满地飞的都是内脏、肠肚。 另一具尸体头颅凭空消失,三人只有一具尸体完好,但身上有十几个往外冒血的洞,死状可怖。 两人往身上、脸上一摸,都是同伴身上的血糊糊,不由得内心里腾起未知的恐惧。 “有妖怪......” “妖人......这狗官是妖人。” 两人大声惊呼,扔掉手中的刀,掉头拼命逃跑。 李晓明两手扶住炮尾,虽然这门炮口径不大,且被钉在地上,但刚刚那一炮的后座力还是把他手臂震的酥麻。 此刻另一个子炮已装进炮腹,看着并肩逃跑的两人,他心想,正好看看霰弹的射程。 李晓明调转炮口,待到两人跑出百步开外,他咬咬牙,狠下心来,果断点燃引药,‘嗵’的一声。 四、五十粒直径约七、八毫米的铅珠子呼啸着将远处笼罩。 硝烟散尽后,只见二人俱伏尸于地,再无声息。 李晓明捡起一把钢刀,走过去用步子丈量了距离,铜炮距二人的尸体有一百二三十步,按照李晓明的步距,约有一百米以上。 将尸身翻转,发现一人中弹三处,一人中弹四处,约有一半的弹丸洞穿了躯体。 看来加上托弹板后,霰弹约在一百五十米内有效。 如果加长炮管,将霰弹的铅珠做的再大些,射程应该能突破两百米。 见几名敌人尽数被消灭,李晓明一阵后怕,心想以后我就龟缩在城里,再也不单独行动了。 此刻危机解除,李晓明望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心中一阵恶心。 他不是个嗜杀残暴之人,对杀人没有任何快感。 同是生活在天地之间的生灵,和谐共存,互敬互爱不好么?为何非要互相倾轧,你死我活? 如果能用其它办法解决问题,李晓明绝不愿意双手染上血腥。 来到这个乱世之中,身怀现代技术,稍不留意就会被历史裹挟,成为一个毫无意义的杀戮机器。 待这边事了,得好好想想未来的打算了。 李晓明担心再生危险,也不管林中的小炮了,拿了把钢刀往城内急奔而去。 如今陈家寨死了一个少寨主,恐怕战事要提前了。 火药、火炮研制成功了,但却又发现面临了一个大问题,这问题不解决,一样万事成空。 第58章 大战将启 众人将尸体掩埋,血迹清理干净,李晓明开始向众人演示弗朗机子母炮的威力。 李晓明调整好角度,伴随着一声炮响,百步之外昝瑞的小黑猪瞬间被霰弹轰成了几块碎肉。 又将装上独弹的子炮塞入炮腹,对着四、五百步外的一堵土墙开了一炮。 铅弹发出尖利的啸声,打的土墙尘土飞扬。 蒲荣、刘新、朱水成几人狂奔过去,看着土墙上的大洞,俱都露出骇然的表情。 昝瑞更是兴奋的一蹦三尺高,搂住李晓明道:“我的哥,你说过的,天兵天将的兵器是要送给我的,可不能反悔呀。” “这个可是我的啦。” 李晓明笑道:“兄弟,这才哪到哪呀,这玩意给你你也拿不动,过几天我送给你个可以拿在手里到处跑的。” 昝瑞听了这话激动地直搓手,看向他李哥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尊神明。 朱水成几人完全被这物件颠覆了三观,实在搞不懂为啥这铜管子能冒出烟雾火光。 更不理解为何一声闷响,就有如此惊天的功效。 刘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炮管,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不是凡间之物?” 饶是他颇有头脑,也想不通其中道理,只能以神鬼之说解释。 蒲荣更是迷信,抓起一把铅珠子,激动地说道:“我就说,太爷真是仙人在世,这个就是范老仙师撒豆成兵的豆子吧?一定是......” 李晓明深知古人没有科技概念,给他们讲原理也讲不明白。 于是顺着蒲荣的话说道:“撒豆成兵算什么?我说过,早晚让你老蒲成为名满天下的无敌大将军。” 蒲荣听了这话,深信不疑,几十岁的人了,眼神就像乞求大人买糖果的孩童一般。 李晓明对众人说:“这回杀了陈家寨的少寨主,若让陈信龙知道消息,必然会提前开战,好在没有留活口,能拖几天就拖几天吧!” “县城有陈家寨的耳目,今天的事情,诸位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需要解决,火药不够用。 我原以为硝的比例只需要一成,弄了半天竟然需要七成。 现在熬出的硝只够配几十斤火药的,几十炮就轰完了,远远不够。” 他自顾自的说着,突然惊觉众人没有任何回应。 抬头一看,只见几人全都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都处于懵逼状态。 李晓明无奈,只好放弃解释,只告诉大家,有件至关重要的事。 如果办成了,别说陈家寨、张家堡了,就连黑苗族也一并扫除干净。 如果办不成,等敌人全伙发难,那就大家一块玩蛋。 几人刚见识过县令的神炮,早已对李晓明视为神明,纷纷表示,无论是什么事,都一定会坚决执行。 李晓明要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一脸严肃的对众人说道:“马上动员全城百姓,把自家的茅坑、粪坑里的粪便、屎尿污秽之物全部挖出来送来县衙。 让户房曹官出钱买,只要能送来,价格可以高一些。” “啊……” 众人被陈县令的雷人的命令吓的亚麻呆住了。 上次县衙后院堆了两三百斤骚臭的脏土,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 若是把全县的屎尿都堆到县衙,那县衙还能办公吗? 恐怕大家都要一起在粪堆、屎海中徜徉了…… 李晓明想想也不妥,县衙放不下那么多粪便,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锅熬煮。 后来想了个办法,全城百姓, 挨家挨户摊派任务。 由县里供应煤炭,每家必须用大水缸熬一缸粪,然后把熬剩下的少量硝盐混合物上交县衙可以换铜钱。 由昝瑞负责挨家挨户去做技术指导。 为了保密,最后一步工序再让县令亲自带着陈家寨的俘虏,做最后的提纯、结晶。 于是,全县都沸腾了,家家户户都动起来了,全员掏粪。 昝瑞走街串巷,忙的不亦乐乎,教大家如何加水搅屎、如何沉淀、如何熬煮。 整个县城的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令人难忘的气息...... 一开始颇令人厌烦苦恼。 没想到闻了两天后,大家也都逐渐习惯,还有人说空气都是甜的,此事载入了县志…… 与此同时,铁匠们开始铸炮。 李晓明觉得先前实验用的小炮,虽然威力偏小,但十分灵活。 而且后座力不大,可以双手扶着炮尾进行精确瞄准,于是决定这五百斤铜先做十门小炮出来。 又忍痛拿出两个银饼子,让刘新再去郡里买五百斤铜,回来铸五公分口径的大炮。 李晓明心想,这场赌博快把赌本压光了,只剩三个银饼子了。 他还有几斤黄金,那是打死也不舍得用的。 可惜还是资金不够。 要是有足够的铜,铸成几门十公分口径的巨炮,放在城墙上。 别说防御几个土掉渣的堡寨了,就连努尔哈赤来了,也得让他饮恨。 铁匠们前几天早已将准备工作做好,小炮铸的极快。 虽然工艺不太讲究,但是李晓明带着蒲荣试过之后也非常满意,他将操炮之法教给蒲荣,让蒲荣组建炮队,抓紧演练。 为了省钱,平时训练大多用石弹。 在此期间,陈信龙因大儿子陈应云又无故失踪,怀疑又是县衙所为,带骑兵来到城下,向县衙质问为何又抓他陈家之人。 李晓明站在城上,看着陈信龙所带骑兵几乎增加了一倍,在城下耀武扬威。 心里痒痒的不得了,极想给这老王八蛋来上一炮。 但因大炮还未铸完,城墙也只西城修好,东城城墙尚未完工。 汉复县城在河谷之中,西城主要防御陈家寨,东城防御张家堡。 若是现在开战,李晓明担心张家堡从背后偷袭,重蹈覆辙。 于是不得不强忍开炮的冲动,一口咬定说是没有见过陈应云。 还当面立下重誓:如有半句欺瞒,让我陈祖发死于贼寇之手,肢体不全,死无葬身之地。 陈信龙一来见城墙如此高大坚固,十分吃惊,只凭数百骑兵决难攻取。 二来看这狗官竟发此毒誓,要知道,古人颇重因果誓言,既出此言,想来不是县衙所为,于是带兵退回。 他哪知道,真正的陈祖发早让大巴山的强盗吃了。 十天后,六门重逾百斤的五公分口径佛朗机炮铸好,李晓明站在堆积如山的火药袋前喜不自胜。 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来找我,我可要去找你们了。 第59章 兵者诡道 李晓明坐在后衙,手里正拿着个蹭亮的铜管不知道在研究什么,铜管在油灯下闪闪发光。 蒲荣和刘新、朱水成神三人神色匆匆地跑进来。 对李晓明说:“太爷,负责监视陈家寨、张家堡和黑苗族的人有消息了。” 李晓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他们是要动手了吗?” 蒲荣不无紧张地盯着县令道:“估计是,陈信龙这两天连续去了两次张家堡。 两家现在都紧闭寨门,已经禁止部曲出入了。” “黑苗那边有什么动静?” 蒲荣愤恨地道:“张奎已经去过,还送去了几十车物资,估计是粮食,但黑苗不见有多大动静。 这狗娘养的,果然与黑苖有勾结。” 李晓明来回踱步思忖,对蒲荣说道:“看来这帮乌合之众已经做好准备,这两天就要动手。 黑苗族向来看不起新县的兵力,况且他们已占据盐井,此战若是获胜,也是陈家寨和张家堡瓜分地盘,对他们并无多大利益。” 刘新接着道:“估计这次陈家寨和张家堡才是主力,黑苗只是后援。” “嗯,你分析的不错,但咱们只是推测,万事没有绝对。” 李晓明对刘新颇为赞许。 这个放荡不羁的书生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极不靠谱,但对事情的见解往往能直击核心。 蒲荣听了二人的分析,顿时信心满满地道:“大人,现在咱们东、西二城皆已完工。 且大、小炮都已齐备,火药也足够开个几千炮的,无惧陈家寨和张家堡攻城。”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万不能掉以轻心。 新县是临江而建,若是我军正与陈、张两家战斗时,黑苗群匪从涪水下游溯江而上来袭,则县城危矣。” 三人闻听此言,都皱起了眉头,他们虽然都是精干之士,但心思却远不如这位县令细腻缜密。 李晓明看着他的这三名下属,这些日子忙忙碌碌,三人任劳任怨,每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心中也颇为怜惜,没有十全十美的下属,只要执行力上不打折扣,诸般缺点皆可原谅。 他拍着蒲荣的肩膀笑着问道:“蒲县尉,除火炮外,咱们目前战备如何?” 蒲荣见县令与自己亲近,双眼发亮,又来了信心。 向县令汇报道:“加上新招募的士兵,目前已将近九百人。 因双倍军饷的缘故,洪渡河谷和阿依河谷的百姓,和外来依附的流民,很多来此当兵。 只是战马稀缺,县里虽然一直高价采购,但增加不多,目前骑兵有三百多骑。” 蒲荣见县令沉默无语,以为嫌兵力太少,补充道:“咱们县人口基数小,况且时间太仓促,能招募到这个数量已是极限。 不过太爷无需过于担心,若群贼来袭,可征百姓上城御敌, 近日来所造弓弩极多,况且神炮威力甚大,必可退敌。” “话虽如此,但坐守孤城,被敌军围困,始终被动。 万一兵败城破,不但县城基业不保,我等性命也堪忧。” 蒲荣有些茫然道:“太爷,那怎么办?” 朱水成不懂军事,听了几人的话,只听出来形势危急,几乎要坐不住。 一会看看县令,一会看看蒲荣。 李晓明思考片刻,猛地转过身,向众人道:“若要改变不利局势,唯有四个字。” 三人瞪大眼睛,齐声问道:“哪四个字?” “先发制人。” “如何先发制人?” 李晓明昂起头,嘴角微微上挑,一字一句地道:“今夜出兵,一战消灭陈家寨,待到张家堡和黑苗族知晓,三方联手之势已打破,我方再无顾虑。” 朱水成惊慌道:“咱们只有不到千人,那陈家寨足有三、四千人。 况且上次陈信龙所带骑兵足有四、五百骑,这......这......。” 李晓明笑道:“兵者,诡道也。 他陈家寨在城中安插耳目甚多,我军虚实,他尽数了解。 他绝对料不到我方敢于主动出击。 况且我有火炮助阵,更是出其不意,此战若能妥善布兵,必能取胜。” 刘新猛击一掌,站起身道:“兵贵神速,既是大人已考虑周详,不如现在立刻出发。 刘新愿跟随大人左右。” 蒲荣见二人如此,耳边似乎响起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之声,不禁热血沸腾。 他心想:一雪前耻,就在今夜。 于是也站起附议道:“末将愿肝脑涂地,誓死荡平陈家寨。” 李晓明向朱水成笑道:“朱廷掾,若是天明不见我等归还,县事由你主持,可带剩余军民迁到涪陵后方的汉平县。 总之,一切由你。” 朱水成站起身来,看着县令和两位朝夕相处的同事,眼圈发红,终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县城周围所有道路均有县兵把守,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严防消息泄露。 蒲荣和县令带着三、四百骑兵,用马车拉着两门重炮,人衔枚,马摘铃,一夜急行军。 三更时分已至陈家寨外围,见那陈家寨果然是修建的齐整,深沟壁垒。 寨墙有两三丈高,下面是一丈多高的条石垒成,上面是整根整根的圆木码了有一两丈高,且左右各有突出的角楼。 若是大白天带人来攻,只怕来三、五千人也是白搭。 李晓明指挥军兵在离寨门一百多步处架好两门大炮,骑兵列阵完毕准备冲锋。 “嗵......嗵......” 连开了四、五炮,把寨门轰碎。 李晓明命人将大炮装上车撤往后方,向蒲荣道:“靠你了,老蒲。” 蒲荣应了一声,面容冷毅,命众骑兵齐举火把,一声“唿哨”,三百多骑兵手挺长矛,如同下山猛虎,杀入寨中。 陈家寨值守将官早被炮声惊觉急忙擂鼓击金示警。 掌上火把往寨下观察,待看明情况,喝令弓弩手放箭时,蒲荣早带着一班没毛的大虫杀了进去。 骑兵在寨中四处杀人,将腰间挎着的,用竹筒装的火药点燃引线,四处乱丢,寨中顿时一片大乱。 陈家寨多为石木建筑,房屋极易引燃。 只不到半个时辰,寨中大小房屋都燃烧起来,战马嘶鸣声、死伤者惨叫声、房倒屋塌声,乱成一片。 李晓明在城外远远观之,见陈家寨一片火海,如同地狱。 第60章 炮歼敌顽 蒲荣带着三百多骑兵在陈家寨中横冲直撞,四面放火。 但凡遇见的、喘着气儿的,不分军民,一律箭射枪挑。 很多陈家寨的部曲,刚穿上衣服提上刀枪,还未来得及上马就被这帮夺命的骑兵杀死在街头。 由于是半夜三更,天黑难辨敌我,不少寨众,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有敌袭,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马,是何装扮? 只能三、五成群,提着刀枪在寨中四处盲目追逐,人数虽多,却无法对蒲荣展开有效反击。 蒲荣带领着这三百多猛人,翻江倒海地烧杀了个把时辰。 陈家寨的军兵才总算反应过来,也算他们有办法,既然知道敌人是一群骑兵。 他们干脆只用步兵、弓箭对敌,以区分敌我。 寨中各个街道、路口上开始布设绊马索和成队排列的弓弩手。 蒲荣的骑兵队在寨中逐渐感到吃力,已经陆续开始出现伤亡。 蒲荣见撤退的时机已到,大吼一声:“诸军注意避箭,与我并力杀出寨去。” 一马当先,往寨门外杀去, 众骑兵呐喊一声,不再恋战,都跟着蒲荣杀了出去。 陈信龙看着遍地的死尸和处处起火冒烟的堡寨。 想想辛苦经营的宗族祖地竟被糟践成这样,气的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他跨上战马,带上全部的四百多骑兵,疯了一样的去追赶敌人,临走时命令寨中所有人马全伙出动,跟上骑兵。 誓要追上这伙敌人,一个不留,全部斩杀,以雪今日之恨。 陈家寨骑兵只追出数里远,就追上蒲荣一伙。 陈信龙破口大骂,指挥众骑兵上前厮杀,蒲荣也不搭话,带领骑兵调转马头,与陈信龙厮杀了一场。 双方只杀了两个回合,都无较大伤亡。 但蒲荣这边兵员较少,看着远处陈家寨方向有大批步军打着火把赶来增援。 显见是不想吃亏,带着众骑兵与陈家寨脱离接触,向东逃窜。 陈应龙如何肯善罢甘休,带兵在背后紧追不舍。 约又追了七、八里,出了阿依河谷,道路逐渐崎岖难行。 这地方有一座南北的小山脉,叫做‘走马岭’,走山岭的山脉并未完全将南北之路堵死。 因为山体上有几处长达四、五里的峡谷,如同被刀斧切出的几条通道。 若要去县城方向,从这几条峡谷当中通行即可。 陈信龙眼见蒲荣一伙,进了一处峡谷,他报仇心切,也想指挥骑兵进入峡谷追击。 这时属下提醒,此时三更半夜,人马都进入峡谷之中,若是敌人设下埋伏,恐怕会吃大亏。 陈信龙也是多年带兵,不是傻子,听了下属的提醒,有些警觉。 在峡谷口徘徊良久,想派人先进入峡谷探探虚实。 正在犹豫之间,忽听马蹄之声大作,蒲荣又带着骑兵杀回,迎面就是一阵乱箭,当场将陈家寨骑兵射倒五、六骑。 陈信龙大怒,指挥所带骑兵与蒲荣的骑兵大战在一起。 战不数合,蒲荣见陈家寨的步兵已经近在咫尺,担心敌众我寡,于是拨转马头带领骑兵进入峡谷,继续逃窜。 陈信龙见援军已到,不再犹豫,带着骑兵步兵,一起杀入峡谷,誓要将这伙骑兵消灭。 在峡谷之中行了一二里,突然前面的道路被乱石、树木堵塞,且道路中间堆着许多枯枝、劈柴,人马不能继续前行。 只见蒲荣的骑兵都在障碍物之后,见到陈家寨的人马到来,纷纷出言辱骂、嘲笑。 陈信龙气塞胸膛,命令骑兵下马,搬开石头树木后,与敌决一死战。 这时下属又提醒道:“寨主,咱们的步兵马上要进入峡谷,若是敌人诡计埋伏,该当如何?” 陈信龙回头一看,两三千步兵举着火把已经在向峡谷里面走来。 他突然心生警兆,正欲喝止众人,忽听前面有人喊话。 抬头一看,只见县令陈祖发骑着一匹白马在前面,手举火把,大声喊道:“陈寨主,别来无恙呀,何故追赶本县官兵?” 陈信龙大骂道:“狗官,你自食其言,为何派兵到我寨中烧杀?” 县令笑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然而还有一事,需请老哥一并原谅则个。” 陈信龙疑惑不解,问道:“何事?” “你大儿子陈应云,前些日子在城外林中想要害我。 与我争斗之中,我失手把他杀死,尸体就埋在城外,还请你看在同宗之谊,原谅在下。” 陈信龙听了这话,只觉手足发凉,心口刺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狗官,我与你不共戴天,有捉住这狗官者,赏钱百贯,良田百亩。” 于是命令手下部曲移开障碍,捉拿县令。 此时陈家两三千人进了峡谷,峡谷内几乎人挨人。 正在这时,前面不知从哪里扔来数个火把,火把落在道路中间的木头堆上。 “轰”的一声,冒出一大股白烟,白烟味道刺鼻,呛的陈家寨众人纷纷咳嗽起来。 那堆木头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把峡谷中照的如同白昼。 陈信龙再傻,此时也知道中计,急忙下令,全员退出峡谷。 于是陈家寨众军,人挨人的往峡谷口退去。 刚走两步,只听“嗵……嗵……”之声不绝于耳。 陈家寨众军顿时人仰马翻,陈信龙吃惊不小,左顾右看,只见峡谷内的人马,血肉横飞,一片片的倒下去。 第61章 扫荡巢穴 短短片刻功夫,峡谷内死伤枕籍,尤其是骑兵伤亡最为惨烈,每一声闷响,皆是连人带马被放翻在地,不少尸体死状可怖,肢体不全。 陈信龙大吼大叫,让众军快速退出峡谷。 一众军兵看不见敌人,只听“嗵嗵......”巨响,却见身边同伴一片一片死在地上。 更有中了铅弹的伤者,只觉伤口流血,却又不见箭矢,不知何故,心中恐惧,早被吓破了胆。 众军如潮水般纷纷往谷口涌去,刚到谷口,只见有数百弓弩手早已排成阵势,一声令下,箭如飞蝗。 陈家寨众军惨叫连连,成排倒下。 前军见敌人箭雨极其稠密,难以抵挡,又想往后退去,与涌向谷口的后方众军互相倾轧,人踩马踏,被踩死者不知凡己。 陈信龙眼见宗族、部曲纷纷惨死在面前,目眦欲裂,只恨自己不能早死。 李晓明此刻正站在山崖上,呆呆地看着下方峡谷。 峡谷两边的山崖上各有六门火炮,峡谷的一端也部署了六门火炮,每门火炮配数个子炮,有专门负责装填子炮的士兵。 在早期的火炮时代,佛朗机炮的威力是最差的,远远比不上克虏伯炮和红衣大炮,但射速却是最快的,几乎比现代榴弹炮的射速还快。 看着峡谷内如同人间炼狱,听着陈家寨众人的哭喊惨叫,李晓明只觉反胃欲呕。 人们喜欢战争、甚至鼓吹战争,乃至于会对战争进行艺术化的加工。 不管是说书的,还是后世的电视剧、电影,都会对这种反人类的群体行为进行正面宣传,大家听着、看着,也都觉得过瘾。 蒲荣双眼精光闪烁,内心充满喜悦,只觉胸中阴霾此时一扫而光。 此战虽然是靠威力强大的神炮才能给敌人重创,但若是没有陈县令的运筹帷幄、精密部署,要想全歼三倍兵力的陈家军,只怕也不易做到。 蒲荣敬畏地偷看县令,心想:此人巧夺天机,能做出神炮这般的人间凶器,又兼聪明无比,善测心机。 有此等能力之人,岂会甘心久居人下,做这一县之吏? 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起事,若到了那一刻,我该做何抉择?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此时峡谷内陈家寨的军兵已伤亡大半,陈信龙和数名首领因盔甲精良,因而在火炮的霰弹中幸免于难。 陈信龙满眼血泪,像一头频死的野兽,身先士卒,带着数名首领意欲冲破弓弩手的封锁,为所剩不多的宗族、部曲寻条活路。 他冲着剩余军兵大吼:“把尸体抬起来抵挡箭雨。” 残兵有力大者抓起地上同伴的尸体挡在面前,力小者两人合抬起一具尸体作为盾牌,跟着数名首领强冲箭阵。 “太爷,他们如此不要命的强冲,只怕咱们的数百弓弩手拦不住呀。 把神炮调过去两门吧?用神炮彻底封住谷口,估计能把他们全部打死。“ 可是李晓明是个心慈手软的货色,每到关键时刻就犯这个老毛病,以前在职场上时就因此吃过不少亏。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这个毛病也有此许好处,后来在他失业落魄之时,给他推荐工作的人,有好几人都是他原来针锋相对的职场敌人。 此刻听了蒲荣的话,看着峡谷里的遍地死人,不禁叹了口气,心想: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呀! 于是温言劝蒲荣道:“陈家寨之中有不少人原先就是县里的百姓,若是全部打死,怕是有伤天和,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恐怕刘新、朱水成几个家伙又该背后挤兑你,给你起个屠夫的外号了,秦朝的白起不就是个例子么?” “不如睁只眼闭只眼罢,你带些骑兵把陈信龙活捉回来就好。” 蒲荣听了县令这番胡话,摸不着头脑,犯起嘀咕,心想我全歼敌人,还会有人挤兑我,给我起外号,这是什么话? 不过他向来服从领导指示,从不顶嘴,也不调火炮了,带着骑兵去捉陈信龙了。 峡谷之中,经过陈家寨残兵不计伤亡的殊死冲击,再加上弓弩队故意放水,有千余人终于冲出了峡谷,其中不少人是伤兵。 兵败如山倒,这些残兵冲出去后,将刀枪丢的满地都是,不听指令,四散逃命,很多人奔逃方向根本不是陈家寨。 陈信龙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其他了,带着少数心腹至亲欲奔回寨中。 不料被蒲荣带骑兵追上,轻松杀散随从,一枪杆打落马下。 这姓陈的老头倒也彪悍,宁死不投降,空着手爬起来还欲与官兵搏斗,被五、六名军士扑倒,四马攒蹄捆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陈家寨主力已被消灭,李晓明命一队士兵护送大炮和俘虏回城。 自己和蒲荣带着七、八百人直奔陈家寨。 此时天已大亮,兵败噩耗已传回寨中,寨门处无一把守,陈氏寨众都来不及逃跑,只能封门闭户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有亲人眷属在峡谷中丧命之家,在家中焚纸痛哭,寨中嚎啕之声不绝于耳。 李晓明心中颇为不忍,但一想到投资马上得到回报了,还是挡不住开心。 叫来蒲荣,交代士兵四处把守,不得滥杀寨众,又挑选亲信老实之人四、五十人,来此集合。 李晓明趴在蒲荣耳边嘀嘀咕咕好一会。 只见蒲荣听了,喜上眉梢,对李晓明的话唯唯诺诺,不断点头,带着这几十号人先去了陈信龙家里。 县令亲自带人找到陈家寨的仓廪库房,有数十间大房,命人撬开库门,只见方仓、圆仓数目众多。 里面装着的皆是上好的稻谷麦粮,粗略估计光粮食储备有一两百万斤,简直令人咋舌。 其中有一间大房里尽是些沉重的麻袋,县令命人打开一看,全是一串一串黄黄绿绿的铜钱,这一间大房的麻袋堆积如山。 怕不得有几十吨铜钱? 李晓明心中狂喜,心道怪不得从古至今都抢着要当军阀,原来打一次胜仗居然有如此天大的好处。 又依次打开剩余库房查看,有绸布麻布、瓷器碗盆、刀枪弓箭,还有专门放家具、农具的仓库。 只可惜,就是没有金银...... 县令命人贴上封条,重兵把守,等待回头全部启运回县城。 接着又去清点军马、牲畜,皆是收获丰硕。 李晓明心中快活,心想:老陈跌倒,老李吃饱,此番在这乱世之中,稳了! “太爷......太爷......” 他抬头远远地看见蒲荣面带喜色,一路小跑而来。 李晓明满怀希冀,压低声音问道:“可有收获。” 蒲荣开心地道:“那是当然!”伸头在李晓明耳边轻轻数语。 李晓明狂喜道:“此话当真?” 第62章 留收之歌 官兵搜寻了几十辆大车,先将贵重物品装的满满当当,浩浩荡荡的押运着战利品回到县城。 由于刘新天不明时已提前护送大炮回城,因此捷报早已满城尽知。 县衙差官、士兵个个喜气洋洋,就连老百姓也都欢欣鼓舞,纷纷奔走相告。 要知道,汉复县自打建县以来,由于陈家寨与黑苗族内外勾结。 不但导致第一任曹安县令和县尉身死,而且还丢了老县城。 第二任王泉华县令,志大才疏,一来就掏空全县家底。 结果不仅打了个大败仗,浪费了许多财力物力,还连带着战死了一千多的官兵和民夫。 那可都是当地乡民父老的子弟,汉复县每年到了与黑苗族打仗战败那一日,几乎家家缟素,户户白绫。 后来大敌当前,这王泉华县令却莫名失踪。 县衙对外说是为敌所掳,但坊间皆言是王县令畏战而卷钱私逃。 因此,李晓明初来上任之时,尽管又是免赋税,又是修缮房屋、招抚流民。 但当地百姓被坑怕了,多不信任,认为多半又是王泉华之流。 给县衙做工、出力全是看在钱的份上。 但凡无钱,老百姓宁愿在家闲坐,也不愿为县衙出一分力气。 如今见新县令终于打了胜仗,乡民百姓都觉得这回来的县太爷应该是有点本事的,说不定真能收复老县城。 想那老县城地方大多了,沃野百里,且江中之鱼、林间之兽,皆比此地丰富。 就连吃盐也不要钱了,谁不想迁回老县城。 朱水成激动的两眼泪花子,和刘新一块率军民载歌载舞,出西城迎接、犒军。 县令和蒲荣远远地看见城门口一大帮子人,还有敲锣打鼓之声,也不禁感慨,此番虽是大胜,但官兵也阵亡数十人。 眼前这一幕正是:生者且高歌,死者长已矣! 朱水成带着刘新迎上来激动道:“咱汉复县得陈大人来此主政,真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说罢下跪叩首。 刘新见朱水成突然弄这一套,不得已,也跪下磕头,百姓见状,没办法,也纷纷跪下。 李晓明看到这一幕,顿时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这感觉简直和帝王并无区别。 这可比之前在某top公司做总监气派多了。 慌忙下马让众人免礼,对众人说道:“此战非本官之功,全仗蒲县尉和众官兵英勇奋战。” 众人又去慰问县尉和官兵。 官兵们奋战了一夜,个个饥肠辘辘。 朱水成早已让县衙备下米酒饭食,城里百姓也多有进献食物、肉脯的。 李晓明就与官兵一起,在城门口胡吃海喝了一顿。 三碗米酒下肚,一时兴起,起身宣布:因此战缴获颇多,全县按户籍人头,每人分钱两贯、粮四斛。 于是全城百姓欢呼,皆称太爷之德。 李晓明正在飘飘然,互听有鼓点、管乐之声,只是感觉这音乐从未听过。 抬头一看,只见有四、五名老者或弹琴或鼓瑟。 又有一排妇女和一排壮汉站的整整齐齐,手为之舞、足为之蹈,正在唱歌。 朱水成居然还安排了歌舞慰劳军兵。 李晓明歪门邪道研究甚多,吹过笛子,练过古琴,宫、商、角、徵、羽,倒也熟悉。 但这种巴蜀古曲的调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虽然演员长的不好看。 但几位老者把琴瑟弹的铮铮干脆,节奏鲜明,歌者声音低沉,铿锵有力,手足舞动间隐隐能看出有杀伐动作。 这歌曲相当传神,闻之令人不禁胸中之气翻腾,似乎要点燃男子汉的大丈夫之志。 李晓明被吸引住了,又听了一会,逐渐能听懂了歌词,心中吃了一惊。 原来这些人唱的是大汉丞相萧何的《留收歌》。 歌词大意是楚汉争霸之时,汉丞相萧何进入巴蜀之地,以卓越的才能治理国家,安抚百姓。 汉王刘邦在萧何的辅佐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最终率军进入中原与项羽争夺天下。 李晓心想:我只不过是一个县令而已。 你用汉王刘邦和丞相萧何的典故歌曲,来给我慰军,是讽我有谋反、夺取天下之意?还是鼓动我谋反、夺取天下? 按理说朱水成不是这种人呀? 于是把朱水成叫来,问是何人安排的歌舞? 朱水成以为县令嫌歌舞不好,尴尬地笑道:“让大人见笑了,我就说,咱这小县城还准备什么歌舞? 可刘新那小子不听,非要找来这几根老葱在这里现眼败兴。” 李晓明看了刘新一眼,刘新正在远处与蒲荣说笑,突然瞄过来一眼,看见县令正在看他,连忙低头躲过。 李晓明对朱水成笑道:“歌舞很好,只是咱们该进城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张家寨的粮库和铜钱非常多,不是一天能运完的。 朱水成和刘新忙着征用车辆,清点钱粮数目,这下连仓库也不够用了,还要重新建个大型仓库。 李晓明坐在大堂上,让手下将陈信龙押上来,陈信龙因绑的结实,没法自己走路。 几个衙役将他抬了上来,丢在堂下地上。 这老头满身血污,污秽不堪,原本灰白的胡子头发,似乎此刻全白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李晓明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怜悯之意。 若此时地上趴着的是张家堡的堡主,他绝不会同情心泛滥。 但他与陈家寨本无仇怨,全是因为来此做了个冒牌县令,身不由己地陷入了县衙与陈家寨的恩怨之中。 他不是残暴之人,不想斩尽杀绝,做过份之事,此时陈家寨已无与县衙对抗的能力,也没必要再行杀戮。 想到此处,他向陈信龙道:“陈寨主,今日之事,你还有何话说?” 陈信龙趴在地上恨恨地骂道:“狗官,我二子俱被你害,你又纵兵杀我寨众,我与你不共戴天。” 李晓明也指着陈信龙骂道:“你才是个狗,不通人事的老狗,若不是我昨夜故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还能在这大堂之上?” “若不是我约束官兵,阻止手下报复杀人。 就凭你与官兵百姓结下的深仇,你陈家寨今日还会有活口?恐怕早已灭族。” 陈信龙仍然趴在地上骂道:“狗官,我误中你诡计,要杀便杀,少说废话。” (作者的话:等汉复县的故事了结以后,会开启第二卷的新篇章,我一定会很认真、精雕细琢的写好每一个故事和每一个人物。) 第63章 危在旦夕 李晓明心存善念,觉得陈氏宗族也是在本地扎根多年,也属汉复县之民。 本意想要劝陈信龙归附县里管辖,任命他为县里的“三老”之一,他仍为陈氏族长。 陈氏宗族只要解散部曲,服从县衙领导,可以高度自治,终生赋税减半。 他本以为在自己诚心诚意的好言抚慰下,陈信龙必然感激涕零,他再去“亲释其缚”,化干戈为玉帛。 多么和谐的画面? 没想到这个不通人性的老东西顽固不化,油盐不进呀! 二人在堂上对骂了一架,不欢而散,陈信龙仍被衙役抬走。 李晓明气的鼓鼓的,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正在这时,昝瑞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一脸惶恐地道:“我的哥,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么?是张家堡打来了,还是黑苗族来犯?” 李晓明刚打了胜仗,威望渐隆,心态正在膨胀,况且扫荡陈家寨又得了不少铜,工匠正在铸造新炮。 管你什么敌人来犯,城上大炮一通乱轰,吓也吓跑你。 “都不是,是汉中有个姓吴的主簿送来书信,四......四皇子李霸的。” 李晓明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他这个县令可是个冒牌货,顿时慌了神。 向昝瑞问道:“人走了没?书信在哪里?” 昝瑞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慌忙道:“让他把书信留下,给他拿一贯钱,送他走吧!” 昝瑞苦着脸紧张道:“那姓吴的说一定要面呈书信,要我请你过去” 李晓明忐忑不安,那死鬼胖子陈祖发死前刚去见过李霸,这送信的必是李霸心腹之人,一定见过陈祖发。 这岂不是一照面就露馅? 他既说一定要面呈书信,想来必定是李霸有所交代,这怎么能躲得过? “你先去安抚此人,不要让他见到其他人,只说些无关紧要之话,大炮、作战之事一句都不要提。 就说我正亲自为吴主簿安排酒宴,请他稍等片刻。” 昝瑞忧心忡忡,跑出两步又折返回来。 低声说道:“李哥,要不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跑了吧! 这会刘新他们都出去了,咱们骑马跑,不会有人看见。” 李晓明心想,现在县里局面大好,怎么能轻易跑掉? 况且之前攻破陈家寨时,让蒲荣带着几十人,在陈家寨众多宗族首领家里搜罗了一大堆财宝,还没来得及分账呢! 这个时候跑路,太不甘心了...... 李晓明故作淡定地哄着昝瑞道:“兄弟莫慌,一个信卒而已,他岂能知道我不是陈祖发,你只管放心去吧,凡事有你哥呢!哈哈。” 昝瑞听了这话,看他哥丝毫不怕,心下稍安,一溜烟地去陪客人了。 李晓明在县衙大堂外面来回转圈、搓手,运转大脑,思考对策。 真是无解,干脆拿刀砍死他算了,回头问起来了,就说从未见到此人。 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先不说无冤无仇下不了这个手,就算砍了这个,也必然会再来下个。 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县衙的门子提着件包袱来报。 “郡里的礼部曹官派人把太爷的官服送来了,因为前些日子郡里筹备丰收节,把这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送来。” 李晓明正在烦乱之中,哪里顾得了这事,只瞟了一眼就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拿走吧!” “咦,这是什么东西?”他看见包袱里还塞着一个黄纸包,露出半截在外头。 “哦,送东西的人说这是吏曹周大人送过来的,说是上次太爷在郡里履职时医生开的药,因是已经付了钱的,扔了浪费,教一并送了过来。” 李晓明哭笑不得,眼前又浮现出那葛“名医”的音容相貌。 心想:“这吏曹老周倒真是个细心之人,只是就算这药有用,怕也过了保质期了。 “老周......老周......” 李晓明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想了一会,转身快步往厨房走去。 昝瑞正陪着李霸的信使闲坐尬聊,没话找话,内心实则焦急的一匹。 说的都是此地天气是如何明媚,江中之鱼有多肥美,姑娘的皮肤有多么白皙细嫩,涪陵的芥菜做出的芥酱,滋味有何种不同之处。 眼见已到晌午,后厨陆续送来酒菜,大鱼、肥鸡、酱菜各色佳肴摆了一桌子,一把虎纹铜壶里装满了美酒,几副绘漆耳杯摆在一旁。 信使看了这样的排面,十分受宠若惊,向昝瑞谢道:“哎呀呀,你看看这......怎好如此破费,鄙人愧不敢受呀!”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闯进几名挎着腰刀凶神恶煞的士兵。 信使正在和昝瑞客套,骤然见这阵仗,大吃一惊,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闻贵客临门,本县亲自在后衙收拾薄酒,照料不周之处,还请吴主簿见谅呀!” 有一人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 吴主簿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材雄伟,不胖不瘦,面白无须的脸上长着一双杏眼,身穿一件崭新的官袍,头戴乌纱进贤冠,腰悬一口官剑。 此刻正死死盯住自己。 昝瑞对吴主簿道:“我家陈大人来到了,在下告退。”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吴主簿见了县令,不禁大惊失色,手指李晓明哆嗦道:“你.....你......” 李晓明心想:看来你果然知道。 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吴主簿的手作亲热状,开口问道:“吴主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 吴主簿惊魂未定,依旧说不出话来。 李晓明一把将他扯到座位上,盯着吴主簿的双眼,笑着问道:“四皇子殿下可好?”说着将手按在宝剑上。 吴主簿慌忙答话说:“殿下身体康泰。” “那就好,那就好。” “咦,吴兄怎地脸色苍白?莫非是路上着了风寒?我在汉中见你之时,你可是面色红润,精神的很呀,哈哈哈!” 吴主簿颤巍巍地回答道:“在下......在下的确于路偶感风寒,只是大人......大人......你......” 李晓明又将手按在剑上,目露凶狠地瞪着他:“我怎么了?” 那吴主簿小心地避开县令凶神恶煞的眼光,小声地道:“大人......大人也消瘦了不少,想必是整日忙碌于案牍之间,未能保养身体的缘故。” 李晓明哈哈大笑,终于放开吴主簿的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道:“吴兄,你说的非常对,自打来做了这个县令,真是苦处不少呀!” (各位亲,我第一次写书,数据一直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有喜欢的朋友,请帮帮忙,给我写个书评吧,不配评五星的话,评四星也行,感激不尽。) 第64章 万能之物 吴主簿逐渐上道,向县令赔笑道:“是是是,正所谓能者多劳,大人是得殿下器重之人,自然要比我等庸人辛苦许多。” 李晓明满满地为吴主簿倒上了一杯酒, 谦虚地说:“在下算得了什么能者?真正的能者又岂会在这一穷县之中做个县令?” 吴主簿唯唯诺诺道:“哪里......哪里......,以大人之才,定有大展宏图之时。” 李晓明与他对饮一杯, 故作感慨道:“身在乱世之中,光有本事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贵人帮扶和机遇才行。” 吴主簿低头偷瞟了县令一眼,小声道:“大人得殿下看重,岂不是贵人扶持?” 李晓明笑道:“殿下自然是贵人,但殿下身边之人才是真贵人,譬如......譬如你吴主簿。”说完哈哈大笑。 不等吴主簿开口,又接着道:“昔日管仲三次为官,但每次都被解雇,生活困苦不堪。 多亏有一好友名唤鲍叔牙,是齐桓公身边亲近之人,只得他在桓公面前聊聊数句美言,立刻就使得管仲出相入将,平步青云。” 李晓明又拉起吴主簿的手,盯着他双眼,慢悠悠地道:“可见,贵人身边之人,颇能解人于困顿之中。” 那吴主簿正在似懂非懂之间,突然惊觉手心之中一凉,不知是什么东西,很有份量。 低头一看,手中竟是四枚金光闪闪的珠子,少说也有斤把重,不觉愣在那里,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抬头看到这个县令正眯着眼看着自己。 于是低头将金珠纳入怀中,一时沉默无语。 李晓明又与吴主簿对饮几杯,说了些闲话。 吴主簿皱眉开口道:“恩......,陈大人,在下也颇有些困顿之处,不知......不知大人能否相助一二” “但讲无妨。”李晓明云淡风轻地举筷夹菜。 吴主簿叹了口气道:“本来汉中郡乃粮食丰饶之处,但因处于前线,频发战事,弄的民不聊生。 目前殿下率汉中三万守军与北方刘赵数万大军已对峙一月有余。 军粮每天都要消耗十万斤之巨,仅靠汉中根本无力支撑。 太子在成都监国,专门负责军需钱粮,可是想从他手中要粮,那是万万不能。 没办法,殿下命我辗转各县筹措军粮,我已去过十几个县,这些县的主官虽都是出自四殿下门下,也都愿倾尽全力。 但是现在这个年月,各县都不太平,十几个县只凑得二百多万斤粮食,连一月之数都不够。 我实在无法回去交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反之前的唯唯诺诺,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慢慢说道:“陈大人若能拿些粮食出来,不但是为殿下分忧,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姓吴的也读过书,这“漂母饭信”的典故,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大喇喇的直起身来,举筷大吃起来。 李晓明大喜,心想:差不多了,若能搞定此人,以后这冒牌县令定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心中计较已定,向吴主簿问道:“你要多少粮食?” “若向贵县要五十万斤,怕是难为了大人,也只需二、三十万斤,在下便能勉强交差。” 李晓明笑道:“吴主簿,我若只出二、三十万斤,岂不是对不起你?” 吴主簿双眼一亮,喜道:“难道能出到五十万斤?” 李晓明淡然一笑:“本欲赠吴兄一百万斤稻谷。 但只怕粮食太多,路途遥远,转运困难,误了吴兄的差使,反为不美。” “也罢,我就出五十万斤粮食,两千贯铜钱吧!” 吴主簿大喜,握住李晓明的手道:“此话当真? 若真如此,可算帮了兄弟大忙了。” 李晓明悄悄凑到吴主簿跟前:“那殿下面前……” 吴主薄喜不自胜,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大人放心,殿下面前自有兄弟说话,只要能为殿下分忧,管你……。” 他喝了酒,一时激动,竟差点脱口而出:管你是真是假。 看县令正微笑着看他,他又补救道:“只要能为殿下分忧,管保你前程似锦。” 李晓明举杯道:“你我且饮个痛快,吴主簿,请!” 饭后,李晓明径带吴主簿去库房取粮取钱,对外只说是朝廷征粮。 那吴主簿从各地召集牲畜、大车,一连转运了许多天。 临走时与县令称兄道弟,依依话别,李晓明又向吴主簿托付一件极重要之事。 此处略过,不再赘述。 因之前向郡里打了借据,借了两年赋税,约定的是第三年还给郡里双倍。 后来攻破陈家寨,得了一万多贯巨资,李晓明担心铜钱太多,放在仓库久了会烂掉。 这日打发朱水成,提前给郡里送去四千贯钱。 一来让郡守安心,二来借故把朱水成支开,众人好分赃。 大破陈家寨当日,李晓明让蒲荣带心腹之人数十名,搜遍陈氏宗族首领之家,得了许多财物。 蒲荣、刘新和各房曹吏,这段日子都如磨上之驴,劳苦功高,出力不少。 因朱水成是廷掾,专指反贪,平素里正气凛然,不苟言笑,很有点小古板。 且他又是郡守派来的人,让他知道不好。 李晓明打算把他那一份先留着,以后找机会再变得法的给他。 蒲荣把县令和刘新带到县城内一座空房子里,房子外面有蒲荣的心腹亲兵把守。 三人走进房间,只见房间内有一条宽大的桌子,桌子上不知道堆着些什么物件,用一块大麻布盖着。 蒲荣对着二人笑了笑,伸手揭开了盖布。 李晓明顿时眼睛都快跳出眼眶了,心中又惊又喜。 第65章 快乐的事 大桌上尽是些黄白之物,金饼、银锭足有四、五十个,还有各种金银首饰、银碗、银杯,另有做工精致的七、八件玉雕。 就连陈氏小童脖颈上戴的银项圈、长命锁都被搜刮来了五、六个。 李晓明微微摇头,暗道蒲荣过分了。 黄金白银在烛光的照映下,散发出摄人魂魄的光芒。 “太爷,金子有五十多斤,银子有一百二十多斤,一分不少全在这里了。” 蒲荣笑嘻嘻地道:“这堆东西的价值,只怕和仓库那一万多贯铜钱大差不差了,估计是从陈氏祖宗那一辈就开始积攒了。” 刘新摇头道:“老蒲你不识货,可能你还少说了。 这几件玉器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在咱们这个小县城无用。 若是拿到成都,估计那些个姓李的王爷们会抢着要。” 李晓明手里拿着个大号玉杯仔细端详,只见这玉杯确实精致。 整体呈青白色,杯体浅浅的有几条淡黄色沁纹,有朱雀和白虎翩然于上,如同翱翔在黄云之上。 杯下有三足,就连这细小的杯足上都刻着兽首。 更妙的是,那朱雀嘴里衔着一个玉环,若是用此杯饮酒,会发出叮叮的悦耳之音。 “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 李晓明心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回到现代,我别的都不要了,只带这个杯子回去足矣。 刘新看着县令笑着说道:“我说那天咱们都去打陈家寨,为何陈大人独留老朱守城。 若是老朱在场,只怕这些都要摆在李太守府里了。” 李晓明道:“老朱虽是有些特殊,但也是咱们自家兄弟,攻破陈家寨,他也出力不少。 依我看,这些东西也给他留一份,以后变个名目给他,也就是了。” 蒲荣和刘新连忙表示赞同。 李晓明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转头红着脸问二人:“你们看咱们怎么分才好?” 蒲荣眼皮最活,笑道:“攻打陈家寨都是用的太爷的私钱,按理说这都是太爷的,您看着意思意思就行了。” 刘新也道:“您看着办吧!” 李晓明心想:吗吗的,看着办最不好办了。 磨磨唧唧了半天,李晓明急了, 对二人说道:“也别说了,自己拿吧,老蒲,你先拿,快点。” 蒲荣见谦虚不过,红着脸走了过去,看见县令始终不肯将手里的玉杯放回去。 很是识趣,只拿了两个金饼子和四个银锭子。 金饼和银锭每个都是汉斤四斤,也就是一公斤。 李晓明嫌蒲荣拿的太少,又拿了几个银锭子塞进蒲荣怀里,回头又抓了一把首饰给他摞上。 蒲荣连忙说:“够了够了,太多了,哎呀......多谢太爷恩典,我老蒲一辈子没见过如此多的金银呢!” 刘新看着蒲荣怀里这么多东西,有些跃跃欲试。 蒲荣冲着李晓明努努嘴道:“我就这么多吧,再多也没处花去。 让刘新多拿些,他爱喝酒,又要嫖娼,平素里开销大。” 刘新一听,胀红了脸,怒道:“我是喝些酒,但你哪只眼见我嫖过娼?” 蒲荣抱着金银,笑嘻嘻的不答话。 李晓明也笑吟吟地道:“不管嫖不嫖娼,该拿都要拿,快些过去拿吧!” 刘新本欲多拿些,但听蒲荣说了这么句话,怕坐实了嫖娼,也和蒲荣一样,只拿了两块金、四块银。 他是个醋酸的书生,有些爱扮个清高,装个风雅。 忍不住红着脸又捏了个玉雕,是个用和田玉雕成的盘龙玉璧,可以穿在腰带上的。 李晓明责怪道:“平日里看你是个爽快人,怎地也如此磨唧,拿的太少了。” 说着去抓了把金银首饰给刘新摞上,刘新红着脸推托道:“大人,够了够了......” 始终觉得蒲荣拿的太少,过意不去,又挑了个精致的白玉卧马给蒲荣摞上。 李晓明又要给各房曹吏和军中游徼也分些金银。 刘新劝道:“这些人都是没见过钱的,若是突然得了许多金银,必生惫懒。” 蒲荣也劝道:“刘新这话说的是,常言说“养兵如喂鹰”,若是一次喂的饱了,只怕就不肯再去抓兔子了。” “不如按功劳、政绩徐徐奖励吧!” 李晓明这才作罢。 蒲荣派亲兵将剩余财物装了两个柳木箱子,给县令送到住处。 李晓明躺在后衙太师椅上,哼着小曲,品着香茗,看着昝瑞在屋里忙忙碌碌。 地上摆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礼物,有蜀锦制成的衣服、鞋袜,还有各色点心、糖果蜜饯。 另外还有个束发的金冠,李晓明看三国演义里吕布头上那个玩意挺好看,就拿了些黄金让人给打了个送给昝瑞。 昝瑞开心道:“李哥,怎么今天给我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以后咱的日子一天会比一天好过,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 “李哥,你不是说过要送给我天兵天将的武器么?到底啥时候给我呀?” “老弟,你脑子秀逗啦?咱们都发财了,还要什么天兵天将的武器? 看见那边两口大箱子没?去随便拿随便花,你哥的就是你的。” 昝瑞表示对发财没多大概念,只想要天兵天将的武器。 李晓明颇为尴尬,这几天偷空也研究过做枪的事,只是太难了。 还是只能用铜做,这时代弄不出底火,最多做出个燧发枪。 那些说能在古代合成雷汞的,其实办不到。 别说在古代了,就是现代,非专业人士,想在家里自己合成雷汞,都是万难。 “啥都没有”这四个字不是身临其境都很难理解。 而且就算是燧发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出来的。 别说小零件的打造了,就算想给燧发枪配个把,问遍了所有木匠,连个掏扳机孔的工具都没有。 还要先制造个工具。 更何况没有弹簧,当然啦,没有弹簧可以用簧片代替。 但是哪里有簧片呢?生铁和铜都没有弹性。 如果要试着锻钢,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要从头学习打铁,但学会了打铁也不一定能做出弹簧钢。 类似于这种事,实在是太多无奈了。 李晓明心知肚明:眼下只是片刻的安稳,据监视张家堡和黑苗的眼线汇报,这两处大敌很不安分,很大可能会先动手。 尤其是张家堡,实力几乎是陈家寨的两倍,就算有火炮,也只能暂时采取守势。 这样可不行,想要真正的躺平,过上无忧无虑的县太爷幸福生活,必须要扫平周边的危险敌人。 要行动起来...... 明天要做一件必须要做的大事。 第66章 是攻是防 “据派出去的眼线回报,张家堡堡众近日正在紧锣密鼓地在附近山上砍树、砸石。 每日里往堡中运送木材、巨石的队伍络绎不绝。” “黑苗族还是没有动静,但张家堡的少堡主近期一直频繁与黑苗族接触。” 蒲荣正在向县令汇报刚得到的最新消息。 刘新笑道:“看来张家堡得知陈家寨的下场后,心里害怕,打算进行土木工程加固城防了。 老蒲,你若再想趁夜劫营,恐怕不容易了。” 蒲荣哈哈大笑道:“他再加固城防,也是几炮轰开。 剿灭陈家寨后,有数百白苗部曲来县里报到,领取田产、房屋。 我趁机招拢了三、四百人,咱们现在的兵力已有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光骑兵已有四百多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可惜神炮威力太大,陈家寨的军马大多被打死在峡谷里了。 要是能得了那批军马,那就厉害了。 不过咱们的神炮又多了几门,只要有这逆天的神器在,就不必担心他张家堡。” 李晓明也笑道:“让这群跳梁小丑们尽情地表演吧。 热兵器是无敌的,他们再折腾,也不过就是咱们大炮下的炮灰。” 回头又想了想,以他的性格,终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向蒲荣, 问道:“蒲县尉,你觉得他们运送木材、石头是要加固城防吗?” 蒲荣思考了片刻道:“最大的可能是加固城防,但也有可能是在制造云梯、搭车、投石车,准备攻城。” “不过,攻城的可能性不大,张家堡的堡主张铭凯向来做事谨慎。 当初曹县令和王县令在任时,他们也只敢偷袭,从未敢正面与我们交战。 况且他们的帮手陈家寨已经覆灭,量他这个老狐狸怎么还敢主动进犯? 刘新也不认为张家堡此时敢主动攻击县衙。 他向县令说道:“老蒲说的对,这毕竟是跨着县呢,若他真敢如此,先不说咱们有神炮可以轻易击退他们。 一旦张家堡这叛国的罪名坐实了,咱们完全可以面见郡守,要求他尽郡守的职责,出郡府精兵剿灭叛乱。 他李太守就算是再荒唐,也不能再包庇下去了吧?” 蒲荣急忙提醒道:“老刘,切莫胡说八道。” 刘新低头一笑,毫不在意。 自从曹安县令出事,郡里不发援兵,他已经对郡守李辉失望透顶,言语之中,向来毫无尊敬之意。 李晓明听了,沉吟不语,二人说的确实在理。 但军事上不能有半点疏忽,若万一真是张家堡准备攻城,云梯、搭车倒也不怕。 只是那投石车据说十分厉害。 战国时期,秦军大将李信率二十万大军攻楚,楚军就是趁秦军渡河之时,用投石车骤然发难,打的二十多万秦军丢盔弃甲。 当时的投石车只能将石弹抛到一百多米处,就能有此等功效。 但是到了宋朝时,古籍记载的射程竟能达到五百米。 金兵灭北宋时,用了五千架投石车,以至于当时汴京城外竟然找不到一颗石头了。 若真能达到这种射程,就算有大炮守城,投石车也必然是个大威胁,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停了一下问道:“朱廷掾去郡里送钱,怎么还没回来?” 刘新笑道:“他与郡里有些旧相识,想必是被留下吃酒、叙旧,咱们刚平了陈家寨,他少不得也要在熟人面前吹嘘一番。” 李晓明思忖半天,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 他以前是营销部总监,工作中查漏补缺、预判问题是营销总的职业素养之一。 心想,要是有电话就好了,朱水成认识的人多,可以让他在郡里打探打探消息。 算了,还是要亲自去看一下才安心。 “蒲县尉、刘主簿,咱们亲自去张家堡附近走访走访如何?” 蒲荣大惊,说道:“若是太爷不放心,我二人去一趟就行,您可不能亲犯险境,况且太爷和张家堡有大仇,一旦出个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李晓明笑道:“就算张家堡不来进攻我们,我们不日也要攻取张家堡,若不知张家堡城防如何,将来如何调兵遣将? 势必要去看一下才安心。” 蒲荣还想劝阻,李晓明打断道:“不必多言了,你去准备一辆大车,咱们三人都只着便装,车上装一、两袋粮食。 咱们三人扮做收粮、卖粮的客商,如今是秋后时节,正是这粮食生意的旺季,想来不至于有人怀疑。” 蒲荣没法,只好照办。 三人俱都穿着土黄色短褐,坐在一辆无篷的大车上,因李晓明皮肤白嫩,为免穿帮,还特意带了斗笠。 张家堡所在的汉葭县在武陵山山麓,全是山间小路,起伏不平,且上坡路较多。 蒲荣的马车是一匹马拉的车,上面坐了三个人,还有两麻袋粮食,车子颇重,马匹不堪重负,行走不快。 李晓明觉得屁股下面的麻袋硌得慌,他心想:粮食怎么是这感觉?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向蒲荣抱怨道:“我说蒲县尉呀,咱们只是去调查敌情,又不是去攻城打仗,你怎么还带了门炮?” 蒲荣笑道:“我说太爷哎,您就别说了,我这一路心惊肉跳,您来此地时间虽不长,但却是仇家遍地。 上任途中先杀了人家少堡主,又打劫了人家几十匹战马,现在又要去人家家门口转悠,若被他们发现了,能饶得了咱们? 有个这家伙在,我老蒲安心些。” 刘新也笑着接口道:“老蒲言之有理,大人您可别忘了,除了张家堡,还有陈家寨。 陈家寨虽然覆灭了,但人家宗族可还有千把号人呢,明面上不敢怎么样,可若是发现您落了单呢? 您猜会怎么样?” 李晓明被这两个乌鸦嘴一说,想起在小树林遇见陈应云要剁手指、割舌头的事,顿时浑身一阵不自在。 不自觉地把斗笠悄悄又拉低了些。 (冒牌陈县令又将迎来新挑战,新一轮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即将开启,作者绝不会辜负了各位,嘎嘎! 值此佳节,我衷心地祝福各位亲爱的朋友们:新春大吉,万事如意,财源广进,阖家安康!) 第67章 惊心一窥 蒲荣赶着马车,马车上坐着县令与主簿,一路往张家堡而去。 武陵山麓北抵长江,两临乌江,一路之上,也是极好的风光。 原始森林十分茂盛,就算放在现代,也是着名的风景区。 据说景有八绝,分别叫做:云湖垂钓、荷塘映月、南天观日、天池碧水、水杉向晚、茶马古道、通海落日、云海古刹。 更何况此地离长江和乌江不远,多的是河道溪谷。 放眼一望,远处群山连绵,峰峦叠嶂,近处溪水潺潺,古树参天。 马车行走之间,常有有许多花面狸从林间蹿出来。 一身好皮毛,也不怕人,往往要跟着马车跑上一段路,才又蹿回林中。 李晓明只恨没带弹弓,若是带上了,好歹打上几只带回去。 剥下皮来做成围脖、领子,冬天戴上多暖和。 他却是忘了,巴地冬天也并不很冷,根本用不着皮毛御寒。 三人久居县中,被军务、政务缠身,也难得出来透透气。 县令又是个最爱山水之人,见了这一路美景,兴致颇高。 三个大男人谈天论地,其乐融融,几乎忘了此行目的乃是为了打探情报,方便以后攻城掠地。 汉葭县也是老县了,历史上自西汉始建,与涪陵县、汉平县分分合合,延续了一、两百年。 人口要比三人所在的汉复县多上不少,其中也是以苗族为多数。 巴地的苗人又分为黑苗、白苗、青苗等等至少六、七个分支,习俗与生活习惯,乃至于穿衣打扮都各有不同之处。 这些复杂的民族特征别说新任的冒牌县令李晓明了,就连来此地数年之久的刘新,都搞不太清楚。 各民族、各分支之间,总体上来说,相处的并不和睦。 就例如汉复县的黑苗与白苗,属于宗族世仇,极难化解。 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属于正常,非只少数民族是这样,汉族的内部争斗和战争只会更多。 华夏大地上数千年的历史,其实就是战争史和民族融合史。 历史前行到如今的新中国,五十六个民族和谐共存,幸福生活,实在是千古未有之幸事。 题外之话,不在赘述,言归正传。 三人一路往北,行了两个时辰有余,逐渐的不再是荒芜之地,路上有了行人,也穿过了几个村落。 遇有行人或者村落,刘新也会佯装吆喝几句,还真有不少村民拦车欲要卖给他们稻谷。 三人因怕车子过重,马匹拉不动,往往报个黑心的低价,惹得苗民一番怒骂,把他们赶走。 李晓明开玩笑道,如今咱们也有了不少钱,何苦整日忙碌? 不如就驾了这马车,一边做生意,一边游山玩水,向北一直走到匈奴看看塞外风景去,不回那个劳什子县衙了。 蒲荣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太爷说的没错,做官有什么好? 整日价的劳碌操心,不如赋闲远游,快活似神仙。” 刘新见两人如此说,笑道:“我是没意见,咱们这就走吧?谁要回去谁是王八蛋。” 二人听了大怒,威胁要把刘新扔下去。 又走了不多时,离村落渐远,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张家堡。 好个张家堡,与陈家寨真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如缩小版的涪陵城。 张家堡临山而建,背靠大山,座北朝南,四四方方一座城堡。 东西、南北各有近一里多地的长度,城高足有五丈,相当于现代的五层楼高,十分雄伟。 李晓明看那城墙极厚,怀疑城门里头装有千斤闸。 涪陵郡的城门内就有此物,若有千斤闸,就算用大炮轰破城门,也无法突入城中,想要进城,必须攀登城墙。 要知道,攀墙攻城是最难的,要付出很大伤亡,几乎是用人命去填。 古代荣获“先登之功”的勇士,可“食邑千户”,不是没有道理的。 况且三人看到,城墙四角有高达近七、八丈的望楼,这种望楼没有楼梯,平时士兵以绳梯上楼,上楼后绳梯即撤。 即使敌军登上城墙,四角望楼之上仍有士兵,可对先登之敌进行射杀,敌人却无法攀登望楼。 李晓明越看越心惊,心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凭我们那一千多人,一、二十门炮,根本打不下这张家堡。 能不能多做些火炮围城呢? 古代战争史上很多有名的战例都是围城战,围而不攻,待得日久,城中水粮皆无,城自破矣! 李晓明想了想,又暗自摇头,张家堡是傍山之城,必有水源。 况且陈家寨都能囤积一、二百万斤粮食,张家堡只怕更不缺粮,围一年都不一定奏效。 早上开会时三人都很乐观,以为有了火炮就天下无敌了,现在看了张家堡的城防,个个眉头紧皱,都不说话了。 李晓明手指着城门口对二人道:“你们看,果然有很多人正在运木料,需得抵近了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蒲荣、刘新二人此刻也忘记危险了,吆喝一声,马车径直向张家堡城门驶去。 待得近前,只见有许多人正用牲畜往城中拉原木,都是整棵的大树,一棵树要用四、五头牛马才能拖动。 三人小心地驾着马车,想往城门中央靠靠,看看城里面的情况。 正在鬼鬼祟祟,突然旁边一声大吼:“兀那几人,干什么的?” 三人均被吓的一哆嗦,心想:要糟。 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结实,挎着腰刀,头目模样的人,带着手持长矛的四、五名兵丁向着马车小跑而来。 蒲荣小声道:“太爷,跑吧!” 刘新也道:“大人,咱们赶快走。” 李晓明脑子里如电光石火般运转,心想:“若是一跑,那就彻底露馅了。 我们这马车拉了三个人一袋粮、一门炮,后面骑兵只消一鞭子就追上了,如何跑得了?” 于是示意两人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蒲荣和刘新心中暗暗叫苦,均想你要来时我们苦劝不听,如今果然出事。 这一回汉复县算是彻底玩完了,县令、主簿、县尉被人一锅端了。 被人家杀了不当紧,传出去恐怕要也要笑死个人。 第68章 神奇遭遇 那头目领着四、五个人来到近前,迅速将马车围起来。 头目拔刀指向三人,呵斥道:“看你们几个面生,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土匪来踩盘子的么?” 李晓明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陪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巴郡的客商,平日里在外郡做些粮食生意,刚从前面苗村过来。 那边人少,只收得一、二百斤粮食,听说贵地人口多,想着过来问问你们可有余粮要卖?” 那头目闻听此言,伸手将车上的麻袋解开一看,果然是稻子。 于是几人收起刀枪,那头目问道:“你们这稻子是多少钱收的?” 李晓明赔笑道:“三文钱一斤,若是量大的话,四文也收。” 那头目听了摇着头,十分佩服,说道:“我说你们这半天只收了这么点粮食。 原来是如此的奸诈,你怎地不二文钱一斤?” 李晓明讪讪地道:“大哥见笑了,我们三兄弟一路上吃喝用度,花费不小,若是中间再没些利润,何苦受这罪?” 头目笑道:“我们这堡里跟你们一样,也正在收粮食,你这稻子卖不卖?” “卖呀,价格若是合适,如何不卖?” “你们三文钱收来的,卖于堡里四文钱,给你留一文,如何?” 李晓明急道:大哥,这可不行呀,这稻子快二百斤了,是四文收来的,可不是三文,你得再加些。” 蒲荣和刘新二人听的心里发慌,均想:这都什么关口了,还和他们讲什么价? 他们那里知道,李晓明售楼部里干了小十年,每日里都在讨价还价。 此时职业毛病犯了,正在那里过瘾呢! 果然那头目毛了,怒道:“吗的,给脸不要脸了,四文到底卖不卖? 若是不卖,连车一块留下,你们仨滚蛋!” 蒲荣见事情要不对头了,急忙开口道:“我说东家,既是人家大哥诚心要买,咱们好歹先弄顿饭钱,四文就四文吧!” 刘新也急忙说:“四文卖,四文卖,带我们去卸车吧!” 李晓明心里颇觉可惜,深感刘新和蒲荣二人不懂商业谈判,是俩门外汉。 于是几人跟着头目赶车进堡。 头目又交代道:“你们几个记好了,等下会钞算账时,价格是六文钱,明白不明白?” 蒲荣连忙点头道:“大哥放心,都明白着呢!” 三人坐在车上,六只眼睛四处乱扫,查看张家堡的内部情况。 城门通道中间的上方,果然有个天井,战时可以从天井往下泼洒滚粪、金汁。 天井的上面用粗大的缆绳吊着个千斤闸,说是千斤,实际上可不止一千斤。 进入堡内第一眼就看到了足有一、二百人正在忙忙碌碌,在伐木敲钉,打造器械。 旁边已经做好了不少高大的家伙,有云梯、冲车,还有高大结实的木架子,三人暗自心惊,毫无疑问,张家堡是准备攻城。 幸好没有投石车,李晓明心想,可能是这种东西太过复杂,张家堡做不出来。 不出意料,城内修有水槽,连接到堡后的山脚下,引来山泉水做为长久水源。 等三人跟着头目到了粮仓,卸了粮食,三人更是震惊。 张家堡的粮仓比陈家寨的粮仓大了两、三倍,别说一、两百万斤了,恐怕四百万斤都不止。 由于提前用了两件破衣服盖住了那门小炮,倒是没被人发现。 和管事的会钞算账时,果然是按六文一斤结算的,那头目只是把他们三个带进来,就平白得了三、四百个铜钱。 头目得了许多钱,也不对三人凶狠了。 他向李晓明笑道:“我说东家,往后做生意多少宽厚些,你一味低收高卖,怕是生意不能长久,下次再收了粮食还来找我哈!” 说完,也不送三人出城,就急着蹿圈了,看那个火急火燎的劲,不是去喝酒,就是去赌博。 三人已探得张家堡虚实,心情颇为焦躁紧张,张家堡既然又是囤粮,又是打造攻城器械,显然是有恃无恐。 再结合张奎近期频繁往返黑苗族,肯定是和黑苗达成了某种协议。 甚至可能黑苗已经不仅仅再是后援,很可能会联手张家堡同时进攻县城。 会不会是得到郡守李辉的默许了? 以前说涪陵郡是太子的势力范围,到现在为止,李晓明作为四皇子李霸的人,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 若是黑苗和张家堡联手来攻,人数估计可能达到六千人,甚至更多。 以一千多人的兵力再加上二十门子母炮来守城,能顶得住吗? 李晓明毕竟没打过守城战,经验不足,心里有些打鼓,有心想问问蒲荣,又怕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心虚。 正在心乱,旁边传来一声怒喝:“打死你个姓李的,打死你个姓李的......” 李晓明吓了一跳,谁要打死我?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路边有两个七、八岁光屁股小男孩和一个更小的、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三个小屁孩正在打架。 小女孩正帮着一个光屁股小男孩和另一个小男孩打架。 三人心中有事,并不在意,此刻只想赶快出城。 回去看能不能融些铜钱再多铸几门炮,多备些擂木、巨石,加强防御。 这时只听那挨打的小男孩哭着说道:“我阿爹是千总,我让他领一千个人来打你们。” 小女孩毫不相让,嗲声嗲气地说道:“我们阿爹是奎少爷,我娘说了,等爷爷死了,这里就是我阿爹说了算。” 和小女孩一班的小男孩也帮腔道:“就是就是,等爷爷死了,我阿爹想打你阿爹就打你阿爹。” 挨打的小男孩见打也打不赢,骂也骂不赢,不由得放声大哭, “你们打我,我告诉我阿爹去,”揉着眼,哭着离开了。 马车就停在七、八步外,小孩的对话,三人是听的清清楚楚。 蒲荣抬起头来,眼里放出贼光,望向刘新。 刘新咬着牙,双眼里闪烁着怨毒,也抬起头,看向蒲荣。 两人交换了眼神,开始迅速打量四周。 李晓明看二人如此,大惊道:“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第69章 拐带儿童 没等李晓明反应过来,蒲荣一把将马车的缰绳塞到他手里,说了句:“太爷你驾车。” 随即如一道闪电一般,拿着个装粮食的麻袋跳下车去,迅速往小男孩头上一套,抱住麻袋三步跳回车上。 李晓明被蒲荣这番操作惊的目瞪口呆。 回头一看不见了刘新,等回过神来,刘新也抱着个麻袋跳回车上。 二人将装有小孩的麻袋分别按在两侧的车梆下,各伸出一只手捂在小孩的口鼻处,不让小孩发出声音。 李晓明此时才反应过来,大怒道:“你二人怎能如此胡来? 自古道‘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更何况是如此幼小的两个孩子?” 刘新急道:“大人,赶快赶车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李晓明生气的瞪着他,不肯赶车走。 蒲荣哀求道:“太爷,咱们只是借用两天,不伤他们性命。” “太爷,有了这两个小娃,咱们能少死很多人。” “大人,千错万错是我和老蒲两个人的错,您要责罚我们,先回去再说。” “太爷,如今捉回来了,要是现在放了,恐怕咱们都要交代在这。” 敌不过蒲荣哀求的目光,李晓明心里一软,长叹一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心中愧疚道,我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今天干的是啥事? 由于城内一直在施工,一大群木匠干活,‘邦邦’、‘咚咚’的,噪音很大,没人发现这边的情况。 城门口值守的兵丁知道他们是送粮的,问都没问一句,就放他们出了城。 马车快速出了城,谁也不知道、谁又会想到: 汉复县的县令带着县尉和主簿,把张铭凯堡主的孙子、孙女被给绑走了。 回程的路上,汉复县的领导班子气氛沉闷,谁也再没心情看山、看水。 “蒲县尉,我一直认为你为人忠厚,没想到如此的狠毒卑鄙,竟然能干出这种事,你可是一县武官,也不怕传出去遭人耻笑。” 蒲荣闻言,沉默无语。 他干这事也是有原因的,之前他率县兵攻打黑苗族时,被张家堡的少堡主张奎带兵偷袭,死了那么多属下,他深恨张家堡。 今天探营又发现张家堡不仅难以攻取,而且他们还准备要先动手了。 如今拿了张奎一双儿女,不仅能让他张奎难受几天,而且还能让张家堡投鼠忌器,实在是大有好处。 可他毕竟是个习武带兵之人,干出这种绑小孩的事,传出去确实不光彩。 现在听了李晓明絮絮叨叨地骂了他二人一路,心里也颇感后悔。 “还有你,刘新,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读了十来年的道德文章,都读进狗肚子去了? 是哪位圣人教的你绑小孩?” 刘新垂着头,抓着把铅珠哄着两个小孩子玩,张奎的这双儿女极省劲,只要有得玩就不哭也不闹。 刘新跟蒲荣的情况一样,他唯一的至交好友,曹安县令就是因张奎带兵偷袭导致自杀身亡。 李晓明是从现代过来的人,平素里看到关于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新闻,都会义愤填膺地在下面发表评论。 坚决支持对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处以极刑。 如今自己也被动地参与了这事,尽管是敌人的孩子,但他还是觉得接受不了,过不了道德那个槛。 蒲荣情商最高,看太爷一直生气,灵机一动道:“太爷也不必生气了,我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 要报仇也不会找这两个小孩子报,如今我们也知道错了。 但也没法直接送回去了,干脆交到他们的舅舅、外公手里,他们也是至亲,想来照顾起来最方便。 对外只说是,看他们两个在牢里孤苦,咱们特意把他们外孙、外甥接来陪他们几天。” 李晓明一听,心想:对呀,张奎娶的陈应虎的妹子,陈应虎是这俩小孩的亲舅舅,陈信龙是小孩的姥爷。 这两个还在县衙牢里关着呢,回县衙后交给他们两个,也算是把孩子还给他们了。 想到这,不觉气也消了一大半。 与二人商量了一下,此地距汉复县城还远,担心张家堡会追来。 不如先往西边汉葭县城方向走,再辗转向南回家。 如此,即便张家堡发现孩子不见了,怀疑是敌人渗透绑架,派兵来追,他们也定能避开追兵。 于是三人重归于好,一路上又吹起牛逼来。 看着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十分可爱,李晓明这个心慈手软的好人,心里渐渐嫉妒起这个坏蛋张奎,竟能儿女双全。 三人正驾车向汉葭县方向行走间,只见前方迎面而来数骑人马,走近一看竟是官兵。 为首一人,身宽体胖,有四十岁年纪,穿菱纹锦袍,头带进贤冠,腰悬长剑,一眼望去颇有威仪。 这人向李晓明几人望了一眼,突然目露惊疑,厉声道:“站住,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李晓明拱手笑道:“阁下可是汉葭县令曹吉龙么?” “正是曹某,你是何人?“ 李晓明下了马车,向曹吉龙微笑道:“我乃汉复县令陈祖发,今日得遇曹兄,幸会幸会。” 那曹吉龙见李晓明三人身穿短褐,心里有些疑惑。 但看面前之人仪表堂堂,况且听说汉复县令刚上任一个月就剿灭了陈家寨,威名赫赫。 他毕竟是一县之主,眼光和见识不差,不敢轻视目前之人。 也下马拱手道:“久仰陈县令大名,今日幸会了。” “陈县令怎么这样的打扮,不知来鄙县有何公干?” 李晓明笑道:“因我县粮食收成不好,今年秋季赋税仅收得一千多贯,在下十分头疼。 听说贵县一向精于农事,特地来此走访走访。” 那曹吉龙苦笑道:“陈大人哪里听来的这话? 我县虽然人口比贵县多些,但今年赋税也仅得不到三千贯,几乎不够向郡里交差的,何谈精于农事? 真是令曹某惭愧呀!” “曹县令过谦了,我看大人神色匆匆,不知意欲何往?”李晓明问道。 曹吉龙笑道:“我有一好友,今日有事邀我相商,特去寻他。” “哦,原来如此,那曹大人请便,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 曹吉龙向车上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请问这两个孩子是......?” “哦,这是县里主簿的一双儿女,我平日里甚为喜欢,今日特带他们一块出来走走。” 曹吉龙拱手致歉道:“今日本该请陈大人到县衙坐坐,因不得空,只好改天再专程拜望了。” “好说好说,曹大人快去忙吧!” 曹吉龙拜别李晓明三人,一路向东而去。 行得数里,向北转向,又行不到二、三里,只见迎面而来数十骑,为首一人他却是认得,正是张家堡的少堡主张奎。 张奎勒住马,向曹吉龙拱手道:“你好曹世伯,可曾见三人赶着大车带着两个孩子?” 曹吉龙眼珠一转,顺手一指,说道:“刚刚见到三人乘马车往南去了,倒是没注意有没有孩子。” 张奎说了句,我父亲在寨中等您,便火急火燎带着人往南追去。 曹吉龙冷眼看着张奎的背影远去,微微一笑,径投张家堡而去。 (各位亲,你们都支持战争中绑架小孩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修改修改。) 第70章 天塌地陷 三人回到县中已经是深夜,李晓明连夜让刘新将陈信龙、陈应虎父子从狱中提出。 开枷去锁,收拾了两间上房,让他们爷孙团圆。 李晓明假惺惺的告诉二人,因怕二人寂寞,特去接来这一对凤呈到此陪伴。 陈氏父子接过两个孩子,仍旧破口大骂:“狗官卑鄙无耻,惯会挟持人质的下作手段,祸害了我们陈家,又去害陈家的姻亲。” 李晓明默然无语地关上门,心想:也是哦! 蒲荣调来军士,教众人严加看守,又安排数骑哨马轮流在张家堡周围监视。 夜已深,三人俱都人困马乏,安排好诸事后各自回家安歇。 那两个小孩,因刚离别了父母,和舅舅、姥爷睡在一起不习惯。 夜里啼哭的很厉害,李晓明听在耳中,良心上十分不安。 第二天,县令召集县尉、主簿、廷掾开会,研究如何应对张家堡和黑苗近期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蒲荣首先发言道:“太爷,昨夜我想了很久,敌人虽强,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咱们虽然只有一千多兵力,但有火炮和弓弩的优势。 弩是按人头配置的,且箭矢充足,堆满了武库,火力上绝对优于敌人。 张家堡虽然打造了许多攻城器械,但我方只需用马车拉数门神炮,在途中设伏,必能在途中给它摧毁掉。” 刘新也道:“大人,咱们虽然兵力少,但目前城中百姓已达一千多户。 我准备以做工的名义,从洪渡河谷、阿依河谷,再引来数百百姓,到时候一旦发生战事,百姓也皆可强征上城帮助御敌。 大不了钱给足嘛!咱们现在也不缺钱。 到时候咱们守城的人数,也能凑个两千多人。 张家堡和黑苗族虽然人数众多,但其中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他们强征的百姓。” 县令听了主簿和县尉的发言,看两位属下如此操心,况且有理有据,心中宽慰了不少。 看了一眼朱水成,只有他低着头,这半天了,只是红着脸不说话。 他去郡里送四千贯铜钱,昨天才回来,因三人一块出去绑架小孩去了,入夜才回来,因此,今天才见上面。 三人都心中诧异,心想这老朱八成是在郡里酒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劲儿。 李晓明又对蒲荣交代道:“可将城上火炮都移向临江的东边一端。 这样的话,万一两方敌人来攻,不影响居高临下打击张家堡群匪。 还可以用实心铅弹封锁江面,炮在城上,射程增大许多,估计能打出七、八百步,足以对黑苗族溯江而上的船只进行封锁打击。” 蒲荣想了想,连忙点头称是,小跑着先去安排移炮了。 县令又和朱水成、刘新二人商量毁钱铸炮的事。 刘新表示赞同,因为铜就是钱、钱就是铜。 现在形势逼人,不得已把钱融化了铸炮。 以后太平无事了,万一缺钱了,再把炮铸成钱就行了。 县令和主簿谈论期间,廷掾朱水成只是红着脸,支支吾吾,全程没有说出一句像样的囫囵话。 李晓明和刘新看在眼里,都愈来愈觉得怪异。 正说到铸造铜炮的范畴太少,工匠也太少,每两天最多铸成两门炮。 李小明心想:等忙过这一阵子,得想办法提高子母炮的产量,顺便研究一下“硝田”的事,硝的产量也太低,限制了火器的发展。 正在思考问题,忽听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声音甚是急促,三人正在疑惑。 只见蒲荣大步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直往下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县令和主簿看他这副模样都吃了一惊。 众人都知道溥荣向来稳重,一定是出了重大变故,才会急成这样。 看他这副样子,连带着县令和主簿心中也忐忑了起来。 李晓明连忙站起问道:“老蒲,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成这样?” “太爷,太爷,咱们的神炮……咱们的神炮……” 李晓明闻听此言,跳起来咆哮道:“炮?炮怎么了?” 刘新也急了,大声道:“炮怎么啦?老蒲你快说呀!” 蒲荣双眼满是恐慌,看看县令,又看看刘新,开口说道:“咱们的神炮都不见啦!” 李晓明和刘新闻听此言都大惊失色,大战在即,兵微将寡,就指望神炮发威了,要是没了炮…… 三人同时惊慌失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全部投向朱水成。 三人昨天早上开完会,出发去张家堡,直到夜里才回来。 朱水成刚好昨天回来,县里能管事的就他一个人。 一、二十门火炮全都不见了,不问他问谁? 朱水成见三人目光如刀剑一般聚焦到自己身上,顿时惊慌失措,坐不住了。 李晓明咬牙问道:“老朱,咱们的火炮都去哪里了?” 朱水成像一只被三只大猫盯住的老鼠,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支支吾吾的。 蒲荣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老朱,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朱水成眼见瞒不住了,低着头小声交待道:“我去郡里送钱,因说起扫灭陈家寨的事, 府君不知道神炮为何物,听说威力极大,不由得极感兴趣。 昨日让督邮跟我一道来县里,把炮……把炮全拉到郡里去了……” “我草你吗的朱水成。” 刘新听了这话,红着眼扑了上去,抓住朱廷掾的头发要拼命。 蒲荣也上去掐住朱水成的脖子,吼道:“老朱,你个王八蛋,你知道不知道神炮是咱们的命根子?” 李晓明也骂道:“姓朱的,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亏得我还以为你人品正直,把你做兄弟看,你是背过来身就拿刀子捅我们呀!” 朱水成也带着哭腔挣扎着叫道:“我本意是想在府君面前为大家邀功,谁知道会是这样? 我一个廷掾而已,上差之命,我怎敢忤逆? 神炮没了,咱们再铸也就是了。” 刘新撕扯着朱水成骂道:“放屁,放屁,你知道不知道张家堡和黑苗族,这几天就要打过来了? 这次汉复县要彻底毁在你这个杂碎手里了。” 两人正在撕打朱水成,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人,正是蒲荣派出去监视张家堡的哨骑之一。 这名士兵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向众人急报道:“各位大人, 张家堡近四千人马,携带许多云梯、木架,已出堡寨,向县衙方向而来,咱们需速做准备。” 众人大惊,也来不及跟朱水成计较了。 蒲荣惶急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李晓明铁青着脸说道:“蒲县尉,立刻召集所有人,把箭矢、擂木、砖石搬运到东城之上。 再去仓库里看一下,看还有没有火药,咱们还有一门小炮,到时候看能不能引诱他们主将到城下,一炮杀之。” 朱水成急忙道:“火药尚有一、二百斤。” 三人一起怒目而视,吓的朱水成大气不敢出一声,缩回后面。 第71章 濒临绝境 李晓明铁青着脸,继续安排备战任务:“刘主簿,你去动员百姓,用大缸盛装粪便秽物,送到城上,以备熬制金汁。” 又打起精神勉励大家说:“咱们虽然没了火炮,但张家堡到此距离颇远。 群贼又要运输云梯、冲车等器械,咱们尚有时间准备。 只要兄弟们上下一心,奋力一战,未必就守不住县城。” 刘新和蒲荣也都稍稍振作精神,俱领了命令,正要去召集人手,准备守城、击敌之物。 这时又一名哨马急急忙忙跑进来报告说:“几位大人不好啦! 黑苗族一百多条船,不知装了多少苗匪,溯涪水而上,正往县城逼近。” 众人闻言大惊,朱水成吓得一屁股瘫倒在地。 蒲荣努力扶着桌边保持镇定,让哨马再去查探。 李晓明愣了片刻,突然像条受惊的皮皮虾一样,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 对着三人一拱手,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诸位,咱们青山不倒,绿水长流,江湖再见吧。” 说着,拔腿就要出门。 蒲荣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县令的胳膊,惊问道:“太爷,意欲何往?” 李晓明苦笑道:“如今贼势浩大,张家堡和黑苗族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六、七千人。 咱们只有一千多人,怎么打?本县也是束手无策呀。” 说完,冷不丁挣脱蒲荣,就要跑路。 刘新眼疾手快,从一旁窜过来死死抱住县令的腰,着急道:“大人,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蒲荣也慌忙上前抱住,苦苦哀求道:“太爷,咱们耗费了多少心血,汉复县才有今天,您怎能弃之不顾? 咱们再商量商量,或许还有办法?” 李晓明急了,骂两人道:“你们两个蠢货,如今强敌压境,我们留在这里是以卵击石,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之前不也给你们分了那么多钱吗?够花了,赶紧走吧!” 刘新流泪道:“我自跟随曹县令来到此地,早已无家,让我走到哪里去?” 蒲荣也哀求道:“我家小俱在城中,早已在此安家,我身为县尉,岂能畏敌脱逃,弃家而去? 太爷,你不能走,再想想办法吧!” 朱水成见到此情此景,追悔莫及,他一向对上官忠心耿耿,此刻深感被郡守给骗了。 于是跑上前,‘噗通’一声跪在门口,挡住去路。 哭诉道:“陈大人,千错万错是我姓朱的错,只是您不能走,您若一走,军心必溃,不战自败矣! 此次张家堡、黑苗族倾巢而出,若攻占县城,恐怕会行绝灭屠戮之事,大人于心何忍呀?” 李晓明见三人如此模样,心又软了下来,但是留下又必死无疑。 他心想:此是绝境,哪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和诸位共同留下,奋力一战罢了。 只不过我可以留下,昝瑞却是必须要走!” 三人齐声答应。 李晓明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回想自从穿越到这个地方,真是步步危机。 几乎没有一刻放松的时候,尽管自己竭尽全力了,但还是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 刘新突然想起一事,兴奋地说:“大人也不必灰心,您忘记啦,张奎的儿女还在咱们手中。 到了这个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把那两个小孩吊在城上,看他张奎如何攻城。” 蒲荣也高兴道:“哎呀,居然忘记这桩事了。我这就去办。”说着就要去绑小孩。 李晓明头也不抬,气急败坏地说道:“不必去了,昨夜我嫌他们吵的慌,让陈信龙把他们送回去了。” “啊……” 蒲荣、刘新顿时蔫儿了。 李晓明垂头丧气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下令让蒲荣和刘新各自去安排守城备战事宜。 刘新担心没人看着,县令会不告而别,所以不肯离去。 李晓明发誓赌咒不会偷跑。 但刘新记得,之前跟陈信龙对峙时,县令也发过毒誓…… 最后留下朱水成守着县令,朱水成看看县令,有心想要解释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李晓明心中思忖:当初曹县令被敌围困,危在旦夕,可那郡守李辉就是不发救兵,最后曹县令被逼自刎。 如今他李辉明知汉复县就要和张家堡、黑苗族开战,紧要关头,他给我来了个釜底抽薪。 看来太子的势力和四皇子李霸的势力,果然是水火不容。 平时感觉不到,只在关键的时刻,抬手致人于死地。 可怜的朱水成,为人实诚,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机,被李太守利用了而已。 想了想,温言对朱水成道:“老朱,你也不用难受了,今日之事也不是你的错,他们要我死,你也拦不住。” 朱水成闻言流泪道:“大人,我再去郡里走一趟,请府君发兵救援。 如果府君同意发援兵,精兵沿涪水顺流而下,半日可到,咱们县就有救了。” 李晓明暗笑他幼稚,劝他别白费力气了。 他随后叫来昝瑞,让他也不要带银子了,只带一包袱黄金,套个马车,回河沟村去。 昝瑞不听,坚决不走,说的狠了,竟大哭起来,反正就是不走。 李晓明想了想,昝瑞若只身驾着马车,带着黄金,走上千里的路回家,也不一定能活得到家。 于是作罢,反正一世人两兄弟,要死死在一块吧! 黑苗的船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是速度很快,午后就到了离县城二、三里的江上。 李晓明和众人登上西城,远眺敌军的船队。 “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嗯,共计一百一十六条船。” 李晓明问道:“黑苗的船,一条船能坐多少人?” 刘新以前跟着曹县令同黑苗水军打过仗,所以很熟悉。 回答道:“黑苗的船并不大,平时用来贩盐用的,每条估计能乘做三十人,顺风时扬帆,逆风时摇橹。” 李晓明计算道:“一百一十六条船,每条船三十人,此次进兵,大概兵力在三千五百人左右。” 他又问道:“黑苗族在汉复老县城总共有多少人?” 蒲荣考虑了片刻,回答道:“之前有大概四千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现在估计有五千人左右吧。” “五千人的城,出兵三千五百人,看来黑苗族与张家堡,此次真是倾巢而出,他们这回也真是要行绝灭之事。” “若是战败,估计我等与城中军民无一人能幸免。” 李晓明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72章 逆天翻盘 蒲荣把心一横,笑道:“人生在世,只要活得痛快,死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刘新也附和道:“在这个乱世之中,不知死了多少人,别人死得,我们自然也死得。” 李晓明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不怕死的下属, 心想:我好不容易搜刮到这么多的金银,还没花出去一分呢,就这么死了?我图啥呀? 朱水成默不作声,打定主意要去郡里求援。 实在不行把神炮再要回来也好,他不信府君大人真的会见死不救。 蒲荣往江中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大人,您说为什么黑苗族的船队,停在离城三里的江面上不动了?” 李晓明哂笑道:“他们在等,等张家堡的人到了,张家堡先动手了,他们才动手。 因为是张家堡主动约他们出兵的,自然要等本主先打起来了,他们才来占便宜。” 众人恍然大悟,均想:这两帮贼子,说不定也是尔虞我诈。 李晓明问道:“张家堡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蒲荣回答道:“若是正常出兵,半天也就到了。 只是他们带着那么多的攻城器械,一路颠簸,估计早上出发,黄昏或者入夜时才能到。” 李晓明叮嘱道:“等他们到了,用咱们仅剩的那一门小炮,先在城上放几炮,打死他们几个人。 这样又能拖一夜,他们会到明天早上才攻城。” 众人不解道:“为何这样就能拖一夜?来了就攻城,不好吗?毕竟他们已经万事俱备了” 李晓明慢悠悠的说道:“越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就越怕出幺蛾子,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 他们没见过火炮,贸然间一照面就被这个玩意打死几个人。 那他们必然要等大白天时,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才会放心的与我们作战。 况且他们兵力是我们数倍,既然白天能稳赢,又何必夜间犯险。” 众人听了县令的解释,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想若是自己是敌军统帅,大概率也是这样的决定。 蒲荣又特意偷偷叮嘱刘新,让他务必看好太爷,切勿让他偷跑了。 有太爷在,就是心安些。 李晓明回到县衙,不由得坐立不安、内心焦急。 心想就算能拖过今夜,明天也是凉凉。 要真是想独自跑掉,其实刘新和朱水成根本就看不住他。 但是也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了,大家同心同力,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出谋划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尤其是李晓明这种心慈手软、感情丰富的人,他有这个缺陷。 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这几个任劳任怨的下属,战死在这里。 虽然明知道,说不定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没办法! 他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的踱步、转圈,在脑子里模拟各种办法。 与敌军硬刚? 不用想,必败无疑,不会有任何奇迹出现。 没有火炮的加持,双方实力悬殊过大。 而且黑苗有船队,根本不用去攀登城墙,可以直接攻击县城的腹地。 他干脆想到了投降。 投降行不行呢? 抛开他与张家堡的新仇旧恨不说,张家堡现在明明可以攻陷县城一家独大,怎会接受投降? 而且当初曹安县令和黑苗谈判,即使投降都被勒令自刎……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即便是孙子重生,诸葛亮在世,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想起诸葛亮,诸葛亮也面临过绝境。 想当初刘皇叔与曹孟德交战,走博望,败当阳。弃新野,走樊城,几如丧家之犬。 全凭诸葛亮靠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儒,说服江东孙权,结成吴蜀联盟,才最终以弱胜强,火烧赤壁,击败曹操。 他自信自己的忽悠功夫倒也不比诸葛亮差,毕竟售楼部近十年的功力。 但此时去忽悠谁呢?没地忽悠,也没时间了。 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诸葛亮的音容相貌,又联想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因为诸葛亮和毛主席都是唐国强扮演的。 毛主席也曾经面临过绝境,当时第五次反“围剿”失败。 工农红军只剩三万多人,危急存亡时刻,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四渡赤水河,冲破国民党四、五十万军队的围追堵截,取得了战略转移的重大胜利。 赤水河离李晓明现在所处的乌江涪水并不远,可是对于他现在面临的局面,没有任何参考意义呀! “诸葛亮……毛主席……毛主席……” 突然,他脑海里一道灵光,如同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将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 “嗵……” “嗵……” 连续两声炮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心里一惊:张家堡的人马到了,再不行动没时间了…… “老朱,你快去通知蒲荣、刘新和所有曹吏、游徼来此开会,快点。” 朱水成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不敢细问就小跑着出去喊人了。 老朱的工作效率倒是真高,只片刻功夫就召集了所有人员。 李晓明问道:“张家堡的人马现在如何?” 蒲荣一脸崇拜的回答道:“我照太爷的叮嘱,开炮打死了张家堡的一个头目和两三名部曲。 他们果然像太爷说的一样,不敢攻城,全都退到射程外二、三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了。” 李晓明哈哈大笑,激动地对大家说:“不必再担心这两帮贼子们明天联手攻城了。” 蒲荣、刘新和一帮游徼将官闻听此言,纷纷眼前一亮。 “是郡里发援军了吗?” “难道县里和张家堡或者黑苗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要退兵了?” 李晓明气定神闲的狠拍了一下桌子,笑道:“我们没有一个援军,这两帮贼子也没有打算退兵。 但是,就凭我们自己,一样可以翻盘获胜。” 第73章 携民换家 夜色苍苍,远山茫茫,深邃的夜空有星无月。 黑灯瞎火之下,两千多号人马只靠着点点星光辨识路径,翻山越岭。 只闻脚步之声和人马喘息之声,却无一人敢高声喧哗。 一名年轻的士兵背着弩箭,扛着长矛,一边摸着黑赶路,一边悄悄的问身边的同伴:“老王,你说咱们干嘛非要三更半夜去老县城? 白天去不行吗?” 只听那老王说道:“没听蒲县尉说吗? 郡里已经出兵抄了黑苗的后路,如今老县城已经被郡府精兵夺了,就等咱们去换防了。 等咱们到了,人家郡府精兵还要连夜转过头和黑苗打仗呢!” 那年轻士兵怯生生的问道:“你说……你说这是真的吗?” 那老王笑道:“管它真假,你没看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苗的船,张家堡的三、四千人马就在东城外扎营。 若是明天西城也被堵了,留在城里才是个死,倒不如跑出来再说。 别多说话了,长官让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 年轻士兵闻言,恍然大悟,跟上大部队一路摸黑前进。 李晓明和昝瑞骑着马在队伍的中间,两人马上各带了几十斤金银、玉器。 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什么丢了也不能把这些丢了。 这时刘新从后面骑马追上来了,向县令汇报道:“大人放心,百姓也都赶上来了。 儿童和老弱者,都已安排和骑兵共乘一匹马,因大家都只带了些钱财、衣物,走的并不慢,能跟得上。” 李晓明长出了一口气,向刘新道:“原以为百姓不信,不愿跟随出城,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刘新苦笑道:“大人,百姓多有不信者,也有不愿意放弃家业者,但听说全县官兵都要出去,谁还敢留在城里? 那黑苗贼匪向来好杀,县里百姓多受其害,如今跟随咱们,只是惜命而已。” 李晓明闻言心中苦笑,心想当年刘备兵败,襄阳十万百姓扶老携幼跟随刘备过江。 倒不是因为百姓慕刘备仁义之名而跟随,恐怕大部分都是畏惧曹操屠城的恶名罢了。 于是向刘新笑道:“不管如何,愿意出来就好,有什么舍不得家业的? 到了地方,家业任挑任选,人家贩盐的,不比咱们种地的富? 只怕人家黑苗还不舍得跟咱们换哩!” “大人,你说咱们这么做能成功吗?” 李晓明正色道:“黑苗在城中只剩老弱妇孺,幸亏他们全部都在船上住,要不然咱们哪有这个机会? 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 再说了,咱们除了孤注一掷外,也别无他法。” 由于张家堡和黑苗的大军压境,敌众我寡,火炮又没了。 李晓明情急之中,突然想起了,当年苏联用原子弹威胁我国,伟大领袖毛主席发明的“换家战术”——到敌人家里过日子。 如今黑苗族倾城而出,老巢铁定空虚,正好与敌换家——用全部兵力,连夜奇袭老县城。 若是一招成功,那可真是‘曲线救国’、事半功倍。 为了避免士兵产生畏惧的心理,今夜的作战计划,只有县令、县尉、主簿和几名游徼知道。 对士兵只说是,郡里派兵收复了老县城,他们只是去换防。 对老百姓也是这样说,只不过不是去换防,而是去换房——接收老县城的房屋田产。 第一批去的百姓,仍然优先居住在县城内,后面去的,像洪渡河谷和阿依河谷的百姓,可能又要住在县城外面了。 天天叫嚷着要收复老县城,就在今夜啦! 很重要的一件事——多亏提前剿灭了陈家寨。 要不然,按照之前敌人三方联手的计划,此刻的西城外,必被陈家寨两三千人马堵得死死的,那可真是十死无生了。 张家堡和黑苗族百密一疏,陈家寨都已经覆灭了,居然还按之前的作战计划进行。 所谓战机,就是千方百计找敌人的漏洞,然后出奇制胜。 所谓孙子兵法,总结下来,其实就六个字:欺骗、偷袭、埋伏。 大队人马沿着乌江江畔,向下游走了有两个时辰,大家都咬着牙苦撑,没有片刻休息。 李晓明问刘新道:“距离老县城还有多远?” “还有约三十里,按正常速度两个多时辰能到,若要急行军,不到两个时辰。” 李晓明笑道:“差不多了,用计要用连环计,立刻把蒲荣叫来。” 片刻后,蒲荣一身戎装而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行军劳累,额头上汗珠闪闪发光。 “太爷,有什么事?”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蒲荣,温言道:“蒲县尉辛苦了, 你立刻派心腹骑兵,马不停蹄,将此信送到回报给我。 嘿嘿,此次必定要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蒲荣见县令如此说,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多问,答应了一声,接过信拍马就去安排。 “慢。” 蒲荣转过头问道:“太爷还有何事交代?” 李晓明正色道:“嘱咐信差,若送信途中有变,立刻将此信吞入腹中。” 蒲荣拱手道:“放心吧,太爷。” 李晓明又向刘新交代道:“百姓连续奔走这么长时间,肯定受不了。 可休息片刻再行,令一百士兵护送,卯时到达即可。” 其余官兵,就按正常速度行进,务必要在寅时到达。” “是,大人。”刘新答应一声,就去传达命令了。 昝瑞在旁边好奇道:“哥,你说的什么连环计呀?” 李晓明笑道:“嘿嘿,做个好事,结个善缘而已,利己利人的事,明天你就知道了。” 昝瑞对此事并不太感兴趣,也不追问。 又说道:“李哥,你说要送给我天兵天将的兵器,到底啥时候给我呀!” 李晓明随口答道:“放心吧,早晚给你。” 昝瑞“哦”了一声。 “李哥,你之前不是说,咱们一块去江里钓腊子吗?啥时候去呀?” 李晓明笑道:“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估计过了这几天,以后咱们的日子也就安稳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不但可以钓腊子,还可以钓江猪,江猪你见过没? 就是像头猪在水里游,还会对着你喷水的鱼。” 昝瑞听了很开心,叮嘱李晓明,一定不要忘记钓江猪这件事。 第74章 小白帝城 李晓明答应后,自己心里也颇为开心, 他心想:再拼命辛苦这几天,往后就可以带着昝瑞到处打猎、钓鱼了。 一千多名官兵,翻山越岭,连续行军四个时辰,终于赶到了老汉复县城。 众人伏在河谷上方山坡的荒草里,仔细观察贼巢的情况。 老汉复县城同样是处于一片河谷江滩一侧,只是这片江滩,比现在的县城大了不止两倍。 县城的对面也是万丈绝壁,县城的后方被陡峭的山崖半包围。 山崖就是天然的屏障,要想攻入此城,必须正面突破。 出入县城的河谷通道,被黑苗族用石块混合粘土,从河谷一侧的悬崖旁,垒成长五、六十丈,高四、五丈的一堵石墙。 石墙一直延伸到江边,在江边只留出可并排通过两辆马车的通道。 这一点和新汉复县,刚刚建好的东、西两城很像,只是这里的城墙高的多。 因为进入县城的通道非常窄,所以任你有千军万马,也只能像下饺子一样,一拨人一拨人的进去。 石墙和通道的后方看不到什么情况,但是肯定有供士兵射箭、防御的望楼、建筑之类。 在新县时,李晓明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敌人乘船从乌江中直接攻击县城腹地。 可是老汉复县却无需担心这个问题。 昏暗的星光下,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条阴影横贯乌江,这条阴影距离县城还有四、五百步。 蒲荣小声地说:“大人,那就是黑苗族耗费一年时间,打造的拦江铁索。 他们的船可以打开铁锁出去,敌人的船却会被拦江锁挡在江中心,成为弓弩手的活靶子,十分的厉害。 当时我带兵进攻他们的时候,拦江铁锁还没有打造好,没想到现在真的制成了。” 李晓明暗暗心惊,心想这黑苗族的老巢竟比张家堡还难打,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白帝城。 若不是今夜凑巧碰到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恐怕即便有火炮,也不见得能攻下来。 基本情况已查看完毕,城内黑灯瞎火,石墙之上只有两个火炬正在燃烧,看了半天只看到三、四个人影。 李晓明下令攻城,蒲荣大手一挥,数十名弩手冲到城墙下,大明大白地一字排开。 城上几人发现动静时,蒲荣已下令放箭,密集的箭雨立刻将城上不及防备的几人尽数射杀。 数百士兵向通道拥入,首先进入通道的士兵抬头一看,首当其冲的是数十座巨大的高脚木楼。 每座木楼之上都设有女儿墙箭垛,木楼在前方的空地之上错落的排布着。 这时只听黑暗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喊。 前面几座木楼里突然射出箭来,官兵顷刻有十几人中箭倒地,不知死活。 后面的官兵因为看不见敌人在哪,有些畏惧不前。 此时第一波数百名官兵只从通道进去数十人,余下的士兵都被堵在通道外。 蒲荣大叫一声:“弟兄们不要怕,他们人少,只管向前冲,先入城者赏钱一贯。” 冲进去的数十名官兵接到蒲荣命令,立刻又从地上爬起来向前冲去。 刚冲了几步,又被射倒了十几人,就连趴在地上的士兵,也有数名中箭。 蒲荣大急,这只是第一排木楼,后面还有好几排呢!这怎么办? 正准备仗着盔甲,身先士卒,亲自带人冲锋。 忽听后面有人大喊:“老蒲,老蒲。” 蒲荣回头一看,只见县令从通道石墙边上,露出半个脑袋, 指了指正在往里面进的,几名手持木盾的士兵,冲自己大喊:“炮给你送来了,用炮打。” 蒲荣会意大喜,正要道谢,发现县令的脑袋已经缩回去了。 他连忙让这几名持盾的士兵把炮架上,其余士兵都躲在后面。 这回子母炮里面装的,都是之前县令让铁匠特意制作的“葡萄弹”。 一枚铅丸有葡萄大小,重愈二、三两,一炮能打出一、二十枚。(汉斤、汉两) 蒲荣让两名士兵负责给子炮装填弹药,两名士兵负责装炮上膛,自己则亲自操炮。 他瞄准第一排的一间木楼,“嗵”的一声放了一炮。 一、二十枚葡萄大小的铅弹穿透木栅板,将木楼里面的人打的鬼哭狼嚎。 蒲荣见火炮生效,一连朝着第一排的木楼放了一、二十炮。 第一排木楼里射出的箭已经寥寥无几,官兵迅速持弩冲进木楼,将里面的少量敌人射成刺猬。 就这样,剩余的几十座木楼,被蒲荣用仅剩的这门小炮,挨个点名,足足用了上百斤火药。 没想到被打死的敌人总共只有几十个,平均每栋木楼的只有两个左右…… 真不敢想象,要是黑苗族人的主力都在, 每座木楼里部署上几十号人,今天官兵要是硬冲,非全军覆没不可。 蒲荣心中不禁感叹,幸亏李太守没有把仓库里的火药也盘剥干净; 幸亏那天绑小孩的时候,自己突发奇想,带了门炮; 幸亏太爷逃跑时,被及时按住了…… 众官兵人终于突破了黑苗族的箭楼防线,李晓明在外面也不再留手,命令全军冲进城去。 刚进城,只见一群黑苗兵,足有百十号人,个个身穿黑衣,头缠黑布,手里提着矛镞,呐喊鬼叫着向官兵杀来。 距离太近,官兵来不及用弓弩,纷纷掣出刀枪与黑苗兵近身厮杀起来。 这些黑苗兵虽然瘦弱,但是极其凶悍。 有数人虽被多数官兵围困,身中刀枪、鲜血直流,但毫不畏惧,仍然与官兵殊死搏斗。 多有戒备心不强的官兵被受伤的苗人用矛扎死的。 官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仍然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这伙黑苗兵歼灭。 其后才发现,其中大部分是妇女,有少数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官兵继续向城内挺进,此时只有零星抵抗,都是三、五个人或五、六个人一组,袭击官兵。 毫无例外,全部被官兵用弓弩射杀,后发现抵抗者几乎都是妇女、老人。 李晓明见大势已定,分流出去五百人,部署到城墙之上和那几十座箭楼之中。 把那门子母炮和剩下的一百多斤火药铅弹,也搬运到了城墙之上。 让剩下的七、八百官兵,由数名游徼分别带领,在城中四处搜索残敌。 黑苗族人,十分凶狠泼匪,官兵挨家挨户搜索期间,常遇突然偷袭者。 官兵初时还记得县令叮嘱,尽量少杀,以威胁恐吓为主。 但到后来伤亡颇重,也红了眼,但有敢稍稍抵抗者,一律枪戳刀斫,多有妇孺老幼死于血泊之中。 经过一番扫荡杀戮,反抗渐渐平息,李晓明和蒲荣带着一两百人,冲进了原来的县衙。 惊讶的发现,县衙居然 第75章 又临险境 黑苗族据说整个族系有一、两万人,真正的祖地部落是在离汉复县上百里的乌江下游,是在东晋境内。 三国蜀汉时期,因老汉复县有自流盐井三口,黑苗人往往驾小船溯乌江而上,来到此地。 以较低的价格从官府手中批发整船的盐巴,通过乌江、长江、汉江等各大水系,运输到整个巴蜀地区进行贩卖。 因贩盐获利较高,原本做这行当的不止黑苗一家。 彝族、土族、纳西族等多个族群皆有以贩盐为生者。 后因彝族首领孟获自立为王,反叛蜀汉。 南方各郡民族纷纷起事响应,其中也包括黑苗族,共同推举孟获为“夷王”。 但因为各民族、各部落之间缺乏信任,并不团结。 往往名义是向孟获称臣的部落军兵,实际上孟获根本指挥不动。 所以,后来在“南中之战”中,蜀汉只用了两万兵马。 诸葛亮、李恢、马忠兵分三路,采用马谡的“攻心为上,各个击破”战术,彻底剿灭了叛军。 黑苗族眼见彝族、土族等反叛部落军兵皆遭重创。 于是投机耍滑,和前来平叛的蜀汉大将马忠部,只是象征性的交战了一两场,就表示臣服投降,整体实力并未受损。 所以在南中各族中,黑苗族后来居上,变成了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少数民族之一。 实力强横了,也变得霸道了许多。 对之前盐路上的竞争对手,弱小的驱逐,强横的偷袭击杀,逐渐独霸了乌江上的贩盐行当。 再到后来蜀汉覆灭,晋朝统一天下,黑苗族也一直不事农耕、不务渔猎,只独霸着贩盐的生意,部落人口也愈加兴旺。 后来西晋灭亡,晋王室南渡,偏安黄河以南,周边虎狼环伺,国力大损。 东晋对国内门阀宗族和少数民族部落的控制力日趋软弱。 黑苗族则趁势崛起,桀骜不驯,不服东晋官府管辖,常常挑事与官府对抗。 东晋地方军阀为避免内乱,怂恿黑苗族向西发展。 黑苗族在东晋的支持下,趁大成国汉复县军事空虚之时,与成国境内坞堡势力勾结,趁势一举夺取了汉复县。 于是,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现在老汉复县的黑苗族人,并不是全部的人口。 黑苗族不设府衙官吏,只以苗王为尊。 黑苗王以下,又有首领十数人,负责协助黑苗王处理宗族事务和带队作战。 每名首领皆为枝繁叶茂、宗族人数较多的族系部落选举而出。 因为老汉复县处于大成国和晋国之间,尽管黑苗族颇有实力,但若是与大成国和晋国全面开战,也如蚂蚁吞象。 所以黑苗王对外只以族长自居,不敢明目张胆的称王称孤,但在黑苗族人心目中,族长就是王。 李晓明和蒲荣、刘新带着一、二百名官兵冲进县衙,惊讶的发现,县衙已成了苗王的宫殿。 县衙大堂的四壁上,被黑苗人涂鸦的一塌糊涂,画满了牛、猪、鹰、猴、燕、鱼、犬、竹、树等图腾之形状。 苗王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在家,带着二、三十名家丁、护卫,从后面冲出来。 也不与官兵搭话,手持刀、矛,迎面扑来狂砍猛戳。 蒲荣举枪大喊一声,带领官兵也冲了上去。 这些黑苗族人,尽管人数很少,但个个置生死于度外,与官兵进行殊死搏斗。 李晓明在旁边大喊大叫,要蒲荣尽量活捉苗王的这个儿子。 官兵在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下,才将这伙负隅顽抗的残匪歼灭。 苗王的年轻儿子腿上中了两弩箭,负伤被擒,尤自挣扎反抗,口中怒骂。 只是黑苗族百年来只与族人群居,未被汉化,口中所骂的黑苗语,别说李晓明众人听不懂,就算是其他旁枝的苗人,也听不懂。 众官兵将苗王的眷属、妻妾子孙俱都牵出,被持弩的士兵看管在县衙大堂中,略微有力者,皆五花大绑,系成死扣。 此时天已微亮,李晓明向刘新和蒲荣问道:“我一路没有看见朱水成,老朱去哪里了?可别出了什么事。” 刘新笑道:“老朱执迷不悟,说是让我们先不要冒险,他连夜去郡里求援军了。” “哎呀…… 算了,反正他只要出去了,就不会丢了性命。”李晓明摇头哂笑。 此时蒲荣十分担忧的对县令和刘新说:“咱们偷了黑苗的家, 天亮后黑苗和张家堡攻城时,发现是空城一座,必然醒悟。 若是黑苗族和张家堡全军回返,联手进攻老县城。 恐怕还会和之前的局面一样,咱们这一千多兵力,只怕守不住呀!” 主簿刘新听了之后,眉头紧皱,红着眼睛说道:“老蒲,若是这样, 咱们就把城里剩余的一千多黑苗家属,全部绑上城墙。 他若不退兵,每半个时辰砍一百个人头丢下去。” 李晓明闻听此言,脑海里闪出那幅画面:城墙上泼满鲜血,城墙下滚满人头,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着刘新,心想:你这个破落书生,也忒狠毒了,祸不及妻子,你怎么动不动就要弄人家家人? 刚要开口说话,昝瑞带着一名士兵从外面匆匆赶来,是蒲荣派去给县令送信的那个骑兵。 这名骑兵向蒲荣和县令汇报道:“大人,书信已安全送到。” 李晓明面有喜色,急问道:“他看了信怎么说?” “他似乎十分高兴,连连道谢。” “好……好……,事情大概率成了,但愿他不要让我失望。” 蒲荣和刘新二人看的一头雾水。 李晓明让昝瑞给送信的骑兵赏了一百铜钱。 又问蒲荣道:“若是没有张家堡人马,只有黑苗族的军兵,能守得住吗?” 蒲荣在脑海里推演片刻,说道:“我曾带着一两千人攻打过黑苗,差点将他们打败。 如今有横江铁锁、和城墙、箭楼,按理说应该挡得住。 不过……不过咱们的士兵,都是仓促之间招募的,战斗力有些差。” 李晓明想了一会儿,笑着鼓励蒲荣道:“战斗力有些差没关系,多打几仗也就好了。 黑苗大军到此也要半天时间,咱们还有时间提前布置。 有你蒲县尉在,还怕他区区黑苗?今日正是你大展身手之时。” 蒲荣听了此言,信心大增,猛地一拍大腿笑道:“他黑苗贼再凶悍,也是爹生娘养的,想来守住此城没有问题。 若真是情势危机,刘主簿那招也尽可施行。” 第76章 连环计成 李晓明见蒲荣也赞同刘新屠杀人质的办法,看了看二人,沉默不语。 蒲荣了解县令为人,笑着劝县令道:“我的太爷哎,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 若是咱们能够守住县城,自然是能少杀就少杀,谁都不想滥杀无辜; 但若是咱们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何必还在意敌人的家属死不死呢? 太爷,您说我老蒲说的是不是?” 李晓明情知蒲荣说的有理,无话反驳,无奈只说了句:“到时候大家见机行事吧!” 刘新心中仍有疑惑,向县令问到:“大人,您何以如此断定,只有黑苗族人马来攻城? 要知道,老汉复县城可没有后城,只有前面一个通道,若是黑苗族和张家堡合兵一处,联手来攻。 一旦城破,咱们必将全军覆没,跑都没处跑呀!” 李晓明笑道:“现在还没有十拿九稳,不过应该也差不多确定了,既然你问了,就向你们说了吧! 我们来时的半路上,我让骑兵送去的那封信,是给汉葭县县令曹吉龙的,信上内容是: 曹兄,此刻黑苗族和张家堡倾巢而出,将于明天一早攻打汉复新县。 今夜我欲趁贼巢空虚之际,连夜袭取老汉复县城,曹兄亦可出兵径取张家堡。 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错过再无。” 蒲荣和刘新都惊问道:“您与曹吉龙仅有一面之缘,如何能断定他会听你话,出兵偷袭张家堡?” 李晓明微微一笑道:“那天咱们绑了张奎的儿女,恰好碰见曹吉龙。 他说他有一好友邀他有事商谈,他是县令,在他的地界,什么人有面子能一句话把他喊过去? 当时正是张家堡和黑苗族准备对我们开战的时候。” 刘新急道:“必是张家堡,不是张奎就是他爹张铭凯。” 蒲荣也说道:“那天他去的方向,也正是张家堡的方向。” 李晓明猛然转身道:“是呀,他既是张家堡的朋友,怎会没见过张奎的儿女? 可他当时并未点明,这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咱们是来他县里考察农事的。” 蒲荣道:“是呀,曹县令当时还说,他们今年只收上来不到三千贯的赋税。” 李晓明拍了拍蒲荣的肩膀,笑着说:“陈信龙说张家堡有四、五千人。 而作为一县之主的曹吉龙,却只能收上来两千多人头的赋税。 老蒲,这说明什么?” 蒲荣还在思考,旁边的刘主簿却是一点就透。 猛然抬头说道:“说明曹吉龙面对张家堡,就和之前咱们面对陈家寨的处境是一样的。” 李晓明又拍着刘新的肩膀,夸道:“老刘,你长的这么帅了,怎能还如此聪明呢!” 刘新顶不住夸,又不好意思了,颇为扭捏的说道:“曹吉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张家父子来往,真能隐忍。” 李晓明抬起头来,悠悠地说道:“所以说嘛,事出反常,必有所图。 那姓曹的可能等的就是今天的机会。 他是太子的人,我是四皇子的人,那天他还和我如此客气,分明是心有灵犀,预感到日后有可能和我合作。 这个人嗅觉如此灵敏,真不简单呀!” 此时两人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对县令又多了几分佩服。 刘新心想:“陈县令心机难测,真可怕。以后再让我拿金子时,可不能再多拿了……” “走吧两位,天已大亮,咱们该去布防了,下午还有一场血战呐!” 三人从城外到城内,每个埋伏点,埋伏多少人。 城墙上如何安排弓弩手。 小炮的位置放在哪里。 每个箭楼里安排多少人,如果被突破箭楼如何预后。 每一个突发情况都算计在内,事无巨细,三人亲力亲为。 又安排人手去江里横江铁锁那里,把那个自己船出去的活口,上面的三簧大锁用大锤砸死,又用铜棒打了个套环,扎死。 到时候敌人船队过来,只能弃船登岸,会经过官兵的层层埋伏,每一层防线都会无情的收割敌人的生命。 李晓明带着两个下属安排完这一切,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一六年一七年的房地产开盘现场。 都是一样的排兵布阵,只不过楼盘开盘要是失败了,可能只是砸饭碗。 今天打仗要是失败了,那所有人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昨晚赶了一夜路,早上又忙活了大半天,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蒲荣让官兵去城里觅食,也不管是谁家喂的鸡鸭牛羊,逮住就杀了。 然后随便闯进黑苗人的家里,抢出瓦罐瓦盆,就地宰割烹煮。 众人只吃荤不吃素,大啃大嚼,个个饱食一餐。 此时监视张家堡的探马骑兵,突然飞奔回报,骑兵一下马就高声喊道:“大人,出事了,张家堡……张家堡……” 李晓明心中一紧,心想:难道张家堡人马来攻?曹吉龙没有得手?” 蒲荣紧紧抓住骑兵的胳膊着急问道:“出什么事了?张家堡怎么了?” “大人,张家堡被汉葭县的官兵攻下了,张奎已带着张家堡的三、四千人马火速回去救援了。” 三人听闻此言大喜,李晓明追问道:“张家堡目前形势如何?你细细报来。” “昨夜汉葭县的官兵扮成张家堡部曲的模样,骗开了城门,几乎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张家堡。” “我临走时,看见汉葭县的官兵杀了张家堡数十口人,就把尸体和头颅堆在城外,堡主张铭凯也被当场斩首了。 张奎和手下将领的家眷,都被用麻绳吊在墙上,数十丈长的城墙上几乎挂满了老幼妇孺。” 听完骑兵汇报,李晓明心中是又喜又惊,喜的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曹吉龙不是寻常人物,一战得手。 惊的是,这姓曹的手段竟然如此残忍。 之前张奎的那一对可爱儿女,他还抱着哄过,此刻大概率也在城墙上挂着,早知道还不如不放走…… 抬起头,看见刘新和蒲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不禁心中感叹:怎么都这么毒。 作为一个人,怎能对自己的同类如此残忍? 正在胡思乱想,又有探马急报,黑苗族的船队,已经离城不到十里了。 三人都吃了一惊,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他们确是忘了,黑苗族的船队,去新县城是逆流摇橹,回老县城是顺风顺水。 第77章 乌江水赤 三人闻听黑苗主力已经逼近老县城,立即召集全部官兵,进入提前预设好的数道防线严阵以待。 蒲荣全身披挂,带着二、三百弓弩手登上城墙准备御敌。 县令和刘新带着数十名卫兵和十几名传令兵,登上箭楼后方的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负责战场的全面调度指挥。 官兵刚刚布置停当,就见西北方向的江面上,飘过来乌泱泱的一片,尽是黑苗的兵船。 众人见强敌已至,回想起黑苗的凶悍善战。 又看到黑苗兵船数量如此之多,都不由得有些害怕,手心里攥了把汗。 李晓明也害怕的不行不行的,急忙把昝瑞喊过来,趴在耳朵上交代了些秘密的事。 然后站在高岗大呼:“弟兄们,昨晚在苗王殿里搜出来一百多斤银子。 打完今天这最后一仗,先给大家把银子分了,人人有份。” 众官兵因见识过黑苗的厉害,本来十分紧张,听了这话又有些兴奋起来。 均想:“黑苗族男女俱爱银饰,县令这话想来不假。 若真能杀败黑苗,留得命来,一百多斤银子分下来,确实能发笔不小的财。” 本来强敌将至,不少人都有些害怕紧张。 但此时听了县令的话,有胆大的已经摩拳擦掌,盼着赶快把黑苗军兵杀光,好赶紧分银子。 乌江由西北向东南流去,此时已接近入冬,正刮北风。 黑苗族的兵船,顺流而来,个个船帆鼓胀,眨眼间已经接近横江铁锁。 蒲荣站在城上,把红旗一挥,从县城方向有二、三百名官兵乘船逆行而上。 只听“咚”……“咚”……“咚”之声不绝于耳,黑苗的兵船纷纷撞在拦江铁索之上。 乘船逆行而上的二、三百名官兵,持强弩已进入射程。 船上的两名指挥游徼一声令下,弩箭如狂风暴雨一般,向黑苗军兵袭来。 黑苗那边已经开始有多人中箭惨叫落水。 船上黑苗首领一声呼喊。 各船都有黑苗士兵举起藤盾抵挡箭雨,也有部分黑苗使用弓箭与官兵对射。 但是黑苗的原计划,是准备用船队直接登陆袭击新县城腹地。 藤牌兵贴身战,是他们的优势,根本没想到此次会被偷家,发生水战,此次携带的弓弩数量极少。 但汉复县官兵一直重视弓弩,几乎达到人手一张弩,此时对上黑苗,优势明显。 黑苗军兵所用的藤盾,轻便灵活,十分坚韧,对上刀枪之时,对手很难破防,当年“南中之战”时,连诸葛亮都吃过他们的亏。 但是此时防御官兵的弩箭,却效果不佳,多有被弩箭连盾带人穿透者。 盖因新县令上任后,官兵所用箭头多改为三棱箭头,近距离射击时,连铁制护心镜都有几率射穿,何况藤盾? 只不过官兵这边也有劣势。 此时已近初冬,江面正刮东北风,官兵顶风射箭,准头极差。 因此,数轮射击之下,黑苗军兵虽有损伤,也仅伤亡百十人。 黑苗首领顶着箭雨,指挥部卒到铁锁旁,想打开铁锁。 但靠近一看,只见入口处的三簧大锁已被砸死,而且还加了个小臂粗细的铜箍。 顿时气的哇哇大叫,又让手下用钢刀、大斧去砍砸铜箍,但是哪里砍得动。 要破拦江铁索,非得用大船载着巨大的炭炉停在铁索下方,烧上个把时辰,才能烧断。 西晋灭吴,便用此法,在《三国志》和《三国演义》中均有记载。 此时城上那门小炮,也开始“嗵”“嗵”“嗵”的发作起来。 只是小炮距江心有五百多步,用霰弹打不到,只得用实心的铅球射击。 因口径只有三、四公分,虽每炮皆有黑苗伤亡,但因弹丸动能小,却无法击穿木船。 担心黑苗真能破坏铁锁,两名游徼狠下心来,指挥载着两、三百名官兵弓弩手的十几条船只,贴进到离黑苗船队四、五十步的距离。 到了这个距离,虽然官兵也开始增加伤亡,但弩箭的威力大增,黑苗的藤盾再也挡不住了。 每轮箭雨都有十几、甚至数十黑苗或伤亡或落水。 城上的那门小炮,专打破坏铁锁的黑苗,十几炮过后,竟将那名负责指挥破坏铁锁的首领也打死了。 此时黑苗王现身,只见他身穿黑袍,身材魁梧,赤裸着双臂,皮肤黝黑。 发束上插着一根粗大的木钗,鼻子上穿着银环,脖子里套着闪闪发光的银项圈,背负着两手,尤如远古的魔神。 此刻他站在船头,从后方突出而来,向着船队大吼一声,黑苗军兵放弃破坏铁锁,开始将船只向岸边靠拢,想要登岸。 李晓明在高坡上观看的仔细,心中大慰,也不那么紧张了,战场态势与自己的设想大差不差。 要知道,古代水战是有规则可循的,黑苗军只凭血性之勇,却不研兵法; 也或许是因为老巢被端,心中惶急而失了分寸,一入场就犯了兵家大忌。 兵法云:逆风逆流,最利水师攻战; 其次则顺流逆风; 最忌顺风顺水。 此时黑苗军作为进攻方,顺水顺风的大缺点暴露无遗。 他们的一百多条船,全被大风吹成一团,只有最外围的能动。 最里面靠紧铁锁的一排二十多条船,被死死顶住,完全动不了。 船上的五、六百人,被贴近的官兵船只,反复用弩箭收割性命,成为里面百十条船的肉盾。 也幸亏黑苗此次全伙出动,铁锁另一侧只给官兵留了十几条船,要不然恐怕在江中心就被官兵用弩箭打败了。 此时外圈的一、二十条船放下风帆,拼命摇橹向岸边靠拢。 黑苗船队刚一靠岸,从岸边山崖下的荒草里冲出四、五百名官军的弓弩手,抵近岸边,对着想要登岸的黑苗军兵一通箭雨覆盖。 敌军顿时一片惨叫之声,想要登岸的黑苗兵纷纷中箭落水。 官兵这四、五百名弓弩手,分成两队,一队射完,退后装箭,后队突出射箭,反复交替,轮流射击。 黑苗军兵伤亡巨大,始终无一人能顺利登岸,中箭落水敌军的鲜血,把乌江水都染红了,惨不忍睹。 后方的船只还在源源不绝往岸边靠拢,前面的船即使想撤退也撤退不了,只能顶住箭雨,不计伤亡的向岸上强冲。 此时黑苗靠岸的船队,已经进入城上小炮葡萄弹的射程。 蒲荣双手抱着炮尾,没命的放炮,黑苗十几名首领,被他用炮打死了三、四人。 正在过瘾,只听“砰”的一声,小炮变成了个两半状,炮炸了。 第78章 县令要跑 蒲荣胸前的护心镜被飞出的铜块打出了个凹陷,惊出了一身汗。 原先铸炮时,因为铜少,被迫偷工减料。 这门三、四公分口径的小炮,连炮架子带子炮一起,也不到六十斤。 此时连续射击,早已金属疲惫,李晓明又没告诉过他们要降温,小炮终于不堪重负,炸开了。 蒲荣看着成为废铁的小炮,心里都在滴血,没办法,只能扔在一边。 黑苗王见伤亡巨大,却始终不能登陆,气得连连怒吼,指挥后续的船只向远处靠岸,想要拉长战线。 这一招果然有效,岸上的四、五百弓弩手顿时防御吃力,片刻过后,已经有黑苗兵从远处登上岸来。 正在这时,蒲荣在城上红旗挥动,立刻有数十名骑兵快马加鞭从通道里奔出。 这数十骑人马,也不与敌兵交战,只是每名骑兵,盯着一条船,把腰间装满火药的竹筒,点燃引线后丢到船上。 靠岸的一排船只顿时烟雾隆隆,冒起火光,火借风势烧的极快,船上还没有登上岸的黑苗兵,不得已只好跳进水里。 后面的船只怕染上火,只好往更远的岸边驶去,从更远处登岸。 有十几条船看到这一幕,竟然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顶着风向上游逃跑了,把黑苗王气的哇哇大叫。 此时由于战线拉的太长,原本埋伏的这四、五百弓弩手,边射击边后退。 一直退到城墙下,摆开阵势,准备防御登陆上岸的黑苗步兵冲击。 此时尽管黑苗军兵伤亡惨重,还有畏战而逃跑者,但剩余兵力,仍有两千余人。 剩余的黑苗军兵在黑苗王的督促下,不畏生死,举起藤牌抵挡着弩箭,拼命的向前压来。 城上的两、三百名官兵,在蒲荣的指挥下,与城下的四、五百弓弩手配合的天衣无缝。 黑苗军兵中箭而亡的遗体,在城前四、五十步的地方堆成了小山,尸体流出的血液汇成小溪,顺着河岸流进乌江,惨不忍睹。 随着登陆的黑苗军兵越来越多,慢慢的,城下弓弩手的压力越来越大。 多名黑苗族首领,在黑苗王的督促下,将数面藤牌绑在一起,带头领着族人冲锋。 官兵的弩阵终于被突破了,黑苗人积压半日的怒火瞬间被释放出来。 个个舞动苗刀,红眼嘶吼,向官兵砍杀而来,城下官兵也纷纷将弓弩负于背上,挺起刀枪与黑苗人搏杀在一起。 蒲荣急忙挥动红旗。 原先在铁索内侧乘船,以弓弩拒敌的两、三百官兵,在两名游徼的带领下。 快速登岸,从城墙一侧的狭窄通道奔出,加入战斗。 城下官兵与黑苗激烈肉搏,城上的两三、百官兵,继续用弓箭阻击陆续从远处登陆的黑苗军兵。 起先官兵几乎两人对一名苗兵,颇占上风,但随着后面上岸的黑苗兵数量越来越多,逐渐不敌。 李晓明在远处高坡上看的心惊肉跳,黑苗人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算孙子重生,诸葛亮在世,用兵也只能这样了吧? 可是挡不住人家一个“勇”字。 这群野人竟然如此的不要命,伤亡几乎过半了,居然还不溃逃? 若是突破了城墙这道关卡,那就只剩下箭楼阻挡了。 若是箭楼里的二百弓弩手再拒敌无效,与黑苗人一对一纯肉搏,官兵根本打不过人家呀! 他眼睛偷瞄着昝瑞肩膀上挎的包袱,心想万一官兵支撑不住,找个借口把刘新支开,自己和小瑞好换衣服。 命最重要,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守不住城,就换上苗人的衣服,带着昝瑞从乱军里混出城去。 想必黑苗族人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包袱里有二十斤黄金,虽然损失巨大,但也足够做个地主老财了。 县官的经历,就当是一场梦吧…… 虽然手下可能会全军覆没,他与蒲荣和刘新感情深厚,但是他早已经劝过他们逃跑了,他们不听呀! 此时蒲荣在城上看到官兵肉搏已经抵挡不住,急忙又挥动红旗。 城下的六、七百官兵在数名游徼的指挥下,迅速从通道往城内撤退。 黑苗人纷纷吹响牛角号,喊杀声震天憾地,近两千黑苗军兵涌了上来,想要追杀官兵。 正在此时,城内响起一片马蹄声,三百骑兵挺着长枪,开始陆续从通道内奔驰而出。 这是蒲荣的杀手锏,箭楼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尽可能的最后关头再用。 他也有最坏的打算,特意留下了一百多骑兵。 准备万一要是战败,他亲自带着最后的骑兵,护送太爷、主簿和各房吏曹杀出重围,为汉复县留下种子。 此刻三百骑兵一出,黑苗军兵几乎无法抵挡。 所过之处枪刺马踏,黑苗人纷纷倒地,一时间伤亡大增。 原先撤回到城内的六、七百名步兵,又掉转头跟着骑兵杀了出来,一时之间城外的战场,几乎沸腾了。 喊杀声震天,遍地都是尸体,近岸的乌江里也飘满了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只不过官兵用巧,黑苗用蛮,绝大多数的伤亡,都是黑苗族人。 此时黑苗王看着族人横尸遍地,也忍不住亲自带着卫兵下场了。 这人是李晓明穿越之后见过的最高大魁梧的人。 李晓明有将近一米八高,黑苗王估计比他高出一头左右。 他此刻胸前绑着一块生铁打造的板甲,手提着加长加宽的巨型苗刀,真像神庙里的蚩尤一般。 一名骑兵从前面杀来,被他抬刀荡开长枪,径直冲过去,一肩膀扛倒马匹,再手起一刀,把骑兵的脑袋砍下来,血流满地。 黑苗人见苗王如此勇猛,齐声呐喊鼓噪,士气大增。 由于城前开阔地面不大,又挤满了黑压压的黑苗人。 官兵的骑兵冲锋受到了很大限制,三百骑兵只冲出去不远,就被困在近两千人的黑苗军中。 战场形势十分不利, 李晓明这时看向身边的刘新,只见他拳头紧握。 不知是因为平时酗酒,还是蒲荣所说嫖娼的原因, 一张帅脸苍白无血色,小胡子下的薄唇紧抿,双眼似乎要喷出怒火。 李晓明本想支开刘新,他好和昝瑞换上黑苗人的衣服,然后先躲进草丛里。 但突然又想到刘新平时的好处,今日一别,恐怕是天人两隔,忍不住又心软了。 想劝劝刘新跟自己一块走,说服了刘新,最好等一下再去劝劝蒲荣。 蒲荣那么好的人,若是死在这里,他心里也同样受不了。 想到这里,他向刘新温言道:“刘主簿,你看现在这个情况……” 话还没说完,只见刘新拱手坚定地道:“大人,我知道,在下这就去办。” 说着,撒丫子就往城内跑去。 李晓明看的目瞪口呆,冲着了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了就跑走?” 第79章 绝望时刻 李晓明本想劝说刘主簿跟自己一块走,谁知道话说了一半,刘新却无故跑了。 李晓明无奈心想,莫非这家伙要去收拾金银细软? 既有跑的打算,怎么也不提前准备好? 想爬上城去,去劝蒲荣,又怕刚爬上去,万一城墙内外都被黑苗兵围了,那可下不来了。 没办法,只好狠了心,也顾不了许多了,让周围的卫兵和传令兵都去城下支援作战。 遣散了众人,他急忙和昝瑞两个,把包袱里黑苗人的衣服掏出来。 两个人互相用黑布把头缠好,身上套上黑衫、黑袍 还不忘拿出个陈家寨小孩的银项圈,将开口掰得大了,给昝瑞套在脖上。 做好伪装,拉着昝瑞,跑到另一个高坡上,伏在草丛里,打算见机行事。 昝瑞蹲在他李哥身后,惶恐不安地问道:“蒲哥和刘哥怎么办?” 李晓明闻言万分惭愧,无话可答。 心想:“如此不讲义气,以后也难再做人了,若是今日能跑出去,就隐姓埋名和昝瑞好好种地罢了。” 他平日里胡思乱想惯了,就算在此刻,脑海里仍然禁不住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破瓦罐里烧着纸钱,他和昝瑞正跪在草垫子上,向摆着蒲荣和刘新牌位的供桌祭拜。” 想到这里,忍不住泪如雨下。 昝瑞见李哥伤心抹泪,知道此番刘哥和蒲哥只怕是厄运难逃,也不敢再问,只蹲在后面呜呜咽咽地哭。 两人刚藏好,就见刘新领着二、三十个弩手从城内出来。 后面还用个长麻绳牵着一串人,为首的一个却是认得,正是黑苗王那个十来岁的儿子。 李晓明恍然大悟:他原来是要弄这个呀! 此时心里也顾不得心慈手软了,心想:若是这一招能奏效也好,蒲荣说的对,死别人总比死自己人好。 只见刘新一蹦子跑上原来的那个高坡上,四处张望,却不见了县令那一帮人 呆怔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垂头丧气的又一溜烟跑下去。 接着带着这一串黑苗的家眷俘虏,爬上了城墙。 李晓明远远的看见,城头上,刘新向蒲荣不知说了什么。 蒲荣也一拍大腿,用手指着刘新的脸,像是在发脾气。 李晓明看见这一幕,心里有数,脸上滚烫滚烫的。 此时城外战况已经十分危急。 黑苗王和一众首领皆身先士卒,左手举着藤牌,右手持着苗刀,向官兵猛砍猛杀。 三百骑兵只剩二百多个,每名骑兵至少被十几名黑苗士兵围困,从马上往下一看,周围尽是刺来的刀枪。 骑兵非要跑起来才有威力,如今像这样被困在阵中,覆灭恐怕是早晚的事。 有两、三百名官兵的步兵。 被黑压压的黑苗士兵压在城墙与悬崖交接的角落处,动弹不得。 只剩下被动防御,正在不断增加伤亡。 另外三、四百名官兵挡在城墙另一端的狭窄入城通道处,也是苦苦支撑。 李晓明和昝瑞二人看的揪心,几乎不忍抬头再看。 这时只听城上有人高声大叫,蒲荣将黑苗首领的家眷俘虏,俱都推到城边,每名俘虏脖子上都架着钢刀。 城外黑苗军兵看到这一幕,纷纷暂停了攻击。 有数名首领围在高大雄伟的黑苗王身边,有人指着城墙对着黑苗王在诉说什么,有人捶胸顿足。 黑苗王对着围在身边的首领们大声吼叫,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少顷,只见黑苗王愤怒的推开众人,径直奔向城边,从旁边士兵手里夺过一副弓箭,一箭向城头射去。 那支箭射的极准,正中一名十几岁的黑苗少年胸口处。 那少年惨叫一声,旁边的官兵吃惊松手,少年一头撞下城去,死的透透的。 李晓明惊呼道:他把他儿子给射死了…… 城下黑苗军兵看到这一幕,顿时又沸腾起来,嗷嗷鬼叫着向官兵砍杀而来。 就连原先围在黑魔王身边的几名首领,也都像是疯魔附体,毫不顾及城上的亲眷,又举着苗刀疯狂的杀来。 蒲荣和刘新见这一招竟然无效,登时气急败坏起来。 两人提着刀在城上一刀一个,将这几十名黑苗俘虏、亲眷俱都砍下脑袋,尸体掼下城去。 城下黑苗族军兵对这惨烈的一幕不管不问,只顾不要命的对着官兵砍杀。 蒲荣和刘新也没招了,在城头大喊大叫,看样子是准备集合城上剩下的两三、百名官兵,马上要奔下城去支援。 李晓明在草丛里蹲着,看着这二人是要赴死的举动,心中焦急万分。 心想:真是两个死心眼。 城内还有一百多名骑兵,全部喊出来,聚拢最后的力量,冲破包围逃跑了不算了? 低头又做了一番思想挣扎,他想到:人活一世,怎么死不是死? 与其让蒲荣和刘新记恨着自己死去,还不如冲下去跟他们在一块,听天由命算了…… 也不愧是干过小十年营销的人,想到这里,热血上头占了上风。 回头问昝瑞道:“小瑞,你自己带上黄金跑了吧!我打算下去给老蒲和刘新帮忙去。 要是就这样跑了,我怕是这一世良心也难安。” 昝瑞拽住李晓明哭道:“我不跑,我也去给蒲哥、刘哥帮忙去。” 李晓明犹豫片刻,和昝瑞二人又把黑苗衣服脱了,俱都扔在草地里,只是仍然背着黄金。 两人跑下高坡,急急忙忙爬上城头,刚爬上去,迎面遇见蒲荣和刘新带着队正准备下城。 四个人、八只眼睛碰在一起,蒲荣虎躯巨震,惊问道:“太爷,您不是……” 刘新也瞪大眼睛,呆呆愣着。 李晓明厚着脸皮埋怨刘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小瑞在城里找了你半天。” 蒲荣也回头狠狠的瞪着刘新,斥责道:“你看你,刚才……” 刘新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张口结舌,反应不过来劲儿。 李晓明向蒲荣急道:“都别愣着了,黑苗凶悍,不类人形,眼看是守不住啦! 城内还有一百余名骑兵,赶快召集起来,连同城上这二、三百步兵,一起部署在箭楼之后的空地上。 等下入城通道处的防线一旦被突破,趁着箭楼里的弩箭阻挡敌兵的片刻功夫。 你带着骑兵和这二、三百名的生力军,向外猛冲。 要是能冲破包围的话,说不定能活下来大半呢!” 刘新带着哭腔急道:“大人,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老县城……” 李晓明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留下命来,不比什么都重要?” 正在争论,只见身后昝瑞指着城外西北方向,一声惊叫:“你们快看。” 众人诧异,纷纷顺着昝瑞所指的方向望去。 第80章 奇兵致胜 众人听到昝瑞的惊呼,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纷纷顺着昝瑞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黑苗军兵后方烟尘滚滚,一片大乱,似乎有支人马从敌兵后方杀来。 城上官兵俱都大喜,纷纷心想,难道真是郡里发了援兵? 又或是汉葭县的曹吉龙曹县令仗义发兵来救? 李晓明定睛看去,只见一伙骑兵,只有二、三十骑,从黑苗后方快速杀来。 为首一将,马快如风,将身后众骑兵撇出了一箭之地。 这人浑身披挂,亮闪闪的鱼鳞玄甲格外显眼,单手握持一柄近六尺长的环首刀。 冒烟突火而来,疾如闪电、势若惊雷,勇不可挡。 前去拦杀的黑苗军兵,对上此人没有一合之将,均被一刀砍翻,多有连人带刀、枪一起断为两截者。 那黑苗王眼见就要攻入县城,关键时候背后竟有骑兵偷袭,不禁勃然大怒,提着苗刀掉头就去拦截。 乱军之中,行不数步正好遇到这人,这人纵马奔驰,速度极快,轻舒猿臂一刀扫来。 黑苗王提刀格挡,黑塔似的身子竟被这人以一刀之力,碰了个大趔趄。 此人在马上回头看向黑苗王,似乎有些惊讶,竟有人能从自己长刀下逃得命来。 当下又纵马向前奔出数十步,一直奔到城墙脚下,手上长刀连劈带砍,杀死了十数人。 李晓明和众人在城上看的,这人骑的枣红马神俊异常,竟然比县城骑兵骑的马大出一圈。 再往稍远处一看,发现这伙骑兵骑的都是这种腰背有力,四蹄高大粗壮的高头大马,声嘶如狮虎。 跟汉复县的骑兵站在一块,如同羊圈里跑进了一群驴。 李晓明又看了一会儿,惊呼道:“高桥马鞍,双边马镫……” 只见那名勇士奔驰到城下,又立刻拨马回转,向后方杀去,那伙骑兵也纷纷掉头跟着此人杀向后方。 黑苗王暴跳如雷,提着苗刀又迎了上去。 那人也专奔黑苗王而去,老远就在马上高举环首刀,做劈砍之势,似乎想一刀把黑苗王劈成两半。 黑苗王抬起巨臂,奋起全身之力,想靠这一刀之力把此人给砍下马来。 二人相交之际,只见马上之人身子向左略偏了偏,黑苗王的苗刀擦着此人的右脸而过。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这人右手的环首刀猝然变劈为扫,黑苗王身子笨重,不及躲避。 一颗牛首大小的头颅,连带着一截断臂飞出去数丈远。 黑苗王无头的躯体轰然倒下,鲜血喷涌而出,汨然有声。 黑苗军兵和其他首领,看到这一幕,不禁肝胆欲裂。 他们一向视若神明的黑苗王,居然两个回合就被人斩首。 众官兵则齐声呐喊喝彩,斗志百倍上涨。 马上那名猛人一刀扎起黑苗王的头颅,提在手中,径直奔到城下,大笑着举起手上的头颅向城上扬了扬。 这回众人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长相:蜂腰猿背,浓髭微髯的一张国字脸,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在城上都能看到亮光。 不是孙文宇是谁? 李晓明在城头兴奋的大呼:“老孙……老孙……,你这个家伙,怎么现在才来?” 刘新也高兴地直蹦,向城下喊道:“孙县尉真是及时雨呀!” 唯独蒲荣神情复杂地嘟囔了一句:“我们血战了半日,居然让这个杂碎捡了便宜。” 众人正在跟孙文宇打招呼,赫然发现,朱水成居然也在这伙骑兵之中。 只见他吓得脸色苍白,身子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 蒲荣纳闷地喊了一声:“老朱,你怎么也在?” 朱水成抬起一只手向众人招招手,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颤声喊道:“看,我把援兵请来了吧!” 刚说完这句话,险些被战马颠簸下去,又急忙抱着马脖子。 孙文宇也不搭话,扔下头颅,又带着骑兵杀了回去。 此时战场形势立即扭转过来,黑苗族军兵已经群龙无首。 孙文宇这伙无敌的骑兵,在战场上来回纵横,杀人无数,往往一个回合,就能将百余名黑苗兵淌趟翻在地。 黑苗兵远远地看见这伙高头大马的骑兵奔驰而来,往往只能抱头鼠窜,无法抵挡。 本来处于苦战中官兵压力顿减,呐喊着开始反击。 李晓明看到这一幕,急忙喊道:“老蒲,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召集剩余所有骑兵、步兵,全部杀出去,一战定输赢。” 蒲荣见孙文宇在城下出尽风头,早就按耐不住了,答应了一声,带着城上的两、三百名官兵,一窝蜂的冲了下去。 城内的一百多骑兵也冲了出来,见人就刺,逢人便砍。 黑苗军兵跟城外的官兵一样,都已奋战了半日,本就是强弩之末。 外加他们的王已战死,连头都割了去,斗志都已经崩溃,哪里抵挡得住这些生力军? 再也没有勇气战下去了,船也不要了,纷纷向西北方向撤去。 一开始还是边打边撤,到后来几名首领开始带着头逃跑。 兵败如山倒,黑苗军溃兵数里,很多人为了跑快些,连苗刀都扔了。 孙文宇、蒲荣带着骑兵在后面掩杀,追出了二十多里,一路上都是倒伏的身穿黑衣的尸体。 骑兵直杀到天黑才返回县城,这一仗直杀的黑苗军兵三、四千人只剩千把人逃走。 官兵大获全胜,县令、县尉、主簿、廷掾全都喜极而泣。 刘新向上天拱着手哭泣道:“曹安大人,老县城终于收复了,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众人见此一幕,都不胜唏嘘。 李晓明搂着孙文宇的肩膀笑问道:“我当初托吴主簿向四皇子李霸要你过来,怎么今日才到? 我还以为那姓吴的只拿钱不办事呢!” 孙文宇皱眉向众人讲道:“我前几天就到了。 听吴主簿说,陈大人为汉中前线筹齐了军粮,四皇子非常高兴。 特意让吴主簿给了我带来了调令,还给了这二十三匹,前线新得的匈奴马,让我来这里助你。 只是到了郡里,郡守大人倒是好说话,那王郡丞却说郡里正好缺兵缺马,非留住马不让走。 还说我自己去就行,县里用不了这许多马。 我怎么舍得这些好马?在郡里跟那个王郡丞纠缠了好几天。 昨天刚好碰见朱廷掾去搬救兵碰了一鼻子灰,才知道你们身处险境。 本想带着人马强闯出去,没想到…… 第81章 桥鞍双镫 “没想到朱廷掾郡里人头那么熟,借故支开了看马的军士,我才得以带着骑兵脱身到此。” 众人听完孙文宇的讲述,得知郡里刚拉走了炮,现在又想把这批战马扣下来,都恨得咬牙切齿。 刘主簿更是毫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郡守和王郡丞不是东西,不但不发救兵,还反过来又想趁火打劫。 蒲荣等人虽然不敢明着骂郡守,但听着刘新骂的过瘾,心里也挺觉得解气。 朱水成扭过头四处东张西望,假意看东西,佯装没听见。 他这次连夜去郡里搬救兵,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也挺窝火,但好歹把孙文宇这个救星领回来了,也算立了个大功。 众人走到孙文宇所率骑兵的马前,看着这些毛色光亮,神态矫健,高大威猛的匈奴马,都忍不住赞叹。 尤其是高桥马鞍加双边马镫这一对组合,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属于先进军事技术。 李晓明之前看史书记载,高桥马鞍出现的早,在战国末期就有了。 在那个时期,每每入冬之时,不仅中原大地上的百姓饥寒交迫,草原上游牧民族更是艰辛难熬。 尤其是下了大雪,干黄的牧草都被皑皑白雪压在下面,草原上的大雪能下到一人深,牲畜羊马会被大批大批饿死。 游牧民族就靠着吃牲畜肉、喝牲畜奶、拿牲畜换粮食为生。 如今牲畜没有了,若是还不甘心饿死,那只有去邻居家里吃便宜饭了。 战国时期,北方的游牧民族,一到冬天断粮难熬时。 就只好跨上战马、背上弓箭跑去与草原接壤的邻居赵国家里劫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那时游牧民族的骑兵,配的已经就是这种高桥马鞍。 因为有这种高桥马鞍的加持,胡人骑兵来去如风,赵国的骑兵因没有这种马鞍,根本追不上胡人。 而且没有马鞍,骑手在马背上很不稳定,拉弓射箭准头也没胡人精准。 因此,赵国在对抗游牧民族的侵扰时,屡屡吃亏。 长期以来,赵国不堪其扰,后经赵武灵王进行了“胡服骑射”的改革,引进了胡人便于骑射的服装,和高桥马鞍技术。 才终于扭转颓势,一举将赵国边境的游牧民族,压缩到了很远的北方。 此后,经过百年的发展,骑兵在秦、汉两代逐渐成为主力军。 汉代骑兵力压匈奴,是历史上第一次:农耕民族骑着马,追的草原匈奴满天飞的时代。 汉代骑兵,是历朝历代,对抗游牧民族创造的辉煌战果最多和荣誉感最高的骑兵。 但是汉代的骑兵,仍然是单马蹬,主要是为了上马方便。 而且当时的骑兵,主要武器是弓箭,单马镫配高桥鞍已经足够让骑兵解放双手去射箭了。 所以当时的骑兵,对双边马蹬的稳定性和便于发力的优点感触不深。 等到后来,盔甲越来越精良,弓箭越来越破不了盔甲的防御了。 就需要骑兵持马槊、大斧、铁骨朵等重型兵器,借着战马的冲刺之力,去破甲杀敌。 这个时候单马镫就已经满足不了骑兵的需求了。 骑兵必须双脚都要站在马蹬上,人马合一,才能发挥出重兵器的威力,才能使出最大的力,去击穿敌人的盔甲。 孙文宇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厉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骑的马本身就厉害,还有他的马鞍和马镫的组合技术先进。 双边马镫第一次出土,是在北魏贵族的坟墓里。 所以历史学家均认为,双边马镫是南北朝时期的产物。 但是今天却让李晓明开了眼界,居然在这个十六国时期,匈奴的座骑已经是高桥马鞍加双边马蹬的配置了。 这种配置才真正能发挥出骑兵的战力。 也怪不得这个时代,汉民族打不赢羌族、匈奴、鲜卑、羯族中的任何一个民族。 说不定人家都是高桥鞍双马蹬,只有汉民族用的是单马镫。 一名武艺高超的武士,配上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只要人在马上,身披铠甲,一旦奔驰起来,即便上百步兵,都对他无可奈何。 而且以前没有马鞍和马蹬的时候,要想训练成熟一名骑兵,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给战马配上高桥马鞍和双边马蹬这两样东西,大概率是人人上马就会骑,想要练的骑术精通,也不再是困难事。 李晓明看着孙文宇这批匈奴马,心想,不知道能不能用一些高大的内地马,跟这些良种草原马配种,繁殖一批高大威猛的战马。 若是有了源源不断的良马来源,无论是卖掉换钱,还是自己发展军队,那都是得天独厚了。 因为县兵所骑乘的马匹,都是矮小的川马和中原地区用于农耕的杂马,无论体型和奔跑速度都远远不如草原马。 今天在战场上一对比,立刻就分出高下。 李晓明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后话话,眼下却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时候。 众人虽获大胜,但接下来善后的事情也不少。 此战官兵也战死了两百多人,伤了两百多人,虽然伤亡远低于黑苗人,但仍是不小的损失。 死者要收殓安葬,抚恤后事,伤者也要医治调养,关怀慰问。 为避免瘟疫,就连敌人的尸体,也要集中在远处,深埋厚葬。 蒲荣先带着人去查封了黑苗的府库仓廪。 意外的发现,黑苗族人尽管人口比陈家寨多很多,但粮食储备居然不如陈家寨。 粮仓里只有不到七、八十万斤粮食,铜钱也只有三千多贯。 李晓明和刘新等人分析,估计大概率黑苗人认为汉复县是抢夺成国的,不是安全之地,把大部分的粮食和铜钱都运回东晋祖地存放了。 李晓明趴在蒲荣耳边小声道:“老蒲,别忘了咱们的那活。” 蒲荣笑道:“太爷放心,我连夜带人去干活。” 众人劳累了一天,一直忙到深夜,精疲力尽,除了负责站岗警戒的士兵和蒲荣带着几十个心腹连夜干活外。 其他众人都直接到城中黑苗人的空房子里,抓紧时间睡觉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李晓明和蒲荣等人,指挥官兵打扫战场。 官兵们都很仔细,他们埋葬敌兵尸体时,不顾污秽,还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准备事后浆洗干净,自己留用。 要知道这时代,布匹很贵,是和铜钱一样的硬通货,大成国还好一些,因为有稳定的政权,铜钱有价值。 同时期的北方,据说几乎已经没人再用铜钱,都是以物易物,粮食五谷和布匹才是硬通货。 打扫完战场,众人又指挥士兵,收拢黑苗遗留的船只,以后李晓明打算县衙自己组建商队贩盐,这些船只还且得用呢! 李晓明正在看着刘新清点船只数量,忽然一匹探马快速奔来,马上骑兵不等马匹停稳就跳下来,向着几个人一路小跑。 有了这些天的经历,李晓明看见探马骑兵就发怵了,紧张的手都有些哆嗦。 没等骑兵开口,他就哭丧着脸着急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第82章 溯江击敌 众人见探马来报,也不知何事,竟如此慌急,内心也都跟县令一样,立刻紧张起来。 “大人……大人……” 李晓明急问道:“何事如此慌张?是黑苗军兵又来了么?” 那探马骑兵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不是……不是…… “那到底是何事?”李晓明心急火燎。 “是……是……张家堡……” “是张家堡的敌兵来犯吗?”李晓明瞪大了眼,心里咯噔一下。 他心想,只顾着跟黑苗族打仗,张家堡那边还有三、四千人呢! 万一他们也来攻城,这边还没缓过来劲,如何抵挡呀? 那骑兵又摇头道:“不是……不是……” “老兄,那到底是何事?你倒是说呀!”李晓明急得直跺脚。 那骑兵理了理头绪,捋了捋胸口,终于缓过气来, 向众人说道:“是……是张奎带着人马回军攻打张家堡。 正攻城呢,被曹吉龙县令提前埋伏在城外的官兵合围,打的大败。 张家堡的残兵无处落脚,只得退往新县城。 刚好在城外遇到黑苗族的败兵,两帮人为了争夺落脚之地,在新县城东门外面打起来了。” 众人闻言大喜,李晓明拍手笑道:“对呀,那黑苗族刚在这里被我们杀的落花流水,不敢经由此地去往东晋。 此时无家可归,可不得跟张家堡争夺新县城吗?” 蒲荣也喜道:“没想到太爷的‘换家战术’,竟还有这后续的奇效。 此时正宜出兵,一举剿灭这两处残军,把新县城也收回来。” 刘新也对县令说道:“大人,新县城也是咱们费了好多力气和心血才建起来的。 况且府库里还有那么多铜钱和粮食,此时趁二贼不睦,正当收回。” 李晓明心想:老县城好虽好,只是离东晋太近,总觉得不心安。 新县城东西两面城墙修建的颇为坚固,是个绝佳的防御据点。 万一以后老县城出了变故,退而求其次,新县城仍然不失为一个备用的老巢。” 想到此处,当即对众人道:“我汉复县之地,岂能有一寸与敌?” “蒲县尉,你立即率本县骑兵三百骑,火速前往新县,专等二贼两败俱伤之时,再去冲阵。 我与刘主簿率步军五百,乘二十条船,袭击县城腹地,夺取东、西城头。 你我两军内外夹击,二贼必败无疑。” 蒲荣得令,召齐三百骑兵,一声胡哨骑兵快速出发。 孙文宇自从得了这二十多匹匈奴战马,早已玩得溜熟,也想去新县打仗过瘾,被李晓明劝住。 他拉着孙文宇的手,小声对他说道:“文宇,老县城收回不易,需得勇猛之士镇守,交于他人之手,我实不安心。 余下的数百军兵尽归你管,此地必须得你来守。” 孙文宇开心地拍着胸脯道:“大人说的极是,有我老孙在此,万无一失。” 李晓明又唤来朱水成,笑着对他说道:“老朱,你是本县的廷掾兼功曹,有些事情还得麻烦你操心! 这段时间咱们县衙扫平陈家寨、歼灭黑苗兵、收复老县城。 诸人都出力不少,尤其是你,为咱们请来援军,这才打了胜仗。 需得你给大家都记上功劳簿,之后再去郡里走上一趟,大家的军功赏赐,可就都拜托给你了。” 朱水成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说道:“好说好说,这些许小事,何劳大人挂心。 待卑职都办的齐全了,请大人过目用印,我去跑一趟又有何妨?” 李晓明心中暗喜,又交代朱水成别忘了去城内捉一些鸡鸭,好安排晚上的庆功宴,老朱亦都唯唯诺诺,大包大揽。 李晓明和刘新点齐五百军士,挑了二十条无洞无眼的好船,齐齐登船,向新县出发。 黑苗族做的船只十分朴素,并无船舱,龙骨和舨舷都是用整根大树劈开做成,这样造船虽然造不大,却非常结实耐用。 李晓明不禁佩服这些古人的耐力和毅力。 要知道,这时代可没有长条大锯。 想把整根大树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三,非得一斧子一斧子的砍出来不可,打造这一百多条船,不知费了多少人力? 因为没有船舱、船篷,李晓明坐在船头,十分受罪。 时节已经进入初冬,温度估计只有十度,顶着北风一吹,不禁令他瑟瑟发抖。 转头看了一下刘新,这家伙倒是聪明,坐在县令身后背风处,也是手都拢到袖子里,冷的面白唇青。 再看看众兵卒,他们倒好些,都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李晓明身为县令,怎么好意思去跟官兵挤暖暖,只好老老实实跟刘新一起在船头强撑。 他不禁心中感叹,十度都如此冷了,到了深冬只有几度时,怎么熬呢? 幸亏是在巴地,再冷也到不了结冰的地步,若是北方,温度都是零下,穷人不得都冻死? 李晓明是河南人,虽然目前穿越到巴蜀之地了,也知道现在的北方,民不聊生。 但仍然对古代的故乡有一些期盼,想看看河南的祖宗们现在到底是怎么活着的? 祖宗们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苟着,要不然也不会子孙后代遍地开花,到现在人口过亿了。 李晓明心想,打完了这一仗,此地也该安稳一段日子了,整天攻城掠地,拿命厮杀,实在不是人干的事。 到时候不如组建武装商队,扩展盐路,带着昝瑞到古中国的各地去逛逛。 商队的武装力量,如果太多了也不合适,说不定会惹人注意,引起纷争。 若是太少了,在这个乱世之中,又不足以自保,怎么办呢? 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也没个头绪。 突然惊觉,船队已经出发近半天了,问问刘新,因为顶风太厉害,才走了一半路。 他心里顿时焦躁起来,蒲荣走旱路,估计已经到了。 他只有三百骑兵,敌人虽是残兵,但加起至少也有一千多人,万一…… “传令下去,士兵两人一组,轮流摇橹,一刻一换人,全力行进。” 刘新向各船传达了命令,尽管速度加快了不少,到达新县城时,仍然已到午后申时。 李晓明命令全军戒备,弩箭上弦,让二十条船一字排开,缓缓靠岸。 众人即将战斗,大为紧张,不由得想起昨天跟黑苗族血战的一幕幕血腥场景。 李晓明向众官兵高声喊道:“兄弟们,朱廷掾已经备好美酒佳宴,就等我们晚上凯旋痛饮。 蒲县尉昨晚也把一百斤银子备好了,等咱们打了胜仗,回去分呢!” 众官兵纷纷叫好喝彩,士气高涨。 众人端着弩弓,准备随时发射,船将靠岸,却没见到一个敌兵。 也未听到任何厮杀、战斗之声…… 李晓明和刘新大感诧异,一时间戒心大增。 刘新小声道:“大人,感觉不对劲呀!可莫要中了敌人埋伏!” 第83章 最后一战 江岸上是众人非常熟悉的新县街道,两旁俱是民房,众人观察良久,静悄悄的。 不见有任何动静,亦不像是有埋伏。 李晓明一挥手,两名游徼带着五百官兵纷纷登岸。 之前探马报说两帮残兵是在东城外火拼,于是大家小心翼翼,分成数队向东城开进。 众人一直走到东城城下,终于看到了大队的人马。 只见蒲荣所带着的三百骑兵,俱在城门口坐着玩。 有打瞌睡的,有的两人在玩抓石子游戏,战马都拴在街边的树上。 蒲荣正托着个罐子喝粥,连盔甲都脱在旁边。 李晓明和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太爷,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在这里等了你们两个时辰了。”蒲荣抬头看到了众人,迎了上来。 李晓明惊奇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闲坐,张家堡和黑苗族的人马呢?” 蒲荣笑道:“都是一群吓破了胆的鼠辈,我们来时倒是看到三、四百人在城外打斗。 咱们的骑兵还没近前,他们就四处逃散了。 看来日后少不得要带着兵马去附近山里剿匪,这倒真是个麻烦事。” 李晓明顺着城门洞走出城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城外开阔地上一片狼藉,还有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着。 刘新对蒲荣笑道:“也不必十分认真的剿匪。 张家堡贼兵多是汉葭县百姓,在山里躲上个几日必然回家,改头换面,又成了百姓。 那伙黑苗残兵已是不成气候,他们衣着习俗皆与本地不同,一出来就会被发现,在山里又真正是坐吃山空。 我猜他们必会趁夜翻山越岭,跑回晋国祖地,所以也不用去管他。” 两人听刘新分析的有理,都放下心来。 去府库查验了,粮库里上百万斤的粮食原封不动,八、九千贯铜钱也几乎还是原来的模样。 李晓明和蒲荣、刘新商量了片刻,安排军士将县衙里的账册、文书、简卷,连带办公用品,都搬到船上。 各人又跑回到自己的住处,把之前藏匿的黄金白银,或从墙洞里、或从门前树下,各个隐蔽之处掏出来,都搬到船上。 幸好黑苗兵和张家堡军兵,进城就发现上当,都火速回转了,要是再给他们些时间,几人的财产藏的再严实,也必会被洗劫。 李晓明还不忘记搬走了他的太师椅,这个时代其实没有椅子,都是跪坐。 整个县城原来就一把椅子,这椅子其实叫做“胡床”,说白了就是个带靠背的巨型马扎。 胡床一开始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首领们随马携带的。 如果突然召开军事会议,这些首领们,就会从马上取下马扎,坐在露天的草原上开会。 因为游牧民族的首领,个个都吃的极肥胖(参见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身材),大胖子如果不坐在马扎上,而坐在草地上,时间长了腰椎顶不住。 后来马扎传入中原,因为是胡人发明的东西,中原人称这个为胡床。 后来不知道谁又给它加了个靠背,就成了椅子的模样。 这胡床还是朱水成调来做廷掾时,从别处带来的,后来被陈县令相中,霸占了去。 又让木匠照着样子仿制了几把,李晓明还画了个草图,让木匠们做了个八仙桌,上次请吴主簿吃饭还用到了。 其实这个时候八仙还没出世修道呢! 李晓明当时心想:反正你们都没法坐,不如我拿了去。 因为其他人无论穿的是深衣还是中衣,下摆里面都是真空状态。 如果跪坐在榻上的话,整理好衣服的下摆,尚能优雅端庄,侃侃而谈。 若是穿件真空的袍子,坐在胡床上。 稍不留神,不是露着大腿,就是露着腚,十分不雅。 毕竟,整个县城只有陈县令里面穿了条自制的秋裤。 搬完了东西,留下了两名游徼,带着一百骑兵和三百步兵在此处镇守。 刘新又写了数张告示,让镇守在这里的官兵,这几天去贴在洪渡河谷和阿依河谷。 告诉那两处的百姓,老县城已经被官兵收复,等候县衙通知分房、分田。 忙完了这一切,众人心情愉快的踏上了行程。 兵船张开风帆,顺流而下,两岸江景美不胜收,县令和主簿在船上和众官兵高谈阔论,畅快至极。 傍晚时分,船队几乎和蒲荣的骑兵同时到达老县城。 两处县城皆已平定,除黑苗的遗民外,满城官兵、百姓皆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迎接县令和众官兵回城。 老朱能成为郡里的红人不是偶然的,组织后勤能力堪称一绝。 短短小半天功夫,一场盛大的军民同乐晚宴,准备的像模像样。 只见城前江边的空地上,一排十数个大篝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乌江水中,十分壮观。 火堆旁都摆着条案、几桌,不知朱水成从哪里搜罗了这么多的菜肴、酒水,都放在案几之上。 李晓明命人将船上的八仙桌和靠背胡床都搬下来,摆在一个篝火堆的前面,请众人入座。 此时天黑,也看不出露腿露腚,刘新、蒲荣、孙文宇、朱水成、昝瑞等人纷纷落座于胡床之上。 李晓明悄悄问蒲荣道:“老蒲,东西准备好了么?” “放心吧,太爷。”蒲荣站起身来,冲着旁边的军士喊了一声“抬上来”。 只见两名军士,颤颤巍巍的抬着一个大木条案走了过来。 那条案看起来十分沉重,条案上不知堆了些什么,用块红绸布盖着。 蒲荣示意两名军士将调案放在篝火旁的空地上,然后大声对一众军民喊道:“太爷有话要说,请诸人静听。” 一众军民不知县令有何言语,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县令清清嗓子,大声的对全城军民喊道:“诸位,今日咱们收复失地,新、老两县城皆已平定,全赖一众官兵不计生死、奋勇杀敌。 我曾在战前许诺,战后将缴获的黑苗白银分与众军,今晚特请全城父老做个见证。” 说着,一把扯下条案上的绸布。 众人看的都呆住了,条案上一堆白银闪闪发光,少说也有上百斤。 全县只有一千三百多名官兵,算下来每人能分得一两多,这年头,在哪个国家当兵能分银子? 一众官兵齐声呐喊欢呼起来。 李晓明又开口喊道:“此战殉职官兵之家,除抚恤外,免除子女一代赋税,家中老幼由县衙拨粮款供养。”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又接着喊道:“收复失地,不光一众官兵有好处。 从明日起,县衙丈量土地田产,清点城内房屋数量,按人头分给全县人民。” 全城军民闻听此言,俱都欢呼雀跃,对县令感恩戴德。 不知是谁突然带头跪下,众人纷纷也跟随拜倒在地,口念陈县令恩德。 中间竟有人带头三呼‘万岁’。 第84章 江边篝火 李晓明见竟有人带头口称“万岁”,呼声似乎有愈来愈高之势。 心里不禁害怕起来,瞅了旁边的朱水成一眼,心想:老朱这个家伙是个大嘴巴,又与郡里的太守和郡丞交往甚密,万一哪天去郡里喝了酒,又胡吹八侃起来,让有心之人听了去,恐怕顷刻又是祸事一桩。 于是对蒲荣使了个眼色,蒲荣正觉心中不安,见了县令朝自己挤眉弄眼,立刻会意。 冲着人群大声喊道:“好了......好了,各人快来找刘主簿领银子。” 一众官兵正和百姓一起“万岁”“万岁”的起哄,忽听开始发银子了,皆把眼前之事抛到九霄云外,银子揣到自己兜里,才是万岁。 七、八百号官兵轰然地挤过来,却找不见了刘主簿,闹腾了半天,有眼尖的终于把脚底下的刘主簿拽了起来。 老刘拍去身上的尘土,埋怨蒲荣发银子也不与自己商量,如此多的人可怎么个给法? 最后喧哗了好一阵,终于商量着用大秤分做几堆,交给各队游徼,由他们自己爱咋分咋分。 各队士兵纷纷簇拥着各自的队长去火堆旁边分钱。 尘埃落定,众人重新落座,喜气洋洋,晚宴终于开始。 刘新是个酒鬼,平素里以酗酒为生,刚刚忙碌了一头汗,此时又饥又渴。 见碗里都倒上了美酒,也不等县令开口,他兀自先举杯向众人道:“列位,今日咱们终于大功告成,也不枉经历了这许多苦楚,先干一杯再说话吧!” 众人纷纷举杯称是,咕咕嘟嘟都饮了一大碗。 黑苗族的米酒清甜甘美,入喉爽冽,一碗下肚,都觉过瘾。 朱水成劝众人用些菜肴,众人纷纷扬匕举箸,大快朵颐。 老汉复县物产丰富,江中数十斤的大鱼多的是,秋冬季节也正是狩猎之季,黑苗众人家中多有腊味、肉脯,朱水成带人搜寻而来,因此这一桌菜肴很是丰盛。 见众人吃了一阵,压住了饥火。 朱水成举杯向众人道:“咱们县能有今天,多亏有陈大人来此主政,换了二人,任他学富五车,又焉能带领我等成此大功?咱们敬陈大人一杯。” 刘新也道:“我等每每遭遇危机,皆赖陈大人神机妙算,才能每次都化险为夷,咱们跟陈大人喝一个。” 蒲荣和孙文宇也举杯附言赞美。 李晓明虽连声谦让,心中也难免飘飘然。 心想:回想起来,倒也所言不差,幸亏中间讲义气没有半途而废,若是带着昝瑞跑了,哪有此时的荣光? 说不定这会又在哪座大山里浑撞呢。 与众人喝了这一回,刚吃两口菜,又向众人举杯道:“能成今日之功,绝非一人之力,蒲县尉每每浴血奋战,刘主簿殚精竭虑,朱廷掾连夜请援,孙县尉雪中送炭,皆是力挽狂澜的好汉,这一杯我敬诸位。” 众人听县令说的恳切,刘新想起了这些年的诸般劳苦,蒲荣想起了战死的属下,心有所感,都垂泪不语。 正在这时,悦耳的音乐响起,煞是好听。 众人被音乐所吸引,一时竟忘记了饮酒,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仍是之前扫平陈家寨之时,在城门口奏《留收歌》的几名民间乐者,正在手持乐器,忘情演奏。 铜铃和石磬李晓明倒是认得,另一名乐者手中持着一个管状乐器,此时并未吹响,李晓明也认出是羌笛。 唯独一老者手中之竖琴从未见过,形状似琵琶,但又比琵琶肚子圆大,柄像二胡的柄,是直的,有四弦十二柱。 老者二指之中捏着个三角形的玉拨片,弹奏起来声音似乎比琵琶和五弦琴还清脆好听。 只听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这音乐空灵震神,还有悦耳的铜铃和击磬之声间和之中,充满祥和太平之意,如天宫仙乐,闻之令人神往。 众人听了一会,只觉心中忘乎一切,如沐春风。 正在享受太平之间,那竖琴之声突然变的急促起来,铮铮之音大作,闻之如置身战场之中而伏兵四起,铜铃随着琴音也摇之甚急,似战马奔驰而来欲取人之首级。 众人听的汗毛乍起,李晓明紧张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少顷,铜铃音止,竖琴之音逐渐低缓,羌笛之声呜呜咽咽而起,声音凄凉婉转,如同深秋中飘落之黄叶;又如大战之后,将死士卒正哀呼呻吟......望归之妇在寒夜里悲伤啼哭...... 李晓明拭去眼角之泪,偷眼望去。 只见蒲荣泪流满面,刘新也是满眼含泪,就连孙文宇也眉头微皱,手里的酒碗撒出酒来都未察觉...... 李晓明心神俱震,心想:果然民乐才是最经典之艺术,这音乐感染之力,竟至于此。 “啪......” “弹的什么狗屁琴?” 众人正沉浸其中,都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纷纷回头惊望。 只见朱水成正在拍着桌子发脾气,吓得几名乐者急忙停止了弹奏。 朱水成骂道:“今日正是喜庆之时,怎么胡弹乱吹像是在出丧?” 那名弹琴的老者颤声道:“我们所奏乐曲是《文王伐纣》,讲的是兴周灭商的故事,并无不妥呀......” 看朱水成还要发脾气,刘新劝道:“老朱,人家弹的好好的,你这是干嘛呢?” “哎呀......老朱你真是......”众人纷纷发声,都怪朱水成扫兴。 李晓明让昝瑞取出铜钱,自己拿着亲自送过去,对几位乐者说道:“几位休怪,音乐之道虽是雅俗共赏,但仍免不了有少许不懂之人。 几位精于音律,琴声令人如痴如醉,以后县里再有庆典,还需请几位到场助兴。” 演艺之人,只要有钱给,挨几声骂倒也不计较,几名乐者收了铜钱,下去喝酒休息去了。 众人又重新落座,被朱水成这牛马俗人这么一折腾,都有点意兴阑珊。 正在这时,昝瑞生气道:“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喝酒,我又不是没出力,屎尿都是我教他们熬的。 昨天在山坡上换衣服时,我也说要去给蒲哥、刘哥帮忙的......” 李晓明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生怕昝瑞把老底揭出来。 连忙端着酒碗道:“贤弟,贤弟,谁说你没功劳,你哥我第一个不答应,兄弟你内外操劳,功劳颇高,来,哥跟你喝一个。” 昝瑞这才高兴,举着杯和李晓明喝了一杯。 这一开头,立刻热闹起来,众人一个接一个要敬昝瑞喝酒,昝瑞看大家都对自己的功劳认可。 开心坏了,忙的不亦乐乎,他年轻人不知道厉害,只喝了一圈,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气氛又活跃起来,众人推杯换盏,相互交杯,谈古论今。 只是有一样,蒲荣和孙文宇从未碰杯喝过酒,李晓明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有些着急,以后都在他手下共事,老这么僵着怎么好? 他穿越前做房地产的行当时,手下就多有经理、主管不和这种事,常常关起门斗来斗去,令他焦头烂额。 他心想:总得化解一下才好。 (我前面写的与狼搏斗那一章,里面有个“恶意讨薪”,本意是加了引号,隐讽世事之意,但有书友不理解,意难平,为避免麻烦,已做更改。小说之中有不恰当之处也再所难免,作者有过则改。) 第85章 千头万绪 李晓明有意想化解化解二人之间的矛盾。 于是向孙文宇笑道:“此次收复老县城,文宇带匈奴骑兵抄了黑苗的后路,蒲县尉率城中之兵奋勇冲杀。 你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二人皆不说话,场面一时尴尬。 刘新笑道:“老蒲,此战属实多亏了孙县尉来的及时,你跟孙县尉喝一个吧!” “哼。”蒲荣白了刘新一眼。 朱水成笑呵呵地道:“我与孙县尉喝一个。” 说着就要与孙文宇碰杯。 “哎呀老朱,你一边去......”刘新看他如此不省事,伸手把他挡在一边。 孙文宇见状笑了笑,低着头端起酒杯,像是对众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来时带了二十二名骑兵,四皇子却给了二十三匹骏马。 本拟想将多的那匹送给朱廷掾,亏得他设计帮忙,我这些马才能从王郡丞那里脱身。 没想到此马性烈,老朱害怕却是不敢骑......” 众人听闻此言,皆出言嘲笑朱水成胆小。 蒲荣却有些坐不住了,眼睛里放出光来。 身为武将哪有不喜好马的? 他心里痒痒的厉害,心想:“若有这般宝马,战场上我也不输与这姓孙的。 只不过,这种匈奴骏马,有钱也没地买去。” 于是他眼珠转了转,厚着脸皮指着众人道:“看看吧,这汉复县除了我老蒲,就没一个会驯马的。 把马交于我,我驯好了再给老朱。” 说着,自顾自地端起酒碗,迅速往孙文宇酒碗上一碰,一饮而尽,就只当孙文宇同意了。 孙文宇哈哈大笑,也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纷纷大笑。 黑暗中,也看不清蒲荣脸色如何! 当晚各个尽兴,都喝的东倒西歪。 昝瑞大醉,趴在江边吐了好几回。 李晓明也晕头转向,不放心让别人照料,自己背起昝瑞往家走。 昝瑞迷迷糊糊中,嘴里还在嘟囔着去江里钓腊子、去山上猎黑熊扒皮做铺盖的事。 李晓明心想,此间终于尘埃落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游山玩水、打野钓鱼了。 平素里大家都当昝瑞是个小孩,且都忙于公事,也没人和他玩。 也不知道他天天在城里闲逛,开心不开心? 他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早已无亲无故。昝瑞的娘死了以后,昝瑞也变成了个孤儿。 两人算是相依为命,彼此都视对方为至亲之人。 李晓明很在意他这个老弟,想着以后闲下来了,可以好好陪他玩玩了。 可惜, 他也就只睡了这一次好觉,盼望的游山玩水的日子,并没有来到。 本以为收复了老县城,彻底击败了陈家寨、张家堡、黑苗族一众敌人,能好好放松放松,至少能睡几天好觉了。 谁知道当个县太爷,一点都不轻松,根本不是天天躺在太师椅上喝茶。 原先一直在打仗,挂心者无非是军事、钱粮,反倒没那么多操心的杂事。 如今太平起来了才发现,当个一县之主,是真不容易,千头万绪尽是麻烦事。 而且隐隐之间,似乎仍然有危机潜伏。 先是县里按人头分了老县城的住宅和田地,又从阿依河谷和洪渡河谷安置了许多百姓去新县城。 本身分房分田,就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 再加上当地民族复杂,虽然已经没有陈家寨这样的超级大宗族。 但人丁十几人、数十人的小宗族仍然比比皆是。 巴蜀这个地区的民风,本来看起来淳朴,但刁起来,也真刁。 但自打分完田、房之后,打破了原有的族群分布格局。 一旦涉及利益,各族之间,冲突摩擦不断。 往往两人冲突,双方抱团者能达几十上百人,多有发展至斗殴行凶者。 以前县衙权力薄弱,几乎管不了这些事,县民通常自己解决。 但现在今非昔比,县衙既要树立权威、推行王法,就不可能对这些事不管不问。 但这种案子都极难判断,判了这个那个必定不服,往往败诉的一方纠集宗族数十人,都堵住县衙门口来闹。 李晓明又是个心慈手软的货色,不愿对百姓加以刑罚,只能苦口婆心,劳神费力地,以说服训导为主。 这还不算什么…… 因之前初来时,为了对抗陈家寨,吸引流民定居,壮大县里人口,县衙决定免赋税两年。 之前因为陈家寨从中作梗,再加上县衙实力薄弱,效果并不明显,人口并未增长多少。 可如今打了胜仗,分了田地房屋,名声在外。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流民,开始大量涌入。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县里人口从原来的两千多人,到现在已经翻了一倍。 仅老县城一地,就有两千人口,新县也已经超过一千人口。 而且人口还在增加,涌入县里的流民,或是为了不交赋税、或是听说此地县衙刑罚宽仁。 其中多有从汉葭县甚至汉平县偷跑过来的百姓。 为此,汉复县已与临县汉葭县交恶。 汉葭县县令曹吉龙在两县的关键通道上,建了很多木栅栏、石墙。 还令骑兵巡逻边界,防止百姓越境逃离。 两县的骑兵起了数次冲突,孙文宇手下的游徼还把汉葭县的县尉打伤了。 李晓明亲自去信道歉,还赔了十几贯钱,对方仍然不依不饶。 听说郡里已经对此事颇有微词,很有可能会插手干涉。 朱水成的功劳簿,早已经送到郡里半个多月了,没有任何嘉奖回复。 李晓明提心吊胆,他只想安心过日子,不想惹事生非。 与众人商议,想要停止接收流民,但几名下属没有一个同意的。 蒲荣道:“太爷,现在各县都以人口为第一要事。 等两年免赋税期满,人口可是咱们最大的红利呀! 而且人口多了,一旦有事,兵员也再不发愁了。” 刘新也道:“大人,您想想,咱们说是免赋税,可咱给郡里签的有借据。 不但没有欠郡里的一分钱,反而交的是双倍。 郡里占了大便宜,他李太守没有任何理由干涉。” 孙文宇怒道:“大人不必担心那个曹吉龙,下次遇到,腿给他打断,看他还敢不敢张狂。” 李晓明见众人说的有理有据,实在没有理由反驳,只好任其发展。 老县城收复之后,田多地广,别说容纳五千人口了,就再多个两、三倍也没关系。 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因为汉复县往东没有边界…… 有数百里都是无人荒地,其中包含了一整个,废弃了的丹兴县。 理论上,只要你有本事,你哪怕把县界拓展到与东晋接壤都可以。 但是真的可以这样吗? 第86章 大物东晋 “时代的一颗灰,落在个人的头上,可能就是一座山。”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时代裹挟前行,古今皆是如此。 乱世并没有那么简单,并非是到处充斥着无脑战争,各个割据的军阀武装都不是傻子。 乱有乱的道理,战有战的道理,乱而不战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五胡时代开启的原因,是因为西晋在八王之乱的打击下,皇室的军事力量、政治威信日趋薄弱。 朝政和军队几乎都由士族门阀、宗室外戚分别把控。 基本上,当时西晋皇帝说的话不算数。 把持朝政的文官,自己想怎么施政就怎么施政。 掌握军队的武将,带着军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完全不听皇帝的号令。 匈奴的刘氏父子,率军进攻西晋的首都洛阳,西晋皇帝认为洛阳有一、二十万大军守备,万无一失。 可谁能想到? 西晋带兵的武将一时害怕,竟然直接带着十几万大军逃跑了,完全不管皇帝,也不通知皇帝转移。 晋怀帝就这样,在懵逼状态下,被匈奴兵冲进皇宫砍了脑袋。 怀帝死后,晋愍帝跑到长安称帝,匈奴刘氏又发兵数万攻打长安。 晋愍帝的兄弟司马睿带着七十万军队,在一边看戏,坐视不管,也可能是司马睿根本就使唤不动这些军队。 总之,没有人在乎皇帝的死活。 晋愍帝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可怜少年,做了三年吃不饱饭的皇帝,就被匈奴人灌了毒酒。 就这样,西晋在北方的两任皇帝,都被匈奴刘氏直接杀死,黄河两岸已经成为极不安全的拉锯战场。 晋朝宗室携士族官员、地主、人民,被迫过长江进入江南地区。 随后晋元帝司马睿在超级门阀王氏家族的支持下,在建康称帝,建立东晋,史称“衣冠南渡”。 事实上,西晋虽然灭亡,但只是皇帝死的频繁。 军事力量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基本上全被各大宗室家族、门阀带到了江南。 当时的长江以南,由于多山地,交通不便,基建开发程度远低于被胡人占领的北方。 以前的长江以北才是真正的中原地区。 长江以南除少量平原地区处,大部分山区,仍处于原始荒芜状态,只有少数民族在此生活,农耕水平十分低下。 被后世称为富饶之地的江南地区,指的只是“长江中下游平原”,那是只有一点点的平原区域。 史书上说:“:“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 在“衣冠南渡”之前,长江以南,大部分区域的人民,还是以“刀耕火种”、渔猎采集为生。 这些宗室家族、门阀地主带着武装进入江南之后,如猛龙过江一般,最先做的事就是抢地盘。 不管原来是谁在此地镇守,谁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只管带着人去安家落户。 打不过匈奴,还打不过你们? 先进入江南的、势力大的宗族,先抢靠近长江南岸的荆、湘之地。 后进入的,势力小些的,退而求其次,往南去抢广州(当时广州包括广西)、宁州等地。 最后实在没油水捞的了,直接一杆子戳到底,进入中南半岛,耍当地的土着玩。 所以,东晋从一开始建国,开国皇帝就是个傀儡,朝廷的军政大权把持在大门阀王氏家族手里。 而散布江南各地的大小门阀、宗族、镇守的武将,基本是各自为政。 只要你朝廷不找我的茬,咱该有的礼节都有。 你朝廷要真是憋着坏没事找事,咱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军队有军队,给你怼到底,不惯着你。 所以,基本上无论是谁把持中央朝政,都不轻易作死,去动这些宗族门阀。 因为,这些事实上的宗族割据武装,可以轻易召集数万、乃至十数万,甚至几家联手出兵几十万跟你厮杀。 除了自己的武装外,当地的少数民族、部落,只要利益给到位。 让他们打谁他们就打谁,而且在神明的加持下,十分勇猛凶悍。 东晋有将近两千万人口,绝不是成国这样只有两百万人口,兵员稀缺的国家。 这也是为什么,江南的汉民族政权,在风雨飘摇中存在了两、三百年的原因。 五胡可以把他们赶到江南,但要想彻底消灭,根本办不到。 东晋再弱,也是个庞然大物。 李晓明所在的汉复县,那一千多的兵力,在东晋的军阀面前,就是个蚂蚁。 真惹恼了人家,人家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摁死。 有火炮又能怎样? 后世的英国殖民战争,“伊散德尔瓦纳战役”中。 数千非洲土着,拿着短矛,只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歼灭了一千多名全副武装的英军士兵——有枪有炮的热兵器军队。 李晓明精研历史,心里自然是清清楚楚,活着,并且活好,才是最好的追求。 盲目的要发动战争、一统天下,最大的可能是哏屁在这个缥缈的过程中。 况且,本地的百姓过的好好的,凭啥理由去说服这些军民提上刀枪,无缘无故地去进攻别人。 钓鱼、打猎,睡懒觉,吃肉肉,哪一样不比与人厮杀舒服? 李晓明此时正在后衙,坐在太师椅上自己缝制被子,昝瑞在一旁帮忙。 旁边地上放了两麻袋芦花,是在乌江边上的芦苇丛里采摘来的。 没办法,天气入冬,夜里睡觉是真冷,之前在昝瑞老家南乡县城时,街上有胡人卖的,类似被子的铺盖。 可是这里却买不来,给裁缝也说不明白,没办法,只好自己制作。 当地百姓冬天睡觉多不解衣,再裹上几层厚麻布,也就勉强睡觉了。 有一次刘新喝醉了,李晓明和蒲荣送他回住处,见过刘新的“被子”,是一种叫做“衾”的被褥。 形状像睡衣,脖子那里留的还有凹形,可以披在身上露个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可以在身上一卷,躺倒睡觉。 里面是几层厚麻布,外面纳了一层绢,用来盖着睡觉还是把人冻的瑟瑟发抖。 李晓明打算自己做个芦花被,内里用厚麻布先缝个被筒,里面塞进芦花铺匀实。 再仿照羽绒服的样子,用针线缝成小格格,把芦花固定住,不至于脚一蹬,被子里的芦花全成一团了。 外面再用绢缝个被套套上,想必睡觉时盖上就会很舒服了。 只是设想很容易,动起手来却麻烦死,和昝瑞两人一针一线的缝了一天,也还没做好。 绢和麻布都很贵,被子极耗布料,两条被子不算工夫钱,光成本都达每条一贯多钱了,普通百姓是别想了。 两人正在忙活,刘主簿神色匆匆地来了。 第87章 破产危机 刘新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人,有件事情,咱们得提前想办法了。” 李晓明茫然道:“什么事?” “咱们县里虽然人口翻了一番,但两年免赋税,这两年可没有任何进项。 老蒲和孙文宇却一个劲的招兵,如今县兵已近两千人了,不知大人算过这个账没有?” 李晓明诧异道:“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缴获陈家寨的粮食还有上百万斤,再加上黑苗的数十万斤,还有仓库的铜钱不是还有七、八千贯左右吗?” 刘新苦笑道:“这些看起来很多,但根本不足以支撑两年。 不算县里的其他开支,就光是两千当兵的吃饭,勉强按每人每天三斤算,一年就得两百多万斤粮食。 咱们这七、八千贯钱,之前老朱已经还给郡里四千贯了,还得再还四千贯,算下来咱们能动的也只有三千多贯。 这一百多万斤粮食加上三千多贯的铜钱,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底。 可是连县里一年的开支都不够呀!” 李晓明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瓜子嗡嗡的。 嘴里喃喃地道:“士兵吃这么多的么?也是哦,汉斤三斤才不到一公斤。” “赶快给蒲荣,孙文宇说,立即停止招兵。” 没想到县里开支居然这么大,原以为很富裕了,谁知道再过个半年就要破产了。 我还打算再铸几十门炮呢! 没想到是这个局面了。 这怎么办? “不是有盐井吗?赶快弄盐,卖盐呀!” 刘新苦笑道:“盐倒是有,只是卖给谁呢?” 李晓明懵逼了,什么叫卖给谁?“原来卖给谁就卖给谁呀!” “曹安大人在时,县里只负责产盐,往各处贩卖是盐帮的事。 后来黑苗占了县城,他们自己产盐,自己乘船去贩卖。 如今盐帮和黑苗都没有了,不知道到底运到哪里去卖。” 李晓明刚开始一听县衙收支逆差如此大,心里很急躁。 但又想想毕竟破产还没到眼前,短暂的思考后,逐渐冷静下来了。 心想:“这倒不是问题,商路都是摸索出来的,况且是盐这种硬通货。 越是乱世,盐卖的越贵,上哪卖不得? 倒是这安全问题是最重要的,这年头要是拉一车盐出去做生意,估计出门不到十里就得被人嘎了。 之前就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商队护卫太多,纯属招灾惹祸。 人数太少,又起不到保护的作用。 这年月,可不光是土匪强盗会打劫。 万一辛辛苦苦赚了一堆钱,半路上让人打劫了,破财倒是小事,小命大概率也得丢了。” 这个问题还得再想想,于是安慰刘新说:“没什么大事,刘主簿,咱们近期就能组建商队去贩盐。 你现在就开始安排人手制盐吧,工钱该给给,要不了多久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进来了。” 刘新见县令说的如此自信,料想陈县令入仕之前大概率做过买卖,于是放下心来,去安排盐井开工的事去了。 刚走出几步,看到八仙桌上的半成品被子,好奇地问昝瑞:“这是盖在身上睡觉用的么?” 昝瑞笑道:“是呀,太爷说这叫被子,晚上睡觉盖上就不冷了。” 刘新拿起一角来,捏在手里,夸道:“唔,是怪厚的,外面这一层是绢吧! 这个盖在身上肯定舒服,小瑞,这个要多少钱?给你刘哥也做一条吧!” 昝瑞笑着说:“好呀,也不很贵,太爷说只要一千多钱。” 刘新听了,如同烫着了手一般,扔下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的芦花大被一直缝到晚上才算制成,盖在身上一试,果然是久违的感觉,温暖舒适。 虽然到北方的冬天可能仍然撑不住,但在巴地零上的气温,足够啦! 对于人类的生存质量来说,有时候睡好觉比吃好饭还重要。 躺在舒服的被窝里,李晓明内心极其满足,必竟是自己动手做成的。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算去盐井看看。 临走时,昝瑞还在被窝里犯迷糊。 李晓明特意交代,让他别忘了带几匹布,把制好的被子拿到裁缝铺。 让裁缝照样子再缝制几条,回头给蒲荣他们一人一条。 平常一个人出门的机会并不多,今天想自己逛逛,于是也没带护卫,就一个人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当初之所以把汉复县选址到这个地方,主要是为了这三口自流盐泉。 盐泉在县城最东南端,离居住区不过一、二里。 盐泉再往东南便是绝壁悬崖,因此进出县城只有西北一个通道。 当初本意是,县衙独占着盐泉,省得外人觊觎。 但由于最早的那批县衙的领导班子,考虑不够周密,离盐泉太近了。 每日熬盐要烧大量木材,导致夏日东南风起的时候,整个县城都被烟气笼罩,反为不美之处。 李晓明信步往盐泉方向走去,也不着急,想顺便看看县城民生情况。 刚出居民区不过百步,见江边青石台阶下,停着数条小船,围着一、二十个人。 想必是个鱼市。 渔民们通常划着小船,半夜出发,顺乌江南下打鱼,清晨回来在鱼市把打的鱼兑给鱼贩。 自己就可以直接回家睡觉了,一觉睡到下午,不耽误起床再忙活一些其他生计。 钓鱼佬都有个共同的习惯,每见有人捕鱼,必要上前看看鱼货。 李晓明也不例外,快步走下青石台阶,看渔夫和鱼贩往岸上送鱼。 此地果然物产丰富,渔夫从船舱里提出来的都是大鱼,个个鲜活蹦跳。 且鱼价极贱,一名渔夫卖给鱼贩十几条大鱼,只得钱三、四十文。 李晓明看得非常羡慕,心想在现代时,野河边苦熬一夜,钓几个巴掌大的鲫鱼,都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哪天得了空,一定得想办法自己做套渔具,好好在这里过个瘾。 一名鱼贩朝着一名渔夫问道:“老王,今日怎么只打得这么几条?” 那老王叹道:“别提了,昨夜倒霉,正上鱼时,网里钻进了个海猪子,撞破了网,因此早早就回来了。” 李晓明在旁边听到此言,忍不住惊奇地问道:“老哥,你说的海猪子,可是江豚。” 老王笑骂道:“正是那东西,我们这里便称海猪子,只因力大,往往破了网,却难逮上来。” 李晓明叹道:“可惜了,要是能逮上来玩玩就好了。” 老王捕鱼除了为换些钱,显然也是个爱好,见李晓明对他的行当颇感兴趣,便把船拴了,跳上岸来跟李晓明打招呼。 “咦,尊驾看起来这么面熟哩!” 第88章 火枪和盐 老王这捕鱼的工作,除了为换些钱,显然也是个爱好,见李晓明对他的行当颇感兴趣,还想逮个江猪玩,也来了兴致。 便把船拴了,跳上岸来跟李晓明打招呼。 “咦,尊驾看起来这么面熟哩!” 李晓明心想,如何不面熟,我还给你们免了赋税呢! 嘴里却说道:“呵呵,在下却是第一次来码头这里,不知道海猪子如何才能逮到?” “须得备上渔叉,这东西一入网,一叉叉死,才能提的上来。 若要活的,却是不能,有几十、上百斤重,长得又有尖牙咬人。因此,非得打死才能逮到。” 李晓明弱弱的问了一声:“好吃么?” “极好吃的,肉质比猪肉细腻百倍,一身好肥膘,逮上一只,熬出的油够半年食用。” 老王靠近些笑道:“你要是想逮这东西,下次可随我一起去,只带些酒来便可。 去个十次八次,总能遇见一回的。” 李晓明只为猎奇,哪有空真去随他打鱼,况且还要给他带十次八次酒。 嘴里含糊答应道:“好好,有空一定跟你去”。说着转身就走。 “我家在北城布坊旁边,过去一问打鱼的老王,人人便知。” 那老王走了两步,回头叫道:“去吃些豆腐呀,还能看西施。” 李晓明听着怪异,看那老王快步走到鱼市对面的一间木屋里,再不出来。 仔细一看,木屋一角挂着一片木牌,上面小小的写了两个字,“朝食”。 “厉害了,两晋时期的早餐店。”李晓明十分惊讶。 要知道,他自从穿越到这里,从没见过早餐店,跟大多数人一样,一天只吃两顿饭。 无论如何要进去看看。 他也快步走了进去,见是一间不大的木屋,石头铺的地面上,摆着几个破木案,木案下面垫着草席,供顾客坐着。 老王见他也进来了,向里面一面竹帘后招呼一声:“给这个尊驾也来一碗。” 李晓明谢过,看那老王踞座于席上,吃的啧啧有声,分外香甜,往他碗里一瞅,果然是豆腐。 豆腐是刘邦孙子的伟大发明,中国人吃了两、三千年,国人鲜有讨厌吃豆腐的。 李晓明不禁想起了,刚穿越过来时,昝瑞给他偷豆腐的情景,颇为感叹。 正在低头偷笑,一大碗豆腐摆在面前,引人注目的是,端着碗的那双纤纤玉指。 李晓明抬头一看,顿时惊的呆住了,脑子浮现出一行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只见一女子,生的眉弯目秀,削肩长项,十分的端庄秀丽,只是眉宇之间似有着些许忧愁烦恼。 此刻正端着一碗豆腐给李晓明摆上,一看到李晓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脸上飞起两道红霞,头一歪,一双俏眼也微微含嗔。 只轻声说了句:“客人请用。”便扭着细腰往竹帘后走去。 李晓明忍不住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并不回答,回到竹帘后忙碌起来。 李晓明微感失望,看碗中之物,是一整块冒着热气的豆腐,上面淋了一勺不知是什么酱料,洒着少许香葱。 举箸捣烂拌匀,尝了一口,不是现代的嫩豆腐,是非常老的豆腐,很有颗粒感,满口豆香很是可口。 吃完豆腐,老王已经回家,店里无人。 李晓明胆大了些,走到后面,轻轻掀起竹帘,正要开口说些屁话。 却看到那女子正站着发呆,娴静的俏脸上有两行清泪,李晓明看在眼里,不由得一颗心都化了。 女子突然看见这个陌生男人,慌忙擦去眼泪,伸手拉竹帘将二人隔开,背转了过去,怒道:“豆腐十文。” 李晓明看到这一幕,张口结舌,也说不出什么了,掏出一把铜钱,也不知道有几十文,放到门口桌上。 踟蹰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从木屋里晃悠出来,朝盐泉走去。 嘴里不禁嘟囔道:我是人间惆怅客,问君何事泪纵横? 一直走到盐泉跟前,脑子才略略清醒过来,见刘新正拿着个账册,站在旁边,前面一大堆人,正在忙碌。 这个酒鬼书生,倒是十分辛勤,虽然有酗酒等恶习,但正事从不迟到偷懒。 刘新抬头看县令来了,走过来打了招呼,带县令进去查看盐泉情况。 这盐泉本是悬崖脚下的露天泉眼,后来人们在此熬盐晒盐,怕雨水落入,稀释了泉水,遂在泉眼上盖了数间大房。 古人迷信,认为自流盐泉不可多得,必是上天神灵的馈赠。 人心不足,想要世世代代受用,担心盐泉被神灵收回,于是又在里面刻了两条石龙,镇压着盐泉。 李晓明和刘主簿走了进去,先看到满地的盐灶,足有二百多个,盐灶上都座着熬盐的大牢盆,工人此时正在先刷,准备开工。 每到制盐之时,这二百多口大锅同时开火熬煮,数量之多,热火朝天,蔚为壮观。 再往里头走,只见一处石崖上,探出两个大龙头,龙身在崖壁上作翻腾状,龙头往外吐着咸水。 咸水落在前面的大池子里,溅起白沫,哗哗作响。 天长日久,盐和矿物在龙头龙身上凝结了一层黄晶,远远一看,真像是两条鳞片光亮的黄龙正在戏水。 那盐泉其实就是崖壁上的三处冒咸水的裂缝,被人为砌石墙圈起,引导咸水从龙头流出。 巴蜀之地在远古时期就是汪洋大海,有亿年的海盐累积,有泉水恰巧从山体盐层中流动,泉水将盐分从山体中带到地表,就形成了自流盐泉。 李晓明是现代人,对这种现象了然与胸。 刘新道:“大人,此处盐坊又叫做二龙庙,每逢初一、十五,也多有远近乡邻的痴男信女来此祭拜,祈求心中所愿。 除这两百多牢盆熬盐外,坊外还有数十亩梯状盐田,用来晒盐。 若是熬盐、晒盐两项作业全力运作,可每月产盐两万斤以上,只要销路打开,钱来的如流水一般。” 李晓明心中大慰,问刘新道:“如今盐价如何?” 刘新道:“盐价没有一定的时候,最低时只需数文,最高时千文不卖。 况且各地情况也不一样,北方贵些,南方又便宜些,但据说当年南中之战后,南方数年的盐价也能达近百文。 想想以前强汉之时,商路畅通,这里的盐能贩到北方匈奴,胡人能用两、三头牛马才换得一石盐。 但此时早已不复当年神奇,就算是黑苗如此强悍,也只能贩卖到周边地区。 好在一年赚个数千贯,就已不是小数目,足以令本县富足了。” 李晓明听得乍舌,心想:难怪古人对此处自流盐泉如此敬畏,当真是世世代代受用不尽的神迹。 想那郡守李辉真是可笑,白让黑苗占了盐泉两年,竟能无动于衷。” 想到盐路一旦打开,汉复县腾飞,实现经济自由,自己也能彻底躺平逍遥玩耍。 李晓明不禁心潮澎湃,心中打定主意。 “组建火枪队,为贩盐护航保驾。” 第89章 制造枪管 李晓明对刘新道:“盐泉复工的事,就有劳你多操些心了,若是忙不过来时,可叫老朱来帮忙。” “大人尽可放心,本县人民多会熬盐、晒盐,老朱这两天去了郡里,等他回来,我喊他到此帮手照看便是。” 李晓明想起了这茬,笑道:“老朱去郡里领功受奖,这样的功劳,想来你们几个,必是升迁的升迁,加俸的加俸。 等他回来时,我再为你们摆上一桌,庆祝庆祝。” 刘新冷笑一声, 对县令道:“大人,不瞒您说,郡里那几位的为人,我早已清清楚楚。 莫说李太守素来不喜欢我,升迁轮不到我,就算真要调我走,我也不走,我只愿老死在这里就是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唐突。 陪笑道:“只望陈大人不弃在下,我刘新虽有诸多不好之处,但该做之事,绝不比别人差上一分半毫。” 李晓明见他说出交心之言,温声低语道:“此间已是太平无事,只等盐路一开,便万事大吉。 咱们在此做个长长久久的富家兄弟,不比四处操心强么? 莫说你不愿走,便是让本县去做郡守,本县也不去干。” 刘新闻言大喜,向县令长辑到地,笑道:“承蒙大人不弃,刘新谢过了。” 想到一事,又低声说道:“只是老蒲,上次喝的多了,说起此事。 言下之意是大人待他不薄,他这样的战功定然升迁,他虽十分不舍得离了大人,但为了前途,可能也不得不为。” 李晓明笑道:“人各有志,居上位者,阻碍下属向上之志,不仁也,我誓不为之。 况且老蒲若能调到郡里,甚至迁至朝中。 他为人素来义气,对你我也大有裨益,此是大喜之事,你我都该为其庆贺才是。” 刘主簿闻县令此言,不禁肃然起敬,暗自庆幸跟了个明事理的领导,拱手言道:“刘新受教了。” “天气冷了,我和小瑞给你做了条被子,晚上睡觉很舒服,记得回去拿走。“ 县令拍了拍刘新的肩膀,先回去了。 刘新矗立在乌江边,望着陈县令的背影,虽然江风寒冷,但心中却是一片炽热。 回县衙时,路过鱼市码头,李晓明又鬼使神差地去了木屋。 只见木门紧锁,佳人不见了踪影,原来这豆腐店只出早市,不免有些怅然。 心想,也不知这个女子家在何处?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卖豆腐就卖豆腐,哭个嘛哩? 又在乌江边上看了一会风景,冬季的江水格外地绿。 只是风太大了,幸好里面穿了秋衣秋裤。 也不知蒲荣、刘新他们里面俱都光着,怎么受的了? 改天闲了一定得每人一套秋衣秋裤,省得冻感冒了请病假,耽误公事。 李晓明回到县衙,拿出一根六棱的铜管来,这还是早一个多月前,让铁匠打制的。 制造火枪,他其实早就一直在考虑。 之前之所以没做,一是情势紧张,天天都在忙碌担心,根本就没时间去做。 二是既然要做了,就想一步到位,做出能发射定装底火弹的,真正意义上的枪支。 因为遂发火枪,无论射程还是威力,优势并不十分明显。 而且还有诸多无法克服的缺点,碰上精锐骑兵,完全不够看。 还不如摆上一排佛朗机小炮,要射程有射程,要威力有威力,声音还吓人。 但是现在用来保护商队,炮不好带,带一队弓弩手太招摇了,去谁那摆摊谁不放心,肯定招灾引祸。 火枪就再合适不过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玩意,还能出其不意,又冒烟又响,还能吓唬人。 但是其它零件倒好想办法,这枪管却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李晓明穿越过来时,有一货车的钢管,但是不知道那些钢管行不行,能不能承受火药爆燃带来的高膛压? 而且距离太远了,这个地方离南乡县有上千里,想想来时的一路跋山涉水,李晓明心里就发怵,活受罪。 小货车以后再说,那林子里老虎多,且山尖之上,人迹罕至,想来也无人发现。 就算发现,靠人力把那么多钢铁运走,也不容易。 先用铜管代替吧! 由于这时代根本没有工具、技术能对管状物进行冲压、锻打。 所以无论是用铜还是用铁,浇铸出来的枪管,金属密度都不够。 用铁汁浇铸的话,甚至金属内部会出现气泡,这样的话,火药爆燃时很有可能炸膛。 所以直到清朝,大炮的管壁都非常之厚,只能依靠加厚炮管的厚度,才能达到抗压标准。 清朝时期,一尊十公分口径的前装大炮能重达两千斤。 上次蒲荣的小炮炸膛,就是因为用铜不够。 如果足料用铜,那门三、四公分口径的小炮,估计重量至少要突破一百斤,五公分口径的小炮估计要二百斤左右。 如果枪的管壁加厚,变的很重很重的话,那枪支就失去了意义。 李晓明对这个问题,冥思苦想了很久,还真让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使用六棱形枪管。 具体操作方法是这样的。 先让铁匠锻打出一根直径十八毫米左右的圆柱形钢棍,尽量让铁匠用砂石将钢棍打磨至正圆。 然后将烧至红软的铜条片,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钢棍上,一边缠绕一边用小锤子敲紧,等把一定量的铜片完全覆盖铜柱后。 开始用小铁锤把表面锻打成六棱形,因为有棱有面,才能用现在这种原始人力进行锻压。 而且正六边形可以有效确保各个面受力均匀。 经过反复锻打后,六棱铜变的紧密结实,只需三毫米的厚度,就足以保证能承受滑膛枪的膛压了。 锻打完成后,再用一根铁棍当冲子,将卷在里面的正圆形钢柱冲出去,一根六棱形的铜枪管就做出来了。 这还没完,还要再用一根圆形铁棍反复打磨枪管内壁,直至内壁光滑如镜,这才算完工。 一根这样的枪管,需要一名技术娴熟的铁匠忙活三天以上才能完工,而且工钱相当贵。 有了枪管,接下来还需要一样重要的东西。 没有这个东西,枪管做的再好,也无任何用处。 (今天发奋努力,多更一章。) 第90章 碰了个头 因为火炮都让那个狗日的李太守拉走了,剩下一门小炮,也被老蒲打炸了。 李晓明心里一直不安稳。 黑苗族在东晋的祖地可是有一万多人,万一卷土重来,没有火炮这种大杀器,可太不安全了。 为了加强城防,只好忍着肉疼,从库里拿出六百贯钱,让蒲荣买来了两千来斤铜。 为了买这些铜,涪陵地区各县几乎被搜刮一空。 若是再需要铜,只能直接熔炼铜钱了,那可真是舍不得了。 因为之前用五公分炮打船的效果不好。 这回狠狠心咬咬牙,直接铸两门五百斤的八公分炮。 做好了直接放到城上去,八公分直径的大铅蛋子,不信打不坏船。 再铸六门二百斤的五公分炮,专打葡萄弹、铅粒子,用来防御骑兵和步兵,这炮还可以放在船上。 原来是一百五十斤,这回为了预防炸膛,每门炮加了五十斤铜。 最后再铸三门一百斤的三公分半口径的小炮。 贩盐的时候当大喷子用,马上、船上都能放。 虽然炮少,但是没办法了,县里花钱似流水,眼下只能节省着过日子。 有过之前的铸炮经验了,这回不用李晓明再操心,铁匠们按部就班的进行工作。 石硫磺直接用船从阿依河谷运来,从牢里放十来个犯人出来,用来烧硫磺,硫磺做好没被毒死的话,减刑。 顺便让牢里的陈应虎也立个功,找个理由把他放了,他也够惨的了。 陈家寨覆灭,他兄长陈应云想在城外树林绑架陈县令,被县令用试验炮打死。 他老爹送张奎两个小孩回张家堡时,倒了霉,被曹吉龙斩首。 同时又让刘新发动群众掏粪,昝瑞指导搅屎。 掏粪、搅屎的工作,刘新和昝瑞早已业务熟练。 军民同心,搅的整个县城香气四溢,空气都是甜的。 熬盐的大牢盆腾出来几个用来熬硝,轻车熟路。 按理说制盐的时候,就可以同时制硝,硝是盐的附属产品。 可惜从盐里分离硝,这个骚操作没人会,所以该搅屎还是得搅屎。 现在的县城人口众多,屎尿管够,这回做出的火药,只要防着李太守这个老贼,恐怕够两年用的。 盐坊在刘新的努力下,已经开工熬盐、晒盐。 一个月后就会有两万斤左右的盐巴。 李晓明必须尽快制造出火枪,组建一支像模像样的火枪队。 然后开始指挥商队,打通盐路,把盐巴换成铜钱。 枪管已经试制成功了,就差最后的一件关键东西了。 弹簧片。 燧发枪的燧石夹,需要弹簧片给一个弹力,打在前面的铁片子上。 燧石与铁片打出火花,点燃引药,燃烧着的引药,通过药孔,点燃枪膛里的火药,把子弹发射出去。 本来想做底火定装弹,经过李晓明两夜的辗转反侧,底火还是想不出来怎么做,只能做燧发枪。 弹簧片倒是想到了办法。 在做弹簧片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李晓明简直心急火燎。 吃豆腐。 自从那天吃了“朝食”店的豆腐,李晓明对豆腐念念不忘。 这天一大早就跑到码头来,一看“朝食店”开着门,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踱步走进店里,此时因为来的早,店里有好几个人,在草席上坐着吃豆腐。 只是没看见那天要带自己逮海猪子的老王,想必还在江中捕鱼,还没回来。 隔着竹帘子,一道纤弱的人影正在里面忙碌。 李晓明一阵窃喜,轻轻走过去,想撩开帘子,和她搭讪说话。 谁知刚好这女子端着一碗热豆腐,也撩开帘子出来。 “哎呀” 那女子被探头探脑的李晓明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热豆腐也打翻在地上了。 两人同时蹲下去捡碗,头碰在一起,女子又“哎哟”一声,又羞又怒。 抬头认出了李晓明。 拿起地上的碗,转身气冲冲的进了里面,再也不见出来了。 “姑娘,我要一碗豆腐。” “姑娘……” “你快走,不要再来了。”女子在帘子里面怒气冲冲冲说道。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心想,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浪话,硬是一句也没机会说。 无奈,只得在草席上干坐着,想等那女子出来。 没想到女子真生气了,连店里来了顾客都不招呼了。 李晓明心里暗自后悔,心想早知道不去撩那帘子了,也不会跟她碰个头,惹她发怒了。 想起和她碰了头,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头上碰的地方。 没办法,还有事呢,回去做弹簧片吧! 李晓明找到正在铸炮的铁匠,开始与铁匠一起,制作弹簧片。 要在这个时代做弹性金属,首先需要钢。 因为生铁含碳量太高,质脆,没有弹性。 直接炼钢,没有技术,办不到。 但是可以通过对铁高温加热,然后反复折叠捶打。 使铁的表面不断氧化而脱碳,分子排列更加紧密,从而产生钢性。 这就是汉代的百炼钢技术。 把铁折叠锻打成百炼钢后,再一锤一锤,把钢块打成薄片。 说着容易,做着是真难。 几个人忙忙碌碌,捶打了半天,累的腰酸背疼,才把一块钢打成薄片。 然后把薄钢片烧红,放入冷水中淬火,这个时候薄钢片会变得很坚硬。 硬是够硬了,但是没有弹性。 如果这个时候,把薄钢片再烧红,放在那里让他自己变凉。 这叫做“退火”,薄钢片会变软,但是软也不是弹性。 想让薄钢片既硬又有弹性,要采取中温退火的处理,具体是这样操作的: 把淬完火的薄钢片,重新烧红,埋进炒热的沙土里,让它和炽热沙土一起慢慢变凉,弹簧钢就成了。 这个技术又名“覆土烧”。 别忘了,李晓明有数控车床中级证,简单的金属热处理技术,也是在技校时的选学内容。 那个证自从考了之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从来没有用过。 什么快速定位、直线插补等等的公式程序,早就忘光了。 亏得他兴趣刁钻,觉得热处理技术,比较好玩、有意思。 就在脑海里记下了,没想到穿越到这个时代,竟然用上了。 枪管和弹簧片都有了,最难的两项已经克服。 下一步就是零件加工了。 第91章 燧发火枪 (各位亲,有朋友质疑主角在书中制作那物件和弹簧片的可行性,哈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各位,作者本人在十几岁时,就按照书中的方法,亲自动手,手搓出了那物件,比书中的要先进的多哟!作者本人的动手能力和金属加工技术,不弱于“手工耿”,证件照放在作者有话说了,请各位自行查看。朋友们千万不能照书中的描述,在现实世界模仿呀,因为一弄一个成,后果自负哈。) 李晓明提着木头模型,准备出门去找铁匠共同研究,燧发火枪的击发联动装置。 毕竟,在木头上可以实现的装置,不一定可以用金属实现。 因为这时代的金属加工技术太落后了。 史书上记载的古代伟大发明,在现代看来,大多都十分的幼稚。 刚出内衙,远远地看见一伙人。 朱水成腋下夹着许多东西,走在前头。 后面跟着刘新、蒲荣、孙文宇和户房的两个吏曹。 几人快步向二堂走去,一边走,一边七嘴八舌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李晓明不知几人在搞什么鬼。 在后面跟上去,想问问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麻烦事。 刚走到二堂门口,就听到蒲荣拍着桌子大吼道:“老朱,你它吗的真不是个东西。” 李晓明连忙躲在门口,偷眼向里观察。 只见众人把朱水成圈在中间,看样子正在围攻他。 朱水成腋下夹着两捆布,手里提着几串铜钱,脸色惶恐,十分紧张。 此时听到蒲荣骂自己,也怒道:“老蒲,你说话注意分寸。 我只负责报功,郡里怎么决定,关我什么事?” 蒲荣正要继续暴怒发飙,被刘新拦住, 刘新冷笑道:“那你给大家伙好好说说,怎么我们狗屁奖励都没有,就只你有。” 孙文宇也皱着眉头质问道:老朱,你到底有没有把功劳簿递上去?” “怎么没有? 功劳簿是我亲笔给你们写的,陈大人看过后亲手用的印。 况且送去前,条条都是让你们核对过的,能有什么问题? 此次陈大人也只加俸一百石,难道也是我从中捣鬼?” 刘新阴沉着脸,又道:“老朱,不是我们难为你,只是你办这事也太不是人了,我和户曹的功劳就不讲了。 孙县尉来的晚,也暂且不谈。 老蒲可是从头到尾冲锋陷阵。 这样的战功,别说是加俸赏钱了,就是升去做个都尉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蒲荣和孙文宇俱都瞪着朱水成,看他如何作答。 朱水成看众人苦苦相逼,也气的发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案上。 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天,赌咒发誓道:“我老朱要是藏了私心,不为你们报功,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众人看他这样说,一时无语。 朱水成又指着众人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们,王郡丞看了功劳薄,原话说了, “他们打了这般的大仗,怕不是现在比府君还要富,还要什么赏赐? 也就是你,辛辛苦苦的跑来,拿些东西回去吧,也不白跑一趟。” 因此,才给了我这些东西,左右不过是两捆布,几吊钱。 今日我也不要了,你们都拿了去吧!” 说着,一巴掌将布和钱打翻在地上,捧着头,不再言语。 众人看此一幕,均觉既无奈又憋气。 刘新见逼问出来了,只好苦笑道:“老朱你也莫生气。 大家都兴冲冲地等着你回来庆贺呢,弄个这结果,都在气头上,也难免的。 既如此,大家再作商议吧!” 说完,几人一哄而散。 李晓明躲在门外,看朱水成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正想进去好言抚慰一番。 这时只见朱水成看众人走了,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把地上的布和钱捡起,嘴里嘟囔了句:“你们不要,我要。” 说着,仍旧把布夹在腋下,手里提着钱,摇摇晃晃地走了,像屁事没有一样。 李晓明心中暗笑:郡里那几位就是吸血鬼,只拿不给的货色,肚子里也都门清,各有各的来钱门道。 他这个县令说是每年四百石的俸禄,但是这根本就是假的。 到现在为止,郡里只派人送过几匹布过来,基本没发过工资。 不用想,所谓的加俸一百石,也是有名无实。 只不过这朱水成天天一副单纯模样,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这样也好,蒲荣用着顺手,要是真升迁调走了,上哪再找这样的下属? 李晓明心里盘算着,拿着火枪模型去找铁匠了。 这个燧发枪的击发装置,就是如何把扳机和击锤通过弹簧片联动起来。 原理很简单,击锤下方有一个刻着卡槽的椭圆部件。 当扳动击锤时,这个椭圆部件会将下方的竖直弹簧片压弯。 当压弯到一定程度时,弹簧片的上端,会卡在击锤上椭圆部件的卡槽里,这个时候,击锤就是待击发状态了。 同时,击锤的下方椭圆部件在转动时会将扳机顶起。 接下来,扣动扳机,扳机后面的平直连杆会直接顶向弓起的弹簧片。 弓着的弹簧片会瞬间释放,将击锤弹起,完成击发。 这是最早期的左轮手枪击发原理,因为容易走火,早已被淘汰。 但这种击发装置也是最简单,所用零部件最少的一种,弹簧片只需要一片。 就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在这个时代想要加工出来,也是困难重重。 单单只是在金属上打眼这种事,就困难重重。 铁零件基本加工不动,无奈还是用铜,用铜加工也不容易。 得先做出打孔的工具,用百炼钢技术,捶打出尖锐的钢冲子,再敲打出带有孔洞的铁砧子。 将所需打孔的铜制小零件烧红了,放在有孔洞的铁砧子上,再用尖锐的钢冲子直接钉出小孔来。 如果出现误差,要么重做,要么拿着小块砂石,反复打磨矫正。 因为铁匠们脑子里根本没有概念,自己想要的效果给铁匠说不明白,他们无法理解。 李晓明几乎只能自己动手打铁,只让铁匠们负责打打下手,每个小零件都颇为耗时。 他带着四、五名工匠,从早上敲打到晚上,累的筋疲力尽,才最终将几个小零件拼装在一起。 木匠的活最简单,老早就把枪托做出来了。 枪管、击发装置、枪托终于全部制作出来了。 李晓明看着面前的火枪部件,难掩心中狂喜,连手都是颤抖的。 他喃喃自语道:“我竟然真的在五胡时代,制造出了燧发枪......” 只剩下最后一步工序了。 “组装枪械。” 第92章 相谈甚欢 李晓明一直忙活到夜里,才从铁匠处回县衙,他一路哼着小曲,心情不错。 刚到县衙门口,就看见一排数十人,各个身背枷锁,用条绳子串成一串,在门口边上跪着。 不由得心中大奇,向看守的县兵问道:“这是何故呀?” 县兵答道:“太爷,是马倮氏今天带了数十人来此,说要找太爷讲理,闹哄哄的把门前的石阶都踩坏了。 刘主簿通知蒲县尉,叫都拿下了,在这跪上三天,以示警戒。” 李晓明知道这事。 前段日子蚕丛族的马倮氏状告白苗族的龙黎氏,说龙黎氏占了他们的十几亩临江水田。 两帮人各聚集宗族数十人,来县衙助威打官司。 经过调查,两个宗族都是近期才搬到老县城的。 不过龙黎氏在原先黑苗没打来时,就在老县城定居,后来为了避祸才搬到阿依河谷的,如今赶走了黑苗,又举族搬了回来。 那十几亩临江水田原本就是白苗龙黎氏的,是有卷宗底案的。 马倮氏来告状后,李晓明为了息事宁人,从别处划给马倮氏二十亩水田,作为给马倮氏的补偿。 按理说案子到这就该双方和解了,没想到蚕丛族十分强势,县里多次调解后,还来找事。 非要争口气,只要白苗龙黎氏的那十几亩临江的水田。 这种事情也不是啥大事,以着李晓明性子,也跪了一天了,本想叫都放了。 但又顾虑刘新、蒲荣二人面上挂不住,所以干脆闭上眼不管了。 回到内衙,昝瑞端来一大碗糙米饭,一碟肉酱,一碗鱼,一碗菜汤。 李晓明累了一天,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光。 昝瑞问道:“太爷哥,怎地今日如此饥饿?” 李晓明躺在太师椅上,志得意满地说道:“我不是说过,要送给你一件天兵天将的兵器么,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就给你。” 昝瑞听了,开心了一会,想起了小炮十分沉重,担心地问道:“这兵器比神炮大吗?我拿得动么?” “放心吧老弟,这件神兵利器能让你背在背上满山跑,老虎都能打死。” 昝瑞喜道:“若是如此,下回再打仗了,我也能上战场帮你们忙了。” “熬硝熬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哥,硝液已经放在盐坊中结晶了,就等你最后一步提纯了。 硫磺也已经烧够了,比在新县时做的还多。” 火枪马上做好,火药这回也比以前多,李晓明十分高兴。 “烧硫磺的犯人有伤亡么?” “事先给了他们湿麻布,让他们堵住口鼻,所以没一个出事的。” 李晓明笑道:“他们也都有功,你去说一声,让都放了回家去吧。 记得对他们说,以后可要老老实实地做人,若再犯事,可没这样的好事了。” 昝瑞答应了一声,一蹦一跳的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晓明决定先去吃豆腐。 轻车熟路而去,专等里面出来两人后才进去,进去之后果然店里就他一人。 只是这回不敢太过唐突了,只老老实实地跪坐在草席上,叫了声:“来碗豆腐。” 帘子后头清清甜甜的回了一声:“客人稍坐。” 李晓明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宽慰,心想:这会总算开了个好头。 少顷,那姑娘端碗出来,显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李晓明,但似乎不记仇,将碗放在他面前,说道:“客人请用。” 李晓明干了多年营销,惯会察言观色。 看这姑娘一双美眸似有亮光,也不像前几日那般眉头紧锁的愁苦模样了。 一眼就看出今天心情很好。 心想,难道她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又或许是前几天正来姨妈,肚子疼? 她工作间的那个竹帘子十分碍事,严重阻碍他和佳人的正常沟通,又不敢再贸然去掀帘子。 想了想,只好狼吞虎咽地吃完豆腐,拿着碗又踱步到帘子外,轻轻叫道:“姑娘,姑娘。” 那姑娘掀开帘子,看又是他来,精致的俏脸上又有些许不安,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李晓明笑道:“你做的豆腐真好吃,再给我盛一碗吧?” 姑娘这才释然,接过碗又盛了一块递了过去。 李晓明接过,却是不走,腆着脸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那姑娘今日果然是心情不错,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原不住在这,是从西南边才搬过来的。” “西南边?是洪渡河谷,还是阿依河谷?” “是阿依河谷。” 姑娘似乎胆子大了些,怯怯地问了一句:“客人也去过阿依河谷吗?” “去过去过,”李晓明顺手把帘子卷了上去。 接着道:“阿依河谷可是好地方呀,风景如画,我还在那里挖了几百斤石硫磺呢!” 姑娘好奇道:“你挖那东西做什么? 是要炼仙丹么?”说着,掩口轻轻笑了一下。 李晓明看在眼里,身子都酥了半边。 没办法,他自幼喜好历史、古籍,更喜欢古典美女。 这姑娘一笑一频,正和脑海里曹雪芹形容的不谋而合:“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正胡思乱想忘记答话时,那姑娘又将帘子放下去了。 “哎呀,李晓明心中好不后悔,关键时候想那么多干什么? 又补救道:“今日与姑娘相谈投机,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里面又没动静了...... 李晓明只好回到座位上老老实实吃完豆腐,豆腐甚大,连吃两块撑的很不舒服。 他干销售出身,有的是耐心,难搞定的客户,慢慢回访,反复邀约呗! 想来男追女也是这个套路,一追就成的,也不放心,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个银钗子,放在离帘子最近的一张案上。 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姑娘,我先走啦,明天早上再来。” 也不见有答话,只好转身欲走。 “我叫东方菱,客人......你怎么称呼?” 李晓明心中狂喜,正欲张口回答,心中突然想到,我该叫什么名字呢? 第93章 火枪实验 朝夕思慕的心上人,问起自己的名字,岂有不答之理? 只是,若说“我叫李晓明”,那以后熟络了,这冒牌县令的事,岂不是有穿帮的风险? 可若是说“我是陈祖发”,虽然大多数县民没有见过县令真容,上次篝火晚宴也是在夜间,但一县之主的名字想必大家都知道。 以县令的身份去谈恋爱,追求佳人,那接下来,二人相处之时,难免有失纯真。 万一追求失败,丢人现眼不说,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帘子里传来淡淡的一声:“客人既不愿说,那就算了。” 李晓明急忙道:“哪里不愿意说了,在下叫陈明。” “陈明......陈明......”里面的姑娘似乎对这名字颇感兴趣,自顾自地念了两遍,然后一阵沉默。 李晓明心生疑窦,难道随口编的一个名字,也犯了什么忌讳? 又一转念,自己素爱胡思乱想,猜也是胡猜,一个名字而已,又能有何不妥之处? 今日进展已是顺利,慢慢来吧! 见姑娘不再言语,他起身告辞道:“小菱子,我走啦!桌上之物记得收起。”说完依依不舍出了店门。 走出不远,后面传来呼喊之声:“陈明,陈明,你的东西。” 李晓明回头看去,见那姑娘站在门口,正挥扬着玉臂,手里拿着他留下的银钗。 他挥了挥手,笑着喊了一声:“那是送与你的。” 然后不管姑娘如何呼喊,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说“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 但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事业为重,眼下还有一大堆重要的事要处理呢! 县衙公务都交给刘新和两个吏曹处理了,刘新这个破落书生,办起事来效率颇高。 虽说有些激进鲁莽,但自那回把打官司败了、闹事的,马倮氏族人整治了一回后,县里清净多了 先去盐坊,整整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和昝瑞一起把硝提纯了,累的头晕眼花。 看那盐坊工人熬、晒而出的盐巴,用麻袋装着堆在一角,已经有一两千斤了。 只是颜色灰黄,像小石头一样,跟现代精盐天差地别,拿起一块舔了一下,咸中带苦。 似乎盐也有提纯之法,但他不会。 心想反正古人吃这种盐吃了上千年,也没必要非得花那心思精益求精。 下午又带着燧发枪部件去找铁匠组装。 昝瑞听说送给他的神兵利器马上做好,兴奋异常,像条撒欢的小狗娃一样跟着李晓明。 组装也不容易,零件加工的极为毛糙,合拢不严的地方还要反复细致打磨。 因为手工搓螺丝太难了,想将枪管、枪机固定在枪托上,只能用铜条打箍进行固定。 趁着工匠组装枪支的功夫,李晓明用铅水做了几斤独弹和一些七、八毫米的铅珠子。 独弹也十分耗工夫。 要知道,燧发枪之所以精度不高,射程较近。 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枪弹的直径小于枪管,气密性不好,导致动力不够。 而且枪弹的正圆性如果不好,与枪管不够贴合,铅弹离膛之后,受空气阻力影响,会偏离目标。 所以,想要提高射程和精度,铅珠独弹也要细细打磨一番。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忙碌,终于万事俱备。 做自己不感兴趣的工作,给钱再多都是煎熬。 做自己爱好的工作,再累再苦都是享受。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李晓明此时丝毫不觉得疲惫。 将一块打火石塞进燧石夹,望着这些天辛苦的杰作,不由得自我欣赏了一番。 燧发枪看起来像模像样,因为枪管和枪机零件都是铜的,闪闪发光,还颇有几分贵气。 由于担心自己的火药纯度不够,为了多装火药,还特意加长了枪管。 整把枪的长度估计有一米六,和昝瑞的个头一样高。 唯一的一个缺点,还是有点重,估计有十二、三斤。 李晓明心想,目前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把当代的技术挖掘到瓶颈了,相当不错了。 他把枪递给昝瑞,自信满满地说:“老弟,哥给你做的天兵天将使用的武器做好了。” “你看怎么样?够威武吧!” 昝瑞道:“怎么像是个锄头?天兵天将就用这个吗?” 李晓明闻言气愤地说道:“锄头??待会你就知锄头的厉害了。 去买两个猪头,再找个大木板去。” 李晓明扛着燧发枪,昝瑞提着枪弹,蒲荣和孙文宇各提着一个大猪头在后面跟着。 蒲荣见识过神炮的厉害,对县令十分有信心。 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向孙文宇吹嘘,当年荡平陈家寨时,他是如何在“走马岭”的峡谷中,一炮将陈家寨一百名骑兵全部打死的。 不光孙文宇撇着嘴不信,就连李晓明也皱着眉头听不下去。 心想,吹牛逼是华夏民族老祖宗们的传统。 “一炮糜烂数十里”,这种鬼话,想必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 李晓明准备先试独弹的射程。 他迫不及待地装上火药,用个小木棍捣实,又捣进一个圆型小木片做为提升气密性,托弹板的作用。 然后用一小块麻布包紧铅弹,死命的捣进枪管,拿出葫芦往引火孔里倒上引药。 让昝瑞把二指厚的大木板,放在七十步的地方。 粗略计算了一下,昝瑞的七十步相当于五十米远。 他心里实在有些紧张,若是自己造出的燧发枪连这个距离都打不到,那就完蛋了,以后就要放弃造枪计划了。 李晓明第一发故意装了很多火药,目的是为了测试枪管的强度。 如果这样的装药量都不炸膛,以后削减装药量后,更加的保险。 为了安全起见,第一发用绳子拉火,他让三人搬来石头,将枪固定住,又将木板移动到合适位置。 瞄准完毕,他手牵细麻绳,躲在一棵大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周围几人见陈县令如临大敌,也都屏气凝神,眼睛紧紧盯着。 尤其是蒲荣,迫切地想看看这位陈县令,今天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李晓明在心中暗暗祈祷一番,狠心拉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口喷出一股浓烟,远处的木板似乎动了动。 第94章 枪有问题? 燧发枪击发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蒲荣用来打黑苗的小炮,声音还惊人。 昝瑞和蒲荣听惯了佛朗机神炮的声音,倒还好。 可把孙文宇吓了一跳。 他看着余烟尚未散尽的燧发枪,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此怪异。” 蒲荣嘲笑道:“老孙,说你没见识了,你还不服气,这种小场面能算得了什么? 你是没看到神炮发动时的情景,那可真是地动山摇, 若是在这里放上一炮,怕不得把大树都要轰倒几棵。 那天夜里,我对着陈家寨......” “你得了吧,这段听过无数遍了。”孙文宇推开又要大吹大擂的老蒲。 走到县令面前,惊讶地问道:“大人,这物件叫什么名字? 如此惊人,到底有什么作用?” 李晓明笑道:“这叫火枪,如果实验成功,能百步之外取敌人性命,比弓弩还厉害,咱们过去一看便知。” 他心里其实也不禁打鼓,只看到木板动了动,到底打中了没有?效果如何呢? 几人向木板跑去,离好远就看到上面有个大洞。 待到近前一看,只见铅弹实实在在地穿透了二指厚的木板。 又在后面搜寻片刻,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击发的铅弹。 这枚铅弹击穿了木板,又打进大树有两指深,威力足够了。 李晓明心中不禁狂喜,燧发枪基本是成了。 昝瑞急忙将燧发枪从李晓明手里抢走,抱在怀里,说道:“这是我的。” 蒲荣惊喜道:“就这小小的一颗铅珠,竟有如此威力?若是人手一支,可不比大炮差呀!” 孙文宇也吃惊道:这要打在人身上,好似被捅了一矛,端的是厉害!” 李晓明拍了拍孙文宇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道:“岂只是被捅了一矛那么简单? 空腔效应更厉害呀!这可是十八毫米的铅弹......” “空腔效应明白不?空......” 众人一脸蒙圈的表情 “算了,给你们说了也白说,等会你就明白了。” 又让昝瑞把木板移到七十米远的地方,这回削减了些火药量,壮着胆子手持抵肩开火。 “砰\",火枪喷出浓烟,因为枪支本身的自重较重,所以李晓明感觉后座力并不十分大。 不待李晓明招呼,几人像过年捡小炮一样,慌里慌张地跑过去看效果。 铅弹毫无疑问地穿透木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木板上的弹着点,和李晓明的瞄准点,偏差了十几公分的距离。 想要在七十米的距离上一枪爆头,恐怕几率不大。 但是显然能上半身靶子,这么大的弹丸,打在人的上半身任何位置,在这个时代估计大概率就是个死。 李晓明又让昝瑞将木板移到距离一百米的地方,此时木板已经变的很小了。 又费了一番手脚,从昝瑞怀里抢回来火枪。 这把枪原来忘记设计准星了。 还是后来用融化了的铅水,在上面描出来的三点一线,虽然极简陋,但也能用。 李晓明努力瞄准目标,又“呯”的一声,放了一枪,众人连忙跑过去看,又跑回来告诉李晓明,木板上啥也没有。 又着急慌忙地装了一发,“呯”的一声,众人飞奔而去,又跑回来,告诉李晓明,啥也没有。 一连射了五枪,没有一发打到木板上,三人皆累的气喘吁吁。 李晓明皱着眉头端详着手里的火枪。 心想,据历史记载,欧洲的燧发枪能在一百多米的距离上,射中士兵头顶的苹果。 我这火枪看来差距还是有点大呀。 蒲荣看太爷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在一旁劝道:“此物已足够神奇,没必要过份追求杀伤距离。 以我看呀,就现在这种程度就能用了,必竟威力够大了。” 孙文宇在一旁边笑道:“老蒲,这个距离还是有点近,对上强弓硬弩,是有些吃亏的。 说着,从背后取下弓箭。 “嗖......嗖......嗖.....\" 三支箭一气呵成,全部钉在百米外的木板上,每枝箭的距离不到一尺。 三人惊呆了,没想到孙文宇的箭法也如此高超。 蒲荣嘴硬道:“敌人哪能都如你一样,专会碰运气。” 李晓明叹了口气道:“以现在的技术,这火枪可能也就这样了,和弓弩比起来,各有千秋吧!” 又让昝瑞将猪头摆到七十米外的地方。 李晓明连射三枪,只中一枪,不过这一枪,威力极大,猪头竟被打开了花。 孙文宇吃惊道:“果然比捅上一矛厉害多了,比弓弩射出的箭威力也大。 看来只要控制距离,在某些场景下,应该会比弓弩还强些。” 昝瑞急了,叫道:“哥,这是我的枪,好歹让我也玩玩。” 李晓明笑道:“你猴急什么,等量产了,大家都有的,今天先省些铅弹吧!” 昝瑞死活不依,抱着火枪不走。 李晓明无奈,只好鼓捣鼓捣给他装了一发,还没来得及教他三点一线。 这小子已经猴急的放了一枪,只见七十米外,那个烂猪头又一次爆开了花,这回彻底变成了碎肉。 众人十分惊讶。 李晓明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运气。” 孙文宇跑过去,在七十米外又摆上了一个新猪头。 又跑过来对着李晓明不好意思地说:“大人,让卑职也来一下吧!” 难以拒绝,李晓明鼓捣鼓捣,给孙文宇也装了一发,又详细地教给他三点一线的用法。 “呯”地一声,碎肉四溅,正中猪头。 李晓明惊呆了。 “太爷,我也想来一下。”蒲荣凑近了,期期艾艾地说道。 李晓明红着脸又给蒲荣装了一发,教了他持枪姿势和瞄准方法。 话还没说完,“呯”的一枪,七十步外的猪头成了碎渣。 孙文宇小声地道:“大人,好像......好像不是火枪的问题......” 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县令。 李晓明气急败坏的又装了一发,对着地上一块稍稍大些的,猪头残块开了一枪。 只见离猪头五、六米外的树根上,溅起了木屑。 第95章 神器大成 李晓明夺过枪,生气道:“火枪没有做好,有些毛病,还需再改改。” 众人都低着头,不笑了,没人吭声。 又鼓捣鼓捣,捣进去八、九颗,七、八毫米的铅弹。 让昝瑞把大木板挪到二十米的地方,“砰”的一声开了一枪。 结果相当可喜,八、九颗铅弹,分布的相当均匀。 最远的两颗铅弹,距离也不超过三十厘米,其中有五颗铅弹击穿了木板。 又叫昝瑞把木板挪到四十米处,放了一枪。 结果只有四颗铅弹击中木板,而且铅弹只嵌入了半指深。 孙文宇走过来说道:“大人,若是两军对阵,看来还是第一种弹丸最为有用。” “嗯,独弹确实威力大,但是霰弹覆盖面广,也有用。 只是这东西需要个托壳,咱这边没材料,做不出来。” 经过刚才的试验,李晓明估计了一下,霰弹的有效射程在三十米内最佳。 超过了三十米,可能就不致命了,也打不准了。 虽然比现代霰弹还差的远,但也勉强能用。 毕竟没有塑料,有塑料的话可以做个子弹托壳。 子弹出膛后,托壳会包裹着霰弹飞出一段距离才分散,这样射程就会加大许多。 看来以后真要作战,还是用弗朗基炮打霰弹实在些。 李晓明提着碎猪头在前面走着,孙文宇他们三个在后面跟着。 蒲荣见县令不开心,快步走上来,安慰道:“太爷,您是主帅, 原本就不用舞刀弄枪的,有我们这些人在,你只运筹帷幄就行了。” 李晓明干营销出身的人,向来也是争强好胜的。 心里正在想,我做出来的火枪,凭什么就我打的最菜。 这时听了蒲荣的话,心里也释然了。 想来再强的人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他擅长或者不擅长的。 于是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唉,看来我也没有那个命了,只能打打手枪了。” 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打手枪是怎么一回事? “小瑞,你放心,这火枪是你的,不过得先让让铁匠照着做几把出来。” 昝瑞不情不愿的,非得约定了日期,两天内就得给他,才把火枪交给李晓明。 李晓明拿着火枪交给铁匠,修改了几处小毛病,让抓紧时间照着做。 又找木匠,让做个手枪握把,让铁匠再配了个短管。 到了现在,终于万事俱备了,就等铁匠把火枪量产一批出来了。 够组建个火枪队的,就能去贩盐了。 可是李晓明辛勤惯了的人,闲不住。 在铁匠作坊里拿了二斤铜,烧了打,打了烧,叮叮当当的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个铜锅。 虽然手艺不好,前棱后扁,因为要想手工锻打铁锅,必须得有个半圆形的铁砧子。 但是这种带弧度的铁砧极不好做,他只能在一块方铁上打。 可不就打不好么? 但好歹是个炒锅,以后总算有炒菜吃了。 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天天吃的饭,不是蒸的就是煮的。 肠胃是好了,但是天天嘴里淡的吐清水。 心里还是有点忧虑,这年头的铜里面都有铅,不知道用久了,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拿到县衙后后厨去,让刘新、蒲荣他们先吃一段时间再说。 因为整个县城的铁匠聚在一起,也只有十几个人,学徒也不是这么快就能上手的。 火枪每个部件又都是手搓的,因此做的极慢。 且几乎做出两条里面就有一条,有毛病不合格,还要重新返工。 要照现在这个速度,就算到月底,估计最多能做出七、八条火枪。 但是库房里的钱和粮食天天在变少。 李晓明真后悔当初免了两年的赋税,太武断了。 结果挖下这么大的坑。 最后和刘新等人商量决定,就算月底没有火枪队,也得出发去贩盐。 这七、八天闲着没事,李晓明几乎每天都要去吃豆腐。 每次吃完豆腐还不走,还要去到帘子后面帮小菱洗碗、收拾东西。 中间还送了两、三回绸子、首饰等礼物。 东方菱一开始死活不要,但李晓明每次放下东西就走,人家无奈,也只好收下。 渐渐的两人熟络起来,东方菱仍然话不多,但偶尔也能说笑几句了。 这一天,虽然是冬日,但大清早起就阳光普照,风也小很多,不是十分的冷。 李晓明一觉睡醒,看着外面的好天气。 心里琢磨着,也这么长时间了,火候也该到了,和小菱子的关系应该可以再进一步了。 于是爬出被窝,用碎盐巴刷了牙,又抠了点猪骨髓抹抹脸、梳梳头,又把昝瑞的金冠拿来戴上。 准备停当后,胳膊夹着件崭新的披风就出了门。 其实这时代根本没有披风,是他自己用厚绢做的,冬天风大了披在身上,相当保暖。 还是等没人了才进店,东方菱正在收碗。 看见是他来了,嫣然一笑,说道:“你来啦!” 李晓明笑道:“嗯,我来了,我来帮你收东西。” 于是帮她把碗筷都收在后面。 一边洗碗,一边没话找话地问道:“我那天第一次见你时,你为什么在后面哭呀?” 东方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家里本来出了些事,以为你来欺负我呢! 一时气愤,就哭了。” “那你家里的事现在好了吗?” “好了一些了。” 李晓明笑道:“那就好!难怪你最近开心些了。” “嗯…” 东方菱突然抬起头来, 笑着说道:“你今天还没吃豆腐呢,我给你做肉酱汤饼吧!很好吃的。” 这盛情难却的,怎么能拒绝呢? 李晓明开心的说:“好呀,好呀,你做的肯定好吃。” 李晓明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粗面条,里面放了一点肉酱,这就是肉酱汤饼。 尝了一口,还是豆腐味。 不禁心中叹道,只怕这姑娘也只会做豆腐,以后少不得我做饭。 吃完汤饼,眼看就要分手,各回各家。 李晓明问道:“我带你出去玩吧!” 东方菱小声说道:“我回家有事呢!” “就玩一会儿。” 见东方菱不回答,他使尽浑身解数,又哄道:“我带你去看江豚, 江豚你见过没有? 就是海猪子,在水里游来游去,还会对着你吐水。” 东方菱被他逗乐了,笑着说道:“我听人家说过那东西,只是没看到过。 可是我家里有事,没法跟你去看……” 第96章 船上江边 见东方菱一再推脱说家里有事,不肯跟他一块出去玩。 李晓明颇为失望,心想你一个年轻姑娘,能有什么大事,比看海猪子还重要? 正要把礼物送给她,然后无奈告别。 东方菱可能看出他难过了,又小声地说道:“我只能跟你去一会儿,晌午之前要回家的。” 李晓明大喜,说道:“好,好,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这就去吧。” 于是二人关了小木屋的门,李晓明兴冲冲的领着东方菱,往乌江边走去。 路上遇见一行数十人,推着独轮车,向城外的方向行进。 车上都装得满满当当,似乎在搬家。 这群人路过李晓明身边时,朦朦胧胧听见一声:“狗官”。 李晓明十分诧异,回头看去。 见这一行人都急匆匆的,无人抬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不以为意。 到了江边,下了青石台阶,早有他提前准备好的小船。 他先健步登船,伸出一只手来,护着东方菱上船。 小船晃动,佳人站立不稳,几乎扑进李晓明怀里。 一阵香风袭来,李晓明腿都有点软了。 看着手里捏着的,东方菱的纤纤玉手,只觉得柔若无骨。 脑子竟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脱骨鸡爪来,顿时口中似乎一阵酸辣…… 东方菱抬头猛然看到陈明傻笑垂涎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抽手挣脱,走到小船另一头坐下,看着李晓明摇橹。 大冬天的,水面上一只船都没有。 乌江之水,碧波荡漾。 冬日的暖阳下,像一道翠绿的缎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前几天李晓明路过乌江时,明明看见对岸山峰下,有江豚一群一群的在那里游水嬉戏。 今天竟一只都没有,又摇了一会儿橹,江面上起了风。 李晓明见东方菱身上穿的单薄,担心她着凉。 于是放下橹,走过去把出门时带的,自己亲手做的披风给她披上。 东方菱大概真的觉得冷了,竟出奇的顺从,任由他把披风给她披上系好。 李晓明顺着她的玉颈看了一眼,心想怎地生的如此纤弱? 东方菱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晓明,问道:“江豚在哪里呢?” “唔……可能今天家里有事,回家了。” 东方菱浅笑了一声,不再看他,静静呆着。 李晓明心里有些焦急,看不成江豚,担心她感到无趣要回家。 没话找话的说:“你看今天天气多好,风景多美,我给你作首诗吧!” “你还会作诗?” “会作的,我从小就会吟诗作画,你听着哈!” 东方菱歪头看着他,等他作诗。 李晓明此时搜肠刮肚,想找一首应景的古诗。 想来想去,实在没有。 大概古人根本不会无聊到,大冬天去江里划船。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也不合适呀……” 想着东方菱正等着他作诗,不由得头上冒汗。 只好胡乱找了一首,说道:“你听着哈!” “菱角何纤纤,菱叶何田田。” 东方菱听到诗里面似乎有她的名字,好奇问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水里的菱角长得纤细小巧,在翠绿翠绿的菱叶映衬下,十分好看。 嘻嘻,菱角就是你。” 东方菱嘴角含笑,皱眉白了他一眼。 李晓明见有益无害,继续作诗:“鸳鸯与厓騑,对对浮清川。” 东方菱听得懂,不由得俏脸通红,低声问道:“厓騑是什么东西?” 诗是剽窃来的,“厓騑”究竟是什么玩意,李晓明也不知道。 只好信口胡说道:“就是大鹅, 这句的意思是,一对鸳鸯和一对大鹅在碧绿的江水之中,游来游去,恩爱非常。” 东方菱笑靥如花,俏皮地说道:“你说的这些在哪里?怎么都没有呀!” 李晓明脸红了,勉强解释道:“作诗就是这样的,讲究的是意境。” 说着往虚空里一指:“喏,一对鸳鸯在那里,一双大鹅在这里,你就当有就行了。” 东方菱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啥也没看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脸偷笑了起来。 李晓明见佳人开心,兴致来了,又吟道:“采菱白晢郎,荡桨后复前。” 这回不等东方菱开口问, 他就笑嘻嘻的解释道:“嘿嘿,白皙郎就是我, 划着小船呀,来到江中间,要采你这个小菱角。” 说着放下橹,做势吓唬她,要扑过来采小菱角。 “你是白皙郎?” 东方菱忍不住大声笑起来,花枝乱颤,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 见李晓明要扑过来逗她,伸手去挡,身子轻轻躲在一边。 可就在这时,李晓明脚下被船舱里的横木狠狠绊了一下。 在东方菱的惊呼中, 一头从小船一侧扎进了乌江水里。 虽然巴地的冬天,温度不到零度,但江水里同样寒冷刺骨。 李晓明满腹的浪心,都被这冰冷的江水浇灭了。 他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子,在小菱子的协助下挣扎着爬了上来。 东方菱惊道:“陈明,你没事吧? 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要不然冻坏了。” 李晓明牙关打颤,仍然强装风度地说道:“没……没事,你家里还有事,咱们赶快……赶快回去吧!” 说着,跑到船头,拼命的摇橹。 东方菱也走过来,帮他把袍袖上的水拧干,又将身上披风给他系上。 小船划到岸边,二人上了岸,李晓明摇了这一阵橹,身上倒也冷得不厉害了。 于是向东方菱作别:“小菱子,我明天再来找你哈,啊……啊啾……” 东方菱看他浑身湿淋淋的打喷嚏,担心道:“好,陈明你快些回去吧!” 李晓明回头一路小跑,心情糟糕透了。 心想,这弄的都是啥破事,就没有一次顺顺当当的,明明大好机会…… 东方菱仍然站在江边,担忧的看着他向远处跑去。 正跑着,身边经过一辆推独轮车的。 “狗官” 这回李晓明可听得清清楚楚。 他顿时大怒:“你吗的,你给我站住,骂谁呢?” 本来心情就坏透了,还要无缘无故的挨这个的骂? 那推车的停住了,回头骂道:“狗官,我就是骂你呢,怎么着吧!” 李晓明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看这人,立刻就认出来了,怒道:“王八蛋,居然是你。” 第97章 大打出手 那人生的瘦小精悍,一副短打扮,竟然也不害怕。 将小推车停在一旁,指着李晓明大声骂道:“狗官,我骂的就是你,怎么着吧?” 李晓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之前跟白苗族打官司,结果打败了的,蚕丛族的马倮氏。 这些少数民族的人,名字都非常怪异,李晓明至今,都记不住他的全名。 他心想,刘主簿让你们跪在县衙门口,亏我还可怜你们,想把你们都放了。 没想到还如此胆大,竟敢当面辱骂县令。 他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冲马倮氏骂道:“王八蛋,你是不想活了?竟敢辱骂县官?” 那马倮氏针锋相对道:“狗官,你们汉、苗勾结,欺负我们。 我们全族今日都搬到汉葭县了,再不受你的管束了。” 李晓明怒道:“你们以为想搬到哪,就搬哪吗? 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他见对方身材瘦小,估计不是自己的对手,摆开架势就准备上前去捉拿对方。 没想到蚕丛一族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古民族,传说以前专跟黄帝和炎帝作对打仗的,民风向来以彪悍着称。 这马倮氏完全不怵,捋起袖子就过来揍县令。 二人大打出手,李晓明原以为仗着身高力大,能够轻松拿捏对方。 没想到才一交手,抡圆了的拳头却打不着对方,对方反而仗着身体灵活,打了他好几拳。 他心想,看来不用柔道,难以取胜。 于是抽空子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进胯拱腰,一个“袖钓”将马倮氏摔了出去。 马倮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站起来又嗷嗷叫的冲过来。 刚冲过来就被李晓明一把攥住领子,一个“出足扫”,啪叽,又放翻在地。 李晓明往他肋骨上猛踢一脚。 马倮氏轱辘辘的滚到了路边,再起身时,手里竟捏了个石头。 李晓明心道,“要糟”,石头颇大,这要是头上被砸一下,可不得了,柔道也无用。 眼前亏可吃不得,于是调头就跑,马倮氏拎着石块在后面追。 跑出没多远,竟看见东方菱还站在那里没走呢! 东方菱见他着急慌忙的往前面跑,后面还有个人提着石头追。 不由的大急,冲他喊道:“陈明,你怎么啦?他为什么追你?” 那马倮氏见追不上李晓明,看到东方菱在旁边喊叫。 怒骂道:“刚才就看到你们两个狗男女去船上偷奸,我打不到你,打你姘头也是一样。” 说着过来一把抓住东方菱的胳膊,东方菱顿时吓的尖叫。 李晓明见马倮氏抓住了小菱子,顿时热血上头,红着眼又扑了过来。 马倮氏见李晓明回转,一把将东方菱推倒在地,举手将石头冲着李晓明砸了过去。 李晓明脑袋一偏,石头砸到肩膀上。 好在他肉厚,忍着疼痛冲过来,撕扯住马倮氏,用了一个柔道里的狠招——“体落”。 将马倮氏整个人扛起,掼在了青石板上。 这下摔得重了,马倮氏在石板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李晓明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彻底让对方失去了战斗力。 回头赶紧去看东方菱,幸好只是摔倒,并无大碍。 只是被吓得不轻,担心地问道:“陈明,你没事吧?他为什么打你?” 李晓明笑道:“我没事,这人是个流氓,刚才看见我们一起划船,出言侮辱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狗男女等着,我饶不了你们。” 二人回头一看, 只见马倮氏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又满血复活。 他似乎胳膊摔折了,弯着腰抱着胳膊,正在那里怒骂。 李晓明作势欲打,这回马倮氏怂了,独轮车也不要了,顺着石板小路飞快地逃跑了。 李晓明不放心东方菱自己回去,坚持一直把她送到城里的街道上,才目送他离开。 东方菱一步三回头,催促李晓明赶紧回去换衣服。 李晓明打着喷嚏,湿淋淋的回到县衙。 刘新几人看县令这副模样,都惊呆了。 李晓明对众人说了被马倮氏报复袭击的事。 众人皆大怒,蒲荣和孙文宇分头带兵去追捕马倮氏。 刘新奇道:“刚才听大人描述过程,似乎没有掉进水里,怎么浑身湿淋淋的。” 李晓明含含糊糊地道:“回来时不小心掉水沟了……” “掉到水沟里了?”刘新有些不信,但看县令不想多说,也不再追问。 李晓明回到后衙脱了湿衣服,钻进芦花大被里暖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心想,趁着这段清闲的时间,得把个人防卫的装备好好整一整了。 今天幸好只是遇到马倮氏一人,若是对方有个两三人,那还得了? 这地方民族复杂,况且近些天又陆续进来很多流民,什么人都有,必须得做好防护措施。 就是当再大的官,也不可能天天出门都前呼后拥,总有落单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趁燧发手枪还没做出来,先制作一套简单的铠甲吧! 蒲荣和孙文宇都有全套的盔甲,尤其是孙文宇的鱼鳞盔甲最为精良。 但是他们的盔甲都太重了,都差不多超三十斤了,除非战时才穿,平时穿着防身,未免太受罪了。 吃过午饭,他带上昝瑞去库房里,挑了两张马皮。 这还是之前在“走马岭”歼灭陈家寨时,从打死的骑兵战马尸体上剥下来的。 马皮可比牛皮硬多了,最适合做皮甲。 他准备做两件能护住前胸和后背,可以穿在里面马甲状小铠。 到时候做好了,和昝瑞一人一件,两兄弟身处乱世,留得命来才能享受富贵。 李晓明和昝瑞拿着马皮回到后衙,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用剪刀把马皮按照前胸后背的大概尺寸剪成了几大片。 再把两片合成一片,用锥子和铁针,细细的缝合在一起。 然后做了两条宽皮带,又细细的缝在两片马皮上端,作为肩带,两侧肋下也都缝上牛皮条。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基本已初现雏形,下一步就是镶上铁片了。 李晓明找来木片做实验,因为胸背铠甲不涉及胳膊和腿部的活动,所以铁片正常排列就行。 为了减少铁片打孔数量,特意把形状设计成了菱形。 这样的形状,只需要上下两个尖部打上孔就可以了,到时候菱形铁片互压契合,会非常牢固紧密。 设计好之后,李晓明带着木片,去到作坊交给铁匠,让分出来两名学徒,专门打造铁片。 回到县衙时,蒲荣和孙文宇刚好回来,可惜他们并未追到马倮氏。 马倮氏果真全族搬走了。 孙文宇气愤道:“这群狗日的跑不了,我这就带骑兵去找曹吉龙要人。” 蒲荣也应和道:“对,若是别人也就算了, 他敢袭击太爷,就是跑到郡里,也得把他们要过来。” 第98章 未解之谜 李晓明心想,好不容易通过几场恶仗才有今天的安宁日子。 何必再去跟曹吉龙这狠角色交恶? 再说曹吉龙是太子的人,背后的势力想必要比四皇子李霸强大。 若是与他硬碰硬,首先在郡守那边,就不一定能占得了便宜。 他不欲多事,劝蒲荣、孙文宇二人道:“不用再去管他了。 像这样的刁民,走了最好,就让他们到汉葭县去祸害那个姓曹的吧!” 几人又骂了一会儿,才终于作罢,各忙各的去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李晓明每天早上,仍然照常去吃豆腐。 自那次划船打架事件之后,东方菱大概也知道了这个“陈明”对自己的心意。 看向李晓明的目光里,也有了爱意,每天早上店里没人了,就会到门口看他来了没有。 只是每每说到关键时候,她总是心事重重,情绪低落。 饶是李晓明阅人无数,平日里自信善于揣度他人心理,但也被她弄的摸不着头脑。 思而不得,最令痴情男女神伤...... 不过李晓明毕竟是个博闻多思之人,有着丰富的人生体验。 他想:男女恋爱也好比商业谈判,一开始双方都云山雾罩、遮遮掩掩,但最后总归要有一方先亮底牌的。 想了好几天,下定决心,打算开门见山,看看小菱子的问题出在哪里。 他如今是个父母官,在他的地头上,借用当代某位大老虎的话来说: “他是有枪有钱又有权,“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 这天是冬节,因成朝政权沿用蜀汉制度习俗,蜀汉又沿用汉朝,因此冬节是大节。 一大早,刘新、蒲荣、孙文宇和几个吏曹,都带着礼品来给县令做节日庆贺。 李晓明又给各人都回了礼,这是汉朝旧例,闹闹哄哄了一早上。 刚把几人送走,只见朱水成也拎着东西来了,“大人,这是卑职给您备下的一点心意。” 李晓明含笑谢过,接过东西,放在一边。 朱水成又拿出一样东西,笑道:“这是您托我从郡里捎回的东西, 我不知问了多少人,都没处买。 最后还是从给府君管家的老秦那里弄来这么一点。” 他又压低声音笑道:“八成是老秦得了银子,从府君夫人那里偷出来的。” 李晓明接过东西,笑着向朱水成道谢道:“还得是你朱廷掾,若是老蒲和老刘,再没这个办法的。” 老朱摆摆手大咧咧地道:“他们不行,弄不成的。” 又弱弱地问了一句:“大人是送给谁呀?” 见县令低头不答,识趣地不再问,又道:“ 大人若需香烛供品,可差人去城中布坊那里买去。” 李晓明知他是好意提醒,汉代官员简拔升迁,叫做“举孝廉”,孝道和廉洁一样重要。 为官者,大节必须祭祖,若让人检举有不孝之举,任你如何能力出众,也再得不到重用,不孝是一生的污点。 李晓明笑道:“我知道了,我正打算亲自出门置办。” 李晓明将一提果盒给他作为回礼。 朱水成接过手,只觉甚是沉重,心中感到奇异,想打开看看,被县令止住,教他回去再看。 朱水成告辞而去,回去打开看后才知道,里面有十斤银锭子,是上次陈家寨缴获之物,就差他没分了。 送走了朱水成,李晓明腋下夹着一卷布就出了门。 这是老朱从郡里给他捎回的,小半匹上好的蜀锦,打算送给小菱子做新衣裳的。 涪陵虽离蜀锦产地不远,但此物仍是天价,用铜钱买不来,一匹值银数十两。 就这小半匹,花了李晓明一斤银子,就这也得多亏朱水成有办法。 因早上忙碌接待,今日却是来的晚了,老远就看见小木屋外一道倩影在凭栏远眺。 待到近前,东方菱秀眉微蹙道:“陈明,怎么今日来这么晚?” 李晓明抱歉地一笑,还没答话, 东方菱又转嗔为喜,笑着说:“今天是冬节,我给你煮了馄饨,你要再晚来一会,就泡烂了,快来吧!” 李晓明心中暖洋洋的,跟小菱子一起进屋吃馄饨。 馄饨煮的极好,豆腐馅也剁的极细,李晓明吃了一大碗,连豆腐汤都喝光了。 “小菱子,你煮的馄饨真好吃,原滋原味的。” 东方菱惊喜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呢,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都给你做。” “嗯......嗯...好。” “对了,”李晓明拿出蜀锦,温柔地说:“小菱子,你看,我托人给你弄来了好丝绸,你回头好做衣裳穿,紫色的跟你最搭配。” “呀!” 东方菱接过蜀锦,十分惊讶,说道:“这是蜀锦,很贵的,陈明,你怎么这么有钱?” 李晓明笑道:“只要你高兴,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东方菱低头坐在李晓明对面,不住地摩挲着蜀锦,不知再想些什么。 李晓明轻轻问道:“小菱子,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你父母也在城中么?是做什么的?” 东方菱默不作声,良久才低声反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呀?” 李晓明自信满满地笑道:“我家世代经商,家财没有万贯也有八千,郡里大官是我亲戚。” 然后盯着东方菱问道:“小可这样的家世,可配得上小菱子吗?” 东方菱两颊通红,不敢抬头,小声嗫嚅道:“那你......那你怎么不找个好的,找我干什么?” 李晓明急道:“因为你就是最好的呀,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东方菱仍旧低着头,小声道:“我们不行的......” “那是因为什么?” 东方菱低头不答,似乎难为到要哭出来了。 李晓明突然害怕了,心虚道:“难道......难道......是我长的很难看么?” 东方菱听了这话,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看了一眼李晓明道:“你不是说你是“白皙郎”吗?怎么会难看。” 李晓明哭笑不得,追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东方菱依旧低下了头,两颊绯红,情绪低落,沉默无言。 李晓明摸不着头脑,有些生气,转身向店外走去。 “陈郎......” 李晓明大喜,能叫出这一声了,还会有什么问题? 急忙回头欲开口相询...... 只见东方菱双眼含泪道:“陈郎,我们不行的,你以后别来了。” 第99章 五雷轰顶 李晓明气鼓鼓地出了小木屋,站在门口郁闷之极,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又有钱,长的也不孬,对你又好,咱俩在一起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你还叫我陈郎? 这不是耍人么? 但是看东方菱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也不像是养鱼的人呀! 唉,真是无奈......先回去吧。 他信步往回走去,刚走几步,一阵铜铃声传来,迎面驶来一辆乌蓬马车。 似乎有人掀开帘子偷看了他一眼。 李晓明心想,前面没有人家了,就只有盐泉盐坊,这马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只是此时满腹惆怅心事,对身边之事也毫不在意。 自顾自的唉声叹气,嘴里嘟嘟囔囔地吟着几句诗:“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唉......” 正愁闷呢,忽听耳后有风声。 他回头一看,顿时惊的汗毛倒竖,头皮都绷紧了:一把雪亮的尖刀已刺到胸前...... 这电光石火之间已是避无可避。 陈应虎......是陈应虎...... 没想到我一时心慈手软,不想做绝灭之事,找个由头将他放了。 最终竟死在他手上...... 濒临死亡的一刹那,李晓明脑海里只有东方菱。 他心想:我这个不幸的穿越者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知道小菱子知道了,伤心不伤心? “当......“的一声脆响。 陈应虎手中的尖刀碰到李晓明胸口,竟不能刺入,还发出异样的响声。 他疯了一般又连刺了两刀,就连刀尖都折断了。 “狗官真是狡诈如狐,亏心事做多了,还知道穿盔甲了。” 李晓明在陈应虎这几刀的冲击力下,往后退了几步。 往身上摸了两把,这才反应过来, “是哦,我今天出门时,袍子里面穿了小铠,关键时候,是真的有用呀!” 他见陈应虎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持着刀子又要向前。 急忙两步跳下青石台阶,奔向江边,想与持刀行凶的陈应虎拉开距离。 “狗官,今天任你插翅也难飞,我陈家大仇必然得报。” 李晓明一边跑一边大叫:“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好意将你父子放了,你怎敢如此?” 陈应虎看县令逃到江边,也紧随其后,跳下青石台阶。 正准备冲上去砍死县令。 忽然见县令猛然转身,身子靠着江边木栏,手里握着件铜管似的东西对着他。 一股生物本能的危机感袭来,陈应虎不自禁地站住了脚。 李晓明这件燧发手铳,是昨天铁匠完工,刚送过来的,做的相当失败。 因为弹丸是十八毫米的,弹重太大,枪管又短,装不了多少火药。 所以导致动力不足,独弹喷出来毫无威力。 没办法,只塞了几颗七、八毫米的小铅珠,当短喷子用,五步之内威力惊人,五步之外估计只能打瞎眼。 李晓明心想,你再往前走几步我就一管子喷死你。 陈应虎瞪着两眼,狐疑道:“狗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拿的榔头,你敢过来我就把你脑壳敲碎。” 李晓明可能是被这突发惊变吓的有些蒙圈,也有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枪法不自信。 竟忘记了,自己也完全可以冲上去几步打死他。 那陈应虎听说他拿的是榔头,心想,若是榔头我有何惧? 顿时扬起手中刀,嗷嗷叫着要砍来,李晓明举铳欲放。 千钧一发之际,陈应虎身后传来一声娇喊。 “哥,不许你伤害陈郎。” 东方菱不知从何处奔来,伸开双臂挡在李晓明前面。 陈应虎怒道:“妹子,陈祖发这狗官与咱们家有血海深仇,你快闪开。” 东方菱急道:“哥,他是陈明,他对我很好的,不是陈祖发,你是认错了。” 陈应虎突然仰天悲笑:“哈哈哈,陈明......陈明......, 狗官,我陈家与你有何冤仇,你祸害的我陈家好惨......, 今日若是放过了你,我死也不能瞑目。” 东方菱看他哥一意想要杀死“陈明”,不由得惊慌失措, 转头晃着“陈明”的肩膀,哭喊道:“陈明,陈明,你快给我哥说呀,你是陈明,不是陈祖发。” 晃了几下见“陈明”没有反应, 抬头一看,只见“陈明”脸色灰败,双眼之中满是惊愕和迷茫。 “啊......\" 东方菱一下子醒悟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怔在一边。 陈应虎抓住机会,如一条饿狼一般,红着眼扑过来,一刀朝李晓明脑袋上砍来。 李晓明此时的脑子,犹如被掰断了的主板,滋......滋......滋......,闪着火花冒着烟...... 丝毫也不知道要躲避和格挡。 就在将要命丧陈应虎刀下之时,东方菱哭着从旁边扑过来,一下撞到陈应虎身上。 陈应虎措不及防,刀锋一偏,从李晓明肩头划下。 陈应虎这一刀是决意要将县令劈死,出刀甚猛,余势不衰,直砍到桥栏上,刀被震飞掉进乌江里。 李晓明肩头被刀划破,鲜血直流,他在失魂落魄之中,也不觉得很疼。 东方菱拦在他哥哥和李晓明之间,边哭边推着他,让他快走。 李晓明稍稍回过神来,心想,这种事怎么也能让我碰上? 回头看看陈应虎不要命的样子, 又看到东方菱正在苦苦拦住她哥哥,一双美眸中,有不忍,有迷茫,又夹杂着仇恨。 他心中一阵疼痛,他亲族那么多人死于我手,亲哥陈应云也是自己所杀,就连父亲的死也与自己有关…… 就算场面消停下来,又该如何面对呢? 只觉胸中苦闷,喉头发涩,忍不住发足狂奔起来。 经过东方菱卖豆腐的木屋时,看见一辆乌蓬马车,停在那里。 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在马车旁边的草地上揪草玩。 正是张奎的那一双儿女...... 李晓明无法直视,浑浑噩噩地走回县衙,正碰见刘主簿出门。 刘新看见县令一身血回来,大吃一惊。 急忙上前扶住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老蒲、老孙,你们快出来。” 蒲荣和孙文宇听见刘新惊慌喊叫,正不知是何事。 抬头一看,只见县令萎靡不振地站在门口,半边身子都是血,俱都大惊。 “太爷,您这是怎么啦?这是谁干的?” “大人,难道又是马倮氏? 刘新、老蒲,你们照看着太爷,我这就去找那姓曹的要人。” 孙文宇怒气冲冲,陈大人对他够意思,把他从不得志的地方调过来,这个仇一定得报。 李晓明此时有气无力,也懒得搭理众人,晃晃荡荡的想回后衙,只想睡觉。 (作者自己都写哭了……) 第100章 兵分三路 江水粼粼,舟行其间。 李晓明坐在船仓里,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时间久了,双眼变得恍惚了,也不知是船在走,还是水在走? 抑或是船也在走,水也在走…… “他家与县衙有仇,为掩人耳目而已…… ‘陈’字去耳,可不就是东么?哪里是什么东方菱,她叫陈方菱。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愁眉不展,躲在帘子后面哭, 那时他父亲、大哥、丈夫都死了,娘家没人,无依无靠,怎会不悲伤? 后来我将他二哥从牢里放出来,她才开心了一些…… 每天卖完豆腐,就急匆匆回家,应该就是照看她的一双儿女去了吧! 他二哥那天驾着马车,载着她的孩子,是要接她走么? 也不知现在去了哪里......” 李晓明喃喃自语,心中一切都明白了。 “本来你父兄俱在,儿女双全,过得好好的, 莫名其妙来了个我,害得你家破人亡…… 最后你却还要救我,不忍心你二哥杀死我。 小菱子,咱们今生都无缘分了吧!” “呵……呵……” 李晓明头靠在舷窗上,自嘲的笑了。 十二条加了乌篷的帆船商队,行驶在乌江之上,此行计划一举将巴蜀地区的贩盐商路打通。 县令亲自带一队,两条护航船,四条货船。 共载着一万斤盐巴,数十辆独轮车,一门佛朗机小炮,三十名县兵扮成的脚夫,十名燧发枪手,十名弓手。 连县令在内,一共五十一人。 孙文宇和昝瑞带一队,领着三条船,载了五千斤盐巴,十数辆独轮车,一门佛朗机小炮,十五名脚夫,十五名弓手。 连孙文宇和昝瑞在内,共计三十二人。 朱水成也带一队,和孙文宇昝瑞一样,也是三条船,配置相同。 他们这三组商队先同时向西北方向行进。 一起出乌江,经涪陵郡进入长江,在巴郡的褺江(今合川)三河合流之处分手。 县令带船队往西面的成都方向,孙文宇和昝瑞往北端的汉中方向,朱水成往南部的南中各郡。 县令的路线最为重要,一路向西, 经内江(今涪江)水路,沿途路过广汉郡、梓潼郡, 最后到达成国最西北的、与仇池国相邻的汶山郡, 这地方离成都已不远,再向南转旱路到达成都周边各郡,最后一站是成国的首府成都。 这三条路线,县令和孙文宇去的地方最远,都有上千里, 去时需人力摇橹,估计要二十天左右,返程时顺风顺水,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 考虑到朱水成是个文官,所以他的路线最近,且船队行驶的方向是顺风。 县令的所经之地都是相对繁华、人口大量聚集之地,若是这一条路摸清楚,其他两条路哪怕失败也关系不大。 从县城到涪陵郡的乌江段,船队顶风前行,速度很慢,一天只能行五十里左右。 但就是这个速度,也比一行人撅着屁股推独轮车强的多。 要知道,涪陵这个地方,属于“川东平行岭区”。 不大的区域内,有南北走向的山脉十几条,如同老太婆额头上的皱纹。 想一想,如果不顶风走水路的话,几十人推着百十斤的独轮车,由东往西,连翻十几座山,有多可怕! 虽然巴蜀地区同胞的老祖宗们在交通方面没少吃苦,但人家享受了山清水秀,不缺吃喝。 上千年的时光也就是这样过来的。 众人每两刻换班摇橹,人多力量大,慢点就慢点,倒也无所谓。 用了两天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到达涪陵郡。 李晓明安排船上十几人用小车,只推了一千多斤盐巴,分别在涪陵城的四门摆摊。 其余人原地休息,该睡睡,该吃吃。 盐巴这种生活必需品,无须努力叫卖,刻意寻找主顾,若主动找上门去,反被杀价。 正所谓“关起门来卖疥药,痒痒自来”,只要四处城门立起招牌,自有盐贩找上门来。 “小瑞,你不如跟我去成都,你非要跟着孙县尉回汉中,我始终是不放心。” 李晓明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劝昝瑞。 昝瑞安慰道:“我的哥,你放心,我不过是回老家看上一眼,给老娘烧些纸钱。 如今哥哥做了大官,小弟跟着你享了福,好歹也得让娘知道知道,别在阴间太过挂念我。 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些宝贝在老房里放着,顺便也好取回来。” 李晓明无奈说道:“唉,既如此,不可在老家过多停留,你回家烧纸时,记得多带几个人,最好夜里去。” “对了,我有些东西,交给你。 到了汉中时,记得让老孙交到吴主簿手中,万不可遗失了。” 说着将一个包袱交给昝瑞,昝瑞接过,背在肩上。 孙文宇和朱水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李晓明决定要亲自带队出去贩盐,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和小菱子的狗血恋情,心里有阴影,一直郁闷,想逃离一段时间,顺路看看古中国的风土人情,排遣排遣心情。 二是孙文宇为了这事,不分青红皂白和邻县的曹吉龙大打出手,两县各有死伤。 曹吉龙告到了郡里,王郡丞不时派人来找麻烦,要让陈县令去郡里和曹吉龙对簿讲理。 不得已,李晓明让朱水成又还了郡里五百贯赋税,借口县令外出带队贩盐了,以此躲避麻烦。 原想贩盐是个苦差使,没人愿意外出受罪。 却不想,刘新、蒲荣等一众人齐声争抢着要出来,就连县兵也踊跃参加,要出来赚钱。 县令不在,刘新要主管县务,决不能放他出来。 本拟想带着人情老道的蒲县尉出来,又不放心孙文宇这个惹事生非的狂人。 万一趁县令不在,姓孙的带着兵去再去找曹吉龙的麻烦,或者拉着炮去打了东晋。 那可就万劫不复了,这些事他可都能干的出来。 孙文宇见县令一直在交代昝瑞各种大事小事, 大咧咧地笑道:“大人何需交代的如此繁琐,汉中我也去过的, 况且四皇子的地界,是咱自己的地头,有哪个鸟敢找麻烦,老子荡平了他。” 李晓明听了这话,暗暗叫苦,叮嘱道:“老孙,咱们是做生意的,一路上只为求财,可不是去打仗的, 这五千斤盐你务必得给我赚回十三万钱回来。” “老孙,你听见没有?” 孙文宇见县令表情严肃,龇着牙笑道:“是是是,我好歹弄回二十万回来,大人你放心好了。” 县令听他这样说,才刚刚略放些心, 又听他嘟囔道:“听说匈奴刘赵那边也缺盐,听吴主簿说,那些撮鸟连煮粥的瓦盆子都抢。” 李晓明后悔不迭,心想,实不该带这个人出来,这哪是个做生意的...... 第101章 出幺蛾子? 朱水成也劝道:“孙县尉,匈奴那边可去不得呀! 前几日去郡里听他们说,如今的长安、洛阳如同鬼城, 那帮匈奴鬼兵专吃人肉,据说洛阳、长安满城百姓被他们当军粮吃了一、二年了,不知还有人没有? 你去那里卖盐,却去卖给谁?” 孙文宇笑道:“他匈奴兵也是人,没看我带回来的草原马么? 不也是汉中大军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况且洛阳百姓们不吃盐,匈奴杂毛们也有几十万人,难道只喝淡粥?” 朱水成绷着脸道:“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 匈奴杂毛吃人肉的,人肉咸的,怎还会吃盐? 大人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孙文宇见话不投机,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我也只是随意说一嘴,哪能真去?你们放心吧!” 说完,别了二人,去西城门那里看卖盐去了。 李晓明看着孙文宇的背影,摇头叹气, 旁边老朱谄笑道:“大人不必担心,他想去也去不了。 如今咱成国四处边境滴水不漏,汉中更是如此, 若无朝廷关文,他这么多人,如何能出得关去?” 李晓明一想,也是。 从汉中去长安,只有几处峡谷,如今成朝与赵国正是敌对状态,怎会不重兵把守,他确实去不了。 想到这里,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盐摊上已经有几人正在看盐。 一个身穿绸袍,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问道:“这盐巴什么价?” 李晓明道:“精熬盐三十五文,普通盐二十五文。” 这胖子手指着盐,肥嘴一颤一颤的,惊道:“你这盐是金粒子做的?” 旁边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道:“太贵了,从没有这个价的。” 李晓明拱了拱手,言道:“几位兄台,你们嫌贵,我们还嫌贵呢! 这年头,还有几个敢出来卖盐的? 左右就这几百斤盐,此处若是嫌贵,我们明日到了巴郡,四十文也能卖掉。” “你这三十五文的和二十五文的,看上去似乎并无区别呀! 别都是一样的吧?来此处刁赚钱的?”胖子追问道。 李晓明耐心解释道:“精熬盐需复煮两遍,浪费许多柴火人力,常食此盐,不染病患, 若是嫌贵时,只买普通盐即可。” “说个实在价吧!” “若是要得少了,是少不得一文的。” 胖子笑了笑,“你这几百斤,我全要了,你说价吧!” 李晓明笑道:“兄台若是如此爽快,每斤给你少上五文。” 胖子转身离去,李晓明傻了眼,砍了价不要是什么操作? 正想骂上两句,只见胖子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肥手, “推车跟上呀,跟我去拿钱。” 李晓明大喜,还没说话,旁边几人不愿意了。 一人道:“胖子,没有你这样做人的,大家一块来进货的,你全买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十年八辈子都没个贩盐的进来,你都买走了,我们还活不活了? 胖子回过头来,捋起袖子,向众人挥了挥, 大声喝道:“老子就是要货卖独家,谁敢再放个屁? 也不打听打听, 郡里的王郡丞和我王胖子为什么都姓王?” 众盐贩见他如此霸道,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咒骂。 李晓明担心胖子耍无赖,特意多叫了几人,推着盐车跟了上去。 其它盐贩表示无奈,正要一哄而散。 李晓明走上前小声说道:“我还有几百斤在西门和东门。” 盐贩们一听,再也绷不住了,纷纷向西门和东门奔去,生怕又断了货。 李晓明冲着他们喊道:“别忘记留下地址哈,下回给你们送到家!” 就这样,还没出涪陵,就卖出了一千多斤盐,得了三万多钱。 他那二十文的盐和三十文的盐其实就是一样的。 现代营销术语叫作:细分市场,差别定价策略。 之所以只卖给他们一千多斤,这叫“饥饿营销”。 要让分销商时刻有断货的危机感,这样才能保持粘性。 这个时代,商业只是启蒙阶段,无需太复杂的套路就能事半功倍。 此次主要目的是打通市场,拓展开销售渠道,有了这些个主顾的地址,以后直接送货上门就行了。 要是在一个地方卖的多了,恐怕这一万斤盐坚持不到成都。 因此,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在涪陵郡只卖完一千多斤盐,李晓明就下令出发,准备前往下一站,巴郡。 众人推着小车,在东门集合,正准备出城。 迎面有个人走过来打招呼,只见他身上背着个大包袱,后面跟着的两人,也都手捧肩挑,带了许多物件。 “陈县令?是陈县令么?” “是老周呀!”李晓明认出这是郡里的吏曹老周。 当初冒充陈祖发来郡里报到时,担心身高露馅,故意装作负伤躺着,怕吏曹看穿,还给了他两枚金珠行贿。 那老周十分热情,拱手道:“多日不见,陈县令身上的伤大好了没有?” 李晓明亦拱手道:“多谢挂怀,已是好的透了。” “因县里缺钱,我计划打开盐路,因此带人到此, 上午卖盐忙碌,此刻才得空闲,正要前去拜望你呢!” 那老周挥手苦笑道:“陈县令太客气了,也不必找我了,你看看我,比你还要忙些。” “你这是......?” “成都的左将军来了些日子了,因人数众多,每日里需要准备许多物品,我忙的不可开交。 今日随行的一众女眷向府君抱怨,说夜间寒冷,不能安寐, 因此我一早上就挨了一顿臭骂,今日出来再置办些被衾。” 李晓明心想:这老周倒是个话痨,这些话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你再说,我也不会把我的芦花大被送给你去请功。 嘴上只得虚虚地说道:“能者多劳,府君向来夸你干练,名不虚传嘛!” 那老周突然把头伸了过来,李晓明见状一怔,立时会意,把耳朵贴了上去。 “左将军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李班的亲弟弟李许,曹吉龙县令这两天也在。” 李晓明心中一阵感激,心想:与曹吉龙交恶一事,只怕是郡里是人尽皆知了。 老周是好意,姓曹的主子来了,能不告状求援? 老周是提醒让我早做提防罢了。” 当下对老周长揖一礼,道:“多谢老周,改日必有心意。” 那老周笑道:“我还得回郡里张罗,咱们改日再叙, 这些成都来的上差,这两天也就走了,到时侯我专程去你衙里,你可得备上好酒哟!” 李晓明拱手毕恭毕敬道:“敢不尽心接待?” 老周告辞而去。 众人推着小车,往江边走去,远远地看见, 江岸码头上,有大批士兵,都聚集在载盐的船队那里,似乎出了什么状况。 李晓明心中诧异,心想:这还没出涪陵呢,能出什么幺蛾子? 第102章 江口巨怪 李晓明急忙带着众人赶了过去,只见船上一名叫做王吉的游徼,正在跟郡里的府兵吵架。 王吉怒道:“江边就这一个能装、卸货的地方,我们的人还没回来呢! 现在叫我们离开,等我们的人回来了怎么装货?” 那府兵里的一个头目指着王吉怒道:“叫你们滚蛋就赶快滚蛋, 若不是看在都是当兵的份上,早把你们抓起来了。” 孙文宇在后面看见下属受侮辱,脖子一硬就要冲上去,被朱水成死死拉住。 李晓明低声说道:“老孙,先别急,我去问问再说。” 孙文宇这才止住,骂道:“这群狗日的,还没咱们官大,就敢欺负人。” 李晓明走到头目跟前,对府兵头目说道:“我是汉复县的县令, 这是我的船队,我们为什么不能停在这?” 说着掏出盖了章的路引文书交给头目。 那头目接过一看,见是真的县令,不得已,也略略朝他拱了拱拳。 带个不服气的吊样子说道:“陈县令,麻烦你赶紧把船挪走,省得咱们这些小兵难做事。” 李晓明心中生气,心想老子是正七品,你个不入流的大头兵,竟敢如此倨傲。 于是生气道:“本官有路引公文,做的是正当的买卖,我今天刚去见过府君大人,他老人家都知道的。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不让我的船停在这?” 那头目翻着白眼道:“今日莫说是你这个县令,便是府君大人自己的船,怕是也得赶紧挪走。” 李晓明见他说的厉害,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左将军殿下明日走水路回成都,涪陵水师为殿下准备的龙舟,马上就从长江上开来了。 现在你还能给我在这讲理,等下水师的龙舟来了,船都给你撞翻了。” 李晓明听这话吓了一跳,官没人家大,船也撞不过龙舟。 连忙别了头目,指挥众人把手推车、卖盐的招牌、家什都搬到船上,赶紧起“碇”开拔,给龙舟腾地方。 船队出了涪陵郡,浩浩荡荡的开往巴郡。 当初巴蜀统治者建这两座城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军事互助。 巴郡扼守长江门口,涪陵郡扼守乌江和陆路门户,共同抵御从东边入侵之敌。 两郡之间可以互相支援,所以这两个郡距离很近,几乎挨着。 从涪陵郡到巴郡的这段的乌江,不再是正北正南的顶风,船行进起来轻松了许多。 就算是这样,众人轮流摇橹,一直摇到入夜,才堪堪摇到长江口。 入了长江之后再西行几十里,就到巴郡了,如今天色已晚,夜间行船极不安全。 船队就在离长江口不远的岸边抛锚,生火做饭,准备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他们船上用的锚,就是一个装满石块的大竹篓,真正的意义上的船锚,五胡时期还没有。 今天赚了不少钱,李晓明心情大好,一时也忘了小菱子的事了,给众人买了很多酒、肉。 众官兵有不少是第一次出远门,想着明天就能在大江里行船了。 又能玩又能给家里赚钱,还能去成都见见世面,个个都很兴奋,坐在一起喝酒玩笑,毫无疲态。 李晓明跟王吉、王祥在船舱里吃喝吹牛,十分开心。 王吉、王祥是一对二十来岁的孪生兄弟,跟着蒲荣学了两年武艺。 前段时间在和陈家寨、黑苗作战中表现的非常勇猛。 因为近期县兵扩充了许多,两兄弟也被提拔成了带队游徼。 蒲荣不放心县令独自带队,就让这两兄弟随护县令,王吉领着火枪队,王祥领着弓箭队。 李晓明送给王吉一个银项圈,送给王祥一个银发冠,以便于区分兄弟俩。 出门在外,三人也不分高低了,围着个不方不扁的丑陋铜锅打边炉。 王吉正在沸腾的铜锅里涮白菜叶子,突然抬头问:“太爷,我听见船头铃铛响了,是上鱼了吗?” “是……是,快些,没倒钩刺,晚了就脱钩了。” 三人就等着这条鲜鱼下锅了。 赶紧冲向船头,李晓明一提鱼线,好家伙,差点把手指勒掉,急忙松开。 王吉赶紧用衣服垫住手,去拉鱼线,居然拉不动,李晓明也用衣服垫住手帮忙拉鱼。 那鱼线是李晓明特制的,用十几股丝绸线并在一起做成,可以栓在昝瑞腰间,把昝瑞提起来。 鱼线的一端,是李晓明亲手在铁匠坊,用熟铁打的,秤钩子一样大的鱼钩。 鱼钩上挂的是一个,从江边洞穴里掏出来的,冬眠的大蛤蟆。 这样的装备在现代内陆地区根本钓不到鱼,也是李晓明突发奇想,闲着没事时制成的。 刚好这回要经过长江,想碰碰运气试一下,看看到底古代江河中有没有巨物。 两人一手撑住船弦,一手发力死死拽住鱼线。 二人只觉从鱼线上传来的力量,大的惊人, 仿佛拽着的不是鱼,而是一头左冲右窜的大野猪。 李晓明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了,这是鱼吗…… 这时王祥也伸出一只手拉住了鱼线,三人一起发力。 那条巨物仍然在江水中左冲右突,水面上却不见一点水花踪迹。 李晓明咬牙心想,就算弄不上来,也得让它浮出水面,不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这辈子心里都不甘。 正想着呢,突然三人同时感觉手中一松,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太爷,这东西是不是脱钩跑了?” 李晓明试着往回收收鱼线,只觉鱼线松垮垮的,毫无力道。 他气急败坏的一拍大腿,“吗的,让它跑啦!” 正在这时,突然“嘣”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撞到船上了,整个船体都被震动了。 与此同时,李晓明手中的鱼线“唰”的一声勒在船帮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声,鱼线断了…… 原来那个水下的“怪物”,刚才并没有脱钩,而是掉头向船冲了过来,从船底跑了。 三人都惊呆了,他们这条船还装了上千斤的盐巴,居然能被撞的震动。 刚才咬钩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103章 无妄之灾 巨物脱钩,最令人遗憾。 李晓明不禁连拍大腿,痛心疾首。 王吉道:“太爷,我看刚才那东西,根本不是鱼,哪有那样力大无穷的鱼?” 王祥道:“八成是个水鬼,幸亏没拉上来,若是上了船,只怕要将咱们都吃了。” “什么狗屁水鬼?就是大鱼, 我平常钓鱼时,什么样的巨物没有拉上来过? 今天碰见你们两个笨蛋,活活把我的大鱼放走了。” 李晓明气急败坏地走进了船舱,连火锅也不吃了, 往榻上一轱辘,卷起芦花大被睡起了大觉。 王吉王祥兄弟俩,在后面委屈地小声嘀咕道:刚才你不是也松手说是跑了? 一夜无话,忙于工作的人们,总能睡的很香。 清晨的阳光,如美妇的巧手, 轻搽淡抹间,将新的一天装扮的明媚怡人。 众人都睡了个好觉,更觉精神百倍,在晨曦中起锚行船, 船队缓缓从乌江开进了长江口。 眼前顿觉豁然开阔,只见一条浩浩渺渺的大江,出现在众人眼前。 往远方看去,水天相连,雾气缭绕,东逝之水,奔腾不息。 李晓明见此浩瀚之景,只觉心胸开朗,一股浊气全无,什么伤心和不愉快统统消散。 从长江口至涪陵的这段大江,航向稍稍的偏向西南。 此时正刮北风,众人拉起风帆,调整角度,借风力航行。 从早上直航行到午后,大江直通到巴郡城门前, 此城与涪陵大小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同时代产物。 船队在江边找了个低缓的岸沿停泊。 因众人都已在船上吃过了饭,直接卸货卖盐。 守门士卒验过路引公文,见是邻郡的官兵,丝毫没有为难。 这回从朱水成和孙文宇船队上各卸了五百斤下来,同样在巴郡四门摆上摊位,展开招牌。 不多时就有人来采买、问价, 这回孙文宇自告奋勇,负责讨价还价卖盐。 只见一盐贩自己推着个小车过来,用手捏起盐巴尝了尝,问道:“这盐是什么价格。” 孙文宇盯着盐贩,叉出五指,道:“五十文一斤。” 盐贩吓了一大跳,李晓明和朱水成也都惊的呆了。 那盐贩急忙扔下手中的盐巴,生怕对方讹上自己。 惊问道:“什么时候盐巴涨到这个价格了?” 孙文宇摊着两手不耐烦地道:“一向都是此价,要的多了,给你便宜些就是了。” 那盐贩见他凶恶,胆怯道:“若要一百斤,能便宜多少?” 孙文宇犹豫片刻,瞟了一眼盐贩,挠挠头道:“二十五文?” 盐贩惊疑道:“怎地悬殊如此之大?” 李晓明和朱水成都背过身去。 孙文宇急了,大声道:“你看你这个人,给你贵也不行,给你便宜也不买,你要怎地吧?” 盐贩狐疑不定,思索了一阵后,推车欲走。 孙文宇从后面跳出来,一把撺住盐贩的领口,怒道:“砍完价了不买,你是闲的鸟疼来戏耍我的?” 李晓明和朱水成急忙上前去劝解, 孙文宇依旧脸红脖粗地抓住盐贩不放, 骂道:“你这鸟人,简直是无理取闹,今日看你能走的了?” 那盐贩见他们人多,自己势单力孤,心里害怕。 只好按二十五文一斤买了一百斤,赶紧会了钞,推着小车一溜烟的跑了。 杀猪捅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按照孙文宇的方法,卖到天黑,这一千斤倒是也卖的干干净净...... 李晓明松了口气,叫众人收拾家伙物件,回船吃饭。 因这巴郡没有专用码头,卸货时可以将东西从船上,一件一件扔到岸边草丛里。 装东西时却十分麻烦,众人只能脱了鞋,淌着岸边的浅水,将小车、麻袋等物装回船上。 正忙碌着,突然东面有人大喊,“大伙小心呀,大船来啦!” 众人闻言吃了一惊,齐往东边看去。 只见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露出轮廓,贴着岸边冲了过来。 只听“砰......呯......轰隆\"之声不断, 他们这十几条船,在这大家伙面前,如同水面上漂着的小蚂蚁。 被撞了个七零八落,朱水成的一条船直接被拱翻,船上的众人都迫不得已跳到水中。 李晓明和老孙、老朱见此一幕,都是又惊又怒,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这个庞然大物看得清楚了,是一条长达数十米的十桨三层大楼船,十分巨大宏伟。 “这不是涪陵水师的战船吗?”朱水成一眼就认出来了。 孙文宇骂道:“吗的,大江如此宽阔,怎么专往岸边走。” 这时,众人看见大船上,有几人扶着栏杆对着这里指指点点,其中有人放声大笑。 还有女人嬉笑之声:“原来真的能撞翻呀!倒回去再弄一次看看吧!” 只听船上有人说道:“别再胡闹了,龙舟调头不易,咱们还有正事要干。” 孙文宇大怒,骂道:“这伙狗男女是故意的,咱们快追上去,用小炮打它。” 李晓明气的鼓鼓的,瞪着大船远去,不说话。 朱水成急忙止住孙文宇道:“老孙万万不可,这楼船八成是涪陵府兵口中的龙舟, 左将军李许殿下必在船上,不可造次。” 缓了一阵,李晓明也忍气吞声道:“这楼船如此巨大,咱们的小炮也奈何不了它, 况且他是皇子,咱们又哪里敢打他?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算了吧,赶紧看看有无伤亡。” 三人检查巡视一遍,各船船仓里的物品都成一团糟。 只有一条船倾覆,倒扣在水里,无人伤亡。 好在翻掉的船就在岸边,虽然岸边水浅,众人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船翻转回来。 因早上卸下了部分盐巴,只有五百斤盐巴落入水中,此时也全部打捞上岸,在那里晾着。 虽生了一肚子闷气,吃了些苦头,但好在并无多大损失。 众人拾捡干柴,在岸上生起几个大火堆,烘烤衣衫。 李晓明又叫昝瑞烧了许多热酒,分给大伙喝了发汗。 如此忙忙碌碌,直到深夜。 李晓明和王吉王祥又支起火锅在船仓里吃喝。 一上火锅,又无烦恼了。 只恨这时代没有辣椒,只好逮着花椒、芥末猛放些。 晚上只忙碌救船、救货,也没来得及掏蛤蟆,无鱼饵挂钩,也钓不成鱼了。 正吃喝谈笑时,船身猛地一晃,火锅几乎倾覆。 三人俱都大惊,以为大船又来撞击。 第104章 酒后失言 三人以为又被船撞,急欲出舱查看。 刚站起身来,只见孙文宇笑嘻嘻地进到船舱,后面还跟着朱水成和昝瑞。 李晓明见是虚惊一场,对几人笑道:“是你们呀,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左将军殿下夜间无聊,又驾着大船来撞呢。” 见几位长官过来,王吉王祥赶紧起身。 朱水成连忙摆手道:“都坐都坐,如今是在外做生意,又不是在县衙办公,不必拘礼。” 众人围着火锅坐于榻上,李晓明又添来几副竹筷。 朱水成和孙文宇对这火锅十分好奇,试吃了几箸, 又麻又辣,滋味鲜美,简直欲罢不能,不住口的称赞。 众人吃喝一会,朱水成道:“我这一路船队明日就顺江而下了,今天晚上是咱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看看大人还有何交代之事?” 李晓明笑道:“也无甚大事了,只是听说南中也有盐井。 不过是卤井,盐品发黑,不如咱们的盐。 你卖盐之时需打听打听当地盐价,需得比他们贵些才好。” 朱水成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咱们的自流盐泉百十年取之不尽。 不如比他们的便宜些,或是跟他们的价格一样, 这样的话,估计只需一年半载, 就无人再买他们的盐了,咱们也能多卖些。” 李晓明听后正色道:“老朱,你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可是,咱们要真这样做,那他们当地的制盐作坊就活不下去了,不知会有多少人的利益受损。 那南中各郡民族比咱们这里还复杂,且民风彪悍,连诸葛亮尚且惧之。 若照你之言,久之必会与我们发生冲突,若是这样,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各位请记住这句话,真正的商人追求的是有限的利润,和长期的利益。” 朱水成拱了拱手道:“受教了,我就按大人的指示办。” 李晓明本想再交代交代孙文宇,但转头一看,老孙早已喝的舌头发直,此刻正搂着昝瑞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昝瑞笑的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李晓明劝道:“文宇,你这一路上可要少饮些酒,莫耽误了正事。” 孙文宇醉醺醺地笑道:“大......大人,长言说的好,自古以来的大......大英雄, 哪个不是......不是,酗酒如泥,杀人如麻, 胆刚......胆刚如铁,好色如命的。” 李晓明听他这话说的顺嘴, 咀嚼了一下:大英雄都是,酗酒如泥,杀人如麻,胆刚如铁,好色如命? 还真是有几分贴切呢! 此时又听孙文宇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这......这四样, 俺老孙除了......除了这个色字不占,其他三样可都......可都有了, 可是大......大人,您......您可还缺我这三样的。” 李晓明正要苦口婆心地再劝他几句,忽然细品品他这句话,不对味呀! “老孙,什么叫我缺你那三样? 你的意思是我独占个色字?” 朱水成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要糟”。 一边看着县令的脸色,一边想去按住孙文宇的嘴。 孙文宇歪着头,一只手扒拉开朱水成, 嘿嘿笑道:“大人,你......你招惹奶孩子的小......小媳妇,还不是......还不是占个色字呀! 可比......可比俺老孙还差三样哩!” 李晓明呆若木鸡...... 朱水成急忙去掩孙文宇的嘴,孙文宇生气道:“这不......这不是你......你自己说的?” “你们......你们......” 李晓明站起来指着朱水成和孙文宇,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朱苦着脸低头道:“是刘新,刘主簿,他去盐坊时见过...... 在下又......又推测了一下,要不是那样......不......” 老朱抬头偷看了县令一眼,接着低声道:“要不是小媳妇,不早成了么?” “滚,都滚......\" 老朱眼见闯祸,跪直了身子,还想再圆圆场,急说道:“大人,这也算不得什么难为情的事, 想那曹孟德,不是让自己的儿子纳了袁绍的儿媳妇? 貂蝉转了几手,吕布不还是视若珍宝......?\" “滚出去,” 李晓明发怒,拿手边的东西砸二人。 老朱吓坏了,拖着烂醉的不省人事的孙文宇,往船舱外急跑, 嘴里还高喊道:“曹孟德和吕布可都是豪杰呀......\" 王吉王祥见情况不妙,也跑了。 只有昝瑞还在,昝瑞笑道:“哥,你别生气了,孙大哥也是好意。 他刚才还给我说呢,说是你好这个,他这回要去匈奴,给你逮个会骑马的公主回来呢!” “你也滚蛋......\" 昝瑞一溜烟跑了。 只剩李晓明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心想,我对小菱子的纯洁感情竟被这几个混蛋说的如此不堪。 倒也佩服了这几个王八蛋, 居然能从这蛛丝马迹里,把剧情八卦出个八九不离十。 真它娘的厉害。 这几天忙忙碌碌地只顾着指挥商队卖盐,不开心的事原本也放下了。 谁知今天又被孙文宇和老朱勾起来了。 他本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兼又喝了许多酒...... 酒精这东西最能放大人的情绪,李晓明裹在芦花被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小菱子在帘子里面哭; 一会想起一起捡碗时二人碰头的那一幕; 又想起那天划着船,剽窃别人的诗背给她听的情景; 可惜自己不争气,那诗还有好长呢,都没来的及给小菱子背完呢! 她也没有钱,也不知陈应虎有没有本事把妹妹养好? 她们去了哪呢...... 做了个好长个梦,一觉醒来怅然若失。 走出船舱一问才知道,朱水成天不明就带着他那一组船队顺长江而下去往南中各郡去了。 王吉道:“孙县尉也起了个大早,说是先走一步,早出发早赚钱。 他说等下出了长江,他直接沿阆水北上了,就不等咱们了。” 李晓明嘟囔一句:“滚蛋吧都......\" 也让王吉和王祥起锚出发,继续前进,去往褺江。 (各位书友,人物和事件开始粉墨登场,接下来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剧情,权谋、争霸、言情、搞笑、修仙,是喜欢峰回路转狗血的?还是酣畅淋漓直来直去的?给个建议哈) 第105章 帝王之命 褺江是今重庆市合川区的古地名。 阆水(嘉陵江)、渠江、内江(涪江)三江在此汇流,并入长江。 这三条大河是长江的主要水源支流。 褺江这个地方也是举世闻名的人文古地,在商周时期就有先民在此繁衍。 后世有名的“钓鱼城之战”,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铁血的四川军民在守将王坚的带领下,坚守钓鱼城三十六年,一直到南宋灭亡,蒙古军队都没能攻克此地。 当时蒙古十万大军围攻钓鱼城时,四川军民为了羞辱蒙古军队,每天在城上给蒙古人丢大饼和鲜鱼吃。 意思是:不要走,继续搞,没粮了我养你哦! 蒙古大汗蒙哥就是在这里,被四川军民用石头把脑袋给砸扁了。 因此,此地被誉为“东方麦加城,上帝折鞭处”,硬的很。 从巴郡到褺江又是顶风,只能靠人工摇橹。 李晓明指挥着剩余六条船的船队,从一大早行驶到下午,终于到达褺江。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周边虽然没有郡城,但褺江也是个大县,人口不少。 李晓明让船队靠岸,去县城卖一下午试试,明天一早再进入涪江。 可惜折腾了一下午,县城果然不行,一直卖到天黑,只卖了二三百斤。 虽然买盐者也不少,但都是几十斤、十几斤的销量。 像他们这样的月产两万斤的大盐坊,还是要去郡一级的城里卖给大主顾才行。 众人见天色已晚,收拾好家伙,准备回船上做饭。 李晓明和王吉王祥边走边说笑,正出城门口时,突然从城门旁边跳出来个人, “啪”的一声,两手一合,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听此人对着李晓明大喝一声:“咦……尊驾请留步。 众人定睛一看,见是个四、五十岁年纪,蓬头垢面,两眼翻白,满身油腻的瞎子。 李晓明心道奇怪,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瞎子翻着白眼,语气坚定的大声道:“阁下龙行虎步,气息悠长,身贵骨重。 瞎子算定,你必是紫薇命格,日后黄袍加身,为帝为王,此生富贵不可限量。” 李晓明听这话吓了一跳,心想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可不是在自己地头上,这不是招灾惹祸吗? 王吉兜屁股踢了瞎子一脚,骂道:“瞎子你再浑说,打断你那双好腿。” 李晓明止住王吉道:“这瞎子风言风语,咱们只管走咱们的,休要理他。” 说完就带着众人离开。 瞎子仍然追着李晓明不放,手指一边掐算,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天干庚辛丙丁,正配火炼秋金; 地支子午卯酉,又配坎离震兑; 坎离得日月之正体,子午宰天地之中气。 尊驾,你若做了皇帝,则天下熙宁也!” 李晓明心里有些发毛,加快步伐,向江边走去。 瞎子又小跑着,跟在他背后说道:“哎呀!尊驾,如何不信瞎子?” 又唱道:吾皇耶!你是......帝王命,非凡胎,龙袍加身坐金台。 手握玉玺定乾坤,脚踏江山展宏图。天生贵气照……” “行了瞎子,别胡说八唱了,去吧!” 李小明见自己队里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不认识的人也跟着看, 怕瞎子一直胡说惹上祸,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扔给了他。 李晓明走出好远,回头望去,那瞎子从地上一个个摸起铜钱。 站在那里摇头叹息,良久不肯离去。 待众人回到船上安顿下来,李晓明看江边无人,又偷偷溜下船去。 一个人悄悄地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本来他心中实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语, 他之前可是一个坚定地无神论者,坚信辩证才得真理。 只不过结合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又想想, 自己打小聪明,人生跌宕起伏,经历甚多,难保不是命运的考验...... 况且此次穿越也来的如此诡异,难道真是天命安排,怕不是要我为人皇,来此解救苍生的? 他嘟囔道:那瞎子说的头头是道,不像是假的...... 远远地看见瞎子在城门口蹲着,正在搔头挠痒, 他手里捏了一小块银子,欲奔上去问个端详。 这时有一人在前面走着,正欲进城门,路过瞎子身边。 那瞎子像狗逮着了兔子般的一跃而起, 一个巴掌拍响,大声道:“咦......你可是皇帝命呀......” 那人骂道:“眼瞎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么? 老子一天走你身边来往五、六趟,还听不出来?” 瞎子闻言,嘴里零碎不断,悻悻地又蹲回墙根。 李晓明见此愕然,愤怒地骂了一句:“妈的,骗子......” 转身就要回船上,心中只觉怅然若失...... “尊驾,既然来了,何必又急着走? 哎呀......不用怀疑,你日后必然称帝,过来过来,咱弟兄俩好好聊聊!” 李晓明面色不善地踱步过去,说道:“老骗子,听你口音不是蜀地的吧?” 那瞎子笑道:“尊驾所言不错,瞎子是从豫州来的。” 李晓明吃惊道:“你豫州哪里的?” 瞎子摇头晃脑地答道:“刘皇叔任刺史之地也。” ”汝南?” 李晓明更加吃惊,因为古代的豫州就是河南,汝南就是现在的驻马店,他穿越前的家乡。 他用手指着瞎子生气道:“难怪......难怪......原来是祖传的...... 你少在这里败坏我们豫州人的名声。” 那瞎子走近两步道:“瞎子句句是实,如何败坏咱们那里的名声了? 你命格清奇,与诸人皆是不同,我瞎子都疑心你是天上之人。” 李晓明早识穿了他这一套,再不信这些鬼话了, 只是他生性最爱猎奇,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手捏着那块碎银子,说道:“你过来摸摸这是啥?” 瞎子伸手摸了摸,居然识得,连忙跪下磕头道:“多谢吾皇赐银。” 李晓明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你若是仍这样,这银子你一毫也拿不走。” 那瞎子从地上爬起来,急道:“我说老乡哎,你要让瞎子如何嘛?” “你只一五一十地,把你这套行骗的鬼把戏说出来,这银子便是你的。” 那瞎子挠挠头,一脸为难地道:“行有行规,这种事,咬死也不能说的。” 李晓明将银子收起来,转身就走。 刚走了不远,瞎子又从后面追过来道:“好好好,咱都是同乡, 这个吃饭的门路说与了你听,也不算传给了外人。” 说着,拉着李晓明一起蹲在城门口,细细言来。 第106章 艋艟挡道 瞎子笑道:“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 有谁不知道皇帝是人间巅峰,四海至尊? 无论是华夏之民,还是蛮夷胡虏, 无论他是为官为宦,还是贩夫走卒,哪个还没做过当皇帝的美梦?” 李晓明心想,的确如此,在上千年帝制的影响下, 中国人向来习惯崇拜领袖,可能也个个都幻想过当皇帝,毕竟自己就曾意淫过。 “平时我在城门口专听脚步声,若是一群人皆拿着东西, 唯独一人空着两手的,必然脚步轻快, 别人干活,只他闲着,此人必是有过人之处,非富即贵。 嘿嘿嘿,就如尊驾一般...... 若是骑马乘车者,那就更不用说了。” 李晓明称赞道:“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瞎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只需当众大声吆喝一声,你是皇帝命, 那些真有能力的强者,不管平常嘴里如何谦虚,其实心里没有不自负的,往往先信上了三分。 即便他一百个不信,心里也会暗自窃喜, 当着众人的面,有人夸自己有龙凤之姿,也是件极有面子的事。 说不定,有大方的主顾,当时就给了赏钱。 若仍不给钱时,我便死缠烂打,他高兴过后,必然也怕招惹事非。 嘿嘿嘿,也得给些好处,把我打发了。” 李晓明听的脸上发烫:“问道,你天天一嘴一个皇帝,就不怕招惹是非?” 瞎子笑道:“我一个废人,谁会管我? 即便就在皇帝面前吆喝自己要当皇帝, 想来陛下也只能故作大方,一笑了之。 你若不信,咱打个赌,明天你我同去县衙门口吆喝“我要当皇帝”, 保管当兵的只把你这器宇轩昂的抓了去。” 李晓明心中恍然,原来就是这样的雕虫小技呀! 好奇之心既已满足,便打算回去,顺手把那小块银子扔给了瞎子。 谁知那瞎子捡起银子又递了回去, 说道:“既是老乡,我也不要你钱了,还请你帮我个小忙。” 李晓明奇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瞎子笑道:“我知你们要去成都贩盐,也顺路把我捎了去吧! 此地有钱富贵人家不多,瞎子在此三天饿上两顿。 若去了成都,那里达官商贾云集,岂不是天堂一般?” 李晓明心想,穿越后第一次遇见的河南老乡,他又如此可怜,就帮他一帮吧! 于是牵起他的竹棍,交待道:“看你是老乡,才帮你这个忙,上了船可不许再胡说八道。” 那瞎子笑道:“我这一套,有真有假, 给别人说的的确是假话,哪会有那么多皇帝命? 可是尊驾你这命格,真是不一样, 日后即便不称帝,也必是个王,你......” 李晓明将他竹棍一丢,转身独自离去。 瞎子慌忙听着脚步声追了上去。 口中急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不说就是了。” 上得船去,李晓明让王祥给他安排个铺位,让每天做饭时也给他端上一碗。 瞎子是个天为被地为床的人,躺在哪里睡的都香, 自此便和贩盐众人同吃同住,一起去往成都。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沐浴着晨光,拔锚起航。 船队出了长江,开进了涪江水道。 没想到,这涪江名为江,其实就是条河。 初开进去时,尚且十分宽阔。 结果没走多远,河道变的时宽时窄, 且弯弯曲曲,一会顺风一会逆风,多有浅水石滩。 船队航向西北,又要躲避浅滩,行进颇有些艰难。 这一日船队行到了一处叫“鱼鹰嘴”的地方, 李晓明正坐在船舱里看风景,忽而感觉船只停住了,于是走出船舱看是怎么回事。 抬头一看,不觉吃了一惊。 只见一条十桨三层大楼船,停在前面的水道里,把条航道堵的死死的。 两岸山坡上各有百十名士兵,扛起粗大的绳索,正在努力拉纤,想把大楼船拖出去。 这船正是那天晚上撞向他们的水师大船,没想到搁浅在这里了。 李晓明急忙把王吉王祥叫来,让他们命令船队后退,与大船保持距离。 一来防止大船上的人再起坏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防止大船别万一松动了,被冲下来再撞到自己的船队。 于是众人把六条船退后了四、五十丈,停一处靠岸的缓坡处,方便上下船。 众人焦急等待,从早上一直等到午后。 任凭那百十名士兵如何努力拖拽,大船仍然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李晓明见大船一时半会动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只好让王祥带一部人守着家,自己和王吉领着众人下船,推着小车去旁边县城里卖盐。 那瞎子也跟着下了船,众人摆摊贩盐,他也蹲在旁边干自己的营生。 守到天黑,盐没有卖出去多少, 瞎子却爆了运气,收获颇丰,身上铜钱叮叮当当的。 还买了米酒咸肉蹲在墙边享用,招呼李晓明过去与他一起吃喝。 李晓明怎会吃他的,在一边看着他吃肉喝酒,很是有些感慨。 心想,瞎子无儿无女,无房无业,倒也逍遥快活。 真是个“芒鞋破钵随缘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人生这一世怎么过不是过?快活最重要。 他穿越前的一些同事,虚荣攀比,比房比车,结果弄得一身债,活的小心翼翼。 其实过的还不如这个瞎子。 天黑收摊,众人回到江边,惊异地发现大船竟还在那搁浅着。 李晓明心中十分焦急,心想这群狗男女若是在前面堵个十天半个月可怎么办? 若是弃船走旱路,川中丘陵区有近千里之遥,道路高低起伏不平。 靠独轮车推到成都,非推死人不可。 晚上躺在榻上,李晓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心想,也不知昝瑞和孙文宇走到哪了,有没有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老朱去了南中,可别跟当地部落起冲突了呀! 朦朦胧胧睡了过去,竟梦见自己黄袍加身,端坐于宝座之上。 丞相带着群臣向自己朝拜,瞎子在旁边拍手大笑道:“老乡,果然正如我言吧?” 李晓明还未及开口...... 突然一女子带着两个孩童,一路哭泣着从殿外奔来, 那女子浑身带孝,扑倒在殿上,手指着宝座上的李晓明, 大骂道:“昏君,你如此残暴不仁,快还我父兄和夫君的命来。” 仔细一看,女子正是小菱子。 李晓明面对小菱子的责骂,惶恐的无以复加...... 第二天一早,李晓明走出船舱,大船依旧巍然不动。 无奈,下了船在岸边散步解闷。 看见自己的船队后面,又停了一条船, 李晓明往前走走,看见船上有一男一女正在和瞎子说话。 第107章 匈奴奸细 大清早的,李晓明起床发现船队后面又多了一条船,离他们有个百十米远近。 不知这条船是什么时候到的。 估计可能是夜里才到,发现航道被堵,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此时瞎子正在船上与一对男女交谈。 只见他不时翻起白眼,拉着那男的手掌,摇头晃脑的,不知又在胡说些什么。 李晓明也不去揭穿,自顾自的低头散步,想些心事。 再抬起头时,只见瞎子已经上岸,用竹棍探着路,迎面走来。 李晓明开玩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骗子有钱赚。” 瞎子气愤道:“有个屁的钱赚,亏了老本了, 一早上说的口干舌燥,只捞了这一文钱。” 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果然只有一枚铜钱。 李晓明笑道:“你有个屁的本呀,他给你一文钱,也算是他上当了。” “嘿嘿嘿,看你说的......” 瞎子把一张油脸凑过来,翻着白眼,神神秘秘的道:“老乡,你想不想发个财?。” 李晓明奇道:“这大清早的,财在何处?” 瞎子用手指了指船上的两人,低声说道:“这两人是匈奴赵国的奸细, 可能还是大官,你把他们绑送到官府,可得赏钱。” 李晓明惊讶道:“他二人都是汉人打扮,与你我无异, 何以见得他们是匈奴赵国的奸细”。 瞎子桀桀怪笑,说道:“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瞎子, 那对男女身上一股羊骚味,女的早上还用羊油搽脸。 我与那男的摸骨算命时,他左右手大拇指内侧,老茧高高凸起。 左手大拇指内侧老茧,是经常弯弓所致。 右手大拇指内侧老茧,是时常控弦所磨。 要知道,他们胡人骑马射箭与咱们中原人的习惯不同,弓弦专磨大拇指根部。 如今长江以北,几乎尽被匈奴刘赵所占,羌胡、鲜卑等族根本进不来。 瞎子我刚从豫州逃命过来,岂会不知? 况且我说他是皇帝命,他居然显得深信不疑,还想试探着问我何时能成事? 试问,若非匈奴朝中的大官,不是有机会之人。 听了瞎子的话,顶多窃喜意淫一番,怎还会如此究根问底? 嘿嘿嘿,老乡,你说他们不是匈奴的奸细,又是何人?” 李晓明闻言暗暗心惊,心中赞叹这瞎子果然有一套,竟能如此抽丝剥茧,以微入实。 于是问道:“既有这样赚钱的机会,你如何不去报官领赏?却叫我去?” 瞎子笑道:“人生在世,多少得讲些道义, 他既与我做了这一文钱的买卖,就是我的主顾,我岂能不讲道义去告他? 嘿嘿嘿,老乡,你又给我银子,又管我吃住,还带我去成都富贵乡。 你是瞎子的恩人,我把这秘密说给你听,让你发这个财,这也是道义。” 瞎子说完,用竹棍打探着路,慢慢的又回到自己船上去了。 李晓明看着瞎子离去,暗自感叹道,真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各有各的道行,以后可不能再言语藐视这个人了。 听了瞎子的话,被船上这对男女勾起了好奇心,于是踱步走近,观察他们。 只见这女的正在船里用一个瓦罐煮东西,男的坐在旁边等待。 身上所穿衣物,虽也是汉服样式,但细看袖口比正常汉服窄,下面裙袍也短了一截。 那男的不是跪坐,而是坐在一个木墩上,露出里面的裤子。 草原上温差极大,匈奴人出门皆骑马,里面要是不穿裤子,冬天骑马受不了。 裤子就是匈奴人发明的,后来传到中原的。 大汉民族以前是不穿裤子的,无论男女,最多穿个没裆的吊带袜——就是腰里系两根绳子,吊着一双刚过膝的长筒袜,这物件幸亏没传下来,不然多可怕。 看来瞎子推断的应该没错,这男的很可能就是匈奴人。 李晓明心想:他是不是匈奴人关我屁事,反正后来都被汉人赶走消失了。 我卖好我的盐就行了,哪用得着我操那么多心。 李晓明闲着无聊,又往前走走,看那女的做饭。 心想,都说匈奴杂毛吃人肉,看看罐子里煮的有没有。 这女的在船上不抬头,看不到脸面,光看背影,只觉得生的婷婷玉立。 虽穿着裙裾,但玲珑紧致的腰身轮廓,隐约可见。 李晓明心想,说不定是个美人呢,但看来看去,她就是低着头看不到长相。 又去看那瓦罐, 瓦罐里只是煮了一些野菜,一看就是在岸边挖的,这女的连盐都不放。 煮了一会儿,从一个牛皮袋里掏出一块黑黢黢的麦饼。 掰成两块,把大的一块递给了那个男的。 两人围着瓦罐就着碧绿的野菜,吃硬邦邦的麦饼,看的李晓明喉咙都不舒服了。 心想,匈奴人的日子过得这样紧巴巴么? “哎……”李晓明向两人打招呼。 两人嘴里嚼着饼和青菜叶子,抬头向岸上看去,李晓明笑嘻嘻的扔给他们一块东西。 那男的接过,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见是一大块盐巴,交给了女的。 同时站起身来,向李晓明微笑点头表示感谢,还朝着瓦罐伸手示意,请李晓明下来一块儿品尝美食。 站起来才发现,男的身躯伟岸,肩宽背阔,至少有一米八以上。 这时代、这身材,十分少见,即使不是匈奴,也绝不是当地人。 嘴唇上下都留着胡子,估计三十岁上下。 眉宇之间英气勃勃,即使吃着野菜,那双眼睛仍显得从容而又自信。 李晓明笑着朝他摆摆手,转身离去。心想,谁吃你那猪食。 那女孩只是略一抬头,并没有看得很仔细。 约摸十七、八岁年纪,印象最深的是那水灵灵的一双大眼和修长的双眉,在李晓明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小声嘀咕道:虽然比小菱子差一些,但铁定是个美女无疑。 前面那个大船还在那里旱着,官兵们也不拉纤了,四处闲溜达。 李晓明心想,完犊子了,这是过不去了。 看见大船上的人四处溜达,心里有些紧张。 赶紧让王吉和王祥把那门小炮盖好,把燧发枪也都铺在船底,用稻草盖着。 打算再等一天,如果明天还是过不去,就让船队退回去,另想办法。 吃过午饭,李晓明在船舱里坐的腰疼,又在岸边散步。 蓦然发现,那条船上的女孩,把裙裾掖在腰间,捋起裤管,正在江边趟着水,不知道在干什么。 离好远都能看到,女孩藕段般嫩白的小腿。 李晓明心想,虽然中午太阳暖和,但这毕竟是冬天,在江里趟水不怕得风湿吗? 李晓明好奇了一辈子,忍不住信步朝女孩走去,想看看她在干嘛! 第108章 美女成双 李晓明远远地看见,后面船上的大眼睛女孩, 赤着雪白的小腿 大冬天的在江边蹚水。 他不禁感到奇怪,于是顺着江岸走到她跟前,想看看她在干些什么。 走近一看,只见女孩猫着身子,双手往岸边水里一扑, 再把手拿上来时,手里什么也没有。 “妹子,你在干什么呢?不嫌水凉吗?” 女孩这才发现,那个给她们盐巴的男人,正在岸上蹲着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看”。 女孩毫不怯生,也笑着从后腰上取过一物,扬起手来让李晓明看。 李晓明此时脑袋里嗡嗡的,哪里还顾得上看她手里拿着的一串河虾。 此女抬起头来,李晓明这回可看得仔细了, 如奶茶般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神清澈明亮,见之忘俗。 鼻梁高挑,嘴唇丰润,不像是汉家女子的特征。 头上挽了个十字发髻,两边梳起两个小辫子。 虽无小菱子的妩媚娇弱,却多了三分自然与天真。 此时正冲着李晓明灿烂一笑,显得格外地顾盼神飞。 她把手里的河虾扬了扬,本待岸上之人会点评几句。 但此时看李晓明像个呆头鸭,傻乎乎地不说话,颇觉失望,又重新把那串虾挂回腰间。 依旧弯了腰,瞪大了双眼,往江边石头缝里细心瞅着,偶尔冒出来的河虾, 只是河虾本就不太大,且在水中是透明的,极不好找。 李晓明一时被她的美貌迷了心, 喃喃地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心想,看来瞎子推测的不错,这女孩和那个男人肯定是北方外族。 此时回过神来,见女孩仍旧站在江水里捉虾,一捉一个空,也来了兴致。 转身跑到旁边搜寻了一番,又跑回来, 喊那女孩道:“妹子,你这样捉虾捉不多,也没意思, 快上来,别冻坏了,哥教你个办法。” 女孩听见李晓明这样说,抬起头问道:“要怎么捉才好呢?你不一定比我捉的多呢!” 李晓明笑道:“你看着哈!” 说着在江边找了个土洞,捋起袖子把胳膊往里面伸去,一阵掏摸。 不一会,面露喜色,胳膊缩回,手里捏着两三只蛤蟆。 女孩笑道:“这不是虾,这是癞蛤蟆。” 李晓明纠正道:“这是青蛙,你们家乡没有吧?” 女孩笑着说:“我们家乡也有很多的,我们那里有很多大湖的。” 李晓明挑了个小青蛙,用两只手捏住青蛙的两条后腿,吊在女孩面前。 对女孩说:“你看,你看看, 再离近些看......再离近些......\" 女孩见他如此神神秘秘,不明所以,好奇地凑近了看。 “哇呜......“ “啊......” 李晓明突然大叫一声,两手分开,将小青蛙血淋淋地一撕两半。 把个凑近观摩的好奇女孩,吓的发出一声尖叫,险些蹲在水里。 李晓明坐在草地上,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那女孩心有余悸,手脚慌乱地趟着水,跑到远一点的岸边, 回头责怪道:“你这个人,真是个坏蛋。” 李晓明过了个瘾,又向女孩招手笑道:“妹子,快过来,看我给你捉虾。” 女孩再不理他,只远远地站着。 李晓明心想,这下玩过头了,把小美女吓跑了,得赶紧再哄回来。 于是把一半血淋淋的小青蛙,穿在手里的一根软绵绵的芦苇杆头上,然后伸进石头缝里。 刚伸进去几秒,手里的芦苇杆就微微地颤动。 李晓明抬手一挑,一个活蹦乱跳的大蚂虾掉落在旁边草地上。 就这样,串着青蛙肉的芦苇杆伸进水里一挑,伸进水里一挑...... 不一会的功夫,草地上就有十几只蚂虾了。 李晓明抬头看看,江里竟不见了女孩,心中暗自后悔。 心想,早知道不该那样捉弄她,把她吓跑了。 唉呀,真是无趣。 心里这样想着,遂扔下手里芦苇杆,转身欲返回船上睡大觉去。 刚一回头,只听“哇呜......”一声, 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迎面而来,掉在脖子里, 李晓明见那物体弯弯曲曲,冰凉冰凉的。 第一时间以为是蛇,吓得他把抓手挠,差点滚到江里去。 “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看你还吓不吓我了。” 李晓明惊魂甫定,将脖子里带水的树藤扔到地上,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后的女孩,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笑着跑了过来,说道:“我也来玩玩。” 捡起李晓明丢在一边的芦苇杆, 学着他的样子,伸进水中石头缝里,芦苇杆一动一挑,一只虾掉在岸边。 “真聪明。”李晓明在一边夸奖道。 女孩见这么高超的技术,自己一学就会, 开心坏了,坐在岸边兴致勃勃地一直钓虾。 李晓明看她虽然容颜美丽动人,但却有些许菜色。 身上衣服也不太干净,脚上的鞋子每只都破了一个洞,露出纤细的玉趾。 心中奇怪,心想如此美人,按理说无论生在谁家,不是被疼爱怜惜? 怎地会如此受苦? “妹子,你叫什么名字?船上那位是你什么人?” 女孩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叫义丽,那个是我哥哥。” 李晓明不会背百家姓,不知道有没有“义”这个姓,心想或许是假名字吧。 女孩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去哪里的?” “我叫......我叫陈发,你叫我发哥就可以了,我们是去成都卖盐的。” 女孩惊喜道:“我们也是去成都的,咱们路上可以一起玩了。” 李晓明笑道:“好呀,明天我教你捉大鱼。” 两人正在聊天,突然岸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两人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只见身后岸边站了十多名挎着腰刀的士兵。 一名与义丽年纪相仿,穿着华丽的少女站在士兵前面, 此女面容姣好,只是身材比起义丽来娇小的多,像是个小孩子。 只见她里面穿着件粉红色的交领直裾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朱红菱纹罗丝绵袍, 纤足上一双蜀锦绣鞋,头上梳了个飞天发髻。 光鲜夺目,明艳照人,真叫一个“人是衣裳马是鞍”。 两人只顾打量她,却忘了答她话,那少女秀眉一皱, 生气道:“你们聋啦?没听见我问你们话呢?” 义丽十分倔犟,哼了一声不搭理她,只顾自己钓虾。 李晓明见少女有士兵护卫,显然是大船上之人, 那左将军李许是皇子,这女的八成也是皇亲贵胄。 思量一番,不敢得罪,连忙赔着笑脸拱手说道:“ 第1章 白骨蔽野 前言:作者受传统小说影响深刻,基本不会写爽文,本想把后面的精彩章节放到前面两章作为引子,但后来想想,这样做可能会 影响小说的原始架构设想,所以就平铺直叙算了。 此书除“穿越”这一情节外,无论是古代地理环境、历史事件还是人物发展和科学技术,都尽量贴近事实,不做过份的虚构和夸张。 窃以为,以“真实”为基础,一步步达成的“爽点”,才能真正的“爽”,希望大家能多提建议,无论是褒是贬,都同样感激。 正文: 李晓明好不容易从山林里钻出来,此时望着眼前的情景,顿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前面是山脚下的一片广阔天地,可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活人。 天空阴沉的像口铁锅,大地上遍地尸骸,每隔几步就有至少一具布满黑血的尸体。 还有不少是五六具尸体堆在一起的,有缺胳膊的,有无头的,还有马匹、牲畜的尸体。 显然已经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很多尸体已经发黑、肿胀,腐臭的气息随着阴风一阵阵刮来,令人闻之欲呕。 远处,一群不知是野狗还是土狼的动物正在低头撕咬着什么,时不时追逐争抢一阵,还有几只偶尔抬起头,似乎是在观察李晓明。 好像真的有鬼哭…… 各种奇怪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风穿过树杈,又或是不知名的动物在啼鸣,更像是这遍地的亡魂在呜咽…… 天快黑了,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跟这些成千上万的尸体在一块过夜,非发疯不可。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从这些尸体的衣物装饰来看,根本就不是现代人,这像是一片古战场又或者是一场大屠杀。 “见鬼了,见鬼了......” 李晓明心里惶恐,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他怀疑自己是穿越了。 手里攥着根钢管,一来为自己壮胆,二来当手杖用,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这些尸体旁边路过。 他强忍着恶心,更不敢多看一眼,只想赶在入夜之前,赶紧离开这里,找到有人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总算走出了这片区域,已经看不到尸体了,前面传来水流的声音。 陌生环境下的野外,想要找到村庄和人类的定居点,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就对了,水是生命之源,古今皆是如此。 人类逐水而居,大河流域两岸一定是富庶之乡。 历史上南宋虽然偏安一隅,但依然能维持世界经济中心的地位。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长江的交通运载能力和江南水网带来的高产量农作物,有粮食、有贸易、有文治,想不富裕都难。 即便是小河流、湖泊旁边,也一定是乡镇、村落的集中地。 华夏人民万年来以农耕繁衍生息,最怕三样东西:旱、涝、战乱。 洪涝尚能用修缮堤防、疏浚河道的方法尽尽人事,然而若是老天爷两三个月不下雨,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河流对于华夏先民,如同母亲。 李晓明此时可无心研究历史,他只想顺着河流走,早点找到有人烟的地方,能吃顿热乎饭就好。 这一天翻山越岭的,就早上喝了几口水,此时饥肠辘辘、嗓子冒烟,双腿像灌了铅,听见水流声急急忙忙向前奔去,先喝一肚子水也是好的。 伸手不见五指,他用手里的钢管打探着,约摸到了河岸边,趴在河边上,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水草,一只手拿着个空矿泉水瓶,想尽力伸向前方,灌点水喝。 谁知岸边泥土松软,“噗通”一声,整个人带着一块大泥土一头扎进了河里。 这下喝了个饱...... 这个季节,估计已入秋,深夜的河水透心凉。 李晓明爱好钓鱼,也经常在水库、野河里游泳,水性极佳,倒是淹不死,不过等爬上来却是一身水淋淋、两脚烂泥。 他瘫坐在岸边的草上,一阵阵风吹来,愈加寒冷,这样可不行,饥饿加上低温,就算不挂掉也会生场病。 先生一堆火,度过这个长夜再说吧! 烟鬼总是会带着打火机,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甩了甩水,试着打了两下,打着了。 河边有的是木头、枯枝,李晓明不管大的小的,连拽带拉的弄了一堆,又摸黑薅了几把干草做引子,终于把个大火堆生起来了。 火焰能带给人信心和希望,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只是河边没有背风的地方,风把火焰刮的左右乱晃。 李晓明身上不冷了,精神稍振,把衬衫裤子袜子都脱下来,拧干了水,用几根枯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把衣服搭在上面,用火烘着。 冷倒是不冷了,只剩下饥饿,仍然难熬。 他看到火堆旁边,有很多蛐蛐被火光吸引,跳来跳去的。 于是伸手抓了七八个,旁边有个破竹竿,踩了几脚,劈出一根竹签,串起来在火堆上烤着。 烤蛐蛐吃起来很香,但是只够塞牙缝。 左顾右看一番,突发奇想,从西裤脚上扯下线头,拉出一根长长的细线,又把线两股合成一股,试了试拉力,足够结实了。 又从破竹竿上抠下来几根两厘米左右的细竹签子。 从河滩上摸了块石头。把竹签的两头都打磨尖利,用细线紧紧的拴在竹签中间,顺手又抓了几只蛐蛐,把蛐蛐穿在竹签上。 一个简易的野外钓鱼装置就做成了,鱼如果吞吃蛐蛐,削尖了的竹签就会横在鱼的嘴里,越挣扎,竹签的两端就会扎的越深。 他一连做了三个,然后跑到河岸边扔到河里,另一端拴在木棍上,插在河岸边。 这是他平时看贝爷和德爷的荒野求生学到的。 他虽然自诩为钓鱼高手,钓鱼的装备能装满整个房间,但是这样钓鱼还是第一次。 试试而已,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从河边薅了一大堆野草,铺在火堆旁,整个人就躺下去了,浑身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 唉,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 李晓明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感觉真是光怪陆离,莫名其妙。 人在困境之下,总是喜欢回顾感慨自己的过往经历。 他是个九零后,农村家庭,高中时的一场没有结果的早恋颠覆了学业。 贫寒父母的寒心失望,势利老师的冷言冷语,让他身心备受打击。 从此只以野史闲书为消遣,兴趣爱好变的刁钻古怪,整天研究些与学业无关,且没用的东西。 于是最终只考上了一个汉语言大专。 毕业后经过一番社会的毒打,阴差阳错之下,进了一家售楼部做了房地产置业顾问。 经过七、八年的职场残酷竞争和磨炼后,最终走向职业巅峰,做到了楼盘的营销总监。 眼看着该挣大钱的时候,国务院“三条红线政策”如万钧雷霆。 第2章 离奇车祸 房地产行业瞬间一落千丈。 经过数次跳槽,深感行业已无力回天,李晓明彻底灰心。 热血已凉,决心改行。 李晓明是个非常心细谨慎的人,考虑事情长远且面面俱到,早年为了多个出路,他深信‘艺多不压身’这句话。 工作之余考了房地产经纪人资格证、数控车床中级证、电工证,就连驾照都是b2d。 农村出身的人,能屈能伸,干不成公司高管,自己做个小生意也不嫌丢人。 他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货车去省会城市郑州开起了货拉拉。 勤奋聪明的人,在哪个行业都能成为佼佼者。 李晓明不仅在平台接单,还在闲鱼、微信群和58同城上自己找货源,收入几乎是同行的两倍,月月都能拿一万多。 车上备着渔具,有时送完货还不耽误去贾鲁河夜钓,告别了高压力、内卷的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再找个媳妇,人生也就这样了。 可是李晓明这人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不好,就是有点贪心。 昨天晚上有个做五金水暖生意的老板从闲鱼上联系上了他,约好今天一大早去搬店,同城运费两千元,还不用搬重货,只搭把手就行。 李晓明见来了大单,兴冲冲的连早饭都没吃。谁知道路上平台又派了一单,小区搬家,同城,运费一千。 想都没想就接了单,这月努把力说不定能突破两万大关呢! 到了五金店,店主带着两个农民工正等着装车呢。 李晓明一看要装车的货,傻了眼。 一大堆各种钢管,还有五金工具,铁丝铁条等等,全是重货,少说也有一吨半,他的小货车荷载一吨,这怎么拉? 犹豫了一会,不想放弃生意,硬着头皮让店主装车。 等装好了车,李晓明看了一下,觉得还好,重货体积小,车子不算太满。 启动车辆,发现起步稍微有点因难,挂一档深踩油门,几秒钟后车子才冒着黑烟慢慢悠悠往前走。 一路开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手机导航,发现搬家的那个客户地址就在路途中间,要是能顺路装了,不仅节省时间,还省油;如果不装,等下还要调头回来。 李晓明不愿意冒险,万一超载太多,路上被逮住了,罚款两千,这一单白干不说,驾驶证还要扣分,货车驾照扣分是相当麻烦。 正走着,电话响了,接通是搬家的客户,客户满腔的不耐烦。 “怎么还没到?大早上就下了单,这都快中午了?我们下午还有事呢,11点之前到不了我就叫别人了” 李晓明慌了:“马上马上,在路上呢,顶多二十分钟。” 没办法,接个活不容易,一趟装完吧。 一个小时后,李晓明看着小山一样的货车,心想这一上路就得被抓,翻翻手机导航,找了条村村通小路,打算绕过去。 刚走了一会,电话又响。 五金店的老板问:“你是不是拉着我的货跑了,总共几十公里的路,你是要去月球?十二点之前要是送不到,我可给不了你两千’’。 李晓明火急火燎,满头是汗,管不了那么多了,油门踩到底,狂奔在乡间小路上。 五金货上堆的全是沙发、电视、锅碗瓢盆,还得先卸了搬家客户的货才能送五金店的货,慢一点都来不及。 就这样,小货车狂奔到一座干河桥上,迎面上来了一群羊,无法躲避,刹车无效,货车冲破桥栏飞了下去。 李晓明的脑袋狠狠撞在方向盘上,又反弹回来撞到后座上,顿时失去了意识,感觉整个人像是慢慢沉进了漆黑的深渊...... “簌簌......” 河边传来的响声打断了李晓明的思绪,李晓明一怔,随即大喜,真的有鱼上钩了。 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提线,感觉不大不小有点份量,鱼还不停在挣扎,把鱼拽上来,提到火边一看,是条金黄金黄的大戈雅。 戈雅鱼李晓明钓上过不少,但像这样上斤的,并不多见。 也顾不上去内脏,直接拿棍穿上,插在火堆旁烤上。 正忙活,河边又有动静,李晓明瞪着眼跑过去用手一拉,我草,大家伙。 这可不好弄上来,鱼钩只是个竹签子,鱼线又没有鱼竿卸力,稍不留神就会脱钩。 他一只手拿着木棍,用另一只手撑住鱼线,权当缓冲,鱼一发力就松一松,鱼没动静了就往上轻轻拉。 就这样,溜了十几分钟,终于把大鱼拖了上来,用钢管两下把鱼打死,拖到火堆旁边一看,是一条四、五斤的大黑鲶鱼。 什么时候钓鱼这么简单了? 有鱼获,李晓明顿时精神了,饥饿感都减轻了不少。 这条鱼太大了,黑脊梁、花肚皮,一张大嘴巴上下各有两根胡须,是正宗的中国本土胡子鲶。 这种鱼李晓明之前也钓到过,但最多都是一斤多,从没钓到过这么大的。 想搭个简易烤架,但天黑难找材料,鱼又大,木棍撑不住。 直接扔进火堆里,用灰炭埋起来,慢慢烧。 戈雅鱼先熟了,滋滋冒油,揭开皮,里面尽是白肉,咬上一口,细腻香甜又无刺。 李晓明饿了一天了,三口两口把鱼吃光,连皮也嚼吃了。 他把大鲶鱼拔拉出来,用竹签子捅了一下,滋滋往外冒血水,皮焦骨头生,只得又搁回去。 李晓明肚里有了些食,浑身舒坦多了,衣服也烘干了,穿上裤子衬衫,躺在草上胡思乱想起来。 出车祸后,也不知昏迷多长时间,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的坐在驾驶位上,全身上下毫发无损,准确的来说他是被冻醒的。 寒冷无比。 懵逼的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往外一看,吓的汗毛倒竖。 “这tm是什么情况?” 车门外居然是万丈悬崖,他要是不看一眼就一脚踏出去,这会估计已经滚下去成肉泥了。 他慌忙趴到另一侧看了眼,一样的情况,打开车门,下面乱石嶙峋,是峭壁。 李晓明仔细回忆出车祸时的情景,这才多长时间,记的清清楚楚,明明是掉到干河道里去了,怎么会在山上?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昏迷中,还没醒来? 下不去车了,难道车在某个高处? 第3章 荒野求生 十分钟后,李晓明终于查明了情况,令人匪夷所思且哭笑不得。 他的车真的在某处大山的最高峰处,在两个突出的尖峰之间卡着,卡的结结实实,满车的货物都还在。 这根本不可能是人力所为,李晓明挠破头皮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掏出手机,发现没信号没网络,试着拨打紧急电话,连110都打不通。 发了一会呆,见事已至此,也只能先下山再说,这山峰上奇寒无比,整个人快冻僵了,根本呆不住。 在车里拿了瓶喝剩一半的矿泉水,又冒险爬上车斗,抽了根趁手的钢管,准备下山。 观察了一下,发现最陡峭的地方只是脚下二三十米的高度,几乎是笔直的。 如果能从这段下去,再往下的山坡虽然陡峭,但是山壁上都有着力点,小心点,应该可以慢慢爬下去。 长年干销售的人,脑子灵活,转念之间,已有办法。 他爬上车身,把盖车的大篷布解了下来,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在布上划开缺口,撕成宽布条,试了试强度,帆布非常结实。 然后打死结连在一起,做成了布绳,篷布很大,三、四十米根本用不完。 他把矿泉水和钢管先扔下去,把一端绑在车子上,双手抱住绳布,两腿夹紧,慢慢的往下溜,不到十分钟已经成功到底。 他捡起钢管,把矿泉水塞进西裤口袋,回头看了看半空中了货车,心想:万一下场雨,东西全淋坏了,可没办法给货主交货了。 转念又一想,还交它吗的货呀。 苦笑着摇了摇头,手脚并用,慢慢下山。 在山顶上的时候已经看清,山脚下有一片低洼平地,再往前有一道弯弯曲曲的,不知道是河还是林带,就朝这个方向走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往下爬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山峰下面的缓坡林带,空气也变得温暖湿润。 眼前尽是是参天巨木,有些大树两人合抱粗细,树冠庞大,郁郁葱葱,进入林中遮天蔽日,只听到各种不知名的鸟叫,仰头看去,却找不到鸟儿藏在哪里。 脚下是经年累月的落叶枯枝,有些地方长满了青苔,走在上面像走在床垫子上,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山,居然有这样的原始森林。 李晓明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哎呀,居然忘记带手机了。 没有手机,等一下有了信号怎么求救? 可是回头望望来时的路,真没勇气再回去,况且还要爬那么陡的山,但是没有手机,又感觉真的不行。 还是回去拿吧! 刚回头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远处树林间好像有只金毛狗。 李晓明心里一紧,急忙抱着棵大树蹲下,定睛细看。 我日,不是狗,是老虎......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 李晓明趴在树根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老虎,带着两只极小的虎崽子,慢慢悠悠的从几十米的面前走过去。 老虎朝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发现他。 等到老虎走远,也不拿手机了,发足狂奔。 边跑边想,中国的森林里只有东北有老虎,这难道是东北?龙卷风把我连人带车吹过来了? 李晓明跑的大汗淋漓,回头看看,老虎并没有追赶过来,停下来喘息一会,喝了几口水,继续往森林边缘方向走去。 足足走了三四个小时,才走出丛林,接下来就是开头那一幕,遍地尸骸,如同修罗地狱。 李晓明躺在草上,内心极不平静,他把今天发生的事仔细复盘了一下。 首先,货车不会无缘无故移动到山峰之上。 发生这样的猛烈撞击的车祸,自己也不可能安然无恙、毫发无伤,这一定是超自然的力量。 第二、现在的中国生态环境,能在野外见到老虎的地方,只有东北。 可是这里应该不是东北,他去过东北,气候根本不像。 而且他喜欢研究野生动物,老家驻马店动物园里有好几只东北虎,他曾仔细观察过东北虎,比今天见到的老虎大多了。 第二,今天那片遍布尸体的原野,尸体穿的衣服大多都是麻、葛布,发型也是古人样式,看情形,像是历史典籍中的描述的古战场。 想想这种种反常的细节,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出车祸时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神秘力量,连人带车被随机传送到了古代。 其实今天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就隐隐感觉这方天地有些不同,再到见了尸体,他心里已经有些怀疑自己是穿越了...... 当然了,对于无神论且不相信任何神秘事件的李晓明来说,只有见到了真正活着的古人,才能最终确定这一事实。 “唉,不想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吧。” 李晓明拿木棍把大鲶鱼从炭堆里扒拉出来,这回真是烧熟了,皮焦的嘎嘎的,用小棍戳烂焦皮,露出了冒着热气的白肉。 鲶鱼无刺多脂,烧烤滋味最佳,尽管没有盐,略显美中不足,可是野味也最讲究原滋原味。 迫不及待地啃上一口,满嘴的鲜甜细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极了的缘故,居然感觉十分美味。 李晓明生来嘴馋好吃,无肉不欢,虽然身在困境,可是只要能吃饱,心情也都变好了许多。 ‘吃’和‘睡’,对人类的生存至关重要,无论身处何等不利之境,只要能保证吃饱睡足,身心就等得到极大满足。 鱼很大,他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准备留下当早餐,于是用个木棍挑着,插在身边的地上。 夜已深了,李晓明一天跋山涉水,疲惫已极,如今吃的饱了,大瞌睡上来了,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感觉身边似乎有动静,有东西在不停地触碰他的身体。 因为实在太疲惫了,头脑昏沉,梦里想不了那么多,翻了个身继续睡。 刚要睡着,感觉脸上有东西触来触去,还一阵阵的腥臭扑鼻。 他揉揉鼻子,依旧睡的浑浑噩噩,潜意识里虽感觉不妥,但身体就是不愿醒来。 梦里欺骗自己就是飞过来个大蛾子,闭着眼伸手往脸上扒拉过去,想把蛾子赶走。 第4章 夜半遭灾 可是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巨疼彻底让他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见面前有两点绿油油的光,还发出低沉的吼叫。 “狼” 李晓明吓的大吼大叫,此时这条狼还在死咬着他的右手,往后拖。 因为肾上腺素飙升的缘故,也并不觉得多疼。 一边与狼角力,一边用左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摸到了钢管,拼命向狼头上砸去。 狼的头极硬,钢管砸在狼头上‘邦邦’作响,那狼仍是死不松口,喉咙里呜呜低吼,咬着李晓明的右手死命往后拖。 李晓明这时已经站起身来,拼尽全力朝着狼腰上砸了一下,那狼不怕打头,却怕打腰,惨叫一声,松了口哼哼唧唧的向后跑去。 正在这时,旁边又窜上来两条恶狼,一只迎面扑来咬住了他左臂,另一只在下面想咬他小腿。 李晓明急忙转身避开下面的狼,顾不上右手流血疼痛,从左手接过钢管,先朝咬腿的狼打去。 这狼机灵,退后避开,朝他不停呲牙嘶吼。 另一只狼仍然死咬着他左胳膊,狼头左右摇晃撕扯,李晓明发起狠来,左臂发力直接将狼提起来,右手用钢管狠捅狼的肚皮,只捅了两下,狼就吃痛不住,松开了口。 两只狼离李晓明有三四步远,一起呲牙咧嘴,凶狠的狼脸贴着地面,还不停打转,想一前一后攻击他。 李晓明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八十多公斤的体重,以前做房地产营销经理时,没少带着销售员和竞品的团队打架,为此还专门在健身房付费学了柔道。 后来遇到竞品售楼部的同行堵门抢客户、闹事,他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人和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同行周旋,被他摔翻了两个,打跑了两个。 为此事,当月工资莫名其妙发了双份,年终晚宴上,董事长还连敬了他三杯。 他可不是个善茬。 只不过,以前干销售带团队时,他开会时总是向下属强调要有狼性精神,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李晓明心里愤怒,心想,不知倒了什么霉,遇见这样的灾难,无家可归还被这几个畜生欺负。 当下提着钢管主动向前追打,可是每当他追打一只狼时,另一只狼就会从后面冲过来咬腿,反复几轮下来,狼没打着一下,自已早已经气喘吁吁。 两只狼反而越来越精神,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在李晓明身边乱转。 李晓明心想,这可不行,这样耗下去万一再窜出来几只,自己恐怕要交待在这里了。 他手持钢管,慢慢向后退到熄灭的火堆旁边,想把火再生起来。 可是只要他一分心想弯腰捡柴,狼就立刻冲过来。 反复几回都是这样。 李晓明也学精了,故意装作弯腰捡柴状,待狼冲上来时突然一棍撩向火堆。 顿时漫天都是火星,狼被燃烧的木炭溅了一身,一阵皮毛烧焦的臭味传来,两只狼都被这异状吓坏了,没命的向远处逃去,在很远的地方站住,回头往这里看。 李晓明捡了一根一头带火的木棍,朝狼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用钢管敲木棍,火星溅射,在黑夜里格外耀眼,两只狼继续奔逃,再也没有回头。 李晓明盯了好久,见狼果然不再回来,这才往回走,正走着,听见旁边草里叽叽有声,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手里的木头吹着火,映着火光一看。 好家伙,我说怎么不见了一只狼,竟然躲在这里。 只见一条黄褐色的大狼正盘着尾巴蜷缩在草丛里,嘴里、鼻子里都是血,李晓明上前一棍打去,狼只顾嗷嗷惨叫,却不见起身。 原来这就是第一只咬李晓明的狼,被他往腰里狠打了一棍,把狼打瘫痪了,同伴跑了,它却跑不了,只能卧在这里呻吟。 李晓明怒从心头起,骂道:“md,我没招你没惹你,就你咬的最凶,你再咬咬试试” 一边骂一边抡着钢管专往狼腿上砸,黑夜里响起阵阵凄厉的惨叫。 李晓明把狼的四条腿打的粉碎,狼一边惨叫,一边仍然凶相毕露的冲着他呲牙咧嘴。 又打它的嘴,几下把狼牙打碎完,连上欱骨都打断了,狼嘴里淌着血,依旧冲着他凶狠的呜呜叫。 李晓明也是个犟种,跟狼较上了劲,掂着狼尾巴一路拖回来,先放到一旁,然后从容把火堆重新生起来,最后把狼扔进了火堆里。 狼在火里嘶吼、乱弹腾了好长时间才死去...... 李晓明如听天籁,心里舒坦极了...... 歇了一会,感觉浑身乱疼,越来越疼,尤其是右手,疼的钻心。 映着火光一看,顿时慌神了,掌心掌背处各有两个血窟窿,手掌被狼咬了个对穿,小拇指和无名指被狼牙刮的见骨头了。 再看左小臂,全是血迹,几个被撕裂的大血洞还正在往外浸血,肚皮上也被狼爪蹬的皮开肉绽,此时被汗一浸,火辣辣的疼。 李晓明心想,完蛋了,要真是穿越到了古代,这伤非要了命不可。 那是吃臭尸体的狼,嘴里不知有多少细菌病毒,这可没地方去打狂犬疫苗。 他咬着牙用矿泉水瓶从河里取了水,捡了几块木炭扔进去,就着火光把水倒在伤口上清洗,疼的掉泪...... 清洗完毕,想到此处是森林边缘,难保不会再有野兽经过,不敢在此地久留,带上钢管、水瓶,拿了把带火的木棍,顺着河岸摸黑往下游走去。 虽然伤口疼痛,但幸亏都在上身,双腿无恙,仍然可以行走,估摸着又走了一两个小时,天际已经微微泛白。 李晓明自从昨天车祸以后,一直在长途跋涉,一天只吃了一顿鱼,睡了一两个小时,随后又与狼群搏杀,弄了一身的伤。 此时筋疲力尽,伤势发作,手肿的已经握不住木棍,遂扔掉木棍,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靠了一会,竟然沉沉睡去...... 梦里李晓明又遇见了那两只逃走的狼。 狼居然口吐人言,要为烧死的同伴报仇。 他拼命奔逃,被狼追的走投无路,最后跳进河里。 谁知道从上游游过来一只带着两只幼崽的大老虎。 第5章 救命之恩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李晓明恐惧无奈,闭目等死。 等了一会又不见来咬,睁开眼睛,看到老虎又变成了父亲。 父亲站在面前,半身浸在水里,口里絮絮叨叨,一如既往地指责李晓明二十七、八的人了,事业无成又不娶妻生子…… 李晓明突然醒来,浑身被汗水湿透,伤口疼的厉害,右手手指又僵又疼,不能弯曲了,左臂肿的发亮,身上一阵阵恶寒,自己摸摸额头,感觉是发烧了。 天已经大亮,阴天伴着微风,看看周边环境,一条荒河缓缓流淌着黄水,河岸边上野草茂盛,离岸几十米就是树林,往上游看去就是来时的大山,河水发源于山脚下,蜿蜿蜒蜒往下游流去。 周边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还是得往下游走。 李晓明用瓶子装了河水喝,虽然发黄,但并不难喝。 他用胳膊夹着钢管,努力振作精神,继续顺着河道慢慢往下游走,因为发烧头晕,肚子还饿,走一小会就一身虚汗,要坐下休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途中还遇见了又憨又蠢的黑熊在河边喝水,还有像羊又长着水牛角一样的动物,成群的在树林里吃草。 他身体难受,也懒得害怕,径直从它们身边走过,这些动物也只抬头看看,又他毫无兴趣,理都不理他。 他虽然病怏怏的,但脑子里还是不停在胡思乱想,此时心说,要是有把枪,把那只大野羊打死吃烤羊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饿,想起吃羊肉,居然反胃想吐了。 见路边有个土坡,于是坐在草地上,又喝了几口河水,身子靠着土坡喘气休息,浑身发懒不想动弹,眼皮一合又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全身滚烫,胃里还恶心,手疼的厉害,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晓明心里难过,难道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个鬼地方? 他可不甘心,人生在世,要么子孙环绕安然而终,要么成就伟业无憾而死,像这样在荒山野岭里病饿而死算什么? 挣扎着起身,想去找点吃的。 可是荒野地里,啥也没有。 找了好大会只摘了半把野枸杞和一些酸浆果,一把捂嘴里嚼了两下,就着浑浊的河水吞了下去,佛仿身子有些力气了,继续走路。 就这样,李晓明咬着牙,昏昏沉沉的一口气走到了天黑,就快顶不住的时候,隐约间仿佛前面河上有座桥。 李晓明心中大喜,知道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强打精神,勉强走到桥上,扶着桥栏往下一望,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中感觉身上一会发热一会发冷,心里知道这样下去八成会死,但就是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的感觉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走,他也醒不过来,这回狼来了也无力对抗了,只好听天由命吧!眼里流下泪。 浑浑噩噩中,又有东西在脸上触来触去的,还想往他嘴里钻。 李晓明依旧昏昏沉沉醒不来。 接着又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他在一个房地产公司做项目总,坐在一个长长的会议桌前,正在给员工布置着一个一个离谱的任务,员工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喊着口号。 李晓明很欣慰。旁边一个女员工端着杯子,非要请李总喝口茶再继续讲话。 李晓明说不渴,员工居然面露狰狞,一群人跑上来硬要给李总灌下去,不知道是什么茶,灌进嘴里又苦又黏...... 李晓明大惊,迷迷糊糊间睁眼醒来,见床边坐着一个人,正在给他往嘴里喂着什么。 这人看李晓明睁开了眼,放下手中的碗勺,喜道:“你醒过来啦,你要再不醒过来,我都打算再把你背回去了。” 眼睛迷离了好一会才终于看清面前的人物,心里一叹:“实锤了,真的穿越了!” 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处一个简陋小屋内,屋里开着门,黄泥混着干草涂抹的墙壁。 靠墙壁整齐地码放着树枝和劈柴,房顶是用数根木棍搭成的屋山、房梁,檩条上铺着草,身下应该是个木床,稍动一下就吱嘎作响。 手上和左臂的伤应该是被人简单处理过了,用布条包扎的紧紧的,显然是敷了什么草药之类,感觉清凉湿润,也不那么疼了。 床边坐着个年轻人,头上梳了个发髻,用块黄色的方巾包着,身穿一件土灰色的上衣,是那种左领压右领的古装。 看面相有十七、八岁左右,长的五官齐整,左脸颊上有颗小黑痣,皮肤略显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就是看起来有些干瘦。 但从衣着上,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 因为按照书籍记载,底层人民从秦汉到隋唐,几乎都一样,上身无非麻布葛布做成的短褐、襦衣,下身通常胫衣、袴裤,深衣、襦裙之类。 听说古代男子没有裤子,光着腚穿长筒吊带袜,李晓明心里一时好奇,侧了侧身向男子下身看去。 那年轻男子见李晓明四下打量不说话,放下了药碗,也仔细观察起李晓明来,两人看来看去,突然看了个对眼,顿觉尴尬。 李晓明开口道谢:“多谢小兄弟相救,请问尊姓大名?” 小伙笑着挥手说:“我叫昝瑞,你叫我小瑞就行了,你怎么称呼?从哪里来的?你带的这个东西是什么?说着把钢管,矿泉水瓶摆到床上。 李晓明心想,钢管还好说,矿泉水瓶怎么解释,我说从龙国穿越来的,你也听不懂呀。 于是信口胡说道:“我叫李晓明,这铁管是我在山下死人堆里捡来防身的,这个宝瓶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为了感谢你救我,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本想古代人哪见过塑料瓶,小伙得了这个稀奇玩意肯定高兴。 谁知这人听了忽然变了脸,慌张的站起来指着李晓明惊道:“你是从山那边来的?你......你是赵国的逃兵,你好大的胆子。” 李晓明看他这个样子,脑子里飞速转了起来,赵国? 齐、楚、燕、韩、赵、魏、秦,赵国?莫非这是战国七雄时代? 第6章 谜底揭开 战国天天打来打去的,穿越到战国恐怕想混口饱饭都难! 看昝瑞显然是误会了,笑着安抚道:“你别害怕,我不是什么逃兵,我是家里遭了难,来投奔亲戚的,因为迷了路,误入山中,在河边遇到了狼群,被狼咬伤,才来到这里,你救了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不会害你。” 昝瑞这才转惊为喜,把瓶子紧紧攥在手中,看着李晓明笑开了花。 他平时进山里砍柴、打猎,有了这个小巧的宝贝,装茶装粥,可比捧个瓦罐子强太多了。 李晓明接着忽悠说:“我家亲戚是做大官的,等我找到了他,再给你多送些好东西过来,对了,这是哪里?” 昝瑞说:“我们这是河沟村,村后那条河叫做冷水河,你说你亲戚是做官的,我们这种小地方可没有大官,他是不是在汉中当官?那可离的远了,还有一百多里呢。” “汉中?” 李晓明懵逼了,汉中在战国是秦的属地,听昝瑞的意思似乎与赵国只隔了一座山。 战国时期赵国是在河北那一带,秦与赵只有山西小部分接壤,而汉中属于陕西靠近四川,离赵国恐怕有千里之遥,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呀! 难道穿越到平行宇宙了? “你们这里属于哪个省?”李晓明追问。 昝瑞摇头听不明白。 “属于哪个州?或者哪个郡?” 这回昝瑞听懂了,回答道:“我们这里就是汉中郡管辖呀,不过是汉中最偏远的地方了,离汉中最远,少说也有百里山路。” 李晓明感觉不对,直接挑明了问:“当今皇上是哪位?” 昝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晓明,问道:“你不是大成的人?你是胡人吧?难怪你穿的衣裳和头发与我们不同” 接着又警惕起来问道:“你是哪国人?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要连累于我?” 大成?? 李晓明一颗心沉了下去,心情郁闷无比,他知道他穿越到了哪里。 当即强颜答道:“我跟你说笑呢,我就是大成的子民,当今皇上是我本家,我岂能不知,只因我父是汉人,我娘是羌族,所以与你们有些不同,你莫要担心。” 昝瑞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可别是赵国奸细,要是累我杀了头,我做鬼也要缠着你呢。” “你饿了没?晚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盛饭吃?” “倒是有些饿了,劳烦兄弟了” 昝瑞站起身,走到角落里蹲了下来。 李晓明这才看见,小屋角上有个用石头和黄泥砌成的极简陋的灶台,灶上放着个瓦罐,不知道里面煮些什么。 旁边是个用木头做的条案,条案上摆着几个粗瓷碗和两三个坛、罐。 显然这是个穷苦的人家。 李晓明此时已退烧,只是伤还没好,一天一夜没有吃饭,此时一提吃饭,愈加饥饿,不知道古代的饭好吃不好吃,颇感好奇。 待接过饭碗,见是一碗稠粥,李晓明半只手包着,没法用筷子,用个木勺扒拉着吃。 见碗里面有糙米、豆子还有些干野菜,尝了一口,居然不难吃,糙米有点剌嗓子,但是咀嚼起来满口清香。 豆子也与现代口感不同,少了些豆腥气,除了没盐味,味道极好。 没有化肥的年代,粮食竟能如此好吃。 昝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生病了,本来想给你做点好的吃,只是这两日没得空闲,待明天我去山里给你弄些肉回来打打牙祭。” “这饭就挺好吃,比我在家时吃的还好。” “你们那也种稻谷吗?你还没告诉我你家是哪里的?” “我是沈黎郡的,因家里两、三个月没有下雨,稻谷都旱死了,没粮食吃,父母又不在了,所以才想着出来投奔做官的亲戚。” 李晓明既然知道是哪个朝代了,凭着六年历史课代表和十年野史爱好者的资历,几个古地名自然是张口就来,他是干房地产销售的,胡说八道更是职业素养。 “李哥,你要是寻不着你那做官的亲戚,就留到这里吧,我家地多,后面河里的水是山上流下来的,从来没干过,只是家里就我一个男的,种不了这么多地” 昝瑞听了李晓明的胡话,见他吃的香甜,挺同情他的遭遇。 第7章 此方世界 李晓明口里应着,心里想,古代的老百姓都这么淳朴吗,自己穷成这样,还想着收留别人。 昝瑞见李晓明吃完了一碗,接过碗又盛满一碗递给他。 李晓明确实太饿了,也不拒绝,端起碗吃的像个猪一样,呼噜呼噜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唤, “瑞儿,烧饭了没有?” 昝瑞回了声:“饭烧好了娘,等娘回来一起吃呢!” 李晓明心道:“糟了,我只顾自己,原来他们还没吃呢,那个瓦罐就那么大,我吃了两碗,他们铁定不够吃了。” 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黄褐色的粗布麻衣上满是补丁,手里提着一捆野菜,背上背着一大捆茅草。 虽然满头白发,但看得出,身体倒是很硬朗,李晓明一瞬间想起了小时候的奶奶。 李晓明叫声大娘。 那老妇慈声问道:“尊驾身子好些了么?” “承蒙救护,已经好多了。”李晓明放下碗筷,躬身致谢。 老妇继续说:“得亏我儿胆大心热,若是别人遇见你躺在桥上,断不敢救你回来,前些日子皇子带兵过来才打了仗,死了不少人。” 昝瑞怕娘担心,端起碗,一边给老娘介绍李晓明的来历,一边又去给李晓明盛饭,李晓明连忙推辞说吃饱了。 昝瑞也不再劝,盛了一碗水倒进瓦罐里,用火镰子生着火,又复熬煮一遍,添了许多野菜,煮熟给娘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二人坐在条案旁边,吃饭说话。 昝瑞对李晓明说,他娘连夜进山挖的草药,给他熬了一夜的药。 李晓明再三谢过。 心里十分感动,心想我们那个时代,别说救陌生人回家了,就算老头躺大街上死了也没人扶一把,怎么这里就有这样的好人。 想想我们那里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二人吃过饭,天黑了下来,昝瑞拿了个松油灯点上,交待李晓明安心养伤,和老娘一起去隔壁正屋歇息去了。 李晓明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这里是“大成”且又与赵国为邻,纵观历史上下五千年,只有一个时代符合,那就是五胡十六国。 五胡乱华,中国历史上极其黑暗、混乱的时代,真正的人命似草芥,万灵如蝼蚁,汉族人口数量十不存一,华夏文明几乎在这个时代绝灭...... 因为当初历史课本上对这几百年的历史轻描淡写,反而勾起了李晓明的猎奇之心,闲暇里对十六国这段时期的正史、野史没少研究。 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在这个时代,由于晋朝受八王之乱打击,朝廷势弱,少数民族纷纷涌入汉族腹地。 短短一百多年间,中华大地上出现过几十个割据政权,战乱不断,连皇帝都朝不保夕,普通人能活着就是幸运儿。 “小说里的穿越主角不是到盛唐就是到强秦,甚至还有带系统、天赋外挂的,要啥有啥,我tm就开局被狼啃,俩手提俩锤,我怎么这么倒霉?” 别说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建功立业、美妾成群了,我现在寸步难行,温饱都有问题,想到这里,心中郁闷不已。 幸亏自己没结婚无牵挂,银行卡密码父母也都知道,前世的积蓄足够他们养老,只是不能尽孝了。 以后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睡着了,半夜里有东西在脸上触来触去,仿佛还想往嘴里钻。 他心里烦躁:“还来?”伸手扒拉去。 一条大老鼠掉在地上吱吱的叫。 这才知道昨天晚上那玩意是什么,恶心的呸呸吐了好几口。 第二天,李晓明醒了个大早,出门见家里没人,诂计昝瑞出去打猎了,老娘出去干杂活了。 看了条案上的坛、罐,还有些米豆,旁边还有很多洗干净的野菜,想是昝瑞给自己准备的。 自已动手生火煮了很多,心想等昝瑞和老娘回来好吃,他左臂、右手的伤颇重,做起事来十分不便。 自己先吃了饭,也不敢吃多,搬了把凳子坐在小院里晒太阳。 天空湛蓝湛蓝的,远处青山连绵,隐约间云雾缭绕于山畔。 近处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苗,小屋后面就是那条冷水河,小河流水潺潺,蜿蜿蜒蜒像条小青蛇,一直通到山脚下,有水鸟偶尔掠过河面嘴里叼着小鱼...... 没经过工业时代的摧残,环境是真不错,连空气都是甜的。 李晓明心想,等我手好了,跟着昝瑞打猎种田吧,还可以教教他台钓,到时候有鱼有野味,吃饭也好吃。 再找个农家姑娘做媳妇,书上说,古代的女人又听话又能干。 “嘿嘿”李晓明笑出了声。 “你是小瑞的表哥吧,小瑞上山了,让你自己做些饭吃,不必等他,他晚上才回来” 旁边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人,身材比昝瑞壮实些,个头不高,上身穿着个破麻衣敞着怀,下身犊鼻裤光着腿,隐约间能见到裆里的物件,头上胡乱系着根蓝布条,两脚沾着泥土,约莫有三十多岁。 李晓明答应一声,与此人交谈了数句,此人名叫张保,与昝瑞家不过百米远近,昝瑞早上出门时让他帮忙带话。 张保走后,李晓明心里兴奋起来,刚才看他扛那锄头,只是一块硬木,镶了个金属三角边。 心想书上说的没错,这时代冶铁不发达,又兼战乱,各国皆搜刮民间铁器打造军械,金属是贵重物品,我那小货车上钢管、五金有近两吨,这不是发达了? 况且记得货里有许多水管纯铜接头,还有纯铜水龙头,十几盘电线、铁丝,估计光铜就有七八百斤。 那可是纯铜,纯铜在古代被称为紫金,是铸造货币的材料,唐朝以前私人铸币屡禁不止,市面上铜和钱可以等重交换。 做个富家翁是铁定靠谱了。 等伤好了,得去车上搬些东西回来,改善改善生活,顺便也报答昝瑞一家的救命之恩。 终于心中一扫阴霾,李晓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整天都在畅想着今后如何利用货车上的物品。 眼看天色不早了,还不见昝瑞回来,李晓明进屋里在灶下生了火热饭。 正在蹲着忙活,突然脖颈处一凉,低头一看,竟架上了一把刀,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的赵国奸细,还不拿命来?” 第8章 深山取货 李晓明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只见手持利刃的是昝瑞,一脸怒气站在身后,背上还背着一把用竹子做的弓。 李晓明惶恐,盯着昝瑞正要发问。 昝瑞却绷不住了,哈哈大笑,把刀递过去笑道:“李哥,你看我给你打的这把宝刀怎么样?” 李晓明这才知道这小子在开玩笑,接过刀一看,刀身有五十公分长左右,这就是用自己那根钢管打的,虽然刀锋锐利,但做工粗糙,手把处仍然是钢管模样。 这是什么狗屁宝刀,也就勉强算是把柴刀。 李晓明把刀仍递给他问道:“你不是进山打猎了?” 昝瑞脸色微微红道:“今天运气差,只打到几只斑鸠,回来路过铁匠铺,忍不住给铁匠换了这个,铁匠又饶送了一只枪头,是用打刀剩下的边角料打的。” 说着又从腰里拔出一只闪闪发光的枪头,枪头倒是打的颇为精致。 李晓明心想,果然年青人都喜欢刀枪。 对昝瑞说:“你都留着吧!我还有好些宝贝,因为太沉重,都藏在山里了,等我伤好了去取回来,你想打多少都送与你。” 昝瑞急道:“这是我打来送给你的,你两样好歹选一样。” 李晓明看他把枪头背在后面,显是想要枪头,于是便选了砍刀。 昝瑞大喜,兴冲冲地到外面选木头做枪柄,还说过两天李晓明伤好了带他去猎野猪。 就这样,李晓明安心在此养伤,每天帮昝瑞家看着门,煮煮饭,做点小活。 昝瑞每天不是帮老娘下田干活,就是去山上砍柴打猎,偶尔有些野鸡、野兔等收获,就是昝瑞打猎太菜,收获一直不多。 李晓明正值壮年,身体恢复的快,养了七八天,手上的伤基本已无大碍了,除了发痒的厉害,也不见有狂犬病症状,慢慢的放下心来。 这天李晓明又煮晚饭,发现个尴尬的问题,把坛子倒个底朝天,也只有一把米了,豆子也不多了。 加了很多野菜,把粥煮了,李晓明心想,昝瑞还说他家地多,这只初秋就没粮了,以后可怎么生活呀? 等昝瑞娘俩回来,李晓明如实相告,家里没米下锅了。 昝瑞不慌不忙,压低声音说道:“明日我和你一块去山里背些回来就是了。” 李晓明奇道:“山里怎会有粮背回来”? 昝瑞神神秘秘不肯说,李晓明心道他又作怪,少不得要冒险去到货车上拿些铜回来卖了度日。 心中计较着,货车那里路极难走,东西恐怕也拿不多,要尽量拿些有用的东西。 且林子里有狼、有熊、又有老虎,一个人去实在害怕,要是带着昝瑞去,拿东西时又如何能瞒过昝瑞。 毕竟山尖上的小货车让他看见了,怎么也说不清。 李晓明这人诡计多端,想了一会就有了主意。 于是对昝瑞说:“我的伤好了,明日我和你一块进山拿我的宝贝,倒要看你去寻山神爷背粮食”。 昝瑞依旧嘻笑,说顺便要打些兔子、野鸡回来吃肉。 第二天二人起了个大早,喝了粥饭,又灌了一瓶稀粥用矿泉水瓶子装着,磨了刀、枪,昝瑞背了他那把破竹弓,又拿了两个麻袋,二人沿着小河往山里进发。 一路荒草及腰深,鸟飞猿啼,野兔乱跳、野鸡乱飞,昝瑞不时发箭去射,没有射中一只。 李晓明看的摇头,心想之前他拿回来的野鸡野兔,不知要射出多少支箭才能蒙上一只。 于是向昝瑞要来弓自己来射。 一连射了十几次,没有射中一只。 昝瑞的弓两头受力不均,用的箭也没有箭羽,射出去的箭根本不走直路,神仙也难射中。 李晓明只好任由他射,自己沿途找了些结实的藤蔓,做了几十个圈套布设在野兔经常走的兽径上。 野兔在一片区域内的逃跑路线是固定的,河沿、地头上三、四十公分宽的小径,两边长草,中间平坦,这就是兔子走的路。 一旦发生危险,它们会沿着这样的小径飞快逃窜,捕食者没它们路熟,往往追不上。 李晓明经常看荒野类节目,这个他熟悉,用圈套逮兔子是最方便的办法,这里兔子都泛滥了,肯定能逮的到。 昝瑞笑道:“李哥,你不如把藤圈挂在树上,这样兔子上吊方便些。” 李晓明鼓励昝瑞:“我们晚上喝野鸡汤,你要加把劲呀小瑞”。 昝瑞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急了,射的更勤了,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一直到中午一无所获,昝瑞找了野果、搜了很多大小不一的鸟蛋,二人吃着果子,把鸟蛋扔火里烧熟吃了,火烧过的鸟蛋嘎嘎香,分喝了带的粥。 下午又走了一会,看看到了那天遇狼的地方了。 李晓明知道这里鱼多,对昝瑞说:“我有个抓鱼的方法,一次抓的鱼让你拿都拿不动。” 昝瑞不信。 李晓明故技重演,用事先准备好的细麻线绑上竹签子,沿河布置了二、三十个钓鱼的家伙,还没布置完,就有鱼上钩。 昝瑞慌不迭的去拉鱼,待鱼上岸,他开心坏了。 收了鱼又照着李晓明的样子装上饵重新扔进河里,刚扔进河里,旁边又有鱼上钩,又忙着去收鱼。 李晓明看他忙忙碌碌,觉的好笑,对他说让他在这里看着鱼钩,他去找他藏的宝贝,昝瑞头也不回的答应了。 李晓明又叮嘱昝瑞,一定等他回来,然后把刀留下,拿了长枪和麻袋往森林里走去。 长枪做的很趁手。 李晓明有了家伙,胆气也壮了许多,唯一有阴影的是上次见的那只带崽的老虎,这东西就算拿着长枪估计也打不过。 不过带崽的猛兽都谨慎,他一路敲打树干、时不时喊上两声,发出很大的动静,希望这次见不到老虎。 这回轻车熟路了,只走了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山下,果然一路平安,休息了一会,把长枪放好,只带了一个麻袋,开始爬山。 山其实并不是太大,但很陡,往上爬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两条腿都软了,终于到了上次扔东西的那个缓坡。 第9章 林间巨患 抬头一看小货车安然无恙,依旧卡在山尖子上,只露个车屁股出来。 歇了一会,开始爬最后几十米最险的峭壁,拉了拉布绳,仍然结实。 他往上攀登个七八米就趴在岩壁上休息一会,为防止坠落,还用绳子在腰里缠了几圈,最后爬上去时已经筋疲力尽,手脚酸软。 李晓明在车上一阵乱扒,铜接头非常多,还有好多公牛的电线也是纯铜的,还在搬家的客户货里找到了一个家用医药箱和一个旅游双肩包,李晓明如获至宝。 他见到有用的东西就往下扔,大概扔下去了二、三十个铜接头,两根钢管,一个医药箱,一个杂物箱,还有一些工具,这回把没电的手机也装进兜里。 又看到有几双电工用的厚橡胶手套,心想这橡胶皮剪下来是做弹弓的好材料,到时候做把弹弓给昝瑞打野鸡,也扔了两双下去。 临走还不忘用破帆布把货车上的货物又盖了下。 看看天色已晚,心想昝瑞可别等急了把我自己丢下了。 下到缓坡上,发现太贪心了,东西太多了,根本拿不完。 没办法,把医药箱和杂物箱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背包,箱子不要了。 又把二十多个铜接头装进麻袋,装完之后不算那几根钢管,也有三、四十斤。 李晓明把两包东西顺着山坡滚下去,把钢管也撺下去,然后空着手慢慢往下爬,爬到背包的地方,又把东西往下扔。 就这样,又是一、两个小时才下到山下,可把李晓明累岔气了。 喘息片刻,想了个主意,把两根钢管和长枪并在一起当成扁担用,挑着两包东西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森林。 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来了,李晓明心想昝瑞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于是咬紧牙关加快脚步赶路,一路上林子里不时有大鸟被惊动,扑棱棱的飞走。 正挑着东西走路,幻想着昝瑞看到这些东西的表情,心情正好着呢,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股腥臊味。 李晓明心中一惊,叫声不好,急忙弯腰卸下挑子,去抽长枪。 就在弯腰的一刹那,后面一道黑影裹着一阵风从后面扑来,把他撞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那黑影往前冲出七八米停在那里咆哮一声。 李晓明一个骨碌站起来,挺着长枪,借月光一看,瞬间冷汗直冒,握枪的双手发抖。 只见一只五花斑斓的老虎,眼睛发着绿光,绿光映着额上的白纹和嘴里的獠牙,像魔鬼一样,让人望而生怖。 刚刚这只老虎跟踪了李晓明好长一段路了,本想偷袭咬住他的后颈,没想到让李晓明躲过一劫。 李晓明心想,万万不能露怯,人怕虎,虎也怕人,现在手里有长枪,如果奋力一战,未必就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壮起胆子,冲着老虎大吼大叫,手拿长枪在地上乱打乱搅,弄的尘土飞扬。老虎对峙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趣,打了个呵欠,居然像散步一样慢慢走开了。 李晓明顾不得后怕,用钢管挑起担子,手拿长枪,拼了命的往前奔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前面似乎有火光,又走了一会听见了水声,看见前面有个火堆,一个人正坐在火堆边上,不是昝瑞是谁? 李晓明喊了一声,走了过去。 昝瑞回头一看,跳起来跺脚道:“你去哪里了?把我丢在这里,急死我了。” 李晓明放下担子,躺了个四仰八叉,喘气道:“方才遇到了老虎,差点见不到你。” 昝瑞埋怨道:“你怎么去那边林子里了,那可去不得,里面少说有七八条大虫,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先前去里面打柴打猎的,都被大虫吃的骨头都不剩。” 两人说了一会,昝瑞去翻李晓明的挑子,十分惊讶,没有一件认识的东西,惊叹道:“你果然藏的有宝贝。” 李晓明笑着说:“过两天咱们去找个买主把铜卖了,请人把你那几间草屋扒了,给你盖栋小楼住如何?” “只买些鸡鸭即可,楼是万万住不得,连牛都不能买。”昝瑞严肃地说。 “这是为什么?”李晓明奇怪。 “官府今年开春征粮一次,收稻时又征了一回,前些日子打仗,又来挨家挨户搜刮,幸亏咱们村提前有消息,口粮都藏进山里了,要不然都被他们搜刮去,咱们还怎么活?他若见你盖了楼,恐怕地都要给你刨三尺。” 昝瑞气鼓鼓的,接着说:“家里的老牛一年前被他们强牵了去运送军粮,再也没有还回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没有牛了。” 李晓明听后默然不语,心想这时代老百姓可真难,能有口粥喝都实属不易了,安慰昝瑞说有钱了,日子总归会好过些。 于是二人轮流守夜,等天亮去取粮,因钓的鱼太多了,也不管鱼钩了。 所幸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收了鱼获,因为钓的太多,足有几十斤,带不动,不得不丢掉一半。 他俩轮流挑着担子,回去的路上,和昝瑞一起去取粮。 发现藏粮食的地方是个山洞,少说有两、三万斤稻谷和杂粮,粮食底下面铺着石灰和稻草防潮,邻居张保正躺在旁边一张破床上睡大觉。 李晓明这才知道村民们合伙藏了粮食,大家轮流看管,防止被野兽偷吃。 昝瑞只取了半个月的口粮。 回去的路上,李晓明检查来时布下的兔子套,果然收了五、六只兔子,可把昝瑞开心坏了。 从此对李晓明钓鱼抓兔子的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 回到家里,李晓明把钢管送给昝瑞,让他打造农具、枪头等玩意。 又用工具箱里的榔头把铜接头砸扁,准备拿去换钱。 担心招惹事非,一次不敢换太多,只准备了大约三、四斤。 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有一件事情困扰李晓明,那就是没有防卫能力。 这是个乱世,虽然在乡下种田,不打算参与战争厮杀,但是野外虎狼成群,出门碰上了,同样要命。 就连去山林里打猎,心里都没底,刀枪在面对大型动物时,根本不靠谱。 第10章 天大误会 最为关键的是,小货车所在的山林里不只有一个老虎,若是没个靠谱的武器,以后再去拿货早晚会丢了性命。 李晓明来到这个时代,最先遇到的两件危险事情,一件是差点被狼群咬死,另一件就是与野兽的遭遇,让他心里有阴影了。 这个时代,威力最大、且最实用的武器就是弓弩,弓的射速较快并且灵活。 但是缺点是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大威力的弓只怕昝瑞也拉不开。 李晓明准备做两把能射死老虎的钢弩。 在这个森林覆盖率高的惊人的时代,有两把趁手的弩,不愁没肉吃,兽皮能制成衣服、被褥,还能卖钱。 现在工具有了,从货车上拿回来的工具箱里,钳子、榔头、螺丝刀、钢锯条,应有尽有。 弩的结构很简单,李晓明都想好了,弩臂用结实的木头,木材遍地都是,弓弦用钢丝或牛皮编成的绳子。 他从小货车上拿回了一把自行车锁,里面的钢丝就能做弩弦。 弩机做成顶弦释放的就行,原理也很简单,弩弦挂在弩臂后端的金属凸起上,扣下扳机,板机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柱,金属柱向上顶脱弩弦,完成击发。 弩片需要交给铁匠,用不锈钢钢管锻打出一体成形的弓胎,弓的中间是u型的,方便套在弓臂前端,加以固定。 说做就做,喊上昝瑞,给他说了想法。 昝瑞最爱奇技淫巧和小玩艺,喜的直蹦,跑前跑后帮忙找材料。 两个人忙活了两三天,用干桐树做出了原型弩,桐木最轻,用来做弩臂再合适不过,用三根牛皮条搓在一起当弓弦,先用一根木棍当箭,射了一发试试。 木头弩的威力已经很惊人,如果安上箭头足以射死个人。 两个人非常期待钢弩做出来的效果。 因为乡下没地卖铜,二人商量准备去南乡县城找买主。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些烤饼干粮清水,用麻袋装上几斤铜和木头零件。 为避免招人耳目,昝瑞把枪头卸下来别在腰里,用布把刀也包上。 二人走在所谓的官道上,李晓明的感觉像是进了无人区,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通向远方,走半天都难见行人,路两边山高林密,可以听见野兽的吼叫。 只是偶尔有挎腰刀、背弓箭的士兵骑快马经过,不知是巡逻还是传递军情的。 昝瑞每每避之如避虎,远远的看见就拉着李晓明藏进密林躲起来。 李晓明不解,问昝瑞:“官兵巡逻无非是缉捕盗贼,保境安民,咱们何必如此?” 昝瑞盯着李晓明看了一会,摇头苦笑道:“年年都被他们抢,若是没有他们,哪里会有什么盗贼?这里荒无人烟,他们若是见财起意,抢了我们的铜,再一刀一个把咱们杀了,咱们的魂只能去找阎王爷诉苦了?” 李晓明看他说的可怕,心中却不以为然。 因为按照历史记载,氐族人李特发动起义与东晋军队作战,割据了四川和陕西的部分地区。 李特死后,儿子李雄继位,继续开疆扩土,最鼎盛时,国土北至汉中,往南占领云、贵大部,国土面积总体上和蜀汉差不多。 而后李雄称帝立国,国号大成,李雄死后,李雄的儿子改国号为汉,后世称李家政权为“成汉”。 李雄总体上干皇帝干的还不错,在十六国时期不能算是昏君。 蜀中在他的统治下,除了经济一直上不去,总体还是平稳的,不至于官兵到处胡乱杀人吧? 李晓明微微一笑,心想昝瑞太胆小了。 到县城有几十里山路要走,两人步行到达目的地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急也急不得。 两人走走歇歇,说说笑笑,渴了到河沟里喝点水,饿了吃些麦饼干鱼。 昝瑞还时不时做几个兔套子下在他以为的兽径上。 一直走到天黑,才终于走到县城,二人筋疲力尽。 这就是古代的县城呀! 南乡县城其实并不大,估计城内城外全部房屋加起来能与现代的一个乡镇相比。 虽然是个小城,但却显然是一处军事要地。 城墙很高,修的也很牢固,高大的城门楼子像是刚好堵在两座山之间,城墙的几个角都设有突出的角楼,供士兵了望和向下射击。 穿过南乡县城再往北有百十里地就是重镇汉中,是入蜀的门户。 巴蜀地区西有天堑横断山脉,北有巍峨的秦岭,东有千里大巴山、巫山、武陵山,南有云贵高原,从古至今,巴蜀地区最是易守难攻。 只要天下大乱,此处必有军阀割据。 北方军队若想攻入蜀中,必要越过秦岭,先取汉中。 若汉中失守,第二个关卡就是南乡县,虽然只是个小城,但它扼守入蜀要道,有重要的缓冲作用。 同样,蜀中军队若要出蜀夺取中原,最近的一条路也是先取汉中,然后经秦岭七十二峪中的子午峪,又称子午谷,兵出斜谷直逼长安。 此时城门已闭,李晓明说想找个店住一晚,可是昝瑞身上一个铜钱都没有。 李晓明想把矿泉水瓶子当了,换一晚住宿加一顿饭,昝瑞死活不肯。 李晓明不想露宿野外,于是跟昝瑞商量,把自己的刀当了,明天卖了钱再赎回来,昝瑞这才同意。 二人在城外小街转了个遍,也不敢找档次高的,挑了个看起来最普通的店。 店门头上挂着个招牌,上书“客舍”二字,这家客舍是栋两层小楼,一层是青砖垒成,二层却是木屋黛瓦,虽然算不得豪华,但清新雅致也算别具一格。 二人刚走进店,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迎了上来,问道:“二位是住店吗?要住多久。” 李晓明看那妇人,容貌姣好,体态丰盈,穿一身大红襦裙,头上挽着个堕马髻,插一根银镶玉的簪子,很是贵气,与他们两个乡巴佬的衣着打扮真是天壤之别。 昝瑞不敢出声,李晓明上前道:“这位姐姐,我二人来此寻人收账,因天晚城闭,想住宿一晚,有饭最好。不知住上一晚要多少钱?” 妇人倒也客气,笑道:“咱们店虽在城外,但住有净被大床,饭有蒸饼、汤饼、现煮的好稻米。 价格却是最低,住一晚加一顿便饭只要一百二十文,若要吃酒肉,也可为客官买来。” 昝瑞一听价钱就吓到了,偷偷拉李晓明衣角,想走。 李晓明不理会,向妇人道:“我们今日身上没钱,明日收了账就有钱了。” 那妇人笑道:“客官莫怪,我们这店里每日客来客往,都是人走账结,没有例外。” 李晓明从腰里拔出刀,刚要说话。 那妇人看他拔刀,早被吓的蹦起来,往后便跑,边跑边喊:“当家的,当家的,有贼人打劫,快来人。” 李晓明心中大惊,慌忙叫声:“你不要乱喊。”急忙向前想止住妇人。 第11章 黄铜和钱 这时从后面出来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穿了一件单衣,手里拿着条棍子,见李晓明正在持刀追赶,大骂道:“大胆贼人,休要逞凶。” 这时早惊动楼上客人,纷纷出来查看,李晓明心中叫苦,见不是来,怕解释不清,只得狂奔出去。 只是早就不见了昝瑞。 李晓明往回跑了一、二里路,累的目眩喉干,回头看看没有人来追,这才扶住路边一棵树喘气。 “李哥”。 路边林子里传来喊声,是昝瑞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钻进林子里,看见昝瑞坐在一棵树下哈哈大笑。 李晓明生气道:“天下最不讲义气的就是你,就算跑,也该等等我。” 昝瑞笑道:“你看看你,我让你走你不走,我若不先跑,你被他们抓去见官坐牢,谁给你送饭。” 李晓明坐在树下,心中苦闷,自打穿越到这里,每日只吃两顿粥菜,穿着昝瑞找来的破麻布衣服,出门靠两条腿走路,这般清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本想换些钱改善生活,没想到又出这档子事。 身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难道反不如古人? 昝瑞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仍在生闷气,上前安慰道:“李哥别气,小弟刚刚也慌了,下回再有此事,我等你先跑了你再跑。” 李晓明想想也好笑,对昝瑞道:“以后再不会有这等事,只是这样一闹,明日再进城岂不被官兵抓了?” “李哥不必担心,他们是开店做生意的,如今两个小贼也跑了,他们又没有损失,决不会多生事端,再去报官,等会我从旁边绕过去一看便知。” 李晓明听了昝瑞这话,想想有理,心里安稳些了,便让昝瑞偷偷回去看看。 自己拿刀去林子里找个背风的洼地,砍些树枝,搭个窝棚,用枯叶荒草覆盖了,钻进窝棚里休息,肚子饿的咕咕叫。 过不一会,昝瑞回来,手里还端着什么白白的东西。 待走到近前,见昝瑞开开心心,对李晓明说:“李哥,饿着的吧,你看我弄来了什么?。” 李晓明睁大双眼,夜色朦胧中见昝瑞手里端着一方木托盘,托盘上一大块白色物体,用手一摸又凉又滑,掰下一块放嘴里一尝。 “豆腐?你怎么弄来的?” 昝瑞放下豆腐低声说:“我去客舍看了,放心吧没事,店关着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店帝边有个磨豆腐的,我看屋里没人,想着你肚饿,就顺手牵羊给你带回来了,快吃吧。” 李晓明笑道:“我说你刚刚跑的那么快,果然是个小贼。” 两人在窝棚里趴着露个头吃豆腐,说说笑笑。 窝棚遮风,身下干草树叶舒适温暖。 第二天,两人睡饱歇足,趁着日上三竿,进出城门的人正多时进了城,屁事没有。 真热闹,李晓明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觉得很是新奇。 大街上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人,有手里提着东西的,挑着货的,有在路边摊贩处讨价还价的,还有高鼻卷发的不知道是什么种族的人。 只是有一样让人感觉有些怪异,大部分人都不高大,估计平均个头也就一米六出头,女人更矮。 李晓明这样的身高,在这里显得很突兀,很多人都上下打量他。 路边小饭馆不时飘来羊肉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他二人都没吃早饭。 李晓明想用铜换羊肉吃,昝瑞怕吃亏,死活不同意。 两人在街上逛来逛去,不知道去哪里卖铜,越逛越饿的慌。 李晓明心想,车上还有七、八百斤铜,何苦受这罪? 于是硬拉着昝瑞去了路边一家羊肉汤店,打算先吃了再说。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汉子,带着白帽,早看到二人在门口墨迹,看到进来,连忙招呼二人坐下。 店里仅有一两桌客人,这年月,老百姓舍得吃羊肉的人并不多。 “羊肉汤饼十五文一大碗,加羊肉二十五文,熟羊肉四十文一大盘,客人怎么吃?” 昝瑞只要吃羊肉汤饼,李晓明坚持再要一盘熟羊肉。 老板手脚麻利,很快就端上来两碗汤饼,一盘子羊肉。 汤饼碗很大,羊肉份量也足足的,老板是个实在人。 李晓明喝了口羊汤,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啥,连盐都没有,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在这个时代过上好日子。 昝瑞不顾羊汤滚烫,低头猛喝,大筷子吃肉,完全不是刚才省钱的模样。 边吃边说:“李哥,得亏当初壮着胆子把你背回家,不然哪有这个福气?” 李晓明对他说:“兄弟你放心,哥哥一定让你这辈子吃香喝辣。” 两人吃光了肉,又续了两三碗汤,满头是汗,十分满足。 又坐了一会,李晓明喊老板结账,磨磨唧唧地从破麻袋里掏出两块砸扁了的铜接头交给老板。 老板诧异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在地上磨了磨,大气的说了声:“也行,二位稍等。” 只见老板走到柜台旁,用秤称了称重量,又从个小箱子里数了些铜钱出来,走过来把铜钱放在李晓明面前说道: “二位这顿饭花销七十文,这两疙瘩铜重一斤二两,在我这就只能值八十八文,找给二位十八文。” 李晓明没想到如此顺利,看看铜钱是五铢钱,谢过老板,收了铜钱就要和昝瑞出门。 老板又叫住了他们,讪讪的,欲言又止。 李晓明心想,你再要反悔我也不认了,问老板干嘛? 老板红着脸说:“我怕您二位吃亏,好心跟你说一声,若是再买东西,先换成铜钱再去花销。” 李晓明笑道:“多谢老哥了,只不知道去哪里兑换铜钱?铜价多少?” 老板把两人又喊进屋里,低声说:“若去县衙户房那里兑换,必被他们坑了,若要兑个好价钱,只需去北城门口王铁匠那里,县里每次私下铸钱,就传王铁匠过去。” “你们明白了吧!” 李晓明一点就透,心中了然。 据历史记载,自汉朝铸五铢钱流传于世后,明面上历朝历代都禁止私铸铜钱,但根本屡禁不止,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12章 南乡采购 一是铸钱工艺简单,只要有铜,加上铅、锡都能铸钱,而且难辨真假。 二是铸钱利润极高,汉朝五铢钱一般是铜七,铅锡三,一枚重三克左右。 私铸的钱只要克扣一成的铜,利润就很惊人了,而且这些铸钱贩子往往只用四、五成的铜,可想而知他们能赚多少? 三是就连地方政府这些当官的都偷偷铸钱,一来可以解决地方上的财政问题,更多的是为了中饱私囊。 当官的自己都干这事,谁能管的了? 汉晋时期的一斤是二百二十二克,李晓明的这一斤二两铜配上铅、锡能铸成一百三十枚标准的五铢钱。 如果降低铜的标准,甚至可以铸成二百枚铜钱,要知道,当年董卓曾铸过不到一成铜的铜钱。 所以老板刚刚只给李晓明按八十八文算,显然也是坑了他。 李晓明心知肚明,也不说破,仍然谢了老板,和昝瑞一起去北城门找王铁匠,刚好换了钱还要找铁匠打弩片和零件。 二人来到铁匠铺,看门口摆了一排锄头、铁耙子之类的农具,只是那农具都是用铁极少,只在关键部位镶着铁片。 看那王铁匠长的短粗结实,浑身像是黑炭,正在指导徒弟手艺。 李晓明说明来意,说是卖羊肉汤的老板介绍来的,把麻袋里的铜倒出来,要换铜钱。 王铁匠一看铜多,怕人多眼杂,连忙把东西拿到进里屋,仔细查看成色,上秤称了重量,一共是十斤一两。 王铁匠道:“既是老朋友介绍过来的,我也不问你铜的来历了,一口价,七百个铜钱。” 李晓明说我们去喝羊汤,老板都是按一斤八十个钱算的,怎么到了你这还少了?少于一千二百个钱不卖。 第十二章 南乡采购 王铁匠涨红了黑脸:“最多八百,不行你还提走”。 昝瑞跑过来,劈把手夺过来拉着李晓明就走。 王铁匠急了,在后面叫道:“回来,九百个铜钱,实不能再多了。” 二人头也不回,已经走出好远了。 王铁匠忍不住跑出来追上两人,一把拽住袋子。 红着脸训斥道:“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后生,背着这些东西是能在街上逛的么?不怕贼人偷了去。” “回屋,再商榷商榷。” 李晓明正色道:“铁匠,似这样的紫金,我祖宅里挖出了一两百斤,你今日若只是如此作假,我们再不来找你。” 王铁匠咧着嘴急道:“这里面实有些利润,可这哪里是我一个人赚了?你说的一千二百钱,怕是走到天边也找不到买家。” “那你最多出多少?” “我最多给你一整贯钱,且是成色好的老钱,我敢冒风险只赚得你几十文,只图你以后再来,若有欺心,让我不得好死。”王铁匠咬着牙,赌咒发誓。 李晓明心知他狡诈,少说也赚了一、二百文,但又担心万一谈不拢了,找不到第二个买主,于是勉强答应了。 铁匠大喜,殷勤让座,还泡了壸茶让两人喝着,说是铺里没恁些钱,要去找人拿钱。 李晓明叮嘱只要老钱,不要新钱,铁匠答应而去。 据史上记载,成汉政权曾发行过重量只有一克的小钱,成色极差,五枚新钱还不值一枚老钱。 政府发行的钱,结果最后连政府都不想要了。 两人喝了会茶,王铁匠果然背着个袋子回来了,打开袋子用牛皮条串着的铜钱,看成色重量,当真全是老五铢。 此时交易已成,李晓明拿出木弩片和弩机零件,又递给铁匠半截不锈钢钢管,让铁匠照着打造。 王铁匠看了半天,说了句:“这铁管奇特,我从未见过。” “莫非你是要做个强弩?这可不行呀,县衙早有明示,严禁打造军械,违者充军”王铁匠绷着脸道。 “铁匠大哥,我家稻田旁边的山林里有七、八条大虫,已经伤了不少人命了,我做这物件,只为射死大虫,不作它用,你放心即可” “那也不行呀,大虫伤人,可报官府处置,私造弩箭,可是犯律法的。” “你只说多少钱吧”李晓明生气了,这人真是可恶。 王铁匠咧嘴笑了,说工钱其实也不多,只是担着风险,自然略略贵些,要一百五十文,不过保证满意。 南乡县的兵将用的军械有一半是出自他这铁匠铺,他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豪,让李晓明放心。 李晓明懒得与他纠缠,明知吃了些亏,也就答应了。 约定了取货日子,和昝瑞背着钱离去了,临走时,王铁匠千叮咛万嘱咐,背着这么多钱,路上一定要小心。 两人走在街上闲逛,心情都很好,昝瑞更是兴奋极了,他活了一二十年,第一次背着这么多钱。 李晓明知道,这个时代的底层老百姓,绝大部分处于赤贫的程度,不要说余钱了,能有足够的口粮维持生存就算不错了。 昝瑞家里就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平时根本就不买东西,就算生大病了,最多也是拿些粮食去换些药物,治好治不好听天由命。 两人商量着要买些东西带回家,昝瑞只顾开心,拿着钱却不知道该买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李晓明建议,马上天冷了,衣服、被子都是要买的,再买几只大鸡和一些小鸡喂在院子里,再买条狗回去养着打猎,最重要的,一定要买些盐。 昝瑞抓着钱袋子,脸红扑扑的,连连点头。 下次再来时要让铁匠打口锅,就是不知道铁匠会不会打,因为铁锅这东西据说直到宋朝才普及,现在这个时代 如果不会,打个平底锅也是好的,李晓明天天吃煮的东西,很想念炒菜。 二人一路采购,东西都快拿不下了,昝瑞找了根棍子当成扁担挑在肩膀上。 逛了一下午,一共买了半批厚布,三双鞋子,三床厚被子,大鸡小鸡,一斤盐,就是没有见到卖狗的,昝瑞说乡下就有狗,到时候猎到猎物了,拿去换个狗娃就行了。 因为这时中国还没有棉花,那被子里不知填的什么东西,同样厚实柔软,李晓明很想拆开看看,又怕把被子弄坏。 布和被子很贵,买的低档些的半匹布花了三百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像棉布,打算回去让昝瑞娘给三人各做一身衣服。 第13章 神兵利器 三条被子好说歹说三百五十文,鸡和盐花了一百二十文。 只剩八十多文钱,昝瑞舍不得花了,准备拿回去交给老娘。 这时两人产生了分歧,李晓明想把这钱花了住店,昝瑞坚持要去林子里住窝棚,明天一早出发,天黑能到家。 李晓明劝昝瑞说,铜还多着呢,过几天来找铁匠拿东西时全部卖了,还怕没钱花? 最后犟不过昝瑞,只花了二十文钱买好几个蒸饼和一些蚕豆,两人挑着东西回到了林子里,趴在窝棚里吃蒸饼和蚕豆。 昝瑞很开心,吃着饼问李晓明:“李哥,你还走吗?还去找你当官的亲戚吗?” 李晓明假意道:“自然是要走的,找到了当官的亲戚,以后绫罗绸缎穿着,大鱼大肉吃着,说不定我也能当个小官呢!” 昝瑞顿时失落了,过了一会小声说:“你住在我们家,我娘会做衣服,这不是买了很多鸡吗,咱们也有肉吃的。” “你说的也有理,只是我住到你家,找不到媳妇呀,我都这么大了,总得娶个媳妇生个胖小子传宗接代呀,你说是不是?” 昝瑞高兴起来,拍了李晓明一把说:“这有什么难的,等卖了铜有了钱,我让娘去找找王大姨和李大娘,给你说一个就行了,你长的又高又壮,又有学问,便是找两个也找的到,你比我大,大不了让你先娶媳妇也就是了。” 李晓明心里感动,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多承兄弟美意了,我就不走了吧。” 二人睡了个好觉,美梦连连。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往回赶路,回程带的东西多,两人轮流挑担子,真是累死个人。 昝瑞还好,早习惯了,李晓明何时受过这羊罪? 心想衣、食、住、行这四样,任何一样不方便都能给生活造成大困扰,穿衣、吃饭、睡觉算是勉强解决了,这出门靠两条腿走路真是让人受不了。 昨天在集上问了,马可真贵,一匹能看上眼的马要十几贯钱,就算买头牛都要六、七贯钱。 不论如何,都要有个代步工具。 李晓明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多带些铜来,要买匹像样的马,乡下有的是野草喂,平时用来耕田,没事了就藏在放粮食的山洞里。 穿越到成汉这个地方,李晓明总体还是庆幸的,虽然这个政权命短,但是总体平稳。 建国者虽是氐族,但这个民族汉化已久,国家基本沿用的是三国时期蜀汉的制度,有诸葛亮打下的底子,人民起码可以吃上饭。 不像同时期的北方,天天干仗,皇帝个个都是变态,长安、洛阳都被打烂了,人命不如狗。 两人走到家时已经深夜,李晓明感觉腿都要断了。 昝瑞老娘担忧二人,还坐在灯下等待,见二人满载而归,还带回这许多实用的东西,也是喜出望外,不住的摩挲着布料,合计着给二人制衣。 往后两天,二人垒了鸡舍,盖了狗窝,李晓明又用橡胶手套做了两把强力弹弓,打算和昝瑞一起打野鸡野兔。 昝瑞玩了弹弓,爱不释手,一天到晚用小石头到处乱打。 李晓明心中计较已定,人就一条命,何必要在这乱世瞎折腾,历史已经注定,干嘛非要花那心思去改写?谁当皇帝不是过日子? 小货车装载的物品足以满足一生所需,更不用提那数百斤的铜材了。车上还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仅将这面镜子切割成小块出售,便足以让人一夜暴富。再加上现代知识的武装,老老实实在这片碧水青山之间做一个富足的隐士,岂不是美事一桩? 既然决定在这里生活了,李晓明准备解决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出行问题,去山里运货回来换钱,买匹好马。 一匹马要一百多斤铜,折合成现代市斤也要七、八十斤,靠两个人从山里挑回来,李晓明想想都怵。 尽管这个时代金属冶炼技术有所发展,但铸铁技术仍然受限于炉温的瓶颈,导致铁器只能通过锻打来成型,而无法通过熔炼成铁水进行浇铸,即便勉强浇铸出来,生铁的强度和韧性都很差,这就导致生产不出精密的铸铁部件。 而铜的熔点较低,略微加些铅进去,用煤炭即可熔炼成铜汁,且其延展性优于铁,因此在制造金属器具方面,铜显得更为有价值。 若未来需要制作更为复杂的器具,铜无疑是最理想的材料。 思量之后,舍不得卖铜,决定用其他物品来换钱,例如镜子。 在这个时代,达官贵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整理仪容、梳妆打扮时使用的是铜镜。 这些铜镜不仅笨重,而且反射效果不佳,即便如此,它们的价格依然昂贵,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 如果能将现代镜子带到这些贵族面前,并声称这是来自仙山的宝物,是人间的极品,恐怕无人能够提出异议,毕竟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镜子! 但是森林里有老虎,而且显然不止一只,李晓明对这个有很深的阴影,前两次命大,但不可能次次都有侥幸。 李晓明生性谨慎,时间有的是,没必要拿命冒险,决定过两天去拿了弩,和昝瑞一起进山取货。 趁这两天,倒是可以提前做些箭枝,顺便让铁匠把拿回来的几根长钢管截成短节,便于拿取。 木材有的是,箭杆要多少有多少。 制作再复杂的冷兵器在现代人眼里都不是问题 李晓明用木头刻成箭头形状交给昝瑞,让他拿着钢管去找乡下的铁匠照着打造。 自己去河边捡了半天的大雁毛,又去林子里刮了半碗树胶,河里钓了几条大鲶鱼,材料收集齐备,回来制箭。 将捡来的大雁翎毛沿中间空骨小心地一劈为二,两头毛刮掉,只留中间的毛做为箭羽,两头留出两公分裸露的空骨,然后将树胶涂到劈成半片的空骨上,粘在箭杆的两侧。 把鲶鱼剖开肚子,取出鱼肠,除去里面的秽物,截取一截鱼肠缠在箭羽两端空骨的裸露处,放在太阳下晒干后,鱼肠收缩把箭羽牢牢的固定在箭杆上。 等箭头拿回来了装上,一支漂亮的双羽箭就做成了。 第14章 突发惊变 李晓明不知疲倦地做了四五十枝,在太阳下面晒着。 过了两天,昝瑞把打好的箭头拿了回来,一共做了两种,大部分是三角箭头、还有少量三棱箭头。 三角箭头主要是增大创口,增大杀伤力的作用,三棱箭头主打穿透力。 和昝瑞一起花了半天工夫把几十个箭头磨利,安装上以后,箭看起来立刻有杀气了,两人摩拳擦掌,急切想拿到钢弩好去山里试试。 到了和铁匠约定好的日子,二人备好干粮,拿了弩臂、弓弦,带了几枝箭,各背了二十斤铜(按现代市斤也就每人十斤多),鸡刚叫一遍就出发。 一路上兴致勃勃,也不知道累,不到中午就到了县城。 见到了王铁匠,王铁匠见肥羊又来了,且布袋鼓鼓囊囊,满脸笑容地把两人领进了屋。 把打好的弩片拿出来对李晓明说:“若照你给的木头样式打给你,怕你们拉不开,我酌情减了弩片厚度,你装上试试,若仍拉不开时,可不要怪我。” 李晓明看那弩弓,两边弧度对称,弓片薄厚均匀,果然是好手艺。 拿出弩臂,把铁匠打好的一体弩弓套上,用从小货车上拿的镙丝杆插进预留的孔位上紧,严丝合缝,把铁匠都看呆了。 又取出弩弦费了好大力才上好,接着把弩机依次组装安上,一支漂亮的钢弩展现在眼前。 王铁匠夸道:“你在哪里学的做弩弓的方法,这可比县里军队用的弩强多了。” 李晓明心急着试弩,懒得理他,只是接连两次拉弦都拉不上,磅数太大了。 他又把弩头朝下,尾端顶住肚子,用双手拉弦,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才把弩弦挂上。 然后从袋子里取出一支箭放在箭夹下,端起弩对准铁匠,把铁匠吓的怪叫一声,抱头鼠窜。 李晓明朝铁匠的土墙抠下扳机,“笃”的一声,弩箭一闪而逝,竟然将土墙射穿。 三人大惊,恐箭枝伤了人,急忙跑出去,到墙后一看,那箭竟穿透土墙又钉到隔壁的砖墙上。 昝瑞跑过去想拔下,脸胀的通红,最后只把箭杆拔下来了。 回到铁匠屋里,李晓明和昝瑞又惊又喜,没想到这物件如此厉害,有了这种神兵利器,什么老虎豹子射不死。 李晓明摸着手里的宝贝心想,估计宋朝的神臂弩也不过如此吧! “你的铁管从哪里得来的,又有弹性,又好锻打,若还有,可以卖给我,我给你出到五十文一斤,要知道,我这里卖铁都只二、三十文,铜最多也就一百文。” 铁匠直勾勾地盯住他,像馋汉看见了烤羊。 李晓明笑道:“我五十文一斤卖给你,你再做成这样的弩,怕不要卖到两三千一把?”心里却在想,当初实不该把弓片、弩机都让他做,如今让他学了去。 又转念一想,他只会打生铁,即便做出来,不是太硬就是太脆,肯定做不出这样威力的。 没想到无意间又找了个生财的门路,这可比卖铜强太多了。 要是把那一吨多钢管做成弩卖给某个军阀,岂不是能值几百万钱?怕是几百万都不止吧! 铁匠不死心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卖到两三千也不在话下,你出这铁,我出力,做出的弩不管卖多少钱,咱们一人一半,这总行了吧?南乡县你找不出比我手艺好的了。” 李晓明假装苦笑道:“王大哥,我倒想再有个几百斤,只是这稀罕物据家里长辈说是从陨石时炼出的,总共就这么多,哪里还会再有?” 铁匠叹了口气,暗道可惜。 李晓明又将铜倒了出来,王铁匠眼睛又发出光芒。 按上次谈好的价格,共兑换了四千多钱。 昝瑞背着二十多斤铜钱,激动的不行不行的。 铁匠毕恭毕敬,目送二人离去,待二人走的远了,慢慢从柜台下拿出小半截不锈钢管,叹道:“只够做把小的了。” 两人拿着钱又去卖马的地方看了一回,这些钱只够买头牛的,昝瑞想让买头牛,李晓明嫌牛走的太慢,执意要买马。 于是作罢,现在有钢弩了,不怕老虎,打算去山里取些货换够了钱,直接来买匹马。 二人逛了一回,又去喝了羊汤。 吃饱喝足正要返程,昝瑞想给老娘买个簪子,说他老娘辛苦一辈子,身上连个饰物都没有。 于是二人来到县城唯一一家银店挑选,昝瑞壮着胆子选了个银掺铅的细簪子,问了价格要五十文,李晓明嫌不好。 对昝瑞说:“既然要尽孝心,就得要好的,我看这纯银镯子成色不错,大娘戴上看着也贵气。” 问了价,只是贵的多,约摸六七钱的重量,就要九百钱。 昝瑞嗫嚅道:“李哥,这是你的钱,承你帮衬了如此多,怎好买如此贵重的东西?” 李晓明笑道:“你怎么给我说这个?咱们是兄弟,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娘也是我的娘,我还指望大娘给我找媳妇呢!” 说着从口袋里提出一贯钱,数去了一百个,买下了镯子交给昝瑞。 昝瑞激动的鼻涕都流出来了,接过镯子,小心地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二人这次没多买东西,直接回家,一路上昝瑞不时掏出镯子看了,又放回去。 路上还看见一队官兵押送着七、八辆大车,为首的一名将官膀大腰圆,一脸刀疤,骑着匹乌骓马,挺着杆丈余长的马槊,很是凶恶。 两人躲在树林时好奇地猜着车上装的东西。 李晓明对昝瑞说,不如咱们放几弩,抢了大车,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这话把昝瑞唬的目瞪口呆、缩头缩脑的。 一直走到傍晚才将将到家,离好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聚了好些人,二人不明就里,快步向前。 这时有邻居看见昝瑞回来,急忙喊道:“小瑞,你怎么才回来,你娘被马踩了,你快来看看吧。” 两人闻言大惊,扔下东西急忙挤进屋里,见昝瑞娘躺在破床上,脸色青黄,嘴唇灰白,枕边、床头地下都是血迹。 昝瑞扑过去大哭,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15章 仇人出现 邻居张保走上前低声道:“官府出告示说要与赵国打仗,让每家出一斛粮食,不知怎地,咱村藏的粮食让催粮的官兵发现了,官兵要把粮食全部运走,今日是你娘在山里守粮,与他们争执,拦住他们不让走,被个骑黑马的将官撞倒,纵马踩了过去。” “听说官府征不来粮,四皇子亲自派亲兵四处征粮,今天不光咱们这遭了殃,隔壁白水村因为抗粮,被官兵杀了四、五个人,烧了十几间房屋。” “这群狗贼真可恶,这哪是征粮?比抢劫的土匪还坏”。 “就算每家出一斛,也不能把咱的口粮全拉走呀,这叫咱们怎么活?” 村民纷纷咒骂。 李晓明问道:“请大夫了没有?” 张保把李晓明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大夫已经走了,说是伤了肺腑,年龄又大了,让准备棺木吧。 李晓明心情沉痛,心想若是外伤,或者是生病,药箱里还有用的上的药,只是这内脏受伤,吃什么药也没用呀。 昝瑞痛哭流涕,将怀里的银手镯掏出来给娘戴上,口里呼喊道:“娘,这是李哥给你买的,你睁开眼看看呀。” 昝瑞娘缓缓睁开双眼,突然看向李晓明,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招呼他过去。 李晓明快步走上来,握住昝瑞娘的手,轻声道:“大娘,您有什么话要说?” 昝瑞娘像是用尽了力气,对李晓明说道:“昝瑞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见过他爹,他和你投缘,待你如兄长一般,尊驾不是平凡人物,望能早晚看覻他一二。” “昝瑞待我如兄,我亦视他如弟,请大娘放心,我保他一世富足。”李晓明握住昝瑞娘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良久不见老人家言语,细看时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昝瑞抱着老娘的尸体,嚎啕大哭...... 李晓明想起当初自己昏迷时,大娘连夜去山里给他挖草药,也忍不住落泪。 三天后,在乡亲邻居们的帮助下,选了上好的木料,打了副棺木,把昝瑞娘安葬了。 大家储藏的粮食没有了,整个河沟村一片愁云,有很多人已经拖家携口外出逃荒去了。 昝瑞一直嚷嚷着要报仇,他知道仇人的模样,就是那天从县城回来时碰见的骑黑马的刀疤脸将官...... 这天夜里,李晓明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 昝瑞不见了,还少了一把钢弩和一、二十枝箭...... 李晓明急的跺脚,用麻袋装了弩、箭,把刀插在腰间,连夜往南乡县城赶去。 一路上,李晓明在心里设想即将发生的事。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昝瑞是一定要报仇的,李晓明说过会帮他报仇,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仇人。 因为他的小货车还在这里,想着能继续在这里生活,就尽量不换地方。 谁知道办法还没想出来,昝瑞已经绷不住了。 劝是肯定劝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设伏杀了仇人,然后逃走算了。 反正这个时代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dna,杀完人换个郡、县猫起来,谁能找的到? 但是,就算设伏,也得知道仇人在哪里呀! 昝瑞此时会不会已经闯了祸被官兵杀掉了? 李晓明心中焦急,披星戴月一路不停,必须拦住昝瑞,从长计议。 看看到了城门口,只见月上中天,城门紧闭。 城门旁边坐靠着一人,头埋在膝盖上,身边还放着个麻袋,正是昝瑞。 李晓明长出一口气,上前喊了一声,昝瑞抬起头,月光下,脸上尽是泪水。 李晓明心头一紧,心疼道:“兄弟,你且不要急,听哥的,哥哥好歹给你报了这个仇。” “李哥,我岂能连累了你。”昝瑞放声大哭。 “兄弟再不要如此说话,就算是我自己,我也要与大娘报仇的,待报了仇,哥带你浪迹天涯,咱们有的是钱,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你且放宽心,不要难过” 说着拉起昝瑞去了林子里的窝棚歇息,等待天明进城。 昝瑞如今无依无靠,最信任的人就是李晓明了,听他这么说,心中宽慰许多,在窝棚里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两人进了城,想要打探消息。 李晓明心想,听村民说征粮的官兵不是往常县衙的差役,而是皇子的亲兵,不知道皇子在不在南乡县城。 若在,只要打听出皇子的住所,不怕找不到行凶之人。 那个王铁匠经常与官府打交道,找他肯定没错。 心中略一思量,带着昝瑞朝城北铁匠铺而去。 王铁匠见财神爷到来,以为二人又来卖铜,十分热情。 李晓明寒暄两句,对铁匠说:“王大哥,我有件家传宝贝,想卖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出得起价钱。” “什么宝贝?拿出来看看。”王铁匠两眼放光。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打了两下火,说道:“此物名为“神火灵机”,我家祖上世代相传,据说是仙人所授,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如今家道败落,也顾不得许多了,你开个价吧!” 王铁匠看的眼睛直勾勾的,双手接过“神火灵机”,只觉此物晶莹剔透、轻巧无比。 左看右看,又照着李晓明教的方法打着了两下火,心中震惊无比,认知都被这个小玩意颠覆了。 心想,难道真是神仙所授? 李晓明不断催促出价。 王铁匠看了半天,摇摇头又把打火机递了回去,对李晓明道:“这果真是个宝贝,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只是,这东西虽然神奇稀罕,但也只能出火,对于普通人来说,用处也着实不大。” “我若出三十贯,你肯定不卖,但你若让我掏光家底买个这东西,我也下不了这个狠心。”王铁匠红着脸说。 “三十贯想买我的传家宝?”李晓明嗤笑回应。 “你若要卖这件宝贝,不妨去成都看看,那里巨贾富商、达官贵胄不在少数,别说卖成铜钱,就是换个几十斤金银也有可能。” 李晓明挠挠头,叹道:“难道这南乡县城竟然无人能买我的宝贝?” 王铁匠沉默一会,突然道:“也不是无人能买,眼下就有一位天潢贵胄在此,只是你也见不到。” 第16章 官道伏击 “何人?”李晓明心中一阵激动。 “你不知道吗?当今圣上的四皇子李霸就在南乡县城,你若能见到他,献上此宝,别说金银,就是混个小官当当也有可能。” “皇子怎会来咱们这个小地方?” “听说上个月晋国数万大军进攻涪陵,赵国也趁火打劫,派了几千人马借道晋国,翻山越岭想从后方偷袭汉中。” “哦,不知战况如何?” “听说大成皇帝派镇东将军率兵出征,在涪陵大败晋军,赵国军队刚翻过大山还没到南乡县城就被发现,被四皇子带兵杀的全军覆没。” 王铁匠脸色通红,十分激动,仿佛这一仗是他带兵去打的。 李晓明心想,当初我从山上下来,看到的满地尸骸大概就是成、赵两国交战留下的。 故意伸出大拇指道:“四皇子如此英雄了得,真是我大成之幸呀!” “那是当然,我听县里户房的管事说,四皇子屯兵汉中,不日就要攻取长安灭了赵国,如今为了军粮的事才亲自来此。” 昝瑞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开口问道:“四皇子现在在哪? “就在县衙,与本县县丞同住。” “怎么?你们真想去见皇子?” “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亲兵、侍卫里三层外三层,连靠近县衙的两条街都封了,皇子怎会见咱们这等人?” 李晓明笑道:“也罢,那只好改日去成都碰碰运气了!” 说完,拉着昝瑞告别了铁匠。 二人在街上打听了县衙的位置,果然如铁匠所言,不但守卫森严,还不时有骑兵巡逻,别说进去了,即便靠近一些都可能会被侍卫盘查驱赶。 昝瑞焦急道:“李哥,这怎么办?” 李晓明劝抚道:“不要急,城中无法动手,就算得手,咱们也跑不了,这个贼皇子老窝在汉中,来这里抢粮食的,肯定还会返回汉中。” “我猜那个行凶的将官多半是个贴身的偏将、队长之类,咱们只管远远守住,待他们返回汉中时,我们在途中埋伏,只要仇人现身,立刻用钢弩射杀,再往山里一跑,他们上哪里找咱们去?” 昝瑞听后大喜。 于是,二人在不远处找了家客舍住下,白天监视县衙进出情况,夜晚出城到去往汉中的官道上反复踩点,找伏击位置、研究逃亡路线,做好准备工作。 县衙每天都有官员、兵将进出,只是再没看到那个刀疤脸。 这一天,县衙突然出来四名将官,刀疤脸赫然出现在几人之间。 李晓明强按住忍耐不住的昝瑞,仔细观察几人。 只见四名将官身着铠甲,挎着腰刀,分别快步走向不同的方向。 不一会,门前和把守街道的侍卫分别列成四队,排列在门前,一辆双驾的长檐马车缓缓驶来。 然后城西传来整齐划一的操步声,一听就知道有大队士兵向此处行进。 李晓明对昝瑞说:“快,快,他们要回汉中了,我们抓紧时间去伏击地点。” 二人慌忙收拾好东西,各背一个大麻袋,冲出客舍向城北奔去。 李晓明选择的伏击地点在城北约三里左右的地方,这里是个大上坡,且是窄路,右侧是一个高岗,岗上荒草茂密,岩石突出,居高临下,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高岗后面是茂密的丛林,进入丛林,往北一二十里就是巍峨的秦岭,往东就是大巴山。 到时候一旦得手,大巴山离的最近,就往大巴山里逃窜。 李晓明试验过钢弩射程,可射到三百步外,精准直射可达到百步。 由于现在这个地形是居高临下,弩的直射距离还能有所增加。 李晓明和昝瑞在夜里多次试射过,百步外双弩齐射,命中率十中七。 他们打算在八十步左右狙杀对方,万一第一次没有击杀,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有机会再齐射一轮。 士兵就算反应过来,光爬上高岗都要好大一会,等他们爬上来,两人可能连人都看不到了。 但是最多射两次就必须得跑了,对方可是军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命如果丢了,那就一切玩完。 两人背着东西拼命跑到高岗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高岗,躲在荒草里,喘着粗气,静等四皇子李霸的车队到来。 约有半个时辰,见远处烟尘滚滚,一列足有上千人的队伍缓缓走来。 最前方是一排四骑的骑兵,约有四、五十骑,个个身着盔甲,背着弓箭,手里挺着长枪。 骑兵后方是两三百名长矛步兵,步兵后面又有两骑,这两骑军人身材魁梧,马匹高大,盔甲精良,一看是就是统领将官之类。 这两骑将官领着李霸的双驾长檐马车,马车周围是挎腰刀的亲兵,将马车护在中间。 车驾后面又是四、五十骑骑兵,再后面全是牛车,车上装着麻袋。 足有百十辆牛车,少说也有几十万斤粮食,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忍饥挨饿。 粮车后面又是数百长枪兵,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远。 李晓明心里有点怯,他一生谨慎,从不肯冒险,若不是为了昝瑞,决不会干这事。 侧目看了一下昝瑞,只见他咬牙切齿,拳头握的紧紧的,目不转睛盯住车队,似乎仇人出现就要蹦下去。 李晓明暗叹一声,心道“罢了”,拼一次吧。 这时只听昝瑞低声叫了一声:“就是他,马车右前,骑马的那个。” “上弦,稳住,等他走到标记地点,听我口令。” 李晓明定睛细看,果然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武将骑着黑马走在李霸车驾右侧。 二人迅速上弦上箭,瞄准目标,距离八十步的路边,李晓明竖立的有一根木棍做为标记。 尽管努力平心静气,可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的。 眼看快到狙杀距离之内了,李晓明叮嘱道:“听我倒数到一,一起发射。” “五、四、三、二、一” “笃、笃”两支弩箭闪电般射出。 昝瑞的箭快了一步,破甲而入正中那刀疤的胸口,那将官惨叫一声滚落马下,在地上打滚挣扎。 李晓明的箭本是瞄准那人的脖颈,谁知那人中箭后身子一侧,箭支擦颈而过,径直射入身后的马车里。 这下怕不是连李霸都射死了? 第17章 亡命天涯 李晓明吃了一惊,但这时来不及多想,把弩装进麻袋,叫了声“快走”,转身就跑。 “有刺客,有刺客......” “快保护殿下” 车队早已乱成一团,亲兵纷纷跳上马车,以身为盾把马车包围的严严实实。 “刺客在右前方高岗之上” “刺客在右前方高岗之上” “快抓住他们......” 有眼尖的已经发现了二人的藏身之处。 弓箭手纷纷发箭射去。 训练有素的骑兵第一时间策马奔到岗下,只是山岗陡峭,无法上去。 李晓明和昝瑞背着麻袋,没命的向密林狂奔,只是离树林还有一里左右,这一里多地显得格外漫长。 二人奔跑时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 眼看离丛林还有一、二百米的距离。 突然,昝瑞惊呼道:“李哥,他们追上来了。” 李晓明心头一惊,扭头一瞅,果然见有三三两两的骑兵从远处追来。 心想,还是低估了骑兵的速度,要绕过那个高岗起码有一二里路,没想到追上来这么快。 不过好在这是大巴山脚下,往前方一路全是上坡,骑兵不能全力奔驰。 二人见危险逼近,身体潜能激发,奋力向树林冲刺,后面追上来的骑兵越来越多,马蹄声、呼喝声已可耳闻。 待到二人进入丛林的一刹那,后面数支箭已经射到,有支箭贴着李晓明耳朵飞过,钉在前面的树干上。 把李晓明吓的一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瞟了一眼昝瑞,只见也是险象环生,背上麻袋竟然插了一支箭,李晓明暗暗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此时也顾不上问,二人奔进树林,顿时压力大减,虽仍有弩箭射来,但大部分被树木挡下。 约摸又往前奔跑了一二里路,山林越来越茂密,此时骑兵已不可能行进。 两人回头看不见追兵,这时候浑身被汗湿透,实在累的受不了了,找了个小土坡就地躺下恢复体力。 看昝瑞麻袋上的箭,幸好被麻袋里的铜钱挡住,并未受伤。 刚躺下不过几分钟,听见树林里有响动。 李晓明一骨碌爬起来,趴在土坡上往来时方向一看,只见一百多米外,树木交错间隐隐约约全是人影。 “追上来了,快跑。” 叫起昝瑞,二人猫着身子,继续往林子深处钻去。 身后追兵听见动静,不断呼喝叫嚣,一刻不停,紧追在后。 昝瑞和李晓明身上各背了十多斤铜钱,还有药物,工具等,此时感觉沉重无比,但又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实在舍不得扔掉。 追兵如附骨之蛆,且都是轻装,只带弓箭,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追上。 李晓明把心一横,找了个地面突起的遮挡之处,招呼昝瑞过来蹲下,准备打个伏击。 看看追兵逐渐从远处林子里显露出来,李晓明叫了声“打”。 双箭齐发,走在最前面的两人直接被弩箭洞穿,后面的追兵纷纷藏起来,朝着两人藏身之处乱射。 二人发弩还击,因为追兵警觉了,都躲起来,却是射不到了。 等了一会,只见后方的追兵埋伏不动,两侧的树林却窸窸窣窣不断发出声响。 李晓明暗道不好,对昝瑞说,敌人要从两翼包抄过来了,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两人只得猫着腰继续奔跑,只是经过这场伏击,与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后面追兵已经可以直接发箭向两人射击了。 李晓明心生恐惧,暗叹:我恐怕是唯一一个刚穿越半个月就横死的主角。 满身的大汗刚刚被风吹干,这时心头火起,又急出了一身汗,北风吹在身上,不知是冷还是热。 就在这时,突然福至心灵,急忙喊道:“昝瑞,你继续装弩射他们,掩护我。” 昝瑞最是听话,把弩用脚蹬上,回头就射。 李晓明也发弩去射,追兵知道他们弩箭厉害,不敢迫太近,追势比刚刚略略迟缓了些。 昝瑞带着哭腔喊道:“李哥,我顶住他们,你快跑吧,你已经帮我给娘报了仇了,我不能连累你把命送在这里。” 李晓明也不应答,只是让昝瑞发弩掩护,自己一边跑一边不时弯腰把长到大腿根的荒草薅上一大把。 在手里胡乱团成个球状,掏出打火机点燃后丢在后面。 就这样,一连往四面八方丢出了几十个火球。 此时正值深秋,整个大巴山草枯叶黄,树下的枯枝落叶足有数尺厚,东北风吹的呼呼的。 李晓明丢出的火球迅速引燃了整片树林,火借风势,烧的噼噼啵啵。 有几处起火点蹿起两三米高的火头,向后方席卷而去。 后面的追兵见山火凶猛,哪里还顾得上追袭,跑都跑不及,有不少人直接被大火吞没,一片鬼哭狼嚎。 有几人浑身是火在林子里挣扎哭喊,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李晓明是个现代人,干过的最残忍的事无非是开除手下不好好工作的员工,逼迫职场上的竞争对手丢掉饭碗,哪弄过这杀人放火的事? 此时看到这情景,心中泛起无边的罪恶感,心道,这可不能怪我,我与你们并无仇怨,是你们把我逼到这一步的。 看了一会, 回头苦笑着问身边的昝瑞:“这回不但杀了仇人、杀了皇子,还连带陪葬这么多官兵,哥给你报的这个仇过瘾不过瘾?。” 昝瑞魂不附体,看看李晓明又看看火场,头不愣来不愣去,惊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快走吧,等会说不定追兵又上来了。” 二人背起麻袋,继续往大巴山深处进发,一连走了两三个小时。 站在高处往来时的方向看看,只见远处浓烟滚滚,最少有十几里的火带,大火似乎连天边都映红了。 李晓明暗暗心惊,怪不得总说“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 这要放在现代,火烧大巴山,非被枪毙了不可。 歇了一会,两人故意又往东南方向走了一两个小时,这时即便再有万千追兵,茫茫大山里也不可能找到他们了。 看看天色将晚,李晓明射了一只山鸡一只兔子,昝瑞又摘了些蘑菇,两人找了个遮风隐蔽之处,用树枝和荒草搭了个窝棚。 第18章 喋血巴山 夜晚降临,两个人坐在窝棚前吃烧烤,这一天真是令两人毕生难忘。 “李哥,咱们以后去哪里?” “先往东南方向走,等过两天绝对安全了,再往南走,我还有好些宝贝藏在山里,咱们弄辆马车,拉上宝贝去晋国吧!” “李哥,我现在没家了,以后李哥去哪我都跟着,只盼你不要半道丢下我才好。” 李晓明笑道:“兄弟,你放心,我答应过大娘以后好好照顾你,即便哥做了皇帝,也得封你个亲王。” “好,好,李哥,你若做了皇帝,我就给你做个将军如何?”昝瑞喜笑颜开。 “将军怕是你做不得,哪有这么瘦小的将军,你不如在后宫做个管事,替朕传传圣旨,管管银钱。” “我才不做管事,听你说的好像是太监一般,若不让我做将军,我就回家种地去。”昝瑞脸红道。 李晓明盯着昝瑞看了一会,昝瑞身材瘦小,唇薄无须,越看越像太监,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昝瑞见他不怀好意,也不做将军了,生气回窝棚睡觉了。 李晓明啃着兔子腿,心绪如潮。 本想安安稳稳跟着昝瑞一家在小山村做个地主富农,不料竟发生这样的事。 射杀皇子,如果再呆在成国,万一哪天事发,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北方去不得,无论是前赵还是后赵,皇帝都是变态。 除了杀人、战争之外,他们根本不会干点别的,社会毫无治安可言,甚至连钱都花不出去。 像他这种无系统无外挂的穿越者,去了北方估计会落地成盒。 也唯有去东晋了,东晋虽然士族门阀当道,叛乱丛生。 但起码社会体系还在,基本的社会规律还是可以让人生存的。 决定了,在山里避几天风头,出去弄辆马车,拉上宝贝去晋国。 吃完兔子,小心地用石头把火堆圈好,防止失火。 钻进窝棚躺下,只觉浑身疼痛,疲惫感袭来,两眼一合,沉沉睡去。 一整晚都在做梦,一会梦见自己变成了追兵,被大火吞噬,一会梦见自已在啃烤兔子,吃着吃着,烤兔子变成了烤人手。 恶心的李晓明睡觉都在吐唾沫。 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从窝棚爬出来。 把剩下的烤肉吃了两口,用土把灰烬覆盖上,拆了窝棚,尽量恢复原样,不留痕迹。 两人背麻袋,看着太阳辨识方向,往东南方向前行。 因为不再担心追兵,二人走的很慢,如同游山玩水一般。 一路上数次遇到了黑熊、豹子和成群的野羊野猪。 现在手里家伙厉害了,且有同伴,两人并不害怕,轻易也不愿杀生。 就这样在大巴山之中过了两三天,这一日前面一条大河拦住去路。 “低霭横沙碧,长滩宿雁孤。” 汉江是长江最长的支流,在历史上占居重要地位,常与长江、淮河、黄河并列,合称“江淮河汉”。 成朝政权与晋朝在汉中这段的边界就是汉江。 汉中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不仅是蜀中门户,且有东西长达几百里的大平原。 从北方过来的寒冷空气被秦岭阻隔,使得当地气候温暖湿润。 “河水不冻,冬无积雪”,自古就有“国宝天府,鱼米之乡”之称。 汉中经常被东晋和赵国的军队偷袭,但由于被秦岭和大巴山包围,易守难攻,所以无论东晋还是赵国,急切之间,都难以得手。 也正因如此,成朝皇帝李雄派最擅征战的四皇子李霸屯兵汉中。 只是前几天被李晓明射了一弩,不知死活。 李晓明精通历史、熟知地理,知道这是边界,常有驻军巡逻,不能久留。 于是,带着昝瑞转向南方而行,打算从大山之中绕过南乡县。 本来估计不过要走上一二百里路,大不了像游山玩水一样慢慢消磨时间也就是了。 然而,他仅凭书本知识,却低估了这“千里巴山”的艰难凶险。 尤其,这是在古代,大巴山是原始森林,没有任何基建可言。 二人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深山老林里摸了七八天,既见不到人,也找不到道路。 登上高处看去,到处是险峻奇特的山峰,山坡上是一望无际的枯树红叶,只能凭借太阳和树木的朝向判断方向。 若遇阴天,连方向都不知道了,往往头一天辛辛苦苦攀山越岭,第二天又发现走了很多冤枉路。 二人每天渴了寻些山泉,饿了用弹弓打几只鸟兔、挖些山精大黄充饥,弄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好几次遇到狼群虎豹拦路,靠着火把和弩箭才脱险。 又过了两天,李晓明连鞋都没有了,走一段路,昝瑞就得给他编一双草鞋。 苦不堪言,李晓明欲哭无泪,哪有这么苦逼的穿越者,想想感觉很丢人。 一直过了半个多月,终于在一处山坳里遇到几户避世的土着,虽然言语不通,但土着却好奇热情,请二人吃了饭,还留宿了一夜。 二人当晚去附近猎了头野猪感谢土人。 第二天临走时,李晓明又用十枝箭向土人换了几斤杂粮和一个瓦罐。 因见二人钢弩打猎厉害,土人一家拉住二人衣服不舍得放二人离去,李晓明甚至一瞬间感觉真是不想走了。 最后在土着的指点下,二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出大巴山,一屁股坐在了官道上。 当看到碎石铺成的小路时,两人都有种二世为人的错觉。 两人心情大好,打算找到集市先吃喝一顿,再采购些衣物。 正说笑走路,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人慌忙闪在路边。 李晓明心里有些紧张,回头看去,只见两人提枪骑马开道,身穿窄袖裤褶,劲装打扮,后面跟着两辆乌蓬牛车,牛车后面又有两骑提枪的护卫。 显然中间的牛车上坐着重要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何要用这慢吞吞的牛车,这一行车队走的极慢。 李晓明见不像是缉捕的官军,放下心来,想去问问路,不敢去问骑兵,看马车上的车夫面善,于是走上前去。 拱着手刚想开口,没想到那车夫一鞭子劈头打来,口里骂道:“滚开。” 第19章 魔窟探险 这一鞭正中头脸,李晓明躲避不及,疼的浑身打了个激灵。 李晓明大怒,生出恶胆,就要暴起打架。 昝瑞从后面冲过来,死死抱住腰,小声劝道:“李哥忍忍,他们人多。” 这时,车窗帘子撩起,一张戴黑帽的油胖脸探出来扫了二人一眼。 看二人身背破麻袋,一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此人一双圆眼充满鄙视和不耐烦,“哼”了一声缩回车里。 后面骑兵目露威胁,拿枪指了指二人,才慢慢离去。 昝瑞小声地说:“官家老爷们,从来都是这样的,咱们休要惹他们。” 李晓明的半边脸高高肿起,心中越想越气,平白无故的,我只是想问问路,一个车夫而已,凭什么就拿鞭打我,还下手这么狠。 这口气不出,心中阴霾难消。 看着车队即将远去,李晓明问昝瑞:“想不想骑大马。” 昝瑞盯着李晓明看了一会,道:“想骑是想骑,只是咱们两个人如何打得过他们?” “先跟上去,见机行事”。 李晓明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动手抢马,毕竟对方有六个人,还有四名全副武装的骑兵,真动起手来,都不一定能跑得了。 只是莫名其妙挨了一鞭,心里窝气,总想伺机报复一回。 往那狗日的车夫腿上射上一弩也是好的。 二人溜着路边,远远的吊着车队。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模模糊糊的看见车队像是出了什么事,人喊马叫,乱了起来。 又悄悄接近些,看得仔细,只见最前面两名骑兵躺在地上。 少顷,后面又有一名骑兵突然落马,另外一名骑兵拨转马头往回飞奔,径直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 这回看得清楚,骑兵背上插着两支箭,射的很深。 二人见此变故,急忙藏进路边丛林里,伏在树根下观察动静。 只见从道路两边树林里跳出来一伙人,都蒙着面,背着弓箭,手里提着刀枪。 这伙人个头虽都不高,但个个圆头阔腹,十分肥壮。 数了数,共计有八个人。 李晓明暗自称奇,心想:“自穿越到这里,几乎没见过几个胖子,怎地这伙人都是胖子。” 又转念一想,五胡时代,汉民、胡人杂处共存,说不定这是匈奴或是羌人,草原上的民族,大多肥壮。 只见其中一人提着长枪,在地上三个中箭的骑兵身上挨个捅了几枪。 又从车上牵出两个人,一名车夫,一个穿着锦袍戴黑帽的胖子,二人被按趴在地上。 旁边又过来两人单膝跪在他们背上,把弓弦套在两人脖子上往后猛勒,车夫和胖子两腿在地上乱蹬,一会就不再动了。 李晓明看着眼前一幕,心想,哪里来的亡命徒,如此心狠手辣。 回头看昝瑞,这小子早吓呆了。 只见那伙人把尸体都塞进车里,赶车的赶车,骑马的骑马,正准备离开。 昝瑞低声说:“李哥,咱们赶快走吧!” 李晓明笑道:“走了就没大马骑了,官兵的不敢抢,还怕抢土匪的吗?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 “这是土匪,杀人比杀鸡还麻利,可比官兵还厉害多了。”昝瑞拉住李晓明的袖子不让去。 李晓明这段时间靠两条腿走路,走的怕怕的,一心要弄个牛马代步。 哄着昝瑞道:“我说兄弟,咱又不和他们硬碰硬,天快黑了,咱们跟上去,趁半夜时把马偷出来即可。” “四皇子的军队都奈何不了咱们,还怕几个土匪?” “你还想不想当将军了?” 昝瑞无奈,只得跟着李晓明去盯土匪的梢。 两人尾随着这伙土匪下了官道,又进了山里。 土匪们骑马赶车,耳边动静很大,对身后的两人毫无察觉。 一连翻过几个小山坡,在狭窄的山道上七拐八拐,最后进了一处峡谷。 那峡谷两边是高数十丈的崖壁,中间一条通道十分宽阔。 土匪赶着车马进去之后便没了动静。 李晓明带着昝瑞赶紧跟了上去,在峡谷口往里看了一会,只见峡谷里北风裹着沙尘扑面而来,中间通道上空无一人。 二人感觉怪异,昝瑞害怕道:“李哥,莫非刚才那一伙,是一群鬼?”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灵异、奇迹、鬼神、外星人,甚至连惊喜都很少,有的只是硬邦邦的规律,就像是岩石的上冷冰冰的纹路。” 这就是李晓明信奉的世界观,他绝不相信鬼神灵异之说,就连这回穿越到古代,他认为也只是黑洞之类的自然之力。 李晓明仔细查看地上的车辙痕迹,虽然有人刻意掩饰破坏过,但一番观察下还是轻易找到了牛车的车轮印迹。 顺着痕迹往前走个一百多步,车痕消失在左侧的崖壁旁。 李晓明心中有数,让昝瑞端起弩箭负责警戒,他则在这个范围的崖壁上仔细搜索,还不时用手指轻轻敲打。 突然,当敲打到一处崖壁时,石头居然传来木头的触感。 李晓明恍然大悟,心里感叹道:“好逼真的伪装。” 原来这崖壁上有个入口,入口处用一整块大木头雕刻成怪石的模样,外面用岩粉、石灰涂抹的和石头一模一样。 怪石状的木头扣进崖壁内,与崖壁混然一体,若不敲打一番,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个木门。 昝瑞道:“李哥,咱们是冲进去吗?” “我在外面守着,你冲进去牵马出来。”李晓明认真地说。 昝瑞缩头缩脑,嗫嚅道:“李哥,我不敢去。” “废话,你不敢去,难道我敢去?” “端好弩,别对着我呀,跟我来。” 李晓明带着昝瑞返回峡谷外,一直往回走了一里多地,在路边找了个缓坡爬了上去。 然后顺着缓坡从上面往峡谷的方向爬去,越爬越高,直至到达峡谷的上方。 此时眼前视野豁然开朗,终于看到刚刚石头状木门后面的情景了。 这是大山之中的一处盆地,周围全被山崖包围,中间是一处凹陷,就像个大盆子一样,盆底平坦,约有两、三亩地大小。 里面靠着崖壁还盖了五、六间厅房,甚至还有两处马厩,绝非临时窝点。 看来这伙土匪已经在此经营不少日子了。 第20章 虎口拔牙 此时这伙匪徒正在忙碌,两个头领模样的胖子叉着腰在旁边看着,不时指手划脚。 两人面前摊着一大张麻布。 有两人正在剥尸体上的衣服,另外几人钻进牛车里搜寻东西,把搜出来包袱、衣物等物件都丢到地上摊开的麻布上。 不一会,财物搜寻干净,两个头领把麻布一兜一系,提着进了靠崖壁的厅房里。 其余土匪将牛拴好,马牵进马厩里,将几具白花花的赤果尸体胡乱摆在地上,各自进到屋里去了。 外面只留两人,一人提水倒在一个大陶盆里,另一人搬来柴火,在陶盆下面生火,像是要做饭的情景。 昝瑞悄悄地说:“有没有大马骑不一定,但咱们铁定能混顿饭吃呢。” 李晓明一听这话,肚子也有点不争气了,咕咕叫。 这时,两个土匪已经把火生好,却站起来在一堆尸体旁边指指点点一番,然后两人抬起一个最胖的尸体扔在陶盆旁边的一张大桌上。 其中一人手脚麻利的一刀斩下来,那……咕噜噜的滚出好远,随后又一刀划开......,双手往里一扒,......一地。 两人看的心惊肉跳,又恶心又害怕,昝瑞偏着头趴在地上,不敢再看。 李晓明对昝瑞低声说:“快看,那就是你的饭。” 昝瑞干呕想吐,挣扎着想站起来逃跑,李晓明按住他,不让他走。 轻声安抚道:“兄弟,再忍耐一会,现在一走,前功尽弃不说,万一被他们发现,把咱们抓住说不定也是这样......” 昝瑞无奈地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说啥也不让李哥来这里。 李晓明其实心里也怕的很,相当后悔。 这伙土匪竟如此残忍变态,以前在野史上看过五胡时期那啥......的事,没想到亲眼目睹竟如此可怖。 忍住恶心继续看去。 那名操刀的土匪,在案上将……反过来,翻过去,各种令人……的操作...... 随后把……丢进陶盆里,随手扔进去几块盐巴,用个破锅盖盖上,咕咕嘟嘟地炖煮起来。 李晓明感觉无法直视,心想这土匪也不会做个饭,这一不焯水,二无葱姜,恐怕好吃不到哪里去。 才炖煮了小半个时辰,屋里的土匪大概是忍不住饿,走出来两个,不知嘴里嚷嚷些什么,揭开锅盖看饭熟了没有...... 过了一会又出来四个土匪,还搬出来五、六坛酒,把大桌整理干净,八个人围着桌子大听大喝。 这伙土匪又是猜拳又是行令,咋咋呼呼,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如此吵吵嚷嚷的,直到月亮升到天中央,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这才摇摇晃晃的回屋里睡觉。 还有一个直接醉倒在院子里,也没人管他会不会冻死。 李晓明对昝瑞说,咱们也休息一会,等上个把时辰,让这伙土匪都睡的死了,才好动手。 二人翻身躺平,想睡上一会,怎奈刚刚看了那一幕刺激的,睡意全无,只好盯着月亮发呆。 耐着性子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看看下面屋里屋外鼾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李晓明心想,再冒这一次险,以后找个地方安稳享福过日子,好好惜命。 做了几次深呼吸,壮了壮胆,拍醒昝瑞,准备动手。 昝瑞也没睡着,此刻两眼充满担忧。 “你在上面看着人,但凡有动静,你就学两声鸟叫,若我被他们发现,你就在上面发弩射他们。” 昝瑞慌张道:“若你当真被他们发现了,我一人怎么抵挡住他们?” 李晓明嘿嘿笑道:“你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你但凡射倒两人,他们谁还敢露头?只要你一把弩守住门口,我有足够的时间跑出来。” “到时候咱们一块逃进西边山林里,三更半夜的,量他们也不敢追出来,你准备骑大马吧。” 昝瑞心下稍安,张弩装箭,做好准备。 李晓明从山崖上慢慢爬下,从来时的缓坡上绕下来,一溜烟跑到峡谷里,到了那大木头门那里。 用手指插进缝隙里,往外用力一拉,那块木头极重,只拉开半尺来宽的一道口子。 不过这时已经可以伸进两只手了,他用脚蹬着石壁发力,左一下,右一下,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把大木头完全移开。 探头进去,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一股肉香气扑面而来,李晓明打了寒颤,一阵阵反胃。 一名土匪倒在地上睡的正死。 李晓明搬了个石块,蹑手蹑脚的摸过去,咬咬牙,狠狠心,双手举起石头对准太阳穴砸了下去,连砸三下,借着月光看到这人鼻子里耳朵里都流出东西来。 这人一声未哼在梦里就见了阎王。 这是李晓明第一次近距离杀人,虽然紧张的双手发抖,但毕竟对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心理上却没有任何负担。 解决了外面这唯一的障碍,李晓明放下心里,钻进马厩里就想去解马绳。 那马是驯服的,见人进来,习以为常,不但不叫不跳,还用头去蹭李晓明。 “咕” “咕” 就在这时,崖壁上方突然传来两声鸟叫声,李晓明吃了一惊,知道这是昝瑞发出的危险信号,连忙把身子蹲下,藏在马厩里,从缝隙里往外查看情况。 只听“吱呀”一声,从首领屋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摇摇晃晃,看见地上躺着的同伴,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声。 解开裤子,对着院子就尿了起来,尿完抖愣两下,留下一地骚气,连门都没关,又钻进屋子里,片刻之间就鼾声大作。 李晓明放下心来,解下马绳牵了一匹马出来。 那马蹄走在石头地上,“得得”做响,他手心里捏着把汗,硬着头皮把马从山洞里牵了出来。 昝瑞在上面同样看的揪心。 少顷,趴在洞口听了听动静,确认安全,又返回牵马。 又是有惊无险,两匹马都到手了,李晓明心里激动坏了,正准备把洞口用木头堵上,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从洞口走进去。 第21章 阴错阳差 看看土匪头子那屋门开着,李晓明做贼做到上瘾,悄悄摸进屋子里,一眼就看见堂屋桌子上一个大麻布包袱。 李晓明窃喜不已,轻轻提起包袱,正待要走,见月亮从窗口照在床头的地上,床头下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于是又摸过去,将这两个包袱也提上,只是那个小包袱极沉重,约摸总有一二十斤,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李晓明提着包袱出了山洞,用尽全身力气重新将大木头严丝合缝的堵上,又寻了几块大石头顶在木头上,把包袱绑在一起驼在马背上,这才快步牵着马往回走去。 等走到缓坡那里,见昝瑞也从上面爬下来,开口就埋怨道:“我的好哥唉,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在上面几乎吓死。” 李晓明笑道:“兄弟有所不知,以前从没做过贼,头一次做贼,又好玩又刺激,情不自禁多玩了一会。” 昝瑞听了这话,埋怨不止,一个劲的说怕怕。 李晓明以前在售楼部,年终旅游时骑过马,上了这马这后才发现,这马只有一个马蹬子,不是太稳当。 昝瑞以前家里有牛,经常骑牛,此时骑上马,倒也有模有样。 这两匹马是军马,十分驯良,两人骑了一会,逐渐熟练,速度快了不少。 因为马厩里只剩下一匹马,两人此时走的远了,也不是很怕土匪追来。 只是时值深秋,李晓明和昝瑞的衣服都破的不像样子,越骑越冷,最后冷的受不了了,李晓明记得包袱里有胖子和车夫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于是两人骑着马下了官道,在一片树林里停下来换衣服。 把包袱打开,李晓明把那胖子和车夫的衣服拿出来,因二人死时未受外伤,看那衣服干干净净。 胖子虽然个头不高,但衣服宽大,李晓明试了一下,勉强合身,只是一双用丝绸做的鞋履有些紧,但也能穿,因骑马太冷,索性连黑帽子也戴上了。 只是那吊带袜实在恶心,顺手丢掉,里面仍穿了自己的犊鼻裤,外面换上胖子的直裾深衣和锦袍。 深衣和锦袍都是厚厚的丝帛材质,穿上既舒适又暖和。 昝瑞也换好了车夫的衣服,长短正好,就是肥大些,不过汉服有个好处,嫌宽松了裹紧点也就是了。 两人快速换好衣服,破衣服就地丢掉了。 骑马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左右,路两边尽是高山崖壁,李晓明心中忐忑,心想这要是后面有追兵强盗,恐怕跑都没地方跑。 正要和昝瑞说出心中的想法时,突然背后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往后一看,只见足有数十个火把,像一条火蛇,朝二人的方向追来。 李晓明大惊,叫声不好,连忙加鞭催马快行,昝瑞更是慌的连马都坐不稳了。 二人不住的抽打马匹,想要撇开敌人,但因为骑术不佳,且坐下的马匹已经连续奔跑几个时辰,速度反而越来越慢。 后面人马鼎沸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高喊,前方两人,速速停下。 二人心慌意乱,哪里敢停?装弩箭的麻袋悬在后面,一时也取不到。 李晓明心想,我命休矣!脑子里飞速运转,想脱身之计,还没等想到,后面的数十骑人马已经赶上。 只见火把照耀的像白昼一样,从马队里突出数骑赶到二人前面,横枪立马,将二人拦下。 李晓明骑术不精,勒不住马,喉咙几乎碰上了对方的枪尖。 此时几十骑人马已将李、昝二人围在中间,李晓明还好,昝瑞吓的快哭出来了。 李晓明见此时避无可避,细看这些人是官兵服饰,身着铠甲,背负弓箭,手提长枪。 索性把心一横,心想落到官兵手里起码不会被吃掉。 实在不行,到最后关头,我把穿越者的身份说出,把小货车献给官家,看能不能换回一条命。 想到这里,也不再多言,静观其变。 这时从马队里纵马走出一骑,这人身材少见的雄壮,国字脸,估计有一米七多的身高,长的猿背蜂腰,穿全幅盔甲,背着一副硬弓,目光凌厉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李晓明。 李晓明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不知是因为巴蜀地区的缘故,还是古代人个头普遍偏低的原因,几乎没有见过身高一米七以上的人。 无论男女,很明显个头普遍要比现代人低。 但眼前此人不仅雄壮,且身高也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 这人盯着李晓明看一会,突然翻身下马,再抬起头时,脸上竟堆上了笑容。 拱手道:陈大人受惊了,卑职来迟,万望恕罪。” 李晓明不知所措,心中狐疑不定,不敢应答。 这人走到李晓明马前,又笑道:“大人勿惊,末将乃汉昌县尉孙文宇,听闻大人遇山贼袭扰,特率兵前来相救。” 李晓明售楼部历练了七、八年,阅人无数,反应何其快? 自己身穿锦袍,头戴漆纱笼冠,带着个车夫模样的随从,这个吊毛孙文宇显然是认错人了。 李晓明未知端的,不敢下马,拱手道:“多谢,多谢,将军从何处听闻我遇山贼之事?” “您的家人冒死到县中报信,末将这才知道,不敢有半分迟疑,率兵连夜奔驰,已有百余里矣!” 李晓明大惊,急问道:“此人何在?” 心想,定是那名逃走的骑兵去汉昌县搬的救兵,若此人现在军中,露馅不说,我身穿那死鬼胖子的衣服,如何说得清? 孙文宇见他如此慌张,还以为那人是他至亲心腹,他才如此关心。 语气略带低沉地说道:“那位壮士身中两箭,伤的极重,见到在下后,只说得两三句话便身陨了。” 李晓明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翻身下马,握住孙文宇的手,嚎啕大哭道:“我一行六人,四人为贼所害,如今只剩我主仆二人......” 又顿足道:“哀哉痛哉,胡不悲哉?” 孙文宇软声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人不必过于悲伤,不知那伙山贼现在何处?待末将将其诛尽杀绝,为大人报仇雪恨。” 第22章 财帛动人 李晓明心道,若真让你找到了山贼巢穴,那还得了? 于是含糊道:“夜间天黑难辨,又兼山路多弯,实不知当时身在何处。” “我二人被贼所俘,趁贼下马休息不备时,磨断绳索抢夺马匹而逃,如今多亏孙县尉及时赶来,我二人方得保全性命。” “孙县尉,请受陈某一拜。”说罢倒身就要向孙文宇下拜。 孙文宇急忙托住,慌道:“大人何须如此?您是汉复县的正职县令,卑职乃区区辅职县尉,如此于礼不合。” 李晓明心中骂娘,心道我他吗还以为那死胖子是当得多大官,原来就是一个七品县令。 只是这汉复县在哪里呀? 这姓孙的是汉昌县的县尉,我是汉复县的,难道在他隔壁? 这也没法问呀! 李晓明假惺惺地说:“哎呀,休要此等说,我观文宇兄器宇轩昂,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绝非一县尉所能羁留。” 那孙文宇闻言,眼神里却闪烁几分欣喜。 命令马队休息待命,悄悄将李晓明拉到旁边,又恭恭敬敬请他坐在路边山石上。 李晓见他如此作态,不知何意。 只见孙文宇神神秘秘,悄悄附在李晓明耳边说:“不瞒陈大人说,我亦是四皇子的门人。” 李晓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怎么它娘的又跟四皇子扯上关系了,听他的意思,难道我也是四皇子的人? 不知如何回答,只作惊喜状,伸出大拇指:“奥,原来如此,甚好,甚好。” 孙文宇一愣,脸红起来,继续低声说道:“大丈夫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显贵于人前。” “只是这巴西郡地处大成腹地,并无建功立业之机会。不瞒大人说,就这伙山贼,末将已缉捕两年有余,只盼能有寸功,只是茫茫大巴山,实难搜捕。” 李晓明望着孙文宇涨红的脸,心中有了些眉目,问道:“孙兄如此的人杰才俊,为何会被四皇子委派到这个地方?” “我哪里是什么人杰才俊?”孙文宇尴尬的扭捏起来。 “末将出身寒微,又无人提携,做了三、五年游缴才升了县尉,听说汉中前线已无缺额,大人到了涪陵,若有机会,还望带携带携在下。” 李晓明恍然大悟,这才知道那锦袍胖子是四皇子委派到涪陵郡汉复县的县令。 见李晓明不说话,孙文宇有些着急。 又低声对李晓明说:“那涪陵郡从太守到都尉,甚至其他几个县的的县令都是太子的人,只有陈大人您一人是四皇子的人,恐怕势单力孤呀!” 到了此时,李晓明心里早已透亮,这家伙带兵连夜奔驰百余里,可不是急功好义特地来救这个素不相识的胖子县令,而是为了结个善缘能有机会去前线镀金,升职加薪。 而且据他所说的内容判断,成朝内部有夺嫡之争,四皇子和太子之间争斗相当激烈。 一郡一县都是双方博弈之地,汉中前线是四皇子的地盘,涪陵前线是太子的地盘,死鬼胖子要去赴任的地方相当凶险。 李晓明心想,管他什么争斗,与我有何相干? 先打发走这个傻帽县尉,等天明找个集市吃喝一顿,睡个好觉,现在也有马了,绕道回到昝瑞老家山里,拉上货,润到晋朝去做富豪不比啥都香? 想到这里,站起身来拱手道:“孙县尉说的极是,陈某来时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既然你有此意,待我到了涪陵之后,向四皇子修书一封,请求将你调来,咱们做个搭档,互相帮衬,岂不美哉?” 孙文宇大喜,向李晓明一辑到地,说道:“如此,多谢大人了,卑职日后必有厚报。此间离涪陵足有五、六百里,大人如今没有护卫可不行,末将愿一路护送大人到涪陵”。 李晓明急忙道:“这...这...这可使不得,你也有公务在身,路途遥远,岂能劳你大驾。” “大人的安全乃是第一要务,末将必要亲自将您护送至涪陵方可放心。” 不待李晓明开口,又回头对官兵命令道:“甘茂、卫春,你二人回去向王县长替我告假,就说我奉命护送四皇子特使去涪陵,不日便回。” 二人得令而去。 李晓明目瞪口呆,和昝瑞二人面面相觑,傻了眼。 于是,一行数十骑浩浩荡荡朝着涪陵而去,黎明时到了一个叫平州的地方,终于有了官用的驿站,众人打算歇息休整一天。 孙文宇亮明身份安排众人入住。 所谓驿站,就是一排四、五间的木房,是就地取材,砍伐路边树木搭建。 仅能遮风挡雨,土砖垒的床铺,有灶台瓦罐可以煮饭。 李、昝二人住一间,孙文宇住一间,其余几间让士兵住。 李晓明见几十名士兵挤在一起,吃饭不过每人一碗稀粥,心中过意不去,让昝瑞取了一贯铜钱分于众人。 这些士兵都是些普通乡兵,当兵不过是为了每月能吃些官粮,免些赋税、徭役。 蜀中这个地方经济一向薄弱,就算是郡府兵也只是每月发些饷粮,哪里见过钱? 此时每人分得一大把铜钱,个个笑逐颜开,对这出手大方的主仆二人更加尊敬。 李晓明此刻正在房里清点那死鬼胖子包袱里的东西,这胖子穿衣相当讲究,所备衣物都是上好的丝绸制成,还有一面铜镜,做工考究,打磨的水光晶莹,一看就价值不菲。 另有两匹绸布,一匹细麻布,笔墨纸砚若干,都是上等货。 最后在一个牛皮袋里发现了宝贝,一方铜印,两块状如马蹄的黄金块,两副金钗,十几粒鹌鹑蛋大小的金珠,一堆散铜钱,光黄金足有四、五斤。 李晓明心里怦怦直跳,狂喜难禁,恨不得立刻带着金子跑路。 又看见金子下面压着一卷浅黄色布帛,打开黄帛,却是一封官牒,上写: “吏部敕牒 吏迁一人 玉衡廿年十月乙辰朔庚巳 告涪陵郡守 移郫县丞陈祖发 迁汉复县令缺。 郫县丞陈祖发 年卅三 面白无须 身长六尺八寸 体富盈,恭良勤事 此书已发传诸郡 县 亭间相付前 范明荣、李连” 官牒右下方盖着印章,四个篆书:吏部令印。 第23章 县尉逞威 李晓明精通历史和古文,知道这是那死鬼胖子的任命书,原来那胖子叫陈祖发。 书上内容是告诉涪陵太守,汉复县县令目前缺人,从郫县调来一个叫陈祖发的县丞升迁为汉复县令,这个陈祖发年龄三十三岁,脸白皙没有胡须,身高一米六七,身体肥胖,听话又勤快,这份任命已经同步通知全国各个郡县啦,起草这份官牒的人是吏部的两个官员叫范明荣和李连。 李晓明心想,这要是万一脱不了身,去见了太守,光凭这长相描述就有可能露馅。 年龄还好说,因为古人虚岁大,年龄差五岁可能实际只差两三岁,但是这身高差了十公分,这没法解释呀!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 转头又去打开从山贼床头偷来的两个包袱,大包袱里尽是些奇装异服,有和尚的半披式法衣,这玩意就是早期的袈裟。 还有道士穿的鹤氅、法衣,士兵穿的窄袖褶裤武士装,商人穿的像是白无常一样的白袍、高尖帽,都洗的干干净净,估计都是这伙山贼杀掉的人,也不知道山贼要留着这些物件干嘛。 又取来那个沉重的小包袱,这包袱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一层打开时,李晓明眼都直了。 一大堆散铜钱、银壶银杯、银手镯、银簪子,最扎眼的是那十几个银饼,椭圆形上面还刻有纹路,像一个个乌龟壳,一个就有一斤左右。 李晓明惊叹,也不知这些个山贼打劫了多少人才攒下如此多的财物。 要知道,唐代以前,金银开采量极少,属贵重金属,不是货币。 大量的金银只掌握在皇族和王公贵族手里,普通老百姓要么以物易物,要么使用铜钱,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就没接触过黄金白银。 后世出土的古墓当中,汉晋时代只有皇族墓中才有黄金,平民墓里除了少量铜钱外,连银器都没有。 突然有了这么多财产,李晓明惊喜的有点不知所措,心想这还卖什么铜,这些金银足够一世无忧了。 一处青砖绿瓦的大庄园,牛羊成群,田地百顷,李晓明和昝瑞披绫罗挂绸缎地坐在太师椅上,身边三、五美妾环绕,奴仆小厮侍候着。 如此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李晓明如痴如醉。 恰好昝瑞分发完铜钱回来,李晓明关紧了门,让昝瑞看了财宝,对昝瑞笑着说道:“当初我答应大娘保你一世富足,如今怎样?” 昝瑞看着金银,两眼发直,不知所措。 二人重新收拾好东西,李晓明让昝瑞看着家,自己提了麻袋打算出门去集上逛逛。 刚一出门,孙文宇就凑了上来,非要带上人护送李晓明,李晓明心里烦死了,脸上却不得不强装笑脸。 于是和孙文宇一块带着两名亲信士兵头目,俱换了便装,骑马去了平州县城,驿站离县城就十几里地,转眼即到。 平州县城比南乡县城还大还热闹,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李晓明先找了个饭店请几人大吃大喝一顿,摆了一桌子嫩鸡肥鸭,甜米酒喝了两三坛子,孙文宇抢着付账,却发现李晓明已经付过了。 几人出店时已有些微醺,李晓明晃晃脑袋心想,没想到醪糟喝多了也能上头。 先在路边摊上买了个牛皮褡裢,李晓明是个财迷,一心要在这世道做个富贵的员外,黄金放在包袱里他不放心。 人多眼杂,包袱一直放在马上,万一被谁摸走了,哭都来不及,打算装进褡裢里,一路上随身带着。 买了褡裢,几人在街上闲逛,看见路边有个木匠行,门口摆着几架打好的马车和家具物件,那马车是红柳木材打造,又结实又好看。 李晓明好奇,不知道身上带的铜钱够不够买。 于是叫孙文宇一起进去,问老板价格,那老板是个短胖的男人,三、四十岁年纪,一脸横肉,先斜眼打量了几人,慢慢踱步过来。 开口道:“几位是打家具还是买马车。” 李晓明开口问道:“马车多少钱一架?” “红柳的四贯五百钱,桐木的只要三贯钱。” “老板,你做这个生意不如去官道上拦路明抢去。”孙文宇大声说道。 那老板听了这话,眼角上的肉一抖,气道:“怎么说话的,你们几个外乡人不知我们这里的物价,这平州县城俱是这搬价钱。” 孙文宇瞪着老板道:“陈兄莫要听这厮胡说,这等红柳马车撑死不过三贯,他看我等是外乡人,想宰肥羊。” 那老板斜着眼道:“你们倒底是谁买,不买不可在店中喧哗。” 那孙文宇是横惯了的人,哪里吃他这一套,上前一把抓住领子,瞪眼骂道:“直娘贼,我偏要在此喧哗。” 举拳就要揍他。 就在这时,那老板朝后发声喊,店后面突然冲出来五六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俱都手拿斧、凿,把几人围住。 孙文宇带的两名士兵也抄起店里的凳子,怒目相视,毫不示弱。 孙文宇笑道:“果然是个贼窝,就凭你们几个虾米,能奈何你爷?” 李晓明不想多事,过去分开两人,劝道:“和气生财,你这老板也忒小气,我兄弟不过与你说笑两句,哪里就值得这样?” 那老板正了正衣领,一把扒拉开李晓明,眯着眼向孙文宇歪头道:“我看你是不认得我,这平州城可不是你等撒野的地方,我劝你还是收敛些好。” 李晓明看这老板德性,明明白白就是个地痞流氓,不欲与他纠缠,眼看孙文宇又要发作,急忙上前止住,死命拉住孙文宇出了店。 刚出了门,一盆脏水泼了出来,虽未直接泼到几人身上,却也溅了些水滴到两人鞋上,孙文宇破口大骂。 那矮粗的老板倚着门框不住地冷笑。 李晓明苦苦劝住,拉着几人骂骂咧咧而去。 几人又逛了一会,李晓明花钱给众士兵买了百十斤粮食,又买了十几斤咸鱼腊肉给他们下饭。 孙文宇付账抢不过李晓明,对李晓明再三道谢。 几人被那马车店老板弄一肚子气,也没兴致再逛,带了粮食物品骑马回去。 直到出了城,孙文宇还在喃喃地骂,对李晓明说,要不是被他劝住,他非要把那老板怎么怎么滴。 才走得三四里路,忽听后面马蹄声,回头一看,有七八骑飞驰而来,众人不明所以,放慢马速想看看究竟。 第24章 险象环生 这伙人来的极快,转瞬即至,刚上来就把几人围住,共计八匹马,马上众人各穿劲装蒙面,手持利刃。 为首的一人喝道:“肥羊休走,留下马匹财物,脱光衣服滚蛋,饶尔等一命,若有半分迟疑,路边一人一个坑。” 孙文宇仰天大笑,指着这人道:“你便是蒙着面我也认得你,我猜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拦路抢劫的贼,只是这光天化日,你竟敢在县城旁边抢劫,胆子也忒肥了吧。” 那人冷笑一声,扯下面上黑巾,众人一看果然是那车行的矮粗老板。 “无须瞒你,正是你平州城的张黑彪爷爷,只是你们既知道了,却是不能活了。” 李晓明气愤道:“你光天化日行凶,难道不怕官府缉拿?” “县尉是我族兄,县令老爷月月也得我孝敬,等会埋了你们几个,无人知晓,且又有财物孝敬上面,你倒是说,哪个能来拿我?哈哈哈......”张黑彪狂妄之极,放声大笑。 孙文宇依旧不慌不忙地笑着问道:“好贼子,我乃汉昌县尉,你敢动我?” 那张黑彪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开口骂道:“死到临头还敢诓骗我等,杀了这几人,财物各人都有一份,动手。” 立刻有四个贼催马过来,一人对着一个,挥刀奔来。 李晓明见状,心里实在害怕,心想这孙文宇真是个惹祸精,我们手无寸铁,你却一再激怒对方,现在二对一,岂不凉凉? 还说保护我上任,你保护的是个锤子! 正在这时,只听孙文宇长笑一声,叫了声:“来的好,陈兄请退后”。 李晓明如蒙大赦,拨马躲在三人身后,只见孙文宇赤手空拳,不退反进。 为首一贼举刀砍来,孙文宇空手相迎,众人都没看清他手上动作,身形一侧,出手只一招,那贼的钢刀已到了他手中,随即寒光一闪,此人已被砍于马下。 正在这时,另一把钢刀对准孙文宇胸腹平扫而来,贼人借着马冲之势,刀速极快,只见孙文宇瞬间平躺在马背避开此刀,两马相交之际探出左手竟一把将这人提起来,右手挥刀,轻轻削去此人脑袋,如削萝卜白菜。 他的两名亲信士兵都拍手喝起彩来,孙文宇将夺来的两把刀抛给两名士兵,两人接过钢刀护在李晓明身前。 孙文宇仍就空手向前,另外两名贼人使了个眼色,联手攻来,一刀砍人,一刀斩马,孙文宇手疾眼快,一只大手探出,准确无误地捉住一贼的手腕,用这人的刀挡下斩马的一刀,飞起左脚将此贼踢下马去,右手一拉,将另一贼又捉了过来,左手提起,右手拿刀又是一削,这贼的脑袋咕噜噜滚了出去。 不过是转眼之间,孙文宇空手连杀三名持刀贼人,打下马一人,李晓明在后面看的惊呆了,心想难怪此人渴望建功升迁,原来真是个有本事的。 后面张黑彪等四名贼人也是大吃一惊,心想有此人在,再多来一倍人马也是白给。 于是呼喝一声,几人拨马就想跑。 孙文宇笑道:“那位张爷,你不是要埋了我等么?既然说下大话,岂能一走了之?” 拍马赶去,他武艺绝佳,骑术也精,眨眼功夫追到两骑之间,众人只见他手上似乎只挥了一下,左右二贼皆中刀惨叫坠马。 随后猛夹一下马腹,坐下马向前一窜,手中钢刀弧线划出,又是一贼落马。 张黑彪回头一看,吓的肝胆俱裂,忘记了抵抗,大叫饶命。 孙文宇笑骂道:“贼子,如此大功,岂能饶你?”催命一刀划出,张黑彪那无头的短胖尸身喷着血,在马上跑出好远才落地。 孙文宇拍马大笑而回,让两名亲兵打扫战场,满面红光地对李晓明拱手道:“陈大人受惊了。” 李晓明也由衷地拱手道:“孙兄武艺高强,神勇盖世,以陈某看,虽国之大将亦不能及也!” “雕虫小技,让大人见笑了。”孙文宇听李晓明如此称赞,口上虽谦虚,脸上却颇有得色。 李晓明察言观色,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故意在我面前卖弄,想让我知道知道他的本事,此人不仅武力高强,且是个精明人,如今只当个县尉,确实是可惜了。 少顷,两名亲兵打扫完战场,将贼人的头都割下来,用根绳子穿上挂在马上,又将八匹马系在自己马后,无头的尸体搜干净铜钱都扔在山沟里,草草掩盖一下。 李晓明看的暗暗心惊,心想山贼心狠也便罢了,你们这些官兵的毒辣也不遑多让。 只是清点人头时才发现,众人只顾看孙县尉杀人,先前被踢下马那个贼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众人也没人在意。 孙文宇交待两人回去找石灰腌上人头,到时候回县里只当剿灭山贼请功,那八匹马少说值百十贯铜钱,是笔大财。 孙文宇一时兴起要保护李晓明上任,没想到路上竟有这样的收获,十分开心,还说路上把马卖了钱,要给李晓明也分上一份,被李晓明推辞了。 几人回到驿站,士兵们见有粮食有腊肉,都十分欣喜,那两名亲兵少不得将今日之事吹嘘一番,不在话下。 李晓明和孙文宇都是一夜没睡,上午又去逛了街杀了人,回来后也不吃午饭,倒头便睡。 大概一直睡到黄昏,忽听得外头人声喧哗,吵闹异常,还有大量马啼声、兵器撞击声。 李晓明吃了一惊,心想:“我这有几十名骑兵护送,还能有什么事?” 急忙叫醒昝瑞,昝瑞懵然坐起,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慌了。 这时突然听得一人高声喝道:“把这伙贼人全部围起来,莫让走了一个,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晓明一骨碌爬起来,把黄金和吏部的文书都掏出来放进褡裢里随身携带,又把几个包袱藏好,戴上昝瑞开门走了出来。 一开门吓了一跳,驿站已被大队人马包围,足有百十号人,最前面有三、四十号弩手,半跪成一个扇形,弩箭俱已上弦,后面又有一排三、四十人的弓手,各个张弓搭箭。 弓手后面是一队长枪兵,亦是战斗姿态,虎视眈眈。 第25章 危难之间 最后面立着三匹马,马上三人俱身着铠甲,中间一人膀大腰圆,个头比孙文宇还猛些,挎着口腰刀,凶神恶煞。 身边两人也是全身戎装,拔刀出鞘,看起来像是副将之类。 再看己方士兵,虽然只有三十多名士兵,但孙文宇警惕性高,指挥娴熟,早在敌兵来袭前就被他发觉,此时已布成防御阵形。 前面的士兵将驿站的四个大门板举成一排作为防御,后面的二十多名士兵躲在门板后张弓搭箭,与敌兵对峙。 孙文宇步行站在最前排,负手而立,面寒如冰。 李晓明心里恐慌之余,对孙文宇暗暗佩服。 心想此人临危不惧,调度相宜,实有大将风度。 要换了自己,恐怕就算不束手就擒,也早带着这三十多人落荒而逃了。 这时只听孙文宇头也不回地说道:“陈大人,你们躲到房里去,如果形势不对,从后窗逃出去,走小路一路向南。” 李晓明见他如此义气,不禁热血上头,朗声道:“孙县尉全力对敌即可,不必心挂在下,陈某与诸位并肩一战。”说罢取过一柄钢刀,加入队列。 孙文宇蓦然回首看了李晓明一眼,见他目不斜视,也不再劝。 李晓明让昝瑞回房,昝瑞虽然害怕,但死活不同意躲起来,也拿过一把刀,立在李晓明旁边,只是刀颇重,只得双手握持。 此时对面那膀大腰圆的将领开口道:“大胆的匪徒,还不束手就擒,我只需一挥手,尔等皆成箭下亡魂。” “你难道眼瞎不成,我等皆是汉昌县官兵,此行是护送四皇子特使陈大人上任,你带兵包围我们,难道想造反吗?”孙文宇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那将领怒道:“什么官兵?分明是山贼冒充官兵在平州城外杀人劫财,我张怀今日必要剿灭尔等。” 孙文宇放声大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县尉呀,你族弟张黑彪带人截杀朝廷命官,被我当场格杀,所带武器、蒙面的黑巾俱都在此,你如今竟敢官报私仇,我若告上成都,必教你身首异处。” 那张怀闻听此言,双眼凶光闪过,正欲开口。 不等张怀开口,李晓明站出来,大声说道:“各位平州县的弟兄们,我乃汉复县令陈祖发,现有吏部公文在此。” 接着用手指那姓张的县尉大声说道:“此人欲为他那做贼的族弟张黑彪报仇,各位兄弟皆是官兵,应当知道其中利害,千万不要被他利用,参与戕害朝廷命官者,按律满门抄斩,” 平州县的官兵都知那张黑彪平日里的所做所为,面前这些人显然也是官兵,而且其中还有个正七品的县令,这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杀掉,罪同叛乱,参与者祸及妻子。 别说姓张的只是个县尉,就算是个太守亲王干出此事也别想全身而退,众人不由得纷纷回头望向张怀。 那张怀听张黑彪逃回来的手下回报说,张黑彪被四个外地人给杀了。 他本意是不管对方是谁,一照面就直接击杀,然后随便安个罪名即可,这平州县谁能管得了他? 哪知道这里居然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人数虽多,但也绝没有把握一个不留全部击杀,况且对方一看就不是软茬。 万一双方火拼一场,皆死伤惨重,且被他们走脱了,恐怕后患无穷。 既然不能全部杀光,那就骗他们放下武器带回县衙处理,到时候把几名首犯往地牢里一锁,一个一个拷打成残废,管叫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想到这里,暗暗冷笑,开口道:“就算你们是外县的官兵,也不该跑到平州城杀人放火,如此行径与盗匪何异?我身为本县县尉,职责所在,你们立刻放下武器,随我回县衙,自有公断。” 孙文宇听了这话,大骂道:“想让老子束手就擒?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姓张的,大家都是武人,莫要娘娘叽叽的,你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老子与你一对一,教你两手功夫如何?。” 说罢哈哈大笑。 张怀大怒,对着手下吼道:“将这狂徒给我拿下,若敢伤人,就地正法。” 旁边一名副将把手一挥,前面弩手向后一步,长枪兵向前突进,孙文宇这边士兵同样一排长枪挺起,眼看就要火拼。 只是孙文宇这边人数太少,若是真厮杀起来,明显要吃大亏,况且这是在张怀地界上,后续还不知还有多少援兵。 .李晓明刚刚听了孙文宇的话,灵机一动,高声道:“且慢,诸位听我一言,那贼匪张黑彪是你张县尉的族亲,亲属涉案,按我大成律法你该当回避,有何权利拿人?公报私仇,律法不容,须连累你手下这么多弟兄吃官司。” 其实他哪里知道什么大成律法,不过想来律法即是情理,历朝历代都差不多。 李晓明手指着张怀接着道: “你要报仇又有何难?孙县尉与你皆为武人,你若是个男人,就站出来,他愿与你一对一决个胜负。” 孙文宇摩拳擦掌,大笑道:“妙呀,姓张的,你就说你敢不敢吧?别踏马像个娘们一样,畏畏缩缩的” 己方士兵听了这话纷纷冲着对方叫骂起哄: “姓张的敢不敢呀,敢不敢跟我们孙大人比划比划?我们家大人能打的你叫爹” “不用问了,看他那怂样,铁定不敢” “缩头乌龟,哈哈哈” “平州的这群王八都是没鸟的,哈哈哈” 平州的官兵听着他们骂的如此难听,忍不了,有几人也开口对骂: “你们汉昌的才是软蛋。” “我们张大人一出手就能把你们那傻d县尉打趴下。” 张怀见此情景肺都气炸了,关键是连平州的官兵们都偷偷在瞟自己,仿佛自己不下场单挑就真是个软蛋了。 他在心里盘算一阵,己方人数几乎是对方的三倍,优势在我,对方明明就是激将法,岂能明知是计还去上当? 不如快刀斩乱麻,厮杀一场,先擒几个回去拷打一番,任它是白的也得给我招成黑的。 第26章 智激强敌 于是强忍怒气开口道:“你们休逞口舌之快,我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只是本尉今日所为公事,并非私仇,任你等说破天,也要擒拿你们回县衙。”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没等张怀把话说完,李晓明又跳出来大喊:“我在成都时就听说有个姓张的家伙,平日里不学无术,武艺稀疏,靠着姐姐给郡守做了小妾的关系才混上个县尉,原来就是你呀?” 众人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想:难道张怀真是靠这个做的县尉,还真别说,平日里真没印象他跟谁交过手。 要知道,身为武将,都是要脸面的,张怀在平州县是个土皇帝,平日里极少有机会与人交手,但他也是实实在在靠军功当上县尉的,身在乱世,没有几把过硬的刷子,谁能领兵? 此刻听了李晓明这话,气塞胸膛,又看看手下官兵,仿佛信了一样,不由他不分辨:“你休要乱放屁,老子靠一刀一枪挣来的官位,不屑与你等私斗。” “哈哈哈,各位平州城的官兵弟兄们,你们这个脓包县尉,别说是跟我们孙县尉打擂了,就是我这个文官,他也打不过。” “张怀,你敢跟本县交交手么?我不用兵器,赤手空拳就能把你打死,哈哈哈。” 李晓明跳着脚,满脸鄙夷,呲牙咧嘴地挑衅。 这话一出,不光两边的官兵呆了,连孙文宇都吓了一跳,心想,张怀武功如何不知道,但他膀大腰圆,一个腰顶你两个腰粗,他若真被你激的下了场,恐怕顷刻间就把你打死。 于是赶紧开口喊道:“狗日的张怀,有鸟的快出来与你孙爷一对一分个高下,难道你还真想与文官较量不成?” 李晓明急道:“孙县尉少歇,本县虽是文官,但也无惧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孬种,张怀,你给我出来,让本县好好教教你做人。” “哎呀,陈大人还是让我来。” “够了”,张怀双目通红,一声暴喝,他已经受够了。 他手指李晓明,咬牙一字一句道:“纵使你有诡计我又何惧?我先打死你,再跟这姓孙的比武。” 李晓明看他神情狰狞,知道他要发狠,心里一阵紧张,嘴上却兀自强硬道:“正好让你知道本县的厉害。” 孙文宇吓坏了,急忙高声道:“张怀,你身为武将,跟一个文官比武,也不怕传出去让人耻笑,有种的和你孙爷较量。” 说完跑过来拉住李晓明一脸严肃地小声道:“陈大人,这可不是玩的,你......” 这时张怀恶狠狠地说道:“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自找死,须怪不得我,你二人无论谁能赢我,今天我都放你们离开。” 李晓明推开孙文宇道:“承蒙孙县尉仗义护送,此危难时刻,我陈某岂能置身事外让你的弟兄们白白送命。” “放心,他未必就能赢我。”说罢,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张怀见李晓明竟然真敢出战,也是大感意外,他卸去盔甲,伸手一挥,士兵纷纷后退。 孙文宇见状无奈,也把手一挥,手下兵士同样退后,霎那间中间腾出一片空地。 两边官兵见有这等好戏看,个个兴致勃勃,两眼睁的滚圆,一时间也忘记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李晓明迈步进场,先转身冲着周围诸人拱了拱手。 朗声道:“各位汉昌县平州县的官兵弟兄们,大家都是吃官粮为国效力之士,并非生死冤家,今日我与这姓张的比武,实是情非得已,我实在不愿伤了大家和气,所以无论这姓张的用什么兵器对付我这个文官,我都只是赤手空拳对阵。” “姓张的,你挑兵器吧!我陈某今日要验证验证你到底是不是靠女人吃饭的,哈哈哈” 张怀平日里高高在上,是平州一霸,今日一再受李晓明言语侮辱,现在又见他如此嚣张,恨不能奔上去一把掐死他。 也不拿兵器,快步进场,冲李晓明道:“杀你何需兵器,三拳打不死你就算老子输,希望你身子骨像嘴一样硬。” 孙文宇和昝瑞在圈子外暗暗叫苦,心里都在谋划,李晓明快被打死时如何相救。 此时二人已经准备开打,张怀一双砂锅一样大的铁拳握的咯吱作响,正想冲上一拳打死李晓明。 岂料李晓明竟然向他走了过来,陪着笑脸向张怀低声道:“张县尉,比武较量,点到为止,还望县尉手下留情。” 张怀没想到这关口他来这一出,吐了口唾沫,鄙视道:“你这时服软只怕太晚了。” 李晓明只是笑笑,向张怀抱拳行了一礼,张怀虽极不耐烦,但台下众目睽睽,于是把脸扭向一边,双手抱拳虚拱了下。 就在这时,李晓明突然左手猛地抓住张怀右手腕,张怀吃惊之下,反应神速,右手后撤,左手出拳击打李晓明面部。 可是李晓明身法怪异,左手不离张怀手腕,急跳起来转身向后跪下,躲过拳头,撅屁股向张怀大腿部猛顶,同时左手抓住张怀右手腕发力向前猛拽,右手反手向后揪住张怀肩膀也向前拉。 张怀大惊,可是此时不由自主,近二百斤的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向前摔去。 “啪叽” 砸的尘土飞扬。 两边的官兵看傻了眼,众人都只看到李晓明转身向前一跪,张怀就从他头上翻着跟头飞了出去,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只有李晓明知道,这是柔道里的“跪姿背负投”,这一招如果得手,就算体重比自己大两三倍的敌人,也能让他飞出去。 张怀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在他身体壮实,忍住浑身疼,快速站起来,想掐死李晓明挽回面子。 谁知刚抬头就看见李晓明两只手伸过来,张怀不知他是要掐自己脖子还是要出拳击打自己面门,只好下意识也伸出两臂招架。 哪知李晓明轻轻将两手搭在张怀两臂上,骤然抓紧,同时身子向下猛蹲,趁他弯腰之际,一只脚蹬在张怀肚子上,自己顺势一躺一带,张怀又从李晓明头上飞了出去,又是背部着地,砸的尘土飞扬。 第27章 现代技击 这招是柔道中的“巴投”。 众官兵终于回过神来,齐声喝彩,谁都没见过这么凌厉的摔法,谁都想不到一个县令竟然身怀绝技。 要知道,汉晋时期,所谓武术只是骑射、兵阵而已,徒手搏击之术刚发萌芽,不过是角抵、相扑,与经过系统发展的现代技击天差地别。 李晓明这柔道半瓶子醋在这个时代绝逼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大师。 张怀接连两次受挫,被摔的气血翻腾,好不难受,心里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自已太托大了,从未想到这个白嫩嫩的七品县令竟是相扑高手。 他急忙翻身想跳起来,不敢与李晓明贴身缠斗,想要拉开距离用拳脚反击。 哪知李晓明如影随形,没等他站起来就已经抢好站位,右臂一把勒住张怀的脖子,死命往后勒,左小臂从他脑后穿过去形成一个杠杆,死死往前顶住。 这正是柔道中的“裸绞”,要破这一招,纵观天下,除了后世的形意门马大师和太极门一位姓雷的高人之外,再无它人。 张怀顿觉脑中充血,呼吸困难,纵然浑身有千斤之力,就是无法施展,他不甘心一招未出就此落败,拼命挣扎,想要站起来。 这时李晓明在背后又用两腿盘住张怀的粗腰,双脚在前并在一起锁住他的双腿,张怀彻底动弹不得,只觉呼吸停滞,脑子发涨,眼前越来越黑。 李晓明渐渐觉得张怀没了动静,心想,适可而止吧,可不能真绞死他,他要是死了,估计他这群手下不得不拼命了。 于是试着松开了双臂,只见张怀庞大的身躯果然像一堆烂泥一样滑落到地上。 众官兵伸长了脖子,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平州这边不知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他把咱们县尉给打死了。”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那边两名副将把手一挥,平州的官兵纷纷后退,弯弓张弩,汉昌县的众人也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李晓明大声说道:“谁说他死了,他只是晕过去了,你们张县尉较量之前有言在先,谁赢了他,这件事就算结束,各走各的。” “你们吐过的唾沫,还想舔起来不成。” 平州的人听了这话,过去几个人扶住张怀,揉胸口,掐人中。 只见张怀慢慢睁开眼,看了众人一眼,意识恢复,一骨碌爬起来,死死盯住李晓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盯了一会,快步走过去,骑上马拍马而去。 平州众人见主将竟去,于是也都收好弓弩纷纷上马,作了鸟兽散。 一场危机就此解除,汉昌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纷纷向李晓明恭维: “陈大人好本事呀。” “是呀,陈大人只三招就把那姓张的打趴下了。” “没想到陈大人文武双全,真是厉害。” “平州的那帮人灰溜溜的像群孙子一样,哈哈哈”。 孙文宇也走了过来,眼神里全是敬畏,向李晓明拱手道:“陈大人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我看你用的招数与角抵、相扑之术颇像,但我从未见过,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学来的”。 “哈哈哈,我用的是一种叫做“柔道”的武术,学费花了我两千多,足足练了三个多月呢。” “花钱学的?只练三个月就有这般厉害?”孙文宇皱着眉头不相信,心想这种厉害功夫都是不传之密,哪有花个两千文就能学到的? 况且还只练三个月就能学成?要知道,他自己的一身武艺是学了五年,又在实战中历练了数年,方有今天成就。 “想学呀你?我教你呀,不过你学了用处也不大,这是空手搏击之术,倘若对方拿着刀枪,恐怕就不好使了!”李晓明笑道。 孙文宇双眼放光,连声应道:“怎会没用?空手搏击更加实用,请大人教我。” 李晓明知他是个武痴,心想难得他是个讲义气的,就教他两招,也算结交个好朋友。 于是走过去,左手抓住孙文宇的右手腕,右手攥住他的衣领,孙文宇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看着李晓明。 李晓明突然转身、下跪、抛投,一气呵成。 孙文宇像个破麻袋一样翻着跟头飞了出去,他体重比张怀轻的多,飞出去得更远,众人看着飞扬的尘土,惊呆了。 李晓明哈哈大笑道:“记好了,这招叫做“跪姿背负投,柔道里最帅的一招。” 孙县尉摔的够呛,众人慌忙从尘埃里把他扶起来,给他拍净身上的灰尘。 孙文宇红着脸埋怨道:“陈大人,你好歹也说一声嘛!” “这玩意讲的就是出奇制胜,提前给你说了,效果就不好啦!”李晓明嘿嘿笑道。 “刚才太快,我没看清楚,陈大人再演示一下,慢一些才好。” 于是,李晓明把动作分解开,放慢速度,一点一滴地把这一招教给孙文宇。 众士兵也都围上来偷学,孙文宇本就有天赋,拿着手下士兵练习了两三遍就学的差不多了,其它想学的士兵也有几个对练的有模有样的。 李晓明向众人道:“贪多嚼不烂,咱们每天学一招,等我到了地方,大家也都学的差不多了,天晚了,咱们都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赶路。” 众人听了这话,十分兴奋,没想到还有这奇遇,不用拜师,不用花钱,就能学到这样高明的武艺,而且居然还这么好学,几乎是一学就会。 于是大家各自回屋安寝,都等着明日学第二招。 李晓明回到屋里,和昝瑞说了会话,昝瑞就睡着了,自己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本想找机会偷偷撇下孙文宇众人跑路,但是又想想近段发生的事情,感觉身在这个时代,实在是没有半点安全感。 如果驾着一马车的宝贝去晋国,先不说从哪里过边境,这一路上无论是遇见官兵还是强盗,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大概率是被人嘎在半途中,货物被抢。 “唉,怎么办呀?总不能真的去汉复县当县令去吧?”李晓明喃喃自语。 “哥,其实以你的能力,别说当个县令了,就是当个丞相都绰绰有余。”昝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唔,你怎么醒了?” “我一直都没睡着。” “哥,你真是家里遭了难出来逃荒的人吗?”昝瑞平静地问道。 第28章 巴蜀畅想 李晓明一怔,回答道:“是呀,我不是告诉你我是沈黎郡的吗?本来是要投奔亲戚的,亲戚难找,遇到了你这个好老弟,所以也就不去了。” “奥,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不是个一般人。”昝瑞神神叼叼起来。 李晓明开玩笑道:“我当然不是一般人,我其实是个王爷,当今皇上的弟弟,到民间体察民情的,你看,我跟皇上一样,也姓李。” “哥,你别说,今天这么危险,眼看咱们都要被人杀了,你一点都不害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几下就把个县尉打个半死,真像个王爷的风范。”昝瑞一脸崇拜道。 李晓明嘿嘿笑,怕不怕他心里知道,怕的要命。 好几次张怀就要下令火拼了,被他截住话头,硬生生把群殴变成了单挑,他毕竟是当过领导的人,心理素质还是有一定的火候的。 “这一路上发生这么多事,咱们两个如果架辆马车千里迢迢去晋国,路上难保不会出事,我感觉,咱们还不如去汉复县呢,反正也没人认识你。” “涪陵离晋国很近,咱们到了可以找机会先探探路,就算没机会,等过段时间南乡县的事平息了,咱们还回家种田打猎吧。”昝瑞认真地说。 李晓明想了想,觉得昝瑞的话也有道理,而且从时间上判断,这个陈祖发大概率是从成都出发,先去汉中见了四皇子李霸才转道去涪陵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李霸就根本没被李晓明射死。 既然皇子没事,刺杀事件终会平息,到时候还和昝瑞回到南乡县做富家翁去吧! 他干了近十年的房地产销售行业,长期的高压力工作让他心态疲惫,每每幻想要是有朝一日能过上无忧无虑的躺平生活,那也不错。 想了一下,又发愁地说:“我去干县令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涪陵应该没有人认识陈祖发,只是这吏部官牒上有陈祖发的形象描述,“体富盈”还好遮掩,但身高错了这么多怎么办呢?肯定是要先去见郡守的,万一被一眼看穿,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昝瑞笑道:“我的哥,你怎么犯起糊涂来?即便郡守有些怀疑,毕竟你是有吏部公文的,你也是朝廷命官,他绝不会只是因为怀疑就处置你,即便派人去成都验证,一来一回也得个把月,这中间的时间足够咱们见机行事了。” “至于身高,我倒有个小办法,嘿嘿嘿。”昝瑞跑到李晓明床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李晓明惊喜道:“贤弟,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以后哥当了地主员外,这管家老爷的营生就交给你了。” “好好好”昝瑞不经夸,喜的屁滋滋的。 二人解决了一桩心事,都心平气和了,李晓明早年间也是个名利场上的人,以前在房地产公司时也曾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过,所谓县令,其实想来也是职场上那一套。 如今计划已定,心里反复推敲盘算着当县太爷的事,成汉这个政权虽然弱小,但两三代皇帝都不能算是昏君,后来国家灭亡,主要是夺嫡内乱加上气运使然。 但无论怎么说,在十六国这个时代,巴蜀地区的老百姓要比中原和北方那些在食人外族爪牙下挣扎的人们幸福多了。 真要去当个县太爷,认真经营经营,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奇遇呢! 昝瑞猫在被窝里幻想着以后当了管家怎样在下人面前气指颐人,怎么分配他们干活...... 两人想着想着就进入梦乡一夜睡的安安稳稳。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吃了粥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涪陵出发。 经过这段时间的奔波,李晓明对巴蜀地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战略位置有了深刻的认识,到处是山,到处是林,你找个高地想看看远方,你会发现不远处又有更高的地方遮挡住你的视线。 几乎没有一里地是平路,且山路狭窄难行,官道都是这种两边是山,中间一条狭窄的碎石小路。 从军事上来说,你即便是十万大军到此,也无多大用处,人家用一千军队当道守住,你都没办法过去,大兵团无法铺开,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 别说是在古代了,就算是在现代,飞机坦克的时代,估计真发生战争了,机械化军团也难以展开。 巴蜀地区其实分为两块,蜀地区是今四川盆地和云南部分地区,巴地区是今重庆加四川东部加贵州地区。 巴蜀虽然地形复杂,交通不便,难以开展商业贸易,但是气候却温暖湿润,如今已是深秋,李晓明这个河南人仍感觉如在阳春三月一般。 这种气候最利于农作物生长,巴蜀又是多江多河多雨水,自古以来这个地区就是不缺粮。 不缺粮又难攻,历朝历代,这里都是军阀割据的首选。 秦、汉皆是以巴蜀为根本,夺取的天下,后世蒙古大军所到之处如狂风扫叶,但是打四川打了半个世纪,最后连蒙哥大汗都被打死了。 满清八旗横扫天下,灭朱明、剿闯军,最后打四川用了三十年,耗损无数。 然而,每次改朝换代的战争周期长,成了巴蜀地区最大的问题,正因如此才导致此地区人口数量一直上不去,刘备时期,满打满算全国人口不到一百万。 后来,虽经晋朝的短暂统一,百姓得到了一定的休养生息,但由于时间过短,全国人口数量也不过二百多万,随着八王之乱的发生,全国大乱。 蜀地又再次受战乱波及,李特、李雄起义后,现在是成朝建立初期,估计大成国人口再次下滑到了二百万的边缘。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成汉国可是有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人口只有二百万左右。现代的日本只有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人口可是有一亿多呀! 成汉的平均人口密度每公里一到两人,其实大部分地方是走几十里、上百里,都见不到一个人。 之前在河沟村初识昝瑞,昝瑞就说他家有的是地,可是家里就他一个劳动力,种不了太多。 也不知蜀地的人民都住在哪里? 除了路遇县城,路上有几个稀稀落落的行人,其余地方一路尽是荒山野岭,难见人烟,偶尔有传递讯息的驿马飞驰而过。 人烟稀少也就罢了,野生动物却是奇多,且不怕人,一路上好多次碰到黑熊、野猪群大模大样地走在官道上。 第29章 虎啸山林 甚至有只猛虎胆大包天,直接冲进队伍里想要捕食战马,众人慌乱好一阵子才用弓箭把它赶走,幸好只是马匹受伤,没有人员伤亡。 李晓明却有些兴奋,作为一个现代的都市人,只能在动物园里才能看到这些动物,而在这个时代的山区,是正儿八经的原始生态,草木茂盛,野兽成群,深山老林就像是个大型的养殖场。 他心里暗下决心,等以后日子安稳了,一定要想办法手搓一把火药枪,到时候去森林里打只老虎,虎皮当床单,虎骨虎鞭泡酒喝。 再打一头熊,做件熊皮大衣穿穿,再打些野猪、野鹿什么的,做成腊肉火腿,等冬天下雪了,和昝瑞一起喝喝小酒,当下酒菜。 最好再做套路亚装备,到江叉子里钓鱼,不是有句话嘛,叫“千斤腊子万斤象”。 这时代白鲟和野生中华鲟绝逼到处都是,去路亚几百斤的白鲟感受感受拉力吧,现再不钓,再过个一千多年就灭绝啦! 李晓明生性爱山爱水爱打野,一路沉浸在幻想当中,还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看的一旁的昝瑞毛骨悚然。 路上大约走了四、五天,中间坐船过了长江,道路逐渐的变的宽阔起来。 往西南方向望去,远处虽然仍是山区,但似乎比起刚刚走过的东北部地区,已经平缓了许多,远处的很多地方已经能看出是丘陵地貌。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区应该是大巴山的余脉,往东的大山应该是大巴山,东南方向再远一些的黑色阴影不是巫山就是武陵山,而西南方向就是目的地涪陵郡,估计还有二百里左右。 虽然不算太远了,但这样的道路条件,即便就是这短短的二百里,骑马也还得走上两三天。 李晓明包袱里有钱,为人又极会办事,一路让昝瑞买肉买酒分给大家,众人晓行夜宿,白天看不尽的山景奇兽,晚上吃吃喝喝,聚在一起跟李晓明学上一两招柔道,一群人开开心心,像是某个大公司团建旅游一般。 这天晚上,众人到了一处驿站,众人详细问了驿站值守的驿官,得知此处已是涪陵郡涪陵县地界。 涪陵郡下辖四个县,分别是涪陵县、汉平县、汉葭县、汉复县,其中涪陵县和汉平县是涪陵郡直管,只有汉葭和汉复两县才设有县令。 本来东北方向还有个丹兴县,只是丹兴县距离东晋太近,屡遭东晋驻军入侵破坏,此县已荒废,人民要么逃往东晋安家,要么内迁到了汉平县。 李晓明询问详细,和众人开火做了饭吃,众官兵跟着李晓明练了一回柔道,各自收拾铺盖,回屋休息。 李晓明可不打算睡觉,因为白天远远地看见林子边缘有两只老虎在抢一只黑猪。 他自从有了钢弩,在昝瑞家里时就想去林子里把那几只大虫收拾了,如今见这个地方老虎多,心里又痒痒起来。 他心想,这一路上能平平安安,多亏孙文宇不辞劳苦带兵护卫,这几日相处下来,彼此都有些惺惺之意。 今晚不如带上昝瑞去猎只大老虎,虎肉请大家做个宴席,虎皮送给孙文宇做个谢礼,朋友之间,只送银子铜钱太俗气了。 最主要是,自己能过过瘾,试问,有几人拿冷兵器狩猎过老虎? 这不比钓个大鲤鱼发朋友圈强?哈哈。 于是对昝瑞说了计划。 不用说,狩猎的本能刻在雄性男人的基因里,即便弱小如昝瑞,听了要去打老虎,也是两眼放光,十分兴奋,恨不得立刻出发把老虎逮住,掰下虎牙做个项链带带。 于是两人带上弩箭,也不给众人说,骑上马悄无声息地向白天看到老虎的那片林子方向走去。 二人来到林子边缘,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担心有人偷马,就随意找了棵树把马拴了,背着弩箭往山林深处走去。 这个季节也不担心有毒蛇,淌着荒草只管往前走,两人刚走了一会,就发现了一两处兽径,其中一处在两大簇树丛之间,树下及腰的荒草自自然然地搭了个拱形,趴下细闻闻,还有些骚臭味。 这种地方百分之百是野兽通过的地方,要知道,野生动物都有一个最大的共性,那就是日常行动,天生会用最省力的方式。 比如上山,一定是挑最缓的坡爬上去; 在树林草地中穿行,决不会每次都重新开辟路线,一定会挑既隐蔽,又无阻碍、可以直接通过的通道; 在河边喝水时一定会选择既能喝到水,又不会把毛弄脏的地方; 所以经验丰富的猎人,只要在森林中仔细观察,就一定能找到几处兽径,但是狡猾的大型野生动物往往有几条、甚至十几条日常路线,至于它走哪一条,就要看运气了。 按正常来说,要提高狩猎成功的几率,最好一人守一处。 但是昝瑞死活不愿意和李晓明分开,没法,只能两人都守在这里,二人分开两边,每人爬上一棵大树,坐在树杈上,死死盯住通道。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深秋的夜里,大山里万物俱寂,仅有寒风穿过树杈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声夜枭的啼叫,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从傍晚一直守到月上树梢,山里的气候温差极大,刚爬上树时还不怎么样,到了半夜慢慢的感觉寒气上来了,越来越冷,月光下整个山林居然显得雾气腾腾。 昝瑞裹紧衣服,睡着了又被冻醒,冻醒了又睡过去。 李晓明也冻的上牙打下牙,慢慢后悔起来,何苦哉?打什么老虎,被窝里睡觉不香嘛? 都守了这么长时间了,就这么空军回去又不甘心,唉! “昝瑞这小子瘦的嘎嘎的,怎么这么抗冻?”李晓明心想。 “嗷...”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虎啸,那声间穿透夜幕,寂静的山林里由近到远仿佛突然沸腾了,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树下有动物发足奔逃的声音,头顶上有扑棱棱大鸟飞走的声音。 若不是这声虎啸,谁能想到这寂无声息的山林里隐藏着这么多生灵? 两人像是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刹那间头发都支楞起来了。 “哥,这声音怎么像是从过来的方向传来的?”昝瑞搂着树干向李晓明问道。 李晓明惊疑不定,竖起耳朵。 “嗷...”又是一声传来。 “坏事了,草xxx的,咱们的马...快点。”李晓明抱着树就往下出溜。 昝瑞也反应过来了,迅速爬下大树,两人端着弓弩,快步往拴马的方向跑去。 第30章 夜半杀机 这两匹马可得来不易,尽管各个县城也有卖马的,但那些大都是四川本地的农用马,远不如专供骑乘的军马好用,今天要是因为贪玩把马弄没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虎啸一阵紧似一阵,李晓明后悔不迭,急的一头汗。 两人跑出林子,朝拴马的地方看去,月光下,远远地看见似乎有几个人影在那。 李晓明心想,难道是孙文宇他们找过来了,可别被老虎伤了呀。 两人快步上前,走近一看,有五个人在那,两人牵着马,还有只老虎在地上趴着,似乎是死了,两人正拿着麻绳拴老虎的后腿。 细看时,却不是孙文宇他们,李晓明心中瞬间警惕起来,喊了一声:“嗨,朋友,那马是我们的。” 那几人吃了一惊,纷纷回头,为首一人喊道:“你们是谁?” “我是汉复县的县令,姓陈,跟你们一样也是来猎大虫的,这两匹马是我们拴在这里的。”李晓明见他们两人背着弓箭,一人拿着根矛,两人拿着铁叉,不欲多事。 心想,这里大概已经是涪陵郡辖区了,离汉复县也不远了,直接报出名号,邻县的县太爷在此,谁还能不给些面子? “你是县令?”为首的一人长的精干结实,比昝瑞略高些,估计不到一米七,听声音约是个年轻人,看不太清长相,背着一张弓,上下打量着李晓明和昝瑞。 李晓明看他似乎不太相信,拱手重复道:“在下乃汉复县县令,上任途中,偶而来了兴致,来此捕猎,马是我二人代步用的,还望归还。” “哈哈哈,你要是县令,我就是太守了,这马身上又没你二人的名字,我们得了,凭什么送与你?”这人说着就让人牵马走。 昝瑞拦在几人面前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跟你说是我们的马,就是我们的马,你们难道还要明抢不成?” 为首那人昂着头正要开口,另一名背弓箭矮子走上来笑道:“你们说是你们的,我们说是我们的,都无凭据,可见这两匹马乃是无主之物。马我们是一定要了,你既不服,这头死虎送与你罢了,快走吧。” 李晓明忍不了,暴起骂道:“我x你x的,你放屁,昝瑞,准备干仗。” 二人端起钢弩,一人一个对准这两个背弓箭的,昝瑞口里骂道:“想昧我们的马,先问问我们手里的家伙愿不愿意,谁敢动一下,射你个透心凉。” 这群人这才看清两人手上的家伙,都不敢动。 最先开口那年轻人手指着两人嚣张地道:“哪里来的两个蟊贼,敢惹我们张家堡,我看是你们是不想活了。” “妈的个x,少说废话,凭你是天王老子,今天也得把马还给我。”李晓明气坏了,这都是什么吊人? 那个背弓箭的矮子又站出来阴沉沉地威胁道:“我劝你们识相些,留下马赶快滚,别以为手里有家伙我们就怕了你,敢与张家堡为敌,让你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年轻人又威胁道:“到时候把你衣服扒了,绑在这林子里喂大虫。” 李晓明冷笑一声骂道:“我说你们两个狗男女屁放完了没?我这弩是个瞎木匠做的,万一松了弦可别怪我没提醒。” “到底还不还马?”昝瑞怒骂,手里的钢弩抬高一分。 这两人看着李、昝二人手里的弩,显然还是怕,那矮子阴恻恻地开口道:“算了,你们既说是你们的马,你们牵走就是了。” 年轻人不甘心,又想开口说什么,被那矮子挡住。 李晓明一手端弩,一手拉缰上马,在马上监控着二人,让昝瑞也上了马,见二人没有动作,于是拍马离开。 “李哥,小心。”昝瑞一声惊呼。 李晓明早有准备,反应神速,不及细想往前一趴,一支羽箭“嗖”地一声,贴背而过。 回头一看,正是那矮子射的箭,矮子看没有射中,正要从箭筒里抽箭再射。 李晓明大怒,对准矮子胸口就是一弩,弩箭风驰电掣而出,穿透矮子胸膛又钉在身后地上。 年轻人慌忙张弓还击,昝瑞一弩放去,刚好射穿他拉弦的右手,那人惨叫一声,丢了弓箭拔腿就跑,其余三个也跟着逃跑。 李晓明在马上蹬上弩装好箭,对着那逃跑的年轻人背上射去,只听又是一声惨叫,也不知射中了哪里。 转眼几个人跑进林子不见了。 李晓明和昝瑞追了一回,也没见到那年轻人尸体,于是转回来,将那矮子的尸体搜了身,啥也没有,只把那张弓和箭筒取下了。 然后和昝瑞抬那死虎,这只老虎不算大,约有二百来斤,是个母虎,虎牙尖利,体型瘦长,虎头上中了两箭,脖子上挨了两叉,身上皮毛完完整整的。 二人费了老大劲才把老虎抬到马上,那马闻见老虎味,走的不老实,一个劲尥蹶子,李晓明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抓住虎皮防止老虎掉下来,就这样回到了驿站。 众人都在睡觉,浑然不觉二人回来,李晓明也不叫醒众人,连夜叫昝瑞提桶打水,在门前开剥老虎,把肠肚子丢了,虎心、虎肝、虎腰子皆是大补,留下炖汤。 李晓明和昝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整张的虎皮剥下,用几枚削尖的木钉钉在墙上。 又把虎肉捡好的卸了六、七十斤下来,剁成大块,驿站所有的瓦罐都拿出来,添水加盐,搬来劈柴生起火来炖虎肉。 又寻了些柏树皮、松针松籽投入罐中权当作料。 虎肉难熟,看着炖了半个时辰,又把罐子都添满水,下面又加满劈柴。 此时二人都困的两眼皮打架,于是回屋睡觉,静等第二天吃老虎肉。 约摸才睡了两个时辰,就听门外有人敲门,李晓明勉强睁开朦胧的的睡眼,看看窗外,只见天才刚亮,太阳才从远处山头露出一半。 听见孙文宇的声音传来:“陈大人,你们出去猎虎怎么也不叫上我呀。” 李晓明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见孙文宇满脸兴奋,埋怨二人打猎不带上他,其余众人有看墙上虎皮的,也有围着瓦罐用筷子捞虎肉的。 昝瑞嘴快道:“为了给孙县尉弄这张虎皮,昨晚我们两个险些让人给杀了。” 孙文宇听了这话,惊问道:“陈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晓明把昨晚在山林边发生的冲突给孙文宇说了。 孙文宇听说陈县令是为了他才是连夜打老虎的,颇为感动,待听到几名猎户想要杀人抢马时,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都先别吃了,跟我走。” 第31章 山中静月 李晓明说那几人恐怕早就走了,苦拦不住,孙文宇带了十几骑人马,朝林子方向飞驰而去。 大家饿着肚子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日上三竿,孙文宇一行人才回来。 他们把林子里搜了个遍,又在林子外追了一二十里,果然没有找到那几个人,连昨晚被李晓明射死的矮子尸体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大滩血迹,和很多马蹄痕迹。 众人分析他们既然自称是什么张家堡的,应该有些势力,这些人八成是他们后来叫来的帮手。 孙文宇大怒道:“狗娘养的,莫要让我碰上他们,凭他叫来千军万马,老子也要把那几颗狗头给削下来。” 众人劝了一回,孙文宇又谢了李晓明的虎皮,因为时间也晚了,上午也不打算走路了。 众人五、六人一个瓦罐围坐着,把老虎当午饭吃。 瓦罐里的肉汤沸腾着,因为熬煮了一夜的缘故,虎骨里的骨髓都熬出来了,肉烂汤浓。 昨晚初炖上时,一院子腥臊气,谁知道炖了一夜之后,再无异味,全是肉香。 古人说老虎是纯阳之物,身上的腥臊味就是自带的阳气,如今熬煮的时间长了,阳气蒸腾而去,腥臊自然就淡了不少。 孙文宇捞出一大块虎腿肉,张嘴大嚼,满嘴流油,边吃边夸。 众人都饿坏了,看他吃的香甜滑嘴,纷纷捞肉大嚼。 也有人受不了油腻,拿出麦饼就着肉汤吃,有点像现代的的羊肉泡馍。 李晓明也是个好吃肉的,自穿越到此,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快朵颐过,感觉虎肉真好吃。 他哪里知道,纯野生动物的肉,非要热着吃才好吃,尤其像这样围着瓦罐边煮边吃,一旦凉了,立刻风味大变,就不能入口了。 李晓明感觉初入口像是烂牛肉,香中略带些微微酸,待细嚼几口,却又变得香中有甘,令人不能释手。 二人本来煮了六、七十斤,觉得平均每人一、二斤应该足够了,哪知道这些军汉们这么能吃,光孙文宇自己就吃了三、四斤,只消一会,各个瓦罐里都没肉了。 各人又重新添水割肉,又炖了一回,众人如贪狼饿虎,这虎肉宴直吃到午后,方才一个个腆着肚子离席。 大家吃饱虎肉,个个躺倒午休补觉,待睡了个把时辰,孙文宇把大家叫醒,继续上路出发。 走了一段路,虎肉的效力发作起来,虽是深秋,但众人都觉得燥热难当,个个面色赤红,血气上头,浑身出汗。 孙文宇解开外袍,把上衣束在腰间,袒露出半个肩膀,谓众人道:“早知这虎肉如此补人,应该晒成肉干存起来,与人厮杀时再吃。” 有官兵笑道:“咱们汉昌县也有虎,等回去了,孙哥带弟兄们去打个十只八只,回来晒成肉干,找婆娘时权当大力丸吃了。” 李晓明此刻也觉得血脉喷张,恨不得下了马狂奔一阵发发汗才好。 原本以为离了大巴山区域,接下来就算不是一马平川,道路也该平顺了些,谁知仍然全是山路,甚至比前几天路还难走。 全是小山包,越靠近涪陵,山头越密集,翻过一个小山头,又是下一个小山,不是在上坡,就是下坡,一下午的功夫只走了约摸二、三十里路。 转眼黄昏,此处并无驿站,众人商量要就地露营。 孙文宇叫来两个游缴,让他们带人去旁边一处山坡上砍些树木,在山坡顶上搭两个长棚以供夜宿,山上扎营,能防敌袭。 其中一个游缴笑道:“孙大人太小心了,此处离郡都已不远,咱们只是护送陈大人上任,又非剿匪作战,哪会有什么敌袭?不如当道露营一夜,又省力,明日走时也方便。” 孙文宇听了有理,踌躇地向李晓明征求意见:“陈大人以为如何?” 李晓明是个谨慎有余的人,对大家说:“一路走来,多有险遇,平州遇张黑彪、张怀,前日猎虎又有张家堡歹人,可见此时非是太平世道,此地也非民风淳朴之地,不如就按孙大人所说,山上扎营吧!” 众人想起驿馆被包围一事,都慎重起来,于是一起上山砍树搭棚。 人多力量大,两个长棚很快搭好,众人都没有丝毫饿意,在草地上练了一会柔道,个个发了一身大汗,身上都有些虎臊味。 官兵都是些抠脚大汉,浑不在意,个个躺在长棚的干草上,呼呼大睡。 李晓明还是觉得燥热,又兼官兵鼾声太响,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悄悄走出营棚,在山坡上一块巨石上坐着赏月。 正坐着,昝瑞也悄悄走了出来,和李晓明坐在一块看月亮,两人也不说话,看着月色,似乎都呆了。 明月高挂,银辉洒满山岗,仿佛为小山岗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 一阵阵清冷的秋风吹来,光秃秃的树枝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李晓明看着眼前景致,莫明生出许多感慨来,此时的月亮和千年后的月亮一模一样,此时的山岗,千年后也必然还是这般。 可是人却是一茬一茬的在换,人都会死,只有几十年的光阴。 人们通常会嘲笑蝼蚁、秋蝉短命无聊,可在这轮千古明月面前,人类的生命又有何意义? 前世为了碎银几两,苦苦挣扎,把一个职场上所谓的职位看的比一切都重要。 以至于,青春如此短暂,回头想想,匆匆近十年,居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莫名其妙穿越至此,竟要一路艰辛地去做个冒名顶替的县令。 如果不去呢?和昝瑞择一地,隐姓埋名的度过一生? 其实都无意义。 人这一生,从宏观上来看,无论做什么,都无意义。 李晓明内心充满迷茫。 他心想,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迷茫时刻吧! 李晓明笑着问昝瑞在想什么,昝瑞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但是月光照在他脸上,清澈的眼睛里却满含着忧伤。 喃喃地说:“李哥,你说我是谁呢?” 李晓明看他魔怔了,肯定是想她苦命的老娘了,连忙转移话题。 “咱去打斑鸠去吧,运气好了说不定能打到猫头鹰呢!”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弹弓,带着昝瑞下到半山坡处的树林里去打斑鸠。 昝瑞又开心了,他和李晓明有个共同爱好,就是喜欢打猎、钓鱼。 他捡了好多石子,拿着弹弓,到处找斑鸠。 “你这样找不到斑鸠的,你正对着月亮看树杈,一个树杈一个树杈地搜寻,斑鸠夜里卧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很好打的。” 昝瑞听了教程,果然在一个高高的树杈上找到了一只斑鸠。 第32章 午夜鏖战 昝瑞瞄的亲切,一弹打去,一只大斑鸠扑棱棱地从树杈上掉下来,昝瑞跑过去一把抓住,开心的不得了。 “你厉害呀,打这么准?”李晓明惊讶。 “李哥,别作声,你看那边是什么?”昝瑞突然睁大眼睛指着山坡下。 李晓明顺着昝瑞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大惊,只见在朦胧月色中,山下官道上有群人正在集结,粗略算一下,足有二百多号人,手中似乎都有兵器。 二人正准备仔细观察,只见这群人把马匹留在山下,已经分散到山坡三面,整个过程静悄悄的,看样子马上就要攻上来了。 李晓明不再迟疑,发足奔到山顶,进入营棚大喊:“快起来,有敌袭。” 众官兵因虎肉燥热,有不少人根本没睡着,听见李晓明的预警都赶紧爬起来叫醒身边人。 孙文宇披上衣服第一个冲过来询问情况:“陈大人,怎么了?” 李晓明急道:“文宇兄,快叫大家布防,山下有二百多人手持刀兵往山上攻来了。” 孙文宇道:“陈大人莫慌,我带人冲下山去,正好解解老虎肉的火气。” 李晓明止住孙文宇道:“文宇兄,敌众我寡,情况不明,不可轻动,我们还有时间,可把两个长棚拆了,筑成个环形的挡墙,用弓箭拒敌即可。” “就依陈大人。” 孙文宇向众人命令道:“速拆长棚,用木头、树技筑成个矮墙,大家躲在里面。” 李晓明亲自下手,教众士兵将木墙篱笆摆成环形,因为有两个长棚是现成的物料,只十分钟不到,没发出多大动静,一个直径一、二十米的简易环形工事就已筑好。 虽然只有一米左右高,但众人半跪着已经足够挡箭。 李晓明向孙文宇叮嘱道:“文宇兄,等下敌兵近了,你喊口号,大家一起放箭,最大限度杀伤敌人。” 说罢,自己和昝瑞也掏出钢弩,拉弦上箭,严阵以待。 只见月光下,偷袭的敌兵已经猫着腰悄悄摸上来了,他们鬼鬼祟祟,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文宇兄,放近点再打。”李晓明低声说道。 “放心吧陈大人,让这群兔崽子有来无回。”孙文宇略带兴奋道。 八十米... 五十米... “大家瞄准各自正前方最近的一个,准备好,第一轮齐射后各自为战,先射最近的敌人,不要浪费箭枝。”孙文宇下达准备命令。 直到四面的敌人到了二十米内的地方,众人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脸的时候,孙文宇一声大喝:“放箭。” 前面的敌人听到这声大喝,顿时懵圈了,随后便是三、四十支利箭呼啸而来。 由于距离极近,几乎箭无虚发,前面三十多人纷纷惨叫倒下,众官兵似乎能听到利箭钉到敌人骨头上的声音。 李晓明的钢弩更是一箭双雕,洞穿了两人。 趁着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众人快速搭箭,继续向最前面的敌人射去。 居高临下,弓箭效率大增,敌人连己方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被射的人仰马翻,战场情势几乎是一边倒。 李晓明和昝瑞的钢弩更是大展神威,射程又远,又精准,射入敌人身体几乎毫无阻滞,皆是一箭洞穿。 不消片刻,山坡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六、七十具尸体,后面的敌人终于弄清了状况,本想趁夜偷袭,兵不血刃,没想到人家早有防备,反被打了个伏击。 此时伤亡惨重,敌人大乱向山下溃逃。 李晓明起身高呼道:“大家快上马,趁此机会追杀一阵,冲出包围圈。” 众人纷纷快速上马,借着有利地形,策马往山坡下冲去,孙文宇绰枪在手,一马当先,凡战马驰过之处,敌人纷纷中枪倒地,无一合之敌。 三十多人跟在他身后如同猛虎下山,箭射枪戳,眨眼间已追到山下。 此时敌人有也有四、五十骑兵下到山下,正在牵马,见山坡上一伙人骑马冲下来,为首一人高喊道:“都不要乱,快上马用箭射他们。” 话尤未了,昝瑞一弩将其射个对穿,其余人刚骑上马,迎面而来一阵箭雨,瞬间有十数人落马,敌人各个心寒,不敢对抗,纷纷策马向北逃窜。 孙文宇带队穷追不舍,路上又杀死掉队的十几人,渐渐的敌人逃的远了,众人方才止住追击,调转马头回来。 在山坡上清点了敌人尸体,共计八十二具尸体,轻伤的都被他们同伙救走了,还有四、五人伤重不能行走,被抛弃在山坡荒草里。 李晓明提着刀走到一名伤员面前,厉声问道:“尔等是何处盗贼,为何深夜来偷袭我们,但凡说的慢些,我砍下你四肢,让你慢慢死。” 那人大腿上中了一箭,整条腿都是殷红殷红的,方才见识这些人的厉害,此时哪敢不照实说。 “大爷们饶命,我们并非盗贼,乃是汉葭县张家堡的属民,因堡主的大儿张游缴打猎时被人害了,堡主的二儿张奎认定是大爷们下的手,故此白天叫人跟了大爷们一天,专等你们夜里睡熟了叫我们来捉你们,谁知......” “啊......” 孙文宇闻言大怒,一枪戳在这人心窝里,这人惊叫一声气绝而亡。 李晓明心中有些不忍,看这些人的装扮,并不是军队,估计都是些村堡里的农民。 据史书记载,十六国时期的北方汉民为了生存,往往投入豪强大族的堡、寨避祸,成为豪强的部曲,平时种地,战时守卫堡、寨,书上称这些堡、寨为坞堡,没想到西南巴蜀之地也有坞堡。 看来此次算是和张家堡结成死仇了,以后估计是不死不休了。 孙文宇怒道:“不知这个张家堡在哪里,今日幸亏陈大人提前发觉贼子们的阴谋,要不然非遭了他们毒手不可。” “不如咱们晚上悄悄摸过去,也给他们来个偷袭,把那鸟堡主全家杀了,这才解气。” 李晓明听得暗暗咋舌,心想,坞堡小的有过千部曲,大的有五、六千,上万人,凭这几十号人去攻打坞堡,岂不是飞蛾扑火? 于是开口劝道:“文宇兄不必如此,此一战咱们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还得了二十多匹好马,这可是送上门的大财,况且这些刀、枪弓箭你们还可以带回报功。就不必再去冒险寻仇了。” 孙文宇听了这话,方才转怒为喜,清点马匹,共得了二十二匹好马,加上之前抢的张黑彪的八匹,此行光战马都收获了三十匹。 第33章 除恶务尽 要知道,这时代的战马极贵,一匹至少要十几贯钱起步,这些战马至少值四百多贯钱,相当于十几户普通百姓一辈子的收入。 他孙文宇当了这几年县尉都没有这十天半月发的财多,怎么能不开心? 孙文宇朝着李晓明一辑到地,心悦诚服地说:“陈大人,此次若非你提前预警,又指挥众人构筑巧妙工事,绝不会有如此大胜,这批战马有您一半,万勿再推辞。” 李晓明坚辞不受,孙文宇坚持要分一半,最后客气半天也没说好。 众官兵打扫战场完毕,战利品都放在马上,不顾苦苦哀求,把几名伤员一一处理掉,百十具尸体摞在搭建棚屋所用的木头上,一把火点着了,大火熊熊,焦臭之气令人作呕。 李晓明本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见此情景也唯有暗自叹息,人命如草芥。 看看时辰已将近黎明,一行人上马继续赶路。 走了一两个时辰,旭日东升,天已大亮,众人精神奕奕,高谈阔论,都说此战过瘾,厮杀一场出了许多汗,解了虎肉热躁。 正在闲谈,李晓明突然对孙文宇笑道:“文宇兄,想不想再得二十匹战马?” 孙文宇疑惑道:“莫非今晚去偷袭张家堡?您不是说太冒险吗?” “无需冒险偷袭,只在此处就可以再得二十匹好马。”李晓明朗声说道。 孙文宇看他胸有成竹,不像是说笑,十分纳闷,向李晓明问道:“末将愚昧,还请陈大人明示。” “哈哈哈,我知道怎么得那二十匹马,那些张家堡的狗贼是从南边过来的,不信你们看看地上的马蹄痕迹,如今这些狗贼被我们追到北边去了,我猜他们必然会等天明回转,咱们只需再次设伏,必能消灭这些残兵。” 昝瑞兴高采列地说道,脸红彤彤的。 刚才因为黎明天黑,众人没有察觉,听了昝瑞这话纷纷低头看向路面,此处虽是山路,但路上砂石之间仍能清晰看到很多凌乱的马蹄痕迹,这伙人确实是从南边过来的。 李晓明惊讶地夸赞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众人眼见又有仗打,个个摩拳擦掌,都兴奋起来。 李晓明和孙文宇骑马往前路飞奔而去,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最后在五里外的一个三叉路口停了下来。 只见一条大道直通正南方向的涪陵郡,从大道旁边分出一条小路指向东南,东南方向正是之前驿站驿官所说的汉葭县方向,小路上有清晰可见的人马践踏痕迹。 张家堡的残敌如果返回,必经此小路返回老巢。 二人查看地形,路口左边是两三丈高的光秃崖壁,路口右边也是矮崖,但崖下有片树林和茂密的荒草。 李晓明信心满满地说:“文宇兄,此处正好设伏,咱们共有三十七人,可如此安排,必叫张家堡群匪覆灭。” 孙文宇已见识过李晓明足智多谋,笑道:“陈大人真将才也,此战全凭大人指挥。” 二人商议片刻,亲自爬上左侧崖壁查看伏击地点以及视野情况,又进入右侧树林荒草中演示是否足够隐蔽。 谋划已定,后续三十多骑也到了。 李晓明和昝瑞带着十三名擅射的官兵爬上左侧石崖上埋伏起来,孙文宇安排十二人带弓箭长枪隐藏进右侧树林的荒草丛中。 自己则带着九名力大雄壮,擅长马战的官兵带着全部马匹,绕到右侧矮崖后隐蔽起来。 众人埋伏已毕,静等张家堡的残兵到来。 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从清晨直到正午,众人在石崖、荒草间隐藏,头也不敢抬,话也不能说,等的心焦气躁。 李晓明也焦急起来,心想,难道这帮王八蛋绕路回去了?眼看大家都快顶不住了,再等个把时辰该撤就撤吧,昨晚都没吃饭,虎肉的劲也消下去了,找个地方做饭吃是正理。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昝瑞一声低呼:“快看,来了,来了......” 众人朝北一看,果然见一队人马往这边走来,足有六、七十号人,前面开道的正是早上逃走的二十多骑,后面有三、四十个手持刀枪的步卒,估计是收拢的夜里逃散的残兵。 只见这一行人个个垂头丧气,行进速度很慢。 “看,那天晚上想昧咱们马的那人。”昝瑞小声对李晓明说。 李晓明抬头看去,见为首的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低着头骑着马,只是那晚光线不好,看的不太清,拿不准是不是他。 李晓明低声对众人说:“每人瞄准一个骑马的,听我口令,先齐射一轮,然后各自为战。” 说罢拉弩上箭,瞄准最前面的一个骑黑马的,此人马匹高大,身材魁梧,应该是这群人的统领。 “打”李晓明一声大呼。 一排利箭瞬间射向张家堡众人,这些人根本毫无防备,顿时数声惨叫传来,有七、八人中箭落马。 敌人本就是败兵,此时显见又中了埋伏,顿时大乱,都向两边山崖张望,寻找偷袭之人,待发现是左侧有伏兵时,已有十几人中箭了。 一名骑马的敌将大喊:“都不要慌,他们人少,用弓箭与他们对射。” 众敌兵听了命令,纷纷取弓箭向石崖上射去,只是李晓明他们只露个头,目标太小,从下往上又极难射中。 正在这时,右侧树林里又是一排利箭射来,敌兵只顾往前射箭,不防背后也有弓箭手埋伏,顿时又有七、八人中箭,马上只剩十一、二人。 众官兵人数虽少,但依托有利地形,两面夹击,箭如飞蝗,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张家堡众人只有挨打的份,伤亡渐重,马上几名领队的见不是来,一人大呼一声:“敌暗我明,先冲出去。” 说完策马向南,众敌无心恋战,撇下二十多具尸体,都跟着这十几骑人马,想要下到小路上逃回老巢。 刚到路口,正遇孙文宇领着骑兵飞驰而来,孙文宇手起一枪将为首的一人刺下马,另外九名骑兵皆是惯战之士,堵住路口一阵猛杀,只一照面对方就有四、五人落马。 后面还有二十多张弓弩如同催命符一般,不停猎杀,张家堡众人哭爹喊娘,绝望至极,不消片刻功夫,原本六、七十人马,只剩不到一半。 第34章 战斗负伤 战到最后,只有三骑人马带着一、二十个步卒,冲过孙文宇的封锁,往小路没命的逃去了。 孙文宇一声呼喊,众人都收了弓箭,留下两个人看马,其余人都火速上马追去,掉队的步卒被箭射枪戳,尽数杀死,只有那三个骑马的跑的远了。 李晓明止住众人道:“穷寇莫追,此番已是大获全胜,赶紧回去打扫战场,清点马匹才是正事。” 昝瑞气愤道:“只可惜那个昧马的杂碎又跑掉了。” 李晓明笑道:“张家堡就在咱们邻县,以后还怕没机会收拾他?再说了,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一百多条人命,而咱们连续两战,毫发无伤,白得了许多马匹,赚大发了,让他回去伤心去吧,哈哈哈。” 众人返回战场,收拢无主战马,又把尸体搜了身,只在那几个骑马统领模样的尸体身上搜出了些许铜钱,这些步卒看样子皆是些穷苦农民,身上只有粗布破衣,啥也没有。 此战又得战马二十一匹,连同先前得的三十匹,此趟旅程共得到五十一匹战马,孙文宇笑的合不拢嘴。 这还得了? 要知道孙文宇所在的汉昌县,整个县的兵营总共才一百来匹战马,他这次得了五十多匹战马,如果能再收拢些流民,几乎可以占山为王,扯旗造反了。 当然,他一心想攒军功向上爬,应该不会造反。 孙文宇冲着众官兵倨傲道:“这次发了这么大的财,大家都出了力,老子绝不会独吞,到时侯先把陈大人的那份结清,你们人人也都有份。” 众官兵听后齐声喝彩,心想若是每人能分半匹马钱,也够家里二三年的开销了。 孙文宇接着说道:“咱们回去后再把这许多的刀枪弓箭上报到县里,王县长那里也必有些好处给大家。” 接着他话锋一转:“可若是有人嘴上没把风的,坏了兄弟们的财路,可别怪孙某翻脸无情。” 众人齐声附和,都道:“若有人乱说,大家齐心弄死他。” 众人打扫完战场,砍了许多树木劈柴,将几十具尸体一层层码上去,一把火烧的吱嘎作响。 李晓明和昝瑞不忍目睹,都骑上马先到远处等候。 “哥,估计明天就到涪陵郡了,得早做准备呀!”昝瑞小声提醒。 李晓明突然想起一事,后悔道:“哎呀,只顾打仗,把这茬给忘了,刚才多好的机会!” 昝瑞擦汗道:“我也给忘了,不过没事,还有时间,只是哥哥少不得受些小罪了。” 李晓明见昝瑞有主意,放下心来,笑道:“吃些小苦不碍事,全凭贤弟安排了。” 昝瑞将一张小瘦脸贴近,胸脯拍的当当响,表情怪异:“嘿嘿,放心吧,包在你这不肖的弟弟身上。” 李晓明看他出这怪样子,心里又不禁打起鼓来,也不知道他靠不靠谱。 等众人忙活完,大家重新上路,又行了三、四十里,翻过了几个小山,此处距离涪陵郡已是越来越近,慢慢的路边有了田地,路上也有了行人,大多是些扛着锄头的农民。 这些农民远远地看见这么多官兵过来,都避之如避瘟神,不是提前躲进小树林,就是远远地爬上山崖。 李晓明心想,这个时代,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官兵与盗匪应该并无区别。 也难怪后来成汉政权被东晋抓住机会一举灭国,但凡群众支持一点,凭着巴蜀的先天地理条件,怎么可能几个月就被灭国了? 若我当这个皇帝,必定爱民如子,以仁义之政体恤天下,以忠孝之道教化国民,必教万民归心,不说一定能一统九州了,但也绝不会轻易丧失政权。 正在意淫畅想,忽听昝瑞开口说话。 “孙大人,此处离涪陵郡估计已不远,中间不一定再有驿站,咱们找个地方生火做饭吧?” “在此生火做饭?若今天能再赶些路程,明天上午说不定能到涪陵郡,若此时停住,恐怕明日赶到涪陵要到傍晚了,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李晓明也劝道:“兄弟们从昨晚到现在滴米未进,中间又厮杀两场,早已饥饿难耐了,这么远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孙文宇听李晓明也如此说,又见众官兵眼含希冀,于是也不再坚持,下马准备安排扎营事宜。 忽听’哎呀’一声惨叫,只见李晓明下马时摔倒了,一时竟爬不起来了,众人急忙去扶。 “陈大人,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孙文宇看见李晓明腿上竟然殷红一片,有血渗出,不禁惊呼。 李晓明坐在地上苦笑道:“对敌之时,不慎被贼用刀尖戳中,本想无甚大碍,谁知竟至于此。” 孙文宇大惊道:“哎呀陈大人,刀枪之伤岂是小事,怎能隐瞒不说?” 说罢撕开李晓明的褶裤查看伤势,只见膝盖上方不远处有二指宽的一处伤口,还正渗血。 “陈大人你忍着些” 孙文宇用手掰开伤口看了看,吐出一口气道:“幸好伤口不深,确无大碍,只是这红伤最易毒火发作,只宜静躺,不能过多行走。” 说着让人取来治伤的药粉给李晓明敷上,用块绸布包扎上。 又交待昝瑞说是伤口未结疤前,不能给陈大人吃荤腥,昝瑞连声点头。 李晓明心中哂笑:“老子有阿莫西林,怕个球”。 孙文宇命令众人在距离官道两三里的一处小山上扎营,居高临下提前筑好木墙,安排轮值岗哨,以防张家堡报复偷袭。 又专门给李晓明单独搭了小棚,便于他好好休息养伤。 众人埋罐造饭,将些咸鱼肉干和米豆一起煮了,香飘数里,期间还有黑熊误打误撞闯进来,被士兵射了一箭,那个憨货屁股带箭跑的飞快,几人追出好远都没追上。 昝瑞端了两碗粥过来,把没肉的粥递过来给李晓明,笑着说道:“不敢给你盛带肉的,你将就着吃吧。” 李晓明夺过昝瑞那碗,呼噜呼噜吃了几口,气道:“早知你出这阴损主意,我半路就跑了,如今还让我吃这没肉的粥。” 昝瑞苦笑道:“我的哥,我只说你轻轻往腿上划块皮就是了,谁知你对自己下手这么狼,如今真走不动路了,这怎么能怪我?” “大不了,我背着你走就是了。”昝瑞扒着素粥委屈地说。 李晓明此刻心里想的都是明日见了郡守该怎么应对,哪里听得见他说的是什么。 第35章 兄弟损招 他让昝瑞故意让众人提前扎营,为的就是拖到明天下午才到涪陵郡,这样就能尽量减少与郡守等人的接触时间,最大化的避免露馅的几率。 等吃完了粥,昝瑞也不去洗碗,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李晓明。 李晓明回过神来,问道:“你不去洗碗,干嘛呢?” 昝瑞贴过来’嘿嘿’地笑着说:“李哥,还得那啥呢,这个你下不了手,必是要小弟代劳呢!”一边笑一边摩拳擦掌。 李晓明看他那模样,不禁毛骨悚然,自己试了两下,果然效果不好。 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道:“你小子给我等着。” “你来吧!”李晓明狠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都吃过早饭,孙文宇过来叫李晓明二人上路,两人一照面,把孙文宇吓的倒退了两步,惊呼道:“陈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过来看,只见李晓明双颊异常肿胀,嘴唇隆起,似乎连两只眼睛都变小了一圈,大家都感诧异。 有人道:“看陈大人这模样,莫不是腿上伤发了,火毒攻心。” 昝瑞委屈地向众人道:“昨日我给大人吃素粥,他偏不听,吃了许多肥腻的腊肉。” 孙文宇担心道:“哎呀,这可不好,陈大人,你这腿伤怕是要发了,我看看伤口。” 李晓明死活不让看,鼓着肿胀的腮帮子,推开昝瑞,含糊不清地说:“伤口没事,就是有些牙疼,但走无妨。” “既是牙疼,只怕还是伤发了,今日可不能再骑马了,得想个办法才好。”孙文宇皱着眉头说道。 李晓明一手捂着腮帮子,一手指着昝瑞,气呼呼地道:“既是他做的孽,让他背着我就好了。” 众人心里都想,你自己要吃带肉的粥,却怪端饭的仆人,果然是‘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还是昝瑞有办法,灵机一动向众人笑道:“不如做个担架,绑在两匹马背上,让陈大人躺在上面不就好了?” 众人依法做了担架,找了两匹一样高的马,将担架绑在上面,此法果然可行,孙文宇怕李晓明再伤了风,还找了被褥给他裹上。 就这样,李晓明睡在两匹马背上装做负伤,一路颠颠簸簸,远不如骑马舒服,简直活受罪。 他心想,等到了汉复县,好歹要狠狠地捉弄昝瑞一回,以报今日之仇。 孙文宇一心怕误了李晓明上任的时辰,中午也不让众人做饭,只顾埋头赶路,不时对李晓明嘘寒问暖,李晓明口里称无事,却装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孙文宇看了更加担心,他哪里认识什么四皇子,当时陈祖发的那个受伤的亲兵为了搬救兵,怕汉昌县的兵不来,所以把四皇子这个虎皮罩子扯了出来。 孙文宇实指望能攀上这根高枝,不然在这个家族王朝里,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县尉,立再多的功也别想升迁。 现在眼见这个陈祖发命运不济,像是要死了,他这些天的功夫眼看要成泡影,如何不急?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前赶到了涪陵郡,众人在这气势宏伟的古城前,一股莫名的沧桑气息扑面而来。 “涪水之滨,巴王之陵。” 涪水指的是乌江,涪水之滨就是乌江旁边,准确地说,是在乌江和长江的交汇之处。 涪陵这个地方曾经两次成为巴国的国都,几代巴王的陵墓就在此处。 经过数代君王、太守的心血经营,这座古城如今占地方圆近十里,城墙高大坚固,成为镇守巴蜀东南门户的第一座大型军事重镇。 若涪陵郡失守,背后还有乌江险阻,渡过乌江又是一座更大的军事基地巴郡江州,也就是今天的重庆,江州环山临江,虎踞龙盘,历史上极少被从东往西攻陷过,若真被攻陷,益州的沃野千里将大概率易主了。 想当年刘备出川伐吴在夷陵惨败后,防御东吴的第一道关卡是白帝城,白帝城死死卡住长江水路,两岸是悬崖峭壁,中间江面狭窄,大兵团难以展开,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极难攻取。 正是因为有这个险要的门户在,诸葛亮才能无惧东吴的威胁,放心伐魏。 然而这个成汉政权连白帝城都没有,那么防御东晋的第一道关卡自然就成涪陵郡了。 既然长江上无关可守,逆流而上又是兵家大善,那么东晋军队就随时可由长江水路来袭,来时不可防,它跑的时候顺流而下,追也追不上。 并且每到涪陵以东两县庄稼收获之时,东晋驻军也经常用小股部队翻越武陵山,来此抢粮破坏。 没办法,成汉政权只有靠涪陵、江州这两座大型军事重镇来被动防御。 也正因如此,原先刘备时期的涪陵郡有六个县,如今只剩四个县,另外两个县,一个并入汉复县和汉葭县,另一个丹兴县就完全放弃了,百姓要么东归晋朝,要么内迁至涪陵郡的后方汉平县。 最东面的疆土,人烟稀少,战乱使百里良田无法耕种。 孙文宇一行人经涪陵城西门进入,守门将领见三、四十名骑兵,百十匹马进城,不敢怠慢,详细盘问并查看了文书,得知是新任县令履职,还派了两名小兵带路去郡府。 郡府位于城中央,好大一片古建筑,座北面南,门前是数丈长的照壁,上刻青龙白虎,异兽祥云。 带路的小兵向两个门子打过招呼,孙文宇让两名士兵用担架抬着李晓明,进了郡府大门,过了一扇屏墙映入眼帘的是郡府六房,左侧一排是兵、刑、工,右侧一排是吏、户、礼,各房都有大匾明明白白的写着。 两名士兵将李晓明抬进吏房,有当值的吏房曹官迎了过来,见两人抬着个担架,担架上横卧一人,开口问道:“是哪县的将军?来领赙赠的么?” 李晓明心中暗笑,这吏房曹官以为是官兵负伤来领抚恤金的。 于是忍住笑拱手道:“上官有礼,晚生陈祖发,奉吏部调令就任汉复县令,先来郡里履职。” 那吏曹惊奇道:“陈县令如何这般模样?” 李晓明面作苦相道:“晚生从成都出发,因有事先去汉中,路过汉昌县先遇盗匪劫杀,将我仆从杀尽,多亏汉昌县尉孙文宇仗义相救,方得保全性命,至涪陵县又遭张家堡贼匪袭击,伤了右腿,如今暂时不能行走,故成此状。” 第36章 鱼目混珠 吏曹同情道:“都言为官者显达于世,谁知如今这个年月,连做官的都如此辛苦,此番真是让陈县令遭罪了。” 此时李晓明取出个牛皮袋让昝瑞交到吏曹手上。 吏曹接过牛皮袋,觉得入手有些份量,打开一看,只见是一纸公文,袋角上有两枚鸽蛋大小的金珠。 这人十分老练,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心想,成都来的,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将公文打开细看一遍,心中哂笑,吏部的那帮吃闲饭的,只知胡写,看脸色这陈祖发分明是黄胖虚肿,还写什么‘体富盈’。 有汉昌的县尉带着大队骑兵护送,还能有假?只匆匆看了一遍,便取了郡印盖在吏部印章旁边。 随后又唤来主簿,给李晓明详细交代了汉复县的人口、赋税、以及日常公事情况,还有个人俸禄等杂事,记录了陈祖发的姓名、官职及报到日期,又与了一张官箴,随后主簿告辞。 看那官箴,是张厚藤纸,上面有数行字:“吏不畏严,而畏廉;民不服能,而服公。公则民不敢慢,廉则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与君勉之。” 下面盖着一方私印,几个大篆:涪陵郡守印。 李晓明心想:当官不贪腐,不如卖红薯。 宣誓都挡不住腐败,还弄这个? 吏曹向李晓明道:“陈县令在此稍等片刻,还需面见府君,待我先去通传。”言毕拱了拱手,出门往内衙而去。 李晓明心想,原来履职如此简单,早知如此,牛皮袋里多搁俩金珠,也不必受这罪了。 昝瑞那个臭小子,瘦是瘦,筋骨肉,这七、八个大逼斗打的真狠,到现在腮帮子都木木的,没啥知觉。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吏曹引着两个人从外面进来,还未及近,就向几人介绍道:“陈县令,府君知你身上有伤,亲自来看你了。” 孙文宇和昝瑞听说是郡守亲自来了,慌忙跪下行大礼,李晓明也挣扎着欲起身行礼,只听一声淡淡的声音传来:“各位一路辛苦,免礼罢。” 几人谢过,孙文宇和昝瑞大气不敢喘一声,垂手立于角落里。 李晓明抬头看去,只见为首一人三四十岁年纪,容貌清瘦,颔下几缕微须,身材修长,有些淡漠的眼神中透出些许威严,只穿素锦袍,未着官服。 李晓明心想,此人颇有贵族威仪,必是郡守。 果然,吏曹向李晓明介绍道:“这位便是府君大人。” “卑职见过府君大人。”李晓明半躺着长揖再拜。 另一人年龄偏大,身材略显富态,身穿皂袍中衣,头戴乌纱进贤冠,面带微笑,站在高个子一侧。 吏曹介绍道:“这位乃是涪陵郡丞王大人。” 李晓明也拱手拜过。 这时郡守突然皱眉道:“陈祖发是么?记得我在皇兄府上似乎见过你,那时......好像不是这番样貌。” 李晓明心中一紧,背上沁出汗来,这个郡守也是皇族? 而且还见过陈祖发? 李晓明强装淡定,谦卑地笑道:“府君,卑职岂止容貌有变,经年累月被俗务琐事缠身,早已生出许多白发了。” 又作感慨状:“光阴似箭,岁月如流,大好年华已匆匆而过。” 郡守听他如此说,也释然道:“嗯,是呀,也是多年前的事了。” “你去汉中见过我皇兄了?皇兄近况可好?” “殿下安好,只是十分劳累,似乎前线战事紧迫,连征粮这种事,殿下也要亲力亲为。” 郡守听了只是呵呵一笑。 李晓明胆子逐渐壮起,又试探道:“殿下虽是身体康泰,但前段时间却受了些惊吓。” “这是何故?”郡守问道。 “殿下在征粮回汉中时,于途中遇刺。” 谁知郡守听了毫不意外,只淡淡地说:“皇兄自幼尚武,寻常刺客倒是伤不了他。” 李晓明心中一凛,知道这郡守与李霸必然有书信往来。 他心想,之前听孙文宇说涪陵郡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太子的人,按理说这郡守不该与李霸交往过密才是,难道另有隐情? 李晓明深知言多必失,于是不再开口。 郡守看了李晓明一眼,心中暗暗叹气。 涪陵郡本是前线战乱之地,汉复县又是汉苗杂居极难管治,且屡遭晋军和贼匪洗劫,赋税钱粮从来都没收足过,这种地方,武官皆能有所为,文官却是避之不及。 郡守的手下无人愿去汉复县当这个县令,本拟想让朝廷从成都调个干练的人来此经营,但如今这个陈祖发看起来面黄虚胖,躺在担架上像要死了一般,这样的人能指望他干出什么政绩来? 郡守想到此处,不由得暗自灰心,大失所望。 又问道:“听说你们在涪陵境内被张家堡众人袭击,这里面是否有些误会?” 不等李晓明开口,孙文宇抢过话来:“府君,此事千真万确,张家堡贼匪因谋夺我等马匹未遂,趁夜派数百兵马偷袭我等,现有缴获的刀枪兵器为证。” “张家堡众人派兵袭击朝廷命官,此举如同叛乱,群匪如此胆大,也必然危害地方,还请府君派兵清剿此处祸患。”李晓明激愤道。 旁边的郡丞突然开口问道:“可有俘获张家堡败兵?” 孙文宇三人面面相觑,都心想,当初杀的太狠,并未想到此节。 李晓明开口道:“因是夜间之战,我等人少,并无俘获。” 郡守皱眉道:“祖发,张家堡有数千之众,年年按时交纳赋税,每有晋军入侵,也必出兵倾力相助朝廷,若无实据.....” 郡丞笑道:“或许是盐帮、苗匪也未可知,陈县令有所不知,你所要任职的汉复县就有此二匪为患,尤其是涪水下游的黑苗族,常朔涪水而上,侵扰内地。” 孙文宇见两位长官如此作为,十分生气,挺身而出,仍想争辩,李晓明心中有数,急忙递眼色止住。 “嗯...这样吧,王郡丞你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张家堡,让堡主张铭凯查明此事,再令他约束堡众,不得滋扰地方。” “府君放心,我即刻就办。”王郡丞奉命正要出去。 “且慢。” 郡守思虑片刻低声道:“顺便问问汉葭县令曹吉龙,这是他辖下的地方,若有事情,他岂会不知?” “是,诸位失陪了。”郡丞朝众人拱了拱手,出门而去。 第37章 昝瑞受屈 “我本欲为你设宴接风,只是你如今身上有伤,只宜静养休息,只好下次了。今日天色已晚,可明日一早再去县里。让老周安排你们食宿吧。”郡守说罢,看向吏曹。 周吏曹向前一步陪笑道:“不劳府君费心,驿馆、伙食均已安排好,我已差人连夜前往汉复县衙安排,明日陈县令只管前去即可,保管一切停当。” 郡守向李晓明笑道:“老周办事最是稳妥,此间既已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明日但去即可,就不必再来报我了。” 众人作揖送行完毕,那吏曹老周安排差役给众官兵准备了六、七间馆驿,又开了三间上房给李晓明三人居住。 一切安排停当,老周将盖过郡印的吏部公文交还给李晓明,告辞而去,牛皮袋里的两枚金珠已无。 李晓明一把掐住昝瑞的后脖颈,抱怨道:“你出的馊主意害我白吃了这许多苦,我如今要还回来。” 昝瑞呲牙咧嘴道:“我的哥,今日能蒙混过关,焉知不是我的计策奏效?怎能念完经打和尚?” 李晓明听了这话,福至心灵,一手掐着昝瑞脖颈把他按在床上,一手从桌上端油灯过来,嘿嘿笑道:“妙呀,我且不打和尚,只让你做个小和尚。” 说罢就要用油灯去燎昝瑞头发。 昝瑞哇哇大叫,拼命挣扎。 孙文宇在隔壁听见如此大动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推门进来,见二人这一幕,惊问道:“陈大人,你们这是......?” 李晓明头也不回地说:“我这兄弟不打算跟我了,执意要做和尚,我且成全成全他。” 孙文宇闻言喜道:“这个简单,我当年学艺时,有个师尊是信摩尼的,因此惯会剃头。”说罢一手拿过一把铁剪子,也过来按住昝瑞。 昝瑞见状大声嗷嗷...... 二人你一剪我一剪,正在开心,渐渐地听昝瑞喊叫之声有异,翻过来一看,只见昝瑞满脸是泪,鼻涕流了一大把,真的哭了起来。 昝瑞初时小声抽泣,此时放声大哭,口里还喊娘。 二人见玩笑开过火了,闹了个大没趣,十分尴尬。 李晓明急忙哄道:“兄弟,我们与你戏耍,你看其实没敢剪多。” 昝瑞不理,只是恨恨地哭。 孙文宇见状,鞋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晓明百般哄劝,昝瑞气性很大,只是不依,最后没办法,承诺送给他一把天兵天将送的兵器,这才劝住。 李晓明是这样给昝瑞描述的:“兄弟,今天剪了你一点点头发是哥不对,等哥坐稳了县令,亲手给你打造一件天兵天将用的兵器。这兵器像一根铁管,只要你拿着这根铁管,那怕对方如猛虎大象,只需你手指一动,对方立刻命赴黄泉。” 昝瑞初时不信,以为他信口胡诌,直到李晓明发誓读咒,还说到时候还得他帮忙收集材料,这才信了他五分,慢慢地问长问短,转怒为喜。 二人正谈论神兵利器,有人叩门,开门问过,原来是礼部派裁缝过来给李晓明量尺寸,做官服。 就在床上量了尺寸,来人说礼部安排说是做好了派人给送到县里去,刚送走裁缝,门外又来了个提药箱的医生,说是周大人专门请来给陈县令治病的。 李晓明心想,这两枚金珠果然效果非凡,安排的如此体贴。 看这人长相,五短身材,生的的干瘦,三角脸上一双黄眼珠,嘴上留着山羊胡。 这医生查看了他腿上伤口,说道:“伤已无妨,不红不肿,只用一铢硼砂、半钱血竭、半钱冰片和一钱生大黄冲了水喝便能生肌。” 李晓明心想,放屁,别的不说,硼砂有毒,生大黄是拉肚子的,这玩意冲水喝了能有好处? 医生又盯着李晓明的脸看了片刻,纳闷道:“伤口无碍,并无火毒呀” 思虑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此是痄腮,需用黄芩、黄连、桃仁研了沫冲水喝,再用蟾皮沾了新牛粪贴在脸上,如此半月包好。” 说罢就要开药。 李晓明此时早已瞧出他是个庸医,怎肯吃他的药,急忙道:“我这伤病已无大碍,这药就不必开了,熬上两天也就好了。” 那医生看出他不信自己的医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李晓明急道:“你如此讳疾忌医,只怕病不能好。” “病若不好,自然是我的命数,先生请回。” 医生气鼓鼓地收拾药箱,临走还恼羞成怒道:“我葛某一生行医,救死扶伤无数,第一次见你这狗屁不通的病人。” 昝瑞大怒,一把将他推出去,骂道:“快滚快滚。” 李晓明瞠目结舌,没想到古代的医生竟是这样的,医术不精,脾气还大。 正在此时,有仆役送来饭菜,说是周大人特意交代,驿馆伙食简陋怕陈大人吃不惯,特意让从外面买来的一桌酒菜。 李晓明细看那桌菜,相当丰盛,一大盘子牛肉,一盆子炖鸡,一盆子羊骨头,另有几个蜜饯和糕点素菜,一坛子米酒。 李晓明自打穿越过来,吃过最好的东西是羊肉汤和老虎肉,如今见了这些,都有些不适应了。 叫昝瑞去喊孙文宇过来一块享用,昝瑞不肯去,没办法,李晓明瘸着腿准备自己去。 “你老实躺着吧,再破了伤口,可没人伺候你。”昝瑞不情不愿地去找孙文宇。 足足半个小时昝瑞才绷着脸回来,过了良久,孙文宇才满脸通红地进来。 “咦,这么多好吃的,还有酒呀,今天沾二位的光了。”孙文宇见了酒走不动路,先提过酒坛给三人都倒了一碗酒。 李晓明端起酒碗向孙文宇道:“此番来涪陵上任,若无文宇兄一路护佑,只怕我主仆二人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碗酒我二人先敬文宇兄。”说罢给昝瑞使眼色。 昝瑞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碗。 “陈大人太客气了,这一路跟着陈大人发了大财,又学了些神奇的相扑功夫,足慰平生了。”孙文宇说完,将一大碗米酒咕嘟咕嘟灌下去。 伸手抓了个羊骨头塞嘴里撕下一大块肉,向李晓明道:“只是这五十多匹马却是有些棘手,卖给官家要吃大亏,可如果要摆在涪陵城的市集上卖,不知要卖到何年何月,我们这两天就要赶回去,哪里等的起?” 第38章 穷山古县 “哈哈,文宇兄,这是小事一桩,我今日听郡里主簿介绍汉复县的情况,那边武备荒废,正缺军马,待明日我到了任上,让县里出高价买了这些马,这样的话,这一批马既能为我所用,又让弟兄们赚了该赚的钱,岂不两全岂美?” 孙文宇大喜道:“若能如此,那百十号人的军械只当饶送了,卖又没处卖,回去路途遥远,带着十分累赘,我只带些许破弓烂枪回去报功也就是了。” 如何卖马是孙文宇这两天最头疼的事,李晓明也舍不得这几十匹好马。 如今这战乱年月,有一支骑兵部队,走到哪都是叱咤风云的存在,如何舍得卖掉? 而且在经历过和张家堡民军的两次小型作战后,骑兵对步兵的碾压优势实在令他难忘。 要知道,唐朝以前,骑兵的威力仅仅只是骑射,现在这个十六国时期,马镫尚未普及。 他们这批军马都是配的单马镫,只是为了上、下马方便而已,骑兵在马上只能靠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来稳定身形。 人的双脚不踩在实处,根本无法在马背上手持武器全力冲刺。 就算是这样,骑兵仍然能以少胜多,碾压步兵。 如果能打造出宋朝时期的全甲重骑兵,不说能以一敌百,以一敌十将毫无悬念。 李晓明在现代社会中,本来已被内卷压榨的体无完肤了,一心想向往田园生活,可经历了这一路上的遭遇后,慢慢的野心又起苗头了。 可见这个“人”呀,长期困守一隅,不如多出去走走,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心里才会慢慢涌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想法就是人生的动力。 李晓明的县令已蒙混过关,孙文宇的黑钱也眼看就要到手,两个人都精神大振,不住地推杯换盏,肉不离口。 孙文宇端起一杯酒向昝瑞赔礼道歉道:“昝兄弟,刚刚是孙哥不对,玩笑过头了,我敬你这碗酒,原谅我吧!” 昝瑞撇着嘴与他同饮了一碗,说道:“你武艺高,惯会打人,又是个官,我可不敢记恨你。” 孙文宇酒意有些上头,笑道:“兄弟,你既然说起武艺了,若论这个,不怕在两位面前夸口,俺老孙自打当了这县尉,近些年就没有碰上过对手。” “说什么吕布、关羽万人敌,俺姓孙的若是早生个百十年,非要跟那两个比划比划不可。”孙文宇大吹大擂,口沫四溅。 “文宇兄果然豪气万丈,以我看,吕布是无义之人,不及文宇兄仗义够朋友,关羽刚愎自用,又不及文宇兄有勇有谋,这两个决不是你对手。”来,咱们走一个,李晓明干了半辈子房地产销售,论商业吹捧,没服过谁。 孙文宇听李晓明如此厚赞他,恍惚中,似乎真信自己强过吕布和关羽了,不觉喜形于色,李晓明喝了一碗,他一口气陪了两碗。 又端了一碗酒,拍着胸口说道:“昝兄弟,今日我得罪了你,愿将这一身武艺传授于你,你这年纪正是练武的时候,随你想学刀、学枪,学成之后就算不如吕布、关羽,也是典韦、张飞那样的。” 昝瑞哈哈大笑道:“孙哥,我不必跟你吃苦学武,我哥说了,要给我做一件天兵天将用的兵器,只需手指一动,任敌人再强,也要立刻见阎王。” 孙文宇哈哈大笑,把酒一饮而尽,心想,这姓陈的比我还能吹牛逼,口里却道:“若是这样,陈大人无论如何也要给俺老孙也做上一件。” “放心,都有。”李晓明笑着端起酒。 当晚三人将一坛酒喝个净光,虽然仍是甜酒味道,但这回的酒比之前路上买的村酒度数明显要高出不少,孙文宇还好,李晓明和昝瑞都是晕头转向,幸好身后就是床。 第二天,众人洗漱完毕,启程出发去汉复县,周吏曹提前又安排了十个郡府骑兵带路护卫。 李晓明也不再躺担架上了,大摇大摆地坐上一匹马,连腿也不瘸了。 众人见他恢复如此之快,都称赞郡里的医生技术精湛,竟能如此药到病除。 原想这地方应该比大巴山那边要好走些,谁知道出了涪陵郡,走了一段路才知道。 要说路,几乎无路...... 万山峻岭,沟谷纵横,大白天,老虎和狼群就在狭窄的山道上若无其事地走着,非要众人射它们几箭,它们才肯让路。 山谷中经常莫名其妙升起一团团烟雾,闻起来是腐败气息,可是进入嗓子眼,又有些发甜,久之令人恶心欲呕。 李晓明和昝瑞路上都在想,要不是有孙文宇这队骑兵护送,估计走不了二里路就得喂了虎狼。 从涪陵城到汉复县的这一路上,李晓明已记不清翻过了多少座小山包,淌过了多少处河谷,一路走来,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人...... 李晓明不禁心里打鼓,这个地区在现代可是直辖市重庆,gdp与河南省相当,人口有三、四千万,没想到原貌竟是这样的荒山野岭。 这个县令恐怕不好干呀! 一路跋山涉水,直到约摸下午三、四点才到,原来这汉复县城就在乌江江畔,在一处大江滩上。 李晓明和众人站在一处半山坡上,举目望去,此处自然景象与来时的穷山恶岭不同,县城也与之前见过的南乡县、平州县不一样。 只见一条乌江由北至南缓缓流去,江水如翡翠般碧绿,东岸江滩就是汉复县城所在,城区狭长,城内建筑尽是用山石、木料修成的房屋,形状不一,大小各异,中央最宽处应该就是县衙所在地,但汉复县衙估计只是南乡县的三分之一左右。 居民房屋沿着江滩绵延而去,也只有二、三里而已,远处的房屋逐渐零落、稀疏。 城防只靠山崖、江滩自然险阻,没有像其他县一样用城墙围绕。 对岸险峰对峙,奇峻罗列,时而有云雾缭绕其间,投下一大片倒影在江里,四、五条渔船穿梭于碧水之间,如在画中。 李晓明看的如痴如醉,心想:这里山清水秀,比之昝瑞的家乡河沟村还要美上三分,若是抛开世俗杂念,放弃名利纷扰,在此处定居养老、种田渔猎,岂不美哉? 众人进入县城街道,街上行人稀疏,两边房屋有一半都是封门闭户,破败不堪,两边只有些卖鱼虾、粮米的摊贩。 第39章 新官上任 踏着石路来到县衙门前,昝瑞扣了门环,有门子出来,见了如此多的人马,慌忙跪下问道:“可是陈大人到任了?” “你起来吧,正是本县陈老爷到任,怎么连个迎接的都没有?”孙文宇皱眉质问。 那门子站起回道:“老爷们,哪里敢怠慢,主簿、典历、县尉几位老爷和几名游徼,连同县里的三老,都在衙里等候,从早盼到晚,连饭都没吃呢!” 孙文宇一脚将他踹倒,骂道:“狗材奴,新任县主上任第一天,让你们等了这一时片刻,就敢口出怨言了?”说罢又揪住要打。 李晓明赶紧止住,心想,第一天上任就打人,弄出个酷吏的形象来可不好。 让昝瑞把门子扶起来,温言道:“我便是陈祖发,你快带我们进去见众人吧。” 正说着,县衙里等候的众人早听见外面动静,猜测八成是新官来了,都小跑着出来迎接。 李晓明见一大群人熙熙攘攘从内衙而来,在他面前五步停住脚步,中间一人身着皂袍,头戴黑纱小冠,衣着甚是整齐隆重。 “我等恭迎县主,未及远迎,还祈恕罪。”此人带头躬身抱拳行礼,身后众人纷纷躬身,也同他那般抱拳行礼。 李晓明也向众人拱手行礼道:“因山路崎岖,让诸位同僚久等了。” 戴黑纱小冠的这人走过来向李晓明道:“陈大人,我是本县功曹兼廷掾朱水成,昨夜接到郡里公文,得知县主今日到任,本县主簿、县尉等大小属员均已到齐。” 接着一一给李晓明作了介绍,李晓明亦向众人介绍了孙文宇、昝瑞众人,照例向主簿、廷掾等人出示了吏部的任命公文。 众人口里推却不必验看,但眼神还是不约而同往郡里印章那里瞄了一眼,只要有郡印,那还看个毛线。 接下来,在廷掾朱水成的主持下,取‘北面称臣’之意,所有人齐刷刷向北跪下,主簿刘新向李晓明交了县令印绶,李晓明接过印绶,顿首谢恩,将官箴背了一遍,众人又齐齐向北拜了,一番繁文缛节的官员交接仪式才算结束。 此时已近傍晚了,不光李晓明众人饥肠辘辘,就连县里这些吏员等了一天没吃饭,个个也饿的头晕眼花。 廷掾朱水成和主簿刘新忙前忙后,又张罗安排酒席,因人太多,县里原本没有备下那么多肉、蔬,又叫衙役去找猎户、渔民去买些野味补充。 县衙后厨如同办起了红白事,一地鸡鸭鱼菜,还有从猎户那里寻来的半头山猪,两只野鹿。 从内衙到前厅,摆了许多条案,条案上满是果蔬、菜肴。 李晓明、孙文宇和主簿刘新、廷掾朱水成以及县尉等主要吏员在内衙一屋坐下,其余众人在外厅、庭院里。 李晓明这一屋的酒席最为丰盛,每人面前的红漆案上有十数样菜肴,黄灿灿的大铜壶中装着上好的米酒,各人面前皆有小碗大小的铜杯。 廷掾朱水成率先举杯道:“诸位同僚,陈大人不远千里到任,从此咱们汉复县又有主心骨矣,我等先敬大人一杯,以解大人旅途疲惫。”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站起,向李晓明致意。 “与诸公同饮。”李晓明仰脖吞下,饿了一天了,只觉这杯米酒甘甜滋润。 放下铜杯,众人招呼两位客人用菜。 李晓明饿坏了,猛吃了一口野猪肉...,好家伙,满口腥臊,差点没吐出来,强忍着咽下去,又试了江鱼、鹿肉。 还好,虽然大多是蒸煮的菜肴,但独那野猪肉难以下咽,其它的尚可。 李晓明心想,以后日子稳定了,必须要弄个炒锅,天天吃水煮清蒸的东西,实在受不了。 况且这个时代野味较多,就算是家养牲畜也不骟割,非得大火热油方能压住腥臊。 众人看两人吃的狼吞虎咽,明白他们旅程艰辛,皆殷勤劝菜劝饭,吃了好大一会,总算压住了饥火。 主簿刘新举杯道:“诸位,咱们汉复县积弱已久,虽经两任县主精心治理,然而终未改变地弱民穷之貌。 陈大人是朝廷选拔、吏部举荐的贤才,必能带领我等走出困境,上承天命、下慰父老,咱们再敬陈大人一杯。” “对、对,咱们必要戮力同心,协助大人治好本县,才不愧对朝廷和此地父老。” 李晓明端起铜杯,看众人眼里皆有殷盼之意,心想这群人倒也实诚,应该也都是干事的人。 我身为一个现代人,做过大楼盘营销总监的人,难道还治不好一个古县? 于是举杯向众人表态道:“陈某蒙朝廷信任,委我县令之职,既受皇命不远千里到此,又岂甘心做个庸庸碌碌之人。” “陈某在此向各位保证,在我任上,不敢说一定能将汉复县治成本郡第一富强之县,但我必让本县之民人人衣食无忧,户户家有余粮; 必让本县之兵在内足以扫平盗贼,在外足以抵御强敌; 此我心中之志也,亦要依赖诸位鼎力相助,我必不负各位。” 众人齐声道好,信心大为鼓舞,各自满饮落座。 李晓明向主簿刘新问道:“方才听你说我前面还有两任县主,不知他们是升迁到别处了,还是......?” 众人正在兴头上,忽听问了这话,个个垂下头,你看看看我,我看看你,有面带悲愤的,有略带哂笑的,各个神情复杂。 李晓明心中疑惑,望向陈新,见刘新面露难色,嘴角蠕动,说不出话来。 “既然大人问了,你是自打汉复县重建之日就在本县任职的老人了,有些话还不如提前说了,好让陈大人心里有个准备。”廷掾朱水成向刘新低声说道。 “原打算明日单独与大人细说,既然如此……,唉”刘新叹了口气。 “大成建国后,诸州郡皆遭战火荼毒,百业俱废,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涪陵乃是与晋朝交兵之地,受害最甚。 汉复县自打大成建国后已经荒废了十几年。 因朝廷见东晋已无力西犯,有意收拢人民重建汉复县,委派了曹安大人来汉复县任县令。 我是曹大人同窗,得他提携,跟随他来到此地,做了这八品主簿之职。” 说到此处,刘新独自饮下一杯酒,双颊微红,似乎有些酒意了。 “当时的县城并不在这里,是在离此处东南一百多里外的一处江滩,道路平顺,良田百里,且有盐井、矿山,比此处大了许多。 第40章 县衙夜宴 我们到了县城后,整个县城只有几十户人,十室九空,人民流离失所,或进入堡、寨成为豪强、大族的部曲,过着奴隶一般的生活,或阖家躲进深山,如同野人,县衙也只剩残垣断壁。 曹大人从郡里调来兵丁,身先士卒,用了半年的时间,先扫清了四方盗贼,又重修了道路、县衙,连带着将县城空置的房屋也修葺一新。 在下则带领衙役走深山、进堡寨,四处布告人民,对他们宣讲政策,汉复县重建,朝廷免赋税三年,招拢人民归附。 那两年,为了重建汉复县,报效朝廷的知遇,也为了百姓能有一个安定祥和的生存之地,曹大人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带领着我们,上下一心,四处奔波。 经过两年的辛苦经营,原本飘零在四处的人民纷纷回归,大大小小的堡寨也都散伙,光汉复县城居住的人口就有两三千人,全县归附朝廷的总人口达六七千人,眼看一个富强的大县就要建成,谁知却出了变故。 有一处陈氏家族建立的陈家寨不但不肯解散,反而将意欲回归的部曲杀尽,聚起私兵与县衙对抗。” “陈家寨?一处民间堡寨而已,也敢与朝廷对抗?任他再有势力,县里如果兵少,涪陵郡有精兵两三万,难道还灭不了它一个村寨?”李晓明疑惑问道。 廷掾朱水成解释道:“陈大人有所不知,那陈氏是本地古姓之一,据县志记载,此地从秦时就有陈姓家族,陈家寨现在光姓陈的宗族就有一两千人,处加招拢、囚禁的流民百姓,它这一个寨子足有三、四千人,听说只骑兵就有一两百人。” 李晓明吃惊道:“有这么厉害?”心想,有这样能与县衙对抗的存在,这县令还怎么当? 一直没有说话的县尉蒲荣冷笑着补充道:“说是村寨,实则深沟壁垒、兵强马壮,如同军镇,要知道,咱们县兵只有不到二百人,骑兵只有六、七十骑。” 他冷眼环视诸人,语带气愤地接着说道:“我已经多次向各位大人说过这件事,可是你们从来没有给我补充过一兵一马,若未来真是与他们起了冲突,只怕大家都是如曹县令一样的下场……” “啪” 刘新一掌击在桌子上,红着眼睛怒道:“蒲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哪个不想给你招兵买马?但凡我的人头能值一千兵马,你只管割了去。” 朱水成皱着眉头斥责二人道:“这是干什么?都喝醉了?当着陈大人的面,你们像什么样子?” 又转向蒲荣责道:“什么‘如曹县令一样的下场’?若是如此,还要你这个县尉干什么?” 蒲荣自知失言,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李晓明见场面如此尴尬,笑着打圆场道,蒲县尉:“兵马你不必担心,这位孙县尉不远千里,特地给咱们送来了五十多匹好马,以后起码骑兵足以与陈家寨抗衡了。”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都看向孙文宇。 尤其是蒲荣,双眼瞪的滚圆,喜道:“此话当真?” 孙文宇笑着吹起牛逼:“这还有假,五十一匹军马,俱在县衙兵营的马厩里,只要不差我钱,过几日再给你们送来三、五百匹。” 众人听了孙文宇这话意思还得要钱,一个个又像霜打的茄子,低头的低头,叹气的叹气。 朱水成向刘新问道:“咱们县库里,还有多少钱?” 刘新苦笑道:“拢共只有一百来贯钱,这还是在下做了假账,瞒着郡里的户曹,从今年赋税里扣下来的。”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廷掾朱水成脸胀的通红,他是郡里委派下来的,廷掾的职责就是专门监督官吏,防止贪腐的,没想到主簿刘新做假账他都不知道。 “我若不扣下这一百来贯钱,只怕老蒲要成光杆子县尉了,大家今年也都跟着一块饿死。” “咱们这几人的俸禄先不说了,县兵的军饷,县衙里的用度,这一百来贯钱只怕还差的远呢,你干脆把我绑送到郡里算了,我也够够的了。”刘新向朱水成伸出两只手,摆起烂来。 “你……,唉”朱水成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李晓明站起道:“诸位不必发愁,这批军马就是咱们的马,我把这批军马的钱垫付上,刘主簿在账上注写清楚,明年收了赋税还我就是了。” 众人闻言都想,不愧是成都来的官,居然这么有钱。 朱水成尴尬道:“这是县里的公事,怎好用大人的私钱?” 刘新也面露难色道:“咱们县里能收上来的税一年比一年少,大人若是垫了这钱,只怕就是五、七年也收不回来。” 李晓明正色道:“诸位不必如此悲观,本官专为解决问题而来,不出一年,我保证县里的收入翻三倍以上,但是要想安心治理本县,缺兵少马可不行,武备优先,这笔钱我垫下了。” 众人见新任县令如此大公无私,都感欣慰,蒲荣更是高兴,之前靠县里的这点兵马,别说与陈家寨硬刚了,就是碰见大股的山匪,心里都要掂量掂量,别提多憋屈。 如今骑兵几乎翻了一倍,战斗力突然高了一大截,他这个县尉的腰杆终于能挺起来了,就算与陈家寨翻了脸,双方骑兵数量相当,就算打不赢,也决不至于一败涂地。 他兴冲冲地端起酒对李晓明笑道:“有我蒲荣在,大人只管放开手脚,谁敢造次,卑职带兵灭了谁。” “你哪里像个县尉?分明是个得了财物的土匪头子。”主簿刘新翻了他一眼。 蒲荣听了哈哈一笑,丝毫不生气,也向刘新举杯道:“刚才是我失言,老刘莫要生气,曹大人亦是我最敬佩之人。” “来来来,孙县尉,感谢你一路护送我们家大人,又送来如此多的好马,咱们也喝一个。” 众人见新县令刚来就先解决一个大问题,又都高兴起来,同饮了一杯。 众人落座后,李晓明疑惑地向刘新问道:“你刚才说到陈家寨与县衙对坑,不知后来怎么样了?刚才听老蒲的话,曹县令难道因此遇害?” “并非如此简单。” 刘新摇摇头,接着道:“那陈家寨虽然杀害欲归附朝廷的百姓,不愿解散,却也不敢公然行反叛之事,袭击县衙,毕竟汉复县离涪陵郡不远,若生变故必有郡府精兵支援,且援军若走水路,半天可至。” 第41章 旧城恨事 “曹大人也不想那么快与陈家寨撕破脸,只因汉复县有两大外敌需要防范,涪陵郡府的精兵又轻易不能离城,若是此时与陈家寨起了冲突,只会白白便宜了外敌。 于是让在下与陈家族长陈信龙交涉,约定每年只需按半数人头交纳赋税,县衙不干涉他们的寨务,而实际上,陈家寨隐瞒人数,实际向县里交纳的赋税不到正常应交的三成。” 李晓明问道:“你所说的两大外敌又是谁?” “第一个当然是晋军,每年秋收之季一定有小股军队穿越武陵山而来,只为抢粮,都是晋朝边境驻军将领授意而为,抢的粮食也都进了驻军将领的口袋,曹大人在时,曾经率军民打败过晋军。 第二个是黑苗族,苗族分黑苗、白苗,咱们现在的汉复县,都是白苗。 但是原来的老县址,离涪水下游东晋境内的黑苗部落族地不远,黑苗族皆贩私盐,而最大的盐井在县城内,为县衙所直管。 黑苗在东晋的支持下,声称汉复县城是他们祖地,多次乘船从涪水下游逆流而上,袭扰县城,其目的乃是抢夺盐井,但均被我等率领军民击退。 曹大人之所以只用两年时间就重建了汉复县,也多亏了县城里的这三口自流盐井。 整个巴蜀地区吃的盐,几乎三成产自老汉复县,因此,自从县衙控制了盐井,财力上倒是雄厚,自然也引起了以贩卖私盐为生的黑苗觊觎。” 李晓明听的心里火热,他的一系列计划都需要财力支持,忍不住开口道:“我必要夺回盐井。” 众人目光纷纷投来,心想老县城都已经丢了两三年了,现在的新县今年的税收才两千多贯,凭啥收复呢?难道能说动郡里出兵? 可是那郡守李辉可不是个励精图治的主,东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朝廷都不愿主动与东晋挑起战事。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蒲荣。 蒲荣心想,看我干嘛?凭我这二百来号人去收复老县?白日做梦吧!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口。 李晓明笑道:“夺回盐井这是后话,我心里自有计较。” 又向刘新问道:“难道是黑苗部落为了抢占盐井,攻占了县衙?” 刘新恨恨地道:“老汉复县经曹大人励精图治,已是军民同心,但但凭那群野人,岂能打败我们,只可恨天时不利。 两年前,东晋荆州刺史王廙派部将马隽率水军逆长江而上直逼涪陵,两军对峙之时,曹县令亦接到郡里檄文,令汉复、汉葭两县出兵在晋军后方待机而动。 曹县令立即率军民两千多人乘船沿涪水而上,卑职那时亦跟随前往,哪知刚走到半路,忽然县里来人追上船队报说县城遭黑苗袭击。 我等大惊,只好率军回救县城,等我们回到县城时,黑苗群贼足有三、四千人,已将县城占据大半,正在烧杀劫掠,城内百姓死伤枕籍,亏得县尉带领一众军民死守县衙,这才保得府库钱、粮未遭损失。 我等与黑苗群匪多次交战,俱是深仇,此刻见群匪残暴嗜杀,将个大好县城糟蹋的不成样子,无不怒火滔天,当下就与敌军殊死厮杀。 此战虽然黑苗群匪人数众多,但县兵装备精良,城内百姓见曹大人率兵归来,士气大振,全城军民上下一心,经过一番激战,群匪渐渐不敌,眼看就要大获全胜。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从我们背后又杀来一两千兵马,我们措不及防,瞬间就吃了大亏,战局也顷刻扭转,可恨我军血战了半日,都已精疲力尽,怎能挡住前后夹击?” 说到此处,刘新满脸悲愤,两行热泪済然而下,端起铜杯一饮而尽。 孙文宇是个好战的人,正听的心里痒痒,见他停住,急追问道:“莫非是黑苗族提前设下了埋伏,专趁双方疲惫之际,出奇制胜?” “并非如此,后来的那伙人虽然故意穿成苗人打扮,但里面有个统领我是见过的。”刘新咬牙切齿道。 李晓明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叛变朝廷,袭击官军。” 刘新双眼之中满是仇恨,一字一句地说道:“是陈信龙的二儿子陈应虎,他们是陈家寨的人。我因常去陈家寨交涉赋税等事宜,故此认得此人。” “在这两伙贼子的前后夹击下,我军很快死伤过半,我们与群匪一直血战至夜晚,连县尉也不幸战死,曹大人见敌众我寡,急令我带十数骑兵冲出重围快马去郡里求援。 曹大人自己则率领残余军民全部退到县衙内,坚守不出。 我得骑兵拼死保护,趁着夜幕杀出重围,待杀出去时,身边只余两骑,我心急如焚,一路马不停蹄,于黎明时分赶至郡里,面见郡守,报说汉复县遭黑苗和陈家寨围攻,曹大人和一众军民危在旦夕,十万火急,请求火速发兵救援。 谁知郡守等人居然不信,说陈家寨族长陈信龙连同陈家寨里的两三千兵马此刻就在郡里,是郡里下檄文让他带兵来助阵,准备与晋军交战的。 还把陈信龙叫到我面前与我当面对质,那陈信龙十分嚣张,说他陈家寨忠心报国,全寨所有精锐兵马全在此处,怎么可能再有一两千人去攻县衙?反说我血口喷人、诬陷忠良。 我见如此情形,有口难言,想到此时曹大人和全县军民生死未卜,哪有心与他争执? 只好向郡守等人磕头作揖,我对他们说,就算不是陈家寨反叛,也必是黑苗群匪的伏兵,此时不管是哪里的兵马,派兵马救援才是关键。 谁知有个王郡丞向郡守进言说,此必是晋军诱敌之计,若是此时分兵,恐怕晋军立刻就会攻城。 陈信龙也向郡守进谗言,说什么黑苗只是些乌合之众,凭县兵足以抵挡,万不可因小失大。 那郡守居然信了二人之言,犹疑不定,就是不发救兵” 说到此处,刘新喝下一杯酒,放声笑起来,笑的又像哭,众人听的心都揪起来了。 刘新面带泪水,嘲笑道:“可笑堂堂皇亲太守,只为自己官禄稳固,全不顾下属、百姓死活。” “住口,涪陵是我大成的门户,万不能有失,府君也是无奈,刘新,你怎敢诽谤上官?”廷掾朱水成面红耳赤地斥责刘新。 第42章 义烈县主 县尉蒲荣看不过去了,向朱水成正色道:“我说老朱,话不能这么说吧? 涪陵城本身就有常备精兵近三万,再加上各县的援兵,只怕少说也有四、五万,晋军只有水军一万多,这有什么可怕的?怎么着也能分出个一两千援兵,万没有坐视不管之理” 朱水成急道:“当时情况紧急,谁知道晋军还有没有后手?若是丢了涪陵,恐怕全郡官员尽数斩首也难辞其咎。 况且,最后不也是发了援军的吗?” 李晓明心想,事情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这其中必有缘故。 双手端起一杯酒向刘新道:“刘主簿舍生忘死,于乱军之中拼死杀出,为全县军民求援,陈某深感佩服,敬你一杯。” 孙文宇也举杯道:“刘主簿,你虽是文官,但忠于职守,临战不畏死,我老孙也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端杯,诚恳向刘新敬酒,朱水成十分尴尬,只得也讪讪着举起酒杯来。 刘新慌忙端杯站起道:“诸位,我与曹安大人情同手足,况且两年来我招抚百姓,算计钱粮田亩,走遍了这县里的山山水水,老汉复县也有我刘新的心血在,危急之时又岂能趋利避险?”说罢一饮而尽。 待落座后,刘新继续讲述:“我见郡守疑虑不定,情急之下,大声用话激郡守,我说府君不发救兵难道是因为曹大人是四皇子举荐之人,你要借此排除异己么? 郡守听了这话,十分生气,命人打了我二十军棍,把我轰了出去。 我求不得援军怎肯离去?在郡府门前长跪不起,直到傍晚,我听府里的人说晋军退却,我冲开守卫的阻拦,又见到郡守苦苦哀求。 我说这次汉复县遭袭,只怕是东晋与黑苗勾结所为,再不发援兵,恐怕不只曹大人和全县军民性命堪忧,就连整个县城都要归东晋的黑苗部落所有了,若是如此结果,恐怕以后这涪陵城再无屏障。 这回因郡丞和陈信龙不在身边,无人进谗言,且晋军有退走的迹象,郡守终于同意,发出了两千精兵救援。 我心急火燎,带着这两千兵马,披星戴月赶回救援县城,可等援兵终于赶到时,曹大人已经……” “已经自尽了……” 说到此处,刘新已满脸是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大战后满目疮痍的老县城。 众人虽然明知结果不好,但是听到此处仍然忍不住扼腕叹息。 孙文宇忍不住问道:“刘主簿,如你所说,贼匪虽强,但也不过数千,曹县令难道不能率残部突围,先逃得性命再讲?” 刘新擦去眼泪,向孙文宇拱手道:“孙县尉有所不知,汉复县能有当时的气象,实在是耗尽了曹安大人的心血,若是突围,或可自己逃得性命,但县城基业必被群贼摧毁殆尽。 况且县城白苗族人数占总人口一半以上,与那黑苗族势如水火,黑苗向来残暴,若是曹大人率县兵逃离,估计县城白苗族群必遭群贼屠戮。 因此曹安大人不顾个人生死,坚持不愿突围,只赌郡里能及时发兵解救。 可惜曹大人所托非人,我是个无能之辈,没有及时带援军回来……” 蒲荣轻声劝道:“老刘,你不必总是自责,这事不是你的责任,要怪就怪那……”说到此处看了朱水成一眼,不再说话。 “唉…你看我干嘛?是我不发援军吗?” “刘主簿,这事府君后来也追悔莫及,但是涪陵郡的安危对大成来说太过重要,他身负重任,又岂能不小心谨慎?” 这朱水成显然是郡守心腹之人,此时众人都听的心里明白了,老汉复县丢失,完全是因为郡守李辉优柔寡断,迟发援军所致,他居然还在为郡守辩解。 刘新并不理会朱水成,继续说道:“曹大人率军民苦战一夜,见救兵迟迟不到,手下的县兵几乎已死伤殆尽,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无奈之下,只好与群贼谈判。 他将老县城让给黑苗族,以此为交换,让群贼暂时退兵到城外,好让一县军民安全撤出。 群贼不信,担心他们退出后汉复县军民反悔,几个匪首商议后,竟然勒令主将先自刎。 曹大人对左右说,他作为汉复县主,未能保全县城,愧对朝廷,愧对父老。 交待好身后之事,趁众人不注意间,拔剑自刎了。 后来,因黑苗占领县城已成事实,郡守又一心求稳,不愿与东晋作战。 于是,我按照曹大人临死前的遗言,带领全县军民,将新汉复县建在了此处,后来又陆陆续续迁移过来两、三千户的百姓,其中多数是白苗族人。 但此地比老县城小的多,县城内只住得几百户人家,且耕地又少,养不起太多人口,其余百姓皆分散在附近几处河谷的村落里” 听完刘新的讲述,李晓明和孙文宇终于知道了汉复县的来历,蒲荣和朱水成虽然知道以前的县城不在此处,但其中的缘故和细节,今晚也是第一次听说。 李晓明仍有不解,向刘新问道:“难道陈家寨参与叛乱的事,就此不再追究了吗?” 刘新面带恨意道:“曹大人死后的第二天,我就带着两千郡府兵前去问罪,可是那陈应虎指天发誓不承认带兵袭击我们,且当天陈家族长陈信龙确实带着全寨兵马去支援涪陵郡了。 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当天偷袭我们的近两千人马,是陈家寨的人,郡府兵的将领见状也不敢擅自做主下令攻寨,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众人闻听如此结果,都暗自叹息,为曹县令之死感到不值。 “曹县主之后,不是还有一任县主吗?”李晓明问道。 “因县尉、县令都在此战中身亡,老县虽然没了,新县还有三千多人口,郡里派遣了一位王泉华王大人带着蒲县尉来此治理。” 刘新冲着蒲荣笑道:“老蒲,我说的口渴了,王县令的事,你给陈大人说说吧!” 蒲荣脸上突然一红,向刘新道:“我嘴笨,不如你会说,还是你说吧!” 刘新笑道:“当真让我说,那我可就说啦?” 蒲荣红着脸,只“恩”了一声。 刘新喝了杯酒,润了润嗓子,向众人讲道:“王泉华县令据说是王郡丞的族弟。” 讲到这里,笑着冲蒲荣问了句:“老蒲,我说的没错吧?” 第43章 内忧外患 蒲荣正色道:“王县令虽是王郡丞的族弟,但却也是秉公执法,并无过份之事。” 刘新笑道:“确是如此,王大人既受郡守之托来此治县,作为一县之主,他岂能不想把本县治好? 初来时,也是准备励精图治,大干一场,尤其听说老汉复县是被黑苗强占了去,更是义愤填膺,表示就算郡里不出兵,咱们自己也要把老县夺回。 当时便命令在下倾其府库余资,购买军械战马,又命令老蒲日日练兵,在王大人任上,本县兵马最盛时有二百多骑兵,一千多步军,比曹大人在时,兵力还盛。” 蒲荣听到此处,微醺的双眼里似乎有了光芒。 “就在去年年初,王大人命蒲县尉带马步军一千五百多人,命在下发民夫两千多人,攻打黑苗族,誓要收复失地,夺回老汉复县。 那黑苗虽有四、五千人口,但蒲县尉练兵有道,况且经过半年多的准备,县兵皆装备强弓利枪,此次作战又是突袭,杀的的黑苗部落措手不及。 黑苗虽然人多,但是在一日激战后,逐渐显露颓势,眼看蒲县尉就要收复失地。 谁知就在此时,又如上次一样,在我军背后突然冒出一支近两千人的兵马,皆乘船而来,与黑苗一起,前后夹击我军。” 李晓明急忙问道:“可是陈家寨的人马?” 刘新答道:“并非陈家寨人马,我因吃过他们的亏,出兵之时已向王县令报告过此事,特意安排有人盯住陈家寨,这次从头到尾,未见异常。” 李晓明喃喃道:“这倒奇了。” 刘新见李晓明不再追问,接着讲述道:可怜我军与敌奋战了一日,双方都如强弩之末,如何能抵敌得住这样的生力军? 终于,在群匪的夹击之下,我军大败而回,亏得蒲县尉带着骑兵为众人杀出条血路,这才不至于全军覆没,老蒲身中五、六处刀伤、箭伤,险些丧命。” 众人听到此处,将目光投向蒲荣,只见他握紧拳头,双眼含泪,满脸尽是颓丧之气。 显见得,这一仗把为将者的英雄气概都打没了。 李晓明端起一杯酒,向蒲荣道:“蒲县尉身先士卒,挽救我军于危难之间,虽败犹荣,陈某敬你一杯。” 众人都知此战失败乃是王县令轻敌之故,并非蒲荣之过,纷纷举杯向蒲荣敬酒。 打过这场败仗后,蒲荣一直心怀愧疚,萎靡不振,今日方见众人并不以成败论英雄,大为感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与众人同饮了一杯。 “这一战我军损失过半,有二、三百人因无路可走投降敌军,战死者过千,三千多人只回来一千多人。 因前期倾全力扩充武备,府库皆已掏空,本拟想夺了老县必有补充,没想到竟然兵败。 县里已无钱粮再养剩余的六、七百军士,无奈只得向百姓征税,此时陈家寨却四处散布谣言,对百姓威逼利诱,说是黑苗族不日就要攻打县城,县里当官的准备榨干百姓后逃跑。 百姓受他们蛊惑,有不少人抛弃了田产,加入了陈家寨,原本县里有三、四千人口的,到了如今只剩两千不到了。 因为失了老县的盐井,赋税又极难征收,县兵长期军饷都领不够,走的走,散的散,只剩如今的二百来人,再也不可能去收复失地了。” 李晓明叹道:“上任不久就遇如此败绩,对王县令的打击不小呀!” 刘新道:“是呀,此后王大人见翻盘再无希望,几乎不再管县事,终日饮酒感叹。” 廷掾苦笑道:“郡里见汉复县赋税如此少,且兵马只剩二百来人,怀疑有贪腐之弊,所以派我来此。” “今年秋收之时,有数百晋军,伙同黑苗部落攻打县城,多亏蒲县尉率军民坚守,朱廷掾又去郡里搬来了救兵,方才击退来犯之敌,哪知王县令战后却不见了踪影。” 蒲荣低声道:“想是被敌军掳了去也未可知。” 朱水成怒道:“掳走个屁,大印就摆在堂上,只不见了金银细软,分明是跑了,都知道的事,你还要给他遮掩?” 蒲荣叹了口气,默不作声,他感王县令知遇之恩,怎能不为他辩解两句。 李晓明今晚听了刘新的讲述,对县里的情况已经基本了解,怪不得要千里迢迢从成都调人来做这个县令,有了前面两任县令的遭遇,了解情况的本地人,谁肯来此做官? 府库空虚,内外强敌环伺,人民不断流失...... 吗的,简直是个无解之局,神仙也难做这个官,早知道就不该来这里,回去要打昝瑞一顿。 李晓明心想,当这个县官,比当烂尾盘的营销总监还难,刚来时的雄心壮志渐渐消退了,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夜已深了,众人经过刘新的讲述,把这几年县里的情况又复盘了一遍,都有心灰意冷之意。 李晓明强打精神举杯道:“诸位不必悲观,当年曹县令初到之时,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尚能有欣欣向荣之气相,如今咱们有兵、有府、有民,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必能中兴汉复县,饮下今日最后一杯酒,明日再从长计议。” 此时夜宴方散,刘新将李晓明三人安排在内衙休息,每人一间房,蒲荣则带领汉昌县众军士去军营歇息。 李晓明半躺在床上,心乱如麻,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鞋底抹油一走了之?一时拿不定主意。 “陈大人睡下了没?”有人敲门,开门是孙文宇。 李晓明将他让进房中,还没坐下,孙文宇就急着问:“我明天就得上路回去了,想问问陈大人你何时能将卑职弄过来?” “文宇兄,这里是什么情景你也都知道了,怎么你还想来?”李晓明听他还如此说,有点哭笑不得。 孙文宇急道:“陈大人,咱们是说好的,您可不能反悔呀。” “那汉昌县太平无事,平日里连个蟊贼都没有,我若只待在那里,恐怕终其一生再无寸进,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碌碌无为而终?” “唉”,李晓明叹了口气道:“县里这般局面,我一时束手无策。” “这有何难?这县并不难治,陈家寨和黑苗部落,只消除掉其中一个祸患即可翻盘。” 第44章 暗箭难防 见李晓明不语,他又接着说:“除掉陈家寨,则县里赋税足够养兵;除掉黑苗部落,则能夺回盐井,不愁没钱花。” 李晓明苦笑道:“县里只有二百来号人马,能去除掉谁?” “不是还有百姓两千吗,全部强征了来,我再从汉昌县借几十个心腹骑兵,先打赢一仗,翻了盘再说。” 李晓明听得咋舌,问道:“若是输了呢?只怕百姓全部跑光,汉复县彻底玩完。咱们说不定也如曹县令一样。” “哎呀,陈大人,与张家堡打仗时也是敌强我弱,你那时是杀伐决断,怎么如今到了自己地盘上反倒是胆子小了许多?” “我老孙可不像姓蒲的县尉那般窝囊废,但凡我在这,早晚必能帮你除了这两处祸患。” “如今县里不是没钱买马么?这批军马本来就有大人您一半,我那份也不要了,只给个几十贯钱把我那些手下打发了就是,这总行了吧?” 李晓明见他言辞恳切,心想若是留下当这个县令,孙文宇绝对是个好帮手,只是如何把他调过来却是个难题,总不能真给李霸写信吧? 虽说这家伙出的主意又馊又阴狠,但也能给人启发,先稳住他再说吧! 于是向孙文宇笑道:“有文宇兄相助,我无忧矣,你回去准备准备,待我这几天把县里公务理出头绪,就给四皇子殿下修书把你请了来,只须静候佳音即可。” 孙文宇大喜,谢过了李晓明,转身准备回自己屋,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斥:“什么人?” 孙文宇先是竖起耳朵,紧接着一声大喝“小心.......”,飞身扑倒李晓明。 “嗖...嗖...” 几乎就在二人倒下的同时,两只利箭破窗而入,钉在后墙之上。 还没等李晓明反应过来,孙文宇已经像根弹簧一般窜到屋外。 “老孙,你保护陈大人,我带人去追。”是蒲荣的声音,最开始那声怒斥就是他发出的。 孙文宇回到屋内,关上门,吹熄了油灯,与李晓明摸黑贴墙坐着。 “陈大人,刺客是冲着你来的,看来郡里或县里一定有奸细,否则不可能时间把握的如此精确,毕竟咱们下午才到。” 李晓明惊魂甫定,恨恨地道:“八成是咱们还在途中,对方就已经安排部署了。” “极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李晓明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对孙文宇道:“陈家寨、黑苗族都有可能,而且邻县就是汉葭县,我与张家堡有深仇,也有可能是张家堡的人。” 孙文宇严肃地说:“陈大人,以后要让蒲荣安排侍卫全天守卫县衙,万不可大意。” “好的,我知道,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你从汉昌调过来。” 两人谈论了一会,蒲荣进来了,李晓明重新点上油灯,见蒲荣挎着腰刀,背着弓箭,脸色铁青,满头都是汗珠。 “卑职失职,让大人受惊了。” “不妨事,刺客是否擒获?” “刺客一共有两人,俱穿黑衣,且对县城道路极为熟悉,我带人追到江边,二贼有小船接应,顺流而下逃跑了。虽让他们跑了,但有一人被我射了一箭,不知死活,也算给他们个教训。” 孙文宇道:“陈大人第一天到此,就遇如此险事,蒲兄定要加强县衙防卫,可不能大意呀。” 蒲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孙文宇一眼,对李晓明道:“陈大人请放心,我已带人把县衙里里外外细细搜索了一遍,现在已经确认安全了。 那两名刺客是趁晚宴散场人多混乱之际,偷偷摸进来的,从现在开始,有三十名精兵持长枪、弓箭日夜守卫县衙,决不会再有此事。” 李晓明闻言放下心来,温言道:“有你安排,定然无事,刚好你在这里,我把买军马的钱给孙县尉垫上,你做个见证。” 说着去床头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摆在孙文宇面前,笑道:“文宇兄,我一路多承你照顾,岂能让你吃亏?这些足以抵得五十一匹战马,你收下吧!明天将战马交给蒲县尉即可。” 本来李晓明听了这县里的情况,有点想跑路,但是刚刚经历了这次刺杀,却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如今有人明着想要他的命,他偏要在此立足,一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然后连根拔掉,以解心头之恨。 既然决定留下,也就不能太在乎金钱了,看这县里的情况,少不得要先贴些老本。 孙文宇见陈县令要付钱,脸红道:“这怎么行,我不是说了嘛,我那份就不要了。” 看着沉甸甸的包袱,又忍不住掀开看了一眼,只见白花花的全是银子,吃惊之余,又连咽口水。 李晓明忍着肉疼将包袱里的银饼子倒在桌子上,足有十二个,他在驿站时偷偷称过,每个是两斤,他一共有十七个。 成朝的度量衡仍沿用蜀汉的标准,一斤等于十六两,只有二百五十克左右,相当于现代的半斤。 这时代的白银很是稀缺,价值较高,一两银子约能兑换两贯钱左右,这十二个银饼子约能兑换八百贯铜钱,足以买下这五十一匹军马。 孙文宇看着桌子上的这笔大钱,不禁面红耳热。 蒲荣也看的眼直,心想这个陈县令怎么这么有钱? 又转念一想,连汉昌的县尉都对他恭恭敬敬,陈县令是成都调过来的,莫非是皇族外戚? 要是这样,以后可得小心伺候,说不定下半辈子的仕途就在此人身上了。 于是,看向这位陈大人的目光更加充满敬畏。 李晓明见蒲荣在一旁不住地盯着银子看,故意拍着孙文宇的肩膀道:“老孙,咱们是肩并肩拼杀过的兄弟,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以后我陈某若有富贵的一天,决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护佑之情。” 孙文宇抬头望着李晓明,双眼一眨一眨的,动容道:“陈大人重情重义,老孙也必有后报,只是这些银子太多了,我只拿五个也就够了。” 李晓明坚持不肯,推来让去,最后孙文宇只收下了七个,他心中计较已定,他自己留下五个,剩下两个换成铜钱分给手下弟兄,每人至少能分三、四贯,足够他们两三年的养家钱了。 孙文宇转头对蒲荣说到:“蒲县尉,你可看好了,这些钱可是陈大人自己的钱,来年可是要从府库里还给陈大人的。” 第45章 二虎相争 蒲荣冷笑道:“在下虽是个窝囊废,两只眼却是不瞎。” 孙文宇听了这话,瞬间尴尬的满脸通红,敢情刚刚背后说他的坏话全被他听了去,不好意思再做停留,打了个哈哈,带着银饼子回房睡觉去了。 李晓明对蒲荣说道:“明日找文宇交接了军马,以后练兵的事就要拜托给老哥了,咱们虽说兵力少,但骑兵若是练成,足可以一敌百。 我心中已有计划,过些日子再给你配二百硬弩,如果训练得当,咱们这二百多人无惧黑苗的乌合之众。” 蒲荣闻言大喜,拍着胸脯向李晓明道:“陈大人放心,卑职保证练好县兵。 陈大人有所不知,蒲某原是涪陵郡府兵中的一名百夫长,跟随振东将军与晋军交战过几十次,不敢说有多大本事,但绝非是那种只会擒蟊捉贼之辈能比,大人以后便知。” 李晓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我自然信得过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递给蒲荣道:“初次见面,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小玩意本是为郡守夫人准备的,可惜无缘觐见,蒲兄拿回去给夫人佩戴吧!就当是我这个新上司的一些情谊” 蒲荣见状大惊,要知道白银已属难得,黄金更是罕见之物,这陈县令初次见面就以此物相赠,他实感受宠若惊,坚辞不受。 李晓明没法,只得收了金钗,把桌子上的银饼拿了一块,硬塞进蒲荣怀里。 蒲荣仍然觉得太过厚重,又要推辞,李晓明佯装愠怒道:“蒲县尉,你一味如此,难道本县令就这么不值得结交么?” 蒲荣听了这话,不敢推辞,再三道谢才揣进怀里,他在这穷乡僻壤做个窝囊县尉,平日里连俸禄都领不全,其实全家都过得清苦,这个银饼子实如雪中送炭。 李晓明面子上一副大方模样,像他这般爱财的人,其实心中如割肉一般疼,但要想在这个县里稳稳地做县令,武官是最先要拉拢控制的,破些钱财收拢人心也在所难免。 “孙县尉平日里口不择言,但为人却是极重义气,若有得罪之处,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与他计较,这些军马可都是他带兵从张家堡手里夺回来的。” “张家堡?你们为何会与张家堡冲突?”蒲荣奇道。 李晓明将路上与张家堡两次交战,以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蒲荣面色严肃道:“涪陵郡几乎每个县都有坞堡,只怕就连郡守对这些势力都有些忌惮,张家堡离此不远,陈大人以后定要小心,如果要外出办事,必须通知卑职,卑职带兵护卫。” “那以后就有劳蒲县尉了,夜已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卑职告退。”蒲荣揣着银饼子开开心心地走了,路上还不忘掏出来啃了两下。 李晓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内有陈家寨,外有黑苗族和张家堡,明天孙文宇就走了,又少了个靠得住的帮手,他心里实在没有安全感。 其他的事先不管,必须先把武装力量翻个几倍,否则就是把县城建设的再好,随便来一场战斗就被全部摧毁了。 同时个人的武力和防御也得提高,有命在,一切都有希望,若是被仇家糊里糊涂要了小命,那可就太冤了。 他在心中定下目标,暗暗盘算着将要实施的计划。 “快醒醒吧,出事了.....。” 喝了酒,睡的又晚,又没有闹钟,李晓明睡的跟死猪一样。 睁开眼,见外面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此时听见昝瑞大叫出事了,吓的一个激灵爬起来,口里问道:“是黑苗部落打过来了?” “不是,是蒲县尉和孙文宇在军营那边打起来啦!” “什么,有这种事?快去看看。”李晓明顾不得洗脸,急忙穿了衣服跟着昝瑞往军营跑去。 还没到军营门口,离的老远就看见一大群士兵围在那里,不时还爆出一阵阵欢呼喝彩之声。 刘新和朱水成负着手站在人群里,还不时交头接耳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李晓明大奇,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只见场中两名壮汉各持一根哨棒正在激斗,打的尘土飞扬,正是孙文宇和蒲荣。 李晓明连声大叫:“住手、住手。” 二人充耳不闻,仍然酣战,李晓明对刘新和朱水成急道:“他二人私斗,你们怎么也不劝止?” 刘新两手一摊道:“大人,你看他们两个这副拼命的嘴脸,谁能劝得住?” 朱水成苦笑道:“老蒲大清早喊我们两个过来交接军马,还说另外让我二人做个见证,谁知三句话没说完就动起手了,亏得我二人把刀枪夺了下来。” 刘新笑道:“这两个夯货如今只拿棍棒打斗,想来无碍。” 李晓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以后这孙文宇还要来此与蒲荣共事,若是此时就结怨,以后互相攻讦,还怎么能成大事? 偏偏这个姓孙的还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唉..... 这时只听蒲荣在场中大叫道:“姓孙的,我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嘛!今天定让你知道人外有人。” 孙文宇讥笑道:“蒲荣,我千里迢迢好意给你送马,你竟如此无理取闹,不看在陈大人面子上,早把你这厮一棍放翻了。” “呸,马是陈大人用钱买你的,我亲眼目睹,你少在这里卖乖,看陈大人面上,我今日也不过份与你为难,只打瘸了你腿就是。” 孙文宇大怒,棍法又紧了三分,骂道:“蒲荣,你个连土匪都打不赢的败军之将,当我真怕了你不成?” 与黑苗族一战是蒲荣一生的耻辱败笔,平日里无人敢当面提起,如今听孙文宇当着大家的面又揭这伤疤,瞬间红了眼,手里的哨棒专往要害部位招呼,想要拼命。 李晓明和刘新、朱水成等人见两个人说的不像话了,都焦急起来,命令士兵们将二人分开,只是这二人武艺高超,激斗之际无人敢上前。 李晓明大喝道:“老孙,你忘记正事了吗?” 孙文宇听了这话,口中答道:“大人,非是咱老孙要与他相斗,只是这姓蒲的一味无理纠缠。” 孙文宇背后说人坏话,本身有些理亏,与蒲荣交手留有余地,谁知这一开口分心,被蒲荣逮住机会一棍扫来,将头上发髻打散了。 蒲荣手下的士兵都哄笑了起来,他顿时大怒,也红了眼,不再留手,手上棍法招招凌厉,杀气腾腾。 第46章 初步计划 李晓明三人只有干着急的份,只能无奈看着两人打斗。 孙文宇心中暗想,原以为这姓蒲的是个窝窝菜,没想到居然有些功夫,可惜我最擅长的是刀,若是有把单刀在手,此刻早已破了他的棍。 蒲荣也颇为惊讶,心想难怪这人只凭几十个人就能击杀张家堡二百多人,果然是个悍将,我练的是枪法,用在棍上也毫无阻滞,居然拿不下他。 昨天听他与陈县令说话意思,只怕以后也要来此带兵,我若不先压压他的气焰,凭他与陈县令的关系,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 想到这里,使了一着“青龙出水连环枪”,将棍全当枪使,先一枪取面门,再两枪取胸、腹。 这三枪一气呵成,快如闪电,连孙文宇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心说你这招虽好,但焉能伤我? 当下左拨右拦将三枪全部躲过,正欲还招进攻,不料蒲荣招式使完,不退反进,右手一抽,将棍抽到身后,高高跃起,连劈带压而来。 孙文宇见他将右手肘压在棍上,情知这一棍使的力沉,急忙双手举棍上架格挡,心中喜道,你这一招虽然凶狠,但却是把招使的老了,我挡下这一棍,顺手一棍捣你胸膛,你离我这么近,再难躲避。 就听“喀喇”一声,孙文宇的哨棒竟然给蒲荣一棍给劈断了,孙文宇后退几步,心想,断了也好,我只当是双刀来使,更加顺手。 孙文宇是这样想,可是围观的人却纷纷觉得蒲县尉将孙县尉的兵器打坏,明显是占了上风,纷纷给蒲荣喝起彩来。 李晓明见机不可失,急忙冲了进去,拦在二人之间道:“都是自家兄弟,比武较技,点到为止,不可再战。” 刘新、朱水成也跑上前抱住蒲荣,蒲荣占了便宜,得意地笑道:“姓孙的,你服不服?不服再战。” 孙文宇见失了颜面,怒道:“蒲荣,我并未输你,胜负未分,咱们再战个百十合。” 李晓明和几名士兵死死抱住他的腰,不让他上前,在他耳边说道:“你是客,故意让着他,大家心里都有数,往后还有大事要图,今日就此作罢。” 孙文宇听了这话,脸色铁青,不再挣扎。 二人总算被众人劝住,消停下来,刘新匆忙点过马匹数量,又听蒲荣说了钱数,记好了账,众人送孙文宇众人上路。 李晓明事先安排昝瑞取了两盘铜钱,分给众军士做路上盘缠,这些人一路上吃肉喝酒都是李晓明安排,一起打仗,且又跟着他学了这么多天柔道,临别之际都有不依依舍之意。 独孙文宇闷闷不乐,他向来要强,今日和人比武没占便宜,心里堵的难受,众人和他告别,他只顾发愣。 突然间,孙文宇又高兴起来,与众人分别握手告别,李晓明心想,这人真是个怪脾气。 眼见孙文宇跑到蒲荣面前也伸出手来,大家都惊奇,心想这人气消的倒快,那蒲荣见孙文宇伸出手来,他占了便宜的人,不想让人说自己气量窄,也勉强伸手来握。 不防孙文宇出左手抓住他的右袖口斜斜地向上一拉,同时缩身进跨背起蒲荣扔出去一丈多远,这招用的正是柔道中的“袖钓”。 蒲荣跌在尘埃里破口大骂,待挣扎着站起,孙文宇已骑上马大笑而去,风里传来一句话:“陈大人,我在汉昌等你来信。” 众人被他这一番举动惊得呆住了。 蒲荣想要去追,几人回过神来将他死死拉住,李晓明苦笑道:“他这摔跤的功夫是跟我学的,你若要报仇,我改天教了你便是。” 众人回到县衙,蒲荣接收了战马,自去练兵不提。 李晓明和刘新、朱水成商量县里的事务,李晓明对二人道:“如今县里人口一直在流失,长此以往,无疑是坐以待毙,我欲免两年赋税,以此安定百姓,收拢流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刘新皱着眉头说道:“好是好,不交税自然能留住百姓,但咱县里除了收些税,再无其它收入,府库里的这百来贯钱,恐怕今年都过不去。” 李晓明苦笑道:“钱不是问题,我可以先垫上,如果县里没了人民,那咱们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朱水成也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对李晓明说道:“大人,免赋税要郡里松口才行,如今郡里有数万人要养,本身钱粮就颇为紧张。 咱们汉复县自打曹大人来此建县,拢共就只给郡里交过一、二年的赋税,之前因贼寇入侵,郡里不但收不到钱粮,反而还要派兵救助,算下来已是倒贴。 如今又要免税,长此以往,只怕......只怕朝廷当咱们是累赘而弃之,之前的丹兴县就是例子呀” 李晓明笑道:“老县城的盐井每年收入与现在县里的赋税相比,孰多孰少?” 刘新答道:“估计盐井的收入至少是赋税的三倍以上,咱们成朝的赋税算是历朝历代最低的了,每人每年只需缴纳三斛粮食,且老弱病残减半。” “那就是了”,李晓明笑着对朱水成说道:“想要振兴汉复县,关键还是要夺回老县城的盐井,有了盐井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有钱就有军队,有钱才能改善民生。” 朱水成和刘新二人相视一眼,神情复杂,早知道新县令对老县的盐井念念不忘,但有了前任王县令的教训,不免心中打鼓。 朱水成试探地问道:“之前与黑苗作战已耗尽县里的家底,如今再想收复老县城绝非易事,钱粮兵马皆不具备,不知大人有何计划。” 李晓明满面笑容地对二人说:“两位放心,县里的情况我已知晓,没有万全把握我绝不会轻易动手。” “但是,有我等在此,岂容贼寇猖獗?收复老县城势在必行,快则半年,慢则七、八个月,我们不但要驱逐黑苗群匪收复失地,顺便也要消灭每次作战,背后的偷袭者,为曹大人和战死的军民报仇雪恨。” 听了这话,不等朱水成有何表示,刘新双眼发红道:“若真能如此,刘新愿为大人效死命。大人,您说吧,在下能做些什么?” 第47章 火药枪炮 “呵呵,正要二位相助。” 转向朱水成道:“朱廷掾,你有郡里的关系,这免赋税的事,少不得有劳你去跑一趟了。” “可是......可是......” 刘新见朱水成想推脱,怒道:“老朱,只是让你去郡里求个情,你有什么不能办的。” 李晓明摆手止住刘新,向朱水成解释道:“咱们并非是不给郡里交赋税,只算向郡里借上两年而已,等到第三年,本县连本带利还给郡里。” “我算过,照目前的情况,两年赋税超不过四千贯,如果县里同意欠税,我保证第三年还他八千贯,让刘新做个文书凭证,我来签名盖印,这总可以了吧?” 朱水成听的瞠目结舌,半晌才道:“若是这样,在下必能办成,只是这第三年若是.....” “哎呀老朱,陈大人已经说了,有借据你还担心啥?”看朱水成磨磨唧唧,刘新颇为恼怒。 朱水成苦笑道:“我只是为大人担心而已,既然大人都决定了,我即刻出发,必把此事办成就是了。”说罢辞别二人回去准备了。 李晓明又给刘新安排工作道:“刘主簿,从明天开始,你带上几十名衙役、士兵,砍伐树木,先修缮县城中的空置房屋,然后在县城外围搭建房舍。 所建房舍不需要多么精致,只需能遮风挡雨,满足三、四口人居住即可,参与此事的士兵衙役,除正常饷粮外,每日管两餐再加五文工钱。 同时安排人手把近两年县城周边荒废的田地丈量出数目,做成账册备用。” 刘新一心为曹县令复仇,对李晓明交代的工作自然没有二话,答应一声就去找蒲荣安排人手去了。 交代完工作,李晓明去找昝瑞,有件大事现在必须要做了。 昝瑞这小子正兴冲冲地拿着弹弓准备上山打鸟呢,李晓明一把夺过弹弓,远远地扔了出去。 昝瑞见状大惊,想跑过去找回来,这可是他的心爱之物,不容不失。 “李哥,你干嘛呢?” “扔掉吧,以后别玩弹弓这种低级货了,我说过要送你一件天兵天将用的兵器,马上就给你兑现。” “真的假的?”昝瑞一脸兴奋,李晓明从来没有骗过他,虽然还有些怀疑,但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事我自己可做不来,你得帮我的忙。” 昝瑞连连连点头,屁颠屁颠地跟在李晓明的屁股后面。 李晓明先去户房,给了管事的两张毛笔画的草图,让户房安排人去找工匠照图打造器具。 然后找了两把铲子,让人寻了辆驴车,带着昝瑞出发了。 想要从黑苗手里夺回老县城,还要防备与陈家寨翻脸火拼,仅靠现在县衙里的这二三百兵力,绝对不可能。 除非降维打击,制造出热兵器,枪和炮。 李晓明之前无聊时也曾看过两三本穿越小说,里面有古法造火药、枪炮的描述。 但其中大多是作者依靠几条理论加上凭空臆想,杜撰出来的内容,真实的实践中,大多是不可能实践的。 比如说,火药的配比,绝对不是一硝二磺三木炭那么简单,因为技术精度的限制,古人每一批生产出来的火药,配方比例都不一样,需要反复试验。 土法制出的硫磺和硝,纯度也不一定能达到火药的标准。 哪怕一个小小的零件,在这个没有车床、工具匮乏的时代,都加工不出来。 第48章 神仙县令 书中的一段描述,现实实践是往往是困难重重。 好在李晓明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如何制作火药,制作枪支、中间的难点、流程,他早已经在脑海里模拟推演过好几套方案,起码理论上已经成熟,就看实践验证了。 李晓明和昝瑞架着驴车在县城到处搜刮旱厕、鸡圈、粪堆,一直忙活到傍晚,弄的一身臊臭。 如果不是李晓明强逼着,昝瑞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在二人的努力下,收获倒是不小,县衙后院堆了足有二三百斤臭气熏天的硝土。 县衙众人找李晓明汇报工作时皆皱眉掩面,不知这新任的县太爷为何会有搜集粪土的癖好。 没办法,硝矿一时半会去哪里找? 想制硝,最快的办法就是去茅厕、粪坑周边铲硝土,现在硝土有了,就差硫磺了。 熬硝的大铜锅工匠们还得两天打出来,李晓明打算趁这两天把所需的硫磺原料也找齐备,到时候硫磺和硝一起做出来。 硫磺这玩意要么从黄铁矿里提炼,是炼铁的副产品;要么是天然硫磺,一般在火山口或者温泉口,只不过天然硫磺杂质太多,还要二次提炼。 李晓明野史杂书读的多,知道巴蜀产盐,有盐井的地区必有杂矿,所以叫昝瑞去请主簿和县尉过来问问。 刘新和蒲荣一进后衙,顿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蒲荣看着那堆粪土捂着鼻子向李晓明问道:“太爷,您这是要积肥种菜吗?” 李晓明向三人笑道:“我并非种菜,两位莫要小看这堆粪土,收复老县城,就要靠它了。” “莫非是要熬金汁?只是金汁守城好用,若是端着粪桶去冲锋,只怕效果不佳呀?”刘新皱着眉头说道。 李晓明情知给这二人解释不清楚,只好向二人故作神秘道:“不是种菜,也不是熬金汁,我要做件宝贝,等宝贝做出来,老县城唾手可得。“ 两人听了李晓明这话,嘴里不说,但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二位不必多问,我做这宝贝,还缺一味叫做硫磺的原料,你们知不知道哪里有?” 刘新笑道:“大人,你说的是黄牙子吧,又叫石流磺,曹大人在任时还专门命人挖了几百斤送到成都,供老丞相炼仙丹用呢。” 李晓明闻言大喜,“对对对,就是石流磺,咱们县里有吗?” 又好奇地问道:“哪个老丞相炼仙丹?是范长生么?” 刘新肃然道:“大人慎言,咱们可不敢直称老丞相名讳呀,听说就是陛下见了老丞相也得尊一声‘老仙师’。” 李晓明情知道古人迷信,仙道之说,秦汉启蒙,两晋最甚,于是哂笑一声,说道:“且不去管他什么仙师,你只说这石硫磺在哪里挖,若挖到了硫磺,收复老县,你刘新可算是第一功。” “弄这个......当真能收复老县?”刘新见李晓明说的言之凿凿,心里还在怀疑。 没想到蒲荣第一个相信了,大声对刘新说:“老刘,你还不明白么?太爷是从成都过来的,必是也和老丞相一样,也会炼仙丹,到时候练出仙丹,全县一人一粒,还怕什么黑苗?” “这......此话当真......大人” 刘新听了这话,激动的嘴角都抽搐了,听说当年大成国先主李特,带领六郡流民揭竿反晋,起事初期,先主所率领的流民军远远不是晋军对手,屡次兵败。 后来多亏了天师道教主范老仙师率众弟子出山相助,最终才取得了这巴蜀基业。 初建国时,当今陛下几次欲禅位给仙师,只是仙师不肯,后经苦劝,才勉强做了个挂名的丞相。 老仙师撒豆成兵、符水救命、烧铅炼丹的典故事迹,天下谁人不知? 刘新一心想收复老县,为曹县令报仇雪恨,现在看起来,这个口口声声要收复失地的新任县令,竟也会老仙师的法门,怎能不激动万分? 李晓明被这二人一惊一乍的举止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反正给这俩傻逼也说不清,干脆顺着他们的话装逼算了。 于是向二人笑道:“这里面的秘密,说给你们听,你们也无法理解,反正等我这宝贝炼出来,就是咱们扬眉吐气、收复失地的时候。” “老刘,到底硫磺在哪里挖?” “大人,在阿依河的附近有个大温泉口,那里石流磺多的很,陈家寨也在那附近。”蒲荣见李晓明不知道阿依河在哪,补充道:“大人,咱们这个县的疆域,其实就是从东到西的三条江河,乌江、洪渡河、和阿依河,县里人民和田地主要就在这三条河的河谷里。” “老刘说的阿依河温泉,就是最西边的那条大河,人口和田地是最多的,只不过现在大部分人口都依附了陈家寨。” 李晓明问清了地方,没想到最难弄到的硫磺这么顺利就有着落了,十分开心,与二人约定明天一早带人去挖硫磺。 第49章 关键一步 第二天一大早,蒲荣带着二十名骑兵,套了两辆驴车和刘新一块来叫李晓明起床。 李晓明问刘新:“你怀里抱的什么?” 刘新笑道:“大人,老朱还真不含糊,免税的事情办成了,昨天连夜赶回来的。 我写了几十张告示,咱们今天到了阿依河,你们去挖石硫磺,我顺便去河谷的几个村里把这些告示贴了。” 李晓明抽出一张,看了内容,不禁拍案叫绝。 告示上除了言明新任县令上任,带来了朝廷的关怀体恤政策,汉复县百姓免除两年赋税的事。 下面一段话的意思是说,因县里免税政策好,外地流民来本县依附者众多,本县荒废无人居住的房屋和田地,如在一个月内无人到县衙认领者,将充公分发给新到的,准备在本县定居的流民。 李晓明心想,刘新这家伙真坏,这下可是给陈家寨来了个釜底抽薪。 对于陈家寨的部曲百姓来说,不用交税就已经很有吸引力了,如果不按时归附县里,连老屋、田产都要被没收,以后再想归附朝廷也成穷光蛋啦! 依附陈家寨的百姓大多是苗民,给姓陈的当部曲只是因为对县衙没信心,怕黑苗族人打过清算族仇。 他们只是为了避祸而已,毕竟没人真想一辈子当奴隶。 刘新这告示绝逼有用,李晓明对刘新赞不绝口,说要给刘新改个名字。 刘新诧异:“大人给我改什么名字?” 李晓明的职业毛病又犯了,赞美刘新说:“我第一天见你,就感觉你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长的又帅,又聪明,还很有个性。” 刘新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溢美之词,很不好意思,脸红的很,但是心里忍不住又有些小受用。 他本是个不得志的书生,虽然有些才华,但自打娘胎里就心高气傲,脾气不小,有傲上的坏毛病。 也就是这个原因,给人当幕僚,屡屡被驱逐,比他差的多的同学曹安都做县官了,他却还在成都无事游荡。 平生也只有他同学曹县令能容忍他,重用他做了主簿,这也是他念念不忘为曹县令复仇的原因。 刘新心中好奇,心想我即便是又帅又聪明,也不至于因为这个改名字呀,追问李晓明:“大人,你为啥要给我改名字呀?改个什么名字?” “你不如叫刘伯温吧,这个名字好。” 蒲荣连忙称赞,说改的好,刘伯温这个名字一听就雄伟不凡,劝刘新把名字改了。 刘新听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本以为县令要给自己起什么雅号,没想到这名字如此粗俗难听。 李晓明见刘新不愿意改名叫刘伯温,心中暗道‘可惜’。 阿依河是汉复县三条大河的最西边一条,靠近涪陵郡,路途颇远,几人驾着驴车翻山越岭,蹚水过桥,从大清早走到过晌午,才终于到了阿依河谷。 阿依河比乌江小的多,但是河谷宽阔,河两岸较为平坦,这种地形最利于开垦、居住,看两岸的房屋数量要比县城周边多出一倍。 难怪陈家寨就建在此处,倒会占好地方。 若不是阿依河谷有陈家寨,估计曹县令死后,新县城肯定会在此处选址。 李晓明一行人走在村落的大街上,果然有大半房屋是封门闭户的,原以为白苗族都依附了陈家寨,剩下的都是汉民。 但看此处村民的相貌打扮,剩下的也不全是汉民,不知道都是什么民族。 巴蜀地区的人民给李晓明的印象就是,男的又瘦又矮,但长的都很精神,身体看起来也结实,那句话怎么说来,‘瘦是瘦,筋骨肉’。 女的就不一样了,个个身材娇小,腰肢纤细,面容秀丽,脖颈、脚踝处露出雪白雪白的肌肤,说话泼辣大声,像林间的黄莺。 李晓明虽然不是个好色的人,但也早到了成家的年龄,心里暗下决心,以后稳定了,还是要娶个媳妇的,顺便也要给昝瑞寻个媳妇。 抬眼看了昝瑞,昝瑞正拿着弹弓打小鸟,李晓明摇了摇头,心想真是个孩子。 蒲荣让随行的县兵唤来来此地的‘三老’,说是三老,其实就只有一个人,属于当地德高望重之人,相当于现在的村支书。 三老听说县令来此,慌忙喊来一众闲人来此迎接,待听说了新县令上任免税两年,众村民纷纷跪拜叩谢。 此地老百姓十分淳朴,不等安排,就各家各户主动兑菜兑米,弄些干肉野味,给李晓明众人做饭吃。 李晓明心中颇为受用,没想到当个县令倒也有些威风,若是有朝一日扫平陈家寨、收复老县城,占了盐井。 就在此地做个平平安安的父母官,那不也跟土皇帝一样? 吃饱了饭,刘新和昝瑞带着五个县兵去贴告示,李晓明和蒲荣十几个人往西北方向的温泉去挖硫磺。 温泉离此处只有七八里路,离的老远就闻见刺鼻的硫磺味,再走近些看见好大一片地方都是热气腾腾。 李晓明开心坏了,下马飞奔在温泉边上,只见河谷边上有一处低洼岩滩,岩滩上一条十几米长的裂缝,滚烫的热水从裂缝里汩汩地涌出来。 方圆数百平米的区域里全是红黄色的石硫磺,简直取之不尽呀! 李晓明用手掬起一捧水尝了尝,泉水咸苦,他心想,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温泉可惜含硫量太大,不然也是处好盐井。 当下招呼十几名县兵开挖,这东西很脆,用锄头、铁器击碎,往麻袋里拾捡就行了。 这是温泉水里的硫磺,纯度不高,回去之后还要好多工序提纯,若是能找到火山口,那才是高纯度硫磺,可以直接烧化的,提纯就简单多了。 饶是李晓明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是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蜀地哪里有火山口。 转念一想,就算有火山口,往往在险峻山峰之上,想把硫磺运下山,又是个大麻烦,倒不如这种温泉石硫磺便于运输。 众人挖了一个多时辰就将两辆驴车装的满满的,看上去足有四、五百斤。 蒲荣有些惊讶,问李晓明:“太爷,挖这么多,您是准备炼多少仙丹呀?” 李晓明笑道:“老蒲,你不用问,待我炼好宝贝,给你打造一支天上地下无敌的军队,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你蒲将军英雄盖世。” 蒲荣为人较憨厚,信了陈县令吹的这瞒天的牛逼,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心想:我也无需天上地下扬名,只让我在这涪陵郡扬名立万也就够了。 心里如此想,嘴里只弱弱地笑着说了句:“跟着太爷,那必定是能当将军的。” 李晓明苦笑着对蒲荣说:“老蒲,你换个称呼吧,我还没你大,你张嘴太爷,闭嘴太爷的,真是难听。” “好的,太爷。” 第50章 祸事临头 众人驱着装满石硫磺的驴车往河谷村庄走着,道路虽是崎岖难行,但是好在阿依河畔青山绿水,岸边有林,林下有泉,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李晓明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难题。 火硝好弄,无非是反复过滤熬煮,但硫磺提纯可是极麻烦的事,要先烧、后煮,煮的过程中还需要化学反应去除杂质。 硫磺蒸汽还有剧毒,后世有些以提炼硫磺为生的人群,普遍年龄只有三、四十岁。 想要安全提纯硫磺,必须想好每一个步骤。 好在李晓明前身是个售楼部的营销总,三日总结,一周一计划,思维缜密的人,经过一番推敲,脑子里的计划也有个七七八八了。 正行走间,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地听见还有呜咽声。 众人抬头一看,有一骑飞快而来,竟是昝瑞,只见他神情慌乱,衣衫破烂,眼圈青肿,鼻子流着血水,身上有鞋印污秽,一看就是被殴打过。 李晓明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昝瑞一下马就大哭大叫,“太爷,蒲哥,刘新叫人给杀了,你们快点去看看吧。”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刘新是县里的主簿,大小是个官,有编制的,谁敢杀他? 况且还有官兵在场,就算与人冲突,当地的‘三老’、村民也没有袖手旁观之理,怎么会被杀了? 蒲荣与刘新相处共事时间长了,感情深厚,此刻被这噩耗惊的红了眼,问道:“是何人行凶?” 昝瑞哭诉道:“是陈家寨的什么少寨主,叫陈应虎的狗贼,有一二十人呢,凶的狠,我们寡不敌众,‘三老’上前劝解也被他们打死了。” 众人听了气的牙都咬碎了,堂堂的县府衙门竟被这群狗贼如此欺压,嚣张到这种地步,简直无法无天,王道天威何在? 李晓明取出钢弩,让蒲荣和众官兵做好战斗准备,留下昝瑞赶着驴车慢慢走,其余十余骑快马加鞭往出事地点赶去。 刚行不过二三里,远远的就看见一行人相对而来,有十几个骑马的,马后面用绳子拴着几个人,看不清是谁。 李晓明怒喝一声:“动手。” 蒲荣一马当先,带着十几名骑兵嗷嗷叫着包抄了过去。 陈应虎远远地看见李晓明这群人马,还以为是自家派人来此接应。 待到看清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已是措手不及,有几名骑兵还慌忙下马想解开拴在马尾上的俘虏。 蒲荣武艺不在孙文宇之下,此时挟怒火而来,勇不可挡,一枪将为首一名敌兵刺下马,李晓明从远处发弩,一箭也将一名骑兵钉下马来。 后面十几名骑兵蜂拥而至,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官兵占了先机,一个回合下来,陈家寨众人在马上的只余五六人,官兵无一人受伤。 陈应虎见官兵下手狠毒,打又显然打不赢,拨转马头想带着剩下几名骑兵逃跑,刚好路过李晓明身边。 他心想,此番吃了大亏,好歹也杀他们一人,于是拍马向李晓明冲来。 李晓明胸有成竹,迎面就是一弩,陈应虎这厮也有两把刷子,把身子提前一闪,这箭居然放空了。 李晓明大窘,看着陈应虎举刀砍来,他却来不及再装一箭。 他人高马大,会半瓶子醋的柔道,空手搏击谁也不怵,可是这马上厮杀他是一点也不会,况且手上就一把弩。 没法,只好举弩招架,好在弩片是钢的,陈应虎连砍几刀也破不了防,李晓明招架吃力,又是个怕死鬼,大喊蒲县尉救命。 蒲荣见县令岌岌可危,早吓出了一身冷汗,飞马纵到近前,一枪杆打去,正中陈应虎顶门,这厮眼看就要得手,不曾防备蒲荣手快,头上中了这一下,两眼一黑撞下马去。 剩下几名骑兵被官兵包围,李晓明脱身险境,顷刻又威风起来,怒喝道:“下马投降免你们一死,再敢反抗,就地斩首。” 这些人都是百姓出身,谁不怕死,有一个机灵鬼先带头下马求饶,其他几人也都扔掉刀枪,跪的整整齐齐。 众官兵正准备把这些人绑起来,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个蓬头散发的人,夺过一把刀就往陈应虎脖子上砍去。 众人急忙拦住,定睛一看,都惊呼出声。 “刘主簿......?” “老刘,你没死呀?” 刘新被殴打的满头大包,再也不帅了,鼻子嘴角都有血痕,衣服破烂,口中还在咒骂:“陈应虎,你个狗贼,你也有今天?我今日砍下你的狗头丢到你那泼贼老爹面前,让那老畜生看看,这就是报应。”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先前跟着刘新贴告示的五名官兵都在,虽然都被殴打的萎靡不振,但显然无一人丧命。 众人转眼看向昝瑞。 昝瑞缩头缩脑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小声道:“我见刘哥趴在地上不动弹了,还以为他死了......。” 众人心里寻思:不用说,他口中说的被打死的‘三老’,想必也活的好好的。 李晓明哭笑不得,骂昝瑞道:“你小小年纪,一点都不义气,每次出事跑的比兔子还快,你再这样下去,可没人跟你玩了。” 昝瑞向来胆小,平生做的最大胆的事,就是大半夜把李晓明这个倒霉的穿越者背回家,此时挨了骂,委屈不作声。 蒲荣笑打圆场道:“也怪不得他,不是昝兄弟跑出来报信,刘主簿要是被捉到陈家寨,那可难救了。” 问清楚了原因,原来刘新和昝瑞正在张贴告示,遇见陈应虎带着几个人出来搜捕携粮逃跑的部曲。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新上前找茬咒骂陈应虎,陈应虎还嘴,刘主簿跳起来先扇了陈应虎两个大逼斗,没想到人家人多,这才打了败仗。 因结仇之前双方也经常打交道,都知道刘新是县衙的主簿,对方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因为这种小事就一刀把吏官杀了,暴打了一顿,只说是先抓回寨里,再慢慢理会。 清点了一下对方的伤亡,死了七个人,轻伤三个,俘虏六人,这下和陈家寨恐怕不死不休了。 李晓明心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跟陈家寨早晚要翻脸。 只是现在翻脸却也太不是时候了,枪炮还没造出来呢,若是此时先和陈家寨干上一仗,弄个两败俱伤,那还收复个屁的老县城。 恐怕就连自己投资的那两颗金珠子,几个银饼子也都打水漂了...... 第51章 刀悬于首 蒲荣附在县令耳朵上小声提醒道:“如今陈家寨死了人,他们老窝离此不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把这几个就地挖坑埋了灭口,咱们趁早回县里早做防备。” 李晓明心里盘算一阵,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对蒲荣笑道:“我近日就要开炉炼制宝贝,不能多见血腥,且都绑起来,带回县衙先下在牢里。” 蒲荣心想:不能多见血腥? 你刚才拿弩射人时可没这么多讲究呀! 于是众人打扫现场,掩去地上血迹,将七具尸体都绑上石头掇到河里,平白又得了十几匹好马,蒲荣十分开心。 一行人带着俘虏,驾着驴车,担心陈家寨报复,也不做停留,急急地往回赶路。 那陈应虎半路上醒转过来,刚破口大骂几句,被刘新噼里啪啦一连十几个大逼斗,这人倒也硬气,越打骂的越凶。 直到刘新抓了两把马粪塞进他嘴里,他终于闭口。 李晓明心想,士可杀,不可辱,心中也有些不忍,好在陈应虎也觉得马粪味道极差,终于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饶是众人一路走的匆忙,赶回县衙时也已是入夜,蒲荣安排人将几名俘虏下在狱中,县衙备了晚饭,众人这一天又干活又杀人,个个都是饥肠辘辘。 于是也都不分尊卑了,一群人围着大桌狼吞虎咽。 刚吃一半,只听得县衙外面由远及近喧哗异常,众人情知道来祸事了,心都揪了起来。 李晓明和蒲荣丢下饭碗,对视一眼,均想:来的好快。 几人还没出门,就见廷掾朱水成和一名游徼带着几十名士兵着急忙慌的赶来。 那游徼见了两位上司,也不及行礼就开口急报:“大人,出事了,陈家寨的寨主陈信龙,带了两三百骑兵向县衙杀来。” 两人一听,只是两三百人马,悬着的一颗心瞬间平复了下来,心想必是那陈信龙救子心切,来不及召集人马就只带骑兵匆匆赶来了。 “敌兵现在在哪?” 朱水成急忙道:“我已令张游徼和王游徼带着骑兵把他们堵在县城西南了,如何退敌还请县主拿个主意。” 李晓明放下心来,汉复县的二百多骑兵基本上能和陈家寨的骑兵势均力敌,敌客我主,吃不了大亏。 李晓明将朱水成唤到近前,耳语数句,朱水成带着游徼和几十名步兵得令而去。 又与蒲荣商量了一回,计议已定。 “老蒲,把陈应虎从牢里提出来,咱们去会会陈家寨这帮乌合之众。” 二人骑上马,带着一众步兵,牵着五花大绑的陈应虎,来到两军对峙之地,只见两军皆掌着火把,剑拔弩张。 那陈信龙不知儿子是死是活,正在焦急,忽见儿子出现在对面,头脸肿胀如猪,双手捆在背后,嘴里堵着块破布,显见是吃了不少苦头。 见此情景,不由得怒火攻心,刚要开口问话,旁边的大儿子陈应云先忍不住,破口骂道:“你们这群狗腿子,快把我弟弟放了,不然我陈家寨大军一到,必要踏平你们的狗窝。” 李晓明心想,就怕你们不在乎陈应虎的小命,如今你们越急就越好办。 纵马走出队伍向陈家父子笑道:“陈寨主,朝廷待尔等不薄,何故谋反呀? 陈信龙听了这话气的七窍生烟,你们杀我寨众,绑我儿子,不给半句交代,反过来先给我扣个谋反的大帽子? 还未开口,旁边暴脾气的陈应云又张嘴开骂:“狗官休得放屁,你们无故杀人,又绑我弟弟,若不放人,等我逮住你这狗官,必把你碎尸万段,以泄吾恨。” 李晓明皱了皱眉头,回头向蒲荣道:“这里有个傻子认不清形势,让他清醒清醒,好好说人话。” 蒲荣得令,嘿嘿一笑,从腰里拔出一把牛耳尖刀,不由分说往陈应虎胳膊上割了一刀,瞬间鲜血直流,陈应虎疼的哼哼唧唧,只恨口被堵着,发不出声音。 有人在儿子身上割肉,当父亲的能作何想?陈信龙看得目眦欲裂,惨叫一声:“应虎”。 那陈应云气的吐血,拔刀就欲纵马冲过来,李晓明指着哼哼唧唧的陈应虎怒喝一声:“蒲县尉,把此人的头剁掉还给他们。” 蒲荣一声“得令”,拿着沾血的刀子就去割陈应虎的头。 陈信龙吓坏了,大喊一声:“陈县令且慢。” 陈应云怒道:“父亲,别跟这狗官废话,咱们后援马上就到,动手将他们斩尽杀绝吧。” 李晓明冷哼一声,对蒲荣说道:“还等什么?” 蒲荣拿着刀子就往陈应虎脖子上割,陈信龙大惊,向李晓名作揖喊道:“切莫动手,县令大人有话好说。” 陈应云急道:“父亲你......”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陈应云脸上,只见陈信龙怒骂道:“闭嘴,你难道不顾你弟死活了吗?” 陈应云挨了耳光,忍气吞声,不敢再开口。 陈信龙强压怒火,挤出一丝微笑,向李晓明拱手道:“前几日听说陈大人到任,本该登门拜望,只是陈某因寨中事务繁忙,耽搁下了,还望陈大人恕罪。” 李晓明客客气气地笑道:“岂敢岂敢,久闻寨主大名,小弟因初来乍到,今日本是专程前去拜访前辈,不料应虎世兄不知何故竟带兵袭击本官,将本县主簿殴打成重伤,若非本县县尉拼死救护,本官也几乎丧命。” “不得已,只好请应虎世兄来县衙一叙,问问缘由,让前辈担忧了,还望莫要怪罪呀。” 陈家父子听了这话,都在心中暗骂这狗官无耻,先前一个‘谋反’,这又说是己方袭杀朝廷命官,一个帽子比一个帽子扣的大。 偏偏人在他手中,还被堵住嘴,只能听他放屁,却又不能辩解。 陈信龙忍气吞声地说道:“自古道‘民不与官斗’,我虽不知发生此事是何缘故,但既是大人说了,我陈家寨愿意赔偿贵县一切损失。” “大人为朝廷命官,想必也不会与我等升斗小民一般见识,还请高抬贵手,放还犬子,日后必有重谢。” 李晓明依旧笑容可掬,向陈信龙一揖到地,笑道:“此等小事,何用前辈赔偿,寨主姓陈,本官也姓陈,巴蜀之地的陈姓之人皆是同脉发源,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 陈信龙听见这话,双眼一亮,心想:“难道这狗官意欲结交我陈家,苦无门路,才行此事? 若是这样那可就好办了,于今之计,不如先骗这狗官把人放了,以后再慢慢拿捏他,我陈家寨要兵有兵,要后台有后台,他这个破落县令能有多大能耐? 早晚让你死在我手里......” 第52章 箭欲脱弦 “大人说的极是,巴蜀陈姓同宗同源,理应相互扶持,日后大人若有用得着陈家寨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说到这里,陈信龙瞟了李晓明一眼,眼神中微露寒光。 只见他慢悠悠地接着说道:“不瞒大人说,这涪陵郡有一寨三堡,无论是祖上还是当下,若非姻亲即为连襟。 且平素里承蒙郡守大人多般照顾,常召老朽入内叙谈。 蔽寨虽小,也难说日后或有大用。” 饶是李晓明颇有气度涵养,听了这话也大为吃惊,这些堡寨之间居然有这层关系。 难怪郡里对这些堡寨如此放纵、包庇,不是郡守李辉昏庸,现在看来是实属无奈。 涪陵外有东晋强敌,如利刃悬首,若是这四县堡寨的力量能为自己所用,无疑是强大助力。 可如果他们串通一气、内外联手造起反来,恐怕立刻祸起萧墙,涪陵郡若是有失,那李辉纵是皇亲国戚也得全家遭殃。 当年晋军兵临城下,他郡守李辉就算明知陈家寨偷袭曹县令,又如何敢对他们下手? 李晓明心想:唉,凭你地位再高,也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处。 看那陈信龙说完此话,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灰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李晓明厚着脸皮笑道:“也不必等到日后,小弟初来此方,正有些许心事为难,还望老先生看在同宗之谊的份上,相助一二。” 陈信龙和儿子陈应云对视一眼,均想:看看,按捺不住了吧,果然是有求于我们。 陈寨主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开口道:“大人请讲,在涪陵郡的地面上,陈家寨办不了的事,不多。” 李晓明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转脸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脸,愤恨地说道:“晚生上任途中,遭遇邻县张家堡贼匪偷袭,险些丧命。 还望寨主念在陈姓同宗的份上,出兵剿灭张家堡,为晚生报仇,日后倘若陈家寨有事,晚生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听了这话,陈家父子骤然变色,陈应云就想破口大骂,被他爹及时止住。 老头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太强人所难了吧?先不说张家堡与本寨是姻亲,就算我愿意出兵,只怕也打不赢。 他张家堡有四、五千人马,是四县堡寨中实力最强的。” 他一甩袖子,“这仇,您自己去报吧。” 说了这话,又怕激怒狗官,伤害了他儿子,又说:“若是别的事,或可商榷。” “呵呵呵。”李晓明并不生气。 “晚生也知道这事让老先生为难,我身为一县之主,按理说要扫平一方堡寨,并非难事。 只是眼下兵力不足,所辖县民大半被老先生强留在寨中,却让我去哪里招兵?” 陈家父子大怒,心想这狗官阴险狡诈,绕来绕去,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乱世之秋,什么是实力?人口就是实力。 堡寨之所以能够在帝王强权之下生存,靠的就是这些依附的百姓部曲,闲时务农产粮,乱时就是军兵。 让他们把部曲解散,这是万万不能的。 就在这时,远处逐渐人声鼎沸。 李晓明和县衙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陈家寨骑兵后方出现一条火龙正在快速逼近,少说得有千把号人。 蒲荣有些着急,不住地用眼去瞟县令,只见县令神情木然,毫无表示。 他心想:罢了罢了,这回可是鱼死网破了,偷偷传令让诸军戒备,准备开战。 陈应云见后援已到,瞬间嚣张起来。 指着李晓明怒道:“就知道你这狗官没憋着好屁,如今我寨中援军已到,识相的就立刻放人,看在郡守的面上,或可饶你一命,敢说半个不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回陈寨主可没有阻止,只是冷笑着盯住李晓明。 双方紧张对峙,官兵这边都在悄悄拉弓,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众人耳边只有‘咯吱吱......’弓弦绷紧的声音。 李晓明长身而立,不动如山,直等对方援军集结完毕,这才伸出两手。 “啪.....啪......啪......,三声击掌格外清脆。”众人见他如此,不明所以。 突然间,陈家寨后方又沸腾起来,只见数不清的火把在陈家寨援军后方出现。 最先到达现场的一队官兵已是弓箭上弦,后面陆续还有大队军兵赶来。 眼见援军刚到就被包围,陈家寨众人大骇,个个都有怯意。 陈信龙父子惊疑交加,县里有他们的耳目,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全县拢共只有不到三百县兵。 可如今眼见骑兵就有二三百,步兵不计其数。 此刻立足未稳就被包围,一旦开战,岂不是必败无疑? 李晓明轻飘飘地说道:“老寨主,听这位世兄的意思,今夜是要开战擒拿晚生?” “县主大人休听这小畜生胡说,你我分属同宗,岂能刀兵相见? 只是大人欲叫我将陈家寨解散,实在叫我为难,我虽为陈家族长,若下此命令,只怕宗族不服呀!” “本县并非欲解散陈家寨,只是据我所知,在你寨中,有不少部曲原属县民,当初他们依附你陈家寨时,县衙并未阻止,如今他们欲回归故地,陈家寨也不应恐吓强留吧?” 陈信龙听了,面色阴沉如水,不发一言。 李晓明又道:“况且,本县到任后已向郡守大人申请全县免除赋税两年,这对你陈家寨也有裨益吧?都不用交税粮了,还强留县民,这是为何?” 陈信龙面色阴晴不定,踌躇不语。 李晓明又道:“以一月为限,一月内,你寨中部曲欲回归者,你不许阻拦,一月后,一切照旧,这是本官的底线,若还不许,那就刀兵相见吧。” “蒲县尉,准备开战。”李晓明说完转身就走。 此时,对面官兵分开,朱水成从中走了出来,向陈信龙大声道:“陈寨主,万事以和为贵,这两年汉复县始终动乱,陈家寨已获益不少; 郡守大人让我转告于你,四县堡寨应当以保境安民为己任,万不可滋扰生事,望你好自为之。” 陈信龙望了朱水成一眼,又盯住李晓明,好一会才说道:“陈县主果然不是平凡人物,就依你言,以一月为期,一月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晓明笑道:“寨主深明大义,本县在此谢过了,就留应虎世兄就在本县盘桓几日,待一月期满,本县必当携厚礼恭送世兄回寨。” 陈信龙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带人马返回。 临行之际,陈应云回头恶狠狠地瞪向李晓明,威胁道:“不要少我弟弟一根头发,否则......” 李晓明拱手笑道:“放心吧!” 顺脚往陈应虎屁股上踢了一脚,陈应虎扯动了伤口,立刻哼哼唧唧起来。 第53章 如火如荼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门口的老百姓排起了长龙。 刘新忙前忙后,满面愁容,不停抱怨身边的朱水成。 “我说老朱,平素里你怪我开支大,不知节约,如今你却大方起来了。 陈大人交待你只叫过去二、三百人即可,你怎么把全城的老百姓都喊上了,这怕不得六、七千钱发出去?我看咱们离饿死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朱水成大怒,向刘新道:“天下没有你这样没良心的主簿,还不是因为你无故寻衅滋事,扇了人家少寨主,自己招惹来的麻烦? 大人让我去喊老百姓看戏,约定不动手只看戏,一人十文钱,可是人家全家都想去挣这便宜钱,那个紧急档口,我能拦着不让去?” “老朱,不说别的了,咱们现在扩建县城,又招兵买马,花钱如流水,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到时候还得你去郡里借钱,总不能真去问陈县令要私房钱。”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哈! 求爷爷告奶奶的事,你以为是嘴一张就能办成?谁让你只扣下来一、二百贯钱的?” “我操,你它吗现在又这样说了?” 李晓明在远处听着两人吵架,不禁暗自发愁。 老百姓也都鸡贼的狠,别说让他们出力拼命了,就算让他们背着手看戏、站站场子,不给好处也办不到。 眼下虽然暂时度过了危机,也只是延缓了与陈家寨冲突的日期,恐怕收复老县之前要先解决掉陈家寨这个内部隐患。 况且邻县的张家堡也是个定时炸弹,他们居然有四、五千人马,如果骤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昨晚与陈家寨父子的接触,这两年县里积弱,它陈家寨原先只有一两千人的宗族势力,现在发展到两三千人了。 这段时期是占了大便宜的,他们只需继续闷声发大财也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与县衙挑事冲突。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上次暗箭刺杀他的绝对是张家堡的人。 还有黑苗族,万一他们先下手为强呢...... 表面平静,实则要人命。 李晓明在后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难道要逼着我用这个大杀招吗? 又立刻否定了心中的想法,绝对不行,这太不人道,太伤天和了。 我宁愿弃了这县令,带着昝瑞去深山里当野人,也不能用此法。 他毕竟是从现代文明社会而来,基本的道德底线和人类的良知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 哪怕敌人也不行,敌人也是人,是同类。 “武备......武备.....” “枪......炮......,” 还是造枪造炮是正理。 昨夜陈家寨军兵聚在一起,那时候要是有十几门土炮部署在黑暗之中,冲着敌兵狂喷铅珠子,估计放个几十炮就能打败他们。 开工,得抓紧时间了。 李晓明安排昝瑞把县衙领导班子召集起来开会,阐明了目前县里面临的严峻安全形势,众人聚精会神各自作好记录。 朱水成发言表示,经过与陈家寨的交锋和近期县里整顿房屋、丈量土地、安顿流民等一系列有效政策,充分展示了陈大人作为汉复县一把手的高超领导能力和务实作风。 大家要紧密团结在以陈县令为核心的县领导班子周围,坚决贯彻县领导的决策,为铲除反动势力、收复老县城做好充分准备。 一通屁话说完,开始办正事。 李晓明扔给刘新两个银饼子,交待去郡里收购铜,两个银饼子买的铜不能低于一千斤(现代五百斤),让蒲荣多派骑兵护送,三天内必须完成。 回来时由朱水成核验数目、质量,责任到人,防止刘主簿贪污。 刘新本来正在窃喜,心想这么大的数目,略微搓搓手,也能弄仨月半年的酒钱,一听让朱水成核验,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给户房的曹官一个银饼子,交待他换成铜钱,不能低于一百三十贯。 马上要有大工程,需要发民夫、士兵做工,工钱民夫每日十五文,县兵每日十文。 换铜钱的过程需要蒲荣派兵监督,防止户房曹官携款逃跑。 那曹官正在心中推演是潜逃到成都还是巴郡,一听还有县兵跟着,刹那间心头的猪油散去了一半。 让朱水成动员百姓、蒲荣动员县兵开始做工,每日上工人数不能低于五百人。 目标是一个月内用山石、土木把县城河谷的两头垒成简易城墙、封堵,要求高度不得低于两丈。 此项工作陈县令亲自验收,执行不力的现场免职。 蒲荣、朱水成吓了一跳,抗议道:“怎么别人都只是监督,我们的就这么严重,执行不力要回老家?” 李晓明笑道:“那就罚一年俸禄吧!” 蒲荣心里寻思:那还不如免职呢! 昝瑞负责各部门跑腿传递消息,如有懈怠,由县尉动手剃个光头。 蒲荣扭头看了看昝瑞的头,只见头发油亮,头皮平整无疤,不由得放下心来。 说了句:“好剃。” 昝瑞听了,一张小瘦脸惨白惨白的。 主要任务布置完毕后,又让户房在县衙附近找一处大院子。 召集全县铁匠、木匠、泥瓦匠三天内在此处集合,再准备一千斤石涅、五百斤木炭,石磨、榔头、铁棍、数口大缸等工具,都堆在院子里。 李晓明挠头想了想,觉得万事俱备再无遗漏,于是宣布散会。 蒲荣满头雾水地问道:“太爷,你要的这些东西不像是要炼丹呀,炼丹是这样炼的么?” 李晓明生气道:“你会你来炼?” 蒲荣顿时撮住了嘴,众人见此,不敢再问。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一哄而散各自忙活去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县令大人每天起床先去朱水成和蒲荣的工地现场巡查。 此时已接近秋末,老百姓地里没有庄稼活,去垒城墙管两顿饭,还有钱拿,况且也都知道这是好事,五六百人干的热火朝天。 就连洪渡河和阿依河的村落都有百姓来此干活挣钱。 再去查看县城搭建木屋和临时住所的情况。 发现居然已经有个别房屋有人居住了。 县令心中十分欣慰,又悄悄派人去打听陈家寨的动静。 巡查完现场,见一切事务都在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于是放下心来,钻进县衙画起图纸来。 李晓明心想,等月末我的计划完成,管你什么陈家寨还是张家堡 。 一切敌人,横推之...... 第54章 熬炼杀器 几个大铜锅和烧硫磺的冷凝罩终于送过来了...... 趁着泥瓦匠照图纸垒高炉的空档期,李晓明决定先从最容易的做起,熬硝。 火药的研制是绝对的机密,这个时代可是各路军阀、外族并起的黑暗乱世。 北方的那些个变态军阀首领,连杀带吃,已经快把人民祸害绝种了,若是掌握了火药配制方法,那华夏大地恐怕就彻底沉沦,不见天日了。 李晓明这个低调的穿越者,只想有朝一日彻底躺平,带上老弟昝瑞一起享受人生,可绝不愿意做个千古罪人。 熬硝、烧硫磺的事,为了保密起见,他打算亲自动手去做。 他和昝瑞脸上罩着湿麻布,把一箩筐一箩筐的骚臭硝土倒进大水缸里,加上草木灰,用两根大棒反复搅拌,一连弄了四五缸。 搅拌均匀后静置在一个大屋中进行沉淀。 做这玩意,可不是个滋味,既然做了,就一次做多些。 二人虽然把口鼻都捂的严严实实,但一天忙活下来,仍然觉得嘴里像是进了屎。 硝水沉淀一夜后,杂物砂土都沉在了下面,用瓢把上面的水撇出来,下面的沉淀物,就可以丢掉了。 然后用细布反复过滤这些硝水,把滤净的硝水倒进几口大铜锅里,开火熬煮,直到锅内大部分水分蒸发,只剩下少部分粘稠的溶液。 然后把几口锅里熬剩下的液体部分撇出来,再次加水熬煮,反复几轮熬煮后,剩下的就是较为纯净的硝盐混合液了。 深秋时节,夜里温度低,硝液静置一晚后,里面的硝就结晶出来了。 这个时候的硝,纯度仍然不够,含盐量太大,需要把硝晶体捞出来放在锅里加水再次熬煮、静置结晶。 如此反复数次,李晓明捏起一块硝晶,用舌头舔一舔,感觉苦味完全盖过了咸味,差不多了。 他又将晶体碾成面抹在麻布上,点燃麻布,麻布吱吱拉拉的剧烈燃烧。 李晓明开心坏了,火硝应该是成了。 与此同时,用来炼铜和烧硫磺的,一大两小,三座高炉也已经建成。 李晓明指挥陈家寨的几名俘虏往高炉里添加石涅。 在石涅完全点燃后,用铲子将用石磨磨碎了的石硫磺粉渣,一铲一铲覆盖在炽热的石涅上。 片刻后刺鼻的滚滚黄烟从高炉上方冒出。 李晓明让几名俘虏用湿布蒙住口鼻,将一个奇形怪状的大锅盖,盖在高炉的上方。 自己跑得远远的,硫磺蒸汽有剧毒,让敌人去干这活不心疼。 黄烟通过锅盖顶上的铜管延伸进一个大水缸里。 黄烟就是遇高温气化的硫磺,通过铜管进入水缸后冷凝提纯。 冷凝足够量的硫磺需要很长时间,好在有三座炉子同时在运作。 趁冷凝硫磺的这段时间,开始召集木匠和铁匠制作铜炮的范畴模具。 因为火枪比炮复杂多了,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然而外敌随时有可能先发制人,朱水成和蒲荣的城墙如果建好,再搭配一二十门火炮,抵抗张家堡,陈家寨那样的农民军应该问题不大了。 李晓明打算一步到位,制造弗朗机炮。 这种炮简单实用,野战、城防都适合,以后收复老县城之后,还可以装在船上去全国贩盐。 坐着炮船去古代中国各地贩盐,还能顺便旅游、打野、钓鱼,想想都刺激…… 弗朗机炮的原理很简单,四尺左右的一个大铜管,口径两寸左右,加一个一尺多长的子炮,铜管一端口径加粗,作为炮腹。 用的时候,将子炮预装好火药和弹丸,塞进炮腹内,向一边旋转闭锁,点燃引药就可开炮。 作战时,可以每门炮配数个子炮,可以大大提高开炮速度。 刘新已经把五百多斤铜买回来了,就等火药配制完成,就可以铸炮了。 县令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第55章 生死存亡 去陈家寨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陈氏父子自那日铩羽而归后,并不老实。 明面上大开寨门,但实际上没有一个部曲能脱身离开。 这几天反而派人在四乡八寨收购战马、生铁,寨中乒乒乓乓之声日夜不停,明显是在打造军械。 朱水成看向李晓明和蒲荣,不安地说道:“看来这陈家寨是铁了心要和县衙火拼一场了。” “敌人在加紧备战,我们也得争分夺秒了,大家要做好同时应付三方敌军围攻的心理准备。”李晓明神色冷峻地道。 “三方敌人?”蒲荣不解。 没等县令开口,刘新咬牙切齿地对蒲荣说道:“老蒲,你还不明白吗? 当年在老县城偷袭曹县令,后来又在你背后捅刀子的,就是张家堡。” 刘新这几日在夜间偷偷对陈应虎严刑逼供,早已得知真相,那张家堡的少堡主张奎,娶得是陈应虎的妹子。 两次与外敌黑苗族勾结,偷袭县兵的就是张家堡张奎的人马,陈家寨是幕后策划者。 蒲荣听了这话,眼里喷出火,骂道:“妈的,我早有怀疑这帮狗日的。 朝廷对他们如此优待,他们竟然从一开始就在吃里扒外。” 李晓明冷笑道:“只怕此时黑苗族也在积极备战。 无论是陈家寨还是张家堡,都不会堂而皇之地与县衙开战,此举等同反叛朝廷。 只有伙同黑苗族一起出手,事后把战事只推给黑苗外敌,到那时汉复县已成焦土,郡里为了求稳,估计又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了了之。” 朱水成听了两人的话,惶恐道:“若是如此,那可怎么办?” “不行,我得赶紧去郡里向府君求援。”他有些惊慌失措,转身就想出发去郡里。 刘新苦笑道:“老朱,你别白废力气了,你就是太天真。”说完看向李晓明。 李晓明与刘新对视一眼,心想这个放荡的书生果然 聪明。 低头思索道:“我想,当初重建汉复县,一定不是郡守的主意,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从成都调来个曹县令。” 朱水成为人正直,不擅长心机盘算,眼神有些朦胧了,不解地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李晓明缓缓开口道:“咱们如果能斗败三方敌人,彻底将汉复县纳入朝廷的掌控,那自然是好事。 无论是朝廷还是郡守大人,都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是,如果咱们被陈家寨和张家堡吃掉,汉复县被这两家瓜分。 那么这两家势力为了自己的地盘,也必会和郡守抱在一起,共抗外敌。 所以......” 刘新看县令不好开口,接着县令的话说道:“所以,对于郡守大人来说,有咱们没咱们都行。 如果这片天地由陈家寨和张家堡接管了,郡守大人还省得多操心了呢! 你这个时候去找郡守汇报形势,恐怕郡守一番权衡后,会彻底地,提前放弃我们。” 朱水成听的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蒲荣当初带兵进攻黑苗时被偷袭,导致功亏一篑,对他一向照顾的王泉华县令也因此出走。 他深恨背后偷袭者,如今确定了是张家堡,恨不得立刻带兵踏平张家堡。 他看向县令,愤声道:“大人,既然是这样的局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们所有人出动,带上全部人马与他们拼了,先下手为强,还能多杀些贼兵。” 李晓明看他如此激动,心想,要死你去死,我才不去呢! 笑着安抚道:“无需如此,敌人虽强,但一切尚在本县的掌控之中,早晚让你们报了这个仇。” 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银饼子交给蒲荣, 对他说道:“咱们兵力太少,你先把先前解散的数百县兵重新招募回来,另外我看陆续有流民归附本县,其中的青壮男子也可招募。” “从今日起,愿当兵者,双倍军饷。” “钱花完了找我要。” 蒲荣吃惊不小,但形势逼人,不及多问,揣上银饼子匆匆而去。 又把自己的钢弩和一个银饼子交给刘新说:“召集县中闲人,按我这把钢弩的做法,用橘木、桑木做弓片,箭枝越多越好,务必给蒲荣新招募的士兵每人标配一把弩弓。” “工人不够的话,就派人去洪渡河谷去招聘。” “对了,这个季节正产橘子,给我弄一、二百斤橘子来。” 刘新奇道:“大人,这么多橘子怕是您吃不完吧,过不了几天,大半就都坏了。” 李晓明最恨下属执行工作屁话多,生气道:“这不关你的事,本官就是要它坏掉。” “老朱,城墙的修建也要加快进度。” 刘新和朱水成也都火急火燎,各自忙碌去了。 李晓明看着蒲荣和刘新远去的背影,想着越来越少的银饼子,心疼的扶住门框,捂住了心口。 心想:此番若是失败,肠子都得悔青,这可是我和小瑞的老婆本呀! 但转念又一想:若是成功荡平周边势力,凭我从现代学来的敛财套路,花出去的钱岂不是千倍万倍的再回来? 想到这里,脑海中顿时浮想联翩,不由得转悲为喜,‘哏哏哏’地笑出了声。 昝瑞看他李哥先是捂住心口,步履蹒跚,做痛苦状,紧接着又出这鬼叫。 以为他是压力太大,得了癔症,不由得心里害怕起来,毕竟这世上就他李哥这一个亲人,不容有失。 急忙含了口凉水,对着县令的脸喷了上去,这才止住...... 数日后, 李晓明将一些研磨的极细腻的硝粉、硫磺粉和木炭粉,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比例,搅拌均匀。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李晓明用颤抖的手掏出火机,往火药上一点,轰的一下,腾起一股黑烟。 “哈哈哈,成了。”李晓明狂喜不已。 虽然不知道按这种比例配制出的火药是否能当发射药用,似乎燃烧速度还是有点太慢了。 但是这关键的一步显然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需要反复试验了。 李晓明让铁匠们按照图纸融铜铸炮,之所以要用铜铸炮,而不用铁。 是因为石涅,就是煤炭,在高炉中最多能达到一千二百度的高温,只能融化铜。 要把生铁融化成铁水,需要一千六百度以上的高温,这个温度需要‘焦炭’燃烧才能达到,李晓明实在不会做焦炭。 再说了,时间也不允许再去开发新技术,铜炮有铜炮的好处,铜密度大,够结实又有延展性,不易炸膛。 早期的燧发枪火炮,青一色全是用铜铸造。 除了贵点、重点,没毛病。 第56章 佛朗机炮 李晓明扛着弗朗机铜炮兴冲冲的在前面走着,蒲荣背着子炮、火药、铅珠子在后面跟着。 昝瑞扛着炮架子,还牵着两头小黑猪,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 真泥马重呀! 因为对发射药心存疑虑,怕万一炸膛,李晓明特意让铁匠先铸了一门小号的实验炮。 没想到这炮看起来一点点大,居然也有四五十斤。 李晓明把炮扛到树林时,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 昝瑞兴奋地问道:“哥,这就是天兵天将用的武器吗?” 李晓明迟疑道:“嗯......还不能算是天兵天将用的,目前只能算是城隍爷用的吧。” 昝瑞听了,心里也很高兴,城隍爷用的武器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只有蒲荣满心疑惑,太爷这根本不是炼丹,不炼丹怎么行? 当初范老丞相就是炼丹、符水加撒豆成兵,帮先主夺取的巴蜀天下。 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大人在搞什么,蒲荣心里有意见,却不敢说出来。 李晓明迫不及待地把铜炮固定在地上。 炮架子做的也很精致,一个大地插插在地里,用榔头死命敲上几下,地插被结结实实的钉在土地里。 炮筒上有根铜轴,铜轴刚好插在炮架的套筒里,这样炮筒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以便于瞄准目标。 炮尾搁在一个松木做的,像小板凳一样的支架上。 李晓明往子炮里装入小半斤火药和一个小拳头大的圆形铅弹,子炮的炮口用个破抹布堵住。 这年头,就连铅也不便宜,为了省钱,炮弹外面是铅,里面是石头。 让昝瑞把一头小黑猪,拴在一百五十步外,李晓明转动炮管瞄准可怜的小猪。 一切准备就绪,李晓明大喊大叫,让昝瑞和蒲荣躲到十米开外的大树后。 两人尽管不明所以,但看县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听话照做,都在树后露出个头。 李晓明自己拿了个夹着火绳的竹竿,从大树后边探出个头,伸着竹竿点燃发射火炮。 只听“嗵……”的一声闷响,铜炮被顺利击发,冒起了一大片硝烟。 昝瑞和蒲荣在树后毫无心理准备,被这一声吓的哆哆嗦嗦的。 李晓明急忙跑出来一看,顿时傻眼了,只见远处的小黑猪毫发无伤,只是被炮声吓得上窜下跳。 装进去的那枚大铅弹,就落在二三十步外,在落满树叶的地上滴溜溜的滚动着,仿佛在嘲笑他。 李晓明沮丧地捡回铅弹。 心想,铅弹已经尽可能的做到正圆,尽量与炮管贴合了。 况且发射这么小的炮弹,装填半斤火药,火药量应该足够了。 书上记载清军五公分口径弗朗机炮,也就装这么多火药,这个小炮的口径还不到五公分。 气密性应该也没有大问题,大概率是发射药的问题,发射药燃烧太慢,动能不够。 蒲荣在后面万分惊奇地道:“太爷,你这个物件好厉害。 看把猪吓的,有了这个东西,以后老百姓再也不怕野猪祸害庄稼了。” 李晓明实验失败,心情大坏,听了蒲荣的话,更是恼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蒲荣看太爷生气,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好讪讪地躲在后面看着,不再言语。 昝瑞却很兴奋,尽管看不出来这玩意有什么用处,但就光这一声闷响和冒出来的白烟,就已经够好玩的了。 拍着手直夸李哥厉害。 李晓明心想,黑火药明明是一硝二磺三木炭,怎么会不对呢? 既然是动能不够,那只能提高助燃剂的比例。 李晓明用木勺把硝的比例从两成左右增加到四成,躲在树后又放了一炮。 这回还是不行,铅弹只打出去五、六十步远,小猪依旧在远处蹦蹦跳跳。 虽然依旧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但是射程的增加,说明提高硝的配量是正确的。 李晓明找回了些许信心。 蒲荣和昝瑞又忍不住好奇心,跑过来七嘴八舌,惹得李晓明大发脾气,把二人赶走。 嫌两头猪吵闹,让昝瑞把猪也牵走了。 他一个人在静悄悄的树林里,开上一炮,感觉不对,就拿着木勺调一次火药。 每调一次,射程就增加一些。 经过一、二十次的尝试,李晓明终于掌握了火药大概的最佳配比。 大概七成的硝,硫磺和木炭各占一成半左右。 此时的铅弹可以飞出二、三百步外,威力能将小树打断,已经可以作战使用了。 但即便是这样,李晓明仍然不满意。 因为书上记载,明朝的弗朗机子母炮,最大射程一炮能干出去三公里。 有的史书上记载的更离谱:“一炮糜烂数十里” 而他的火炮只能打出去不到三百米远…… 他实在不甘心,毕竟是干营销管理的人,都追求完美。 火药的比例已经基本上到极致了,影响射程的原因要么是炮管的长度,要么是气密性。 他心想:炮管的长度暂时解决不了,因为穷,买不起那么多铜,先改善气密性吧! 但是这一批工匠的工艺水平也就这样了,他突然想念给他做钢弩的王铁匠了。 那个家伙除了人品差,手艺确实很赞,可惜不在这里…… 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经过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由于炮弹是圆形的,火药气体在推动炮弹的时候,气体会从球体的周围泄露出去。 球状面受力效果不佳,用柱形弹吧,因为没有膛线,射出去的炮弹会翻滚,不走直路。 李晓明找了一根跟炮管口径差不多的木头,用刀子削了一个四、五公分厚的圆柱形木板。 然后把这块圆柱木板,放在火药和炮弹中间,作为一个托弹板。 火药点燃发射时,气体会推动圆柱形木板,木板会把铅弹推出去,平面的受力效果一定比球面更佳。 他按此方法填装好炮弹,“嗵”的一声放了一炮。 然后他急冲冲地跑出去找炮弹,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接着又削了两块木板,又放了两炮,还是找不到炮弹…… 一直找到快天黑时,才最终在四、五百步的地方,找到了打出去的炮弹。 三枚炮弹全部被打出到接近五百步的地方。 弗朗机神炮,成啦! 李晓明又在子炮里装了一把铅粒子,足有四、五十颗,把子炮填进炮腹闭锁,准备开一炮试试霰弹的效果。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树林里有动静,以为是昝瑞来了,转身看去。 不料这一看不当紧…… 第57章 杀戮神器 李晓明以为是昝瑞喊他回家吃饭,心想:正好让这小子见识见识城隍爷武器的厉害,于是头也不回地道:“黑猪你牵过来没有?” 背后传来一声阴恻恻地笑声:“嘿嘿嘿,正要过来牵你。” 李晓明听着这话不像,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脑子里空白一片,嗡嗡的。 只见一人背负双手,眼神里泛着毒光,一脸倨傲,慢慢地踱步过来,后面还跟着四名手提单刀的劲装汉子。 这人李晓明识得,正是陈寨主的大儿子陈应云。 见了此人,李晓明顿时头皮发麻,背上渗出汗来。 他脑子里飞转,心想:此番完蛋啦,我当初装逼让蒲荣拿刀割他老弟,这是人干的事么?真是太不应该啦! 现在怎么办?只怕他也要用刀子割我...... 一陈慌乱过后,他毕竟干过老总的人,又当了这些天的县令,多少有些心理素质。 硬着头皮勉强搭话道:“少寨主过来啦! 应虎世兄近日颇思念你与寨主,本县正欲送去与贵父子团聚呢!如今你来了正好,可去城中找刘主簿交接领人。” “快去吧!” 说完低头假装忙碌,看见另一个空着的子炮,于是顺手开始装填药、弹。 陈应云咬牙切齿地道:“狗官,我终于守到你了,死到临头还在装蒜,你是自己跪下受缚,还是要我们动手。” 李晓明装好另一个子炮,抬头笑吟吟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本县乃是朝廷命官,你们绑我可是死罪。” 眼见几人仍然步步紧逼,他又慌忙威胁道:“蒲县尉可是就在林子外,咱们姓陈的同宗同源,我劝你们莫要乱来。” 说着,将炮口扭过来对准陈应云。 陈应云狞笑道:“任凭你这狗官如何狡诈阴险,今日也难逃一劫。” “嘿嘿嘿,不过你放心,我还要留着你这条狗命换我弟弟回来,不会杀你的。” “不过嘛,断几根手指头,或者少根舌头,想必大人也不会在意吧?” 李晓明听他说的如此狠毒,不禁毛骨悚然,心想:死也不能被他们抓住。 手拿火绳想放上一炮,但是距离太近了,霰弹铺不开。 他心想我这一炮下去,可不一定能把这几人全打死,需得往一起站站才好。 于是大喝一声:“都站住,听我一言。” 几人冷不丁被他一声大喝给震住了,都站在原地,想看看他还能搞什么鬼。 李晓明正色道:“我今日不幸落单,被你们擒获,也是我的命运,并无怨言,如果你们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要求,情愿束手就擒。” 陈应云满眼鄙视,好奇地问道:“狗官说说,你还能有什么要求?” 李晓明指着左右包抄过来的两名汉子道:“旁边这两位兄弟长相太过凶恶,我心里害怕,你让他们站到你后面去。” “若是答应我这个要求,我就束手就擒,若是不答应,我就和你们拼了。”说着提起地上的小板凳,作拼命状。 陈应云犹豫了,心想:这狗官生的高大,若是真拼起命来,怕是要折腾一阵子,此处离县城近在咫尺,可别出什么变故。 于是不耐烦地招呼旁边两名手下到自己后面去,大声向李晓明叫道:“好了,你快点过来吧。” 李晓明没想他如此听话,喜道:“好......好......,我这就过来,你等着。” 陈应云盯着面前这黑洞洞的物件,突然心中发寒,一阵莫名的恐惧感袭来。 他原本就一直在县城附近等待时机,今天接到耳目传信,说县令出城了,他立刻带着几名心腹往这里赶来。 远远地就听见有几声闷响,走近些又看见这狗官在林间来回奔跑,不知在搞什么鬼。 这狗官的一只手一直不离这根圆筒子,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猫腻。 他见李晓明拖拖拉拉不过来,心中警惕之意大增,大吼一声:“动手。” 与此同时,只听“嗵”的一声。 陈应云上半身突然炸出一团血雾,身后两名持刀汉子,一人脑袋血花飞溅,另一人往后翻了几个滚不再动弹。 另外两人被炮口风震的七荤八素,只见白烟弥漫,他们哪见过这场面,吓的匍匐于地。 待烟雾散去,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少寨主的尸体残缺不整,上半身稀烂,满地飞的都是内脏、肠肚。 另一具尸体头颅凭空消失,三人只有一具尸体完好,但身上有十几个往外冒血的洞,死状可怖。 两人往身上、脸上一摸,都是同伴身上的血糊糊,不由得内心里腾起未知的恐惧。 “有妖怪......” “妖人......这狗官是妖人。” 两人大声惊呼,扔掉手中的刀,掉头拼命逃跑。 李晓明两手扶住炮尾,虽然这门炮口径不大,且被钉在地上,但刚刚那一炮的后座力还是把他手臂震的酥麻。 此刻另一个子炮已装进炮腹,看着并肩逃跑的两人,他心想,正好看看霰弹的射程。 李晓明调转炮口,待到两人跑出百步开外,他咬咬牙,狠下心来,果断点燃引药,‘嗵’的一声。 四、五十粒直径约七、八毫米的铅珠子呼啸着将远处笼罩。 硝烟散尽后,只见二人俱伏尸于地,再无声息。 李晓明捡起一把钢刀,走过去用步子丈量了距离,铜炮距二人的尸体有一百二三十步,按照李晓明的步距,约有一百米以上。 将尸身翻转,发现一人中弹三处,一人中弹四处,约有一半的弹丸洞穿了躯体。 看来加上托弹板后,霰弹约在一百五十米内有效。 如果加长炮管,将霰弹的铅珠做的再大些,射程应该能突破两百米。 见几名敌人尽数被消灭,李晓明一阵后怕,心想以后我就龟缩在城里,再也不单独行动了。 此刻危机解除,李晓明望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心中一阵恶心。 他不是个嗜杀残暴之人,对杀人没有任何快感。 同是生活在天地之间的生灵,和谐共存,互敬互爱不好么?为何非要互相倾轧,你死我活? 如果能用其它办法解决问题,李晓明绝不愿意双手染上血腥。 来到这个乱世之中,身怀现代技术,稍不留意就会被历史裹挟,成为一个毫无意义的杀戮机器。 待这边事了,得好好想想未来的打算了。 李晓明担心再生危险,也不管林中的小炮了,拿了把钢刀往城内急奔而去。 如今陈家寨死了一个少寨主,恐怕战事要提前了。 火药、火炮研制成功了,但却又发现面临了一个大问题,这问题不解决,一样万事成空。 第58章 大战将启 众人将尸体掩埋,血迹清理干净,李晓明开始向众人演示弗朗机子母炮的威力。 李晓明调整好角度,伴随着一声炮响,百步之外昝瑞的小黑猪瞬间被霰弹轰成了几块碎肉。 又将装上独弹的子炮塞入炮腹,对着四、五百步外的一堵土墙开了一炮。 铅弹发出尖利的啸声,打的土墙尘土飞扬。 蒲荣、刘新、朱水成几人狂奔过去,看着土墙上的大洞,俱都露出骇然的表情。 昝瑞更是兴奋的一蹦三尺高,搂住李晓明道:“我的哥,你说过的,天兵天将的兵器是要送给我的,可不能反悔呀。” “这个可是我的啦。” 李晓明笑道:“兄弟,这才哪到哪呀,这玩意给你你也拿不动,过几天我送给你个可以拿在手里到处跑的。” 昝瑞听了这话激动地直搓手,看向他李哥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尊神明。 朱水成几人完全被这物件颠覆了三观,实在搞不懂为啥这铜管子能冒出烟雾火光。 更不理解为何一声闷响,就有如此惊天的功效。 刘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炮管,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不是凡间之物?” 饶是他颇有头脑,也想不通其中道理,只能以神鬼之说解释。 蒲荣更是迷信,抓起一把铅珠子,激动地说道:“我就说,太爷真是仙人在世,这个就是范老仙师撒豆成兵的豆子吧?一定是......” 李晓明深知古人没有科技概念,给他们讲原理也讲不明白。 于是顺着蒲荣的话说道:“撒豆成兵算什么?我说过,早晚让你老蒲成为名满天下的无敌大将军。” 蒲荣听了这话,深信不疑,几十岁的人了,眼神就像乞求大人买糖果的孩童一般。 李晓明对众人说:“这回杀了陈家寨的少寨主,若让陈信龙知道消息,必然会提前开战,好在没有留活口,能拖几天就拖几天吧!” “县城有陈家寨的耳目,今天的事情,诸位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需要解决,火药不够用。 我原以为硝的比例只需要一成,弄了半天竟然需要七成。 现在熬出的硝只够配几十斤火药的,几十炮就轰完了,远远不够。” 他自顾自的说着,突然惊觉众人没有任何回应。 抬头一看,只见几人全都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都处于懵逼状态。 李晓明无奈,只好放弃解释,只告诉大家,有件至关重要的事。 如果办成了,别说陈家寨、张家堡了,就连黑苗族也一并扫除干净。 如果办不成,等敌人全伙发难,那就大家一块玩蛋。 几人刚见识过县令的神炮,早已对李晓明视为神明,纷纷表示,无论是什么事,都一定会坚决执行。 李晓明要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一脸严肃的对众人说道:“马上动员全城百姓,把自家的茅坑、粪坑里的粪便、屎尿污秽之物全部挖出来送来县衙。 让户房曹官出钱买,只要能送来,价格可以高一些。” “啊……” 众人被陈县令的雷人的命令吓的亚麻呆住了。 上次县衙后院堆了两三百斤骚臭的脏土,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 若是把全县的屎尿都堆到县衙,那县衙还能办公吗? 恐怕大家都要一起在粪堆、屎海中徜徉了…… 李晓明想想也不妥,县衙放不下那么多粪便,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锅熬煮。 后来想了个办法,全城百姓, 挨家挨户摊派任务。 由县里供应煤炭,每家必须用大水缸熬一缸粪,然后把熬剩下的少量硝盐混合物上交县衙可以换铜钱。 由昝瑞负责挨家挨户去做技术指导。 为了保密,最后一步工序再让县令亲自带着陈家寨的俘虏,做最后的提纯、结晶。 于是,全县都沸腾了,家家户户都动起来了,全员掏粪。 昝瑞走街串巷,忙的不亦乐乎,教大家如何加水搅屎、如何沉淀、如何熬煮。 整个县城的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令人难忘的气息...... 一开始颇令人厌烦苦恼。 没想到闻了两天后,大家也都逐渐习惯,还有人说空气都是甜的,此事载入了县志…… 与此同时,铁匠们开始铸炮。 李晓明觉得先前实验用的小炮,虽然威力偏小,但十分灵活。 而且后座力不大,可以双手扶着炮尾进行精确瞄准,于是决定这五百斤铜先做十门小炮出来。 又忍痛拿出两个银饼子,让刘新再去郡里买五百斤铜,回来铸五公分口径的大炮。 李晓明心想,这场赌博快把赌本压光了,只剩三个银饼子了。 他还有几斤黄金,那是打死也不舍得用的。 可惜还是资金不够。 要是有足够的铜,铸成几门十公分口径的巨炮,放在城墙上。 别说防御几个土掉渣的堡寨了,就连努尔哈赤来了,也得让他饮恨。 铁匠们前几天早已将准备工作做好,小炮铸的极快。 虽然工艺不太讲究,但是李晓明带着蒲荣试过之后也非常满意,他将操炮之法教给蒲荣,让蒲荣组建炮队,抓紧演练。 为了省钱,平时训练大多用石弹。 在此期间,陈信龙因大儿子陈应云又无故失踪,怀疑又是县衙所为,带骑兵来到城下,向县衙质问为何又抓他陈家之人。 李晓明站在城上,看着陈信龙所带骑兵几乎增加了一倍,在城下耀武扬威。 心里痒痒的不得了,极想给这老王八蛋来上一炮。 但因大炮还未铸完,城墙也只西城修好,东城城墙尚未完工。 汉复县城在河谷之中,西城主要防御陈家寨,东城防御张家堡。 若是现在开战,李晓明担心张家堡从背后偷袭,重蹈覆辙。 于是不得不强忍开炮的冲动,一口咬定说是没有见过陈应云。 还当面立下重誓:如有半句欺瞒,让我陈祖发死于贼寇之手,肢体不全,死无葬身之地。 陈信龙一来见城墙如此高大坚固,十分吃惊,只凭数百骑兵决难攻取。 二来看这狗官竟发此毒誓,要知道,古人颇重因果誓言,既出此言,想来不是县衙所为,于是带兵退回。 他哪知道,真正的陈祖发早让大巴山的强盗吃了。 十天后,六门重逾百斤的五公分口径佛朗机炮铸好,李晓明站在堆积如山的火药袋前喜不自胜。 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来找我,我可要去找你们了。 第59章 兵者诡道 李晓明坐在后衙,手里正拿着个蹭亮的铜管不知道在研究什么,铜管在油灯下闪闪发光。 蒲荣和刘新、朱水成神三人神色匆匆地跑进来。 对李晓明说:“太爷,负责监视陈家寨、张家堡和黑苗族的人有消息了。” 李晓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他们是要动手了吗?” 蒲荣不无紧张地盯着县令道:“估计是,陈信龙这两天连续去了两次张家堡。 两家现在都紧闭寨门,已经禁止部曲出入了。” “黑苗那边有什么动静?” 蒲荣愤恨地道:“张奎已经去过,还送去了几十车物资,估计是粮食,但黑苗不见有多大动静。 这狗娘养的,果然与黑苖有勾结。” 李晓明来回踱步思忖,对蒲荣说道:“看来这帮乌合之众已经做好准备,这两天就要动手。 黑苗族向来看不起新县的兵力,况且他们已占据盐井,此战若是获胜,也是陈家寨和张家堡瓜分地盘,对他们并无多大利益。” 刘新接着道:“估计这次陈家寨和张家堡才是主力,黑苗只是后援。” “嗯,你分析的不错,但咱们只是推测,万事没有绝对。” 李晓明对刘新颇为赞许。 这个放荡不羁的书生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极不靠谱,但对事情的见解往往能直击核心。 蒲荣听了二人的分析,顿时信心满满地道:“大人,现在咱们东、西二城皆已完工。 且大、小炮都已齐备,火药也足够开个几千炮的,无惧陈家寨和张家堡攻城。”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万不能掉以轻心。 新县是临江而建,若是我军正与陈、张两家战斗时,黑苗群匪从涪水下游溯江而上来袭,则县城危矣。” 三人闻听此言,都皱起了眉头,他们虽然都是精干之士,但心思却远不如这位县令细腻缜密。 李晓明看着他的这三名下属,这些日子忙忙碌碌,三人任劳任怨,每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心中也颇为怜惜,没有十全十美的下属,只要执行力上不打折扣,诸般缺点皆可原谅。 他拍着蒲荣的肩膀笑着问道:“蒲县尉,除火炮外,咱们目前战备如何?” 蒲荣见县令与自己亲近,双眼发亮,又来了信心。 向县令汇报道:“加上新招募的士兵,目前已将近九百人。 因双倍军饷的缘故,洪渡河谷和阿依河谷的百姓,和外来依附的流民,很多来此当兵。 只是战马稀缺,县里虽然一直高价采购,但增加不多,目前骑兵有三百多骑。” 蒲荣见县令沉默无语,以为嫌兵力太少,补充道:“咱们县人口基数小,况且时间太仓促,能招募到这个数量已是极限。 不过太爷无需过于担心,若群贼来袭,可征百姓上城御敌, 近日来所造弓弩极多,况且神炮威力甚大,必可退敌。” “话虽如此,但坐守孤城,被敌军围困,始终被动。 万一兵败城破,不但县城基业不保,我等性命也堪忧。” 蒲荣有些茫然道:“太爷,那怎么办?” 朱水成不懂军事,听了几人的话,只听出来形势危急,几乎要坐不住。 一会看看县令,一会看看蒲荣。 李晓明思考片刻,猛地转过身,向众人道:“若要改变不利局势,唯有四个字。” 三人瞪大眼睛,齐声问道:“哪四个字?” “先发制人。” “如何先发制人?” 李晓明昂起头,嘴角微微上挑,一字一句地道:“今夜出兵,一战消灭陈家寨,待到张家堡和黑苗族知晓,三方联手之势已打破,我方再无顾虑。” 朱水成惊慌道:“咱们只有不到千人,那陈家寨足有三、四千人。 况且上次陈信龙所带骑兵足有四、五百骑,这......这......。” 李晓明笑道:“兵者,诡道也。 他陈家寨在城中安插耳目甚多,我军虚实,他尽数了解。 他绝对料不到我方敢于主动出击。 况且我有火炮助阵,更是出其不意,此战若能妥善布兵,必能取胜。” 刘新猛击一掌,站起身道:“兵贵神速,既是大人已考虑周详,不如现在立刻出发。 刘新愿跟随大人左右。” 蒲荣见二人如此,耳边似乎响起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之声,不禁热血沸腾。 他心想:一雪前耻,就在今夜。 于是也站起附议道:“末将愿肝脑涂地,誓死荡平陈家寨。” 李晓明向朱水成笑道:“朱廷掾,若是天明不见我等归还,县事由你主持,可带剩余军民迁到涪陵后方的汉平县。 总之,一切由你。” 朱水成站起身来,看着县令和两位朝夕相处的同事,眼圈发红,终于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县城周围所有道路均有县兵把守,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严防消息泄露。 蒲荣和县令带着三、四百骑兵,用马车拉着两门重炮,人衔枚,马摘铃,一夜急行军。 三更时分已至陈家寨外围,见那陈家寨果然是修建的齐整,深沟壁垒。 寨墙有两三丈高,下面是一丈多高的条石垒成,上面是整根整根的圆木码了有一两丈高,且左右各有突出的角楼。 若是大白天带人来攻,只怕来三、五千人也是白搭。 李晓明指挥军兵在离寨门一百多步处架好两门大炮,骑兵列阵完毕准备冲锋。 “嗵......嗵......” 连开了四、五炮,把寨门轰碎。 李晓明命人将大炮装上车撤往后方,向蒲荣道:“靠你了,老蒲。” 蒲荣应了一声,面容冷毅,命众骑兵齐举火把,一声“唿哨”,三百多骑兵手挺长矛,如同下山猛虎,杀入寨中。 陈家寨值守将官早被炮声惊觉急忙擂鼓击金示警。 掌上火把往寨下观察,待看明情况,喝令弓弩手放箭时,蒲荣早带着一班没毛的大虫杀了进去。 骑兵在寨中四处杀人,将腰间挎着的,用竹筒装的火药点燃引线,四处乱丢,寨中顿时一片大乱。 陈家寨多为石木建筑,房屋极易引燃。 只不到半个时辰,寨中大小房屋都燃烧起来,战马嘶鸣声、死伤者惨叫声、房倒屋塌声,乱成一片。 李晓明在城外远远观之,见陈家寨一片火海,如同地狱。 第60章 炮歼敌顽 蒲荣带着三百多骑兵在陈家寨中横冲直撞,四面放火。 但凡遇见的、喘着气儿的,不分军民,一律箭射枪挑。 很多陈家寨的部曲,刚穿上衣服提上刀枪,还未来得及上马就被这帮夺命的骑兵杀死在街头。 由于是半夜三更,天黑难辨敌我,不少寨众,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有敌袭,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马,是何装扮? 只能三、五成群,提着刀枪在寨中四处盲目追逐,人数虽多,却无法对蒲荣展开有效反击。 蒲荣带领着这三百多猛人,翻江倒海地烧杀了个把时辰。 陈家寨的军兵才总算反应过来,也算他们有办法,既然知道敌人是一群骑兵。 他们干脆只用步兵、弓箭对敌,以区分敌我。 寨中各个街道、路口上开始布设绊马索和成队排列的弓弩手。 蒲荣的骑兵队在寨中逐渐感到吃力,已经陆续开始出现伤亡。 蒲荣见撤退的时机已到,大吼一声:“诸军注意避箭,与我并力杀出寨去。” 一马当先,往寨门外杀去, 众骑兵呐喊一声,不再恋战,都跟着蒲荣杀了出去。 陈信龙看着遍地的死尸和处处起火冒烟的堡寨。 想想辛苦经营的宗族祖地竟被糟践成这样,气的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他跨上战马,带上全部的四百多骑兵,疯了一样的去追赶敌人,临走时命令寨中所有人马全伙出动,跟上骑兵。 誓要追上这伙敌人,一个不留,全部斩杀,以雪今日之恨。 陈家寨骑兵只追出数里远,就追上蒲荣一伙。 陈信龙破口大骂,指挥众骑兵上前厮杀,蒲荣也不搭话,带领骑兵调转马头,与陈信龙厮杀了一场。 双方只杀了两个回合,都无较大伤亡。 但蒲荣这边兵员较少,看着远处陈家寨方向有大批步军打着火把赶来增援。 显见是不想吃亏,带着众骑兵与陈家寨脱离接触,向东逃窜。 陈应龙如何肯善罢甘休,带兵在背后紧追不舍。 约又追了七、八里,出了阿依河谷,道路逐渐崎岖难行。 这地方有一座南北的小山脉,叫做‘走马岭’,走山岭的山脉并未完全将南北之路堵死。 因为山体上有几处长达四、五里的峡谷,如同被刀斧切出的几条通道。 若要去县城方向,从这几条峡谷当中通行即可。 陈信龙眼见蒲荣一伙,进了一处峡谷,他报仇心切,也想指挥骑兵进入峡谷追击。 这时属下提醒,此时三更半夜,人马都进入峡谷之中,若是敌人设下埋伏,恐怕会吃大亏。 陈信龙也是多年带兵,不是傻子,听了下属的提醒,有些警觉。 在峡谷口徘徊良久,想派人先进入峡谷探探虚实。 正在犹豫之间,忽听马蹄之声大作,蒲荣又带着骑兵杀回,迎面就是一阵乱箭,当场将陈家寨骑兵射倒五、六骑。 陈信龙大怒,指挥所带骑兵与蒲荣的骑兵大战在一起。 战不数合,蒲荣见陈家寨的步兵已经近在咫尺,担心敌众我寡,于是拨转马头带领骑兵进入峡谷,继续逃窜。 陈信龙见援军已到,不再犹豫,带着骑兵步兵,一起杀入峡谷,誓要将这伙骑兵消灭。 在峡谷之中行了一二里,突然前面的道路被乱石、树木堵塞,且道路中间堆着许多枯枝、劈柴,人马不能继续前行。 只见蒲荣的骑兵都在障碍物之后,见到陈家寨的人马到来,纷纷出言辱骂、嘲笑。 陈信龙气塞胸膛,命令骑兵下马,搬开石头树木后,与敌决一死战。 这时下属又提醒道:“寨主,咱们的步兵马上要进入峡谷,若是敌人诡计埋伏,该当如何?” 陈信龙回头一看,两三千步兵举着火把已经在向峡谷里面走来。 他突然心生警兆,正欲喝止众人,忽听前面有人喊话。 抬头一看,只见县令陈祖发骑着一匹白马在前面,手举火把,大声喊道:“陈寨主,别来无恙呀,何故追赶本县官兵?” 陈信龙大骂道:“狗官,你自食其言,为何派兵到我寨中烧杀?” 县令笑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然而还有一事,需请老哥一并原谅则个。” 陈信龙疑惑不解,问道:“何事?” “你大儿子陈应云,前些日子在城外林中想要害我。 与我争斗之中,我失手把他杀死,尸体就埋在城外,还请你看在同宗之谊,原谅在下。” 陈信龙听了这话,只觉手足发凉,心口刺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狗官,我与你不共戴天,有捉住这狗官者,赏钱百贯,良田百亩。” 于是命令手下部曲移开障碍,捉拿县令。 此时陈家两三千人进了峡谷,峡谷内几乎人挨人。 正在这时,前面不知从哪里扔来数个火把,火把落在道路中间的木头堆上。 “轰”的一声,冒出一大股白烟,白烟味道刺鼻,呛的陈家寨众人纷纷咳嗽起来。 那堆木头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把峡谷中照的如同白昼。 陈信龙再傻,此时也知道中计,急忙下令,全员退出峡谷。 于是陈家寨众军,人挨人的往峡谷口退去。 刚走两步,只听“嗵……嗵……”之声不绝于耳。 陈家寨众军顿时人仰马翻,陈信龙吃惊不小,左顾右看,只见峡谷内的人马,血肉横飞,一片片的倒下去。 第61章 扫荡巢穴 短短片刻功夫,峡谷内死伤枕籍,尤其是骑兵伤亡最为惨烈,每一声闷响,皆是连人带马被放翻在地,不少尸体死状可怖,肢体不全。 陈信龙大吼大叫,让众军快速退出峡谷。 一众军兵看不见敌人,只听“嗵嗵......”巨响,却见身边同伴一片一片死在地上。 更有中了铅弹的伤者,只觉伤口流血,却又不见箭矢,不知何故,心中恐惧,早被吓破了胆。 众军如潮水般纷纷往谷口涌去,刚到谷口,只见有数百弓弩手早已排成阵势,一声令下,箭如飞蝗。 陈家寨众军惨叫连连,成排倒下。 前军见敌人箭雨极其稠密,难以抵挡,又想往后退去,与涌向谷口的后方众军互相倾轧,人踩马踏,被踩死者不知凡己。 陈信龙眼见宗族、部曲纷纷惨死在面前,目眦欲裂,只恨自己不能早死。 李晓明此刻正站在山崖上,呆呆地看着下方峡谷。 峡谷两边的山崖上各有六门火炮,峡谷的一端也部署了六门火炮,每门火炮配数个子炮,有专门负责装填子炮的士兵。 在早期的火炮时代,佛朗机炮的威力是最差的,远远比不上克虏伯炮和红衣大炮,但射速却是最快的,几乎比现代榴弹炮的射速还快。 看着峡谷内如同人间炼狱,听着陈家寨众人的哭喊惨叫,李晓明只觉反胃欲呕。 人们喜欢战争、甚至鼓吹战争,乃至于会对战争进行艺术化的加工。 不管是说书的,还是后世的电视剧、电影,都会对这种反人类的群体行为进行正面宣传,大家听着、看着,也都觉得过瘾。 蒲荣双眼精光闪烁,内心充满喜悦,只觉胸中阴霾此时一扫而光。 此战虽然是靠威力强大的神炮才能给敌人重创,但若是没有陈县令的运筹帷幄、精密部署,要想全歼三倍兵力的陈家军,只怕也不易做到。 蒲荣敬畏地偷看县令,心想:此人巧夺天机,能做出神炮这般的人间凶器,又兼聪明无比,善测心机。 有此等能力之人,岂会甘心久居人下,做这一县之吏? 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起事,若到了那一刻,我该做何抉择?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此时峡谷内陈家寨的军兵已伤亡大半,陈信龙和数名首领因盔甲精良,因而在火炮的霰弹中幸免于难。 陈信龙满眼血泪,像一头频死的野兽,身先士卒,带着数名首领意欲冲破弓弩手的封锁,为所剩不多的宗族、部曲寻条活路。 他冲着剩余军兵大吼:“把尸体抬起来抵挡箭雨。” 残兵有力大者抓起地上同伴的尸体挡在面前,力小者两人合抬起一具尸体作为盾牌,跟着数名首领强冲箭阵。 “太爷,他们如此不要命的强冲,只怕咱们的数百弓弩手拦不住呀。 把神炮调过去两门吧?用神炮彻底封住谷口,估计能把他们全部打死。“ 可是李晓明是个心慈手软的货色,每到关键时刻就犯这个老毛病,以前在职场上时就因此吃过不少亏。 不过话说回来了,他这个毛病也有此许好处,后来在他失业落魄之时,给他推荐工作的人,有好几人都是他原来针锋相对的职场敌人。 此刻听了蒲荣的话,看着峡谷里的遍地死人,不禁叹了口气,心想: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呀! 于是温言劝蒲荣道:“陈家寨之中有不少人原先就是县里的百姓,若是全部打死,怕是有伤天和,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恐怕刘新、朱水成几个家伙又该背后挤兑你,给你起个屠夫的外号了,秦朝的白起不就是个例子么?” “不如睁只眼闭只眼罢,你带些骑兵把陈信龙活捉回来就好。” 蒲荣听了县令这番胡话,摸不着头脑,犯起嘀咕,心想我全歼敌人,还会有人挤兑我,给我起外号,这是什么话? 不过他向来服从领导指示,从不顶嘴,也不调火炮了,带着骑兵去捉陈信龙了。 峡谷之中,经过陈家寨残兵不计伤亡的殊死冲击,再加上弓弩队故意放水,有千余人终于冲出了峡谷,其中不少人是伤兵。 兵败如山倒,这些残兵冲出去后,将刀枪丢的满地都是,不听指令,四散逃命,很多人奔逃方向根本不是陈家寨。 陈信龙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其他了,带着少数心腹至亲欲奔回寨中。 不料被蒲荣带骑兵追上,轻松杀散随从,一枪杆打落马下。 这姓陈的老头倒也彪悍,宁死不投降,空着手爬起来还欲与官兵搏斗,被五、六名军士扑倒,四马攒蹄捆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陈家寨主力已被消灭,李晓明命一队士兵护送大炮和俘虏回城。 自己和蒲荣带着七、八百人直奔陈家寨。 此时天已大亮,兵败噩耗已传回寨中,寨门处无一把守,陈氏寨众都来不及逃跑,只能封门闭户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有亲人眷属在峡谷中丧命之家,在家中焚纸痛哭,寨中嚎啕之声不绝于耳。 李晓明心中颇为不忍,但一想到投资马上得到回报了,还是挡不住开心。 叫来蒲荣,交代士兵四处把守,不得滥杀寨众,又挑选亲信老实之人四、五十人,来此集合。 李晓明趴在蒲荣耳边嘀嘀咕咕好一会。 只见蒲荣听了,喜上眉梢,对李晓明的话唯唯诺诺,不断点头,带着这几十号人先去了陈信龙家里。 县令亲自带人找到陈家寨的仓廪库房,有数十间大房,命人撬开库门,只见方仓、圆仓数目众多。 里面装着的皆是上好的稻谷麦粮,粗略估计光粮食储备有一两百万斤,简直令人咋舌。 其中有一间大房里尽是些沉重的麻袋,县令命人打开一看,全是一串一串黄黄绿绿的铜钱,这一间大房的麻袋堆积如山。 怕不得有几十吨铜钱? 李晓明心中狂喜,心道怪不得从古至今都抢着要当军阀,原来打一次胜仗居然有如此天大的好处。 又依次打开剩余库房查看,有绸布麻布、瓷器碗盆、刀枪弓箭,还有专门放家具、农具的仓库。 只可惜,就是没有金银...... 县令命人贴上封条,重兵把守,等待回头全部启运回县城。 接着又去清点军马、牲畜,皆是收获丰硕。 李晓明心中快活,心想:老陈跌倒,老李吃饱,此番在这乱世之中,稳了! “太爷......太爷......” 他抬头远远地看见蒲荣面带喜色,一路小跑而来。 李晓明满怀希冀,压低声音问道:“可有收获。” 蒲荣开心地道:“那是当然!”伸头在李晓明耳边轻轻数语。 李晓明狂喜道:“此话当真?” 第62章 留收之歌 官兵搜寻了几十辆大车,先将贵重物品装的满满当当,浩浩荡荡的押运着战利品回到县城。 由于刘新天不明时已提前护送大炮回城,因此捷报早已满城尽知。 县衙差官、士兵个个喜气洋洋,就连老百姓也都欢欣鼓舞,纷纷奔走相告。 要知道,汉复县自打建县以来,由于陈家寨与黑苗族内外勾结。 不但导致第一任曹安县令和县尉身死,而且还丢了老县城。 第二任王泉华县令,志大才疏,一来就掏空全县家底。 结果不仅打了个大败仗,浪费了许多财力物力,还连带着战死了一千多的官兵和民夫。 那可都是当地乡民父老的子弟,汉复县每年到了与黑苗族打仗战败那一日,几乎家家缟素,户户白绫。 后来大敌当前,这王泉华县令却莫名失踪。 县衙对外说是为敌所掳,但坊间皆言是王县令畏战而卷钱私逃。 因此,李晓明初来上任之时,尽管又是免赋税,又是修缮房屋、招抚流民。 但当地百姓被坑怕了,多不信任,认为多半又是王泉华之流。 给县衙做工、出力全是看在钱的份上。 但凡无钱,老百姓宁愿在家闲坐,也不愿为县衙出一分力气。 如今见新县令终于打了胜仗,乡民百姓都觉得这回来的县太爷应该是有点本事的,说不定真能收复老县城。 想那老县城地方大多了,沃野百里,且江中之鱼、林间之兽,皆比此地丰富。 就连吃盐也不要钱了,谁不想迁回老县城。 朱水成激动的两眼泪花子,和刘新一块率军民载歌载舞,出西城迎接、犒军。 县令和蒲荣远远地看见城门口一大帮子人,还有敲锣打鼓之声,也不禁感慨,此番虽是大胜,但官兵也阵亡数十人。 眼前这一幕正是:生者且高歌,死者长已矣! 朱水成带着刘新迎上来激动道:“咱汉复县得陈大人来此主政,真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说罢下跪叩首。 刘新见朱水成突然弄这一套,不得已,也跪下磕头,百姓见状,没办法,也纷纷跪下。 李晓明看到这一幕,顿时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这感觉简直和帝王并无区别。 这可比之前在某top公司做总监气派多了。 慌忙下马让众人免礼,对众人说道:“此战非本官之功,全仗蒲县尉和众官兵英勇奋战。” 众人又去慰问县尉和官兵。 官兵们奋战了一夜,个个饥肠辘辘。 朱水成早已让县衙备下米酒饭食,城里百姓也多有进献食物、肉脯的。 李晓明就与官兵一起,在城门口胡吃海喝了一顿。 三碗米酒下肚,一时兴起,起身宣布:因此战缴获颇多,全县按户籍人头,每人分钱两贯、粮四斛。 于是全城百姓欢呼,皆称太爷之德。 李晓明正在飘飘然,互听有鼓点、管乐之声,只是感觉这音乐从未听过。 抬头一看,只见有四、五名老者或弹琴或鼓瑟。 又有一排妇女和一排壮汉站的整整齐齐,手为之舞、足为之蹈,正在唱歌。 朱水成居然还安排了歌舞慰劳军兵。 李晓明歪门邪道研究甚多,吹过笛子,练过古琴,宫、商、角、徵、羽,倒也熟悉。 但这种巴蜀古曲的调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虽然演员长的不好看。 但几位老者把琴瑟弹的铮铮干脆,节奏鲜明,歌者声音低沉,铿锵有力,手足舞动间隐隐能看出有杀伐动作。 这歌曲相当传神,闻之令人不禁胸中之气翻腾,似乎要点燃男子汉的大丈夫之志。 李晓明被吸引住了,又听了一会,逐渐能听懂了歌词,心中吃了一惊。 原来这些人唱的是大汉丞相萧何的《留收歌》。 歌词大意是楚汉争霸之时,汉丞相萧何进入巴蜀之地,以卓越的才能治理国家,安抚百姓。 汉王刘邦在萧何的辅佐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最终率军进入中原与项羽争夺天下。 李晓心想:我只不过是一个县令而已。 你用汉王刘邦和丞相萧何的典故歌曲,来给我慰军,是讽我有谋反、夺取天下之意?还是鼓动我谋反、夺取天下? 按理说朱水成不是这种人呀? 于是把朱水成叫来,问是何人安排的歌舞? 朱水成以为县令嫌歌舞不好,尴尬地笑道:“让大人见笑了,我就说,咱这小县城还准备什么歌舞? 可刘新那小子不听,非要找来这几根老葱在这里现眼败兴。” 李晓明看了刘新一眼,刘新正在远处与蒲荣说笑,突然瞄过来一眼,看见县令正在看他,连忙低头躲过。 李晓明对朱水成笑道:“歌舞很好,只是咱们该进城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张家寨的粮库和铜钱非常多,不是一天能运完的。 朱水成和刘新忙着征用车辆,清点钱粮数目,这下连仓库也不够用了,还要重新建个大型仓库。 李晓明坐在大堂上,让手下将陈信龙押上来,陈信龙因绑的结实,没法自己走路。 几个衙役将他抬了上来,丢在堂下地上。 这老头满身血污,污秽不堪,原本灰白的胡子头发,似乎此刻全白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李晓明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怜悯之意。 若此时地上趴着的是张家堡的堡主,他绝不会同情心泛滥。 但他与陈家寨本无仇怨,全是因为来此做了个冒牌县令,身不由己地陷入了县衙与陈家寨的恩怨之中。 他不是残暴之人,不想斩尽杀绝,做过份之事,此时陈家寨已无与县衙对抗的能力,也没必要再行杀戮。 想到此处,他向陈信龙道:“陈寨主,今日之事,你还有何话说?” 陈信龙趴在地上恨恨地骂道:“狗官,我二子俱被你害,你又纵兵杀我寨众,我与你不共戴天。” 李晓明也指着陈信龙骂道:“你才是个狗,不通人事的老狗,若不是我昨夜故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你还能在这大堂之上?” “若不是我约束官兵,阻止手下报复杀人。 就凭你与官兵百姓结下的深仇,你陈家寨今日还会有活口?恐怕早已灭族。” 陈信龙仍然趴在地上骂道:“狗官,我误中你诡计,要杀便杀,少说废话。” (作者的话:等汉复县的故事了结以后,会开启第二卷的新篇章,我一定会很认真、精雕细琢的写好每一个故事和每一个人物。) 第63章 危在旦夕 李晓明心存善念,觉得陈氏宗族也是在本地扎根多年,也属汉复县之民。 本意想要劝陈信龙归附县里管辖,任命他为县里的“三老”之一,他仍为陈氏族长。 陈氏宗族只要解散部曲,服从县衙领导,可以高度自治,终生赋税减半。 他本以为在自己诚心诚意的好言抚慰下,陈信龙必然感激涕零,他再去“亲释其缚”,化干戈为玉帛。 多么和谐的画面? 没想到这个不通人性的老东西顽固不化,油盐不进呀! 二人在堂上对骂了一架,不欢而散,陈信龙仍被衙役抬走。 李晓明气的鼓鼓的,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正在这时,昝瑞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一脸惶恐地道:“我的哥,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么?是张家堡打来了,还是黑苗族来犯?” 李晓明刚打了胜仗,威望渐隆,心态正在膨胀,况且扫荡陈家寨又得了不少铜,工匠正在铸造新炮。 管你什么敌人来犯,城上大炮一通乱轰,吓也吓跑你。 “都不是,是汉中有个姓吴的主簿送来书信,四......四皇子李霸的。” 李晓明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他这个县令可是个冒牌货,顿时慌了神。 向昝瑞问道:“人走了没?书信在哪里?” 昝瑞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慌忙道:“让他把书信留下,给他拿一贯钱,送他走吧!” 昝瑞苦着脸紧张道:“那姓吴的说一定要面呈书信,要我请你过去” 李晓明忐忑不安,那死鬼胖子陈祖发死前刚去见过李霸,这送信的必是李霸心腹之人,一定见过陈祖发。 这岂不是一照面就露馅? 他既说一定要面呈书信,想来必定是李霸有所交代,这怎么能躲得过? “你先去安抚此人,不要让他见到其他人,只说些无关紧要之话,大炮、作战之事一句都不要提。 就说我正亲自为吴主簿安排酒宴,请他稍等片刻。” 昝瑞忧心忡忡,跑出两步又折返回来。 低声说道:“李哥,要不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跑了吧! 这会刘新他们都出去了,咱们骑马跑,不会有人看见。” 李晓明心想,现在县里局面大好,怎么能轻易跑掉? 况且之前攻破陈家寨时,让蒲荣带着几十人,在陈家寨众多宗族首领家里搜罗了一大堆财宝,还没来得及分账呢! 这个时候跑路,太不甘心了...... 李晓明故作淡定地哄着昝瑞道:“兄弟莫慌,一个信卒而已,他岂能知道我不是陈祖发,你只管放心去吧,凡事有你哥呢!哈哈。” 昝瑞听了这话,看他哥丝毫不怕,心下稍安,一溜烟地去陪客人了。 李晓明在县衙大堂外面来回转圈、搓手,运转大脑,思考对策。 真是无解,干脆拿刀砍死他算了,回头问起来了,就说从未见到此人。 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先不说无冤无仇下不了这个手,就算砍了这个,也必然会再来下个。 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县衙的门子提着件包袱来报。 “郡里的礼部曹官派人把太爷的官服送来了,因为前些日子郡里筹备丰收节,把这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送来。” 李晓明正在烦乱之中,哪里顾得了这事,只瞟了一眼就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拿走吧!” “咦,这是什么东西?”他看见包袱里还塞着一个黄纸包,露出半截在外头。 “哦,送东西的人说这是吏曹周大人送过来的,说是上次太爷在郡里履职时医生开的药,因是已经付了钱的,扔了浪费,教一并送了过来。” 李晓明哭笑不得,眼前又浮现出那葛“名医”的音容相貌。 心想:“这吏曹老周倒真是个细心之人,只是就算这药有用,怕也过了保质期了。 “老周......老周......” 李晓明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想了一会,转身快步往厨房走去。 昝瑞正陪着李霸的信使闲坐尬聊,没话找话,内心实则焦急的一匹。 说的都是此地天气是如何明媚,江中之鱼有多肥美,姑娘的皮肤有多么白皙细嫩,涪陵的芥菜做出的芥酱,滋味有何种不同之处。 眼见已到晌午,后厨陆续送来酒菜,大鱼、肥鸡、酱菜各色佳肴摆了一桌子,一把虎纹铜壶里装满了美酒,几副绘漆耳杯摆在一旁。 信使看了这样的排面,十分受宠若惊,向昝瑞谢道:“哎呀呀,你看看这......怎好如此破费,鄙人愧不敢受呀!”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闯进几名挎着腰刀凶神恶煞的士兵。 信使正在和昝瑞客套,骤然见这阵仗,大吃一惊,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闻贵客临门,本县亲自在后衙收拾薄酒,照料不周之处,还请吴主簿见谅呀!” 有一人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 吴主簿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材雄伟,不胖不瘦,面白无须的脸上长着一双杏眼,身穿一件崭新的官袍,头戴乌纱进贤冠,腰悬一口官剑。 此刻正死死盯住自己。 昝瑞对吴主簿道:“我家陈大人来到了,在下告退。”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吴主簿见了县令,不禁大惊失色,手指李晓明哆嗦道:“你.....你......” 李晓明心想:看来你果然知道。 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吴主簿的手作亲热状,开口问道:“吴主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 吴主簿惊魂未定,依旧说不出话来。 李晓明一把将他扯到座位上,盯着吴主簿的双眼,笑着问道:“四皇子殿下可好?”说着将手按在宝剑上。 吴主簿慌忙答话说:“殿下身体康泰。” “那就好,那就好。” “咦,吴兄怎地脸色苍白?莫非是路上着了风寒?我在汉中见你之时,你可是面色红润,精神的很呀,哈哈哈!” 吴主簿颤巍巍地回答道:“在下......在下的确于路偶感风寒,只是大人......大人......你......” 李晓明又将手按在剑上,目露凶狠地瞪着他:“我怎么了?” 那吴主簿小心地避开县令凶神恶煞的眼光,小声地道:“大人......大人也消瘦了不少,想必是整日忙碌于案牍之间,未能保养身体的缘故。” 李晓明哈哈大笑,终于放开吴主簿的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道:“吴兄,你说的非常对,自打来做了这个县令,真是苦处不少呀!” (各位亲,我第一次写书,数据一直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有喜欢的朋友,请帮帮忙,给我写个书评吧,不配评五星的话,评四星也行,感激不尽。) 第64章 万能之物 吴主簿逐渐上道,向县令赔笑道:“是是是,正所谓能者多劳,大人是得殿下器重之人,自然要比我等庸人辛苦许多。” 李晓明满满地为吴主簿倒上了一杯酒, 谦虚地说:“在下算得了什么能者?真正的能者又岂会在这一穷县之中做个县令?” 吴主簿唯唯诺诺道:“哪里......哪里......,以大人之才,定有大展宏图之时。” 李晓明与他对饮一杯, 故作感慨道:“身在乱世之中,光有本事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贵人帮扶和机遇才行。” 吴主簿低头偷瞟了县令一眼,小声道:“大人得殿下看重,岂不是贵人扶持?” 李晓明笑道:“殿下自然是贵人,但殿下身边之人才是真贵人,譬如......譬如你吴主簿。”说完哈哈大笑。 不等吴主簿开口,又接着道:“昔日管仲三次为官,但每次都被解雇,生活困苦不堪。 多亏有一好友名唤鲍叔牙,是齐桓公身边亲近之人,只得他在桓公面前聊聊数句美言,立刻就使得管仲出相入将,平步青云。” 李晓明又拉起吴主簿的手,盯着他双眼,慢悠悠地道:“可见,贵人身边之人,颇能解人于困顿之中。” 那吴主簿正在似懂非懂之间,突然惊觉手心之中一凉,不知是什么东西,很有份量。 低头一看,手中竟是四枚金光闪闪的珠子,少说也有斤把重,不觉愣在那里,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抬头看到这个县令正眯着眼看着自己。 于是低头将金珠纳入怀中,一时沉默无语。 李晓明又与吴主簿对饮几杯,说了些闲话。 吴主簿皱眉开口道:“恩......,陈大人,在下也颇有些困顿之处,不知......不知大人能否相助一二” “但讲无妨。”李晓明云淡风轻地举筷夹菜。 吴主簿叹了口气道:“本来汉中郡乃粮食丰饶之处,但因处于前线,频发战事,弄的民不聊生。 目前殿下率汉中三万守军与北方刘赵数万大军已对峙一月有余。 军粮每天都要消耗十万斤之巨,仅靠汉中根本无力支撑。 太子在成都监国,专门负责军需钱粮,可是想从他手中要粮,那是万万不能。 没办法,殿下命我辗转各县筹措军粮,我已去过十几个县,这些县的主官虽都是出自四殿下门下,也都愿倾尽全力。 但是现在这个年月,各县都不太平,十几个县只凑得二百多万斤粮食,连一月之数都不够。 我实在无法回去交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反之前的唯唯诺诺,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慢慢说道:“陈大人若能拿些粮食出来,不但是为殿下分忧,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姓吴的也读过书,这“漂母饭信”的典故,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大喇喇的直起身来,举筷大吃起来。 李晓明大喜,心想:差不多了,若能搞定此人,以后这冒牌县令定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心中计较已定,向吴主簿问道:“你要多少粮食?” “若向贵县要五十万斤,怕是难为了大人,也只需二、三十万斤,在下便能勉强交差。” 李晓明笑道:“吴主簿,我若只出二、三十万斤,岂不是对不起你?” 吴主簿双眼一亮,喜道:“难道能出到五十万斤?” 李晓明淡然一笑:“本欲赠吴兄一百万斤稻谷。 但只怕粮食太多,路途遥远,转运困难,误了吴兄的差使,反为不美。” “也罢,我就出五十万斤粮食,两千贯铜钱吧!” 吴主簿大喜,握住李晓明的手道:“此话当真? 若真如此,可算帮了兄弟大忙了。” 李晓明悄悄凑到吴主簿跟前:“那殿下面前……” 吴主薄喜不自胜,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大人放心,殿下面前自有兄弟说话,只要能为殿下分忧,管你……。” 他喝了酒,一时激动,竟差点脱口而出:管你是真是假。 看县令正微笑着看他,他又补救道:“只要能为殿下分忧,管保你前程似锦。” 李晓明举杯道:“你我且饮个痛快,吴主簿,请!” 饭后,李晓明径带吴主簿去库房取粮取钱,对外只说是朝廷征粮。 那吴主簿从各地召集牲畜、大车,一连转运了许多天。 临走时与县令称兄道弟,依依话别,李晓明又向吴主簿托付一件极重要之事。 此处略过,不再赘述。 因之前向郡里打了借据,借了两年赋税,约定的是第三年还给郡里双倍。 后来攻破陈家寨,得了一万多贯巨资,李晓明担心铜钱太多,放在仓库久了会烂掉。 这日打发朱水成,提前给郡里送去四千贯钱。 一来让郡守安心,二来借故把朱水成支开,众人好分赃。 大破陈家寨当日,李晓明让蒲荣带心腹之人数十名,搜遍陈氏宗族首领之家,得了许多财物。 蒲荣、刘新和各房曹吏,这段日子都如磨上之驴,劳苦功高,出力不少。 因朱水成是廷掾,专指反贪,平素里正气凛然,不苟言笑,很有点小古板。 且他又是郡守派来的人,让他知道不好。 李晓明打算把他那一份先留着,以后找机会再变得法的给他。 蒲荣把县令和刘新带到县城内一座空房子里,房子外面有蒲荣的心腹亲兵把守。 三人走进房间,只见房间内有一条宽大的桌子,桌子上不知道堆着些什么物件,用一块大麻布盖着。 蒲荣对着二人笑了笑,伸手揭开了盖布。 李晓明顿时眼睛都快跳出眼眶了,心中又惊又喜。 第65章 快乐的事 大桌上尽是些黄白之物,金饼、银锭足有四、五十个,还有各种金银首饰、银碗、银杯,另有做工精致的七、八件玉雕。 就连陈氏小童脖颈上戴的银项圈、长命锁都被搜刮来了五、六个。 李晓明微微摇头,暗道蒲荣过分了。 黄金白银在烛光的照映下,散发出摄人魂魄的光芒。 “太爷,金子有五十多斤,银子有一百二十多斤,一分不少全在这里了。” 蒲荣笑嘻嘻地道:“这堆东西的价值,只怕和仓库那一万多贯铜钱大差不差了,估计是从陈氏祖宗那一辈就开始积攒了。” 刘新摇头道:“老蒲你不识货,可能你还少说了。 这几件玉器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在咱们这个小县城无用。 若是拿到成都,估计那些个姓李的王爷们会抢着要。” 李晓明手里拿着个大号玉杯仔细端详,只见这玉杯确实精致。 整体呈青白色,杯体浅浅的有几条淡黄色沁纹,有朱雀和白虎翩然于上,如同翱翔在黄云之上。 杯下有三足,就连这细小的杯足上都刻着兽首。 更妙的是,那朱雀嘴里衔着一个玉环,若是用此杯饮酒,会发出叮叮的悦耳之音。 “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 李晓明心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回到现代,我别的都不要了,只带这个杯子回去足矣。 刘新看着县令笑着说道:“我说那天咱们都去打陈家寨,为何陈大人独留老朱守城。 若是老朱在场,只怕这些都要摆在李太守府里了。” 李晓明道:“老朱虽是有些特殊,但也是咱们自家兄弟,攻破陈家寨,他也出力不少。 依我看,这些东西也给他留一份,以后变个名目给他,也就是了。” 蒲荣和刘新连忙表示赞同。 李晓明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转头红着脸问二人:“你们看咱们怎么分才好?” 蒲荣眼皮最活,笑道:“攻打陈家寨都是用的太爷的私钱,按理说这都是太爷的,您看着意思意思就行了。” 刘新也道:“您看着办吧!” 李晓明心想:吗吗的,看着办最不好办了。 磨磨唧唧了半天,李晓明急了, 对二人说道:“也别说了,自己拿吧,老蒲,你先拿,快点。” 蒲荣见谦虚不过,红着脸走了过去,看见县令始终不肯将手里的玉杯放回去。 很是识趣,只拿了两个金饼子和四个银锭子。 金饼和银锭每个都是汉斤四斤,也就是一公斤。 李晓明嫌蒲荣拿的太少,又拿了几个银锭子塞进蒲荣怀里,回头又抓了一把首饰给他摞上。 蒲荣连忙说:“够了够了,太多了,哎呀......多谢太爷恩典,我老蒲一辈子没见过如此多的金银呢!” 刘新看着蒲荣怀里这么多东西,有些跃跃欲试。 蒲荣冲着李晓明努努嘴道:“我就这么多吧,再多也没处花去。 让刘新多拿些,他爱喝酒,又要嫖娼,平素里开销大。” 刘新一听,胀红了脸,怒道:“我是喝些酒,但你哪只眼见我嫖过娼?” 蒲荣抱着金银,笑嘻嘻的不答话。 李晓明也笑吟吟地道:“不管嫖不嫖娼,该拿都要拿,快些过去拿吧!” 刘新本欲多拿些,但听蒲荣说了这么句话,怕坐实了嫖娼,也和蒲荣一样,只拿了两块金、四块银。 他是个醋酸的书生,有些爱扮个清高,装个风雅。 忍不住红着脸又捏了个玉雕,是个用和田玉雕成的盘龙玉璧,可以穿在腰带上的。 李晓明责怪道:“平日里看你是个爽快人,怎地也如此磨唧,拿的太少了。” 说着去抓了把金银首饰给刘新摞上,刘新红着脸推托道:“大人,够了够了......” 始终觉得蒲荣拿的太少,过意不去,又挑了个精致的白玉卧马给蒲荣摞上。 李晓明又要给各房曹吏和军中游徼也分些金银。 刘新劝道:“这些人都是没见过钱的,若是突然得了许多金银,必生惫懒。” 蒲荣也劝道:“刘新这话说的是,常言说“养兵如喂鹰”,若是一次喂的饱了,只怕就不肯再去抓兔子了。” “不如按功劳、政绩徐徐奖励吧!” 李晓明这才作罢。 蒲荣派亲兵将剩余财物装了两个柳木箱子,给县令送到住处。 李晓明躺在后衙太师椅上,哼着小曲,品着香茗,看着昝瑞在屋里忙忙碌碌。 地上摆了一堆各种各样的礼物,有蜀锦制成的衣服、鞋袜,还有各色点心、糖果蜜饯。 另外还有个束发的金冠,李晓明看三国演义里吕布头上那个玩意挺好看,就拿了些黄金让人给打了个送给昝瑞。 昝瑞开心道:“李哥,怎么今天给我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以后咱的日子一天会比一天好过,这些东西算得了什么。” “李哥,你不是说过要送给我天兵天将的武器么?到底啥时候给我呀?” “老弟,你脑子秀逗啦?咱们都发财了,还要什么天兵天将的武器? 看见那边两口大箱子没?去随便拿随便花,你哥的就是你的。” 昝瑞表示对发财没多大概念,只想要天兵天将的武器。 李晓明颇为尴尬,这几天偷空也研究过做枪的事,只是太难了。 还是只能用铜做,这时代弄不出底火,最多做出个燧发枪。 那些说能在古代合成雷汞的,其实办不到。 别说在古代了,就是现代,非专业人士,想在家里自己合成雷汞,都是万难。 “啥都没有”这四个字不是身临其境都很难理解。 而且就算是燧发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出来的。 别说小零件的打造了,就算想给燧发枪配个把,问遍了所有木匠,连个掏扳机孔的工具都没有。 还要先制造个工具。 更何况没有弹簧,当然啦,没有弹簧可以用簧片代替。 但是哪里有簧片呢?生铁和铜都没有弹性。 如果要试着锻钢,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要从头学习打铁,但学会了打铁也不一定能做出弹簧钢。 类似于这种事,实在是太多无奈了。 李晓明心知肚明:眼下只是片刻的安稳,据监视张家堡和黑苗的眼线汇报,这两处大敌很不安分,很大可能会先动手。 尤其是张家堡,实力几乎是陈家寨的两倍,就算有火炮,也只能暂时采取守势。 这样可不行,想要真正的躺平,过上无忧无虑的县太爷幸福生活,必须要扫平周边的危险敌人。 要行动起来...... 明天要做一件必须要做的大事。 第66章 是攻是防 “据派出去的眼线回报,张家堡堡众近日正在紧锣密鼓地在附近山上砍树、砸石。 每日里往堡中运送木材、巨石的队伍络绎不绝。” “黑苗族还是没有动静,但张家堡的少堡主近期一直频繁与黑苗族接触。” 蒲荣正在向县令汇报刚得到的最新消息。 刘新笑道:“看来张家堡得知陈家寨的下场后,心里害怕,打算进行土木工程加固城防了。 老蒲,你若再想趁夜劫营,恐怕不容易了。” 蒲荣哈哈大笑道:“他再加固城防,也是几炮轰开。 剿灭陈家寨后,有数百白苗部曲来县里报到,领取田产、房屋。 我趁机招拢了三、四百人,咱们现在的兵力已有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光骑兵已有四百多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可惜神炮威力太大,陈家寨的军马大多被打死在峡谷里了。 要是能得了那批军马,那就厉害了。 不过咱们的神炮又多了几门,只要有这逆天的神器在,就不必担心他张家堡。” 李晓明也笑道:“让这群跳梁小丑们尽情地表演吧。 热兵器是无敌的,他们再折腾,也不过就是咱们大炮下的炮灰。” 回头又想了想,以他的性格,终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向蒲荣, 问道:“蒲县尉,你觉得他们运送木材、石头是要加固城防吗?” 蒲荣思考了片刻道:“最大的可能是加固城防,但也有可能是在制造云梯、搭车、投石车,准备攻城。” “不过,攻城的可能性不大,张家堡的堡主张铭凯向来做事谨慎。 当初曹县令和王县令在任时,他们也只敢偷袭,从未敢正面与我们交战。 况且他们的帮手陈家寨已经覆灭,量他这个老狐狸怎么还敢主动进犯? 刘新也不认为张家堡此时敢主动攻击县衙。 他向县令说道:“老蒲说的对,这毕竟是跨着县呢,若他真敢如此,先不说咱们有神炮可以轻易击退他们。 一旦张家堡这叛国的罪名坐实了,咱们完全可以面见郡守,要求他尽郡守的职责,出郡府精兵剿灭叛乱。 他李太守就算是再荒唐,也不能再包庇下去了吧?” 蒲荣急忙提醒道:“老刘,切莫胡说八道。” 刘新低头一笑,毫不在意。 自从曹安县令出事,郡里不发援兵,他已经对郡守李辉失望透顶,言语之中,向来毫无尊敬之意。 李晓明听了,沉吟不语,二人说的确实在理。 但军事上不能有半点疏忽,若万一真是张家堡准备攻城,云梯、搭车倒也不怕。 只是那投石车据说十分厉害。 战国时期,秦军大将李信率二十万大军攻楚,楚军就是趁秦军渡河之时,用投石车骤然发难,打的二十多万秦军丢盔弃甲。 当时的投石车只能将石弹抛到一百多米处,就能有此等功效。 但是到了宋朝时,古籍记载的射程竟能达到五百米。 金兵灭北宋时,用了五千架投石车,以至于当时汴京城外竟然找不到一颗石头了。 若真能达到这种射程,就算有大炮守城,投石车也必然是个大威胁,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停了一下问道:“朱廷掾去郡里送钱,怎么还没回来?” 刘新笑道:“他与郡里有些旧相识,想必是被留下吃酒、叙旧,咱们刚平了陈家寨,他少不得也要在熟人面前吹嘘一番。” 李晓明思忖半天,总感觉有些放心不下。 他以前是营销部总监,工作中查漏补缺、预判问题是营销总的职业素养之一。 心想,要是有电话就好了,朱水成认识的人多,可以让他在郡里打探打探消息。 算了,还是要亲自去看一下才安心。 “蒲县尉、刘主簿,咱们亲自去张家堡附近走访走访如何?” 蒲荣大惊,说道:“若是太爷不放心,我二人去一趟就行,您可不能亲犯险境,况且太爷和张家堡有大仇,一旦出个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李晓明笑道:“就算张家堡不来进攻我们,我们不日也要攻取张家堡,若不知张家堡城防如何,将来如何调兵遣将? 势必要去看一下才安心。” 蒲荣还想劝阻,李晓明打断道:“不必多言了,你去准备一辆大车,咱们三人都只着便装,车上装一、两袋粮食。 咱们三人扮做收粮、卖粮的客商,如今是秋后时节,正是这粮食生意的旺季,想来不至于有人怀疑。” 蒲荣没法,只好照办。 三人俱都穿着土黄色短褐,坐在一辆无篷的大车上,因李晓明皮肤白嫩,为免穿帮,还特意带了斗笠。 张家堡所在的汉葭县在武陵山山麓,全是山间小路,起伏不平,且上坡路较多。 蒲荣的马车是一匹马拉的车,上面坐了三个人,还有两麻袋粮食,车子颇重,马匹不堪重负,行走不快。 李晓明觉得屁股下面的麻袋硌得慌,他心想:粮食怎么是这感觉?打开一看,吓了一跳。 向蒲荣抱怨道:“我说蒲县尉呀,咱们只是去调查敌情,又不是去攻城打仗,你怎么还带了门炮?” 蒲荣笑道:“我说太爷哎,您就别说了,我这一路心惊肉跳,您来此地时间虽不长,但却是仇家遍地。 上任途中先杀了人家少堡主,又打劫了人家几十匹战马,现在又要去人家家门口转悠,若被他们发现了,能饶得了咱们? 有个这家伙在,我老蒲安心些。” 刘新也笑着接口道:“老蒲言之有理,大人您可别忘了,除了张家堡,还有陈家寨。 陈家寨虽然覆灭了,但人家宗族可还有千把号人呢,明面上不敢怎么样,可若是发现您落了单呢? 您猜会怎么样?” 李晓明被这两个乌鸦嘴一说,想起在小树林遇见陈应云要剁手指、割舌头的事,顿时浑身一阵不自在。 不自觉地把斗笠悄悄又拉低了些。 (冒牌陈县令又将迎来新挑战,新一轮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即将开启,作者绝不会辜负了各位,嘎嘎! 值此佳节,我衷心地祝福各位亲爱的朋友们:新春大吉,万事如意,财源广进,阖家安康!) 第67章 惊心一窥 蒲荣赶着马车,马车上坐着县令与主簿,一路往张家堡而去。 武陵山麓北抵长江,两临乌江,一路之上,也是极好的风光。 原始森林十分茂盛,就算放在现代,也是着名的风景区。 据说景有八绝,分别叫做:云湖垂钓、荷塘映月、南天观日、天池碧水、水杉向晚、茶马古道、通海落日、云海古刹。 更何况此地离长江和乌江不远,多的是河道溪谷。 放眼一望,远处群山连绵,峰峦叠嶂,近处溪水潺潺,古树参天。 马车行走之间,常有有许多花面狸从林间蹿出来。 一身好皮毛,也不怕人,往往要跟着马车跑上一段路,才又蹿回林中。 李晓明只恨没带弹弓,若是带上了,好歹打上几只带回去。 剥下皮来做成围脖、领子,冬天戴上多暖和。 他却是忘了,巴地冬天也并不很冷,根本用不着皮毛御寒。 三人久居县中,被军务、政务缠身,也难得出来透透气。 县令又是个最爱山水之人,见了这一路美景,兴致颇高。 三个大男人谈天论地,其乐融融,几乎忘了此行目的乃是为了打探情报,方便以后攻城掠地。 汉葭县也是老县了,历史上自西汉始建,与涪陵县、汉平县分分合合,延续了一、两百年。 人口要比三人所在的汉复县多上不少,其中也是以苗族为多数。 巴地的苗人又分为黑苗、白苗、青苗等等至少六、七个分支,习俗与生活习惯,乃至于穿衣打扮都各有不同之处。 这些复杂的民族特征别说新任的冒牌县令李晓明了,就连来此地数年之久的刘新,都搞不太清楚。 各民族、各分支之间,总体上来说,相处的并不和睦。 就例如汉复县的黑苗与白苗,属于宗族世仇,极难化解。 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属于正常,非只少数民族是这样,汉族的内部争斗和战争只会更多。 华夏大地上数千年的历史,其实就是战争史和民族融合史。 历史前行到如今的新中国,五十六个民族和谐共存,幸福生活,实在是千古未有之幸事。 题外之话,不在赘述,言归正传。 三人一路往北,行了两个时辰有余,逐渐的不再是荒芜之地,路上有了行人,也穿过了几个村落。 遇有行人或者村落,刘新也会佯装吆喝几句,还真有不少村民拦车欲要卖给他们稻谷。 三人因怕车子过重,马匹拉不动,往往报个黑心的低价,惹得苗民一番怒骂,把他们赶走。 李晓明开玩笑道,如今咱们也有了不少钱,何苦整日忙碌? 不如就驾了这马车,一边做生意,一边游山玩水,向北一直走到匈奴看看塞外风景去,不回那个劳什子县衙了。 蒲荣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太爷说的没错,做官有什么好? 整日价的劳碌操心,不如赋闲远游,快活似神仙。” 刘新见两人如此说,笑道:“我是没意见,咱们这就走吧?谁要回去谁是王八蛋。” 二人听了大怒,威胁要把刘新扔下去。 又走了不多时,离村落渐远,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张家堡。 好个张家堡,与陈家寨真不可同日而语,简直如缩小版的涪陵城。 张家堡临山而建,背靠大山,座北朝南,四四方方一座城堡。 东西、南北各有近一里多地的长度,城高足有五丈,相当于现代的五层楼高,十分雄伟。 李晓明看那城墙极厚,怀疑城门里头装有千斤闸。 涪陵郡的城门内就有此物,若有千斤闸,就算用大炮轰破城门,也无法突入城中,想要进城,必须攀登城墙。 要知道,攀墙攻城是最难的,要付出很大伤亡,几乎是用人命去填。 古代荣获“先登之功”的勇士,可“食邑千户”,不是没有道理的。 况且三人看到,城墙四角有高达近七、八丈的望楼,这种望楼没有楼梯,平时士兵以绳梯上楼,上楼后绳梯即撤。 即使敌军登上城墙,四角望楼之上仍有士兵,可对先登之敌进行射杀,敌人却无法攀登望楼。 李晓明越看越心惊,心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凭我们那一千多人,一、二十门炮,根本打不下这张家堡。 能不能多做些火炮围城呢? 古代战争史上很多有名的战例都是围城战,围而不攻,待得日久,城中水粮皆无,城自破矣! 李晓明想了想,又暗自摇头,张家堡是傍山之城,必有水源。 况且陈家寨都能囤积一、二百万斤粮食,张家堡只怕更不缺粮,围一年都不一定奏效。 早上开会时三人都很乐观,以为有了火炮就天下无敌了,现在看了张家堡的城防,个个眉头紧皱,都不说话了。 李晓明手指着城门口对二人道:“你们看,果然有很多人正在运木料,需得抵近了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蒲荣、刘新二人此刻也忘记危险了,吆喝一声,马车径直向张家堡城门驶去。 待得近前,只见有许多人正用牲畜往城中拉原木,都是整棵的大树,一棵树要用四、五头牛马才能拖动。 三人小心地驾着马车,想往城门中央靠靠,看看城里面的情况。 正在鬼鬼祟祟,突然旁边一声大吼:“兀那几人,干什么的?” 三人均被吓的一哆嗦,心想:要糟。 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结实,挎着腰刀,头目模样的人,带着手持长矛的四、五名兵丁向着马车小跑而来。 蒲荣小声道:“太爷,跑吧!” 刘新也道:“大人,咱们赶快走。” 李晓明脑子里如电光石火般运转,心想:“若是一跑,那就彻底露馅了。 我们这马车拉了三个人一袋粮、一门炮,后面骑兵只消一鞭子就追上了,如何跑得了?” 于是示意两人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蒲荣和刘新心中暗暗叫苦,均想你要来时我们苦劝不听,如今果然出事。 这一回汉复县算是彻底玩完了,县令、主簿、县尉被人一锅端了。 被人家杀了不当紧,传出去恐怕要也要笑死个人。 第68章 神奇遭遇 那头目领着四、五个人来到近前,迅速将马车围起来。 头目拔刀指向三人,呵斥道:“看你们几个面生,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土匪来踩盘子的么?” 李晓明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陪笑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巴郡的客商,平日里在外郡做些粮食生意,刚从前面苗村过来。 那边人少,只收得一、二百斤粮食,听说贵地人口多,想着过来问问你们可有余粮要卖?” 那头目闻听此言,伸手将车上的麻袋解开一看,果然是稻子。 于是几人收起刀枪,那头目问道:“你们这稻子是多少钱收的?” 李晓明赔笑道:“三文钱一斤,若是量大的话,四文也收。” 那头目听了摇着头,十分佩服,说道:“我说你们这半天只收了这么点粮食。 原来是如此的奸诈,你怎地不二文钱一斤?” 李晓明讪讪地道:“大哥见笑了,我们三兄弟一路上吃喝用度,花费不小,若是中间再没些利润,何苦受这罪?” 头目笑道:“我们这堡里跟你们一样,也正在收粮食,你这稻子卖不卖?” “卖呀,价格若是合适,如何不卖?” “你们三文钱收来的,卖于堡里四文钱,给你留一文,如何?” 李晓明急道:大哥,这可不行呀,这稻子快二百斤了,是四文收来的,可不是三文,你得再加些。” 蒲荣和刘新二人听的心里发慌,均想:这都什么关口了,还和他们讲什么价? 他们那里知道,李晓明售楼部里干了小十年,每日里都在讨价还价。 此时职业毛病犯了,正在那里过瘾呢! 果然那头目毛了,怒道:“吗的,给脸不要脸了,四文到底卖不卖? 若是不卖,连车一块留下,你们仨滚蛋!” 蒲荣见事情要不对头了,急忙开口道:“我说东家,既是人家大哥诚心要买,咱们好歹先弄顿饭钱,四文就四文吧!” 刘新也急忙说:“四文卖,四文卖,带我们去卸车吧!” 李晓明心里颇觉可惜,深感刘新和蒲荣二人不懂商业谈判,是俩门外汉。 于是几人跟着头目赶车进堡。 头目又交代道:“你们几个记好了,等下会钞算账时,价格是六文钱,明白不明白?” 蒲荣连忙点头道:“大哥放心,都明白着呢!” 三人坐在车上,六只眼睛四处乱扫,查看张家堡的内部情况。 城门通道中间的上方,果然有个天井,战时可以从天井往下泼洒滚粪、金汁。 天井的上面用粗大的缆绳吊着个千斤闸,说是千斤,实际上可不止一千斤。 进入堡内第一眼就看到了足有一、二百人正在忙忙碌碌,在伐木敲钉,打造器械。 旁边已经做好了不少高大的家伙,有云梯、冲车,还有高大结实的木架子,三人暗自心惊,毫无疑问,张家堡是准备攻城。 幸好没有投石车,李晓明心想,可能是这种东西太过复杂,张家堡做不出来。 不出意料,城内修有水槽,连接到堡后的山脚下,引来山泉水做为长久水源。 等三人跟着头目到了粮仓,卸了粮食,三人更是震惊。 张家堡的粮仓比陈家寨的粮仓大了两、三倍,别说一、两百万斤了,恐怕四百万斤都不止。 由于提前用了两件破衣服盖住了那门小炮,倒是没被人发现。 和管事的会钞算账时,果然是按六文一斤结算的,那头目只是把他们三个带进来,就平白得了三、四百个铜钱。 头目得了许多钱,也不对三人凶狠了。 他向李晓明笑道:“我说东家,往后做生意多少宽厚些,你一味低收高卖,怕是生意不能长久,下次再收了粮食还来找我哈!” 说完,也不送三人出城,就急着蹿圈了,看那个火急火燎的劲,不是去喝酒,就是去赌博。 三人已探得张家堡虚实,心情颇为焦躁紧张,张家堡既然又是囤粮,又是打造攻城器械,显然是有恃无恐。 再结合张奎近期频繁往返黑苗族,肯定是和黑苗达成了某种协议。 甚至可能黑苗已经不仅仅再是后援,很可能会联手张家堡同时进攻县城。 会不会是得到郡守李辉的默许了? 以前说涪陵郡是太子的势力范围,到现在为止,李晓明作为四皇子李霸的人,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 若是黑苗和张家堡联手来攻,人数估计可能达到六千人,甚至更多。 以一千多人的兵力再加上二十门子母炮来守城,能顶得住吗? 李晓明毕竟没打过守城战,经验不足,心里有些打鼓,有心想问问蒲荣,又怕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心虚。 正在心乱,旁边传来一声怒喝:“打死你个姓李的,打死你个姓李的......” 李晓明吓了一跳,谁要打死我? 三人定睛一看,只见路边有两个七、八岁光屁股小男孩和一个更小的、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三个小屁孩正在打架。 小女孩正帮着一个光屁股小男孩和另一个小男孩打架。 三人心中有事,并不在意,此刻只想赶快出城。 回去看能不能融些铜钱再多铸几门炮,多备些擂木、巨石,加强防御。 这时只听那挨打的小男孩哭着说道:“我阿爹是千总,我让他领一千个人来打你们。” 小女孩毫不相让,嗲声嗲气地说道:“我们阿爹是奎少爷,我娘说了,等爷爷死了,这里就是我阿爹说了算。” 和小女孩一班的小男孩也帮腔道:“就是就是,等爷爷死了,我阿爹想打你阿爹就打你阿爹。” 挨打的小男孩见打也打不赢,骂也骂不赢,不由得放声大哭, “你们打我,我告诉我阿爹去,”揉着眼,哭着离开了。 马车就停在七、八步外,小孩的对话,三人是听的清清楚楚。 蒲荣抬起头来,眼里放出贼光,望向刘新。 刘新咬着牙,双眼里闪烁着怨毒,也抬起头,看向蒲荣。 两人交换了眼神,开始迅速打量四周。 李晓明看二人如此,大惊道:“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第69章 拐带儿童 没等李晓明反应过来,蒲荣一把将马车的缰绳塞到他手里,说了句:“太爷你驾车。” 随即如一道闪电一般,拿着个装粮食的麻袋跳下车去,迅速往小男孩头上一套,抱住麻袋三步跳回车上。 李晓明被蒲荣这番操作惊的目瞪口呆。 回头一看不见了刘新,等回过神来,刘新也抱着个麻袋跳回车上。 二人将装有小孩的麻袋分别按在两侧的车梆下,各伸出一只手捂在小孩的口鼻处,不让小孩发出声音。 李晓明此时才反应过来,大怒道:“你二人怎能如此胡来? 自古道‘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更何况是如此幼小的两个孩子?” 刘新急道:“大人,赶快赶车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李晓明生气的瞪着他,不肯赶车走。 蒲荣哀求道:“太爷,咱们只是借用两天,不伤他们性命。” “太爷,有了这两个小娃,咱们能少死很多人。” “大人,千错万错是我和老蒲两个人的错,您要责罚我们,先回去再说。” “太爷,如今捉回来了,要是现在放了,恐怕咱们都要交代在这。” 敌不过蒲荣哀求的目光,李晓明心里一软,长叹一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心中愧疚道,我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今天干的是啥事? 由于城内一直在施工,一大群木匠干活,‘邦邦’、‘咚咚’的,噪音很大,没人发现这边的情况。 城门口值守的兵丁知道他们是送粮的,问都没问一句,就放他们出了城。 马车快速出了城,谁也不知道、谁又会想到: 汉复县的县令带着县尉和主簿,把张铭凯堡主的孙子、孙女被给绑走了。 回程的路上,汉复县的领导班子气氛沉闷,谁也再没心情看山、看水。 “蒲县尉,我一直认为你为人忠厚,没想到如此的狠毒卑鄙,竟然能干出这种事,你可是一县武官,也不怕传出去遭人耻笑。” 蒲荣闻言,沉默无语。 他干这事也是有原因的,之前他率县兵攻打黑苗族时,被张家堡的少堡主张奎带兵偷袭,死了那么多属下,他深恨张家堡。 今天探营又发现张家堡不仅难以攻取,而且他们还准备要先动手了。 如今拿了张奎一双儿女,不仅能让他张奎难受几天,而且还能让张家堡投鼠忌器,实在是大有好处。 可他毕竟是个习武带兵之人,干出这种绑小孩的事,传出去确实不光彩。 现在听了李晓明絮絮叨叨地骂了他二人一路,心里也颇感后悔。 “还有你,刘新,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读了十来年的道德文章,都读进狗肚子去了? 是哪位圣人教的你绑小孩?” 刘新垂着头,抓着把铅珠哄着两个小孩子玩,张奎的这双儿女极省劲,只要有得玩就不哭也不闹。 刘新跟蒲荣的情况一样,他唯一的至交好友,曹安县令就是因张奎带兵偷袭导致自杀身亡。 李晓明是从现代过来的人,平素里看到关于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新闻,都会义愤填膺地在下面发表评论。 坚决支持对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处以极刑。 如今自己也被动地参与了这事,尽管是敌人的孩子,但他还是觉得接受不了,过不了道德那个槛。 蒲荣情商最高,看太爷一直生气,灵机一动道:“太爷也不必生气了,我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 要报仇也不会找这两个小孩子报,如今我们也知道错了。 但也没法直接送回去了,干脆交到他们的舅舅、外公手里,他们也是至亲,想来照顾起来最方便。 对外只说是,看他们两个在牢里孤苦,咱们特意把他们外孙、外甥接来陪他们几天。” 李晓明一听,心想:对呀,张奎娶的陈应虎的妹子,陈应虎是这俩小孩的亲舅舅,陈信龙是小孩的姥爷。 这两个还在县衙牢里关着呢,回县衙后交给他们两个,也算是把孩子还给他们了。 想到这,不觉气也消了一大半。 与二人商量了一下,此地距汉复县城还远,担心张家堡会追来。 不如先往西边汉葭县城方向走,再辗转向南回家。 如此,即便张家堡发现孩子不见了,怀疑是敌人渗透绑架,派兵来追,他们也定能避开追兵。 于是三人重归于好,一路上又吹起牛逼来。 看着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十分可爱,李晓明这个心慈手软的好人,心里渐渐嫉妒起这个坏蛋张奎,竟能儿女双全。 三人正驾车向汉葭县方向行走间,只见前方迎面而来数骑人马,走近一看竟是官兵。 为首一人,身宽体胖,有四十岁年纪,穿菱纹锦袍,头带进贤冠,腰悬长剑,一眼望去颇有威仪。 这人向李晓明几人望了一眼,突然目露惊疑,厉声道:“站住,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李晓明拱手笑道:“阁下可是汉葭县令曹吉龙么?” “正是曹某,你是何人?“ 李晓明下了马车,向曹吉龙微笑道:“我乃汉复县令陈祖发,今日得遇曹兄,幸会幸会。” 那曹吉龙见李晓明三人身穿短褐,心里有些疑惑。 但看面前之人仪表堂堂,况且听说汉复县令刚上任一个月就剿灭了陈家寨,威名赫赫。 他毕竟是一县之主,眼光和见识不差,不敢轻视目前之人。 也下马拱手道:“久仰陈县令大名,今日幸会了。” “陈县令怎么这样的打扮,不知来鄙县有何公干?” 李晓明笑道:“因我县粮食收成不好,今年秋季赋税仅收得一千多贯,在下十分头疼。 听说贵县一向精于农事,特地来此走访走访。” 那曹吉龙苦笑道:“陈大人哪里听来的这话? 我县虽然人口比贵县多些,但今年赋税也仅得不到三千贯,几乎不够向郡里交差的,何谈精于农事? 真是令曹某惭愧呀!” “曹县令过谦了,我看大人神色匆匆,不知意欲何往?”李晓明问道。 曹吉龙笑道:“我有一好友,今日有事邀我相商,特去寻他。” “哦,原来如此,那曹大人请便,我们就不过多叨扰了。” 曹吉龙向车上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请问这两个孩子是......?” “哦,这是县里主簿的一双儿女,我平日里甚为喜欢,今日特带他们一块出来走走。” 曹吉龙拱手致歉道:“今日本该请陈大人到县衙坐坐,因不得空,只好改天再专程拜望了。” “好说好说,曹大人快去忙吧!” 曹吉龙拜别李晓明三人,一路向东而去。 行得数里,向北转向,又行不到二、三里,只见迎面而来数十骑,为首一人他却是认得,正是张家堡的少堡主张奎。 张奎勒住马,向曹吉龙拱手道:“你好曹世伯,可曾见三人赶着大车带着两个孩子?” 曹吉龙眼珠一转,顺手一指,说道:“刚刚见到三人乘马车往南去了,倒是没注意有没有孩子。” 张奎说了句,我父亲在寨中等您,便火急火燎带着人往南追去。 曹吉龙冷眼看着张奎的背影远去,微微一笑,径投张家堡而去。 (各位亲,你们都支持战争中绑架小孩吗?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修改修改。) 第70章 天塌地陷 三人回到县中已经是深夜,李晓明连夜让刘新将陈信龙、陈应虎父子从狱中提出。 开枷去锁,收拾了两间上房,让他们爷孙团圆。 李晓明假惺惺的告诉二人,因怕二人寂寞,特去接来这一对凤呈到此陪伴。 陈氏父子接过两个孩子,仍旧破口大骂:“狗官卑鄙无耻,惯会挟持人质的下作手段,祸害了我们陈家,又去害陈家的姻亲。” 李晓明默然无语地关上门,心想:也是哦! 蒲荣调来军士,教众人严加看守,又安排数骑哨马轮流在张家堡周围监视。 夜已深,三人俱都人困马乏,安排好诸事后各自回家安歇。 那两个小孩,因刚离别了父母,和舅舅、姥爷睡在一起不习惯。 夜里啼哭的很厉害,李晓明听在耳中,良心上十分不安。 第二天,县令召集县尉、主簿、廷掾开会,研究如何应对张家堡和黑苗近期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蒲荣首先发言道:“太爷,昨夜我想了很久,敌人虽强,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咱们虽然只有一千多兵力,但有火炮和弓弩的优势。 弩是按人头配置的,且箭矢充足,堆满了武库,火力上绝对优于敌人。 张家堡虽然打造了许多攻城器械,但我方只需用马车拉数门神炮,在途中设伏,必能在途中给它摧毁掉。” 刘新也道:“大人,咱们虽然兵力少,但目前城中百姓已达一千多户。 我准备以做工的名义,从洪渡河谷、阿依河谷,再引来数百百姓,到时候一旦发生战事,百姓也皆可强征上城帮助御敌。 大不了钱给足嘛!咱们现在也不缺钱。 到时候咱们守城的人数,也能凑个两千多人。 张家堡和黑苗族虽然人数众多,但其中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他们强征的百姓。” 县令听了主簿和县尉的发言,看两位属下如此操心,况且有理有据,心中宽慰了不少。 看了一眼朱水成,只有他低着头,这半天了,只是红着脸不说话。 他去郡里送四千贯铜钱,昨天才回来,因三人一块出去绑架小孩去了,入夜才回来,因此,今天才见上面。 三人都心中诧异,心想这老朱八成是在郡里酒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劲儿。 李晓明又对蒲荣交代道:“可将城上火炮都移向临江的东边一端。 这样的话,万一两方敌人来攻,不影响居高临下打击张家堡群匪。 还可以用实心铅弹封锁江面,炮在城上,射程增大许多,估计能打出七、八百步,足以对黑苗族溯江而上的船只进行封锁打击。” 蒲荣想了想,连忙点头称是,小跑着先去安排移炮了。 县令又和朱水成、刘新二人商量毁钱铸炮的事。 刘新表示赞同,因为铜就是钱、钱就是铜。 现在形势逼人,不得已把钱融化了铸炮。 以后太平无事了,万一缺钱了,再把炮铸成钱就行了。 县令和主簿谈论期间,廷掾朱水成只是红着脸,支支吾吾,全程没有说出一句像样的囫囵话。 李晓明和刘新看在眼里,都愈来愈觉得怪异。 正说到铸造铜炮的范畴太少,工匠也太少,每两天最多铸成两门炮。 李小明心想:等忙过这一阵子,得想办法提高子母炮的产量,顺便研究一下“硝田”的事,硝的产量也太低,限制了火器的发展。 正在思考问题,忽听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声音甚是急促,三人正在疑惑。 只见蒲荣大步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直往下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县令和主簿看他这副模样都吃了一惊。 众人都知道溥荣向来稳重,一定是出了重大变故,才会急成这样。 看他这副样子,连带着县令和主簿心中也忐忑了起来。 李晓明连忙站起问道:“老蒲,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成这样?” “太爷,太爷,咱们的神炮……咱们的神炮……” 李晓明闻听此言,跳起来咆哮道:“炮?炮怎么了?” 刘新也急了,大声道:“炮怎么啦?老蒲你快说呀!” 蒲荣双眼满是恐慌,看看县令,又看看刘新,开口说道:“咱们的神炮都不见啦!” 李晓明和刘新闻听此言都大惊失色,大战在即,兵微将寡,就指望神炮发威了,要是没了炮…… 三人同时惊慌失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全部投向朱水成。 三人昨天早上开完会,出发去张家堡,直到夜里才回来。 朱水成刚好昨天回来,县里能管事的就他一个人。 一、二十门火炮全都不见了,不问他问谁? 朱水成见三人目光如刀剑一般聚焦到自己身上,顿时惊慌失措,坐不住了。 李晓明咬牙问道:“老朱,咱们的火炮都去哪里了?” 朱水成像一只被三只大猫盯住的老鼠,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支支吾吾的。 蒲荣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老朱,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朱水成眼见瞒不住了,低着头小声交待道:“我去郡里送钱,因说起扫灭陈家寨的事, 府君不知道神炮为何物,听说威力极大,不由得极感兴趣。 昨日让督邮跟我一道来县里,把炮……把炮全拉到郡里去了……” “我草你吗的朱水成。” 刘新听了这话,红着眼扑了上去,抓住朱廷掾的头发要拼命。 蒲荣也上去掐住朱水成的脖子,吼道:“老朱,你个王八蛋,你知道不知道神炮是咱们的命根子?” 李晓明也骂道:“姓朱的,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亏得我还以为你人品正直,把你做兄弟看,你是背过来身就拿刀子捅我们呀!” 朱水成也带着哭腔挣扎着叫道:“我本意是想在府君面前为大家邀功,谁知道会是这样? 我一个廷掾而已,上差之命,我怎敢忤逆? 神炮没了,咱们再铸也就是了。” 刘新撕扯着朱水成骂道:“放屁,放屁,你知道不知道张家堡和黑苗族,这几天就要打过来了? 这次汉复县要彻底毁在你这个杂碎手里了。” 两人正在撕打朱水成,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人,正是蒲荣派出去监视张家堡的哨骑之一。 这名士兵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向众人急报道:“各位大人, 张家堡近四千人马,携带许多云梯、木架,已出堡寨,向县衙方向而来,咱们需速做准备。” 众人大惊,也来不及跟朱水成计较了。 蒲荣惶急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李晓明铁青着脸说道:“蒲县尉,立刻召集所有人,把箭矢、擂木、砖石搬运到东城之上。 再去仓库里看一下,看还有没有火药,咱们还有一门小炮,到时候看能不能引诱他们主将到城下,一炮杀之。” 朱水成急忙道:“火药尚有一、二百斤。” 三人一起怒目而视,吓的朱水成大气不敢出一声,缩回后面。 第71章 濒临绝境 李晓明铁青着脸,继续安排备战任务:“刘主簿,你去动员百姓,用大缸盛装粪便秽物,送到城上,以备熬制金汁。” 又打起精神勉励大家说:“咱们虽然没了火炮,但张家堡到此距离颇远。 群贼又要运输云梯、冲车等器械,咱们尚有时间准备。 只要兄弟们上下一心,奋力一战,未必就守不住县城。” 刘新和蒲荣也都稍稍振作精神,俱领了命令,正要去召集人手,准备守城、击敌之物。 这时又一名哨马急急忙忙跑进来报告说:“几位大人不好啦! 黑苗族一百多条船,不知装了多少苗匪,溯涪水而上,正往县城逼近。” 众人闻言大惊,朱水成吓得一屁股瘫倒在地。 蒲荣努力扶着桌边保持镇定,让哨马再去查探。 李晓明愣了片刻,突然像条受惊的皮皮虾一样,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 对着三人一拱手,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诸位,咱们青山不倒,绿水长流,江湖再见吧。” 说着,拔腿就要出门。 蒲荣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县令的胳膊,惊问道:“太爷,意欲何往?” 李晓明苦笑道:“如今贼势浩大,张家堡和黑苗族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六、七千人。 咱们只有一千多人,怎么打?本县也是束手无策呀。” 说完,冷不丁挣脱蒲荣,就要跑路。 刘新眼疾手快,从一旁窜过来死死抱住县令的腰,着急道:“大人,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蒲荣也慌忙上前抱住,苦苦哀求道:“太爷,咱们耗费了多少心血,汉复县才有今天,您怎能弃之不顾? 咱们再商量商量,或许还有办法?” 李晓明急了,骂两人道:“你们两个蠢货,如今强敌压境,我们留在这里是以卵击石,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之前不也给你们分了那么多钱吗?够花了,赶紧走吧!” 刘新流泪道:“我自跟随曹县令来到此地,早已无家,让我走到哪里去?” 蒲荣也哀求道:“我家小俱在城中,早已在此安家,我身为县尉,岂能畏敌脱逃,弃家而去? 太爷,你不能走,再想想办法吧!” 朱水成见到此情此景,追悔莫及,他一向对上官忠心耿耿,此刻深感被郡守给骗了。 于是跑上前,‘噗通’一声跪在门口,挡住去路。 哭诉道:“陈大人,千错万错是我姓朱的错,只是您不能走,您若一走,军心必溃,不战自败矣! 此次张家堡、黑苗族倾巢而出,若攻占县城,恐怕会行绝灭屠戮之事,大人于心何忍呀?” 李晓明见三人如此模样,心又软了下来,但是留下又必死无疑。 他心想:此是绝境,哪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和诸位共同留下,奋力一战罢了。 只不过我可以留下,昝瑞却是必须要走!” 三人齐声答应。 李晓明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回想自从穿越到这个地方,真是步步危机。 几乎没有一刻放松的时候,尽管自己竭尽全力了,但还是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 刘新突然想起一事,兴奋地说:“大人也不必灰心,您忘记啦,张奎的儿女还在咱们手中。 到了这个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把那两个小孩吊在城上,看他张奎如何攻城。” 蒲荣也高兴道:“哎呀,居然忘记这桩事了。我这就去办。”说着就要去绑小孩。 李晓明头也不抬,气急败坏地说道:“不必去了,昨夜我嫌他们吵的慌,让陈信龙把他们送回去了。” “啊……” 蒲荣、刘新顿时蔫儿了。 李晓明垂头丧气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下令让蒲荣和刘新各自去安排守城备战事宜。 刘新担心没人看着,县令会不告而别,所以不肯离去。 李晓明发誓赌咒不会偷跑。 但刘新记得,之前跟陈信龙对峙时,县令也发过毒誓…… 最后留下朱水成守着县令,朱水成看看县令,有心想要解释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李晓明心中思忖:当初曹县令被敌围困,危在旦夕,可那郡守李辉就是不发救兵,最后曹县令被逼自刎。 如今他李辉明知汉复县就要和张家堡、黑苗族开战,紧要关头,他给我来了个釜底抽薪。 看来太子的势力和四皇子李霸的势力,果然是水火不容。 平时感觉不到,只在关键的时刻,抬手致人于死地。 可怜的朱水成,为人实诚,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机,被李太守利用了而已。 想了想,温言对朱水成道:“老朱,你也不用难受了,今日之事也不是你的错,他们要我死,你也拦不住。” 朱水成闻言流泪道:“大人,我再去郡里走一趟,请府君发兵救援。 如果府君同意发援兵,精兵沿涪水顺流而下,半日可到,咱们县就有救了。” 李晓明暗笑他幼稚,劝他别白费力气了。 他随后叫来昝瑞,让他也不要带银子了,只带一包袱黄金,套个马车,回河沟村去。 昝瑞不听,坚决不走,说的狠了,竟大哭起来,反正就是不走。 李晓明想了想,昝瑞若只身驾着马车,带着黄金,走上千里的路回家,也不一定能活得到家。 于是作罢,反正一世人两兄弟,要死死在一块吧! 黑苗的船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是速度很快,午后就到了离县城二、三里的江上。 李晓明和众人登上西城,远眺敌军的船队。 “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嗯,共计一百一十六条船。” 李晓明问道:“黑苗的船,一条船能坐多少人?” 刘新以前跟着曹县令同黑苗水军打过仗,所以很熟悉。 回答道:“黑苗的船并不大,平时用来贩盐用的,每条估计能乘做三十人,顺风时扬帆,逆风时摇橹。” 李晓明计算道:“一百一十六条船,每条船三十人,此次进兵,大概兵力在三千五百人左右。” 他又问道:“黑苗族在汉复老县城总共有多少人?” 蒲荣考虑了片刻,回答道:“之前有大概四千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现在估计有五千人左右吧。” “五千人的城,出兵三千五百人,看来黑苗族与张家堡,此次真是倾巢而出,他们这回也真是要行绝灭之事。” “若是战败,估计我等与城中军民无一人能幸免。” 李晓明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72章 逆天翻盘 蒲荣把心一横,笑道:“人生在世,只要活得痛快,死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刘新也附和道:“在这个乱世之中,不知死了多少人,别人死得,我们自然也死得。” 李晓明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不怕死的下属, 心想:我好不容易搜刮到这么多的金银,还没花出去一分呢,就这么死了?我图啥呀? 朱水成默不作声,打定主意要去郡里求援。 实在不行把神炮再要回来也好,他不信府君大人真的会见死不救。 蒲荣往江中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道:“大人,您说为什么黑苗族的船队,停在离城三里的江面上不动了?” 李晓明哂笑道:“他们在等,等张家堡的人到了,张家堡先动手了,他们才动手。 因为是张家堡主动约他们出兵的,自然要等本主先打起来了,他们才来占便宜。” 众人恍然大悟,均想:这两帮贼子,说不定也是尔虞我诈。 李晓明问道:“张家堡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蒲荣回答道:“若是正常出兵,半天也就到了。 只是他们带着那么多的攻城器械,一路颠簸,估计早上出发,黄昏或者入夜时才能到。” 李晓明叮嘱道:“等他们到了,用咱们仅剩的那一门小炮,先在城上放几炮,打死他们几个人。 这样又能拖一夜,他们会到明天早上才攻城。” 众人不解道:“为何这样就能拖一夜?来了就攻城,不好吗?毕竟他们已经万事俱备了” 李晓明慢悠悠的说道:“越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就越怕出幺蛾子,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 他们没见过火炮,贸然间一照面就被这个玩意打死几个人。 那他们必然要等大白天时,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才会放心的与我们作战。 况且他们兵力是我们数倍,既然白天能稳赢,又何必夜间犯险。” 众人听了县令的解释,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想想若是自己是敌军统帅,大概率也是这样的决定。 蒲荣又特意偷偷叮嘱刘新,让他务必看好太爷,切勿让他偷跑了。 有太爷在,就是心安些。 李晓明回到县衙,不由得坐立不安、内心焦急。 心想就算能拖过今夜,明天也是凉凉。 要真是想独自跑掉,其实刘新和朱水成根本就看不住他。 但是也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了,大家同心同力,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出谋划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尤其是李晓明这种心慈手软、感情丰富的人,他有这个缺陷。 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这几个任劳任怨的下属,战死在这里。 虽然明知道,说不定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但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没办法! 他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的踱步、转圈,在脑子里模拟各种办法。 与敌军硬刚? 不用想,必败无疑,不会有任何奇迹出现。 没有火炮的加持,双方实力悬殊过大。 而且黑苗有船队,根本不用去攀登城墙,可以直接攻击县城的腹地。 他干脆想到了投降。 投降行不行呢? 抛开他与张家堡的新仇旧恨不说,张家堡现在明明可以攻陷县城一家独大,怎会接受投降? 而且当初曹安县令和黑苗谈判,即使投降都被勒令自刎……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即便是孙子重生,诸葛亮在世,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想起诸葛亮,诸葛亮也面临过绝境。 想当初刘皇叔与曹孟德交战,走博望,败当阳。弃新野,走樊城,几如丧家之犬。 全凭诸葛亮靠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儒,说服江东孙权,结成吴蜀联盟,才最终以弱胜强,火烧赤壁,击败曹操。 他自信自己的忽悠功夫倒也不比诸葛亮差,毕竟售楼部近十年的功力。 但此时去忽悠谁呢?没地忽悠,也没时间了。 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诸葛亮的音容相貌,又联想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因为诸葛亮和毛主席都是唐国强扮演的。 毛主席也曾经面临过绝境,当时第五次反“围剿”失败。 工农红军只剩三万多人,危急存亡时刻,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四渡赤水河,冲破国民党四、五十万军队的围追堵截,取得了战略转移的重大胜利。 赤水河离李晓明现在所处的乌江涪水并不远,可是对于他现在面临的局面,没有任何参考意义呀! “诸葛亮……毛主席……毛主席……” 突然,他脑海里一道灵光,如同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将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 “嗵……” “嗵……” 连续两声炮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心里一惊:张家堡的人马到了,再不行动没时间了…… “老朱,你快去通知蒲荣、刘新和所有曹吏、游徼来此开会,快点。” 朱水成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不敢细问就小跑着出去喊人了。 老朱的工作效率倒是真高,只片刻功夫就召集了所有人员。 李晓明问道:“张家堡的人马现在如何?” 蒲荣一脸崇拜的回答道:“我照太爷的叮嘱,开炮打死了张家堡的一个头目和两三名部曲。 他们果然像太爷说的一样,不敢攻城,全都退到射程外二、三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了。” 李晓明哈哈大笑,激动地对大家说:“不必再担心这两帮贼子们明天联手攻城了。” 蒲荣、刘新和一帮游徼将官闻听此言,纷纷眼前一亮。 “是郡里发援军了吗?” “难道县里和张家堡或者黑苗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要退兵了?” 李晓明气定神闲的狠拍了一下桌子,笑道:“我们没有一个援军,这两帮贼子也没有打算退兵。 但是,就凭我们自己,一样可以翻盘获胜。” 第73章 携民换家 夜色苍苍,远山茫茫,深邃的夜空有星无月。 黑灯瞎火之下,两千多号人马只靠着点点星光辨识路径,翻山越岭。 只闻脚步之声和人马喘息之声,却无一人敢高声喧哗。 一名年轻的士兵背着弩箭,扛着长矛,一边摸着黑赶路,一边悄悄的问身边的同伴:“老王,你说咱们干嘛非要三更半夜去老县城? 白天去不行吗?” 只听那老王说道:“没听蒲县尉说吗? 郡里已经出兵抄了黑苗的后路,如今老县城已经被郡府精兵夺了,就等咱们去换防了。 等咱们到了,人家郡府精兵还要连夜转过头和黑苗打仗呢!” 那年轻士兵怯生生的问道:“你说……你说这是真的吗?” 那老王笑道:“管它真假,你没看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苗的船,张家堡的三、四千人马就在东城外扎营。 若是明天西城也被堵了,留在城里才是个死,倒不如跑出来再说。 别多说话了,长官让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 年轻士兵闻言,恍然大悟,跟上大部队一路摸黑前进。 李晓明和昝瑞骑着马在队伍的中间,两人马上各带了几十斤金银、玉器。 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什么丢了也不能把这些丢了。 这时刘新从后面骑马追上来了,向县令汇报道:“大人放心,百姓也都赶上来了。 儿童和老弱者,都已安排和骑兵共乘一匹马,因大家都只带了些钱财、衣物,走的并不慢,能跟得上。” 李晓明长出了一口气,向刘新道:“原以为百姓不信,不愿跟随出城,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刘新苦笑道:“大人,百姓多有不信者,也有不愿意放弃家业者,但听说全县官兵都要出去,谁还敢留在城里? 那黑苗贼匪向来好杀,县里百姓多受其害,如今跟随咱们,只是惜命而已。” 李晓明闻言心中苦笑,心想当年刘备兵败,襄阳十万百姓扶老携幼跟随刘备过江。 倒不是因为百姓慕刘备仁义之名而跟随,恐怕大部分都是畏惧曹操屠城的恶名罢了。 于是向刘新笑道:“不管如何,愿意出来就好,有什么舍不得家业的? 到了地方,家业任挑任选,人家贩盐的,不比咱们种地的富? 只怕人家黑苗还不舍得跟咱们换哩!” “大人,你说咱们这么做能成功吗?” 李晓明正色道:“黑苗在城中只剩老弱妇孺,幸亏他们全部都在船上住,要不然咱们哪有这个机会? 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 再说了,咱们除了孤注一掷外,也别无他法。” 由于张家堡和黑苗的大军压境,敌众我寡,火炮又没了。 李晓明情急之中,突然想起了,当年苏联用原子弹威胁我国,伟大领袖毛主席发明的“换家战术”——到敌人家里过日子。 如今黑苗族倾城而出,老巢铁定空虚,正好与敌换家——用全部兵力,连夜奇袭老县城。 若是一招成功,那可真是‘曲线救国’、事半功倍。 为了避免士兵产生畏惧的心理,今夜的作战计划,只有县令、县尉、主簿和几名游徼知道。 对士兵只说是,郡里派兵收复了老县城,他们只是去换防。 对老百姓也是这样说,只不过不是去换防,而是去换房——接收老县城的房屋田产。 第一批去的百姓,仍然优先居住在县城内,后面去的,像洪渡河谷和阿依河谷的百姓,可能又要住在县城外面了。 天天叫嚷着要收复老县城,就在今夜啦! 很重要的一件事——多亏提前剿灭了陈家寨。 要不然,按照之前敌人三方联手的计划,此刻的西城外,必被陈家寨两三千人马堵得死死的,那可真是十死无生了。 张家堡和黑苗族百密一疏,陈家寨都已经覆灭了,居然还按之前的作战计划进行。 所谓战机,就是千方百计找敌人的漏洞,然后出奇制胜。 所谓孙子兵法,总结下来,其实就六个字:欺骗、偷袭、埋伏。 大队人马沿着乌江江畔,向下游走了有两个时辰,大家都咬着牙苦撑,没有片刻休息。 李晓明问刘新道:“距离老县城还有多远?” “还有约三十里,按正常速度两个多时辰能到,若要急行军,不到两个时辰。” 李晓明笑道:“差不多了,用计要用连环计,立刻把蒲荣叫来。” 片刻后,蒲荣一身戎装而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行军劳累,额头上汗珠闪闪发光。 “太爷,有什么事?”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蒲荣,温言道:“蒲县尉辛苦了, 你立刻派心腹骑兵,马不停蹄,将此信送到回报给我。 嘿嘿,此次必定要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蒲荣见县令如此说,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多问,答应了一声,接过信拍马就去安排。 “慢。” 蒲荣转过头问道:“太爷还有何事交代?” 李晓明正色道:“嘱咐信差,若送信途中有变,立刻将此信吞入腹中。” 蒲荣拱手道:“放心吧,太爷。” 李晓明又向刘新交代道:“百姓连续奔走这么长时间,肯定受不了。 可休息片刻再行,令一百士兵护送,卯时到达即可。” 其余官兵,就按正常速度行进,务必要在寅时到达。” “是,大人。”刘新答应一声,就去传达命令了。 昝瑞在旁边好奇道:“哥,你说的什么连环计呀?” 李晓明笑道:“嘿嘿,做个好事,结个善缘而已,利己利人的事,明天你就知道了。” 昝瑞对此事并不太感兴趣,也不追问。 又说道:“李哥,你说要送给我天兵天将的兵器,到底啥时候给我呀!” 李晓明随口答道:“放心吧,早晚给你。” 昝瑞“哦”了一声。 “李哥,你之前不是说,咱们一块去江里钓腊子吗?啥时候去呀?” 李晓明笑道:“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估计过了这几天,以后咱们的日子也就安稳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不但可以钓腊子,还可以钓江猪,江猪你见过没? 就是像头猪在水里游,还会对着你喷水的鱼。” 昝瑞听了很开心,叮嘱李晓明,一定不要忘记钓江猪这件事。 第74章 小白帝城 李晓明答应后,自己心里也颇为开心, 他心想:再拼命辛苦这几天,往后就可以带着昝瑞到处打猎、钓鱼了。 一千多名官兵,翻山越岭,连续行军四个时辰,终于赶到了老汉复县城。 众人伏在河谷上方山坡的荒草里,仔细观察贼巢的情况。 老汉复县城同样是处于一片河谷江滩一侧,只是这片江滩,比现在的县城大了不止两倍。 县城的对面也是万丈绝壁,县城的后方被陡峭的山崖半包围。 山崖就是天然的屏障,要想攻入此城,必须正面突破。 出入县城的河谷通道,被黑苗族用石块混合粘土,从河谷一侧的悬崖旁,垒成长五、六十丈,高四、五丈的一堵石墙。 石墙一直延伸到江边,在江边只留出可并排通过两辆马车的通道。 这一点和新汉复县,刚刚建好的东、西两城很像,只是这里的城墙高的多。 因为进入县城的通道非常窄,所以任你有千军万马,也只能像下饺子一样,一拨人一拨人的进去。 石墙和通道的后方看不到什么情况,但是肯定有供士兵射箭、防御的望楼、建筑之类。 在新县时,李晓明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敌人乘船从乌江中直接攻击县城腹地。 可是老汉复县却无需担心这个问题。 昏暗的星光下,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条阴影横贯乌江,这条阴影距离县城还有四、五百步。 蒲荣小声地说:“大人,那就是黑苗族耗费一年时间,打造的拦江铁索。 他们的船可以打开铁锁出去,敌人的船却会被拦江锁挡在江中心,成为弓弩手的活靶子,十分的厉害。 当时我带兵进攻他们的时候,拦江铁锁还没有打造好,没想到现在真的制成了。” 李晓明暗暗心惊,心想这黑苗族的老巢竟比张家堡还难打,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白帝城。 若不是今夜凑巧碰到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恐怕即便有火炮,也不见得能攻下来。 基本情况已查看完毕,城内黑灯瞎火,石墙之上只有两个火炬正在燃烧,看了半天只看到三、四个人影。 李晓明下令攻城,蒲荣大手一挥,数十名弩手冲到城墙下,大明大白地一字排开。 城上几人发现动静时,蒲荣已下令放箭,密集的箭雨立刻将城上不及防备的几人尽数射杀。 数百士兵向通道拥入,首先进入通道的士兵抬头一看,首当其冲的是数十座巨大的高脚木楼。 每座木楼之上都设有女儿墙箭垛,木楼在前方的空地之上错落的排布着。 这时只听黑暗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喊。 前面几座木楼里突然射出箭来,官兵顷刻有十几人中箭倒地,不知死活。 后面的官兵因为看不见敌人在哪,有些畏惧不前。 此时第一波数百名官兵只从通道进去数十人,余下的士兵都被堵在通道外。 蒲荣大叫一声:“弟兄们不要怕,他们人少,只管向前冲,先入城者赏钱一贯。” 冲进去的数十名官兵接到蒲荣命令,立刻又从地上爬起来向前冲去。 刚冲了几步,又被射倒了十几人,就连趴在地上的士兵,也有数名中箭。 蒲荣大急,这只是第一排木楼,后面还有好几排呢!这怎么办? 正准备仗着盔甲,身先士卒,亲自带人冲锋。 忽听后面有人大喊:“老蒲,老蒲。” 蒲荣回头一看,只见县令从通道石墙边上,露出半个脑袋, 指了指正在往里面进的,几名手持木盾的士兵,冲自己大喊:“炮给你送来了,用炮打。” 蒲荣会意大喜,正要道谢,发现县令的脑袋已经缩回去了。 他连忙让这几名持盾的士兵把炮架上,其余士兵都躲在后面。 这回子母炮里面装的,都是之前县令让铁匠特意制作的“葡萄弹”。 一枚铅丸有葡萄大小,重愈二、三两,一炮能打出一、二十枚。(汉斤、汉两) 蒲荣让两名士兵负责给子炮装填弹药,两名士兵负责装炮上膛,自己则亲自操炮。 他瞄准第一排的一间木楼,“嗵”的一声放了一炮。 一、二十枚葡萄大小的铅弹穿透木栅板,将木楼里面的人打的鬼哭狼嚎。 蒲荣见火炮生效,一连朝着第一排的木楼放了一、二十炮。 第一排木楼里射出的箭已经寥寥无几,官兵迅速持弩冲进木楼,将里面的少量敌人射成刺猬。 就这样,剩余的几十座木楼,被蒲荣用仅剩的这门小炮,挨个点名,足足用了上百斤火药。 没想到被打死的敌人总共只有几十个,平均每栋木楼的只有两个左右…… 真不敢想象,要是黑苗族人的主力都在, 每座木楼里部署上几十号人,今天官兵要是硬冲,非全军覆没不可。 蒲荣心中不禁感叹,幸亏李太守没有把仓库里的火药也盘剥干净; 幸亏那天绑小孩的时候,自己突发奇想,带了门炮; 幸亏太爷逃跑时,被及时按住了…… 众官兵人终于突破了黑苗族的箭楼防线,李晓明在外面也不再留手,命令全军冲进城去。 刚进城,只见一群黑苗兵,足有百十号人,个个身穿黑衣,头缠黑布,手里提着矛镞,呐喊鬼叫着向官兵杀来。 距离太近,官兵来不及用弓弩,纷纷掣出刀枪与黑苗兵近身厮杀起来。 这些黑苗兵虽然瘦弱,但是极其凶悍。 有数人虽被多数官兵围困,身中刀枪、鲜血直流,但毫不畏惧,仍然与官兵殊死搏斗。 多有戒备心不强的官兵被受伤的苗人用矛扎死的。 官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仍然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这伙黑苗兵歼灭。 其后才发现,其中大部分是妇女,有少数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官兵继续向城内挺进,此时只有零星抵抗,都是三、五个人或五、六个人一组,袭击官兵。 毫无例外,全部被官兵用弓弩射杀,后发现抵抗者几乎都是妇女、老人。 李晓明见大势已定,分流出去五百人,部署到城墙之上和那几十座箭楼之中。 把那门子母炮和剩下的一百多斤火药铅弹,也搬运到了城墙之上。 让剩下的七、八百官兵,由数名游徼分别带领,在城中四处搜索残敌。 黑苗族人,十分凶狠泼匪,官兵挨家挨户搜索期间,常遇突然偷袭者。 官兵初时还记得县令叮嘱,尽量少杀,以威胁恐吓为主。 但到后来伤亡颇重,也红了眼,但有敢稍稍抵抗者,一律枪戳刀斫,多有妇孺老幼死于血泊之中。 经过一番扫荡杀戮,反抗渐渐平息,李晓明和蒲荣带着一两百人,冲进了原来的县衙。 惊讶的发现,县衙居然 第75章 又临险境 黑苗族据说整个族系有一、两万人,真正的祖地部落是在离汉复县上百里的乌江下游,是在东晋境内。 三国蜀汉时期,因老汉复县有自流盐井三口,黑苗人往往驾小船溯乌江而上,来到此地。 以较低的价格从官府手中批发整船的盐巴,通过乌江、长江、汉江等各大水系,运输到整个巴蜀地区进行贩卖。 因贩盐获利较高,原本做这行当的不止黑苗一家。 彝族、土族、纳西族等多个族群皆有以贩盐为生者。 后因彝族首领孟获自立为王,反叛蜀汉。 南方各郡民族纷纷起事响应,其中也包括黑苗族,共同推举孟获为“夷王”。 但因为各民族、各部落之间缺乏信任,并不团结。 往往名义是向孟获称臣的部落军兵,实际上孟获根本指挥不动。 所以,后来在“南中之战”中,蜀汉只用了两万兵马。 诸葛亮、李恢、马忠兵分三路,采用马谡的“攻心为上,各个击破”战术,彻底剿灭了叛军。 黑苗族眼见彝族、土族等反叛部落军兵皆遭重创。 于是投机耍滑,和前来平叛的蜀汉大将马忠部,只是象征性的交战了一两场,就表示臣服投降,整体实力并未受损。 所以在南中各族中,黑苗族后来居上,变成了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少数民族之一。 实力强横了,也变得霸道了许多。 对之前盐路上的竞争对手,弱小的驱逐,强横的偷袭击杀,逐渐独霸了乌江上的贩盐行当。 再到后来蜀汉覆灭,晋朝统一天下,黑苗族也一直不事农耕、不务渔猎,只独霸着贩盐的生意,部落人口也愈加兴旺。 后来西晋灭亡,晋王室南渡,偏安黄河以南,周边虎狼环伺,国力大损。 东晋对国内门阀宗族和少数民族部落的控制力日趋软弱。 黑苗族则趁势崛起,桀骜不驯,不服东晋官府管辖,常常挑事与官府对抗。 东晋地方军阀为避免内乱,怂恿黑苗族向西发展。 黑苗族在东晋的支持下,趁大成国汉复县军事空虚之时,与成国境内坞堡势力勾结,趁势一举夺取了汉复县。 于是,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现在老汉复县的黑苗族人,并不是全部的人口。 黑苗族不设府衙官吏,只以苗王为尊。 黑苗王以下,又有首领十数人,负责协助黑苗王处理宗族事务和带队作战。 每名首领皆为枝繁叶茂、宗族人数较多的族系部落选举而出。 因为老汉复县处于大成国和晋国之间,尽管黑苗族颇有实力,但若是与大成国和晋国全面开战,也如蚂蚁吞象。 所以黑苗王对外只以族长自居,不敢明目张胆的称王称孤,但在黑苗族人心目中,族长就是王。 李晓明和蒲荣、刘新带着一、二百名官兵冲进县衙,惊讶的发现,县衙已成了苗王的宫殿。 县衙大堂的四壁上,被黑苗人涂鸦的一塌糊涂,画满了牛、猪、鹰、猴、燕、鱼、犬、竹、树等图腾之形状。 苗王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在家,带着二、三十名家丁、护卫,从后面冲出来。 也不与官兵搭话,手持刀、矛,迎面扑来狂砍猛戳。 蒲荣举枪大喊一声,带领官兵也冲了上去。 这些黑苗族人,尽管人数很少,但个个置生死于度外,与官兵进行殊死搏斗。 李晓明在旁边大喊大叫,要蒲荣尽量活捉苗王的这个儿子。 官兵在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下,才将这伙负隅顽抗的残匪歼灭。 苗王的年轻儿子腿上中了两弩箭,负伤被擒,尤自挣扎反抗,口中怒骂。 只是黑苗族百年来只与族人群居,未被汉化,口中所骂的黑苗语,别说李晓明众人听不懂,就算是其他旁枝的苗人,也听不懂。 众官兵将苗王的眷属、妻妾子孙俱都牵出,被持弩的士兵看管在县衙大堂中,略微有力者,皆五花大绑,系成死扣。 此时天已微亮,李晓明向刘新和蒲荣问道:“我一路没有看见朱水成,老朱去哪里了?可别出了什么事。” 刘新笑道:“老朱执迷不悟,说是让我们先不要冒险,他连夜去郡里求援军了。” “哎呀…… 算了,反正他只要出去了,就不会丢了性命。”李晓明摇头哂笑。 此时蒲荣十分担忧的对县令和刘新说:“咱们偷了黑苗的家, 天亮后黑苗和张家堡攻城时,发现是空城一座,必然醒悟。 若是黑苗族和张家堡全军回返,联手进攻老县城。 恐怕还会和之前的局面一样,咱们这一千多兵力,只怕守不住呀!” 主簿刘新听了之后,眉头紧皱,红着眼睛说道:“老蒲,若是这样, 咱们就把城里剩余的一千多黑苗家属,全部绑上城墙。 他若不退兵,每半个时辰砍一百个人头丢下去。” 李晓明闻听此言,脑海里闪出那幅画面:城墙上泼满鲜血,城墙下滚满人头,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着刘新,心想:你这个破落书生,也忒狠毒了,祸不及妻子,你怎么动不动就要弄人家家人? 刚要开口说话,昝瑞带着一名士兵从外面匆匆赶来,是蒲荣派去给县令送信的那个骑兵。 这名骑兵向蒲荣和县令汇报道:“大人,书信已安全送到。” 李晓明面有喜色,急问道:“他看了信怎么说?” “他似乎十分高兴,连连道谢。” “好……好……,事情大概率成了,但愿他不要让我失望。” 蒲荣和刘新二人看的一头雾水。 李晓明让昝瑞给送信的骑兵赏了一百铜钱。 又问蒲荣道:“若是没有张家堡人马,只有黑苗族的军兵,能守得住吗?” 蒲荣在脑海里推演片刻,说道:“我曾带着一两千人攻打过黑苗,差点将他们打败。 如今有横江铁锁、和城墙、箭楼,按理说应该挡得住。 不过……不过咱们的士兵,都是仓促之间招募的,战斗力有些差。” 李晓明想了一会儿,笑着鼓励蒲荣道:“战斗力有些差没关系,多打几仗也就好了。 黑苗大军到此也要半天时间,咱们还有时间提前布置。 有你蒲县尉在,还怕他区区黑苗?今日正是你大展身手之时。” 蒲荣听了此言,信心大增,猛地一拍大腿笑道:“他黑苗贼再凶悍,也是爹生娘养的,想来守住此城没有问题。 若真是情势危机,刘主簿那招也尽可施行。” 第76章 连环计成 李晓明见蒲荣也赞同刘新屠杀人质的办法,看了看二人,沉默不语。 蒲荣了解县令为人,笑着劝县令道:“我的太爷哎,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 若是咱们能够守住县城,自然是能少杀就少杀,谁都不想滥杀无辜; 但若是咱们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何必还在意敌人的家属死不死呢? 太爷,您说我老蒲说的是不是?” 李晓明情知蒲荣说的有理,无话反驳,无奈只说了句:“到时候大家见机行事吧!” 刘新心中仍有疑惑,向县令问到:“大人,您何以如此断定,只有黑苗族人马来攻城? 要知道,老汉复县城可没有后城,只有前面一个通道,若是黑苗族和张家堡合兵一处,联手来攻。 一旦城破,咱们必将全军覆没,跑都没处跑呀!” 李晓明笑道:“现在还没有十拿九稳,不过应该也差不多确定了,既然你问了,就向你们说了吧! 我们来时的半路上,我让骑兵送去的那封信,是给汉葭县县令曹吉龙的,信上内容是: 曹兄,此刻黑苗族和张家堡倾巢而出,将于明天一早攻打汉复新县。 今夜我欲趁贼巢空虚之际,连夜袭取老汉复县城,曹兄亦可出兵径取张家堡。 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错过再无。” 蒲荣和刘新都惊问道:“您与曹吉龙仅有一面之缘,如何能断定他会听你话,出兵偷袭张家堡?” 李晓明微微一笑道:“那天咱们绑了张奎的儿女,恰好碰见曹吉龙。 他说他有一好友邀他有事商谈,他是县令,在他的地界,什么人有面子能一句话把他喊过去? 当时正是张家堡和黑苗族准备对我们开战的时候。” 刘新急道:“必是张家堡,不是张奎就是他爹张铭凯。” 蒲荣也说道:“那天他去的方向,也正是张家堡的方向。” 李晓明猛然转身道:“是呀,他既是张家堡的朋友,怎会没见过张奎的儿女? 可他当时并未点明,这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咱们是来他县里考察农事的。” 蒲荣道:“是呀,曹县令当时还说,他们今年只收上来不到三千贯的赋税。” 李晓明拍了拍蒲荣的肩膀,笑着说:“陈信龙说张家堡有四、五千人。 而作为一县之主的曹吉龙,却只能收上来两千多人头的赋税。 老蒲,这说明什么?” 蒲荣还在思考,旁边的刘主簿却是一点就透。 猛然抬头说道:“说明曹吉龙面对张家堡,就和之前咱们面对陈家寨的处境是一样的。” 李晓明又拍着刘新的肩膀,夸道:“老刘,你长的这么帅了,怎能还如此聪明呢!” 刘新顶不住夸,又不好意思了,颇为扭捏的说道:“曹吉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张家父子来往,真能隐忍。” 李晓明抬起头来,悠悠地说道:“所以说嘛,事出反常,必有所图。 那姓曹的可能等的就是今天的机会。 他是太子的人,我是四皇子的人,那天他还和我如此客气,分明是心有灵犀,预感到日后有可能和我合作。 这个人嗅觉如此灵敏,真不简单呀!” 此时两人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对县令又多了几分佩服。 刘新心想:“陈县令心机难测,真可怕。以后再让我拿金子时,可不能再多拿了……” “走吧两位,天已大亮,咱们该去布防了,下午还有一场血战呐!” 三人从城外到城内,每个埋伏点,埋伏多少人。 城墙上如何安排弓弩手。 小炮的位置放在哪里。 每个箭楼里安排多少人,如果被突破箭楼如何预后。 每一个突发情况都算计在内,事无巨细,三人亲力亲为。 又安排人手去江里横江铁锁那里,把那个自己船出去的活口,上面的三簧大锁用大锤砸死,又用铜棒打了个套环,扎死。 到时候敌人船队过来,只能弃船登岸,会经过官兵的层层埋伏,每一层防线都会无情的收割敌人的生命。 李晓明带着两个下属安排完这一切,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一六年一七年的房地产开盘现场。 都是一样的排兵布阵,只不过楼盘开盘要是失败了,可能只是砸饭碗。 今天打仗要是失败了,那所有人的小命可能就没了…… 昨晚赶了一夜路,早上又忙活了大半天,每个人都饥肠辘辘。 蒲荣让官兵去城里觅食,也不管是谁家喂的鸡鸭牛羊,逮住就杀了。 然后随便闯进黑苗人的家里,抢出瓦罐瓦盆,就地宰割烹煮。 众人只吃荤不吃素,大啃大嚼,个个饱食一餐。 此时监视张家堡的探马骑兵,突然飞奔回报,骑兵一下马就高声喊道:“大人,出事了,张家堡……张家堡……” 李晓明心中一紧,心想:难道张家堡人马来攻?曹吉龙没有得手?” 蒲荣紧紧抓住骑兵的胳膊着急问道:“出什么事了?张家堡怎么了?” “大人,张家堡被汉葭县的官兵攻下了,张奎已带着张家堡的三、四千人马火速回去救援了。” 三人听闻此言大喜,李晓明追问道:“张家堡目前形势如何?你细细报来。” “昨夜汉葭县的官兵扮成张家堡部曲的模样,骗开了城门,几乎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张家堡。” “我临走时,看见汉葭县的官兵杀了张家堡数十口人,就把尸体和头颅堆在城外,堡主张铭凯也被当场斩首了。 张奎和手下将领的家眷,都被用麻绳吊在墙上,数十丈长的城墙上几乎挂满了老幼妇孺。” 听完骑兵汇报,李晓明心中是又喜又惊,喜的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曹吉龙不是寻常人物,一战得手。 惊的是,这姓曹的手段竟然如此残忍。 之前张奎的那一对可爱儿女,他还抱着哄过,此刻大概率也在城墙上挂着,早知道还不如不放走…… 抬起头,看见刘新和蒲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不禁心中感叹:怎么都这么毒。 作为一个人,怎能对自己的同类如此残忍? 正在胡思乱想,又有探马急报,黑苗族的船队,已经离城不到十里了。 三人都吃了一惊,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他们确是忘了,黑苗族的船队,去新县城是逆流摇橹,回老县城是顺风顺水。 第77章 乌江水赤 三人闻听黑苗主力已经逼近老县城,立即召集全部官兵,进入提前预设好的数道防线严阵以待。 蒲荣全身披挂,带着二、三百弓弩手登上城墙准备御敌。 县令和刘新带着数十名卫兵和十几名传令兵,登上箭楼后方的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负责战场的全面调度指挥。 官兵刚刚布置停当,就见西北方向的江面上,飘过来乌泱泱的一片,尽是黑苗的兵船。 众人见强敌已至,回想起黑苗的凶悍善战。 又看到黑苗兵船数量如此之多,都不由得有些害怕,手心里攥了把汗。 李晓明也害怕的不行不行的,急忙把昝瑞喊过来,趴在耳朵上交代了些秘密的事。 然后站在高岗大呼:“弟兄们,昨晚在苗王殿里搜出来一百多斤银子。 打完今天这最后一仗,先给大家把银子分了,人人有份。” 众官兵因见识过黑苗的厉害,本来十分紧张,听了这话又有些兴奋起来。 均想:“黑苗族男女俱爱银饰,县令这话想来不假。 若真能杀败黑苗,留得命来,一百多斤银子分下来,确实能发笔不小的财。” 本来强敌将至,不少人都有些害怕紧张。 但此时听了县令的话,有胆大的已经摩拳擦掌,盼着赶快把黑苗军兵杀光,好赶紧分银子。 乌江由西北向东南流去,此时已接近入冬,正刮北风。 黑苗族的兵船,顺流而来,个个船帆鼓胀,眨眼间已经接近横江铁锁。 蒲荣站在城上,把红旗一挥,从县城方向有二、三百名官兵乘船逆行而上。 只听“咚”……“咚”……“咚”之声不绝于耳,黑苗的兵船纷纷撞在拦江铁索之上。 乘船逆行而上的二、三百名官兵,持强弩已进入射程。 船上的两名指挥游徼一声令下,弩箭如狂风暴雨一般,向黑苗军兵袭来。 黑苗那边已经开始有多人中箭惨叫落水。 船上黑苗首领一声呼喊。 各船都有黑苗士兵举起藤盾抵挡箭雨,也有部分黑苗使用弓箭与官兵对射。 但是黑苗的原计划,是准备用船队直接登陆袭击新县城腹地。 藤牌兵贴身战,是他们的优势,根本没想到此次会被偷家,发生水战,此次携带的弓弩数量极少。 但汉复县官兵一直重视弓弩,几乎达到人手一张弩,此时对上黑苗,优势明显。 黑苗军兵所用的藤盾,轻便灵活,十分坚韧,对上刀枪之时,对手很难破防,当年“南中之战”时,连诸葛亮都吃过他们的亏。 但是此时防御官兵的弩箭,却效果不佳,多有被弩箭连盾带人穿透者。 盖因新县令上任后,官兵所用箭头多改为三棱箭头,近距离射击时,连铁制护心镜都有几率射穿,何况藤盾? 只不过官兵这边也有劣势。 此时已近初冬,江面正刮东北风,官兵顶风射箭,准头极差。 因此,数轮射击之下,黑苗军兵虽有损伤,也仅伤亡百十人。 黑苗首领顶着箭雨,指挥部卒到铁锁旁,想打开铁锁。 但靠近一看,只见入口处的三簧大锁已被砸死,而且还加了个小臂粗细的铜箍。 顿时气的哇哇大叫,又让手下用钢刀、大斧去砍砸铜箍,但是哪里砍得动。 要破拦江铁索,非得用大船载着巨大的炭炉停在铁索下方,烧上个把时辰,才能烧断。 西晋灭吴,便用此法,在《三国志》和《三国演义》中均有记载。 此时城上那门小炮,也开始“嗵”“嗵”“嗵”的发作起来。 只是小炮距江心有五百多步,用霰弹打不到,只得用实心的铅球射击。 因口径只有三、四公分,虽每炮皆有黑苗伤亡,但因弹丸动能小,却无法击穿木船。 担心黑苗真能破坏铁锁,两名游徼狠下心来,指挥载着两、三百名官兵弓弩手的十几条船只,贴进到离黑苗船队四、五十步的距离。 到了这个距离,虽然官兵也开始增加伤亡,但弩箭的威力大增,黑苗的藤盾再也挡不住了。 每轮箭雨都有十几、甚至数十黑苗或伤亡或落水。 城上的那门小炮,专打破坏铁锁的黑苗,十几炮过后,竟将那名负责指挥破坏铁锁的首领也打死了。 此时黑苗王现身,只见他身穿黑袍,身材魁梧,赤裸着双臂,皮肤黝黑。 发束上插着一根粗大的木钗,鼻子上穿着银环,脖子里套着闪闪发光的银项圈,背负着两手,尤如远古的魔神。 此刻他站在船头,从后方突出而来,向着船队大吼一声,黑苗军兵放弃破坏铁锁,开始将船只向岸边靠拢,想要登岸。 李晓明在高坡上观看的仔细,心中大慰,也不那么紧张了,战场态势与自己的设想大差不差。 要知道,古代水战是有规则可循的,黑苗军只凭血性之勇,却不研兵法; 也或许是因为老巢被端,心中惶急而失了分寸,一入场就犯了兵家大忌。 兵法云:逆风逆流,最利水师攻战; 其次则顺流逆风; 最忌顺风顺水。 此时黑苗军作为进攻方,顺水顺风的大缺点暴露无遗。 他们的一百多条船,全被大风吹成一团,只有最外围的能动。 最里面靠紧铁锁的一排二十多条船,被死死顶住,完全动不了。 船上的五、六百人,被贴近的官兵船只,反复用弩箭收割性命,成为里面百十条船的肉盾。 也幸亏黑苗此次全伙出动,铁锁另一侧只给官兵留了十几条船,要不然恐怕在江中心就被官兵用弩箭打败了。 此时外圈的一、二十条船放下风帆,拼命摇橹向岸边靠拢。 黑苗船队刚一靠岸,从岸边山崖下的荒草里冲出四、五百名官军的弓弩手,抵近岸边,对着想要登岸的黑苗军兵一通箭雨覆盖。 敌军顿时一片惨叫之声,想要登岸的黑苗兵纷纷中箭落水。 官兵这四、五百名弓弩手,分成两队,一队射完,退后装箭,后队突出射箭,反复交替,轮流射击。 黑苗军兵伤亡巨大,始终无一人能顺利登岸,中箭落水敌军的鲜血,把乌江水都染红了,惨不忍睹。 后方的船只还在源源不绝往岸边靠拢,前面的船即使想撤退也撤退不了,只能顶住箭雨,不计伤亡的向岸上强冲。 此时黑苗靠岸的船队,已经进入城上小炮葡萄弹的射程。 蒲荣双手抱着炮尾,没命的放炮,黑苗十几名首领,被他用炮打死了三、四人。 正在过瘾,只听“砰”的一声,小炮变成了个两半状,炮炸了。 第78章 县令要跑 蒲荣胸前的护心镜被飞出的铜块打出了个凹陷,惊出了一身汗。 原先铸炮时,因为铜少,被迫偷工减料。 这门三、四公分口径的小炮,连炮架子带子炮一起,也不到六十斤。 此时连续射击,早已金属疲惫,李晓明又没告诉过他们要降温,小炮终于不堪重负,炸开了。 蒲荣看着成为废铁的小炮,心里都在滴血,没办法,只能扔在一边。 黑苗王见伤亡巨大,却始终不能登陆,气得连连怒吼,指挥后续的船只向远处靠岸,想要拉长战线。 这一招果然有效,岸上的四、五百弓弩手顿时防御吃力,片刻过后,已经有黑苗兵从远处登上岸来。 正在这时,蒲荣在城上红旗挥动,立刻有数十名骑兵快马加鞭从通道里奔出。 这数十骑人马,也不与敌兵交战,只是每名骑兵,盯着一条船,把腰间装满火药的竹筒,点燃引线后丢到船上。 靠岸的一排船只顿时烟雾隆隆,冒起火光,火借风势烧的极快,船上还没有登上岸的黑苗兵,不得已只好跳进水里。 后面的船只怕染上火,只好往更远的岸边驶去,从更远处登岸。 有十几条船看到这一幕,竟然在一名首领的带领下,顶着风向上游逃跑了,把黑苗王气的哇哇大叫。 此时由于战线拉的太长,原本埋伏的这四、五百弓弩手,边射击边后退。 一直退到城墙下,摆开阵势,准备防御登陆上岸的黑苗步兵冲击。 此时尽管黑苗军兵伤亡惨重,还有畏战而逃跑者,但剩余兵力,仍有两千余人。 剩余的黑苗军兵在黑苗王的督促下,不畏生死,举起藤牌抵挡着弩箭,拼命的向前压来。 城上的两、三百名官兵,在蒲荣的指挥下,与城下的四、五百弓弩手配合的天衣无缝。 黑苗军兵中箭而亡的遗体,在城前四、五十步的地方堆成了小山,尸体流出的血液汇成小溪,顺着河岸流进乌江,惨不忍睹。 随着登陆的黑苗军兵越来越多,慢慢的,城下弓弩手的压力越来越大。 多名黑苗族首领,在黑苗王的督促下,将数面藤牌绑在一起,带头领着族人冲锋。 官兵的弩阵终于被突破了,黑苗人积压半日的怒火瞬间被释放出来。 个个舞动苗刀,红眼嘶吼,向官兵砍杀而来,城下官兵也纷纷将弓弩负于背上,挺起刀枪与黑苗人搏杀在一起。 蒲荣急忙挥动红旗。 原先在铁索内侧乘船,以弓弩拒敌的两、三百官兵,在两名游徼的带领下。 快速登岸,从城墙一侧的狭窄通道奔出,加入战斗。 城下官兵与黑苗激烈肉搏,城上的两三、百官兵,继续用弓箭阻击陆续从远处登陆的黑苗军兵。 起先官兵几乎两人对一名苗兵,颇占上风,但随着后面上岸的黑苗兵数量越来越多,逐渐不敌。 李晓明在远处高坡上看的心惊肉跳,黑苗人的战斗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算孙子重生,诸葛亮在世,用兵也只能这样了吧? 可是挡不住人家一个“勇”字。 这群野人竟然如此的不要命,伤亡几乎过半了,居然还不溃逃? 若是突破了城墙这道关卡,那就只剩下箭楼阻挡了。 若是箭楼里的二百弓弩手再拒敌无效,与黑苗人一对一纯肉搏,官兵根本打不过人家呀! 他眼睛偷瞄着昝瑞肩膀上挎的包袱,心想万一官兵支撑不住,找个借口把刘新支开,自己和小瑞好换衣服。 命最重要,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守不住城,就换上苗人的衣服,带着昝瑞从乱军里混出城去。 想必黑苗族人也不是个个都认识。 包袱里有二十斤黄金,虽然损失巨大,但也足够做个地主老财了。 县官的经历,就当是一场梦吧…… 虽然手下可能会全军覆没,他与蒲荣和刘新感情深厚,但是他早已经劝过他们逃跑了,他们不听呀! 此时蒲荣在城上看到官兵肉搏已经抵挡不住,急忙又挥动红旗。 城下的六、七百官兵在数名游徼的指挥下,迅速从通道往城内撤退。 黑苗人纷纷吹响牛角号,喊杀声震天憾地,近两千黑苗军兵涌了上来,想要追杀官兵。 正在此时,城内响起一片马蹄声,三百骑兵挺着长枪,开始陆续从通道内奔驰而出。 这是蒲荣的杀手锏,箭楼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尽可能的最后关头再用。 他也有最坏的打算,特意留下了一百多骑兵。 准备万一要是战败,他亲自带着最后的骑兵,护送太爷、主簿和各房吏曹杀出重围,为汉复县留下种子。 此刻三百骑兵一出,黑苗军兵几乎无法抵挡。 所过之处枪刺马踏,黑苗人纷纷倒地,一时间伤亡大增。 原先撤回到城内的六、七百名步兵,又掉转头跟着骑兵杀了出来,一时之间城外的战场,几乎沸腾了。 喊杀声震天,遍地都是尸体,近岸的乌江里也飘满了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只不过官兵用巧,黑苗用蛮,绝大多数的伤亡,都是黑苗族人。 此时黑苗王看着族人横尸遍地,也忍不住亲自带着卫兵下场了。 这人是李晓明穿越之后见过的最高大魁梧的人。 李晓明有将近一米八高,黑苗王估计比他高出一头左右。 他此刻胸前绑着一块生铁打造的板甲,手提着加长加宽的巨型苗刀,真像神庙里的蚩尤一般。 一名骑兵从前面杀来,被他抬刀荡开长枪,径直冲过去,一肩膀扛倒马匹,再手起一刀,把骑兵的脑袋砍下来,血流满地。 黑苗人见苗王如此勇猛,齐声呐喊鼓噪,士气大增。 由于城前开阔地面不大,又挤满了黑压压的黑苗人。 官兵的骑兵冲锋受到了很大限制,三百骑兵只冲出去不远,就被困在近两千人的黑苗军中。 战场形势十分不利, 李晓明这时看向身边的刘新,只见他拳头紧握。 不知是因为平时酗酒,还是蒲荣所说嫖娼的原因, 一张帅脸苍白无血色,小胡子下的薄唇紧抿,双眼似乎要喷出怒火。 李晓明本想支开刘新,他好和昝瑞换上黑苗人的衣服,然后先躲进草丛里。 但突然又想到刘新平时的好处,今日一别,恐怕是天人两隔,忍不住又心软了。 想劝劝刘新跟自己一块走,说服了刘新,最好等一下再去劝劝蒲荣。 蒲荣那么好的人,若是死在这里,他心里也同样受不了。 想到这里,他向刘新温言道:“刘主簿,你看现在这个情况……” 话还没说完,只见刘新拱手坚定地道:“大人,我知道,在下这就去办。” 说着,撒丫子就往城内跑去。 李晓明看的目瞪口呆,冲着了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了就跑走?” 第79章 绝望时刻 李晓明本想劝说刘主簿跟自己一块走,谁知道话说了一半,刘新却无故跑了。 李晓明无奈心想,莫非这家伙要去收拾金银细软? 既有跑的打算,怎么也不提前准备好? 想爬上城去,去劝蒲荣,又怕刚爬上去,万一城墙内外都被黑苗兵围了,那可下不来了。 没办法,只好狠了心,也顾不了许多了,让周围的卫兵和传令兵都去城下支援作战。 遣散了众人,他急忙和昝瑞两个,把包袱里黑苗人的衣服掏出来。 两个人互相用黑布把头缠好,身上套上黑衫、黑袍 还不忘拿出个陈家寨小孩的银项圈,将开口掰得大了,给昝瑞套在脖上。 做好伪装,拉着昝瑞,跑到另一个高坡上,伏在草丛里,打算见机行事。 昝瑞蹲在他李哥身后,惶恐不安地问道:“蒲哥和刘哥怎么办?” 李晓明闻言万分惭愧,无话可答。 心想:“如此不讲义气,以后也难再做人了,若是今日能跑出去,就隐姓埋名和昝瑞好好种地罢了。” 他平日里胡思乱想惯了,就算在此刻,脑海里仍然禁不住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破瓦罐里烧着纸钱,他和昝瑞正跪在草垫子上,向摆着蒲荣和刘新牌位的供桌祭拜。” 想到这里,忍不住泪如雨下。 昝瑞见李哥伤心抹泪,知道此番刘哥和蒲哥只怕是厄运难逃,也不敢再问,只蹲在后面呜呜咽咽地哭。 两人刚藏好,就见刘新领着二、三十个弩手从城内出来。 后面还用个长麻绳牵着一串人,为首的一个却是认得,正是黑苗王那个十来岁的儿子。 李晓明恍然大悟:他原来是要弄这个呀! 此时心里也顾不得心慈手软了,心想:若是这一招能奏效也好,蒲荣说的对,死别人总比死自己人好。 只见刘新一蹦子跑上原来的那个高坡上,四处张望,却不见了县令那一帮人 呆怔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像是想到了什么,垂头丧气的又一溜烟跑下去。 接着带着这一串黑苗的家眷俘虏,爬上了城墙。 李晓明远远的看见,城头上,刘新向蒲荣不知说了什么。 蒲荣也一拍大腿,用手指着刘新的脸,像是在发脾气。 李晓明看见这一幕,心里有数,脸上滚烫滚烫的。 此时城外战况已经十分危急。 黑苗王和一众首领皆身先士卒,左手举着藤牌,右手持着苗刀,向官兵猛砍猛杀。 三百骑兵只剩二百多个,每名骑兵至少被十几名黑苗士兵围困,从马上往下一看,周围尽是刺来的刀枪。 骑兵非要跑起来才有威力,如今像这样被困在阵中,覆灭恐怕是早晚的事。 有两、三百名官兵的步兵。 被黑压压的黑苗士兵压在城墙与悬崖交接的角落处,动弹不得。 只剩下被动防御,正在不断增加伤亡。 另外三、四百名官兵挡在城墙另一端的狭窄入城通道处,也是苦苦支撑。 李晓明和昝瑞二人看的揪心,几乎不忍抬头再看。 这时只听城上有人高声大叫,蒲荣将黑苗首领的家眷俘虏,俱都推到城边,每名俘虏脖子上都架着钢刀。 城外黑苗军兵看到这一幕,纷纷暂停了攻击。 有数名首领围在高大雄伟的黑苗王身边,有人指着城墙对着黑苗王在诉说什么,有人捶胸顿足。 黑苗王对着围在身边的首领们大声吼叫,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少顷,只见黑苗王愤怒的推开众人,径直奔向城边,从旁边士兵手里夺过一副弓箭,一箭向城头射去。 那支箭射的极准,正中一名十几岁的黑苗少年胸口处。 那少年惨叫一声,旁边的官兵吃惊松手,少年一头撞下城去,死的透透的。 李晓明惊呼道:他把他儿子给射死了…… 城下黑苗军兵看到这一幕,顿时又沸腾起来,嗷嗷鬼叫着向官兵砍杀而来。 就连原先围在黑魔王身边的几名首领,也都像是疯魔附体,毫不顾及城上的亲眷,又举着苗刀疯狂的杀来。 蒲荣和刘新见这一招竟然无效,登时气急败坏起来。 两人提着刀在城上一刀一个,将这几十名黑苗俘虏、亲眷俱都砍下脑袋,尸体掼下城去。 城下黑苗族军兵对这惨烈的一幕不管不问,只顾不要命的对着官兵砍杀。 蒲荣和刘新也没招了,在城头大喊大叫,看样子是准备集合城上剩下的两三、百名官兵,马上要奔下城去支援。 李晓明在草丛里蹲着,看着这二人是要赴死的举动,心中焦急万分。 心想:真是两个死心眼。 城内还有一百多名骑兵,全部喊出来,聚拢最后的力量,冲破包围逃跑了不算了? 低头又做了一番思想挣扎,他想到:人活一世,怎么死不是死? 与其让蒲荣和刘新记恨着自己死去,还不如冲下去跟他们在一块,听天由命算了…… 也不愧是干过小十年营销的人,想到这里,热血上头占了上风。 回头问昝瑞道:“小瑞,你自己带上黄金跑了吧!我打算下去给老蒲和刘新帮忙去。 要是就这样跑了,我怕是这一世良心也难安。” 昝瑞拽住李晓明哭道:“我不跑,我也去给蒲哥、刘哥帮忙去。” 李晓明犹豫片刻,和昝瑞二人又把黑苗衣服脱了,俱都扔在草地里,只是仍然背着黄金。 两人跑下高坡,急急忙忙爬上城头,刚爬上去,迎面遇见蒲荣和刘新带着队正准备下城。 四个人、八只眼睛碰在一起,蒲荣虎躯巨震,惊问道:“太爷,您不是……” 刘新也瞪大眼睛,呆呆愣着。 李晓明厚着脸皮埋怨刘新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和小瑞在城里找了你半天。” 蒲荣也回头狠狠的瞪着刘新,斥责道:“你看你,刚才……” 刘新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张口结舌,反应不过来劲儿。 李晓明向蒲荣急道:“都别愣着了,黑苗凶悍,不类人形,眼看是守不住啦! 城内还有一百余名骑兵,赶快召集起来,连同城上这二、三百步兵,一起部署在箭楼之后的空地上。 等下入城通道处的防线一旦被突破,趁着箭楼里的弩箭阻挡敌兵的片刻功夫。 你带着骑兵和这二、三百名的生力军,向外猛冲。 要是能冲破包围的话,说不定能活下来大半呢!” 刘新带着哭腔急道:“大人,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老县城……” 李晓明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留下命来,不比什么都重要?” 正在争论,只见身后昝瑞指着城外西北方向,一声惊叫:“你们快看。” 众人诧异,纷纷顺着昝瑞所指的方向望去。 第80章 奇兵致胜 众人听到昝瑞的惊呼,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纷纷顺着昝瑞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黑苗军兵后方烟尘滚滚,一片大乱,似乎有支人马从敌兵后方杀来。 城上官兵俱都大喜,纷纷心想,难道真是郡里发了援兵? 又或是汉葭县的曹吉龙曹县令仗义发兵来救? 李晓明定睛看去,只见一伙骑兵,只有二、三十骑,从黑苗后方快速杀来。 为首一将,马快如风,将身后众骑兵撇出了一箭之地。 这人浑身披挂,亮闪闪的鱼鳞玄甲格外显眼,单手握持一柄近六尺长的环首刀。 冒烟突火而来,疾如闪电、势若惊雷,勇不可挡。 前去拦杀的黑苗军兵,对上此人没有一合之将,均被一刀砍翻,多有连人带刀、枪一起断为两截者。 那黑苗王眼见就要攻入县城,关键时候背后竟有骑兵偷袭,不禁勃然大怒,提着苗刀掉头就去拦截。 乱军之中,行不数步正好遇到这人,这人纵马奔驰,速度极快,轻舒猿臂一刀扫来。 黑苗王提刀格挡,黑塔似的身子竟被这人以一刀之力,碰了个大趔趄。 此人在马上回头看向黑苗王,似乎有些惊讶,竟有人能从自己长刀下逃得命来。 当下又纵马向前奔出数十步,一直奔到城墙脚下,手上长刀连劈带砍,杀死了十数人。 李晓明和众人在城上看的,这人骑的枣红马神俊异常,竟然比县城骑兵骑的马大出一圈。 再往稍远处一看,发现这伙骑兵骑的都是这种腰背有力,四蹄高大粗壮的高头大马,声嘶如狮虎。 跟汉复县的骑兵站在一块,如同羊圈里跑进了一群驴。 李晓明又看了一会儿,惊呼道:“高桥马鞍,双边马镫……” 只见那名勇士奔驰到城下,又立刻拨马回转,向后方杀去,那伙骑兵也纷纷掉头跟着此人杀向后方。 黑苗王暴跳如雷,提着苗刀又迎了上去。 那人也专奔黑苗王而去,老远就在马上高举环首刀,做劈砍之势,似乎想一刀把黑苗王劈成两半。 黑苗王抬起巨臂,奋起全身之力,想靠这一刀之力把此人给砍下马来。 二人相交之际,只见马上之人身子向左略偏了偏,黑苗王的苗刀擦着此人的右脸而过。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这人右手的环首刀猝然变劈为扫,黑苗王身子笨重,不及躲避。 一颗牛首大小的头颅,连带着一截断臂飞出去数丈远。 黑苗王无头的躯体轰然倒下,鲜血喷涌而出,汨然有声。 黑苗军兵和其他首领,看到这一幕,不禁肝胆欲裂。 他们一向视若神明的黑苗王,居然两个回合就被人斩首。 众官兵则齐声呐喊喝彩,斗志百倍上涨。 马上那名猛人一刀扎起黑苗王的头颅,提在手中,径直奔到城下,大笑着举起手上的头颅向城上扬了扬。 这回众人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长相:蜂腰猿背,浓髭微髯的一张国字脸,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在城上都能看到亮光。 不是孙文宇是谁? 李晓明在城头兴奋的大呼:“老孙……老孙……,你这个家伙,怎么现在才来?” 刘新也高兴地直蹦,向城下喊道:“孙县尉真是及时雨呀!” 唯独蒲荣神情复杂地嘟囔了一句:“我们血战了半日,居然让这个杂碎捡了便宜。” 众人正在跟孙文宇打招呼,赫然发现,朱水成居然也在这伙骑兵之中。 只见他吓得脸色苍白,身子趴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 蒲荣纳闷地喊了一声:“老朱,你怎么也在?” 朱水成抬起一只手向众人招招手,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颤声喊道:“看,我把援兵请来了吧!” 刚说完这句话,险些被战马颠簸下去,又急忙抱着马脖子。 孙文宇也不搭话,扔下头颅,又带着骑兵杀了回去。 此时战场形势立即扭转过来,黑苗族军兵已经群龙无首。 孙文宇这伙无敌的骑兵,在战场上来回纵横,杀人无数,往往一个回合,就能将百余名黑苗兵淌趟翻在地。 黑苗兵远远地看见这伙高头大马的骑兵奔驰而来,往往只能抱头鼠窜,无法抵挡。 本来处于苦战中官兵压力顿减,呐喊着开始反击。 李晓明看到这一幕,急忙喊道:“老蒲,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召集剩余所有骑兵、步兵,全部杀出去,一战定输赢。” 蒲荣见孙文宇在城下出尽风头,早就按耐不住了,答应了一声,带着城上的两、三百名官兵,一窝蜂的冲了下去。 城内的一百多骑兵也冲了出来,见人就刺,逢人便砍。 黑苗军兵跟城外的官兵一样,都已奋战了半日,本就是强弩之末。 外加他们的王已战死,连头都割了去,斗志都已经崩溃,哪里抵挡得住这些生力军? 再也没有勇气战下去了,船也不要了,纷纷向西北方向撤去。 一开始还是边打边撤,到后来几名首领开始带着头逃跑。 兵败如山倒,黑苗军溃兵数里,很多人为了跑快些,连苗刀都扔了。 孙文宇、蒲荣带着骑兵在后面掩杀,追出了二十多里,一路上都是倒伏的身穿黑衣的尸体。 骑兵直杀到天黑才返回县城,这一仗直杀的黑苗军兵三、四千人只剩千把人逃走。 官兵大获全胜,县令、县尉、主簿、廷掾全都喜极而泣。 刘新向上天拱着手哭泣道:“曹安大人,老县城终于收复了,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众人见此一幕,都不胜唏嘘。 李晓明搂着孙文宇的肩膀笑问道:“我当初托吴主簿向四皇子李霸要你过来,怎么今日才到? 我还以为那姓吴的只拿钱不办事呢!” 孙文宇皱眉向众人讲道:“我前几天就到了。 听吴主簿说,陈大人为汉中前线筹齐了军粮,四皇子非常高兴。 特意让吴主簿给了我带来了调令,还给了这二十三匹,前线新得的匈奴马,让我来这里助你。 只是到了郡里,郡守大人倒是好说话,那王郡丞却说郡里正好缺兵缺马,非留住马不让走。 还说我自己去就行,县里用不了这许多马。 我怎么舍得这些好马?在郡里跟那个王郡丞纠缠了好几天。 昨天刚好碰见朱廷掾去搬救兵碰了一鼻子灰,才知道你们身处险境。 本想带着人马强闯出去,没想到…… 第81章 桥鞍双镫 “没想到朱廷掾郡里人头那么熟,借故支开了看马的军士,我才得以带着骑兵脱身到此。” 众人听完孙文宇的讲述,得知郡里刚拉走了炮,现在又想把这批战马扣下来,都恨得咬牙切齿。 刘主簿更是毫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郡守和王郡丞不是东西,不但不发救兵,还反过来又想趁火打劫。 蒲荣等人虽然不敢明着骂郡守,但听着刘新骂的过瘾,心里也挺觉得解气。 朱水成扭过头四处东张西望,假意看东西,佯装没听见。 他这次连夜去郡里搬救兵,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也挺窝火,但好歹把孙文宇这个救星领回来了,也算立了个大功。 众人走到孙文宇所率骑兵的马前,看着这些毛色光亮,神态矫健,高大威猛的匈奴马,都忍不住赞叹。 尤其是高桥马鞍加双边马镫这一对组合,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属于先进军事技术。 李晓明之前看史书记载,高桥马鞍出现的早,在战国末期就有了。 在那个时期,每每入冬之时,不仅中原大地上的百姓饥寒交迫,草原上游牧民族更是艰辛难熬。 尤其是下了大雪,干黄的牧草都被皑皑白雪压在下面,草原上的大雪能下到一人深,牲畜羊马会被大批大批饿死。 游牧民族就靠着吃牲畜肉、喝牲畜奶、拿牲畜换粮食为生。 如今牲畜没有了,若是还不甘心饿死,那只有去邻居家里吃便宜饭了。 战国时期,北方的游牧民族,一到冬天断粮难熬时。 就只好跨上战马、背上弓箭跑去与草原接壤的邻居赵国家里劫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那时游牧民族的骑兵,配的已经就是这种高桥马鞍。 因为有这种高桥马鞍的加持,胡人骑兵来去如风,赵国的骑兵因没有这种马鞍,根本追不上胡人。 而且没有马鞍,骑手在马背上很不稳定,拉弓射箭准头也没胡人精准。 因此,赵国在对抗游牧民族的侵扰时,屡屡吃亏。 长期以来,赵国不堪其扰,后经赵武灵王进行了“胡服骑射”的改革,引进了胡人便于骑射的服装,和高桥马鞍技术。 才终于扭转颓势,一举将赵国边境的游牧民族,压缩到了很远的北方。 此后,经过百年的发展,骑兵在秦、汉两代逐渐成为主力军。 汉代骑兵力压匈奴,是历史上第一次:农耕民族骑着马,追的草原匈奴满天飞的时代。 汉代骑兵,是历朝历代,对抗游牧民族创造的辉煌战果最多和荣誉感最高的骑兵。 但是汉代的骑兵,仍然是单马蹬,主要是为了上马方便。 而且当时的骑兵,主要武器是弓箭,单马镫配高桥鞍已经足够让骑兵解放双手去射箭了。 所以当时的骑兵,对双边马蹬的稳定性和便于发力的优点感触不深。 等到后来,盔甲越来越精良,弓箭越来越破不了盔甲的防御了。 就需要骑兵持马槊、大斧、铁骨朵等重型兵器,借着战马的冲刺之力,去破甲杀敌。 这个时候单马镫就已经满足不了骑兵的需求了。 骑兵必须双脚都要站在马蹬上,人马合一,才能发挥出重兵器的威力,才能使出最大的力,去击穿敌人的盔甲。 孙文宇之所以表现的那么厉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骑的马本身就厉害,还有他的马鞍和马镫的组合技术先进。 双边马镫第一次出土,是在北魏贵族的坟墓里。 所以历史学家均认为,双边马镫是南北朝时期的产物。 但是今天却让李晓明开了眼界,居然在这个十六国时期,匈奴的座骑已经是高桥马鞍加双边马蹬的配置了。 这种配置才真正能发挥出骑兵的战力。 也怪不得这个时代,汉民族打不赢羌族、匈奴、鲜卑、羯族中的任何一个民族。 说不定人家都是高桥鞍双马蹬,只有汉民族用的是单马镫。 一名武艺高超的武士,配上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只要人在马上,身披铠甲,一旦奔驰起来,即便上百步兵,都对他无可奈何。 而且以前没有马鞍和马蹬的时候,要想训练成熟一名骑兵,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给战马配上高桥马鞍和双边马蹬这两样东西,大概率是人人上马就会骑,想要练的骑术精通,也不再是困难事。 李晓明看着孙文宇这批匈奴马,心想,不知道能不能用一些高大的内地马,跟这些良种草原马配种,繁殖一批高大威猛的战马。 若是有了源源不断的良马来源,无论是卖掉换钱,还是自己发展军队,那都是得天独厚了。 因为县兵所骑乘的马匹,都是矮小的川马和中原地区用于农耕的杂马,无论体型和奔跑速度都远远不如草原马。 今天在战场上一对比,立刻就分出高下。 李晓明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后话话,眼下却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时候。 众人虽获大胜,但接下来善后的事情也不少。 此战官兵也战死了两百多人,伤了两百多人,虽然伤亡远低于黑苗人,但仍是不小的损失。 死者要收殓安葬,抚恤后事,伤者也要医治调养,关怀慰问。 为避免瘟疫,就连敌人的尸体,也要集中在远处,深埋厚葬。 蒲荣先带着人去查封了黑苗的府库仓廪。 意外的发现,黑苗族人尽管人口比陈家寨多很多,但粮食储备居然不如陈家寨。 粮仓里只有不到七、八十万斤粮食,铜钱也只有三千多贯。 李晓明和刘新等人分析,估计大概率黑苗人认为汉复县是抢夺成国的,不是安全之地,把大部分的粮食和铜钱都运回东晋祖地存放了。 李晓明趴在蒲荣耳边小声道:“老蒲,别忘了咱们的那活。” 蒲荣笑道:“太爷放心,我连夜带人去干活。” 众人劳累了一天,一直忙到深夜,精疲力尽,除了负责站岗警戒的士兵和蒲荣带着几十个心腹连夜干活外。 其他众人都直接到城中黑苗人的空房子里,抓紧时间睡觉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李晓明和蒲荣等人,指挥官兵打扫战场。 官兵们都很仔细,他们埋葬敌兵尸体时,不顾污秽,还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准备事后浆洗干净,自己留用。 要知道这时代,布匹很贵,是和铜钱一样的硬通货,大成国还好一些,因为有稳定的政权,铜钱有价值。 同时期的北方,据说几乎已经没人再用铜钱,都是以物易物,粮食五谷和布匹才是硬通货。 打扫完战场,众人又指挥士兵,收拢黑苗遗留的船只,以后李晓明打算县衙自己组建商队贩盐,这些船只还且得用呢! 李晓明正在看着刘新清点船只数量,忽然一匹探马快速奔来,马上骑兵不等马匹停稳就跳下来,向着几个人一路小跑。 有了这些天的经历,李晓明看见探马骑兵就发怵了,紧张的手都有些哆嗦。 没等骑兵开口,他就哭丧着脸着急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第82章 溯江击敌 众人见探马来报,也不知何事,竟如此慌急,内心也都跟县令一样,立刻紧张起来。 “大人……大人……” 李晓明急问道:“何事如此慌张?是黑苗军兵又来了么?” 那探马骑兵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不是……不是…… “那到底是何事?”李晓明心急火燎。 “是……是……张家堡……” “是张家堡的敌兵来犯吗?”李晓明瞪大了眼,心里咯噔一下。 他心想,只顾着跟黑苗族打仗,张家堡那边还有三、四千人呢! 万一他们也来攻城,这边还没缓过来劲,如何抵挡呀? 那骑兵又摇头道:“不是……不是……” “老兄,那到底是何事?你倒是说呀!”李晓明急得直跺脚。 那骑兵理了理头绪,捋了捋胸口,终于缓过气来, 向众人说道:“是……是张奎带着人马回军攻打张家堡。 正攻城呢,被曹吉龙县令提前埋伏在城外的官兵合围,打的大败。 张家堡的残兵无处落脚,只得退往新县城。 刚好在城外遇到黑苗族的败兵,两帮人为了争夺落脚之地,在新县城东门外面打起来了。” 众人闻言大喜,李晓明拍手笑道:“对呀,那黑苗族刚在这里被我们杀的落花流水,不敢经由此地去往东晋。 此时无家可归,可不得跟张家堡争夺新县城吗?” 蒲荣也喜道:“没想到太爷的‘换家战术’,竟还有这后续的奇效。 此时正宜出兵,一举剿灭这两处残军,把新县城也收回来。” 刘新也对县令说道:“大人,新县城也是咱们费了好多力气和心血才建起来的。 况且府库里还有那么多铜钱和粮食,此时趁二贼不睦,正当收回。” 李晓明心想:老县城好虽好,只是离东晋太近,总觉得不心安。 新县城东西两面城墙修建的颇为坚固,是个绝佳的防御据点。 万一以后老县城出了变故,退而求其次,新县城仍然不失为一个备用的老巢。” 想到此处,当即对众人道:“我汉复县之地,岂能有一寸与敌?” “蒲县尉,你立即率本县骑兵三百骑,火速前往新县,专等二贼两败俱伤之时,再去冲阵。 我与刘主簿率步军五百,乘二十条船,袭击县城腹地,夺取东、西城头。 你我两军内外夹击,二贼必败无疑。” 蒲荣得令,召齐三百骑兵,一声胡哨骑兵快速出发。 孙文宇自从得了这二十多匹匈奴战马,早已玩得溜熟,也想去新县打仗过瘾,被李晓明劝住。 他拉着孙文宇的手,小声对他说道:“文宇,老县城收回不易,需得勇猛之士镇守,交于他人之手,我实不安心。 余下的数百军兵尽归你管,此地必须得你来守。” 孙文宇开心地拍着胸脯道:“大人说的极是,有我老孙在此,万无一失。” 李晓明又唤来朱水成,笑着对他说道:“老朱,你是本县的廷掾兼功曹,有些事情还得麻烦你操心! 这段时间咱们县衙扫平陈家寨、歼灭黑苗兵、收复老县城。 诸人都出力不少,尤其是你,为咱们请来援军,这才打了胜仗。 需得你给大家都记上功劳簿,之后再去郡里走上一趟,大家的军功赏赐,可就都拜托给你了。” 朱水成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说道:“好说好说,这些许小事,何劳大人挂心。 待卑职都办的齐全了,请大人过目用印,我去跑一趟又有何妨?” 李晓明心中暗喜,又交代朱水成别忘了去城内捉一些鸡鸭,好安排晚上的庆功宴,老朱亦都唯唯诺诺,大包大揽。 李晓明和刘新点齐五百军士,挑了二十条无洞无眼的好船,齐齐登船,向新县出发。 黑苗族做的船只十分朴素,并无船舱,龙骨和舨舷都是用整根大树劈开做成,这样造船虽然造不大,却非常结实耐用。 李晓明不禁佩服这些古人的耐力和毅力。 要知道,这时代可没有长条大锯。 想把整根大树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三,非得一斧子一斧子的砍出来不可,打造这一百多条船,不知费了多少人力? 因为没有船舱、船篷,李晓明坐在船头,十分受罪。 时节已经进入初冬,温度估计只有十度,顶着北风一吹,不禁令他瑟瑟发抖。 转头看了一下刘新,这家伙倒是聪明,坐在县令身后背风处,也是手都拢到袖子里,冷的面白唇青。 再看看众兵卒,他们倒好些,都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李晓明身为县令,怎么好意思去跟官兵挤暖暖,只好老老实实跟刘新一起在船头强撑。 他不禁心中感叹,十度都如此冷了,到了深冬只有几度时,怎么熬呢? 幸亏是在巴地,再冷也到不了结冰的地步,若是北方,温度都是零下,穷人不得都冻死? 李晓明是河南人,虽然目前穿越到巴蜀之地了,也知道现在的北方,民不聊生。 但仍然对古代的故乡有一些期盼,想看看河南的祖宗们现在到底是怎么活着的? 祖宗们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苟着,要不然也不会子孙后代遍地开花,到现在人口过亿了。 李晓明心想,打完了这一仗,此地也该安稳一段日子了,整天攻城掠地,拿命厮杀,实在不是人干的事。 到时候不如组建武装商队,扩展盐路,带着昝瑞到古中国的各地去逛逛。 商队的武装力量,如果太多了也不合适,说不定会惹人注意,引起纷争。 若是太少了,在这个乱世之中,又不足以自保,怎么办呢? 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也没个头绪。 突然惊觉,船队已经出发近半天了,问问刘新,因为顶风太厉害,才走了一半路。 他心里顿时焦躁起来,蒲荣走旱路,估计已经到了。 他只有三百骑兵,敌人虽是残兵,但加起至少也有一千多人,万一…… “传令下去,士兵两人一组,轮流摇橹,一刻一换人,全力行进。” 刘新向各船传达了命令,尽管速度加快了不少,到达新县城时,仍然已到午后申时。 李晓明命令全军戒备,弩箭上弦,让二十条船一字排开,缓缓靠岸。 众人即将战斗,大为紧张,不由得想起昨天跟黑苗族血战的一幕幕血腥场景。 李晓明向众官兵高声喊道:“兄弟们,朱廷掾已经备好美酒佳宴,就等我们晚上凯旋痛饮。 蒲县尉昨晚也把一百斤银子备好了,等咱们打了胜仗,回去分呢!” 众官兵纷纷叫好喝彩,士气高涨。 众人端着弩弓,准备随时发射,船将靠岸,却没见到一个敌兵。 也未听到任何厮杀、战斗之声…… 李晓明和刘新大感诧异,一时间戒心大增。 刘新小声道:“大人,感觉不对劲呀!可莫要中了敌人埋伏!” 第83章 最后一战 江岸上是众人非常熟悉的新县街道,两旁俱是民房,众人观察良久,静悄悄的。 不见有任何动静,亦不像是有埋伏。 李晓明一挥手,两名游徼带着五百官兵纷纷登岸。 之前探马报说两帮残兵是在东城外火拼,于是大家小心翼翼,分成数队向东城开进。 众人一直走到东城城下,终于看到了大队的人马。 只见蒲荣所带着的三百骑兵,俱在城门口坐着玩。 有打瞌睡的,有的两人在玩抓石子游戏,战马都拴在街边的树上。 蒲荣正托着个罐子喝粥,连盔甲都脱在旁边。 李晓明和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太爷,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在这里等了你们两个时辰了。”蒲荣抬头看到了众人,迎了上来。 李晓明惊奇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闲坐,张家堡和黑苗族的人马呢?” 蒲荣笑道:“都是一群吓破了胆的鼠辈,我们来时倒是看到三、四百人在城外打斗。 咱们的骑兵还没近前,他们就四处逃散了。 看来日后少不得要带着兵马去附近山里剿匪,这倒真是个麻烦事。” 李晓明顺着城门洞走出城外,看了一眼,果然见城外开阔地上一片狼藉,还有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着。 刘新对蒲荣笑道:“也不必十分认真的剿匪。 张家堡贼兵多是汉葭县百姓,在山里躲上个几日必然回家,改头换面,又成了百姓。 那伙黑苗残兵已是不成气候,他们衣着习俗皆与本地不同,一出来就会被发现,在山里又真正是坐吃山空。 我猜他们必会趁夜翻山越岭,跑回晋国祖地,所以也不用去管他。” 两人听刘新分析的有理,都放下心来。 去府库查验了,粮库里上百万斤的粮食原封不动,八、九千贯铜钱也几乎还是原来的模样。 李晓明和蒲荣、刘新商量了片刻,安排军士将县衙里的账册、文书、简卷,连带办公用品,都搬到船上。 各人又跑回到自己的住处,把之前藏匿的黄金白银,或从墙洞里、或从门前树下,各个隐蔽之处掏出来,都搬到船上。 幸好黑苗兵和张家堡军兵,进城就发现上当,都火速回转了,要是再给他们些时间,几人的财产藏的再严实,也必会被洗劫。 李晓明还不忘记搬走了他的太师椅,这个时代其实没有椅子,都是跪坐。 整个县城原来就一把椅子,这椅子其实叫做“胡床”,说白了就是个带靠背的巨型马扎。 胡床一开始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首领们随马携带的。 如果突然召开军事会议,这些首领们,就会从马上取下马扎,坐在露天的草原上开会。 因为游牧民族的首领,个个都吃的极肥胖(参见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身材),大胖子如果不坐在马扎上,而坐在草地上,时间长了腰椎顶不住。 后来马扎传入中原,因为是胡人发明的东西,中原人称这个为胡床。 后来不知道谁又给它加了个靠背,就成了椅子的模样。 这胡床还是朱水成调来做廷掾时,从别处带来的,后来被陈县令相中,霸占了去。 又让木匠照着样子仿制了几把,李晓明还画了个草图,让木匠们做了个八仙桌,上次请吴主簿吃饭还用到了。 其实这个时候八仙还没出世修道呢! 李晓明当时心想:反正你们都没法坐,不如我拿了去。 因为其他人无论穿的是深衣还是中衣,下摆里面都是真空状态。 如果跪坐在榻上的话,整理好衣服的下摆,尚能优雅端庄,侃侃而谈。 若是穿件真空的袍子,坐在胡床上。 稍不留神,不是露着大腿,就是露着腚,十分不雅。 毕竟,整个县城只有陈县令里面穿了条自制的秋裤。 搬完了东西,留下了两名游徼,带着一百骑兵和三百步兵在此处镇守。 刘新又写了数张告示,让镇守在这里的官兵,这几天去贴在洪渡河谷和阿依河谷。 告诉那两处的百姓,老县城已经被官兵收复,等候县衙通知分房、分田。 忙完了这一切,众人心情愉快的踏上了行程。 兵船张开风帆,顺流而下,两岸江景美不胜收,县令和主簿在船上和众官兵高谈阔论,畅快至极。 傍晚时分,船队几乎和蒲荣的骑兵同时到达老县城。 两处县城皆已平定,除黑苗的遗民外,满城官兵、百姓皆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迎接县令和众官兵回城。 老朱能成为郡里的红人不是偶然的,组织后勤能力堪称一绝。 短短小半天功夫,一场盛大的军民同乐晚宴,准备的像模像样。 只见城前江边的空地上,一排十数个大篝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在乌江水中,十分壮观。 火堆旁都摆着条案、几桌,不知朱水成从哪里搜罗了这么多的菜肴、酒水,都放在案几之上。 李晓明命人将船上的八仙桌和靠背胡床都搬下来,摆在一个篝火堆的前面,请众人入座。 此时天黑,也看不出露腿露腚,刘新、蒲荣、孙文宇、朱水成、昝瑞等人纷纷落座于胡床之上。 李晓明悄悄问蒲荣道:“老蒲,东西准备好了么?” “放心吧,太爷。”蒲荣站起身来,冲着旁边的军士喊了一声“抬上来”。 只见两名军士,颤颤巍巍的抬着一个大木条案走了过来。 那条案看起来十分沉重,条案上不知堆了些什么,用块红绸布盖着。 蒲荣示意两名军士将调案放在篝火旁的空地上,然后大声对一众军民喊道:“太爷有话要说,请诸人静听。” 一众军民不知县令有何言语,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县令清清嗓子,大声的对全城军民喊道:“诸位,今日咱们收复失地,新、老两县城皆已平定,全赖一众官兵不计生死、奋勇杀敌。 我曾在战前许诺,战后将缴获的黑苗白银分与众军,今晚特请全城父老做个见证。” 说着,一把扯下条案上的绸布。 众人看的都呆住了,条案上一堆白银闪闪发光,少说也有上百斤。 全县只有一千三百多名官兵,算下来每人能分得一两多,这年头,在哪个国家当兵能分银子? 一众官兵齐声呐喊欢呼起来。 李晓明又开口喊道:“此战殉职官兵之家,除抚恤外,免除子女一代赋税,家中老幼由县衙拨粮款供养。”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又接着喊道:“收复失地,不光一众官兵有好处。 从明日起,县衙丈量土地田产,清点城内房屋数量,按人头分给全县人民。” 全城军民闻听此言,俱都欢呼雀跃,对县令感恩戴德。 不知是谁突然带头跪下,众人纷纷也跟随拜倒在地,口念陈县令恩德。 中间竟有人带头三呼‘万岁’。 第84章 江边篝火 李晓明见竟有人带头口称“万岁”,呼声似乎有愈来愈高之势。 心里不禁害怕起来,瞅了旁边的朱水成一眼,心想:老朱这个家伙是个大嘴巴,又与郡里的太守和郡丞交往甚密,万一哪天去郡里喝了酒,又胡吹八侃起来,让有心之人听了去,恐怕顷刻又是祸事一桩。 于是对蒲荣使了个眼色,蒲荣正觉心中不安,见了县令朝自己挤眉弄眼,立刻会意。 冲着人群大声喊道:“好了......好了,各人快来找刘主簿领银子。” 一众官兵正和百姓一起“万岁”“万岁”的起哄,忽听开始发银子了,皆把眼前之事抛到九霄云外,银子揣到自己兜里,才是万岁。 七、八百号官兵轰然地挤过来,却找不见了刘主簿,闹腾了半天,有眼尖的终于把脚底下的刘主簿拽了起来。 老刘拍去身上的尘土,埋怨蒲荣发银子也不与自己商量,如此多的人可怎么个给法? 最后喧哗了好一阵,终于商量着用大秤分做几堆,交给各队游徼,由他们自己爱咋分咋分。 各队士兵纷纷簇拥着各自的队长去火堆旁边分钱。 尘埃落定,众人重新落座,喜气洋洋,晚宴终于开始。 刘新是个酒鬼,平素里以酗酒为生,刚刚忙碌了一头汗,此时又饥又渴。 见碗里都倒上了美酒,也不等县令开口,他兀自先举杯向众人道:“列位,今日咱们终于大功告成,也不枉经历了这许多苦楚,先干一杯再说话吧!” 众人纷纷举杯称是,咕咕嘟嘟都饮了一大碗。 黑苗族的米酒清甜甘美,入喉爽冽,一碗下肚,都觉过瘾。 朱水成劝众人用些菜肴,众人纷纷扬匕举箸,大快朵颐。 老汉复县物产丰富,江中数十斤的大鱼多的是,秋冬季节也正是狩猎之季,黑苗众人家中多有腊味、肉脯,朱水成带人搜寻而来,因此这一桌菜肴很是丰盛。 见众人吃了一阵,压住了饥火。 朱水成举杯向众人道:“咱们县能有今天,多亏有陈大人来此主政,换了二人,任他学富五车,又焉能带领我等成此大功?咱们敬陈大人一杯。” 刘新也道:“我等每每遭遇危机,皆赖陈大人神机妙算,才能每次都化险为夷,咱们跟陈大人喝一个。” 蒲荣和孙文宇也举杯附言赞美。 李晓明虽连声谦让,心中也难免飘飘然。 心想:回想起来,倒也所言不差,幸亏中间讲义气没有半途而废,若是带着昝瑞跑了,哪有此时的荣光? 说不定这会又在哪座大山里浑撞呢。 与众人喝了这一回,刚吃两口菜,又向众人举杯道:“能成今日之功,绝非一人之力,蒲县尉每每浴血奋战,刘主簿殚精竭虑,朱廷掾连夜请援,孙县尉雪中送炭,皆是力挽狂澜的好汉,这一杯我敬诸位。” 众人听县令说的恳切,刘新想起了这些年的诸般劳苦,蒲荣想起了战死的属下,心有所感,都垂泪不语。 正在这时,悦耳的音乐响起,煞是好听。 众人被音乐所吸引,一时竟忘记了饮酒,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仍是之前扫平陈家寨之时,在城门口奏《留收歌》的几名民间乐者,正在手持乐器,忘情演奏。 铜铃和石磬李晓明倒是认得,另一名乐者手中持着一个管状乐器,此时并未吹响,李晓明也认出是羌笛。 唯独一老者手中之竖琴从未见过,形状似琵琶,但又比琵琶肚子圆大,柄像二胡的柄,是直的,有四弦十二柱。 老者二指之中捏着个三角形的玉拨片,弹奏起来声音似乎比琵琶和五弦琴还清脆好听。 只听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这音乐空灵震神,还有悦耳的铜铃和击磬之声间和之中,充满祥和太平之意,如天宫仙乐,闻之令人神往。 众人听了一会,只觉心中忘乎一切,如沐春风。 正在享受太平之间,那竖琴之声突然变的急促起来,铮铮之音大作,闻之如置身战场之中而伏兵四起,铜铃随着琴音也摇之甚急,似战马奔驰而来欲取人之首级。 众人听的汗毛乍起,李晓明紧张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少顷,铜铃音止,竖琴之音逐渐低缓,羌笛之声呜呜咽咽而起,声音凄凉婉转,如同深秋中飘落之黄叶;又如大战之后,将死士卒正哀呼呻吟......望归之妇在寒夜里悲伤啼哭...... 李晓明拭去眼角之泪,偷眼望去。 只见蒲荣泪流满面,刘新也是满眼含泪,就连孙文宇也眉头微皱,手里的酒碗撒出酒来都未察觉...... 李晓明心神俱震,心想:果然民乐才是最经典之艺术,这音乐感染之力,竟至于此。 “啪......” “弹的什么狗屁琴?” 众人正沉浸其中,都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纷纷回头惊望。 只见朱水成正在拍着桌子发脾气,吓得几名乐者急忙停止了弹奏。 朱水成骂道:“今日正是喜庆之时,怎么胡弹乱吹像是在出丧?” 那名弹琴的老者颤声道:“我们所奏乐曲是《文王伐纣》,讲的是兴周灭商的故事,并无不妥呀......” 看朱水成还要发脾气,刘新劝道:“老朱,人家弹的好好的,你这是干嘛呢?” “哎呀......老朱你真是......”众人纷纷发声,都怪朱水成扫兴。 李晓明让昝瑞取出铜钱,自己拿着亲自送过去,对几位乐者说道:“几位休怪,音乐之道虽是雅俗共赏,但仍免不了有少许不懂之人。 几位精于音律,琴声令人如痴如醉,以后县里再有庆典,还需请几位到场助兴。” 演艺之人,只要有钱给,挨几声骂倒也不计较,几名乐者收了铜钱,下去喝酒休息去了。 众人又重新落座,被朱水成这牛马俗人这么一折腾,都有点意兴阑珊。 正在这时,昝瑞生气道:“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喝酒,我又不是没出力,屎尿都是我教他们熬的。 昨天在山坡上换衣服时,我也说要去给蒲哥、刘哥帮忙的......” 李晓明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生怕昝瑞把老底揭出来。 连忙端着酒碗道:“贤弟,贤弟,谁说你没功劳,你哥我第一个不答应,兄弟你内外操劳,功劳颇高,来,哥跟你喝一个。” 昝瑞这才高兴,举着杯和李晓明喝了一杯。 这一开头,立刻热闹起来,众人一个接一个要敬昝瑞喝酒,昝瑞看大家都对自己的功劳认可。 开心坏了,忙的不亦乐乎,他年轻人不知道厉害,只喝了一圈,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气氛又活跃起来,众人推杯换盏,相互交杯,谈古论今。 只是有一样,蒲荣和孙文宇从未碰杯喝过酒,李晓明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有些着急,以后都在他手下共事,老这么僵着怎么好? 他穿越前做房地产的行当时,手下就多有经理、主管不和这种事,常常关起门斗来斗去,令他焦头烂额。 他心想:总得化解一下才好。 (我前面写的与狼搏斗那一章,里面有个“恶意讨薪”,本意是加了引号,隐讽世事之意,但有书友不理解,意难平,为避免麻烦,已做更改。小说之中有不恰当之处也再所难免,作者有过则改。) 第85章 千头万绪 李晓明有意想化解化解二人之间的矛盾。 于是向孙文宇笑道:“此次收复老县城,文宇带匈奴骑兵抄了黑苗的后路,蒲县尉率城中之兵奋勇冲杀。 你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二人皆不说话,场面一时尴尬。 刘新笑道:“老蒲,此战属实多亏了孙县尉来的及时,你跟孙县尉喝一个吧!” “哼。”蒲荣白了刘新一眼。 朱水成笑呵呵地道:“我与孙县尉喝一个。” 说着就要与孙文宇碰杯。 “哎呀老朱,你一边去......”刘新看他如此不省事,伸手把他挡在一边。 孙文宇见状笑了笑,低着头端起酒杯,像是对众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来时带了二十二名骑兵,四皇子却给了二十三匹骏马。 本拟想将多的那匹送给朱廷掾,亏得他设计帮忙,我这些马才能从王郡丞那里脱身。 没想到此马性烈,老朱害怕却是不敢骑......” 众人听闻此言,皆出言嘲笑朱水成胆小。 蒲荣却有些坐不住了,眼睛里放出光来。 身为武将哪有不喜好马的? 他心里痒痒的厉害,心想:“若有这般宝马,战场上我也不输与这姓孙的。 只不过,这种匈奴骏马,有钱也没地买去。” 于是他眼珠转了转,厚着脸皮指着众人道:“看看吧,这汉复县除了我老蒲,就没一个会驯马的。 把马交于我,我驯好了再给老朱。” 说着,自顾自地端起酒碗,迅速往孙文宇酒碗上一碰,一饮而尽,就只当孙文宇同意了。 孙文宇哈哈大笑,也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纷纷大笑。 黑暗中,也看不清蒲荣脸色如何! 当晚各个尽兴,都喝的东倒西歪。 昝瑞大醉,趴在江边吐了好几回。 李晓明也晕头转向,不放心让别人照料,自己背起昝瑞往家走。 昝瑞迷迷糊糊中,嘴里还在嘟囔着去江里钓腊子、去山上猎黑熊扒皮做铺盖的事。 李晓明心想,此间终于尘埃落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游山玩水、打野钓鱼了。 平素里大家都当昝瑞是个小孩,且都忙于公事,也没人和他玩。 也不知道他天天在城里闲逛,开心不开心? 他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早已无亲无故。昝瑞的娘死了以后,昝瑞也变成了个孤儿。 两人算是相依为命,彼此都视对方为至亲之人。 李晓明很在意他这个老弟,想着以后闲下来了,可以好好陪他玩玩了。 可惜, 他也就只睡了这一次好觉,盼望的游山玩水的日子,并没有来到。 本以为收复了老县城,彻底击败了陈家寨、张家堡、黑苗族一众敌人,能好好放松放松,至少能睡几天好觉了。 谁知道当个县太爷,一点都不轻松,根本不是天天躺在太师椅上喝茶。 原先一直在打仗,挂心者无非是军事、钱粮,反倒没那么多操心的杂事。 如今太平起来了才发现,当个一县之主,是真不容易,千头万绪尽是麻烦事。 而且隐隐之间,似乎仍然有危机潜伏。 先是县里按人头分了老县城的住宅和田地,又从阿依河谷和洪渡河谷安置了许多百姓去新县城。 本身分房分田,就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 再加上当地民族复杂,虽然已经没有陈家寨这样的超级大宗族。 但人丁十几人、数十人的小宗族仍然比比皆是。 巴蜀这个地区的民风,本来看起来淳朴,但刁起来,也真刁。 但自打分完田、房之后,打破了原有的族群分布格局。 一旦涉及利益,各族之间,冲突摩擦不断。 往往两人冲突,双方抱团者能达几十上百人,多有发展至斗殴行凶者。 以前县衙权力薄弱,几乎管不了这些事,县民通常自己解决。 但现在今非昔比,县衙既要树立权威、推行王法,就不可能对这些事不管不问。 但这种案子都极难判断,判了这个那个必定不服,往往败诉的一方纠集宗族数十人,都堵住县衙门口来闹。 李晓明又是个心慈手软的货色,不愿对百姓加以刑罚,只能苦口婆心,劳神费力地,以说服训导为主。 这还不算什么…… 因之前初来时,为了对抗陈家寨,吸引流民定居,壮大县里人口,县衙决定免赋税两年。 之前因为陈家寨从中作梗,再加上县衙实力薄弱,效果并不明显,人口并未增长多少。 可如今打了胜仗,分了田地房屋,名声在外。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流民,开始大量涌入。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县里人口从原来的两千多人,到现在已经翻了一倍。 仅老县城一地,就有两千人口,新县也已经超过一千人口。 而且人口还在增加,涌入县里的流民,或是为了不交赋税、或是听说此地县衙刑罚宽仁。 其中多有从汉葭县甚至汉平县偷跑过来的百姓。 为此,汉复县已与临县汉葭县交恶。 汉葭县县令曹吉龙在两县的关键通道上,建了很多木栅栏、石墙。 还令骑兵巡逻边界,防止百姓越境逃离。 两县的骑兵起了数次冲突,孙文宇手下的游徼还把汉葭县的县尉打伤了。 李晓明亲自去信道歉,还赔了十几贯钱,对方仍然不依不饶。 听说郡里已经对此事颇有微词,很有可能会插手干涉。 朱水成的功劳簿,早已经送到郡里半个多月了,没有任何嘉奖回复。 李晓明提心吊胆,他只想安心过日子,不想惹事生非。 与众人商议,想要停止接收流民,但几名下属没有一个同意的。 蒲荣道:“太爷,现在各县都以人口为第一要事。 等两年免赋税期满,人口可是咱们最大的红利呀! 而且人口多了,一旦有事,兵员也再不发愁了。” 刘新也道:“大人,您想想,咱们说是免赋税,可咱给郡里签的有借据。 不但没有欠郡里的一分钱,反而交的是双倍。 郡里占了大便宜,他李太守没有任何理由干涉。” 孙文宇怒道:“大人不必担心那个曹吉龙,下次遇到,腿给他打断,看他还敢不敢张狂。” 李晓明见众人说的有理有据,实在没有理由反驳,只好任其发展。 老县城收复之后,田多地广,别说容纳五千人口了,就再多个两、三倍也没关系。 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因为汉复县往东没有边界…… 有数百里都是无人荒地,其中包含了一整个,废弃了的丹兴县。 理论上,只要你有本事,你哪怕把县界拓展到与东晋接壤都可以。 但是真的可以这样吗? 第86章 大物东晋 “时代的一颗灰,落在个人的头上,可能就是一座山。”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时代裹挟前行,古今皆是如此。 乱世并没有那么简单,并非是到处充斥着无脑战争,各个割据的军阀武装都不是傻子。 乱有乱的道理,战有战的道理,乱而不战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五胡时代开启的原因,是因为西晋在八王之乱的打击下,皇室的军事力量、政治威信日趋薄弱。 朝政和军队几乎都由士族门阀、宗室外戚分别把控。 基本上,当时西晋皇帝说的话不算数。 把持朝政的文官,自己想怎么施政就怎么施政。 掌握军队的武将,带着军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完全不听皇帝的号令。 匈奴的刘氏父子,率军进攻西晋的首都洛阳,西晋皇帝认为洛阳有一、二十万大军守备,万无一失。 可谁能想到? 西晋带兵的武将一时害怕,竟然直接带着十几万大军逃跑了,完全不管皇帝,也不通知皇帝转移。 晋怀帝就这样,在懵逼状态下,被匈奴兵冲进皇宫砍了脑袋。 怀帝死后,晋愍帝跑到长安称帝,匈奴刘氏又发兵数万攻打长安。 晋愍帝的兄弟司马睿带着七十万军队,在一边看戏,坐视不管,也可能是司马睿根本就使唤不动这些军队。 总之,没有人在乎皇帝的死活。 晋愍帝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可怜少年,做了三年吃不饱饭的皇帝,就被匈奴人灌了毒酒。 就这样,西晋在北方的两任皇帝,都被匈奴刘氏直接杀死,黄河两岸已经成为极不安全的拉锯战场。 晋朝宗室携士族官员、地主、人民,被迫过长江进入江南地区。 随后晋元帝司马睿在超级门阀王氏家族的支持下,在建康称帝,建立东晋,史称“衣冠南渡”。 事实上,西晋虽然灭亡,但只是皇帝死的频繁。 军事力量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基本上全被各大宗室家族、门阀带到了江南。 当时的长江以南,由于多山地,交通不便,基建开发程度远低于被胡人占领的北方。 以前的长江以北才是真正的中原地区。 长江以南除少量平原地区处,大部分山区,仍处于原始荒芜状态,只有少数民族在此生活,农耕水平十分低下。 被后世称为富饶之地的江南地区,指的只是“长江中下游平原”,那是只有一点点的平原区域。 史书上说:“:“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 在“衣冠南渡”之前,长江以南,大部分区域的人民,还是以“刀耕火种”、渔猎采集为生。 这些宗室家族、门阀地主带着武装进入江南之后,如猛龙过江一般,最先做的事就是抢地盘。 不管原来是谁在此地镇守,谁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只管带着人去安家落户。 打不过匈奴,还打不过你们? 先进入江南的、势力大的宗族,先抢靠近长江南岸的荆、湘之地。 后进入的,势力小些的,退而求其次,往南去抢广州(当时广州包括广西)、宁州等地。 最后实在没油水捞的了,直接一杆子戳到底,进入中南半岛,耍当地的土着玩。 所以,东晋从一开始建国,开国皇帝就是个傀儡,朝廷的军政大权把持在大门阀王氏家族手里。 而散布江南各地的大小门阀、宗族、镇守的武将,基本是各自为政。 只要你朝廷不找我的茬,咱该有的礼节都有。 你朝廷要真是憋着坏没事找事,咱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军队有军队,给你怼到底,不惯着你。 所以,基本上无论是谁把持中央朝政,都不轻易作死,去动这些宗族门阀。 因为,这些事实上的宗族割据武装,可以轻易召集数万、乃至十数万,甚至几家联手出兵几十万跟你厮杀。 除了自己的武装外,当地的少数民族、部落,只要利益给到位。 让他们打谁他们就打谁,而且在神明的加持下,十分勇猛凶悍。 东晋有将近两千万人口,绝不是成国这样只有两百万人口,兵员稀缺的国家。 这也是为什么,江南的汉民族政权,在风雨飘摇中存在了两、三百年的原因。 五胡可以把他们赶到江南,但要想彻底消灭,根本办不到。 东晋再弱,也是个庞然大物。 李晓明所在的汉复县,那一千多的兵力,在东晋的军阀面前,就是个蚂蚁。 真惹恼了人家,人家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摁死。 有火炮又能怎样? 后世的英国殖民战争,“伊散德尔瓦纳战役”中。 数千非洲土着,拿着短矛,只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歼灭了一千多名全副武装的英军士兵——有枪有炮的热兵器军队。 李晓明精研历史,心里自然是清清楚楚,活着,并且活好,才是最好的追求。 盲目的要发动战争、一统天下,最大的可能是哏屁在这个缥缈的过程中。 况且,本地的百姓过的好好的,凭啥理由去说服这些军民提上刀枪,无缘无故地去进攻别人。 钓鱼、打猎,睡懒觉,吃肉肉,哪一样不比与人厮杀舒服? 李晓明此时正在后衙,坐在太师椅上自己缝制被子,昝瑞在一旁帮忙。 旁边地上放了两麻袋芦花,是在乌江边上的芦苇丛里采摘来的。 没办法,天气入冬,夜里睡觉是真冷,之前在昝瑞老家南乡县城时,街上有胡人卖的,类似被子的铺盖。 可是这里却买不来,给裁缝也说不明白,没办法,只好自己制作。 当地百姓冬天睡觉多不解衣,再裹上几层厚麻布,也就勉强睡觉了。 有一次刘新喝醉了,李晓明和蒲荣送他回住处,见过刘新的“被子”,是一种叫做“衾”的被褥。 形状像睡衣,脖子那里留的还有凹形,可以披在身上露个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可以在身上一卷,躺倒睡觉。 里面是几层厚麻布,外面纳了一层绢,用来盖着睡觉还是把人冻的瑟瑟发抖。 李晓明打算自己做个芦花被,内里用厚麻布先缝个被筒,里面塞进芦花铺匀实。 再仿照羽绒服的样子,用针线缝成小格格,把芦花固定住,不至于脚一蹬,被子里的芦花全成一团了。 外面再用绢缝个被套套上,想必睡觉时盖上就会很舒服了。 只是设想很容易,动起手来却麻烦死,和昝瑞两人一针一线的缝了一天,也还没做好。 绢和麻布都很贵,被子极耗布料,两条被子不算工夫钱,光成本都达每条一贯多钱了,普通百姓是别想了。 两人正在忙活,刘主簿神色匆匆地来了。 第87章 破产危机 刘新开门见山地说道:“大人,有件事情,咱们得提前想办法了。” 李晓明茫然道:“什么事?” “咱们县里虽然人口翻了一番,但两年免赋税,这两年可没有任何进项。 老蒲和孙文宇却一个劲的招兵,如今县兵已近两千人了,不知大人算过这个账没有?” 李晓明诧异道:“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缴获陈家寨的粮食还有上百万斤,再加上黑苗的数十万斤,还有仓库的铜钱不是还有七、八千贯左右吗?” 刘新苦笑道:“这些看起来很多,但根本不足以支撑两年。 不算县里的其他开支,就光是两千当兵的吃饭,勉强按每人每天三斤算,一年就得两百多万斤粮食。 咱们这七、八千贯钱,之前老朱已经还给郡里四千贯了,还得再还四千贯,算下来咱们能动的也只有三千多贯。 这一百多万斤粮食加上三千多贯的铜钱,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底。 可是连县里一年的开支都不够呀!” 李晓明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瓜子嗡嗡的。 嘴里喃喃地道:“士兵吃这么多的么?也是哦,汉斤三斤才不到一公斤。” “赶快给蒲荣,孙文宇说,立即停止招兵。” 没想到县里开支居然这么大,原以为很富裕了,谁知道再过个半年就要破产了。 我还打算再铸几十门炮呢! 没想到是这个局面了。 这怎么办? “不是有盐井吗?赶快弄盐,卖盐呀!” 刘新苦笑道:“盐倒是有,只是卖给谁呢?” 李晓明懵逼了,什么叫卖给谁?“原来卖给谁就卖给谁呀!” “曹安大人在时,县里只负责产盐,往各处贩卖是盐帮的事。 后来黑苗占了县城,他们自己产盐,自己乘船去贩卖。 如今盐帮和黑苗都没有了,不知道到底运到哪里去卖。” 李晓明刚开始一听县衙收支逆差如此大,心里很急躁。 但又想想毕竟破产还没到眼前,短暂的思考后,逐渐冷静下来了。 心想:“这倒不是问题,商路都是摸索出来的,况且是盐这种硬通货。 越是乱世,盐卖的越贵,上哪卖不得? 倒是这安全问题是最重要的,这年头要是拉一车盐出去做生意,估计出门不到十里就得被人嘎了。 之前就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商队护卫太多,纯属招灾惹祸。 人数太少,又起不到保护的作用。 这年月,可不光是土匪强盗会打劫。 万一辛辛苦苦赚了一堆钱,半路上让人打劫了,破财倒是小事,小命大概率也得丢了。” 这个问题还得再想想,于是安慰刘新说:“没什么大事,刘主簿,咱们近期就能组建商队去贩盐。 你现在就开始安排人手制盐吧,工钱该给给,要不了多久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进来了。” 刘新见县令说的如此自信,料想陈县令入仕之前大概率做过买卖,于是放下心来,去安排盐井开工的事去了。 刚走出几步,看到八仙桌上的半成品被子,好奇地问昝瑞:“这是盖在身上睡觉用的么?” 昝瑞笑道:“是呀,太爷说这叫被子,晚上睡觉盖上就不冷了。” 刘新拿起一角来,捏在手里,夸道:“唔,是怪厚的,外面这一层是绢吧! 这个盖在身上肯定舒服,小瑞,这个要多少钱?给你刘哥也做一条吧!” 昝瑞笑着说:“好呀,也不很贵,太爷说只要一千多钱。” 刘新听了,如同烫着了手一般,扔下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人的芦花大被一直缝到晚上才算制成,盖在身上一试,果然是久违的感觉,温暖舒适。 虽然到北方的冬天可能仍然撑不住,但在巴地零上的气温,足够啦! 对于人类的生存质量来说,有时候睡好觉比吃好饭还重要。 躺在舒服的被窝里,李晓明内心极其满足,必竟是自己动手做成的。 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算去盐井看看。 临走时,昝瑞还在被窝里犯迷糊。 李晓明特意交代,让他别忘了带几匹布,把制好的被子拿到裁缝铺。 让裁缝照样子再缝制几条,回头给蒲荣他们一人一条。 平常一个人出门的机会并不多,今天想自己逛逛,于是也没带护卫,就一个人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当初之所以把汉复县选址到这个地方,主要是为了这三口自流盐泉。 盐泉在县城最东南端,离居住区不过一、二里。 盐泉再往东南便是绝壁悬崖,因此进出县城只有西北一个通道。 当初本意是,县衙独占着盐泉,省得外人觊觎。 但由于最早的那批县衙的领导班子,考虑不够周密,离盐泉太近了。 每日熬盐要烧大量木材,导致夏日东南风起的时候,整个县城都被烟气笼罩,反为不美之处。 李晓明信步往盐泉方向走去,也不着急,想顺便看看县城民生情况。 刚出居民区不过百步,见江边青石台阶下,停着数条小船,围着一、二十个人。 想必是个鱼市。 渔民们通常划着小船,半夜出发,顺乌江南下打鱼,清晨回来在鱼市把打的鱼兑给鱼贩。 自己就可以直接回家睡觉了,一觉睡到下午,不耽误起床再忙活一些其他生计。 钓鱼佬都有个共同的习惯,每见有人捕鱼,必要上前看看鱼货。 李晓明也不例外,快步走下青石台阶,看渔夫和鱼贩往岸上送鱼。 此地果然物产丰富,渔夫从船舱里提出来的都是大鱼,个个鲜活蹦跳。 且鱼价极贱,一名渔夫卖给鱼贩十几条大鱼,只得钱三、四十文。 李晓明看得非常羡慕,心想在现代时,野河边苦熬一夜,钓几个巴掌大的鲫鱼,都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哪天得了空,一定得想办法自己做套渔具,好好在这里过个瘾。 一名鱼贩朝着一名渔夫问道:“老王,今日怎么只打得这么几条?” 那老王叹道:“别提了,昨夜倒霉,正上鱼时,网里钻进了个海猪子,撞破了网,因此早早就回来了。” 李晓明在旁边听到此言,忍不住惊奇地问道:“老哥,你说的海猪子,可是江豚。” 老王笑骂道:“正是那东西,我们这里便称海猪子,只因力大,往往破了网,却难逮上来。” 李晓明叹道:“可惜了,要是能逮上来玩玩就好了。” 老王捕鱼除了为换些钱,显然也是个爱好,见李晓明对他的行当颇感兴趣,便把船拴了,跳上岸来跟李晓明打招呼。 “咦,尊驾看起来这么面熟哩!” 第88章 火枪和盐 老王这捕鱼的工作,除了为换些钱,显然也是个爱好,见李晓明对他的行当颇感兴趣,还想逮个江猪玩,也来了兴致。 便把船拴了,跳上岸来跟李晓明打招呼。 “咦,尊驾看起来这么面熟哩!” 李晓明心想,如何不面熟,我还给你们免了赋税呢! 嘴里却说道:“呵呵,在下却是第一次来码头这里,不知道海猪子如何才能逮到?” “须得备上渔叉,这东西一入网,一叉叉死,才能提的上来。 若要活的,却是不能,有几十、上百斤重,长得又有尖牙咬人。因此,非得打死才能逮到。” 李晓明弱弱的问了一声:“好吃么?” “极好吃的,肉质比猪肉细腻百倍,一身好肥膘,逮上一只,熬出的油够半年食用。” 老王靠近些笑道:“你要是想逮这东西,下次可随我一起去,只带些酒来便可。 去个十次八次,总能遇见一回的。” 李晓明只为猎奇,哪有空真去随他打鱼,况且还要给他带十次八次酒。 嘴里含糊答应道:“好好,有空一定跟你去”。说着转身就走。 “我家在北城布坊旁边,过去一问打鱼的老王,人人便知。” 那老王走了两步,回头叫道:“去吃些豆腐呀,还能看西施。” 李晓明听着怪异,看那老王快步走到鱼市对面的一间木屋里,再不出来。 仔细一看,木屋一角挂着一片木牌,上面小小的写了两个字,“朝食”。 “厉害了,两晋时期的早餐店。”李晓明十分惊讶。 要知道,他自从穿越到这里,从没见过早餐店,跟大多数人一样,一天只吃两顿饭。 无论如何要进去看看。 他也快步走了进去,见是一间不大的木屋,石头铺的地面上,摆着几个破木案,木案下面垫着草席,供顾客坐着。 老王见他也进来了,向里面一面竹帘后招呼一声:“给这个尊驾也来一碗。” 李晓明谢过,看那老王踞座于席上,吃的啧啧有声,分外香甜,往他碗里一瞅,果然是豆腐。 豆腐是刘邦孙子的伟大发明,中国人吃了两、三千年,国人鲜有讨厌吃豆腐的。 李晓明不禁想起了,刚穿越过来时,昝瑞给他偷豆腐的情景,颇为感叹。 正在低头偷笑,一大碗豆腐摆在面前,引人注目的是,端着碗的那双纤纤玉指。 李晓明抬头一看,顿时惊的呆住了,脑子浮现出一行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只见一女子,生的眉弯目秀,削肩长项,十分的端庄秀丽,只是眉宇之间似有着些许忧愁烦恼。 此刻正端着一碗豆腐给李晓明摆上,一看到李晓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脸上飞起两道红霞,头一歪,一双俏眼也微微含嗔。 只轻声说了句:“客人请用。”便扭着细腰往竹帘后走去。 李晓明忍不住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并不回答,回到竹帘后忙碌起来。 李晓明微感失望,看碗中之物,是一整块冒着热气的豆腐,上面淋了一勺不知是什么酱料,洒着少许香葱。 举箸捣烂拌匀,尝了一口,不是现代的嫩豆腐,是非常老的豆腐,很有颗粒感,满口豆香很是可口。 吃完豆腐,老王已经回家,店里无人。 李晓明胆大了些,走到后面,轻轻掀起竹帘,正要开口说些屁话。 却看到那女子正站着发呆,娴静的俏脸上有两行清泪,李晓明看在眼里,不由得一颗心都化了。 女子突然看见这个陌生男人,慌忙擦去眼泪,伸手拉竹帘将二人隔开,背转了过去,怒道:“豆腐十文。” 李晓明看到这一幕,张口结舌,也说不出什么了,掏出一把铜钱,也不知道有几十文,放到门口桌上。 踟蹰了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从木屋里晃悠出来,朝盐泉走去。 嘴里不禁嘟囔道:我是人间惆怅客,问君何事泪纵横? 一直走到盐泉跟前,脑子才略略清醒过来,见刘新正拿着个账册,站在旁边,前面一大堆人,正在忙碌。 这个酒鬼书生,倒是十分辛勤,虽然有酗酒等恶习,但正事从不迟到偷懒。 刘新抬头看县令来了,走过来打了招呼,带县令进去查看盐泉情况。 这盐泉本是悬崖脚下的露天泉眼,后来人们在此熬盐晒盐,怕雨水落入,稀释了泉水,遂在泉眼上盖了数间大房。 古人迷信,认为自流盐泉不可多得,必是上天神灵的馈赠。 人心不足,想要世世代代受用,担心盐泉被神灵收回,于是又在里面刻了两条石龙,镇压着盐泉。 李晓明和刘主簿走了进去,先看到满地的盐灶,足有二百多个,盐灶上都座着熬盐的大牢盆,工人此时正在先刷,准备开工。 每到制盐之时,这二百多口大锅同时开火熬煮,数量之多,热火朝天,蔚为壮观。 再往里头走,只见一处石崖上,探出两个大龙头,龙身在崖壁上作翻腾状,龙头往外吐着咸水。 咸水落在前面的大池子里,溅起白沫,哗哗作响。 天长日久,盐和矿物在龙头龙身上凝结了一层黄晶,远远一看,真像是两条鳞片光亮的黄龙正在戏水。 那盐泉其实就是崖壁上的三处冒咸水的裂缝,被人为砌石墙圈起,引导咸水从龙头流出。 巴蜀之地在远古时期就是汪洋大海,有亿年的海盐累积,有泉水恰巧从山体盐层中流动,泉水将盐分从山体中带到地表,就形成了自流盐泉。 李晓明是现代人,对这种现象了然与胸。 刘新道:“大人,此处盐坊又叫做二龙庙,每逢初一、十五,也多有远近乡邻的痴男信女来此祭拜,祈求心中所愿。 除这两百多牢盆熬盐外,坊外还有数十亩梯状盐田,用来晒盐。 若是熬盐、晒盐两项作业全力运作,可每月产盐两万斤以上,只要销路打开,钱来的如流水一般。” 李晓明心中大慰,问刘新道:“如今盐价如何?” 刘新道:“盐价没有一定的时候,最低时只需数文,最高时千文不卖。 况且各地情况也不一样,北方贵些,南方又便宜些,但据说当年南中之战后,南方数年的盐价也能达近百文。 想想以前强汉之时,商路畅通,这里的盐能贩到北方匈奴,胡人能用两、三头牛马才换得一石盐。 但此时早已不复当年神奇,就算是黑苗如此强悍,也只能贩卖到周边地区。 好在一年赚个数千贯,就已不是小数目,足以令本县富足了。” 李晓明听得乍舌,心想:难怪古人对此处自流盐泉如此敬畏,当真是世世代代受用不尽的神迹。 想那郡守李辉真是可笑,白让黑苗占了盐泉两年,竟能无动于衷。” 想到盐路一旦打开,汉复县腾飞,实现经济自由,自己也能彻底躺平逍遥玩耍。 李晓明不禁心潮澎湃,心中打定主意。 “组建火枪队,为贩盐护航保驾。” 第89章 制造枪管 李晓明对刘新道:“盐泉复工的事,就有劳你多操些心了,若是忙不过来时,可叫老朱来帮忙。” “大人尽可放心,本县人民多会熬盐、晒盐,老朱这两天去了郡里,等他回来,我喊他到此帮手照看便是。” 李晓明想起了这茬,笑道:“老朱去郡里领功受奖,这样的功劳,想来你们几个,必是升迁的升迁,加俸的加俸。 等他回来时,我再为你们摆上一桌,庆祝庆祝。” 刘新冷笑一声, 对县令道:“大人,不瞒您说,郡里那几位的为人,我早已清清楚楚。 莫说李太守素来不喜欢我,升迁轮不到我,就算真要调我走,我也不走,我只愿老死在这里就是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唐突。 陪笑道:“只望陈大人不弃在下,我刘新虽有诸多不好之处,但该做之事,绝不比别人差上一分半毫。” 李晓明见他说出交心之言,温声低语道:“此间已是太平无事,只等盐路一开,便万事大吉。 咱们在此做个长长久久的富家兄弟,不比四处操心强么? 莫说你不愿走,便是让本县去做郡守,本县也不去干。” 刘新闻言大喜,向县令长辑到地,笑道:“承蒙大人不弃,刘新谢过了。” 想到一事,又低声说道:“只是老蒲,上次喝的多了,说起此事。 言下之意是大人待他不薄,他这样的战功定然升迁,他虽十分不舍得离了大人,但为了前途,可能也不得不为。” 李晓明笑道:“人各有志,居上位者,阻碍下属向上之志,不仁也,我誓不为之。 况且老蒲若能调到郡里,甚至迁至朝中。 他为人素来义气,对你我也大有裨益,此是大喜之事,你我都该为其庆贺才是。” 刘主簿闻县令此言,不禁肃然起敬,暗自庆幸跟了个明事理的领导,拱手言道:“刘新受教了。” “天气冷了,我和小瑞给你做了条被子,晚上睡觉很舒服,记得回去拿走。“ 县令拍了拍刘新的肩膀,先回去了。 刘新矗立在乌江边,望着陈县令的背影,虽然江风寒冷,但心中却是一片炽热。 回县衙时,路过鱼市码头,李晓明又鬼使神差地去了木屋。 只见木门紧锁,佳人不见了踪影,原来这豆腐店只出早市,不免有些怅然。 心想,也不知这个女子家在何处?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卖豆腐就卖豆腐,哭个嘛哩? 又在乌江边上看了一会风景,冬季的江水格外地绿。 只是风太大了,幸好里面穿了秋衣秋裤。 也不知蒲荣、刘新他们里面俱都光着,怎么受的了? 改天闲了一定得每人一套秋衣秋裤,省得冻感冒了请病假,耽误公事。 李晓明回到县衙,拿出一根六棱的铜管来,这还是早一个多月前,让铁匠打制的。 制造火枪,他其实早就一直在考虑。 之前之所以没做,一是情势紧张,天天都在忙碌担心,根本就没时间去做。 二是既然要做了,就想一步到位,做出能发射定装底火弹的,真正意义上的枪支。 因为遂发火枪,无论射程还是威力,优势并不十分明显。 而且还有诸多无法克服的缺点,碰上精锐骑兵,完全不够看。 还不如摆上一排佛朗机小炮,要射程有射程,要威力有威力,声音还吓人。 但是现在用来保护商队,炮不好带,带一队弓弩手太招摇了,去谁那摆摊谁不放心,肯定招灾引祸。 火枪就再合适不过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玩意,还能出其不意,又冒烟又响,还能吓唬人。 但是其它零件倒好想办法,这枪管却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李晓明穿越过来时,有一货车的钢管,但是不知道那些钢管行不行,能不能承受火药爆燃带来的高膛压? 而且距离太远了,这个地方离南乡县有上千里,想想来时的一路跋山涉水,李晓明心里就发怵,活受罪。 小货车以后再说,那林子里老虎多,且山尖之上,人迹罕至,想来也无人发现。 就算发现,靠人力把那么多钢铁运走,也不容易。 先用铜管代替吧! 由于这时代根本没有工具、技术能对管状物进行冲压、锻打。 所以无论是用铜还是用铁,浇铸出来的枪管,金属密度都不够。 用铁汁浇铸的话,甚至金属内部会出现气泡,这样的话,火药爆燃时很有可能炸膛。 所以直到清朝,大炮的管壁都非常之厚,只能依靠加厚炮管的厚度,才能达到抗压标准。 清朝时期,一尊十公分口径的前装大炮能重达两千斤。 上次蒲荣的小炮炸膛,就是因为用铜不够。 如果足料用铜,那门三、四公分口径的小炮,估计重量至少要突破一百斤,五公分口径的小炮估计要二百斤左右。 如果枪的管壁加厚,变的很重很重的话,那枪支就失去了意义。 李晓明对这个问题,冥思苦想了很久,还真让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使用六棱形枪管。 具体操作方法是这样的。 先让铁匠锻打出一根直径十八毫米左右的圆柱形钢棍,尽量让铁匠用砂石将钢棍打磨至正圆。 然后将烧至红软的铜条片,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钢棍上,一边缠绕一边用小锤子敲紧,等把一定量的铜片完全覆盖铜柱后。 开始用小铁锤把表面锻打成六棱形,因为有棱有面,才能用现在这种原始人力进行锻压。 而且正六边形可以有效确保各个面受力均匀。 经过反复锻打后,六棱铜变的紧密结实,只需三毫米的厚度,就足以保证能承受滑膛枪的膛压了。 锻打完成后,再用一根铁棍当冲子,将卷在里面的正圆形钢柱冲出去,一根六棱形的铜枪管就做出来了。 这还没完,还要再用一根圆形铁棍反复打磨枪管内壁,直至内壁光滑如镜,这才算完工。 一根这样的枪管,需要一名技术娴熟的铁匠忙活三天以上才能完工,而且工钱相当贵。 有了枪管,接下来还需要一样重要的东西。 没有这个东西,枪管做的再好,也无任何用处。 (今天发奋努力,多更一章。) 第90章 碰了个头 因为火炮都让那个狗日的李太守拉走了,剩下一门小炮,也被老蒲打炸了。 李晓明心里一直不安稳。 黑苗族在东晋的祖地可是有一万多人,万一卷土重来,没有火炮这种大杀器,可太不安全了。 为了加强城防,只好忍着肉疼,从库里拿出六百贯钱,让蒲荣买来了两千来斤铜。 为了买这些铜,涪陵地区各县几乎被搜刮一空。 若是再需要铜,只能直接熔炼铜钱了,那可真是舍不得了。 因为之前用五公分炮打船的效果不好。 这回狠狠心咬咬牙,直接铸两门五百斤的八公分炮。 做好了直接放到城上去,八公分直径的大铅蛋子,不信打不坏船。 再铸六门二百斤的五公分炮,专打葡萄弹、铅粒子,用来防御骑兵和步兵,这炮还可以放在船上。 原来是一百五十斤,这回为了预防炸膛,每门炮加了五十斤铜。 最后再铸三门一百斤的三公分半口径的小炮。 贩盐的时候当大喷子用,马上、船上都能放。 虽然炮少,但是没办法了,县里花钱似流水,眼下只能节省着过日子。 有过之前的铸炮经验了,这回不用李晓明再操心,铁匠们按部就班的进行工作。 石硫磺直接用船从阿依河谷运来,从牢里放十来个犯人出来,用来烧硫磺,硫磺做好没被毒死的话,减刑。 顺便让牢里的陈应虎也立个功,找个理由把他放了,他也够惨的了。 陈家寨覆灭,他兄长陈应云想在城外树林绑架陈县令,被县令用试验炮打死。 他老爹送张奎两个小孩回张家堡时,倒了霉,被曹吉龙斩首。 同时又让刘新发动群众掏粪,昝瑞指导搅屎。 掏粪、搅屎的工作,刘新和昝瑞早已业务熟练。 军民同心,搅的整个县城香气四溢,空气都是甜的。 熬盐的大牢盆腾出来几个用来熬硝,轻车熟路。 按理说制盐的时候,就可以同时制硝,硝是盐的附属产品。 可惜从盐里分离硝,这个骚操作没人会,所以该搅屎还是得搅屎。 现在的县城人口众多,屎尿管够,这回做出的火药,只要防着李太守这个老贼,恐怕够两年用的。 盐坊在刘新的努力下,已经开工熬盐、晒盐。 一个月后就会有两万斤左右的盐巴。 李晓明必须尽快制造出火枪,组建一支像模像样的火枪队。 然后开始指挥商队,打通盐路,把盐巴换成铜钱。 枪管已经试制成功了,就差最后的一件关键东西了。 弹簧片。 燧发枪的燧石夹,需要弹簧片给一个弹力,打在前面的铁片子上。 燧石与铁片打出火花,点燃引药,燃烧着的引药,通过药孔,点燃枪膛里的火药,把子弹发射出去。 本来想做底火定装弹,经过李晓明两夜的辗转反侧,底火还是想不出来怎么做,只能做燧发枪。 弹簧片倒是想到了办法。 在做弹簧片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李晓明简直心急火燎。 吃豆腐。 自从那天吃了“朝食”店的豆腐,李晓明对豆腐念念不忘。 这天一大早就跑到码头来,一看“朝食店”开着门,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踱步走进店里,此时因为来的早,店里有好几个人,在草席上坐着吃豆腐。 只是没看见那天要带自己逮海猪子的老王,想必还在江中捕鱼,还没回来。 隔着竹帘子,一道纤弱的人影正在里面忙碌。 李晓明一阵窃喜,轻轻走过去,想撩开帘子,和她搭讪说话。 谁知刚好这女子端着一碗热豆腐,也撩开帘子出来。 “哎呀” 那女子被探头探脑的李晓明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热豆腐也打翻在地上了。 两人同时蹲下去捡碗,头碰在一起,女子又“哎哟”一声,又羞又怒。 抬头认出了李晓明。 拿起地上的碗,转身气冲冲的进了里面,再也不见出来了。 “姑娘,我要一碗豆腐。” “姑娘……” “你快走,不要再来了。”女子在帘子里面怒气冲冲冲说道。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心想,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浪话,硬是一句也没机会说。 无奈,只得在草席上干坐着,想等那女子出来。 没想到女子真生气了,连店里来了顾客都不招呼了。 李晓明心里暗自后悔,心想早知道不去撩那帘子了,也不会跟她碰个头,惹她发怒了。 想起和她碰了头,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头上碰的地方。 没办法,还有事呢,回去做弹簧片吧! 李晓明找到正在铸炮的铁匠,开始与铁匠一起,制作弹簧片。 要在这个时代做弹性金属,首先需要钢。 因为生铁含碳量太高,质脆,没有弹性。 直接炼钢,没有技术,办不到。 但是可以通过对铁高温加热,然后反复折叠捶打。 使铁的表面不断氧化而脱碳,分子排列更加紧密,从而产生钢性。 这就是汉代的百炼钢技术。 把铁折叠锻打成百炼钢后,再一锤一锤,把钢块打成薄片。 说着容易,做着是真难。 几个人忙忙碌碌,捶打了半天,累的腰酸背疼,才把一块钢打成薄片。 然后把薄钢片烧红,放入冷水中淬火,这个时候薄钢片会变得很坚硬。 硬是够硬了,但是没有弹性。 如果这个时候,把薄钢片再烧红,放在那里让他自己变凉。 这叫做“退火”,薄钢片会变软,但是软也不是弹性。 想让薄钢片既硬又有弹性,要采取中温退火的处理,具体是这样操作的: 把淬完火的薄钢片,重新烧红,埋进炒热的沙土里,让它和炽热沙土一起慢慢变凉,弹簧钢就成了。 这个技术又名“覆土烧”。 别忘了,李晓明有数控车床中级证,简单的金属热处理技术,也是在技校时的选学内容。 那个证自从考了之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从来没有用过。 什么快速定位、直线插补等等的公式程序,早就忘光了。 亏得他兴趣刁钻,觉得热处理技术,比较好玩、有意思。 就在脑海里记下了,没想到穿越到这个时代,竟然用上了。 枪管和弹簧片都有了,最难的两项已经克服。 下一步就是零件加工了。 第91章 燧发火枪 (各位亲,有朋友质疑主角在书中制作那物件和弹簧片的可行性,哈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各位,作者本人在十几岁时,就按照书中的方法,亲自动手,手搓出了那物件,比书中的要先进的多哟!作者本人的动手能力和金属加工技术,不弱于“手工耿”,证件照放在作者有话说了,请各位自行查看。朋友们千万不能照书中的描述,在现实世界模仿呀,因为一弄一个成,后果自负哈。) 李晓明提着木头模型,准备出门去找铁匠共同研究,燧发火枪的击发联动装置。 毕竟,在木头上可以实现的装置,不一定可以用金属实现。 因为这时代的金属加工技术太落后了。 史书上记载的古代伟大发明,在现代看来,大多都十分的幼稚。 刚出内衙,远远地看见一伙人。 朱水成腋下夹着许多东西,走在前头。 后面跟着刘新、蒲荣、孙文宇和户房的两个吏曹。 几人快步向二堂走去,一边走,一边七嘴八舌不知道在争论什么。 李晓明不知几人在搞什么鬼。 在后面跟上去,想问问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麻烦事。 刚走到二堂门口,就听到蒲荣拍着桌子大吼道:“老朱,你它吗的真不是个东西。” 李晓明连忙躲在门口,偷眼向里观察。 只见众人把朱水成圈在中间,看样子正在围攻他。 朱水成腋下夹着两捆布,手里提着几串铜钱,脸色惶恐,十分紧张。 此时听到蒲荣骂自己,也怒道:“老蒲,你说话注意分寸。 我只负责报功,郡里怎么决定,关我什么事?” 蒲荣正要继续暴怒发飙,被刘新拦住, 刘新冷笑道:“那你给大家伙好好说说,怎么我们狗屁奖励都没有,就只你有。” 孙文宇也皱着眉头质问道:老朱,你到底有没有把功劳簿递上去?” “怎么没有? 功劳簿是我亲笔给你们写的,陈大人看过后亲手用的印。 况且送去前,条条都是让你们核对过的,能有什么问题? 此次陈大人也只加俸一百石,难道也是我从中捣鬼?” 刘新阴沉着脸,又道:“老朱,不是我们难为你,只是你办这事也太不是人了,我和户曹的功劳就不讲了。 孙县尉来的晚,也暂且不谈。 老蒲可是从头到尾冲锋陷阵。 这样的战功,别说是加俸赏钱了,就是升去做个都尉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蒲荣和孙文宇俱都瞪着朱水成,看他如何作答。 朱水成看众人苦苦相逼,也气的发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案上。 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天,赌咒发誓道:“我老朱要是藏了私心,不为你们报功,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众人看他这样说,一时无语。 朱水成又指着众人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们,王郡丞看了功劳薄,原话说了, “他们打了这般的大仗,怕不是现在比府君还要富,还要什么赏赐? 也就是你,辛辛苦苦的跑来,拿些东西回去吧,也不白跑一趟。” 因此,才给了我这些东西,左右不过是两捆布,几吊钱。 今日我也不要了,你们都拿了去吧!” 说着,一巴掌将布和钱打翻在地上,捧着头,不再言语。 众人看此一幕,均觉既无奈又憋气。 刘新见逼问出来了,只好苦笑道:“老朱你也莫生气。 大家都兴冲冲地等着你回来庆贺呢,弄个这结果,都在气头上,也难免的。 既如此,大家再作商议吧!” 说完,几人一哄而散。 李晓明躲在门外,看朱水成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正想进去好言抚慰一番。 这时只见朱水成看众人走了,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把地上的布和钱捡起,嘴里嘟囔了句:“你们不要,我要。” 说着,仍旧把布夹在腋下,手里提着钱,摇摇晃晃地走了,像屁事没有一样。 李晓明心中暗笑:郡里那几位就是吸血鬼,只拿不给的货色,肚子里也都门清,各有各的来钱门道。 他这个县令说是每年四百石的俸禄,但是这根本就是假的。 到现在为止,郡里只派人送过几匹布过来,基本没发过工资。 不用想,所谓的加俸一百石,也是有名无实。 只不过这朱水成天天一副单纯模样,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这样也好,蒲荣用着顺手,要是真升迁调走了,上哪再找这样的下属? 李晓明心里盘算着,拿着火枪模型去找铁匠了。 这个燧发枪的击发装置,就是如何把扳机和击锤通过弹簧片联动起来。 原理很简单,击锤下方有一个刻着卡槽的椭圆部件。 当扳动击锤时,这个椭圆部件会将下方的竖直弹簧片压弯。 当压弯到一定程度时,弹簧片的上端,会卡在击锤上椭圆部件的卡槽里,这个时候,击锤就是待击发状态了。 同时,击锤的下方椭圆部件在转动时会将扳机顶起。 接下来,扣动扳机,扳机后面的平直连杆会直接顶向弓起的弹簧片。 弓着的弹簧片会瞬间释放,将击锤弹起,完成击发。 这是最早期的左轮手枪击发原理,因为容易走火,早已被淘汰。 但这种击发装置也是最简单,所用零部件最少的一种,弹簧片只需要一片。 就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在这个时代想要加工出来,也是困难重重。 单单只是在金属上打眼这种事,就困难重重。 铁零件基本加工不动,无奈还是用铜,用铜加工也不容易。 得先做出打孔的工具,用百炼钢技术,捶打出尖锐的钢冲子,再敲打出带有孔洞的铁砧子。 将所需打孔的铜制小零件烧红了,放在有孔洞的铁砧子上,再用尖锐的钢冲子直接钉出小孔来。 如果出现误差,要么重做,要么拿着小块砂石,反复打磨矫正。 因为铁匠们脑子里根本没有概念,自己想要的效果给铁匠说不明白,他们无法理解。 李晓明几乎只能自己动手打铁,只让铁匠们负责打打下手,每个小零件都颇为耗时。 他带着四、五名工匠,从早上敲打到晚上,累的筋疲力尽,才最终将几个小零件拼装在一起。 木匠的活最简单,老早就把枪托做出来了。 枪管、击发装置、枪托终于全部制作出来了。 李晓明看着面前的火枪部件,难掩心中狂喜,连手都是颤抖的。 他喃喃自语道:“我竟然真的在五胡时代,制造出了燧发枪......” 只剩下最后一步工序了。 “组装枪械。” 第92章 相谈甚欢 李晓明一直忙活到夜里,才从铁匠处回县衙,他一路哼着小曲,心情不错。 刚到县衙门口,就看见一排数十人,各个身背枷锁,用条绳子串成一串,在门口边上跪着。 不由得心中大奇,向看守的县兵问道:“这是何故呀?” 县兵答道:“太爷,是马倮氏今天带了数十人来此,说要找太爷讲理,闹哄哄的把门前的石阶都踩坏了。 刘主簿通知蒲县尉,叫都拿下了,在这跪上三天,以示警戒。” 李晓明知道这事。 前段日子蚕丛族的马倮氏状告白苗族的龙黎氏,说龙黎氏占了他们的十几亩临江水田。 两帮人各聚集宗族数十人,来县衙助威打官司。 经过调查,两个宗族都是近期才搬到老县城的。 不过龙黎氏在原先黑苗没打来时,就在老县城定居,后来为了避祸才搬到阿依河谷的,如今赶走了黑苗,又举族搬了回来。 那十几亩临江水田原本就是白苗龙黎氏的,是有卷宗底案的。 马倮氏来告状后,李晓明为了息事宁人,从别处划给马倮氏二十亩水田,作为给马倮氏的补偿。 按理说案子到这就该双方和解了,没想到蚕丛族十分强势,县里多次调解后,还来找事。 非要争口气,只要白苗龙黎氏的那十几亩临江的水田。 这种事情也不是啥大事,以着李晓明性子,也跪了一天了,本想叫都放了。 但又顾虑刘新、蒲荣二人面上挂不住,所以干脆闭上眼不管了。 回到内衙,昝瑞端来一大碗糙米饭,一碟肉酱,一碗鱼,一碗菜汤。 李晓明累了一天,狼吞虎咽地将饭菜一扫而光。 昝瑞问道:“太爷哥,怎地今日如此饥饿?” 李晓明躺在太师椅上,志得意满地说道:“我不是说过,要送给你一件天兵天将的兵器么,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就给你。” 昝瑞听了,开心了一会,想起了小炮十分沉重,担心地问道:“这兵器比神炮大吗?我拿得动么?” “放心吧老弟,这件神兵利器能让你背在背上满山跑,老虎都能打死。” 昝瑞喜道:“若是如此,下回再打仗了,我也能上战场帮你们忙了。” “熬硝熬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哥,硝液已经放在盐坊中结晶了,就等你最后一步提纯了。 硫磺也已经烧够了,比在新县时做的还多。” 火枪马上做好,火药这回也比以前多,李晓明十分高兴。 “烧硫磺的犯人有伤亡么?” “事先给了他们湿麻布,让他们堵住口鼻,所以没一个出事的。” 李晓明笑道:“他们也都有功,你去说一声,让都放了回家去吧。 记得对他们说,以后可要老老实实地做人,若再犯事,可没这样的好事了。” 昝瑞答应了一声,一蹦一跳的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晓明决定先去吃豆腐。 轻车熟路而去,专等里面出来两人后才进去,进去之后果然店里就他一人。 只是这回不敢太过唐突了,只老老实实地跪坐在草席上,叫了声:“来碗豆腐。” 帘子后头清清甜甜的回了一声:“客人稍坐。” 李晓明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宽慰,心想:这会总算开了个好头。 少顷,那姑娘端碗出来,显然是一眼就认出了李晓明,但似乎不记仇,将碗放在他面前,说道:“客人请用。” 李晓明干了多年营销,惯会察言观色。 看这姑娘一双美眸似有亮光,也不像前几日那般眉头紧锁的愁苦模样了。 一眼就看出今天心情很好。 心想,难道她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又或许是前几天正来姨妈,肚子疼? 她工作间的那个竹帘子十分碍事,严重阻碍他和佳人的正常沟通,又不敢再贸然去掀帘子。 想了想,只好狼吞虎咽地吃完豆腐,拿着碗又踱步到帘子外,轻轻叫道:“姑娘,姑娘。” 那姑娘掀开帘子,看又是他来,精致的俏脸上又有些许不安,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李晓明笑道:“你做的豆腐真好吃,再给我盛一碗吧?” 姑娘这才释然,接过碗又盛了一块递了过去。 李晓明接过,却是不走,腆着脸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那姑娘今日果然是心情不错,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原不住在这,是从西南边才搬过来的。” “西南边?是洪渡河谷,还是阿依河谷?” “是阿依河谷。” 姑娘似乎胆子大了些,怯怯地问了一句:“客人也去过阿依河谷吗?” “去过去过,”李晓明顺手把帘子卷了上去。 接着道:“阿依河谷可是好地方呀,风景如画,我还在那里挖了几百斤石硫磺呢!” 姑娘好奇道:“你挖那东西做什么? 是要炼仙丹么?”说着,掩口轻轻笑了一下。 李晓明看在眼里,身子都酥了半边。 没办法,他自幼喜好历史、古籍,更喜欢古典美女。 这姑娘一笑一频,正和脑海里曹雪芹形容的不谋而合:“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正胡思乱想忘记答话时,那姑娘又将帘子放下去了。 “哎呀,李晓明心中好不后悔,关键时候想那么多干什么? 又补救道:“今日与姑娘相谈投机,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里面又没动静了...... 李晓明只好回到座位上老老实实吃完豆腐,豆腐甚大,连吃两块撑的很不舒服。 他干销售出身,有的是耐心,难搞定的客户,慢慢回访,反复邀约呗! 想来男追女也是这个套路,一追就成的,也不放心,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个银钗子,放在离帘子最近的一张案上。 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姑娘,我先走啦,明天早上再来。” 也不见有答话,只好转身欲走。 “我叫东方菱,客人......你怎么称呼?” 李晓明心中狂喜,正欲张口回答,心中突然想到,我该叫什么名字呢? 第93章 火枪实验 朝夕思慕的心上人,问起自己的名字,岂有不答之理? 只是,若说“我叫李晓明”,那以后熟络了,这冒牌县令的事,岂不是有穿帮的风险? 可若是说“我是陈祖发”,虽然大多数县民没有见过县令真容,上次篝火晚宴也是在夜间,但一县之主的名字想必大家都知道。 以县令的身份去谈恋爱,追求佳人,那接下来,二人相处之时,难免有失纯真。 万一追求失败,丢人现眼不说,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帘子里传来淡淡的一声:“客人既不愿说,那就算了。” 李晓明急忙道:“哪里不愿意说了,在下叫陈明。” “陈明......陈明......”里面的姑娘似乎对这名字颇感兴趣,自顾自地念了两遍,然后一阵沉默。 李晓明心生疑窦,难道随口编的一个名字,也犯了什么忌讳? 又一转念,自己素爱胡思乱想,猜也是胡猜,一个名字而已,又能有何不妥之处? 今日进展已是顺利,慢慢来吧! 见姑娘不再言语,他起身告辞道:“小菱子,我走啦!桌上之物记得收起。”说完依依不舍出了店门。 走出不远,后面传来呼喊之声:“陈明,陈明,你的东西。” 李晓明回头看去,见那姑娘站在门口,正挥扬着玉臂,手里拿着他留下的银钗。 他挥了挥手,笑着喊了一声:“那是送与你的。” 然后不管姑娘如何呼喊,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说“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 但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事业为重,眼下还有一大堆重要的事要处理呢! 县衙公务都交给刘新和两个吏曹处理了,刘新这个破落书生,办起事来效率颇高。 虽说有些激进鲁莽,但自那回把打官司败了、闹事的,马倮氏族人整治了一回后,县里清净多了 先去盐坊,整整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和昝瑞一起把硝提纯了,累的头晕眼花。 看那盐坊工人熬、晒而出的盐巴,用麻袋装着堆在一角,已经有一两千斤了。 只是颜色灰黄,像小石头一样,跟现代精盐天差地别,拿起一块舔了一下,咸中带苦。 似乎盐也有提纯之法,但他不会。 心想反正古人吃这种盐吃了上千年,也没必要非得花那心思精益求精。 下午又带着燧发枪部件去找铁匠组装。 昝瑞听说送给他的神兵利器马上做好,兴奋异常,像条撒欢的小狗娃一样跟着李晓明。 组装也不容易,零件加工的极为毛糙,合拢不严的地方还要反复细致打磨。 因为手工搓螺丝太难了,想将枪管、枪机固定在枪托上,只能用铜条打箍进行固定。 趁着工匠组装枪支的功夫,李晓明用铅水做了几斤独弹和一些七、八毫米的铅珠子。 独弹也十分耗工夫。 要知道,燧发枪之所以精度不高,射程较近。 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枪弹的直径小于枪管,气密性不好,导致动力不够。 而且枪弹的正圆性如果不好,与枪管不够贴合,铅弹离膛之后,受空气阻力影响,会偏离目标。 所以,想要提高射程和精度,铅珠独弹也要细细打磨一番。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忙碌,终于万事俱备。 做自己不感兴趣的工作,给钱再多都是煎熬。 做自己爱好的工作,再累再苦都是享受。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李晓明此时丝毫不觉得疲惫。 将一块打火石塞进燧石夹,望着这些天辛苦的杰作,不由得自我欣赏了一番。 燧发枪看起来像模像样,因为枪管和枪机零件都是铜的,闪闪发光,还颇有几分贵气。 由于担心自己的火药纯度不够,为了多装火药,还特意加长了枪管。 整把枪的长度估计有一米六,和昝瑞的个头一样高。 唯一的一个缺点,还是有点重,估计有十二、三斤。 李晓明心想,目前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把当代的技术挖掘到瓶颈了,相当不错了。 他把枪递给昝瑞,自信满满地说:“老弟,哥给你做的天兵天将使用的武器做好了。” “你看怎么样?够威武吧!” 昝瑞道:“怎么像是个锄头?天兵天将就用这个吗?” 李晓明闻言气愤地说道:“锄头??待会你就知锄头的厉害了。 去买两个猪头,再找个大木板去。” 李晓明扛着燧发枪,昝瑞提着枪弹,蒲荣和孙文宇各提着一个大猪头在后面跟着。 蒲荣见识过神炮的厉害,对县令十分有信心。 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向孙文宇吹嘘,当年荡平陈家寨时,他是如何在“走马岭”的峡谷中,一炮将陈家寨一百名骑兵全部打死的。 不光孙文宇撇着嘴不信,就连李晓明也皱着眉头听不下去。 心想,吹牛逼是华夏民族老祖宗们的传统。 “一炮糜烂数十里”,这种鬼话,想必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 李晓明准备先试独弹的射程。 他迫不及待地装上火药,用个小木棍捣实,又捣进一个圆型小木片做为提升气密性,托弹板的作用。 然后用一小块麻布包紧铅弹,死命的捣进枪管,拿出葫芦往引火孔里倒上引药。 让昝瑞把二指厚的大木板,放在七十步的地方。 粗略计算了一下,昝瑞的七十步相当于五十米远。 他心里实在有些紧张,若是自己造出的燧发枪连这个距离都打不到,那就完蛋了,以后就要放弃造枪计划了。 李晓明第一发故意装了很多火药,目的是为了测试枪管的强度。 如果这样的装药量都不炸膛,以后削减装药量后,更加的保险。 为了安全起见,第一发用绳子拉火,他让三人搬来石头,将枪固定住,又将木板移动到合适位置。 瞄准完毕,他手牵细麻绳,躲在一棵大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周围几人见陈县令如临大敌,也都屏气凝神,眼睛紧紧盯着。 尤其是蒲荣,迫切地想看看这位陈县令,今天又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李晓明在心中暗暗祈祷一番,狠心拉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口喷出一股浓烟,远处的木板似乎动了动。 第94章 枪有问题? 燧发枪击发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蒲荣用来打黑苗的小炮,声音还惊人。 昝瑞和蒲荣听惯了佛朗机神炮的声音,倒还好。 可把孙文宇吓了一跳。 他看着余烟尚未散尽的燧发枪,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此怪异。” 蒲荣嘲笑道:“老孙,说你没见识了,你还不服气,这种小场面能算得了什么? 你是没看到神炮发动时的情景,那可真是地动山摇, 若是在这里放上一炮,怕不得把大树都要轰倒几棵。 那天夜里,我对着陈家寨......” “你得了吧,这段听过无数遍了。”孙文宇推开又要大吹大擂的老蒲。 走到县令面前,惊讶地问道:“大人,这物件叫什么名字? 如此惊人,到底有什么作用?” 李晓明笑道:“这叫火枪,如果实验成功,能百步之外取敌人性命,比弓弩还厉害,咱们过去一看便知。” 他心里其实也不禁打鼓,只看到木板动了动,到底打中了没有?效果如何呢? 几人向木板跑去,离好远就看到上面有个大洞。 待到近前一看,只见铅弹实实在在地穿透了二指厚的木板。 又在后面搜寻片刻,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击发的铅弹。 这枚铅弹击穿了木板,又打进大树有两指深,威力足够了。 李晓明心中不禁狂喜,燧发枪基本是成了。 昝瑞急忙将燧发枪从李晓明手里抢走,抱在怀里,说道:“这是我的。” 蒲荣惊喜道:“就这小小的一颗铅珠,竟有如此威力?若是人手一支,可不比大炮差呀!” 孙文宇也吃惊道:这要打在人身上,好似被捅了一矛,端的是厉害!” 李晓明拍了拍孙文宇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道:“岂只是被捅了一矛那么简单? 空腔效应更厉害呀!这可是十八毫米的铅弹......” “空腔效应明白不?空......” 众人一脸蒙圈的表情 “算了,给你们说了也白说,等会你就明白了。” 又让昝瑞把木板移到七十米远的地方,这回削减了些火药量,壮着胆子手持抵肩开火。 “砰\",火枪喷出浓烟,因为枪支本身的自重较重,所以李晓明感觉后座力并不十分大。 不待李晓明招呼,几人像过年捡小炮一样,慌里慌张地跑过去看效果。 铅弹毫无疑问地穿透木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木板上的弹着点,和李晓明的瞄准点,偏差了十几公分的距离。 想要在七十米的距离上一枪爆头,恐怕几率不大。 但是显然能上半身靶子,这么大的弹丸,打在人的上半身任何位置,在这个时代估计大概率就是个死。 李晓明又让昝瑞将木板移到距离一百米的地方,此时木板已经变的很小了。 又费了一番手脚,从昝瑞怀里抢回来火枪。 这把枪原来忘记设计准星了。 还是后来用融化了的铅水,在上面描出来的三点一线,虽然极简陋,但也能用。 李晓明努力瞄准目标,又“呯”的一声,放了一枪,众人连忙跑过去看,又跑回来告诉李晓明,木板上啥也没有。 又着急慌忙地装了一发,“呯”的一声,众人飞奔而去,又跑回来,告诉李晓明,啥也没有。 一连射了五枪,没有一发打到木板上,三人皆累的气喘吁吁。 李晓明皱着眉头端详着手里的火枪。 心想,据历史记载,欧洲的燧发枪能在一百多米的距离上,射中士兵头顶的苹果。 我这火枪看来差距还是有点大呀。 蒲荣看太爷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在一旁劝道:“此物已足够神奇,没必要过份追求杀伤距离。 以我看呀,就现在这种程度就能用了,必竟威力够大了。” 孙文宇在一旁边笑道:“老蒲,这个距离还是有点近,对上强弓硬弩,是有些吃亏的。 说着,从背后取下弓箭。 “嗖......嗖......嗖.....\" 三支箭一气呵成,全部钉在百米外的木板上,每枝箭的距离不到一尺。 三人惊呆了,没想到孙文宇的箭法也如此高超。 蒲荣嘴硬道:“敌人哪能都如你一样,专会碰运气。” 李晓明叹了口气道:“以现在的技术,这火枪可能也就这样了,和弓弩比起来,各有千秋吧!” 又让昝瑞将猪头摆到七十米外的地方。 李晓明连射三枪,只中一枪,不过这一枪,威力极大,猪头竟被打开了花。 孙文宇吃惊道:“果然比捅上一矛厉害多了,比弓弩射出的箭威力也大。 看来只要控制距离,在某些场景下,应该会比弓弩还强些。” 昝瑞急了,叫道:“哥,这是我的枪,好歹让我也玩玩。” 李晓明笑道:“你猴急什么,等量产了,大家都有的,今天先省些铅弹吧!” 昝瑞死活不依,抱着火枪不走。 李晓明无奈,只好鼓捣鼓捣给他装了一发,还没来得及教他三点一线。 这小子已经猴急的放了一枪,只见七十米外,那个烂猪头又一次爆开了花,这回彻底变成了碎肉。 众人十分惊讶。 李晓明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运气。” 孙文宇跑过去,在七十米外又摆上了一个新猪头。 又跑过来对着李晓明不好意思地说:“大人,让卑职也来一下吧!” 难以拒绝,李晓明鼓捣鼓捣,给孙文宇也装了一发,又详细地教给他三点一线的用法。 “呯”地一声,碎肉四溅,正中猪头。 李晓明惊呆了。 “太爷,我也想来一下。”蒲荣凑近了,期期艾艾地说道。 李晓明红着脸又给蒲荣装了一发,教了他持枪姿势和瞄准方法。 话还没说完,“呯”的一枪,七十步外的猪头成了碎渣。 孙文宇小声地道:“大人,好像......好像不是火枪的问题......” 三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县令。 李晓明气急败坏的又装了一发,对着地上一块稍稍大些的,猪头残块开了一枪。 只见离猪头五、六米外的树根上,溅起了木屑。 第95章 神器大成 李晓明夺过枪,生气道:“火枪没有做好,有些毛病,还需再改改。” 众人都低着头,不笑了,没人吭声。 又鼓捣鼓捣,捣进去八、九颗,七、八毫米的铅弹。 让昝瑞把大木板挪到二十米的地方,“砰”的一声开了一枪。 结果相当可喜,八、九颗铅弹,分布的相当均匀。 最远的两颗铅弹,距离也不超过三十厘米,其中有五颗铅弹击穿了木板。 又叫昝瑞把木板挪到四十米处,放了一枪。 结果只有四颗铅弹击中木板,而且铅弹只嵌入了半指深。 孙文宇走过来说道:“大人,若是两军对阵,看来还是第一种弹丸最为有用。” “嗯,独弹确实威力大,但是霰弹覆盖面广,也有用。 只是这东西需要个托壳,咱这边没材料,做不出来。” 经过刚才的试验,李晓明估计了一下,霰弹的有效射程在三十米内最佳。 超过了三十米,可能就不致命了,也打不准了。 虽然比现代霰弹还差的远,但也勉强能用。 毕竟没有塑料,有塑料的话可以做个子弹托壳。 子弹出膛后,托壳会包裹着霰弹飞出一段距离才分散,这样射程就会加大许多。 看来以后真要作战,还是用弗朗基炮打霰弹实在些。 李晓明提着碎猪头在前面走着,孙文宇他们三个在后面跟着。 蒲荣见县令不开心,快步走上来,安慰道:“太爷,您是主帅, 原本就不用舞刀弄枪的,有我们这些人在,你只运筹帷幄就行了。” 李晓明干营销出身的人,向来也是争强好胜的。 心里正在想,我做出来的火枪,凭什么就我打的最菜。 这时听了蒲荣的话,心里也释然了。 想来再强的人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他擅长或者不擅长的。 于是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唉,看来我也没有那个命了,只能打打手枪了。” 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打手枪是怎么一回事? “小瑞,你放心,这火枪是你的,不过得先让让铁匠照着做几把出来。” 昝瑞不情不愿的,非得约定了日期,两天内就得给他,才把火枪交给李晓明。 李晓明拿着火枪交给铁匠,修改了几处小毛病,让抓紧时间照着做。 又找木匠,让做个手枪握把,让铁匠再配了个短管。 到了现在,终于万事俱备了,就等铁匠把火枪量产一批出来了。 够组建个火枪队的,就能去贩盐了。 可是李晓明辛勤惯了的人,闲不住。 在铁匠作坊里拿了二斤铜,烧了打,打了烧,叮叮当当的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个铜锅。 虽然手艺不好,前棱后扁,因为要想手工锻打铁锅,必须得有个半圆形的铁砧子。 但是这种带弧度的铁砧极不好做,他只能在一块方铁上打。 可不就打不好么? 但好歹是个炒锅,以后总算有炒菜吃了。 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天天吃的饭,不是蒸的就是煮的。 肠胃是好了,但是天天嘴里淡的吐清水。 心里还是有点忧虑,这年头的铜里面都有铅,不知道用久了,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拿到县衙后后厨去,让刘新、蒲荣他们先吃一段时间再说。 因为整个县城的铁匠聚在一起,也只有十几个人,学徒也不是这么快就能上手的。 火枪每个部件又都是手搓的,因此做的极慢。 且几乎做出两条里面就有一条,有毛病不合格,还要重新返工。 要照现在这个速度,就算到月底,估计最多能做出七、八条火枪。 但是库房里的钱和粮食天天在变少。 李晓明真后悔当初免了两年的赋税,太武断了。 结果挖下这么大的坑。 最后和刘新等人商量决定,就算月底没有火枪队,也得出发去贩盐。 这七、八天闲着没事,李晓明几乎每天都要去吃豆腐。 每次吃完豆腐还不走,还要去到帘子后面帮小菱洗碗、收拾东西。 中间还送了两、三回绸子、首饰等礼物。 东方菱一开始死活不要,但李晓明每次放下东西就走,人家无奈,也只好收下。 渐渐的两人熟络起来,东方菱仍然话不多,但偶尔也能说笑几句了。 这一天,虽然是冬日,但大清早起就阳光普照,风也小很多,不是十分的冷。 李晓明一觉睡醒,看着外面的好天气。 心里琢磨着,也这么长时间了,火候也该到了,和小菱子的关系应该可以再进一步了。 于是爬出被窝,用碎盐巴刷了牙,又抠了点猪骨髓抹抹脸、梳梳头,又把昝瑞的金冠拿来戴上。 准备停当后,胳膊夹着件崭新的披风就出了门。 其实这时代根本没有披风,是他自己用厚绢做的,冬天风大了披在身上,相当保暖。 还是等没人了才进店,东方菱正在收碗。 看见是他来了,嫣然一笑,说道:“你来啦!” 李晓明笑道:“嗯,我来了,我来帮你收东西。” 于是帮她把碗筷都收在后面。 一边洗碗,一边没话找话地问道:“我那天第一次见你时,你为什么在后面哭呀?” 东方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家里本来出了些事,以为你来欺负我呢! 一时气愤,就哭了。” “那你家里的事现在好了吗?” “好了一些了。” 李晓明笑道:“那就好!难怪你最近开心些了。” “嗯…” 东方菱突然抬起头来, 笑着说道:“你今天还没吃豆腐呢,我给你做肉酱汤饼吧!很好吃的。” 这盛情难却的,怎么能拒绝呢? 李晓明开心的说:“好呀,好呀,你做的肯定好吃。” 李晓明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粗面条,里面放了一点肉酱,这就是肉酱汤饼。 尝了一口,还是豆腐味。 不禁心中叹道,只怕这姑娘也只会做豆腐,以后少不得我做饭。 吃完汤饼,眼看就要分手,各回各家。 李晓明问道:“我带你出去玩吧!” 东方菱小声说道:“我回家有事呢!” “就玩一会儿。” 见东方菱不回答,他使尽浑身解数,又哄道:“我带你去看江豚, 江豚你见过没有? 就是海猪子,在水里游来游去,还会对着你吐水。” 东方菱被他逗乐了,笑着说道:“我听人家说过那东西,只是没看到过。 可是我家里有事,没法跟你去看……” 第96章 船上江边 见东方菱一再推脱说家里有事,不肯跟他一块出去玩。 李晓明颇为失望,心想你一个年轻姑娘,能有什么大事,比看海猪子还重要? 正要把礼物送给她,然后无奈告别。 东方菱可能看出他难过了,又小声地说道:“我只能跟你去一会儿,晌午之前要回家的。” 李晓明大喜,说道:“好,好,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这就去吧。” 于是二人关了小木屋的门,李晓明兴冲冲的领着东方菱,往乌江边走去。 路上遇见一行数十人,推着独轮车,向城外的方向行进。 车上都装得满满当当,似乎在搬家。 这群人路过李晓明身边时,朦朦胧胧听见一声:“狗官”。 李晓明十分诧异,回头看去。 见这一行人都急匆匆的,无人抬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不以为意。 到了江边,下了青石台阶,早有他提前准备好的小船。 他先健步登船,伸出一只手来,护着东方菱上船。 小船晃动,佳人站立不稳,几乎扑进李晓明怀里。 一阵香风袭来,李晓明腿都有点软了。 看着手里捏着的,东方菱的纤纤玉手,只觉得柔若无骨。 脑子竟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脱骨鸡爪来,顿时口中似乎一阵酸辣…… 东方菱抬头猛然看到陈明傻笑垂涎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抽手挣脱,走到小船另一头坐下,看着李晓明摇橹。 大冬天的,水面上一只船都没有。 乌江之水,碧波荡漾。 冬日的暖阳下,像一道翠绿的缎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前几天李晓明路过乌江时,明明看见对岸山峰下,有江豚一群一群的在那里游水嬉戏。 今天竟一只都没有,又摇了一会儿橹,江面上起了风。 李晓明见东方菱身上穿的单薄,担心她着凉。 于是放下橹,走过去把出门时带的,自己亲手做的披风给她披上。 东方菱大概真的觉得冷了,竟出奇的顺从,任由他把披风给她披上系好。 李晓明顺着她的玉颈看了一眼,心想怎地生的如此纤弱? 东方菱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晓明,问道:“江豚在哪里呢?” “唔……可能今天家里有事,回家了。” 东方菱浅笑了一声,不再看他,静静呆着。 李晓明心里有些焦急,看不成江豚,担心她感到无趣要回家。 没话找话的说:“你看今天天气多好,风景多美,我给你作首诗吧!” “你还会作诗?” “会作的,我从小就会吟诗作画,你听着哈!” 东方菱歪头看着他,等他作诗。 李晓明此时搜肠刮肚,想找一首应景的古诗。 想来想去,实在没有。 大概古人根本不会无聊到,大冬天去江里划船。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也不合适呀……” 想着东方菱正等着他作诗,不由得头上冒汗。 只好胡乱找了一首,说道:“你听着哈!” “菱角何纤纤,菱叶何田田。” 东方菱听到诗里面似乎有她的名字,好奇问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水里的菱角长得纤细小巧,在翠绿翠绿的菱叶映衬下,十分好看。 嘻嘻,菱角就是你。” 东方菱嘴角含笑,皱眉白了他一眼。 李晓明见有益无害,继续作诗:“鸳鸯与厓騑,对对浮清川。” 东方菱听得懂,不由得俏脸通红,低声问道:“厓騑是什么东西?” 诗是剽窃来的,“厓騑”究竟是什么玩意,李晓明也不知道。 只好信口胡说道:“就是大鹅, 这句的意思是,一对鸳鸯和一对大鹅在碧绿的江水之中,游来游去,恩爱非常。” 东方菱笑靥如花,俏皮地说道:“你说的这些在哪里?怎么都没有呀!” 李晓明脸红了,勉强解释道:“作诗就是这样的,讲究的是意境。” 说着往虚空里一指:“喏,一对鸳鸯在那里,一双大鹅在这里,你就当有就行了。” 东方菱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啥也没看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着脸偷笑了起来。 李晓明见佳人开心,兴致来了,又吟道:“采菱白晢郎,荡桨后复前。” 这回不等东方菱开口问, 他就笑嘻嘻的解释道:“嘿嘿,白皙郎就是我, 划着小船呀,来到江中间,要采你这个小菱角。” 说着放下橹,做势吓唬她,要扑过来采小菱角。 “你是白皙郎?” 东方菱忍不住大声笑起来,花枝乱颤,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 见李晓明要扑过来逗她,伸手去挡,身子轻轻躲在一边。 可就在这时,李晓明脚下被船舱里的横木狠狠绊了一下。 在东方菱的惊呼中, 一头从小船一侧扎进了乌江水里。 虽然巴地的冬天,温度不到零度,但江水里同样寒冷刺骨。 李晓明满腹的浪心,都被这冰冷的江水浇灭了。 他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子,在小菱子的协助下挣扎着爬了上来。 东方菱惊道:“陈明,你没事吧? 这么冷的天,赶紧回去换衣服吧,要不然冻坏了。” 李晓明牙关打颤,仍然强装风度地说道:“没……没事,你家里还有事,咱们赶快……赶快回去吧!” 说着,跑到船头,拼命的摇橹。 东方菱也走过来,帮他把袍袖上的水拧干,又将身上披风给他系上。 小船划到岸边,二人上了岸,李晓明摇了这一阵橹,身上倒也冷得不厉害了。 于是向东方菱作别:“小菱子,我明天再来找你哈,啊……啊啾……” 东方菱看他浑身湿淋淋的打喷嚏,担心道:“好,陈明你快些回去吧!” 李晓明回头一路小跑,心情糟糕透了。 心想,这弄的都是啥破事,就没有一次顺顺当当的,明明大好机会…… 东方菱仍然站在江边,担忧的看着他向远处跑去。 正跑着,身边经过一辆推独轮车的。 “狗官” 这回李晓明可听得清清楚楚。 他顿时大怒:“你吗的,你给我站住,骂谁呢?” 本来心情就坏透了,还要无缘无故的挨这个的骂? 那推车的停住了,回头骂道:“狗官,我就是骂你呢,怎么着吧!” 李晓明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一看这人,立刻就认出来了,怒道:“王八蛋,居然是你。” 第97章 大打出手 那人生的瘦小精悍,一副短打扮,竟然也不害怕。 将小推车停在一旁,指着李晓明大声骂道:“狗官,我骂的就是你,怎么着吧?” 李晓明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之前跟白苗族打官司,结果打败了的,蚕丛族的马倮氏。 这些少数民族的人,名字都非常怪异,李晓明至今,都记不住他的全名。 他心想,刘主簿让你们跪在县衙门口,亏我还可怜你们,想把你们都放了。 没想到还如此胆大,竟敢当面辱骂县令。 他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冲马倮氏骂道:“王八蛋,你是不想活了?竟敢辱骂县官?” 那马倮氏针锋相对道:“狗官,你们汉、苗勾结,欺负我们。 我们全族今日都搬到汉葭县了,再不受你的管束了。” 李晓明怒道:“你们以为想搬到哪,就搬哪吗? 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他见对方身材瘦小,估计不是自己的对手,摆开架势就准备上前去捉拿对方。 没想到蚕丛一族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古民族,传说以前专跟黄帝和炎帝作对打仗的,民风向来以彪悍着称。 这马倮氏完全不怵,捋起袖子就过来揍县令。 二人大打出手,李晓明原以为仗着身高力大,能够轻松拿捏对方。 没想到才一交手,抡圆了的拳头却打不着对方,对方反而仗着身体灵活,打了他好几拳。 他心想,看来不用柔道,难以取胜。 于是抽空子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进胯拱腰,一个“袖钓”将马倮氏摔了出去。 马倮氏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站起来又嗷嗷叫的冲过来。 刚冲过来就被李晓明一把攥住领子,一个“出足扫”,啪叽,又放翻在地。 李晓明往他肋骨上猛踢一脚。 马倮氏轱辘辘的滚到了路边,再起身时,手里竟捏了个石头。 李晓明心道,“要糟”,石头颇大,这要是头上被砸一下,可不得了,柔道也无用。 眼前亏可吃不得,于是调头就跑,马倮氏拎着石块在后面追。 跑出没多远,竟看见东方菱还站在那里没走呢! 东方菱见他着急慌忙的往前面跑,后面还有个人提着石头追。 不由的大急,冲他喊道:“陈明,你怎么啦?他为什么追你?” 那马倮氏见追不上李晓明,看到东方菱在旁边喊叫。 怒骂道:“刚才就看到你们两个狗男女去船上偷奸,我打不到你,打你姘头也是一样。” 说着过来一把抓住东方菱的胳膊,东方菱顿时吓的尖叫。 李晓明见马倮氏抓住了小菱子,顿时热血上头,红着眼又扑了过来。 马倮氏见李晓明回转,一把将东方菱推倒在地,举手将石头冲着李晓明砸了过去。 李晓明脑袋一偏,石头砸到肩膀上。 好在他肉厚,忍着疼痛冲过来,撕扯住马倮氏,用了一个柔道里的狠招——“体落”。 将马倮氏整个人扛起,掼在了青石板上。 这下摔得重了,马倮氏在石板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了。 李晓明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彻底让对方失去了战斗力。 回头赶紧去看东方菱,幸好只是摔倒,并无大碍。 只是被吓得不轻,担心地问道:“陈明,你没事吧?他为什么打你?” 李晓明笑道:“我没事,这人是个流氓,刚才看见我们一起划船,出言侮辱我们两个。” “你们两个狗男女等着,我饶不了你们。” 二人回头一看, 只见马倮氏像个打不死的小强,又满血复活。 他似乎胳膊摔折了,弯着腰抱着胳膊,正在那里怒骂。 李晓明作势欲打,这回马倮氏怂了,独轮车也不要了,顺着石板小路飞快地逃跑了。 李晓明不放心东方菱自己回去,坚持一直把她送到城里的街道上,才目送他离开。 东方菱一步三回头,催促李晓明赶紧回去换衣服。 李晓明打着喷嚏,湿淋淋的回到县衙。 刘新几人看县令这副模样,都惊呆了。 李晓明对众人说了被马倮氏报复袭击的事。 众人皆大怒,蒲荣和孙文宇分头带兵去追捕马倮氏。 刘新奇道:“刚才听大人描述过程,似乎没有掉进水里,怎么浑身湿淋淋的。” 李晓明含含糊糊地道:“回来时不小心掉水沟了……” “掉到水沟里了?”刘新有些不信,但看县令不想多说,也不再追问。 李晓明回到后衙脱了湿衣服,钻进芦花大被里暖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心想,趁着这段清闲的时间,得把个人防卫的装备好好整一整了。 今天幸好只是遇到马倮氏一人,若是对方有个两三人,那还得了? 这地方民族复杂,况且近些天又陆续进来很多流民,什么人都有,必须得做好防护措施。 就是当再大的官,也不可能天天出门都前呼后拥,总有落单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趁燧发手枪还没做出来,先制作一套简单的铠甲吧! 蒲荣和孙文宇都有全套的盔甲,尤其是孙文宇的鱼鳞盔甲最为精良。 但是他们的盔甲都太重了,都差不多超三十斤了,除非战时才穿,平时穿着防身,未免太受罪了。 吃过午饭,他带上昝瑞去库房里,挑了两张马皮。 这还是之前在“走马岭”歼灭陈家寨时,从打死的骑兵战马尸体上剥下来的。 马皮可比牛皮硬多了,最适合做皮甲。 他准备做两件能护住前胸和后背,可以穿在里面马甲状小铠。 到时候做好了,和昝瑞一人一件,两兄弟身处乱世,留得命来才能享受富贵。 李晓明和昝瑞拿着马皮回到后衙,便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用剪刀把马皮按照前胸后背的大概尺寸剪成了几大片。 再把两片合成一片,用锥子和铁针,细细的缝合在一起。 然后做了两条宽皮带,又细细的缝在两片马皮上端,作为肩带,两侧肋下也都缝上牛皮条。 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基本已初现雏形,下一步就是镶上铁片了。 李晓明找来木片做实验,因为胸背铠甲不涉及胳膊和腿部的活动,所以铁片正常排列就行。 为了减少铁片打孔数量,特意把形状设计成了菱形。 这样的形状,只需要上下两个尖部打上孔就可以了,到时候菱形铁片互压契合,会非常牢固紧密。 设计好之后,李晓明带着木片,去到作坊交给铁匠,让分出来两名学徒,专门打造铁片。 回到县衙时,蒲荣和孙文宇刚好回来,可惜他们并未追到马倮氏。 马倮氏果真全族搬走了。 孙文宇气愤道:“这群狗日的跑不了,我这就带骑兵去找曹吉龙要人。” 蒲荣也应和道:“对,若是别人也就算了, 他敢袭击太爷,就是跑到郡里,也得把他们要过来。” 第98章 未解之谜 李晓明心想,好不容易通过几场恶仗才有今天的安宁日子。 何必再去跟曹吉龙这狠角色交恶? 再说曹吉龙是太子的人,背后的势力想必要比四皇子李霸强大。 若是与他硬碰硬,首先在郡守那边,就不一定能占得了便宜。 他不欲多事,劝蒲荣、孙文宇二人道:“不用再去管他了。 像这样的刁民,走了最好,就让他们到汉葭县去祸害那个姓曹的吧!” 几人又骂了一会儿,才终于作罢,各忙各的去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李晓明每天早上,仍然照常去吃豆腐。 自那次划船打架事件之后,东方菱大概也知道了这个“陈明”对自己的心意。 看向李晓明的目光里,也有了爱意,每天早上店里没人了,就会到门口看他来了没有。 只是每每说到关键时候,她总是心事重重,情绪低落。 饶是李晓明阅人无数,平日里自信善于揣度他人心理,但也被她弄的摸不着头脑。 思而不得,最令痴情男女神伤...... 不过李晓明毕竟是个博闻多思之人,有着丰富的人生体验。 他想:男女恋爱也好比商业谈判,一开始双方都云山雾罩、遮遮掩掩,但最后总归要有一方先亮底牌的。 想了好几天,下定决心,打算开门见山,看看小菱子的问题出在哪里。 他如今是个父母官,在他的地头上,借用当代某位大老虎的话来说: “他是有枪有钱又有权,“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 这天是冬节,因成朝政权沿用蜀汉制度习俗,蜀汉又沿用汉朝,因此冬节是大节。 一大早,刘新、蒲荣、孙文宇和几个吏曹,都带着礼品来给县令做节日庆贺。 李晓明又给各人都回了礼,这是汉朝旧例,闹闹哄哄了一早上。 刚把几人送走,只见朱水成也拎着东西来了,“大人,这是卑职给您备下的一点心意。” 李晓明含笑谢过,接过东西,放在一边。 朱水成又拿出一样东西,笑道:“这是您托我从郡里捎回的东西, 我不知问了多少人,都没处买。 最后还是从给府君管家的老秦那里弄来这么一点。” 他又压低声音笑道:“八成是老秦得了银子,从府君夫人那里偷出来的。” 李晓明接过东西,笑着向朱水成道谢道:“还得是你朱廷掾,若是老蒲和老刘,再没这个办法的。” 老朱摆摆手大咧咧地道:“他们不行,弄不成的。” 又弱弱地问了一句:“大人是送给谁呀?” 见县令低头不答,识趣地不再问,又道:“ 大人若需香烛供品,可差人去城中布坊那里买去。” 李晓明知他是好意提醒,汉代官员简拔升迁,叫做“举孝廉”,孝道和廉洁一样重要。 为官者,大节必须祭祖,若让人检举有不孝之举,任你如何能力出众,也再得不到重用,不孝是一生的污点。 李晓明笑道:“我知道了,我正打算亲自出门置办。” 李晓明将一提果盒给他作为回礼。 朱水成接过手,只觉甚是沉重,心中感到奇异,想打开看看,被县令止住,教他回去再看。 朱水成告辞而去,回去打开看后才知道,里面有十斤银锭子,是上次陈家寨缴获之物,就差他没分了。 送走了朱水成,李晓明腋下夹着一卷布就出了门。 这是老朱从郡里给他捎回的,小半匹上好的蜀锦,打算送给小菱子做新衣裳的。 涪陵虽离蜀锦产地不远,但此物仍是天价,用铜钱买不来,一匹值银数十两。 就这小半匹,花了李晓明一斤银子,就这也得多亏朱水成有办法。 因早上忙碌接待,今日却是来的晚了,老远就看见小木屋外一道倩影在凭栏远眺。 待到近前,东方菱秀眉微蹙道:“陈明,怎么今日来这么晚?” 李晓明抱歉地一笑,还没答话, 东方菱又转嗔为喜,笑着说:“今天是冬节,我给你煮了馄饨,你要再晚来一会,就泡烂了,快来吧!” 李晓明心中暖洋洋的,跟小菱子一起进屋吃馄饨。 馄饨煮的极好,豆腐馅也剁的极细,李晓明吃了一大碗,连豆腐汤都喝光了。 “小菱子,你煮的馄饨真好吃,原滋原味的。” 东方菱惊喜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呢,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都给你做。” “嗯......嗯...好。” “对了,”李晓明拿出蜀锦,温柔地说:“小菱子,你看,我托人给你弄来了好丝绸,你回头好做衣裳穿,紫色的跟你最搭配。” “呀!” 东方菱接过蜀锦,十分惊讶,说道:“这是蜀锦,很贵的,陈明,你怎么这么有钱?” 李晓明笑道:“只要你高兴,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东方菱低头坐在李晓明对面,不住地摩挲着蜀锦,不知再想些什么。 李晓明轻轻问道:“小菱子,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你父母也在城中么?是做什么的?” 东方菱默不作声,良久才低声反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呀?” 李晓明自信满满地笑道:“我家世代经商,家财没有万贯也有八千,郡里大官是我亲戚。” 然后盯着东方菱问道:“小可这样的家世,可配得上小菱子吗?” 东方菱两颊通红,不敢抬头,小声嗫嚅道:“那你......那你怎么不找个好的,找我干什么?” 李晓明急道:“因为你就是最好的呀,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东方菱仍旧低着头,小声道:“我们不行的......” “那是因为什么?” 东方菱低头不答,似乎难为到要哭出来了。 李晓明突然害怕了,心虚道:“难道......难道......是我长的很难看么?” 东方菱听了这话,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看了一眼李晓明道:“你不是说你是“白皙郎”吗?怎么会难看。” 李晓明哭笑不得,追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东方菱依旧低下了头,两颊绯红,情绪低落,沉默无言。 李晓明摸不着头脑,有些生气,转身向店外走去。 “陈郎......” 李晓明大喜,能叫出这一声了,还会有什么问题? 急忙回头欲开口相询...... 只见东方菱双眼含泪道:“陈郎,我们不行的,你以后别来了。” 第99章 五雷轰顶 李晓明气鼓鼓地出了小木屋,站在门口郁闷之极,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 我又有钱,长的也不孬,对你又好,咱俩在一起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你还叫我陈郎? 这不是耍人么? 但是看东方菱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也不像是养鱼的人呀! 唉,真是无奈......先回去吧。 他信步往回走去,刚走几步,一阵铜铃声传来,迎面驶来一辆乌蓬马车。 似乎有人掀开帘子偷看了他一眼。 李晓明心想,前面没有人家了,就只有盐泉盐坊,这马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只是此时满腹惆怅心事,对身边之事也毫不在意。 自顾自的唉声叹气,嘴里嘟嘟囔囔地吟着几句诗:“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唉......” 正愁闷呢,忽听耳后有风声。 他回头一看,顿时惊的汗毛倒竖,头皮都绷紧了:一把雪亮的尖刀已刺到胸前...... 这电光石火之间已是避无可避。 陈应虎......是陈应虎...... 没想到我一时心慈手软,不想做绝灭之事,找个由头将他放了。 最终竟死在他手上...... 濒临死亡的一刹那,李晓明脑海里只有东方菱。 他心想:我这个不幸的穿越者竟然就这么死了, 不知道小菱子知道了,伤心不伤心? “当......“的一声脆响。 陈应虎手中的尖刀碰到李晓明胸口,竟不能刺入,还发出异样的响声。 他疯了一般又连刺了两刀,就连刀尖都折断了。 “狗官真是狡诈如狐,亏心事做多了,还知道穿盔甲了。” 李晓明在陈应虎这几刀的冲击力下,往后退了几步。 往身上摸了两把,这才反应过来, “是哦,我今天出门时,袍子里面穿了小铠,关键时候,是真的有用呀!” 他见陈应虎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持着刀子又要向前。 急忙两步跳下青石台阶,奔向江边,想与持刀行凶的陈应虎拉开距离。 “狗官,今天任你插翅也难飞,我陈家大仇必然得报。” 李晓明一边跑一边大叫:“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好意将你父子放了,你怎敢如此?” 陈应虎看县令逃到江边,也紧随其后,跳下青石台阶。 正准备冲上去砍死县令。 忽然见县令猛然转身,身子靠着江边木栏,手里握着件铜管似的东西对着他。 一股生物本能的危机感袭来,陈应虎不自禁地站住了脚。 李晓明这件燧发手铳,是昨天铁匠完工,刚送过来的,做的相当失败。 因为弹丸是十八毫米的,弹重太大,枪管又短,装不了多少火药。 所以导致动力不足,独弹喷出来毫无威力。 没办法,只塞了几颗七、八毫米的小铅珠,当短喷子用,五步之内威力惊人,五步之外估计只能打瞎眼。 李晓明心想,你再往前走几步我就一管子喷死你。 陈应虎瞪着两眼,狐疑道:“狗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拿的榔头,你敢过来我就把你脑壳敲碎。” 李晓明可能是被这突发惊变吓的有些蒙圈,也有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枪法不自信。 竟忘记了,自己也完全可以冲上去几步打死他。 那陈应虎听说他拿的是榔头,心想,若是榔头我有何惧? 顿时扬起手中刀,嗷嗷叫着要砍来,李晓明举铳欲放。 千钧一发之际,陈应虎身后传来一声娇喊。 “哥,不许你伤害陈郎。” 东方菱不知从何处奔来,伸开双臂挡在李晓明前面。 陈应虎怒道:“妹子,陈祖发这狗官与咱们家有血海深仇,你快闪开。” 东方菱急道:“哥,他是陈明,他对我很好的,不是陈祖发,你是认错了。” 陈应虎突然仰天悲笑:“哈哈哈,陈明......陈明......, 狗官,我陈家与你有何冤仇,你祸害的我陈家好惨......, 今日若是放过了你,我死也不能瞑目。” 东方菱看他哥一意想要杀死“陈明”,不由得惊慌失措, 转头晃着“陈明”的肩膀,哭喊道:“陈明,陈明,你快给我哥说呀,你是陈明,不是陈祖发。” 晃了几下见“陈明”没有反应, 抬头一看,只见“陈明”脸色灰败,双眼之中满是惊愕和迷茫。 “啊......\" 东方菱一下子醒悟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怔在一边。 陈应虎抓住机会,如一条饿狼一般,红着眼扑过来,一刀朝李晓明脑袋上砍来。 李晓明此时的脑子,犹如被掰断了的主板,滋......滋......滋......,闪着火花冒着烟...... 丝毫也不知道要躲避和格挡。 就在将要命丧陈应虎刀下之时,东方菱哭着从旁边扑过来,一下撞到陈应虎身上。 陈应虎措不及防,刀锋一偏,从李晓明肩头划下。 陈应虎这一刀是决意要将县令劈死,出刀甚猛,余势不衰,直砍到桥栏上,刀被震飞掉进乌江里。 李晓明肩头被刀划破,鲜血直流,他在失魂落魄之中,也不觉得很疼。 东方菱拦在他哥哥和李晓明之间,边哭边推着他,让他快走。 李晓明稍稍回过神来,心想,这种事怎么也能让我碰上? 回头看看陈应虎不要命的样子, 又看到东方菱正在苦苦拦住她哥哥,一双美眸中,有不忍,有迷茫,又夹杂着仇恨。 他心中一阵疼痛,他亲族那么多人死于我手,亲哥陈应云也是自己所杀,就连父亲的死也与自己有关…… 就算场面消停下来,又该如何面对呢? 只觉胸中苦闷,喉头发涩,忍不住发足狂奔起来。 经过东方菱卖豆腐的木屋时,看见一辆乌蓬马车,停在那里。 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正在马车旁边的草地上揪草玩。 正是张奎的那一双儿女...... 李晓明无法直视,浑浑噩噩地走回县衙,正碰见刘主簿出门。 刘新看见县令一身血回来,大吃一惊。 急忙上前扶住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老蒲、老孙,你们快出来。” 蒲荣和孙文宇听见刘新惊慌喊叫,正不知是何事。 抬头一看,只见县令萎靡不振地站在门口,半边身子都是血,俱都大惊。 “太爷,您这是怎么啦?这是谁干的?” “大人,难道又是马倮氏? 刘新、老蒲,你们照看着太爷,我这就去找那姓曹的要人。” 孙文宇怒气冲冲,陈大人对他够意思,把他从不得志的地方调过来,这个仇一定得报。 李晓明此时有气无力,也懒得搭理众人,晃晃荡荡的想回后衙,只想睡觉。 (作者自己都写哭了……) 第100章 兵分三路 江水粼粼,舟行其间。 李晓明坐在船仓里,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时间久了,双眼变得恍惚了,也不知是船在走,还是水在走? 抑或是船也在走,水也在走…… “他家与县衙有仇,为掩人耳目而已…… ‘陈’字去耳,可不就是东么?哪里是什么东方菱,她叫陈方菱。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愁眉不展,躲在帘子后面哭, 那时他父亲、大哥、丈夫都死了,娘家没人,无依无靠,怎会不悲伤? 后来我将他二哥从牢里放出来,她才开心了一些…… 每天卖完豆腐,就急匆匆回家,应该就是照看她的一双儿女去了吧! 他二哥那天驾着马车,载着她的孩子,是要接她走么? 也不知现在去了哪里......” 李晓明喃喃自语,心中一切都明白了。 “本来你父兄俱在,儿女双全,过得好好的, 莫名其妙来了个我,害得你家破人亡…… 最后你却还要救我,不忍心你二哥杀死我。 小菱子,咱们今生都无缘分了吧!” “呵……呵……” 李晓明头靠在舷窗上,自嘲的笑了。 十二条加了乌篷的帆船商队,行驶在乌江之上,此行计划一举将巴蜀地区的贩盐商路打通。 县令亲自带一队,两条护航船,四条货船。 共载着一万斤盐巴,数十辆独轮车,一门佛朗机小炮,三十名县兵扮成的脚夫,十名燧发枪手,十名弓手。 连县令在内,一共五十一人。 孙文宇和昝瑞带一队,领着三条船,载了五千斤盐巴,十数辆独轮车,一门佛朗机小炮,十五名脚夫,十五名弓手。 连孙文宇和昝瑞在内,共计三十二人。 朱水成也带一队,和孙文宇昝瑞一样,也是三条船,配置相同。 他们这三组商队先同时向西北方向行进。 一起出乌江,经涪陵郡进入长江,在巴郡的褺江(今合川)三河合流之处分手。 县令带船队往西面的成都方向,孙文宇和昝瑞往北端的汉中方向,朱水成往南部的南中各郡。 县令的路线最为重要,一路向西, 经内江(今涪江)水路,沿途路过广汉郡、梓潼郡, 最后到达成国最西北的、与仇池国相邻的汶山郡, 这地方离成都已不远,再向南转旱路到达成都周边各郡,最后一站是成国的首府成都。 这三条路线,县令和孙文宇去的地方最远,都有上千里, 去时需人力摇橹,估计要二十天左右,返程时顺风顺水,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 考虑到朱水成是个文官,所以他的路线最近,且船队行驶的方向是顺风。 县令的所经之地都是相对繁华、人口大量聚集之地,若是这一条路摸清楚,其他两条路哪怕失败也关系不大。 从县城到涪陵郡的乌江段,船队顶风前行,速度很慢,一天只能行五十里左右。 但就是这个速度,也比一行人撅着屁股推独轮车强的多。 要知道,涪陵这个地方,属于“川东平行岭区”。 不大的区域内,有南北走向的山脉十几条,如同老太婆额头上的皱纹。 想一想,如果不顶风走水路的话,几十人推着百十斤的独轮车,由东往西,连翻十几座山,有多可怕! 虽然巴蜀地区同胞的老祖宗们在交通方面没少吃苦,但人家享受了山清水秀,不缺吃喝。 上千年的时光也就是这样过来的。 众人每两刻换班摇橹,人多力量大,慢点就慢点,倒也无所谓。 用了两天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到达涪陵郡。 李晓明安排船上十几人用小车,只推了一千多斤盐巴,分别在涪陵城的四门摆摊。 其余人原地休息,该睡睡,该吃吃。 盐巴这种生活必需品,无须努力叫卖,刻意寻找主顾,若主动找上门去,反被杀价。 正所谓“关起门来卖疥药,痒痒自来”,只要四处城门立起招牌,自有盐贩找上门来。 “小瑞,你不如跟我去成都,你非要跟着孙县尉回汉中,我始终是不放心。” 李晓明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劝昝瑞。 昝瑞安慰道:“我的哥,你放心,我不过是回老家看上一眼,给老娘烧些纸钱。 如今哥哥做了大官,小弟跟着你享了福,好歹也得让娘知道知道,别在阴间太过挂念我。 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些宝贝在老房里放着,顺便也好取回来。” 李晓明无奈说道:“唉,既如此,不可在老家过多停留,你回家烧纸时,记得多带几个人,最好夜里去。” “对了,我有些东西,交给你。 到了汉中时,记得让老孙交到吴主簿手中,万不可遗失了。” 说着将一个包袱交给昝瑞,昝瑞接过,背在肩上。 孙文宇和朱水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李晓明决定要亲自带队出去贩盐,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和小菱子的狗血恋情,心里有阴影,一直郁闷,想逃离一段时间,顺路看看古中国的风土人情,排遣排遣心情。 二是孙文宇为了这事,不分青红皂白和邻县的曹吉龙大打出手,两县各有死伤。 曹吉龙告到了郡里,王郡丞不时派人来找麻烦,要让陈县令去郡里和曹吉龙对簿讲理。 不得已,李晓明让朱水成又还了郡里五百贯赋税,借口县令外出带队贩盐了,以此躲避麻烦。 原想贩盐是个苦差使,没人愿意外出受罪。 却不想,刘新、蒲荣等一众人齐声争抢着要出来,就连县兵也踊跃参加,要出来赚钱。 县令不在,刘新要主管县务,决不能放他出来。 本拟想带着人情老道的蒲县尉出来,又不放心孙文宇这个惹事生非的狂人。 万一趁县令不在,姓孙的带着兵去再去找曹吉龙的麻烦,或者拉着炮去打了东晋。 那可就万劫不复了,这些事他可都能干的出来。 孙文宇见县令一直在交代昝瑞各种大事小事, 大咧咧地笑道:“大人何需交代的如此繁琐,汉中我也去过的, 况且四皇子的地界,是咱自己的地头,有哪个鸟敢找麻烦,老子荡平了他。” 李晓明听了这话,暗暗叫苦,叮嘱道:“老孙,咱们是做生意的,一路上只为求财,可不是去打仗的, 这五千斤盐你务必得给我赚回十三万钱回来。” “老孙,你听见没有?” 孙文宇见县令表情严肃,龇着牙笑道:“是是是,我好歹弄回二十万回来,大人你放心好了。” 县令听他这样说,才刚刚略放些心, 又听他嘟囔道:“听说匈奴刘赵那边也缺盐,听吴主簿说,那些撮鸟连煮粥的瓦盆子都抢。” 李晓明后悔不迭,心想,实不该带这个人出来,这哪是个做生意的...... 第101章 出幺蛾子? 朱水成也劝道:“孙县尉,匈奴那边可去不得呀! 前几日去郡里听他们说,如今的长安、洛阳如同鬼城, 那帮匈奴鬼兵专吃人肉,据说洛阳、长安满城百姓被他们当军粮吃了一、二年了,不知还有人没有? 你去那里卖盐,却去卖给谁?” 孙文宇笑道:“他匈奴兵也是人,没看我带回来的草原马么? 不也是汉中大军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况且洛阳百姓们不吃盐,匈奴杂毛们也有几十万人,难道只喝淡粥?” 朱水成绷着脸道:“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 匈奴杂毛吃人肉的,人肉咸的,怎还会吃盐? 大人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孙文宇见话不投机,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我也只是随意说一嘴,哪能真去?你们放心吧!” 说完,别了二人,去西城门那里看卖盐去了。 李晓明看着孙文宇的背影,摇头叹气, 旁边老朱谄笑道:“大人不必担心,他想去也去不了。 如今咱成国四处边境滴水不漏,汉中更是如此, 若无朝廷关文,他这么多人,如何能出得关去?” 李晓明一想,也是。 从汉中去长安,只有几处峡谷,如今成朝与赵国正是敌对状态,怎会不重兵把守,他确实去不了。 想到这里,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盐摊上已经有几人正在看盐。 一个身穿绸袍,腆着肚子的中年胖子问道:“这盐巴什么价?” 李晓明道:“精熬盐三十五文,普通盐二十五文。” 这胖子手指着盐,肥嘴一颤一颤的,惊道:“你这盐是金粒子做的?” 旁边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道:“太贵了,从没有这个价的。” 李晓明拱了拱手,言道:“几位兄台,你们嫌贵,我们还嫌贵呢! 这年头,还有几个敢出来卖盐的? 左右就这几百斤盐,此处若是嫌贵,我们明日到了巴郡,四十文也能卖掉。” “你这三十五文的和二十五文的,看上去似乎并无区别呀! 别都是一样的吧?来此处刁赚钱的?”胖子追问道。 李晓明耐心解释道:“精熬盐需复煮两遍,浪费许多柴火人力,常食此盐,不染病患, 若是嫌贵时,只买普通盐即可。” “说个实在价吧!” “若是要得少了,是少不得一文的。” 胖子笑了笑,“你这几百斤,我全要了,你说价吧!” 李晓明笑道:“兄台若是如此爽快,每斤给你少上五文。” 胖子转身离去,李晓明傻了眼,砍了价不要是什么操作? 正想骂上两句,只见胖子头也不回地挥了一下肥手, “推车跟上呀,跟我去拿钱。” 李晓明大喜,还没说话,旁边几人不愿意了。 一人道:“胖子,没有你这样做人的,大家一块来进货的,你全买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就是,十年八辈子都没个贩盐的进来,你都买走了,我们还活不活了? 胖子回过头来,捋起袖子,向众人挥了挥, 大声喝道:“老子就是要货卖独家,谁敢再放个屁? 也不打听打听, 郡里的王郡丞和我王胖子为什么都姓王?” 众盐贩见他如此霸道,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小声咒骂。 李晓明担心胖子耍无赖,特意多叫了几人,推着盐车跟了上去。 其它盐贩表示无奈,正要一哄而散。 李晓明走上前小声说道:“我还有几百斤在西门和东门。” 盐贩们一听,再也绷不住了,纷纷向西门和东门奔去,生怕又断了货。 李晓明冲着他们喊道:“别忘记留下地址哈,下回给你们送到家!” 就这样,还没出涪陵,就卖出了一千多斤盐,得了三万多钱。 他那二十文的盐和三十文的盐其实就是一样的。 现代营销术语叫作:细分市场,差别定价策略。 之所以只卖给他们一千多斤,这叫“饥饿营销”。 要让分销商时刻有断货的危机感,这样才能保持粘性。 这个时代,商业只是启蒙阶段,无需太复杂的套路就能事半功倍。 此次主要目的是打通市场,拓展开销售渠道,有了这些个主顾的地址,以后直接送货上门就行了。 要是在一个地方卖的多了,恐怕这一万斤盐坚持不到成都。 因此,只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在涪陵郡只卖完一千多斤盐,李晓明就下令出发,准备前往下一站,巴郡。 众人推着小车,在东门集合,正准备出城。 迎面有个人走过来打招呼,只见他身上背着个大包袱,后面跟着的两人,也都手捧肩挑,带了许多物件。 “陈县令?是陈县令么?” “是老周呀!”李晓明认出这是郡里的吏曹老周。 当初冒充陈祖发来郡里报到时,担心身高露馅,故意装作负伤躺着,怕吏曹看穿,还给了他两枚金珠行贿。 那老周十分热情,拱手道:“多日不见,陈县令身上的伤大好了没有?” 李晓明亦拱手道:“多谢挂怀,已是好的透了。” “因县里缺钱,我计划打开盐路,因此带人到此, 上午卖盐忙碌,此刻才得空闲,正要前去拜望你呢!” 那老周挥手苦笑道:“陈县令太客气了,也不必找我了,你看看我,比你还要忙些。” “你这是......?” “成都的左将军来了些日子了,因人数众多,每日里需要准备许多物品,我忙的不可开交。 今日随行的一众女眷向府君抱怨,说夜间寒冷,不能安寐, 因此我一早上就挨了一顿臭骂,今日出来再置办些被衾。” 李晓明心想:这老周倒是个话痨,这些话说给我听有什么用? 你再说,我也不会把我的芦花大被送给你去请功。 嘴上只得虚虚地说道:“能者多劳,府君向来夸你干练,名不虚传嘛!” 那老周突然把头伸了过来,李晓明见状一怔,立时会意,把耳朵贴了上去。 “左将军就是当今太子殿下李班的亲弟弟李许,曹吉龙县令这两天也在。” 李晓明心中一阵感激,心想:与曹吉龙交恶一事,只怕是郡里是人尽皆知了。 老周是好意,姓曹的主子来了,能不告状求援? 老周是提醒让我早做提防罢了。” 当下对老周长揖一礼,道:“多谢老周,改日必有心意。” 那老周笑道:“我还得回郡里张罗,咱们改日再叙, 这些成都来的上差,这两天也就走了,到时侯我专程去你衙里,你可得备上好酒哟!” 李晓明拱手毕恭毕敬道:“敢不尽心接待?” 老周告辞而去。 众人推着小车,往江边走去,远远地看见, 江岸码头上,有大批士兵,都聚集在载盐的船队那里,似乎出了什么状况。 李晓明心中诧异,心想:这还没出涪陵呢,能出什么幺蛾子? 第102章 江口巨怪 李晓明急忙带着众人赶了过去,只见船上一名叫做王吉的游徼,正在跟郡里的府兵吵架。 王吉怒道:“江边就这一个能装、卸货的地方,我们的人还没回来呢! 现在叫我们离开,等我们的人回来了怎么装货?” 那府兵里的一个头目指着王吉怒道:“叫你们滚蛋就赶快滚蛋, 若不是看在都是当兵的份上,早把你们抓起来了。” 孙文宇在后面看见下属受侮辱,脖子一硬就要冲上去,被朱水成死死拉住。 李晓明低声说道:“老孙,先别急,我去问问再说。” 孙文宇这才止住,骂道:“这群狗日的,还没咱们官大,就敢欺负人。” 李晓明走到头目跟前,对府兵头目说道:“我是汉复县的县令, 这是我的船队,我们为什么不能停在这?” 说着掏出盖了章的路引文书交给头目。 那头目接过一看,见是真的县令,不得已,也略略朝他拱了拱拳。 带个不服气的吊样子说道:“陈县令,麻烦你赶紧把船挪走,省得咱们这些小兵难做事。” 李晓明心中生气,心想老子是正七品,你个不入流的大头兵,竟敢如此倨傲。 于是生气道:“本官有路引公文,做的是正当的买卖,我今天刚去见过府君大人,他老人家都知道的。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不让我的船停在这?” 那头目翻着白眼道:“今日莫说是你这个县令,便是府君大人自己的船,怕是也得赶紧挪走。” 李晓明见他说的厉害,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左将军殿下明日走水路回成都,涪陵水师为殿下准备的龙舟,马上就从长江上开来了。 现在你还能给我在这讲理,等下水师的龙舟来了,船都给你撞翻了。” 李晓明听这话吓了一跳,官没人家大,船也撞不过龙舟。 连忙别了头目,指挥众人把手推车、卖盐的招牌、家什都搬到船上,赶紧起“碇”开拔,给龙舟腾地方。 船队出了涪陵郡,浩浩荡荡的开往巴郡。 当初巴蜀统治者建这两座城的时候,主要考虑的是军事互助。 巴郡扼守长江门口,涪陵郡扼守乌江和陆路门户,共同抵御从东边入侵之敌。 两郡之间可以互相支援,所以这两个郡距离很近,几乎挨着。 从涪陵郡到巴郡的这段的乌江,不再是正北正南的顶风,船行进起来轻松了许多。 就算是这样,众人轮流摇橹,一直摇到入夜,才堪堪摇到长江口。 入了长江之后再西行几十里,就到巴郡了,如今天色已晚,夜间行船极不安全。 船队就在离长江口不远的岸边抛锚,生火做饭,准备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他们船上用的锚,就是一个装满石块的大竹篓,真正的意义上的船锚,五胡时期还没有。 今天赚了不少钱,李晓明心情大好,一时也忘了小菱子的事了,给众人买了很多酒、肉。 众官兵有不少是第一次出远门,想着明天就能在大江里行船了。 又能玩又能给家里赚钱,还能去成都见见世面,个个都很兴奋,坐在一起喝酒玩笑,毫无疲态。 李晓明跟王吉、王祥在船舱里吃喝吹牛,十分开心。 王吉、王祥是一对二十来岁的孪生兄弟,跟着蒲荣学了两年武艺。 前段时间在和陈家寨、黑苗作战中表现的非常勇猛。 因为近期县兵扩充了许多,两兄弟也被提拔成了带队游徼。 蒲荣不放心县令独自带队,就让这两兄弟随护县令,王吉领着火枪队,王祥领着弓箭队。 李晓明送给王吉一个银项圈,送给王祥一个银发冠,以便于区分兄弟俩。 出门在外,三人也不分高低了,围着个不方不扁的丑陋铜锅打边炉。 王吉正在沸腾的铜锅里涮白菜叶子,突然抬头问:“太爷,我听见船头铃铛响了,是上鱼了吗?” “是……是,快些,没倒钩刺,晚了就脱钩了。” 三人就等着这条鲜鱼下锅了。 赶紧冲向船头,李晓明一提鱼线,好家伙,差点把手指勒掉,急忙松开。 王吉赶紧用衣服垫住手,去拉鱼线,居然拉不动,李晓明也用衣服垫住手帮忙拉鱼。 那鱼线是李晓明特制的,用十几股丝绸线并在一起做成,可以栓在昝瑞腰间,把昝瑞提起来。 鱼线的一端,是李晓明亲手在铁匠坊,用熟铁打的,秤钩子一样大的鱼钩。 鱼钩上挂的是一个,从江边洞穴里掏出来的,冬眠的大蛤蟆。 这样的装备在现代内陆地区根本钓不到鱼,也是李晓明突发奇想,闲着没事时制成的。 刚好这回要经过长江,想碰碰运气试一下,看看到底古代江河中有没有巨物。 两人一手撑住船弦,一手发力死死拽住鱼线。 二人只觉从鱼线上传来的力量,大的惊人, 仿佛拽着的不是鱼,而是一头左冲右窜的大野猪。 李晓明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了,这是鱼吗…… 这时王祥也伸出一只手拉住了鱼线,三人一起发力。 那条巨物仍然在江水中左冲右突,水面上却不见一点水花踪迹。 李晓明咬牙心想,就算弄不上来,也得让它浮出水面,不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这辈子心里都不甘。 正想着呢,突然三人同时感觉手中一松,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太爷,这东西是不是脱钩跑了?” 李晓明试着往回收收鱼线,只觉鱼线松垮垮的,毫无力道。 他气急败坏的一拍大腿,“吗的,让它跑啦!” 正在这时,突然“嘣”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撞到船上了,整个船体都被震动了。 与此同时,李晓明手中的鱼线“唰”的一声勒在船帮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声,鱼线断了…… 原来那个水下的“怪物”,刚才并没有脱钩,而是掉头向船冲了过来,从船底跑了。 三人都惊呆了,他们这条船还装了上千斤的盐巴,居然能被撞的震动。 刚才咬钩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103章 无妄之灾 巨物脱钩,最令人遗憾。 李晓明不禁连拍大腿,痛心疾首。 王吉道:“太爷,我看刚才那东西,根本不是鱼,哪有那样力大无穷的鱼?” 王祥道:“八成是个水鬼,幸亏没拉上来,若是上了船,只怕要将咱们都吃了。” “什么狗屁水鬼?就是大鱼, 我平常钓鱼时,什么样的巨物没有拉上来过? 今天碰见你们两个笨蛋,活活把我的大鱼放走了。” 李晓明气急败坏地走进了船舱,连火锅也不吃了, 往榻上一轱辘,卷起芦花大被睡起了大觉。 王吉王祥兄弟俩,在后面委屈地小声嘀咕道:刚才你不是也松手说是跑了? 一夜无话,忙于工作的人们,总能睡的很香。 清晨的阳光,如美妇的巧手, 轻搽淡抹间,将新的一天装扮的明媚怡人。 众人都睡了个好觉,更觉精神百倍,在晨曦中起锚行船, 船队缓缓从乌江开进了长江口。 眼前顿觉豁然开阔,只见一条浩浩渺渺的大江,出现在众人眼前。 往远方看去,水天相连,雾气缭绕,东逝之水,奔腾不息。 李晓明见此浩瀚之景,只觉心胸开朗,一股浊气全无,什么伤心和不愉快统统消散。 从长江口至涪陵的这段大江,航向稍稍的偏向西南。 此时正刮北风,众人拉起风帆,调整角度,借风力航行。 从早上直航行到午后,大江直通到巴郡城门前, 此城与涪陵大小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同时代产物。 船队在江边找了个低缓的岸沿停泊。 因众人都已在船上吃过了饭,直接卸货卖盐。 守门士卒验过路引公文,见是邻郡的官兵,丝毫没有为难。 这回从朱水成和孙文宇船队上各卸了五百斤下来,同样在巴郡四门摆上摊位,展开招牌。 不多时就有人来采买、问价, 这回孙文宇自告奋勇,负责讨价还价卖盐。 只见一盐贩自己推着个小车过来,用手捏起盐巴尝了尝,问道:“这盐是什么价格。” 孙文宇盯着盐贩,叉出五指,道:“五十文一斤。” 盐贩吓了一大跳,李晓明和朱水成也都惊的呆了。 那盐贩急忙扔下手中的盐巴,生怕对方讹上自己。 惊问道:“什么时候盐巴涨到这个价格了?” 孙文宇摊着两手不耐烦地道:“一向都是此价,要的多了,给你便宜些就是了。” 那盐贩见他凶恶,胆怯道:“若要一百斤,能便宜多少?” 孙文宇犹豫片刻,瞟了一眼盐贩,挠挠头道:“二十五文?” 盐贩惊疑道:“怎地悬殊如此之大?” 李晓明和朱水成都背过身去。 孙文宇急了,大声道:“你看你这个人,给你贵也不行,给你便宜也不买,你要怎地吧?” 盐贩狐疑不定,思索了一阵后,推车欲走。 孙文宇从后面跳出来,一把撺住盐贩的领口,怒道:“砍完价了不买,你是闲的鸟疼来戏耍我的?” 李晓明和朱水成急忙上前去劝解, 孙文宇依旧脸红脖粗地抓住盐贩不放, 骂道:“你这鸟人,简直是无理取闹,今日看你能走的了?” 那盐贩见他们人多,自己势单力孤,心里害怕。 只好按二十五文一斤买了一百斤,赶紧会了钞,推着小车一溜烟的跑了。 杀猪捅屁股,各有各的杀法。 按照孙文宇的方法,卖到天黑,这一千斤倒是也卖的干干净净...... 李晓明松了口气,叫众人收拾家伙物件,回船吃饭。 因这巴郡没有专用码头,卸货时可以将东西从船上,一件一件扔到岸边草丛里。 装东西时却十分麻烦,众人只能脱了鞋,淌着岸边的浅水,将小车、麻袋等物装回船上。 正忙碌着,突然东面有人大喊,“大伙小心呀,大船来啦!” 众人闻言吃了一惊,齐往东边看去。 只见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露出轮廓,贴着岸边冲了过来。 只听“砰......呯......轰隆\"之声不断, 他们这十几条船,在这大家伙面前,如同水面上漂着的小蚂蚁。 被撞了个七零八落,朱水成的一条船直接被拱翻,船上的众人都迫不得已跳到水中。 李晓明和老孙、老朱见此一幕,都是又惊又怒,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这个庞然大物看得清楚了,是一条长达数十米的十桨三层大楼船,十分巨大宏伟。 “这不是涪陵水师的战船吗?”朱水成一眼就认出来了。 孙文宇骂道:“吗的,大江如此宽阔,怎么专往岸边走。” 这时,众人看见大船上,有几人扶着栏杆对着这里指指点点,其中有人放声大笑。 还有女人嬉笑之声:“原来真的能撞翻呀!倒回去再弄一次看看吧!” 只听船上有人说道:“别再胡闹了,龙舟调头不易,咱们还有正事要干。” 孙文宇大怒,骂道:“这伙狗男女是故意的,咱们快追上去,用小炮打它。” 李晓明气的鼓鼓的,瞪着大船远去,不说话。 朱水成急忙止住孙文宇道:“老孙万万不可,这楼船八成是涪陵府兵口中的龙舟, 左将军李许殿下必在船上,不可造次。” 缓了一阵,李晓明也忍气吞声道:“这楼船如此巨大,咱们的小炮也奈何不了它, 况且他是皇子,咱们又哪里敢打他?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算了吧,赶紧看看有无伤亡。” 三人检查巡视一遍,各船船仓里的物品都成一团糟。 只有一条船倾覆,倒扣在水里,无人伤亡。 好在翻掉的船就在岸边,虽然岸边水浅,众人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船翻转回来。 因早上卸下了部分盐巴,只有五百斤盐巴落入水中,此时也全部打捞上岸,在那里晾着。 虽生了一肚子闷气,吃了些苦头,但好在并无多大损失。 众人拾捡干柴,在岸上生起几个大火堆,烘烤衣衫。 李晓明又叫昝瑞烧了许多热酒,分给大伙喝了发汗。 如此忙忙碌碌,直到深夜。 李晓明和王吉王祥又支起火锅在船仓里吃喝。 一上火锅,又无烦恼了。 只恨这时代没有辣椒,只好逮着花椒、芥末猛放些。 晚上只忙碌救船、救货,也没来得及掏蛤蟆,无鱼饵挂钩,也钓不成鱼了。 正吃喝谈笑时,船身猛地一晃,火锅几乎倾覆。 三人俱都大惊,以为大船又来撞击。 第104章 酒后失言 三人以为又被船撞,急欲出舱查看。 刚站起身来,只见孙文宇笑嘻嘻地进到船舱,后面还跟着朱水成和昝瑞。 李晓明见是虚惊一场,对几人笑道:“是你们呀,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左将军殿下夜间无聊,又驾着大船来撞呢。” 见几位长官过来,王吉王祥赶紧起身。 朱水成连忙摆手道:“都坐都坐,如今是在外做生意,又不是在县衙办公,不必拘礼。” 众人围着火锅坐于榻上,李晓明又添来几副竹筷。 朱水成和孙文宇对这火锅十分好奇,试吃了几箸, 又麻又辣,滋味鲜美,简直欲罢不能,不住口的称赞。 众人吃喝一会,朱水成道:“我这一路船队明日就顺江而下了,今天晚上是咱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看看大人还有何交代之事?” 李晓明笑道:“也无甚大事了,只是听说南中也有盐井。 不过是卤井,盐品发黑,不如咱们的盐。 你卖盐之时需打听打听当地盐价,需得比他们贵些才好。” 朱水成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咱们的自流盐泉百十年取之不尽。 不如比他们的便宜些,或是跟他们的价格一样, 这样的话,估计只需一年半载, 就无人再买他们的盐了,咱们也能多卖些。” 李晓明听后正色道:“老朱,你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可是,咱们要真这样做,那他们当地的制盐作坊就活不下去了,不知会有多少人的利益受损。 那南中各郡民族比咱们这里还复杂,且民风彪悍,连诸葛亮尚且惧之。 若照你之言,久之必会与我们发生冲突,若是这样,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各位请记住这句话,真正的商人追求的是有限的利润,和长期的利益。” 朱水成拱了拱手道:“受教了,我就按大人的指示办。” 李晓明本想再交代交代孙文宇,但转头一看,老孙早已喝的舌头发直,此刻正搂着昝瑞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昝瑞笑的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李晓明劝道:“文宇,你这一路上可要少饮些酒,莫耽误了正事。” 孙文宇醉醺醺地笑道:“大......大人,长言说的好,自古以来的大......大英雄, 哪个不是......不是,酗酒如泥,杀人如麻, 胆刚......胆刚如铁,好色如命的。” 李晓明听他这话说的顺嘴, 咀嚼了一下:大英雄都是,酗酒如泥,杀人如麻,胆刚如铁,好色如命? 还真是有几分贴切呢! 此时又听孙文宇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这......这四样, 俺老孙除了......除了这个色字不占,其他三样可都......可都有了, 可是大......大人,您......您可还缺我这三样的。” 李晓明正要苦口婆心地再劝他几句,忽然细品品他这句话,不对味呀! “老孙,什么叫我缺你那三样? 你的意思是我独占个色字?” 朱水成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要糟”。 一边看着县令的脸色,一边想去按住孙文宇的嘴。 孙文宇歪着头,一只手扒拉开朱水成, 嘿嘿笑道:“大人,你......你招惹奶孩子的小......小媳妇,还不是......还不是占个色字呀! 可比......可比俺老孙还差三样哩!” 李晓明呆若木鸡...... 朱水成急忙去掩孙文宇的嘴,孙文宇生气道:“这不......这不是你......你自己说的?” “你们......你们......” 李晓明站起来指着朱水成和孙文宇,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朱苦着脸低头道:“是刘新,刘主簿,他去盐坊时见过...... 在下又......又推测了一下,要不是那样......不......” 老朱抬头偷看了县令一眼,接着低声道:“要不是小媳妇,不早成了么?” “滚,都滚......\" 老朱眼见闯祸,跪直了身子,还想再圆圆场,急说道:“大人,这也算不得什么难为情的事, 想那曹孟德,不是让自己的儿子纳了袁绍的儿媳妇? 貂蝉转了几手,吕布不还是视若珍宝......?\" “滚出去,” 李晓明发怒,拿手边的东西砸二人。 老朱吓坏了,拖着烂醉的不省人事的孙文宇,往船舱外急跑, 嘴里还高喊道:“曹孟德和吕布可都是豪杰呀......\" 王吉王祥见情况不妙,也跑了。 只有昝瑞还在,昝瑞笑道:“哥,你别生气了,孙大哥也是好意。 他刚才还给我说呢,说是你好这个,他这回要去匈奴,给你逮个会骑马的公主回来呢!” “你也滚蛋......\" 昝瑞一溜烟跑了。 只剩李晓明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心想,我对小菱子的纯洁感情竟被这几个混蛋说的如此不堪。 倒也佩服了这几个王八蛋, 居然能从这蛛丝马迹里,把剧情八卦出个八九不离十。 真它娘的厉害。 这几天忙忙碌碌地只顾着指挥商队卖盐,不开心的事原本也放下了。 谁知今天又被孙文宇和老朱勾起来了。 他本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兼又喝了许多酒...... 酒精这东西最能放大人的情绪,李晓明裹在芦花被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小菱子在帘子里面哭; 一会想起一起捡碗时二人碰头的那一幕; 又想起那天划着船,剽窃别人的诗背给她听的情景; 可惜自己不争气,那诗还有好长呢,都没来的及给小菱子背完呢! 她也没有钱,也不知陈应虎有没有本事把妹妹养好? 她们去了哪呢...... 做了个好长个梦,一觉醒来怅然若失。 走出船舱一问才知道,朱水成天不明就带着他那一组船队顺长江而下去往南中各郡去了。 王吉道:“孙县尉也起了个大早,说是先走一步,早出发早赚钱。 他说等下出了长江,他直接沿阆水北上了,就不等咱们了。” 李晓明嘟囔一句:“滚蛋吧都......\" 也让王吉和王祥起锚出发,继续前进,去往褺江。 (各位书友,人物和事件开始粉墨登场,接下来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剧情,权谋、争霸、言情、搞笑、修仙,是喜欢峰回路转狗血的?还是酣畅淋漓直来直去的?给个建议哈) 第105章 帝王之命 褺江是今重庆市合川区的古地名。 阆水(嘉陵江)、渠江、内江(涪江)三江在此汇流,并入长江。 这三条大河是长江的主要水源支流。 褺江这个地方也是举世闻名的人文古地,在商周时期就有先民在此繁衍。 后世有名的“钓鱼城之战”,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铁血的四川军民在守将王坚的带领下,坚守钓鱼城三十六年,一直到南宋灭亡,蒙古军队都没能攻克此地。 当时蒙古十万大军围攻钓鱼城时,四川军民为了羞辱蒙古军队,每天在城上给蒙古人丢大饼和鲜鱼吃。 意思是:不要走,继续搞,没粮了我养你哦! 蒙古大汗蒙哥就是在这里,被四川军民用石头把脑袋给砸扁了。 因此,此地被誉为“东方麦加城,上帝折鞭处”,硬的很。 从巴郡到褺江又是顶风,只能靠人工摇橹。 李晓明指挥着剩余六条船的船队,从一大早行驶到下午,终于到达褺江。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周边虽然没有郡城,但褺江也是个大县,人口不少。 李晓明让船队靠岸,去县城卖一下午试试,明天一早再进入涪江。 可惜折腾了一下午,县城果然不行,一直卖到天黑,只卖了二三百斤。 虽然买盐者也不少,但都是几十斤、十几斤的销量。 像他们这样的月产两万斤的大盐坊,还是要去郡一级的城里卖给大主顾才行。 众人见天色已晚,收拾好家伙,准备回船上做饭。 李晓明和王吉王祥边走边说笑,正出城门口时,突然从城门旁边跳出来个人, “啪”的一声,两手一合,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听此人对着李晓明大喝一声:“咦……尊驾请留步。 众人定睛一看,见是个四、五十岁年纪,蓬头垢面,两眼翻白,满身油腻的瞎子。 李晓明心道奇怪,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瞎子翻着白眼,语气坚定的大声道:“阁下龙行虎步,气息悠长,身贵骨重。 瞎子算定,你必是紫薇命格,日后黄袍加身,为帝为王,此生富贵不可限量。” 李晓明听这话吓了一跳,心想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可不是在自己地头上,这不是招灾惹祸吗? 王吉兜屁股踢了瞎子一脚,骂道:“瞎子你再浑说,打断你那双好腿。” 李晓明止住王吉道:“这瞎子风言风语,咱们只管走咱们的,休要理他。” 说完就带着众人离开。 瞎子仍然追着李晓明不放,手指一边掐算,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天干庚辛丙丁,正配火炼秋金; 地支子午卯酉,又配坎离震兑; 坎离得日月之正体,子午宰天地之中气。 尊驾,你若做了皇帝,则天下熙宁也!” 李晓明心里有些发毛,加快步伐,向江边走去。 瞎子又小跑着,跟在他背后说道:“哎呀!尊驾,如何不信瞎子?” 又唱道:吾皇耶!你是......帝王命,非凡胎,龙袍加身坐金台。 手握玉玺定乾坤,脚踏江山展宏图。天生贵气照……” “行了瞎子,别胡说八唱了,去吧!” 李小明见自己队里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不认识的人也跟着看, 怕瞎子一直胡说惹上祸,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扔给了他。 李晓明走出好远,回头望去,那瞎子从地上一个个摸起铜钱。 站在那里摇头叹息,良久不肯离去。 待众人回到船上安顿下来,李晓明看江边无人,又偷偷溜下船去。 一个人悄悄地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本来他心中实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语, 他之前可是一个坚定地无神论者,坚信辩证才得真理。 只不过结合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又想想, 自己打小聪明,人生跌宕起伏,经历甚多,难保不是命运的考验...... 况且此次穿越也来的如此诡异,难道真是天命安排,怕不是要我为人皇,来此解救苍生的? 他嘟囔道:那瞎子说的头头是道,不像是假的...... 远远地看见瞎子在城门口蹲着,正在搔头挠痒, 他手里捏了一小块银子,欲奔上去问个端详。 这时有一人在前面走着,正欲进城门,路过瞎子身边。 那瞎子像狗逮着了兔子般的一跃而起, 一个巴掌拍响,大声道:“咦......你可是皇帝命呀......” 那人骂道:“眼瞎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么? 老子一天走你身边来往五、六趟,还听不出来?” 瞎子闻言,嘴里零碎不断,悻悻地又蹲回墙根。 李晓明见此愕然,愤怒地骂了一句:“妈的,骗子......” 转身就要回船上,心中只觉怅然若失...... “尊驾,既然来了,何必又急着走? 哎呀......不用怀疑,你日后必然称帝,过来过来,咱弟兄俩好好聊聊!” 李晓明面色不善地踱步过去,说道:“老骗子,听你口音不是蜀地的吧?” 那瞎子笑道:“尊驾所言不错,瞎子是从豫州来的。” 李晓明吃惊道:“你豫州哪里的?” 瞎子摇头晃脑地答道:“刘皇叔任刺史之地也。” ”汝南?” 李晓明更加吃惊,因为古代的豫州就是河南,汝南就是现在的驻马店,他穿越前的家乡。 他用手指着瞎子生气道:“难怪......难怪......原来是祖传的...... 你少在这里败坏我们豫州人的名声。” 那瞎子走近两步道:“瞎子句句是实,如何败坏咱们那里的名声了? 你命格清奇,与诸人皆是不同,我瞎子都疑心你是天上之人。” 李晓明早识穿了他这一套,再不信这些鬼话了, 只是他生性最爱猎奇,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手捏着那块碎银子,说道:“你过来摸摸这是啥?” 瞎子伸手摸了摸,居然识得,连忙跪下磕头道:“多谢吾皇赐银。” 李晓明照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道:“你若是仍这样,这银子你一毫也拿不走。” 那瞎子从地上爬起来,急道:“我说老乡哎,你要让瞎子如何嘛?” “你只一五一十地,把你这套行骗的鬼把戏说出来,这银子便是你的。” 那瞎子挠挠头,一脸为难地道:“行有行规,这种事,咬死也不能说的。” 李晓明将银子收起来,转身就走。 刚走了不远,瞎子又从后面追过来道:“好好好,咱都是同乡, 这个吃饭的门路说与了你听,也不算传给了外人。” 说着,拉着李晓明一起蹲在城门口,细细言来。 第106章 艋艟挡道 瞎子笑道:“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 有谁不知道皇帝是人间巅峰,四海至尊? 无论是华夏之民,还是蛮夷胡虏, 无论他是为官为宦,还是贩夫走卒,哪个还没做过当皇帝的美梦?” 李晓明心想,的确如此,在上千年帝制的影响下, 中国人向来习惯崇拜领袖,可能也个个都幻想过当皇帝,毕竟自己就曾意淫过。 “平时我在城门口专听脚步声,若是一群人皆拿着东西, 唯独一人空着两手的,必然脚步轻快, 别人干活,只他闲着,此人必是有过人之处,非富即贵。 嘿嘿嘿,就如尊驾一般...... 若是骑马乘车者,那就更不用说了。” 李晓明称赞道:“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瞎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只需当众大声吆喝一声,你是皇帝命, 那些真有能力的强者,不管平常嘴里如何谦虚,其实心里没有不自负的,往往先信上了三分。 即便他一百个不信,心里也会暗自窃喜, 当着众人的面,有人夸自己有龙凤之姿,也是件极有面子的事。 说不定,有大方的主顾,当时就给了赏钱。 若仍不给钱时,我便死缠烂打,他高兴过后,必然也怕招惹事非。 嘿嘿嘿,也得给些好处,把我打发了。” 李晓明听的脸上发烫:“问道,你天天一嘴一个皇帝,就不怕招惹是非?” 瞎子笑道:“我一个废人,谁会管我? 即便就在皇帝面前吆喝自己要当皇帝, 想来陛下也只能故作大方,一笑了之。 你若不信,咱打个赌,明天你我同去县衙门口吆喝“我要当皇帝”, 保管当兵的只把你这器宇轩昂的抓了去。” 李晓明心中恍然,原来就是这样的雕虫小技呀! 好奇之心既已满足,便打算回去,顺手把那小块银子扔给了瞎子。 谁知那瞎子捡起银子又递了回去, 说道:“既是老乡,我也不要你钱了,还请你帮我个小忙。” 李晓明奇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瞎子笑道:“我知你们要去成都贩盐,也顺路把我捎了去吧! 此地有钱富贵人家不多,瞎子在此三天饿上两顿。 若去了成都,那里达官商贾云集,岂不是天堂一般?” 李晓明心想,穿越后第一次遇见的河南老乡,他又如此可怜,就帮他一帮吧! 于是牵起他的竹棍,交待道:“看你是老乡,才帮你这个忙,上了船可不许再胡说八道。” 那瞎子笑道:“我这一套,有真有假, 给别人说的的确是假话,哪会有那么多皇帝命? 可是尊驾你这命格,真是不一样, 日后即便不称帝,也必是个王,你......” 李晓明将他竹棍一丢,转身独自离去。 瞎子慌忙听着脚步声追了上去。 口中急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不说就是了。” 上得船去,李晓明让王祥给他安排个铺位,让每天做饭时也给他端上一碗。 瞎子是个天为被地为床的人,躺在哪里睡的都香, 自此便和贩盐众人同吃同住,一起去往成都。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沐浴着晨光,拔锚起航。 船队出了长江,开进了涪江水道。 没想到,这涪江名为江,其实就是条河。 初开进去时,尚且十分宽阔。 结果没走多远,河道变的时宽时窄, 且弯弯曲曲,一会顺风一会逆风,多有浅水石滩。 船队航向西北,又要躲避浅滩,行进颇有些艰难。 这一日船队行到了一处叫“鱼鹰嘴”的地方, 李晓明正坐在船舱里看风景,忽而感觉船只停住了,于是走出船舱看是怎么回事。 抬头一看,不觉吃了一惊。 只见一条十桨三层大楼船,停在前面的水道里,把条航道堵的死死的。 两岸山坡上各有百十名士兵,扛起粗大的绳索,正在努力拉纤,想把大楼船拖出去。 这船正是那天晚上撞向他们的水师大船,没想到搁浅在这里了。 李晓明急忙把王吉王祥叫来,让他们命令船队后退,与大船保持距离。 一来防止大船上的人再起坏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防止大船别万一松动了,被冲下来再撞到自己的船队。 于是众人把六条船退后了四、五十丈,停一处靠岸的缓坡处,方便上下船。 众人焦急等待,从早上一直等到午后。 任凭那百十名士兵如何努力拖拽,大船仍然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李晓明见大船一时半会动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只好让王祥带一部人守着家,自己和王吉领着众人下船,推着小车去旁边县城里卖盐。 那瞎子也跟着下了船,众人摆摊贩盐,他也蹲在旁边干自己的营生。 守到天黑,盐没有卖出去多少, 瞎子却爆了运气,收获颇丰,身上铜钱叮叮当当的。 还买了米酒咸肉蹲在墙边享用,招呼李晓明过去与他一起吃喝。 李晓明怎会吃他的,在一边看着他吃肉喝酒,很是有些感慨。 心想,瞎子无儿无女,无房无业,倒也逍遥快活。 真是个“芒鞋破钵随缘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人生这一世怎么过不是过?快活最重要。 他穿越前的一些同事,虚荣攀比,比房比车,结果弄得一身债,活的小心翼翼。 其实过的还不如这个瞎子。 天黑收摊,众人回到江边,惊异地发现大船竟还在那搁浅着。 李晓明心中十分焦急,心想这群狗男女若是在前面堵个十天半个月可怎么办? 若是弃船走旱路,川中丘陵区有近千里之遥,道路高低起伏不平。 靠独轮车推到成都,非推死人不可。 晚上躺在榻上,李晓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心想,也不知昝瑞和孙文宇走到哪了,有没有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老朱去了南中,可别跟当地部落起冲突了呀! 朦朦胧胧睡了过去,竟梦见自己黄袍加身,端坐于宝座之上。 丞相带着群臣向自己朝拜,瞎子在旁边拍手大笑道:“老乡,果然正如我言吧?” 李晓明还未及开口...... 突然一女子带着两个孩童,一路哭泣着从殿外奔来, 那女子浑身带孝,扑倒在殿上,手指着宝座上的李晓明, 大骂道:“昏君,你如此残暴不仁,快还我父兄和夫君的命来。” 仔细一看,女子正是小菱子。 李晓明面对小菱子的责骂,惶恐的无以复加...... 第二天一早,李晓明走出船舱,大船依旧巍然不动。 无奈,下了船在岸边散步解闷。 看见自己的船队后面,又停了一条船, 李晓明往前走走,看见船上有一男一女正在和瞎子说话。 第107章 匈奴奸细 大清早的,李晓明起床发现船队后面又多了一条船,离他们有个百十米远近。 不知这条船是什么时候到的。 估计可能是夜里才到,发现航道被堵,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此时瞎子正在船上与一对男女交谈。 只见他不时翻起白眼,拉着那男的手掌,摇头晃脑的,不知又在胡说些什么。 李晓明也不去揭穿,自顾自的低头散步,想些心事。 再抬起头时,只见瞎子已经上岸,用竹棍探着路,迎面走来。 李晓明开玩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骗子有钱赚。” 瞎子气愤道:“有个屁的钱赚,亏了老本了, 一早上说的口干舌燥,只捞了这一文钱。” 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果然只有一枚铜钱。 李晓明笑道:“你有个屁的本呀,他给你一文钱,也算是他上当了。” “嘿嘿嘿,看你说的......” 瞎子把一张油脸凑过来,翻着白眼,神神秘秘的道:“老乡,你想不想发个财?。” 李晓明奇道:“这大清早的,财在何处?” 瞎子用手指了指船上的两人,低声说道:“这两人是匈奴赵国的奸细, 可能还是大官,你把他们绑送到官府,可得赏钱。” 李晓明惊讶道:“他二人都是汉人打扮,与你我无异, 何以见得他们是匈奴赵国的奸细”。 瞎子桀桀怪笑,说道:“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瞎子, 那对男女身上一股羊骚味,女的早上还用羊油搽脸。 我与那男的摸骨算命时,他左右手大拇指内侧,老茧高高凸起。 左手大拇指内侧老茧,是经常弯弓所致。 右手大拇指内侧老茧,是时常控弦所磨。 要知道,他们胡人骑马射箭与咱们中原人的习惯不同,弓弦专磨大拇指根部。 如今长江以北,几乎尽被匈奴刘赵所占,羌胡、鲜卑等族根本进不来。 瞎子我刚从豫州逃命过来,岂会不知? 况且我说他是皇帝命,他居然显得深信不疑,还想试探着问我何时能成事? 试问,若非匈奴朝中的大官,不是有机会之人。 听了瞎子的话,顶多窃喜意淫一番,怎还会如此究根问底? 嘿嘿嘿,老乡,你说他们不是匈奴的奸细,又是何人?” 李晓明闻言暗暗心惊,心中赞叹这瞎子果然有一套,竟能如此抽丝剥茧,以微入实。 于是问道:“既有这样赚钱的机会,你如何不去报官领赏?却叫我去?” 瞎子笑道:“人生在世,多少得讲些道义, 他既与我做了这一文钱的买卖,就是我的主顾,我岂能不讲道义去告他? 嘿嘿嘿,老乡,你又给我银子,又管我吃住,还带我去成都富贵乡。 你是瞎子的恩人,我把这秘密说给你听,让你发这个财,这也是道义。” 瞎子说完,用竹棍打探着路,慢慢的又回到自己船上去了。 李晓明看着瞎子离去,暗自感叹道,真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各有各的道行,以后可不能再言语藐视这个人了。 听了瞎子的话,被船上这对男女勾起了好奇心,于是踱步走近,观察他们。 只见这女的正在船里用一个瓦罐煮东西,男的坐在旁边等待。 身上所穿衣物,虽也是汉服样式,但细看袖口比正常汉服窄,下面裙袍也短了一截。 那男的不是跪坐,而是坐在一个木墩上,露出里面的裤子。 草原上温差极大,匈奴人出门皆骑马,里面要是不穿裤子,冬天骑马受不了。 裤子就是匈奴人发明的,后来传到中原的。 大汉民族以前是不穿裤子的,无论男女,最多穿个没裆的吊带袜——就是腰里系两根绳子,吊着一双刚过膝的长筒袜,这物件幸亏没传下来,不然多可怕。 看来瞎子推断的应该没错,这男的很可能就是匈奴人。 李晓明心想:他是不是匈奴人关我屁事,反正后来都被汉人赶走消失了。 我卖好我的盐就行了,哪用得着我操那么多心。 李晓明闲着无聊,又往前走走,看那女的做饭。 心想,都说匈奴杂毛吃人肉,看看罐子里煮的有没有。 这女的在船上不抬头,看不到脸面,光看背影,只觉得生的婷婷玉立。 虽穿着裙裾,但玲珑紧致的腰身轮廓,隐约可见。 李晓明心想,说不定是个美人呢,但看来看去,她就是低着头看不到长相。 又去看那瓦罐, 瓦罐里只是煮了一些野菜,一看就是在岸边挖的,这女的连盐都不放。 煮了一会儿,从一个牛皮袋里掏出一块黑黢黢的麦饼。 掰成两块,把大的一块递给了那个男的。 两人围着瓦罐就着碧绿的野菜,吃硬邦邦的麦饼,看的李晓明喉咙都不舒服了。 心想,匈奴人的日子过得这样紧巴巴么? “哎……”李晓明向两人打招呼。 两人嘴里嚼着饼和青菜叶子,抬头向岸上看去,李晓明笑嘻嘻的扔给他们一块东西。 那男的接过,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见是一大块盐巴,交给了女的。 同时站起身来,向李晓明微笑点头表示感谢,还朝着瓦罐伸手示意,请李晓明下来一块儿品尝美食。 站起来才发现,男的身躯伟岸,肩宽背阔,至少有一米八以上。 这时代、这身材,十分少见,即使不是匈奴,也绝不是当地人。 嘴唇上下都留着胡子,估计三十岁上下。 眉宇之间英气勃勃,即使吃着野菜,那双眼睛仍显得从容而又自信。 李晓明笑着朝他摆摆手,转身离去。心想,谁吃你那猪食。 那女孩只是略一抬头,并没有看得很仔细。 约摸十七、八岁年纪,印象最深的是那水灵灵的一双大眼和修长的双眉,在李晓明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小声嘀咕道:虽然比小菱子差一些,但铁定是个美女无疑。 前面那个大船还在那里旱着,官兵们也不拉纤了,四处闲溜达。 李晓明心想,完犊子了,这是过不去了。 看见大船上的人四处溜达,心里有些紧张。 赶紧让王吉和王祥把那门小炮盖好,把燧发枪也都铺在船底,用稻草盖着。 打算再等一天,如果明天还是过不去,就让船队退回去,另想办法。 吃过午饭,李晓明在船舱里坐的腰疼,又在岸边散步。 蓦然发现,那条船上的女孩,把裙裾掖在腰间,捋起裤管,正在江边趟着水,不知道在干什么。 离好远都能看到,女孩藕段般嫩白的小腿。 李晓明心想,虽然中午太阳暖和,但这毕竟是冬天,在江里趟水不怕得风湿吗? 李晓明好奇了一辈子,忍不住信步朝女孩走去,想看看她在干嘛! 第108章 美女成双 李晓明远远地看见,后面船上的大眼睛女孩, 赤着雪白的小腿 大冬天的在江边蹚水。 他不禁感到奇怪,于是顺着江岸走到她跟前,想看看她在干些什么。 走近一看,只见女孩猫着身子,双手往岸边水里一扑, 再把手拿上来时,手里什么也没有。 “妹子,你在干什么呢?不嫌水凉吗?” 女孩这才发现,那个给她们盐巴的男人,正在岸上蹲着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看”。 女孩毫不怯生,也笑着从后腰上取过一物,扬起手来让李晓明看。 李晓明此时脑袋里嗡嗡的,哪里还顾得上看她手里拿着的一串河虾。 此女抬起头来,李晓明这回可看得仔细了, 如奶茶般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神清澈明亮,见之忘俗。 鼻梁高挑,嘴唇丰润,不像是汉家女子的特征。 头上挽了个十字发髻,两边梳起两个小辫子。 虽无小菱子的妩媚娇弱,却多了三分自然与天真。 此时正冲着李晓明灿烂一笑,显得格外地顾盼神飞。 她把手里的河虾扬了扬,本待岸上之人会点评几句。 但此时看李晓明像个呆头鸭,傻乎乎地不说话,颇觉失望,又重新把那串虾挂回腰间。 依旧弯了腰,瞪大了双眼,往江边石头缝里细心瞅着,偶尔冒出来的河虾, 只是河虾本就不太大,且在水中是透明的,极不好找。 李晓明一时被她的美貌迷了心, 喃喃地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他心想,看来瞎子推测的不错,这女孩和那个男人肯定是北方外族。 此时回过神来,见女孩仍旧站在江水里捉虾,一捉一个空,也来了兴致。 转身跑到旁边搜寻了一番,又跑回来, 喊那女孩道:“妹子,你这样捉虾捉不多,也没意思, 快上来,别冻坏了,哥教你个办法。” 女孩听见李晓明这样说,抬起头问道:“要怎么捉才好呢?你不一定比我捉的多呢!” 李晓明笑道:“你看着哈!” 说着在江边找了个土洞,捋起袖子把胳膊往里面伸去,一阵掏摸。 不一会,面露喜色,胳膊缩回,手里捏着两三只蛤蟆。 女孩笑道:“这不是虾,这是癞蛤蟆。” 李晓明纠正道:“这是青蛙,你们家乡没有吧?” 女孩笑着说:“我们家乡也有很多的,我们那里有很多大湖的。” 李晓明挑了个小青蛙,用两只手捏住青蛙的两条后腿,吊在女孩面前。 对女孩说:“你看,你看看, 再离近些看......再离近些......\" 女孩见他如此神神秘秘,不明所以,好奇地凑近了看。 “哇呜......“ “啊......” 李晓明突然大叫一声,两手分开,将小青蛙血淋淋地一撕两半。 把个凑近观摩的好奇女孩,吓的发出一声尖叫,险些蹲在水里。 李晓明坐在草地上,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那女孩心有余悸,手脚慌乱地趟着水,跑到远一点的岸边, 回头责怪道:“你这个人,真是个坏蛋。” 李晓明过了个瘾,又向女孩招手笑道:“妹子,快过来,看我给你捉虾。” 女孩再不理他,只远远地站着。 李晓明心想,这下玩过头了,把小美女吓跑了,得赶紧再哄回来。 于是把一半血淋淋的小青蛙,穿在手里的一根软绵绵的芦苇杆头上,然后伸进石头缝里。 刚伸进去几秒,手里的芦苇杆就微微地颤动。 李晓明抬手一挑,一个活蹦乱跳的大蚂虾掉落在旁边草地上。 就这样,串着青蛙肉的芦苇杆伸进水里一挑,伸进水里一挑...... 不一会的功夫,草地上就有十几只蚂虾了。 李晓明抬头看看,江里竟不见了女孩,心中暗自后悔。 心想,早知道不该那样捉弄她,把她吓跑了。 唉呀,真是无趣。 心里这样想着,遂扔下手里芦苇杆,转身欲返回船上睡大觉去。 刚一回头,只听“哇呜......”一声, 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迎面而来,掉在脖子里, 李晓明见那物体弯弯曲曲,冰凉冰凉的。 第一时间以为是蛇,吓得他把抓手挠,差点滚到江里去。 “哈......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看你还吓不吓我了。” 李晓明惊魂甫定,将脖子里带水的树藤扔到地上,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后的女孩,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笑着跑了过来,说道:“我也来玩玩。” 捡起李晓明丢在一边的芦苇杆, 学着他的样子,伸进水中石头缝里,芦苇杆一动一挑,一只虾掉在岸边。 “真聪明。”李晓明在一边夸奖道。 女孩见这么高超的技术,自己一学就会, 开心坏了,坐在岸边兴致勃勃地一直钓虾。 李晓明看她虽然容颜美丽动人,但却有些许菜色。 身上衣服也不太干净,脚上的鞋子每只都破了一个洞,露出纤细的玉趾。 心中奇怪,心想如此美人,按理说无论生在谁家,不是被疼爱怜惜? 怎地会如此受苦? “妹子,你叫什么名字?船上那位是你什么人?” 女孩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叫义丽,那个是我哥哥。” 李晓明不会背百家姓,不知道有没有“义”这个姓,心想或许是假名字吧。 女孩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去哪里的?” “我叫......我叫陈发,你叫我发哥就可以了,我们是去成都卖盐的。” 女孩惊喜道:“我们也是去成都的,咱们路上可以一起玩了。” 李晓明笑道:“好呀,明天我教你捉大鱼。” 两人正在聊天,突然岸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两人回头一看,都吓了一跳,只见身后岸边站了十多名挎着腰刀的士兵。 一名与义丽年纪相仿,穿着华丽的少女站在士兵前面, 此女面容姣好,只是身材比起义丽来娇小的多,像是个小孩子。 只见她里面穿着件粉红色的交领直裾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朱红菱纹罗丝绵袍, 纤足上一双蜀锦绣鞋,头上梳了个飞天发髻。 光鲜夺目,明艳照人,真叫一个“人是衣裳马是鞍”。 两人只顾打量她,却忘了答她话,那少女秀眉一皱, 生气道:“你们聋啦?没听见我问你们话呢?” 义丽十分倔犟,哼了一声不搭理她,只顾自己钓虾。 李晓明见少女有士兵护卫,显然是大船上之人, 那左将军李许是皇子,这女的八成也是皇亲贵胄。 思量一番,不敢得罪,连忙赔着笑脸拱手说道:“ 第109章 殴打公主 李晓明陪着笑,向少女拱手道:“妹子,实在对不住,我们只顾着玩,没听到你说话。” 那少女面色微寒,骂道:“滚,谁是你妹子?” 快步走过来,往李晓明腰上踢了一脚,说道:“滚到一边去。” 遇到这种货色,李晓明也没法,口里应付道:“好好好,您请便。” 无奈站起来,走到一边看她要干嘛。 李晓明走开了,少女挨着义丽,蹲到了李晓明的位置上, 看见草丛里面的一堆麻虾,问义丽道:“这是你弄上来的?” 义丽显然是不喜欢她,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嗯”了一声,不再理她。 这时芦苇杆一动,义丽又挑上来一只虾。 少女见到麻虾在草丛里活蹦乱跳,十分惊讶:“咦......咦...... 你是怎么弄的?” 见义丽不理她,又憋住好奇看了一会,不一会,义丽又挑上来一只虾。 “让我玩玩。“少女忍不住了,伸手去抢义丽的芦苇杆。 义丽丝毫不惯着她,头都不回,右手拿着芦苇杆,左胳膊肘挡住她。 少女抢不着,张开一双玉臂,整个人扑上去, 被义丽一胳膊肘顶了个四脚朝天。 那少女躺着地上,姿势十分狼狈, 旁边的护卫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种情况该不该动手。 此时少女从地上爬起来,气得小脸发白, 看着自己沾了泥的罗丝绵袍,走上前往义丽肩膀上锤了一拳, 怒道:“你个野女人,把我的新衣裳弄脏了。” 李晓明心想这少女地位尊崇,可不敢还手,刚想上前劝义丽暂时忍让忍让。 谁知义丽把芦苇杆一丢,回过头来,嘴里骂道:“小贱人,你找死么?” 伸手一把撕住少女的嘴,往下一按,死命的来回晃荡。 就像狗撕兔子一样...... 少女低头弯腰,脑袋随着义丽的手来回摆动,挣脱不开, 疼的“哎呀......哎呀”地叫唤。 李晓明大惊,周边站着的护卫也没法再偷懒了。 纷纷出言怒斥义丽:“ 住手。” “放肆,敢对公主无礼,不想活了?” 李晓明闻言心中震惊,本想趁乱溜之大吉, 但想想和义丽也算认识一场,这么跑了太不仗义。 况且,把个娇艳艳的美人扔给虎狼,也实在有点做不出来。 于是壮着胆子跑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侍卫道:哎...哎...哎,各位兄弟, 你们身上有家伙,可别伤着了公主,让小人前去把她们分开。” 李晓明奔上前去,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女分开,一手一个从水边拖上岸来。 只是自己脸上不知被哪个挠了两道,破皮沁血。 那少女吃了大亏,妆容凌乱,披头散发。 哭骂道:“呜......呜......,野女人,我饶不了你。” 李晓明闻言暗暗心惊,心想,义丽打了公主,大船上如此多的士兵。 谁能保得住她,还不如刚才跑了。 但转眼又看见义丽水灵灵的大眼,显然不谙世事,又忍不住心生怜惜,想给她帮忙。 鼓起勇气,低声对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刚才你们两个打架是各凭本事,平分秋色, 可不能让别人帮忙,落人口实,坏了公主你的名声呀!” 此时公主正在盛怒,被他用言语一激,发脾气道:“谁要别人帮忙啦! 我自己也能打死这个野女人。” 于是,大声呵斥身边侍卫道:“滚开,都滚开,我要自己教训这个野女人。” 众侍卫哪个不知道公主的脾性,正乐得在旁边看耍猴,纷纷退后。 李晓明对义丽道:“她是公主,别跟她一般见识,让她占些便宜吧......” 话还没说完,公主已经状如泼妇地冲了上来,来撕义丽,李晓明急忙退后。 义丽毫不畏惧,下手狠辣,丝毫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一耳光扇过去,又抓住公主的胳膊往旁边一带,公主立即扑倒在地。 李晓明看的揪心,心想,这可怎么得了,她是公主,你就让她一让又能如何呢? 那公主又连扑几次,都不是义丽的对手, 不是挨了耳光,就是被摔倒在地,一身华丽的袍裙变得污秽不堪。 一旁的侍卫都捂住嘴偷笑。 李晓明心想,要完蛋了,这个义丽也太鲁莽了, 要是再这样下去,公主非被她打死不可。 这公主也是个犟种,明明打不赢,就是死缠着不放。 李晓明正在担心, 可谁知情况马上就有了变化。 成朝公主本是氐族,此时挨打挨的狠了,大概是草原血脉觉醒。 冷不丁一把拽住了义丽的小辫子。 要知道,女人打架最怕被薅住头发,一旦头发被薅住,就会立刻气势全无,陷入被动。 果不其然,义丽被拽住了辫子后,头抬不起来了,一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挣扎了几下后,终于被公主压倒在地。 李晓明一看义丽要吃亏了, 大喊道:“公主殿下赢啦!公主殿下赢啦! 兄弟们,别干看着了,赶紧分开吧,公主要是受了伤,麻烦就大了。” 众人一拥而上,将二人拉开。 那公主在二人分开之际,仗着自己爪牙尖利,抽冷子又偷袭了义丽一爪子,一下子把义丽的脸挖破了。 李晓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心疼归心疼, 但嘴里却连声称赞道:“公主殿下神勇无敌,她是您的手下败将,就放她一马吧!” 公主胜利了一回合,志得意满,又见有人恭维,像一只斗架赢了的公鸡,脖子伸的老长,十分嚣张。 掐着小蛮腰,指着义丽骂道:“看你这野女人还敢不敢?” 义丽还想上前,被李晓明死死拉住,连拖带拽地往她船的方向走去。 后面公主还在上蹿下跳,嗷嗷叫嚣,似乎自己大获全胜了, 就不看看自己一身绫罗绸缎变成了破衣烂衫。 李晓明拖着义丽到了她的船上,喊了两声,义丽的哥哥从船舱走出。 看到妹妹一身污泥,头发蓬乱,脸上还挂了彩,吓了一跳。 义丽刚刚还死犟要强,此时见了哥哥,扑上前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哥一边安抚妹妹, 一边抱拳向李晓明道:“舍妹性情粗野,不知礼仪,让兄台见笑了, 在下义律,舍妹义丽,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义丽抬头,泪眼婆娑地道:“他是发哥,呜呜......” 李晓明笑道:“在下陈发,去往成都贩盐, 因见令妹与成朝公主斗殴,对方人多势众,担心祸事,故此将令妹带回。” 李晓明和他哥互道了姓名,苦笑着向她哥讲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 义律听后淡淡一笑道:“多射兄台仗义援手,小孩子打架,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自会管教约束舍妹,让兄台费心了。” 李晓明心想,你这人心倒真大,你妹子殴打公主,按律恐怕是死罪。 我把你妹子安全送回,不谢我几两银子你良心何安呐你? 竟然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话? 于是和两兄妹告辞而去, 那义丽痛哭撒娇之际,还不忘回头叮嘱明日捉大鱼之事。 李晓明一路嘀嘀咕咕地往回走去,将到自己船上之际,抬头一看。 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自己的船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 第110章 开刀问斩 李晓明远远地看见,自己的船似乎被官兵围了,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边在心中推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变故,一边快步往前走去。 刚到近前,就看见王吉和王祥在外围站着,朝自己挤眉弄眼。 李晓明赶紧招手将两人引至一边,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吉一脸紧张地道:“不知道呀,有一男一女带着兵过来, 听他们说的意思,咱们里面有个人帮外人欺负了公主,要把他揪出来。” 王祥气愤道:“我看那个公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 说不定是真的,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招惹来的麻烦?” 李晓明大窘,“咳......咳......” 王吉看着县令的脸色,狐疑道:“咱们船上的人我都问过了, 都在船上睡大觉,根本就人没下过船。” 三人愣了片刻,王祥惊问道:“大人,是......是你么?” “放屁,我怎么会干这种事?” “别瞎猜了,这些人无事生非,平白无故就能撞翻咱们的船,什么话说不出来? 等下我上前交涉,吸引他们注意力, 王祥领着外围三条船,悄悄往后退退,把小炮、火枪装填好, 王吉领些人在周围准备好,只等我一下命令,就冲进来救我。” 二人面色紧张,正要去做准备,李晓明又一把拉住二人, 叮嘱道:“就算动起手来,也尽量不要把公主和领头那个男的打死了。” 二人走后,李晓明深吸一口气,扒开外围的官兵挤了进去。 只见自己船头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衣着华丽,腰杆笔直,颇有几分气度。 船上被翻的一塌糊涂,自己的芦花大被和铜锅也被扔在舱外地板上。 李晓明暗自庆幸,幸亏小炮和火枪不在自己船上。 正庆幸着呢!只见公主从船舱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物件,正放在眼睛上瞅。 李晓明眯起眼仔细一看,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往腰间摸了摸。 立刻吓的几乎魂不附体,那公主竟将他的燧发手铳给翻了出来。 此刻正扣着扳机对着眼睛往枪眼里看呢! 这玩意极不保险,万一要是把公主爆了头...... 想到这里,李晓明也顾不了许多了, 连忙奔出去挥手大喊道:“哎......哎......,公主殿下,那个东西可摸不得呀!” 还没等李晓明跑上船,只听一声怒斥:“何人胆敢无礼?” 周围士兵一拥而上,将李晓明反剪着双手,按住脖子,当场拿下。 李晓明勉强抬起一点头来,看见公主终于将燧发手铳从头上移开,松了口气。 于是按照惯例,开口大叫:“小人冤枉呀!” 公主一看见他,立刻就用手指着他, 对旁边衣着华丽的年青人道:“皇兄,就是他,他跟那个野女人是一伙的。” 李晓明心中大骂:挨了打还回家说,要不要脸? 这年青人原来就是太子的弟弟,左将军李许呀! 那李许冷冷地说道:“胆大包天的刁民,竟敢伙同他人欺负殴打公主, 无需再问,立刻斩首。” 李晓明听见这话,如坠冰窖,眼前发黑, 心想自从穿越到此,还从未经历如此险境,如今要开刀问斩了,这可怎么办? 此时被官兵擒拿住,就算这时候下令,让王吉王祥开火,也不一定能救得了自己呀。 没办法,先拖延拖延时间再说。 于是挣扎着大喊道:“官兵兄弟且慢动手, 公主殿下,请救小人则个。” 公主没想到他竟向自己求救,对李晓明道:“你......你帮别人欺负我,我......为什么要救你?” 李晓明看公主说话结巴,似乎有些胆怯, 猜测可能是她年纪小,不是怕见杀人,就是说了谎话心虚。 于是向公主哭喊道:“公主殿下,我何时欺负过你?又何曾动过你一指头? 刚刚那女的拧你的脸时,还是小人冲进去把你救出来的,你忘啦? 有在场的官兵兄弟们可以作证。” “小人受冤而死,脑袋和身体分家,从脖子里流出一地的鲜血,公主殿下您于心何忍呀?” 公主听了这话,似乎看到了面前这个人脑袋被砍掉后,一地鲜血的景象, 不禁打了个寒颤,明显是害怕了,有些手足无措。 李许背负着双手,怒道:“你这刁民,还想抵赖,难道公主殿下还会冤枉你?” 李晓明心中惊慌,心想,要不要把冒牌陈祖发的身份亮出去? 就怕这李许认识陈祖发,万一拆穿了,更是杀身之祸! 偷眼望去,见王吉领着些人,在士兵后面,准备动手。 “唔......皇兄,放了他吧!” 李许奇道:“他伙同别人欺负你,怎能就这样算了?” 公主抠着手指小声道:“我好像记错了,他......是拉架的。” “拉架的?“ 李许冷笑道:“身为大成子民,看到当朝公主受人欺负,不立刻上前帮忙, 还拉什么架?也是死罪。” “斩首。” 李晓明心中怒骂,李许你个狗杂碎,我x你娘了吗? 连公主自己都不计较了,你还非要杀我? 心里一横,老子和你拼了, 正要高喊下令,让王吉王祥动手,与他们拼命。 只听背后有人高声喊道:“且慢动手。” 李晓明心中一喜,心想,是谁这么仗义,危难关头前来救我? 往后一看,只见一人身材高大魁梧,器宇轩昂,小塔一般地站在众人之后, 正是义丽的哥哥,义律。 李晓明不禁心中愕然,心想:他是匈奴奸细,竟敢当着李许和官兵的面现身? 万一他的匈奴身份被识破,我它吗变成串通外敌欺负公主了,还是准备动手拼命吧! 他也不抱希望,暗暗地错开双脚,扎好桩马,准备动用保命的手段。 柔道里有一招,专门破解双手被人反剪的招数, 叫做“转腰十字投”,这一招,是现代柔道从“合气道”的招数里吸纳而来。 李晓明做好准备,只等义律一吃瘪,就暴起摔人。 那李许想不到,会有人站出来阻止自己杀人,面色骤然变的阴冷无比。 嘴里冷笑道:“好......好......好......, 今日真是热闹,胆子大的都冒出来了, 看来我李家治国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柔和了。” 义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向船上的李许和公主拱手行了一礼, 不卑不亢地道:“成朝皇子殿下、公主殿下,某家有礼了。 此人是我的朋友,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高抬贵手。” 李许闻言暴怒,出言斥责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左右与我拿下。” 第111章 威名赫赫 李许见有人胆敢阻止自己杀人,不禁勃然大怒。 他虽不是成朝皇帝李雄的亲子。 但他叔父李雄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李许的父亲李荡为先帝。 因此,李许的地位与李雄的亲生子女地位平等,并无区别。 又因当年李许的父亲李荡,曾用自己的性命换了弟弟李雄一命, 李雄登基称帝后,感念兄长恩德,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常掩泪手指自己,谓群臣曰:“此身即为吾兄之身,此命亦为吾兄之命。” 随后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太子之位给了兄长李荡的儿子李班,李班即是李许之亲兄。 要知道,李雄自己可是有十几个儿子。 不光立李班为太子,还把他的一班侄子都提拔为将军,或是朝中重臣。 据史书记载,李雄在五胡时代算是位明君,一生摸爬滚打,以轻刑薄赋养天下民生。 可这位明君,一生只办了这一件糊涂事, 就直接导致了,成汉政权最终短命消亡。 也顺带着给李晓明这个无辜穿越者造成了...... 唉!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李许身为太子的亲兄弟,又受封为左将军,身份尊崇无比。 可以说,除非皇帝和太子亲临,否则谁能阻止他杀人? 此时见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义律,竟敢口出狂言让他给面子放人,岂能不怒。 当下便命左右将义律拿下,打算和这个胆敢欺负公主的狂徒一起斩了。 左右一声得令,便欲动手擒拿义律。 谁知义律居然临危不惧,泰然自若地笑道:“且慢。” “不知殿下是哪位皇子,可是太子殿下么?” 李许见此人仍然如此倨傲,怒道:“我皇兄何等尊贵?岂是你这种山野刁民想见就见? 左右,与我拿下斩首。” 那义律哈哈大笑道:“殿下,你若杀了我,恐怕不但对不起你父兄, 而且你氐族世世代代也将不得安生。” “慢”, 李许也不是个傻子,听此人说出这样的话,心生疑窦, 急忙止住要动手拿人的士兵。 语气放缓,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义律云淡风轻地笑道:“我乃拓跋鲜卑部单于,拓跋义律。” 在场众人,大多不懂天下时势,听了义律所言,都不觉有什么了不起。 以为这拓跋义律左不过就是某个草原部落的一个首领罢了。 可是听在李许和李晓明的耳中,却如同雷霆般震撼。 鲜卑骑兵几乎是草原上无敌的象征,拓跋鲜卑部更是所向披靡,纵横漠北。 自汉朝武帝时期,汉家大将卫青、霍去病数次大败匈奴后。 匈奴向北逃遁,分裂为南匈奴与北匈奴,北匈奴后来就是被这拓跋鲜卑部所灭。 拓跋鲜卑部,不仅灭了北匈奴。 曾经更是向西挺进,连灭三十多国,兼并草原部落数十个,一时称霸漠北。 南匈奴、乌桓、羌胡等部皆不是其对手。 拓跋鲜卑部在北方称霸之时,其他草原部落无法抵抗,纷纷向南迁徙,南匈奴更是被赶出了草原。 如今的匈奴刘氏之所以联合其他部落,冒险进攻西晋,占领洛阳长安。 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北方草原已是鲜卑部的天下,自己族人已无生存空间。 李许是皇子,更是左将军,在朝中参与军国大事,自然知道这些。 李晓明精研历史,更是知道拓跋鲜卑精锐骑兵的威名。 毕竟高桥鞍双马蹬,就是鲜卑骑兵的专利发明。 中国历史考古首次发现双马镫,就是在鲜卑贵族的墓葬中。 李许见对方自称是拓跋鲜卑的单于,自然不敢轻视,更不敢杀了他,与鲜卑部结仇。 大成国面临北部匈奴刘赵的威胁,就已是全力对抗,若是鲜卑与匈奴联手来攻,恐怕无法抵挡。 但是他心中又有怀疑,拓跋鲜卑部的活跃之地,还在匈奴赵国以北。 在雁门关那一带,怎么单于会突然来到这里。 可别是假冒的吧! 于是向义律开口问道:“阁下自称是鲜卑单于, 若真是单于大驾光临,我大成必然以国宾之礼相待。 可是鲜卑部距此有数千里之遥,单于的尊颜更是无人见过,阁下的身份实在是难以确认。” 义律微微一笑道:“我拓跋氏曾有恩于晋朝,受晋朝皇帝册封为代王,世袭罔替。 坐领雁门关内代郡、中山郡、常山郡之地,此事各族尽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让士兵交到李许的手上。 李许接过黄绫,打开一看,竟是晋愍帝册封拓跋鲜卑部单于,拓跋猗卢为代王的诏书。 诏书中不但封拓跋猗卢为代王,还封拓跋猗卢之女,拓跋义丽为常山郡主。 诏书下面还盖有晋愍帝的天子玺印,假不了。 李许看完诏书,连忙走下船头,亲自将诏书送还给义律。 抱拳问道:“不知拓跋猗卢老单于,是阁下的什么人?” 义律道:“老单于乃是在下的伯父,已于前不久薨逝,临终前传位于我。” 又叫来旁边的义丽,向李许道:“此是我的堂妹常山郡主,老单于之女,名为拓跋义丽。 刚刚与贵国公主发生了些小冲突,还请皇子殿下海涵,不要与她计较。” 李许客气道:“好说好说,不过是小孩子吵架,并无大碍。” 又上下打量了义律兄妹二人一番,见二人颇有风尘之色,可见旅途辛苦。 疑惑地问道:“不知单于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拓跋义律自信的笑道:“特来面见大成皇帝陛下,有极贵重之物奉上。” 李许闻言十分惊讶,心想大成国与拓跋鲜卑部向无来往,怎地他们的单于会千里迢迢的跑来送礼? 想不通其中缘由,开口问道:“多谢单于盛情, 不知是何贵重之物,竟要大单于您不远千里相送。” 拓跋义律淡然一笑道:“此物至关重要,天下群雄无不垂涎,我当亲至陛下面前,才好宣之于众。” 李许见他说的如此郑重,不由得又惊又喜。 他是太子的铁杆兄弟,有外国君王前来送贵重大礼,他和太子面上也极为有光。 心中猜测,难道是传国玉玺、帝王鼎炉?又或许是什么厉害的军械? 但就算是这样的东西,也不至于单于犯险亲临呀! 眼见这拓跋义律不愿意说,也不好逼问。 只好抱拳笑道:“既是如此,还请单于移驾大船,李许当以美酒盛筵款待,我引单于同往成都。” 拓跋义律大手一挥,笑道:“不必了,我兄妹二人不喜喧嚣吵闹,住在自己船上就可以了。” 转头又指着被扭住双臂的李晓明,向李许道:“殿下,还请您高抬贵手,将我的朋友一并释放。” 第112章 落魄枭雄 李许看了一眼李晓明,冷冷一笑道:“你倒命好,竟有大单于为你说情。” 向左右下令道:“放了此人。” 侍卫一松手,李晓明立刻跑的远远的 揉着酸痛的双臂,惊魂未定,也忘了向义律道谢。 “殿下告辞。” 拓跋义律见李晓明已脱困,十分干脆的向李许抱了一拳,领着义丽返回自己的船上。 李许见拓跋单于如此不近人情,十分无奈。 只好令卫兵暗中保卫监视,可万不能让此人在成国境内出什么意外。 李晓明盯着拓拔义律远去的背影,不禁心潮澎湃。 穿越到此,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霸主级人物。 要知道,正是百年后的鲜卑拓跋氏,最终结束了五胡割据的局面,统一北方,建立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北魏。 心里仔细盘算盘算,北魏皇帝众多。 建国后连前面的数代首领单于,也都追封为帝,不记得有个叫拓跋义律的呀 想来想去,北魏后来追封的有一个‘平文皇帝’,名字叫拓跋郁律。 难道平文帝拓跋郁律,就是面前这个拓跋义律? 要真是他,那可就厉害了。 史书上记载,他后来统一了鲜卑各部,手下有百万控弦骑士,正欲一统天下之际,却被人害死。 虽然有一百万骑兵这种事,很大可能是史官在吹牛逼,但是难保没有个一、二十万、二、三十万。 恩,一定得跟他搞好关系呢! 以后想办法运个万把斤盐送过去,弄他个千儿八百匹草原马。 正想着如何去巴结义律,以后怎样薅他的羊毛? “邦……” 的一声,李晓明头上极疼,几乎要跳起来。 回头一看,只见公主拿着燧发手统,站在旁边怒目而视。 刚才那一下,想必是用枪把敲的。 李晓明心中怒急,心想就因为你这个婆娘,差点让老子人头落地,如今脱困了还来打我。 心中生气,嘴上也只能恭恭敬敬说道:“公主又有何事?” 公主鼓着嘴,生气地说道:“你这个坏蛋,看你还敢不敢和那个野女人一块欺负我。” 李晓明装着冤屈的模样,说道:“公主殿下,小人哪敢欺负您? 我跟那女的根本就不认识。 况且刚才也已经打了我了,您大人大量,就饶恕小人吧!” 公主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举起燧发手铳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李晓明这把手铳打造不易,心想,可不能让这婆娘拿了去。 灵机一动,把手从脖子上伸进后背衣服里,做了个挠痒的姿势, 向公主笑道:“我们在外跑船,十分辛苦,一天到晚身上出好多汗, 这东西是我们晚上睡觉挠痒痒用的。 不信你闻闻,上面还有我们的味呢!” “咦……” 公主哪里会去闻?恶心的像是烫着了手,赶紧将手上的物件扔到了地上。 瞪了李晓明一眼,跟着李许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李许走出好远,又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十分阴冷。 李晓明赶紧将手统插进腰间,心想,这李许不是个善茬。 大船又不知道何时能脱困,一定得防备着点。 李晓明看着远处义丽兄妹的小船,心念一动,带着王吉几个人去了附近县城。 等回来时,身上背着个大麻袋,十分沉重。 他兴冲冲的来到义丽的船边,正要开口喊他们出来,听见里面正在说话。 “哥,那个成朝的皇子,让咱们住到大船上,为啥不去呢!我想去大船玩。” 义律道:“我早就打听过了,他们成朝跟咱们一样。 皇帝也是打算把皇位传给侄子,因此皇子们都在明争暗斗,各怀鬼胎。 恐怕真正操心国事的只有皇帝一人,因此咱们不宜与皇子们走得太近,最好直接去成都见皇帝。” 只听义丽“哦”了一声,又说道:“哥,发哥说要教我捉大鱼呢!” 只听拓跋义律说道:“咱们冒险闯过匈奴的地盘,死了多少人? 千里迢迢的先去晋国,又来成国,又所为何事? 我今日坦露身份,出面救了他,已是大不应该。 自己一个人玩不行吗?怎地还非要去找他玩?” 只听义丽委屈地嘟囔道:“我自己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你又不和我玩。 哥,你带我捉大鱼去吧!” 只听义律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妹妹,你身为咱们鲜卑部落的公主,又是晋朝皇帝亲封的郡主, 现在连封地都没有了,你没听其他部落的人怎么笑话你的么? 前些日子见了晋朝皇帝,我原本怎么教你哭诉来着?你为什么不听? 我只是老单于的侄子,而你是老单于的嫡亲女儿,怎地天天只让我一个人操心?你就不能操操心?” 只听义丽笑嘻嘻地撒娇道:“哥,那些事情都是你该操心的,我才不想那些事呢! 我也不愿当那个郡主,我就喜欢骑着马,在草原上到处闲逛。 哥,咱们别要那些地方了。 你带着咱们的人,还回北海吧,我会钓虾了,可以在湖里钓虾。” “你……”义律气的无语。 李晓明在外面偷听,几乎憋不住笑。 心想,这个义丽郡主和自己的小兄弟昝瑞倒是般配,整日价脑子里除了玩还是玩,不想一点正事。 可叹这个拓跋义律,居然还想劝他妹子这样的人操心国家大事。 须知,人是怎么样的性格,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还不如让他们快快乐乐的玩去。 李晓明在外面清了清嗓子,喊道:“大单于……郡主……,小人陈发前来拜见。” 里面两个人听见喊声,走出船舱,义律淡然道:“你有什么事么?” 李晓明对着二人长揖到地,谦卑地说道:“小人陈发,拜见大单于,拜见常山郡主。 感谢单于今日的救命之恩,陈发日后必有报答。” 义律道:“你是郡主的朋友,帮郡主解围在先,不必多礼,可还有别的事情?” 李晓明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把麻袋放在船上,从里面掏出许多东西来。 有大块的腊肉、熏鸡,有各种菜蔬、米、面,还有一大罐子酒,隔着罐子都能闻到酒香。 又将背后的包袱放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襦裙直裾,还有一双姑娘穿的锦鞋。 李晓明非常细心,拿着芦苇杆,对比了郡主留在泥地上的脚印,让裁缝照着做的。 郡主一眼就看到新衣服了,开心的跑过去一把抓起。 当着两人的面,就脱掉脚上穿的带洞的鞋子,换上锦鞋。 义律正想喝止,但上下一看。 妹妹脸上带着伤疤,一身污秽,鞋子破的不成样子,哪里还有个郡主的模样? 不由得又心疼起来, 想想当时老单于在世时,拓跋鲜卑威名赫赫,他这个妹妹如众星捧月一般,何曾受过半点委屈? 不想今日他自己做了单于,竟让郡主如此受苦。 不由得心头酸楚,默然自责。 第113章 单于兄妹 郡主拿了李晓明为她精心定制的花衣裳,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也不知道害羞。 外面站着两个大男人,她就跑到船舱里飞快地换了新衣服。 “哥,你看发哥给我做的新衣裳好看不好看?” 郡主跑出来时还在笑盈盈地系裙带,脖子下面露出一大块雪白的肌肤。 “哎呀,你看你......” 义律一边说着郡主,一边回过头瞪了李晓明一眼。 李晓明赶紧识趣地收起目光,把头扭向一边,又从麻袋里拿出个铜锅, 向两人笑道:“大单于,郡主, 咱们都是出门在外,正所谓:红尘逆旅,相逢是缘, 今天就让小人做东,请你们喝上两杯。” 说罢,将酒坛拍开封口,摆在一边。 义丽穿了新衣,见有酒又有肉,她本是个爱热闹的人,立刻欢呼雀跃。 “发哥,你真是个好人,你跟我们回草原吧,让我哥给你封个贤王当当。” 又回头对义律道:“哥哥,你封发哥做个大官吧!” 义律叱道:“休胡说,玩你的去吧!” 回过头来,就想将李晓明赶走, 但定睛一看,这人手真快,菜蔬米酒摆了一地,连泥炉都已生着了火。 那坛酒已开封口,酒香四溢,沁人心脾,一闻就是上等的好酒。 拓跋义律也是马背上的英豪,极好酒的,如今已多日不知酒味了。 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这人说的也没错, 萍水相逢,今日尽欢,明日离别可能就永生再不相见,喝顿小酒也耽误不了正事。 于是略略安了安心,取个木墩坐在船舱门口看着李晓明忙碌。 郡主也开心地忙前忙后,帮些倒忙。 李晓明用瓦罐先将熏鸡蒸上, 又将腊肉、菜蔬俱都切的碎了,和着牛油在铜锅里炒的喷香。 拓跋义律在一边坐着,看着老酒,闻着菜香,不由得食指大动, 心中胡乱地想着,若是此人愿意来我鲜卑,做个伙头官倒也并无不可。 少顷,熏鸡蒸熟、整锅的炒菜冒着热气端上, 李晓明又将时鲜果蔬拼成两个凉菜,三人围坐于榻上。 将坛中美酒给二人倒满。 那拓跋义律已忍受不住,不待两人端杯,自己先将一碗酒倒下喉咙。 美酒入喉,只见拓跋义律闭目回味良久,手指微微颤抖,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李晓明看的想笑,心想,当了单于还要如此辛苦奔波,何苦来哉! 又给义律满上了一杯,仍是一饮而尽,如此连喝三碗,义律方才定住心神。 李晓明也和义丽碰杯喝了一碗,小姑娘喝酒咕嘟咕嘟的,不亚于男子。 又招呼二人吃菜,义律毫不客气,张开阔口,举箸大吃起来。 义丽也毫无郡主风范,直接下手去撕鸡腿, 好在是个美女,就算吃的嘴上脸上都是油腻,终归还是迷人。 义丽边吃边说:“难怪都想要抢汉人的地方,汉人的酒也好喝,饭也好吃。” 李晓明听得心中一阵膈应。 拓跋义律道:“饭倒是好吃一些, 说到酒,咱们也有葡萄酒和挏马酒的,哪里就比汉人的差了?” 李晓明心想,葡萄酒也是你们在西域抢的,你们有个屁的酒。 挏马酒喝的撑死头都不晕,那叫酒吗? 义律喝了几碗酒,脑子活跃起来,也不像早先那样冷淡了, 对李晓明微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做得一手好厨宴,不妨跟随某家去草原吧! 多给你些牛羊便了,不比你行船贩盐辛辛苦苦的强?” 李晓明谦卑地笑道:“多谢单于抬爱,草原虽好,然终不似在故土身心自在。” 他见义律又将一碗酒吞下腹中,一边给义律倒酒, 一边试探道:“我也只会贩些盐卖,若是北方缺盐,我或可运盐过去换些牛马回来。” 义律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李晓明道:“你若能将盐运到我鲜卑,我送你一千头牛马, 恩......一万头,如何?” 说罢,又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义丽担心地对李晓明道:“发哥,你是过不去的,北边从东往西都被匈奴占了, 我们来时,有数百勇士护送,如今就剩......” 说完红了眼眶,低下了头,菜也不吃了。 义律看妹妹难过,放下酒碗对义丽道:“这算不了什么,那石虎自诩为万人敌,可能留住我否? 下次遇见,一箭射死就是了。 想当年我鲜卑骑兵控弦之士有数十万之众,纵横大漠谁人能挡, 待此间事了,咱们回去重整旗鼓, 先捉住六修那个畜生,开膛剜心,为老单于报仇,再去招揽六部勇士。 我是大单于,你是老单于的女儿,只要咱们两个在,哪个不要命的首领敢站出来唱反调?” 说完,义律两眼充血,又灌下一碗酒。 这时只见义丽俊目垂泪,嗫嚅道:“哥,你说......你说会不会不是六修干的?” 义律闻听此言,勃然大怒,一掌击在案上,震的杯碗作响。 李晓明吓的浑身一抖,急忙扶住案几,心想,这玩意要是弄翻在榻上,还怎么睡觉? 只见拓跋义律怒吼义丽道:“六修这畜生弑父弑君,便是逃到天边,咱们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你是老单于的女儿,怎能为此人开脱?” 义丽流泪道:“可是......可是咱们几个小时候......, 他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义律吞下一碗酒,顺了顺气,看着妹妹流泪,大概又觉得不忍, 抚着义丽的背安慰道:“有我在,这事原也不用你操心。 待咱们重整鲜卑六部,击败匈奴赵国,将石勒那一窝下贱的奴隶全都诛灭,再把中山、常山二郡夺回来。 你仍旧做你的郡主,只要鲜卑在哥哥手里,保管让妹子一世无忧。 咱们拓跋氏的儿女,只能流出热血,不可轻易流泪,快别哭了。” 李晓明在旁边听得认认真真,此时心中隐隐约约地有些眉目,这拓跋鲜卑内部八成是内讧了。 见哭的哭,怒的怒,气氛不好, 李晓明插嘴劝道:“就是就是,郡主快别难过了, 你们家大业大,哥哥又是如此英雄了得,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没啥可发愁的。” 拓跋义律见他称自己为英雄,又说的什么‘......灰飞烟灭......’,很是顺口, 不由得盯住李晓明笑道:“你这个卖盐的,也能慧眼识英雄?” 第114章 又要打架? 李晓明此时酒后也有些上头,见拓跋义律瞧不起自己卖盐的行当,胸中不禁也涌起几分狂性。 笑道:“这个自然,卖盐的也是极识英雄的, 大丈夫在世,未必非要排兵布阵、拼死搏杀才算是英雄。 平生但遂胸中之志,死前念头通达,心无挂碍者,便可配得上英雄二字。 譬如说卖盐,我若能卖盐卖到天下第一, 凭你是匈奴勇士还是鲜卑英豪,离了我便只能吃淡饭。 我岂不是英雄?” 拓跋义律揉着鼻子,目光冷冽地盯着李晓明看了好久。 李晓明心中发怵,心想这话能犯什么忌讳? 哪知拓跋义律盯了一会, 突然指着李晓明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对极,若能如此,你亦是英雄。” 酒宴气氛从悲愤又转向欢快,三人推杯换盏,少不得吹些有的没的,尽挥胸中之气。 三人吃喝说笑,直到深夜,十几斤酒喝了个净光。 拓跋义律趴在案上呼呼大睡,他身躯高大沉重,约有二百斤上下。 李晓明和义丽费了一番手脚,才将他放倒平躺下。 还未直起身子,突然被义律一把抓住手腕,李晓明吃了一惊。 只见拓跋义律瞪圆了双眼道:陈发,你休要......体要打我妹妹主意。 李晓明哭笑不得,回头看看义丽,义丽笑弯了腰。 正待答话让他放心,见他又已经闭眼躺平, 嘴里嘟囔道:“随某家回草原干上两年,允你......允你在色楞......色楞河畔称王.......” 李晓明向义丽告别道:“郡主,你看好你哥,有事到前面船上叫我,我走啦!” “好”义丽答应了一声, 李晓明走出了好远,义丽又在后面喊道:“发哥,你明天带我捉大鱼么?” 他心中颇为犹豫,皇子李许态度不善,明天大船若是还不动,他本打算天不亮就带着船队跑路呢! 回头看了看,只见船舱里亮着一盏昏灯, 义丽郡主在舱门口站着,像是黑暗中的一朵小花,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 李晓明是个慈善心泛滥的货色,心中不禁又可怜她。 心想她家里出了事,只剩堂哥为伴,并无共同语言, 说起来还不如昝瑞,昝瑞还有我偶尔和他一起,去打猎钓鱼玩, 义丽郡主却连个玩伴都没有,我不如再陪她一天吧! 想来有拓跋义律在,李许也不见得又来找我麻烦! 于是朝她挥挥手道:“你好好睡觉吧,明天我来找你。” 义丽开心地答应了一声,走进了船舱。 李晓明边走边想,刚才席间听这两兄妹对话,八成是拓跋鲜卑内部出了问题。 老单于欲传位于侄子,一个叫六修的儿子不服,杀父篡位导致拓跋鲜卑部落分崩离析。 就连晋朝给的封地,常山郡和中山郡都被匈奴夺去了, 新单于拓跋义律这才带着郡主冒险赶赴东晋求援,只是好像求援失败。 想想也是,东晋皇帝只是个傀儡,求他,他能怎么办?不过是安慰几句罢了。 不过他们又来成国干什么呢? 看这个情形,这个拓跋义律,十有八九就是史上记载的拓跋郁律。 要是这样的话,他此行应该会是平平安安,毕竟后期拓跋郁律还带着族人,成就了一番事业呢! 只是历史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常山郡主的记载。 李晓明既然和他们兄妹俩成了朋友,难免有些为他们担心。 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历史往往只记载君主豪强、名士高官, 像郡主、公主这们对历史进程影响不大的人物,可能就没必要载入史册了。 正在低头想事呢,突然从黑暗里跳出来个黑影,拦住去路。 差点没把李晓明吓死。 “老乡,我在这里等你好大一会了。”李晓明仔细辨认一番,竟是瞎子。 他没好气地问道:“你这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在这里干嘛呢? 是白日里没有骗到人,睡不着吗?” 瞎子一听这话,动了怒气,用竹棍打量着路,转身就走。 嘴里气道:“瞎子在此等了你半夜,本是好心提醒,既是你不近人情,那就只当瞎子没来过。” 李晓明拉住他的竹棍,笑道:“哎呦呦,平日里见你嘻嘻哈哈,原来如此小气。 快说什么事,若是好事,待会赏你几个酒钱。” 瞎子又回过头来,叹道:“唉呀,我说老乡,我也不图你这几个赏钱, 这回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以后休要再去找那个鲜卑单于。” 李晓明笑道:“怎么地?你算错了卦,我就不能去找他了? 前日里你还说人家是匈奴奸细,结果根本不是,人家是鲜卑人。” 瞎子急道:“甭管是匈奴还是鲜卑,都不是好人,都想图咱们的江山。” “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 我让你不要再找他,是因为命格相冲,你俩混到一块,总有一个没得好下场。” 李晓明从怀里摸出几个大钱,笑嘻嘻地塞进瞎子手里, 然后抓住瞎子的肩膀,往后一扭,兜屁股一脚,“走你”。 那瞎子被踢的往前猛冲的几步,回头听见李晓明的脚步声已远去, 不禁怒道:“不识好人心,让你活该后悔去吧!” 走了两步,又捏了捏手里的七八枚大钱,转怒为喜,笑道:“也没白来......” 将钱揣好,晃晃悠悠地回船舱睡大觉去了。 人生际遇,其实殊难预料...... 命运里隐藏着无数个悲与喜,有时也可能是悲喜交加,明天到底如何,谁又能算的准? 但凭本心,莫问前程吧! 李晓明喝了酒,躺在榻上睡的昏天暗地,醒的却是有些迟了。 直到王吉过来把他喊醒,问他今天是继续等,还是退回去另想别法? 李晓明走出舱外,见大船仍然在那里,只不过有许多官兵都光着膀子,手拿斧凿往水里跳。 王吉道:“太爷,我看大船上的人八成是急了,大冬天的竟逼着官兵,潜到水底去凿石头。” 李晓明懒洋洋地说道:“凿石头也是个法,但愿他们能将大船挖出来, 告诉大家,原地休息,不要乱跑,再等一天吧!” 王吉去传达命令,李晓明洗漱一番,想去前面看看,官兵是如何潜水凿石头的。 刚上了岸,一抬头就看见,有两个女人在一棵树下正在拉扯。 李晓明心头疑惑,又走的近些, 这回看得清楚,正是公主和义丽郡主两个人,不由得心头一惊,心想又要出事么? 只见公主先扯住郡主的衣服正在说些什么。 少顷,郡主也扯住了公主的领口,对着公主指指点点。 李晓明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这两个婆娘没完没了了。 那天刀架在脖子上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中,不禁打了个寒颤,逃命这种事只能有一不能有二。 他心想:不行,这事我可管不了了。 转身就走,想要叫王吉王祥立刻开船跑路。 第115章 公主遭难 李晓明见义丽郡主似乎跟公主又要打起来了,一番思量之下,决定直接跑路。 有拓跋义律这个鲜卑单于的身份,二女打的再凶,想来成朝也不会追究什么。 但要是万一再把他牵扯进去,说不定又被扭住杀头,这回义律就算再劝,也不一定好使了。 他和义丽郡主的关系,只是大龄青年对孤独少女的同情怜惜,并无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 毕竟,李晓明是个深情的人,还未走出失恋期。 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看似根本不可能的小菱子...... 实在犯不着,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涉公主和郡主的斗殴。 李晓明回头急走,脑子里思考着,先把船队退到长江口,再找其他往西边方向的水路。 正想着呢,背后传来郡主的呼声:“发哥,你快过来呀!” 公主娇傲又嚣张的声音也传过来,“大坏蛋,快点爬过来。” 李晓明心想,怎地?你们打架还非要让我当裁判? 李许那个杂碎可是说了,公主打架不帮手也是死罪。 李晓明驻足回首看去,只见二女并排站着,均已放开了对方,不像是要寻衅滋事的样子。 义丽正在树下站着向自己招手,公主掐着小蛮腰也在看着自己。 李晓明狐疑不定,看见公主在那里,不愿意走过去。 只见义丽笑着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说道:“发哥,公主问我呢,你送给我的新衣裳是在哪买的?” “什么?” 李晓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两个女的,才要死要活地打过架,隔天就能站在一块讨论去哪买衣裳? 这时公主也从后面走了过来,犟着鼻子,撇着嘴, 大声说道:“陈发,命令你给本公主也做一身新衣裳。” 李晓明心中大怒,你昨天还回家告我刁状, 害得老子差点被那个杂碎李许砍了,今天又来让老子给你做新衣,凭啥呀? 嘴里没好气地回道:“公主殿下,大船一直不走,小人被挡在这里,盐也没地方卖, 没有钱了,上哪里买去?” 公主生气道:“给郡主买时就有钱,给本公主买就没钱了么?” 李晓明脸扭到一边,闭口不答。 公主鼓着嘴,生气地转身向大船走去,口里说道:“你故意气我,我跟皇兄说去。” “好好好,公主殿下,小人给你买,给你买还不行吗?” 李晓明慌忙追上去说好话, 又违心地说道:“小人就算倾家荡产,也不能让咱们的公主受了屈呀。” “这还差不多。”公主一听这话,面子得到了满足,又笑着转身回来了。 李晓明心想,跟这婆娘站在一起,还不知她又会提什么无理要求,随时有杀身危险。 便向公主和郡主拱手道:“小人这就给公主买衣服去。” 说着转身就走。 义丽郡主急了,从后面追上来,又拉住了李晓明的胳膊, 说道:“发哥,你不是要带我捉大鱼的么?” 公主听了义丽的话,惊喜地也跑过来问道:“陈发,你还会捉鱼么? 我也要去,新衣裳晚些再去买,你先带我们捉鱼去。” 李晓明实在不想跟公主打交道, 随口推脱道:“今日天气寒冷,鱼不出门,改日再捉吧!”说着转身就欲离开。 公主只是有点笨,却并不是真的傻子,一根嫩葱似的手指,直点到李晓明的鼻子上。 发怒道:“陈发,我看你就是不想带我去吧!是不是?” 李晓明暗暗叫苦,眼见这个婆娘识穿自己,又不敢得罪。 只好又换上笑脸说道:“既是公主殿下赏脸,我带二位去就是了。 不过咱们先得说好,捉不捉得到鱼,各凭本事, 别到时候万一捉不到,又发脾气责怪小人。” 公主凶道:“谁要给你发脾气来着?你只管教我们怎么捉就是了。” 李晓明唉声叹气,磨磨唧唧地上船去拿了鱼钩、鱼线,提了一串蛤蟆下来。 带着公主和郡主去找了个有阳光的,流水较缓的河滩,准备在这里开钓。 又去林子里找了两根细树枝,当做两根鱼竿。 鱼线上绑上了两个手指肚大小的鱼钩,挑了两个小蛤蟆, 用石头割成小肉块挂在钩上,抛入水中,用闷杆钓法钓水底,一看竿稍动就提竿。 这两根装备留着郡主和自己用。 又找了根胳膊粗细的大棒槌,在棒槌的一头绑上,那天夜里在长江口钓“水怪”的那套鱼钩鱼线, 鱼钩足有秤钩大小。 将这套装备交给公主。 公主吃惊地接过棒槌,差点拿不住砸了脚,只好用两手拿着,在肩上杠着。 “喂,陈发,我的怎么和你们两个的不一样呀!” 李晓明笑道:“公主殿下,我是个普通百姓,义丽只是郡主, 我俩都没有公主您的地位高,不敢用太好的装备,您这个是钓大鱼用的,自然与我们的有些不同。” 公主看看鱼钩,确实大的多,想必真是用来钓大鱼的。 李晓明取出一只半斤重的大癞蛤蟆,扔在公主小脚前,吓的公主直往后跳。 当着公主的面,李晓明“啪叽”一脚踩的稀扁,血水直溅到了公主的绣鞋上, 对公主道:“公主殿下,把这个鱼饵挂在鱼钩上吧!” “唔......唔,我不弄,陈发你帮我挂上。” 公主看着李晓明脚下的那滩血呼啦的烂蛤蟆, 一双惊恐的俏眼瞪得老大,只觉恶心想吐,哪里敢拿来挂钩上? 李晓明无奈,只好给她用鱼钩钩了,抛在水里,把棒槌交到她的玉手上。 公主狐疑地问道:“就这样就可以了吗?” 李晓明忍住笑,对公主叮嘱道:“握紧鱼竿,等会鱼来咬钩,死死拽住,万不能脱手跑了大鱼。” 听李晓明安排的仔细,公主这辈子头一回钓鱼,哪知真假? 答应了一声,便紧张地用两手握紧小树般粗细的鱼竿,一动不动地等着大鱼上钩。 李晓明和郡主拿着细竿小钩,离公主远远的,坐的挨着,一边聊天说笑,一边等鱼上钩。 公主远远地坐在一处高坡上,看着二人谈笑,十分羡慕, 想动动位置,又怕跑了大鱼,只好苦苦守着。 要说钓鱼这种事呀,非得是头脑澄清,心无杂念,能耐得住的人方能钓的到鱼。 这才多大一会,义丽郡主手腕一扬,一只比拓跋义律手掌还大的鲫鱼,贴着水面给拉上了岸。 郡主两只手抓着鲫鱼,开心的又蹦又跳,说晚上要给哥哥熬鱼汤喝,李晓明在旁边鼓掌叫好。 公主看到义丽郡主上了鱼,心中痒痒难忍,放下棒槌,也想跑过来看。 李晓明急忙喊道:“公主殿下,快拿起鱼竿,等下大鱼跑了。” 公主听到了,又慌忙坐下抓住棒槌,只是心中焦急,肩膀酸痛,好不难受。 过了一会,李晓明钓上来一条大鲶鱼, 又过一会,义丽郡主又上了一条大鲫鱼...... 公主看到两人一会欢呼一阵,一会欢呼一阵,只她这边啥也没有。 她平时无论在哪里,都是众人宠着哄着,要强惯了的人,受不了打击。 只好偷偷的抹眼泪...... 第116章 要出大事 钓鱼有瘾,尤其是新手尝了甜头...... 这个时代的涪江,是真正的原生态未开发,且离长江口较近,逆流而上的鱼群很多。 义丽走火入魔,连午饭都不吃了, 小蛤蟆的肉用完了,李晓明又找泥洞给她掏了几只。 大船上派人过来请公主回去用膳,被公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给骂回去了。 李晓明怕饿坏了两位金枝玉叶,回船上熬了一罐子粥,拿了两个碗给二女端来。 义丽匆匆喝了一碗粥,脸上沾了许多,也不及擦去,就又拿起鱼竿垂钓。 李晓明又端了一碗给公主送去, 公主此时也不背人了,怀里抱着棒槌,脸埋在膝盖上抽泣。 李晓明忍住笑,装作很惊讶地样子,明知故问地道:“咦......,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哭起来了?” 公主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美目揉的发红,柔弱无助地道:“我钓不住鱼。” 李晓明心中大慰,心道:你活该......你也有今天...... 但看到公主哭红了的眼,又有些担心, 晚上她那个哥哥李许,看到公主双眼红肿, 那个杂碎可不似公主这么笨蛋,一问便能猜到问题所在,先哄哄她吧,可不能让她把眼哭肿了。 口里安慰道:“殿下你别急,常言说的好,风水轮流转, 上午郡主那边鱼多,下午必是公主你这边鱼多。 钓鱼最讲究心性,你看人家姜子牙,不哭不闹,用根铁丝就能钓到鱼。 你越急,鱼就越不吃你的钩,你放宽心些哈,放宽心些......” 说着把粥递了过去,公主勉强喝了粥,擦了泪,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李晓明收了碗,悄悄地离开, 心中偷笑,泼婆娘你慢慢熬着吧, 你那个秤钩子,要是在这里能钓上来鱼,我吃屎。 整整一下午过去了,李晓明和郡主钓的鱼,用两根麻绳串着鱼嘴,几乎提不动。 公主的棒槌压根就没动过一下。 看看红日西坠,二人在江边洗了手,收起鱼竿,提着数十条鲫鱼、鲶鱼,准备回家。 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坐在高坡上,背影显得又可怜又倔犟。 李晓明带着笑意喊了一句,“公主殿下,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去啦!” “好......”公主带着哭腔答应了一声。 李晓明心中也有些不落忍, 心想,咱们算是扯平了,以后若还有机会在一起钓鱼,再让你如愿吧! 公主可能是腿麻了,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慢慢地收拾家伙。 她双手举着棒槌,想把秤钩子拉上来,可是怎么都拉不动。 只好又带着哭腔喊道:“我的鱼钩挂住石头啦!” 李晓明无奈,准备去帮她收鱼钩。 才刚走两步,突然看见公主姿势大变,屁股向后坐,身子向前倾,两只手死命拽住棒槌。 像是跟什么东西在拔河。 “卧曹......卧曹......,公主中巨物了” 公主生的娇小,李晓明怕巨物把公主拖进江里, 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想帮忙把巨物拉上来。 谁知才一摸棒槌鱼竿,公主像只护食的泰迪一般,凶的很,连声让李晓明滚开。 他只好无奈退后,看着公主自己与巨物角力。 公主拖着水中的不知名“怪物”,险象环生,好几次几乎被“怪物”溜到了江边。 那公主也是死犟死犟的,就是不撒手,从她原来坐的高坡,一直拖拽到义丽和李晓明原来的钓位上。 最后公主干脆将棒槌背在背上,埋着头往前面树林里走, 像头小母牛犁地一样,硬生生把“巨物”给拖上来了。 得亏李晓明的鱼线足够结实呀! 三人见“巨物”出水,急急忙忙跑过去观看, 只见一条足有二、三十斤的大鱼,正在岸上拼命挣扎跳跃, 远远一看,像个半大的猪娃子一样大小。 这条鱼大红尾巴梢,头背部高高凸起,鱼嘴稍稍有些尖, 背上的刺鳍炸起,挨着刺鳍的鱼背部还有些黑斑,鱼鳞闪闪发光,皮毛完美。 只是李晓明从未有机会在江中钓上过这种鱼,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他将鱼嘴里的秤钩子取了,取鱼钩的时候发现, 大鱼的嘴都被公主拽叉了,只连了一点皮,若是在水中再挣扎两下,恐怕就脱钩跑了。 用根麻绳穿了腮,想帮公主把鱼拖回去。 谁知公主像中了邪一样,嗷嗷叫着,将李晓明和义丽郡主赶得远远的。 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神力,弯着小蛮腰,拖着大鱼,走了一里路回到大船所在的岸边。 一路上好些人看,贩盐的众人和大船上的官兵都跑过来,惊讶公主居然有本事钓上来这么大的巨鱼。 连李许都惊呆了,从大楼船上跑下来,询问公主是从哪里捡回来的死鱼。 公主闻言大怒:“什么死鱼,亏你还是将军,没一点见识。 这是本公主在江边守了一天,才亲手钓上来的,你没看鱼还在喘气么?” 李许随众人过去一看,只见大鱼的鱼鳃果然还在一张一合,不得不信服,公主是凭真本事钓上来的。 公主今日无限荣光,闹腾了半天,人群才逐渐散去。 李晓明和义丽郡主钓了一天鱼,都筋疲力尽,各自回船休息了。 只不知那拓跋义律,见了自己妹子钓了如此多的鱼回来,是否也会惊讶赞叹一番。 李晓明一身鱼腥气,烧了些热水擦了擦身子,草草吃了些晚饭。 躺在船上心想,已经等了两天了,大船还不见动弹,明天必须要走了。 因为疲惫,早早地睡下了,梦中还在钓鱼。 只是这回钓中巨物的人,变成了义丽郡主。 只见郡主一边与巨物拔河,一边挥手喊道:“发哥,过来帮帮我。” 李晓明刚要上前去帮,突然河中跳出一条庞大无比的鱼怪。 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义丽咬的只剩半截身子, 李晓明“啊呀‘一声,坐了起来,头上背上都是冷汗。 他心中纳闷,怎会做如此恶梦,和义丽郡主也不过才认识两天,也不至于呀...... 他从榻上起来,摸着黑找到了打火机,把油灯点上,想打些水洗把脸。 一转身,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在面前,把李晓明吓的手里的火机都扔了出去。 又是瞎子, 李晓明大骂:“老骗子,你三更半夜不睡觉,专门出来吓我是吧! 你再这样,不让你坐我的船了。” 瞎子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走近两步,一脸严肃地低声说道:“咱们马上要出大事了。” 第117章 夜袭皇子 瞎子半夜不睡觉,突然跑到李晓明船上,对他说要出大事了。 “又出大事啦?这回我又跟哪个命格相冲? 麻烦你直接帮我把他杀了。” 李晓明毫无表情的看着瞎子。 瞎子急的拿竹棍捣地, 对李晓明说道:“这次不是算命的事,是大事,眼前就要命。” “切,老骗子,我看你就是闲的了。 明天大船要是再不动,咱们就走了,到时候我们沿途卖盐,你又可以沿途骗钱了。 赶快回船上挺尸去吧,说着又摸出几枚铜钱给他塞到手里。” 瞎子捏着手里的铜钱,仍然不走, 焦急地说道:“老乡,前面大船两边来了足有七、八百人, 不,说不定有一、二千人,都带着刀枪,八成今夜就要动手。 若是要走,现在赶紧将船调头,咱们好跑路,晚了恐怕要跟他们一起遭殃。” 李晓明听他如此说,心里吃了一惊,急忙走到舱外,向大船方向看着。 只见那边黑灯瞎火,大船右侧是一处高数十丈的小山峰,星光下,只能看到黑压压的树木。 左侧是低矮的江岸,同样一片漆黑,啥毛线都看不到,连个虫叫都没有。 李晓明突然想到,这他吗离大船足有一里地。 一个瞎子居然说他知道一里外有伏兵,这不是放屁吗? 况且李许是谁?当朝的皇子左将军,这里又是成国腹地,谁敢伏击他? 于是笑嘻嘻的走到瞎子面前,扭着他的肩膀转了一圈,又是兜屁股一脚。 “滚蛋吧你……” 瞎子被踢的往前冲了几步,险些掉进水里,怕李晓明再踢,急忙用竹棍打量着,跳上了岸。 瞎子上了岸仍然不肯走,在岸上对李晓明哀求道:“老乡,你信我一回, 你若实在不愿意走,就把几条船都调调头,万一半夜出了变故,咱们跑的也快。” 李晓明嘻嘻笑道:“老子偏不调头,总不成每次都上你的当,酒钱也给你了,赶快滚蛋。” 说完走进船舱,往榻上一滚,卷起芦花大被,就要继续睡觉。 被瞎子这么一搅和,李晓明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了。 又想起之前和孙文宇一起,到涪陵赴任时,半夜被张家堡部曲袭击的事。 他终是心里有事,不放心,猛的坐了起来。 嘴里骂道:“这个臭瞎子,就不该把他弄到船上来,大半夜的,害的人睡不着觉。” 气愤愤地又爬起来,找到王吉王祥兄弟俩,把二人叫醒。 “你二人再多叫醒几个人,把咱们的六条船调调头再睡。” “大人,明天一大早再调头不行么?咱们要连夜走么?”王吉睡眼惺忪地问道。 李晓明怕是虚惊一场,为了不让众人恐慌, 随口撒谎道:“夜间走水路不安全,明天一早大船要是还不动,咱们再走。 只是我夜观天相,今日太白犯紫薇,需将船调调头破破煞气。” 王吉王祥一头雾水,但既是大人说了,没办法,只好披衣起床,叫了几个人起来给船调头。 众人很多被吵醒,起床气浓郁,李晓明心中暗骂瞎子多事。 船调好了头,王吉王祥和李晓明一起回船打算继续睡觉。 李晓明又道:“把那门小炮支到船尾去,把三个子炮都填装上葡萄弹。” 王祥吃惊道:“大人是打算与那皇子开战么?怎地也不和县尉、主簿商议商议? 开弓可没有回头箭,造反这种大事您可要想好呀!” 王吉也凑过来低声道:“我兄弟二人亏得大人提拔才做了这游徼, 虽是造反有些风险,但既是大人决定了,少不得也要和大人一起,肩并肩地拼上一回。” 说完,他又嗫嚅地补充道:“只是......只是万一成了事,我兄弟俩都要给个将军做的。” 李晓明听得瞠目结舌, 半晌才道:“两个笨蛋,胡说什么呢? 我听人说夜里可能有贼,所以才让你们防备防备,哪里就到造反的地步了?” 兄弟俩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去船尾支上小炮,用麻袋盖好。 王吉笑道:“只因昨日大人调戏公主被抓住,子炮和火枪弹药均已装填完毕了。” 李晓明满脸涨的通红,骂道:“混蛋东西,谁调戏公主来着?” 王祥呵呵傻笑道:“他们都这么说......” 李晓明一人屁股上给了一脚,“滚蛋去吧!以后少胡说八卦......” 见一切都预备停当,李晓明心想,就算真有敌袭,我也不与敌交战, 只将船帆升起,顺风顺水原路返回,谁能追得上我? 于是心平气和,重新往榻上一滚,卷起芦花大被,睡的呼呼的。 义丽郡主突然扑进李晓明的怀里抱住他, 眼泪涟涟地哀求道:“发哥,我不想和你分开,你跟我回鲜卑做驸马吧!” 李晓明只觉软玉温香满怀,心旷神怡,正欲开口委婉拒绝。 突然空中飞来一物,“啪叽”一声正好砸在自己脸上, 这东西又腥又臭,李晓明定睛一看,竟是团血肉模糊的烂蛤蟆。 只见公主从旁边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臭卖盐的,癞蛤蟆一个,还想天鹅肉吃么?” 这时拓跋义律也冲了过来,双手抓住李晓明的肩膀,使劲晃荡, 恶狠狠地道:“我不是给你说过,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 李晓明正要狡辩...... “大人,出事了,快醒醒,大人......” 李晓明睁开双眼,只见王吉正面带惊慌之色摇晃着他,船舱外依稀有喊杀之声传来。 他一轱辘爬起来,问道:“怎么回事?有敌袭么?” 王吉道:“前面大船那里,不知遭了什么人的毒手了,正在打仗呢!” 李晓明连忙穿上衣服,出舱查看, 只见前面一里地外的大楼船上,火光冲天,右侧小山之上,还在不停地往大船上扔下火球、火把等引火之物。 火光中,隐约可见已有大批偷袭者已登上大船,正在冒着火的大船上与官兵搏杀。 一时间,喊杀之声,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偷袭者已经得手,李晓明心想,这大船算是完蛋了, 谁能想到,这成国腹地也不太平,竟有人敢袭击皇子和公主的船驾。 那李许活该死,只是可惜了那娇滴滴的公主,除了凶些,倒也不算坏,竟然如此稀里糊涂地香消玉殒...... 偷袭者只怕正如瞎子所言,没有两千也有八百,只凭自己这几十号人,想救也救不了。 于是,只好向王吉王祥下令,升起风帆,原路后撤, 又让十名弓手和十名火枪手做好接战准备,其余之人各持腰刀护船。 第118章 火龙追击 王祥领着十名弓手,利箭上弦,随时准备自卫击敌。 王吉带着十名火枪手和李晓明同乘一条船,火枪俱已备弹完毕。 李晓明蹲到船尾炮位上,火药孔中已倒上引药,将火把放置一旁,打算亲自操炮。 余下三十名扮作脚夫的官兵,也都操刀在手,如狼似虎,防备敌人登船。 这五十名官兵都是蒲县尉专门为太爷挑选的,参加过与陈家寨和黑苗军战斗的老兵,是县里的精锐。 船帆俱已升起,李晓明向着燃起熊熊大火的,大船方向又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为公主这个不幸的钓友感到惋惜。 犹豫了片刻,下令起“锭”后撤。 无需摇橹,船队快速向东南方向驶去。 路过义丽郡主兄妹的小船时,只见拓跋义律戴着一块闪闪发亮的大护心镜。 手持一杆近一丈长的铁枪,背负着一张巨弓,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向大船方向观望, 义丽郡主则穿戴整齐,小蛮腰上插着一把小刀,也背着一张小弓,英姿飒爽的在哥哥身后站着。 此时见李晓明的船队驶过来,义律高声向他喊道:“陈发,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晓明急忙叫自己的船只尽量靠近,叫人反向摇橹,放缓船速。 向义律大声说道:“大单于,皇子的大船遭遇偷袭,贼兵众多,你们速弃小船,上我的船。” 拓跋义律毫不犹豫,将一根绳子绑在义丽郡主身上, 一把抱起郡主,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凌空扔了过来。 李晓明和王吉见之骇然,急忙张开双臂去接,三人一起滚落在船舱里,好不狼狈。 义律高声叫道,“陈发,将我的小船拉过去。” 李晓明船上的人,从郡主腰间解下绳子, 一起发力将义律的小船拖了过去,绑在船弦上,一大一小两艘船并在一起。 拓跋义律纵步跳到李晓明船上, 大声道:“陈发,我因带着郡主,不宜与人交战,此番多谢你了, 你放心,拓跋氏不欠人恩情,日后必当加倍偿还。” 李晓明刚要谦虚两句,只见义律指向众人身后道:“快看,他们朝我们过来了。”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一条长长的火龙,从左侧岸边快速向李晓明的船队方向移动, 因天黑只能看见火把,又兼偷袭者人数众多,一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王吉怒道:“咱们又没得罪这些人,怎地反来追咱们?” 李晓明向众人笑道:“何必如此担心,凭他们在岸上如何追赶,在水里顺流而下的船,又如何能追得上。” 话刚说完,只见原本出现在岸上的一条火龙, 竟然分成数个短截的小火龙,又出现在了江水中间,向他们的船队快速接近。 李晓明惊呆了,仔细揉揉眼睛,发现没错,就是这么的令人惊喜。 而且岸上的长火龙还在继续分成短节,像变魔法一样,数十个小火龙出现在江中移动,速度极快,肉眼可见。 李晓明与众人相顾骇然,急令开船, 他们可用于远程打击的力量,只有十名弓手,十名火枪手,一门三点五公分口径的小炮。 且那燧发火枪,装填速度慢的惊人,还没弓箭用着顺手,这要是被追上了,绝计抵挡不住。 不只依靠风帆、水流, 船上的众人也都行动起来,纷纷摇橹、划桨。 只是这涪江本就弯弯曲曲,又兼多暗礁、浅滩。 白天时还好避让,此时天黑难辨, 众人急行船期间,几条船的船底多次与江中石头碰撞,时不时有“邦......邦......”之声传来。 李晓明在心中暗暗祈祷,皇天保佑,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触底翻船。 刚祈祷完,老天爷立马翻脸抬杠,最前面一条满载盐巴的船,发出“邦”地一声闷响。 竟然触底搁浅了,后面的船来不及转向,有两条船又撞在这条船上, 这条搁浅的船只,竟直接横在了江中。 众人齐声叫苦,李晓明急的跺脚无奈, 只得远远地向王祥喊道:“王祥,快将你的船摇过来,咱们两条船与敌接战,掩护众人。 其余众人,迅速将船只归正。” 李晓明将两条准备接战的船,停在搁浅船只的前方,准备抵挡来敌。 他蹲到炮位上,准备等这些不知名的追兵一接近,就放炮击敌, 这个玩意重量只有一百斤左右,三点五的口径虽小,但用铅珠子杀人绝逼是人间凶器。 因为之前有过蒲荣打炮炸膛的教训,这回多加了铜,应该再无问题。 铅珠用的是直径一公分左右的,一次可以装填三十粒左右。 拓跋义律看见李晓明一直蹲在一根大金属管跟前摆弄着, 十分疑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此时大战在即,也不及细问。 他将手中铁枪随手扔在一边,取下巨弓,也做好对敌准备。 铁枪与船舱碰撞,发出轰然巨响,把李晓明吓了一跳,心想难道这枪杆是实心铁的? 要真是实心的,怕不得有百十斤? “大人,快看。”旁边传来王吉的惊呼声。 李晓明顺着王吉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前方百十米的江面上出现数只光点, 这几只火光像是聚在一起,与那些短节的火龙排列的形状不同。 “那是一条小船,与后面的那些不同, 后面那些应该就是追这条小船的,不是追我们的。”拓跋义律冷冷地说道。 李晓明又仔细看看,拓跋义律判断的应该没错, 于是对义律说:“恩,估计是大船上逃出来的人,” 义律又冷笑一声,对李晓明说道:“等下小船接近弓箭射程,不等它靠近咱们, 咱们就乱箭齐发,要么把他们逼回去,要么将小船上的人全部射杀, 后面的追兵,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人或者尸体,大概率就不会再来理会我们了。” 李晓明听得汗毛倒竖,惊骇地回头望了义律一眼, 出言反对道:“小船上的人与咱们无冤无仇,他们好容易才逃出来, 咱们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射杀他们?” 义律笑道:“这小船上说不定是那个皇子李许,他前日还要杀你,你怎地反为他着想?” 李晓明急道:“若是李许在小船之上,公主也必在船上, 她与义丽郡主已经尽释前嫌,怎能胡乱杀害她?” 义丽郡主也赶紧拉住哥哥的衣角,劝道:“哥哥,发哥说的是,我和公主已经和好了,救救公主吧!” 拓跋义律不理会郡主,只是嗤笑一声,盯着李晓明,只摇头叹了一声:“你这个人呀......” 又笑道:“以我的武艺,纵使不敌,要逃走大概也不难,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李晓明望了望眼前的佛朗机小炮,咬牙道:“我也可以拼一拼的, 总之,我宁死也不为此事。” 第119章 守船之战 李晓明心想:你是拓跋鲜卑的大单于,在你的地盘上你随意杀人,谁也管不了。 可是在我的船上,我不愿意杀害无辜,你也管不了。 炮霰弹距离一百来米已经可以打死人了。 眼见那艘小船和背后的追兵,渐渐进入了炮霰弹的射程。 他不禁有些犹豫不定,到底该不该开火呢? 若是不开火,那些追兵到了面前,万一要是主动攻击自己的船队。 那可就太被动了,这门火炮的远程杀伤优势将荡然无存。 若是开了火,无疑与那些追兵结下了仇,再也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人家若是只追小船,自己大可以置身事外,不与他们发生冲突。 他抬头看向拓跋义律,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只见义律手握大弓,眼含嘲笑地俯视着他。 仿佛在说:你的地盘你做主哟,你爱咋咋地。 李晓明把心一横,心想,公主若在船上,我就开火阻敌,顺带救人。 若不在船上,我就不管小船的生死,追兵到了面前,我就表明我置身事外的态度。 想到这里,他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运起丹田之力, 高声喊道:“公主殿下,你在不在呀!” 拓跋义律在后面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嘲笑道:“你不用鬼叫了,准备开战吧! 后面的追兵听见你这样鬼叫,显然是和公主是一伙的,还能避开冲突吗?” 李晓明一想,是哦! 顿时急了,向拓跋义律抱怨道:“单于,你怎么不早说呀?” 拓跋义律笑着摇摇头,说道:“为将者,首要者就是当机立断。 要打就打,要避就避,临敌之际岂能优柔寡断。” 正在这时,那小船方向传来一道微弱的呼喊之声:“陈发,公主在此,快来救驾。” 听起来像是李许的声音。 李晓明一阵厌恶,心里颇有点后悔不该喊那一嗓子。 但既然知道了公主在小船上,况且单于也说了,要当机立断。 于是大吼一声:“王吉王祥,开战。” 一手扶住炮尾,瞄准小船后面离得最近的一条小火龙,一点引药。 “嗵”的一炮打出,只见那条小火龙上的亮光熄灭了一半。 拓跋义律诺大的身躯被炮声惊的一震,惊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李晓明含糊道:“是祖传的......” 正说着呢,王吉的火枪队瞄准一条小火龙,一阵噼里啪啦。 那条小火龙上的亮点也熄灭了些,只是天黑无法精确瞄准,火枪不如佛朗机炮霰弹覆盖效果明显。 拓跋义律被这噼里啪啦的一阵响给颠覆了认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向李晓明问道:“这也是祖传的吗?” “嗯......嗯......”李晓明只顾埋头放炮,不去看他。 李晓明用三个子炮轮流发射霰弹,一分钟能打出六、七发的射速,离小船最近的三条小火龙全被他用炮打黑了。 但是江面上有数十条小火龙,只打熄这几条,远远不够。 只是直到现在,这小火龙到底是什么玩意,众人还是看不清楚。 由于距离越来越近,火枪的威力也发挥出来了,数轮齐射下,也能消灭一条小火龙,但是装填太慢的缺陷仍旧很明显。 十名弓箭手因为受顶风和黑暗的影响,准头受了极大的影响,几乎还没起到作用。 在李晓明这两条船的火力掩护下,小船越来越近了。 小船上火把的映照下,已经看到船上有两人在船尾拼命摇橹,还有三、四人用船桨划水。 船底伏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身上似乎穿着粉红色的衣裙,不是那个刁蛮公主是谁? 尽管李晓明不停地用小炮打,火枪队也一直在射击,但小船后面的火龙也还是越来越近。 这时王吉惊呼道:“你们看,是竹排,他们乘坐的是竹排。” 众人听了王吉的话,再借着对方昏暗的火把仔细一看,果然是很窄很长的竹排。 这些追兵在岸上时,都举着火把,扛着一条条长长的竹排。 到了江边,将竹排往水里一放,前后十人站在一条竹排上。 远远地看去,可不就是岸上一条长火龙,突然化作了数十条小火龙出现在江里吗? 这些人站在竹排上,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竹篙,左右快速划水,竹排行驶起来,比什么船都快。 只是有一样,他们既要划水,就没法射箭,想要射箭,就没法划水。 李晓明对着小船上的人大叫:“他们要追上了,你们快些。” 此时众人只听“绷”的一声,这声音很大,仿佛弹在了众人心口上。 回头看时,是拓跋义律拉起巨弓,正在放箭。 李晓明这才看清楚他的弓,弓长近四尺,远大于他所见过的弓,弓胎竟然是铁的。 船上士兵用的弓跟他这张弓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刚才放弦发出的破风之声,几乎盖过了火枪发射的声音, 第一箭射的如何,大家没注意看。 此时他又搭上了一支箭,瞄准正前方四、五十步外的一条竹排,“绷”的一声射出。 只见那支箭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远处的一条竹排瞬间黑灯瞎火,再不见动静。 众人都被他的绝世神力和惊天的箭法惊呆了, 拓跋义律两箭消灭了一条竹排的敌人,等于一箭穿五人,比李晓明的小炮还干脆利落。 就算是吕布重生,恐怕也做不到。 李晓明心想,应该让孙文宇这个狂人过来看看,让他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义丽郡主在后面给哥哥鼓掌,骄傲地向众人说道:“我哥哥是鲜卑第一勇士,连石虎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义律大喝一声:“敌兵已接近,大家不可分心,全力拒敌。” 众人回过神来,最近的竹排已经在三、四十步的水面上了,几乎已近在咫尺。 火枪队和弓箭队同时发作,李晓明抱着小炮没命的打。 拓跋义律一箭一箭的射去,每箭皆穿数人。 此时小船终于到达,李晓明船上的人将小船上的几人拉上船,小船直接丢弃。 公主上了船,直接扑到义丽郡主怀里,呜呜大哭,郡主抱住她,轻声抚慰。 李许提着一柄长枪,头发凌乱,面无血色,满脸烟熏火燎,像是个大花脸。 不过他毕竟是个将军,倒还算镇静,一上船就让身边剩余的五名侍卫开弓放箭,加入战斗。 只是水上仍有三十多条竹排的敌兵,此时数十条竹排已是蜂拥而至,数百人对他们十几人,即便有炮也无济于事。 (今天拼了命,再更一章……) 第120章 一地豆腐 公主和李许虽然被李晓明众人救上船去,但水上追兵已近在眼前,足有数百人之众,形势十分危急。 竹排上有人高声大叫道:“李许,现在投降,看在你死去父亲的面子上,还可饶你一命, 若再顽抗,等会捉住你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许亦破口大骂道:“文硕,你主子李凤割据巴西郡,行叛乱之事,已被陛下整族诛灭。 尔等残兵败将,还敢行此鼠窃下作之事,死在眼前,犹不自知耶!” 说罢,夺过手下的弓箭,拉得满了,一箭射去。 那人惨叫一声,似乎中箭负伤,怒喊道:“有取李许人头者,赏银十斤。” 有数条竹排已撞到船上,敌兵在重赏之下,蜂拥而至,想爬到船上。 李晓明那门小炮,已经烫的没法下手了,而且现在太近了,炮已经没法用了。 他急忙回过头来,拉着郡主和公主,将她们送进船舱,免得受到伤害。 又在被窝里取出手铳,将火药葫芦和铅弹袋子挂在腰间,正欲出去迎敌。 公主问道:“陈发,你要挠痒痒吗?” 李晓明哪里顾得上理她,急急忙忙地奔出舱外。 只听拓跋义律大喝一声:“只靠咱们几个,挡不住了,大家准备近战。” 说罢,先人一步,操起一丈长的铁枪,奔至船头,一枪下去将半个竹排的敌人扫落下水。 李许见拓跋单于如此勇猛,不甘落后,也挺着枪奔上前去,阻挡敌兵登船。 虽不如拓跋义律悍勇异常,但几枪下去,看上去也颇有威势,算得上是勇战之将。 成朝这帮姓李的皇子王孙,都是跟着父辈征战过的,个个都有战斗经验,据史料记载确实都能领兵上阵。 李晓明拿着手铳,对着往船上爬的敌兵狂喷,只不过这手铳的火力持续性太差了。 喷倒一名敌兵,他又要躲在众人后面,鼓捣好一阵才能再上前作战。 幸亏敌兵驾驶竹排需要双手撑篙,且站在竹排上极其不稳定,无法用弓箭。 否则,若是此时数百名弓箭手一阵箭雨覆盖,众人必败无疑。 眼看数十条竹排几乎全都开到眼前,正在危急时刻, 后面传来王祥的喊声:“大人,搁浅的船只已经弄出来了。”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后面几条船都已重新扬起风帆,蓄势待发。 原来,后面众人趁着前面两条船的掩护, 不顾寒冷,脱光衣服跳下浅滩,硬生生地将搁浅、横在江中的那条船只合力抬了出来。 李晓明见状大喜,急令王吉王祥升起风帆,直接砍断船“锭”。 风帆一打开,船队瞬间开动,此时有许多敌兵已经攀在船舷上。 拓跋义律和李许带着船上的十几名士兵, 沿着船舷,枪挑刀剁,敌兵纷纷惨叫落水, 船内一侧掉落了许多手掌、手指,有些残手断指还在地板上乱蹦乱跳,看得李晓明头皮发麻。 就在与敌兵即将脱离之际,拓跋义律轻舒猿臂, 探出大手将水中一名敌兵提上了船,他身高力大,臂展过膝,提人如提童稚。 船上众人一拥而上,将这名吓的畏畏缩缩的俘虏绑住手脚,丢在一边。 船队向着东南方向顺流而下,与敌兵渐渐拉开距离。 后面的敌兵忙乱了一阵,又重新爬上竹排,穷追不舍。 此时天已蒙蒙亮,船的火枪队已具备瞄准条件,威力大增,每次齐发,都有数名敌兵落水。 弓箭队也发挥出了威力,弓箭的持续性射击,弥补了火枪的不足, 敌兵的竹排想要再次蜂拥而上,已是变的困难。 李晓明用冷水将炮管浇凉,又开了几炮,打死十数人, 后面的敌兵只听隆隆作响,不知己方因何伤亡,纷纷惊惧起来。 他们不能用弓箭,又兼天已变亮,夜袭的优势荡然无存, 还有很多人刚才掉进水里,此时穿着湿衣吹了风,根本受不了。 敌兵已无心再战,逐渐地被船队抛在了后面。 李晓明手扶炮尾,看着这情景像是已脱离险境,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经过这一夜的激烈作战,紧绷神经一旦放松,顿时浑身瘫软, 松开小炮,直接躺倒在地板上,闭起双眼。 待缓了一会神,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四条腿,两颗脑袋,四只眼。 李许和拓跋义律正低着头盯着自己,李许双目中惊疑交加,拓跋义律双眼里闪烁着狂热。 李晓明心中一惊,“这下糟了,” 他瞬间意识到,经此一战,火枪和火炮的威力全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于是慌忙爬起来,不等两人开口,故意从旁边将那名俘虏拖过来。 故作凶狠之态,愤怒地道:“快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敢有一字相欺,就立刻杀了你。” 拓跋义律和李许也凑了上来,听那俘虏怎么说。 俘虏怕死,磕头如捣蒜,向几人说道:“是文硕将军带我们来的, 说是朝廷冤杀了梁州刺史李凤大人,他要捉住左将军和公主殿下,为李凤大人报仇。” 李晓明还欲再问,旁边李许手起一枪打在此人的脑袋上,将此人打得脑浆崩裂,死于地上。 李许冷冷地向两人说道:“不必再问了,此事我已知晓端的,那梁州刺史李凤与吾弟在任上多有不和, 前些日子,竟以此为由,割据巴西郡,反叛朝廷。 已被朝廷大军击败,贼首李凤全族已伏诛,文硕是李凤的部将,在此聚拢残兵想为他那贼主子复仇而已。” 拓跋义律笑道:“原来成国也不太平呀!” 李许对拓跋义律这话颇不满意,略一拱手, 也笑道:“让单于见笑了,偶发之事而已,如今的天下,各国皆有叛乱。 想必大单于部落之中也见过此事吧?” 拓跋义律冷哼一声,不再与李许搭话。 李许突然看向李晓明,脸上竟洋溢起春风般的笑容, 向李晓明说道:“陈发兄弟,此次本将军和公主遭此劫难,多亏你救护及时。 你立此大功,跟我去成都见一见吾兄,必有封赏,前几日的误会,就别放在心上了。” 李晓明此刻看着地上被他打死的俘虏,正在心中骂他:杂碎皇子,杀人就杀人吧, 还非要往人头上打,把我这里弄的一地豆腐脑,可怎么收拾? 此刻听他如此说话,只好勉强赔上笑脸,说道:“小人身为成国之民,见公主和皇子正在危难之间,焉有不救之理? 封赏就不必了,小人自去卖盐,若无阻碍,也可得些财物。” 说着,用麻袋将小炮盖好,又让王祥将三枚子炮拿到另一条船上去。 第121章 敲诈勒索 拓跋义律和李许,就站在李晓明身后,看着他假装忙碌。 李晓明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说,但又都顾忌对方在场,所以在这里干耗时间。 他心里也颇为着急,心想,火炮和火枪这种东西, 今日一旦暴露在这些国家高层,君主级的人物面前,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以后会是后患无穷。 得想个办法,尽早与这两人脱离接触才好。 等船到了有县城的地方,先把李许这个危险人物放下船去, 他若是不下船,骗也要骗他下去,然后我立刻开船,溜之大吉。 天下之大,不见得他就能找到我。 至于拓跋义律,倒也不是很怕, 毕竟这里是大成国,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草原。 况且我与他妹妹关系这么好,他只有一个人,弄的再差,也不至于要杀死我。 心中计较已定,顺手将船上的尸体投入涪江之中,又从江中打了一桶水,将一地的豆腐脑冲干净。 对着李许和拓跋义律一拱手,说道:“奋战了一夜,身体实在疲惫。 我先进去休息了,两位自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说着,头也不回地进了船舱。 他本想擦洗一番,滚到榻上补个觉,顺便想想接下来的计划。 但是一进船舱,立刻呆住了,简直无语之极。 只见公主和义丽郡主两人,脱了鞋子,正躺在李晓明榻上,还盖着他的芦花大被。 李晓明心中叫苦,心想,我如此多事,平白无故地弄来这些人, 外面两个虎视眈眈的,里面又有这两个祖奶奶,弄的自己睡觉的家伙都被霸占了。 公主和郡主的哥哥,都在门口呢! 他又不敢和二女挤在一起睡,只好坐在对面地板上,气呼呼地看着二女。 这时义丽郡主扭过头来,笑着说道:“发哥,你的被子又柔和又暖和,睡着真舒服。” 李晓明看那郡主,白嫩如玉的脸庞,略略带些婴儿肥, 丰润的嘴唇带着几分慵懒,正睁着一双空灵的大眼睛望着他,真是美不胜收。 李晓明心都化开了,情不自禁又开心起来。 心想,这样的美人睡在自己床上,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这时公主也从被窝里拱出来,露个头,对李晓明说道:“陈发,你的被子真好,送给我吧。 你这回出力救驾有功,我回去后让我父皇封你个官做做,让你留在成都。” 李晓明看见公主,突然想起梦里她用烂蛤蟆砸自己脸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整治整治她。 对她说道:“公主殿下,您是尊贵玉体,怎能盖我这个臭卖盐的被子? 我也不要皇上给我封官,我昨日教了你钓大鱼, 今日又有这救驾的大功,您身为一国公主,总该给些赏赐吧!” 公主懵然问道:“你要什么赏赐?” 陈发笑道:“小人只要些俗物也就是了,给个十来斤金子吧。 若是给不了黄金,给几十斤银子也行。” 公主脸红了,惊慌道:“我没有......” 李晓明惊讶道:“黄金白银您竟然都没有?那您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给什么就行。” 公主慌乱地在身上摸了几下,突然意识到, 自己虽然是公主,但好像什么都没有,自己竟然是个穷光蛋公主。 她一向争强好胜要面子,这时居然给不了一个卖盐的赏赐, 关键是旁边还有一个草原上的郡主看着,太难为情了,不觉小脸羞的通红发烫。 李晓明嘿嘿一笑,用手指着公主头上, 说道:“公主殿下,您可不能太小气,放着现成的值钱东西,还往哪里找?” 那是个镶着鲜红宝石的金钗,李晓明留意很久了。 公主哪里会穷?只这个金钗就是价值连城。 公主往头上一摸,发觉他说的是这个金钗,急忙用两只小手护住, 慌道:“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我母后送给我的,这是母后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李晓明心想,这丫头八成是个没了娘的孩子,要人家娘的遗物确实不合适。 于是他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往门外走去, 满含嘲笑之意地自言自语道:“哎呀,没想到呀,没想到...... 哎呀,真没想到,这要是传出去......” 公主坐在床上,低着头,手里抠着被角,本就无地自容。 此刻又被李晓明这话一激,抬头大声地道:“你回来,把这个给你吧!” 说着从被子下面一阵摸弄,洁白的小手伸出来时,托着一块玉牌。 李晓明回头一看,顿时双眼放光, 列位,要知道, 凡是一眼看上去,拿不准是好是坏的玩意,那不一定就是孬货。 但是如果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宝贝的,那一定就是个宝贝。 公主手里的那块玉牌,温润光洁,中间还缠着一抹翠绿的色带,极是漂亮。 这玉牌绝逼不是凡品。 李晓明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来,一把从公主手里抢走,细细地查看。 这块玉牌应该是挂在腰上的,两面都刻有字。 一面是“雍明熙照”,另一面是“长乐未央”,玉牌最上端还有三个蝇头小字,“玉衡 俊”。 玉衡是当朝皇帝李雄的年号,李雄姓李名雄,字仲俊。 公主看着李晓明翻来覆去地研究她的玉,心疼地说道:“你看什么看? 这是我去年十六岁时,父皇赐我封号时送给我的......” “敢问公主封号?”李晓明贼头贼脑地问道。 公主看着玉牌,小声地说道:“我是明熙公主......” 李晓明内心狂喜之余,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傻公主,居然为了面子,把自己的封号玉牌送给他了。 要是有一天,自己拿着这个玩意再穿越回去,估计这玉牌能拍卖出天价。 李晓明将玉牌揣进怀中,内心也有点过意不去,没想到如此刁蛮任性的公主,竟是个没娘的孩子。 自己居然敲诈一个单亲家庭小女孩的财物,还是如此重要的财物...... 但又想到那天被人按住,要砍脑袋的情景。 他又释然了,这就只当是给老子的补偿了。 于是向床上坐着的,心里正不安稳的公主,长长一揖。 拜谢道:“小人多谢明熙公主赏赐,公主殿下‘富甲天下,德隆位尊’,实在令人佩服。 小人此生必将公主之盛名传遍天下,让天下人,都传颂赞扬公主您的富有慷慨之名。” 明熙公主听不得恭维之词,开心坏了,心里直呼这玉牌没白送,坐在床上连腰杆都挺直了,又骄傲起来。 趾高气扬的向李晓明说道:“这不算什么,不就是个玉牌吗,本公主多的是。” 李晓明又道:“为表敬意,小人决定将家传之宝回赠给公主, 这可是小人祖辈从海外仙山得来的,人间仅此一件。” 说着,张开双手伸进二女的被窝。 公主和郡主被李晓明的这一举动给吓坏了, “陈发你干嘛?” “发哥......” 第122章 身份露馅 李晓明说,要将来自海外仙山的传家宝,回赠给公主, 公主满心期待,义丽郡主也睁大了双眼,不知道这个卖盐的,能有什么宝贝。 却见李晓明张开一双爪子,伸进了二女的被窝。 不但公主惊慌,连义丽郡主也吓坏了, 二女一阵慌张,缩脚的缩脚,抬腿的抬腿。 只见李晓明在被窝里掏摸一阵,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装着淡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来。 矿泉水瓶上的商标纸已经被他撕掉了,只剩一个光秃秃的透明塑料瓶子。 他毕恭毕敬地双手呈给公主,口里说道:“公主殿下,此物是小人祖辈从海外仙山获得,据说是仙人所授。 常用此瓶饮水,能美容养颜,青春永驻, 小人感公主大恩,无以为报,特将此宝献上。” 公主狐疑地接过“宝瓶”,看着里面的淡黄色液体, “咦......,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阵恶心,像烫着了手一般,丢到床上。 李晓明怕公主误会,连忙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笑道:“这是菊花茶。” 顺手从旁边水缸里灌了些清水,涮洗涮洗,又递给公主。 公主又接过宝瓶,和义丽郡主两人翻来覆去地观看。 只见宝瓶透明轻盈,虽然暂未发现有何神异之处,但用来装水喝,确实比铜杯竹筒轻便许多。 而且也的确从未见过此等材质的瓶罐。 义丽郡主小声对公主说道:“可能真是宝贝呢!” “那是,这宝贝天上地下仅此一个,若是哪天公主看见了第二个,请砍小人脑袋。” 公主闻言大喜,连忙爬起来穿上鞋,亲自在水缸里灌水。 连涮三遍,又重新灌满,自己小心地喝了两口,感受感受。 嘻嘻笑道:“宝瓶真是不错,陈发,你再有什么宝贝一定还献上来,本公主重重有赏。” 说着,又开心地喂给义丽郡主喝两口尝尝。 义丽郡主喝完水,忽闪着一双大眼,胆怯又尴尬地说道:“发哥,我......我没有东西赏赐给你。” 李晓明心中暗笑,说道:“郡主不必担心,你是出门在外, 况且你哥哥说了,他先欠着,以后会赏赐我的。” 他看着公主手里的矿泉水瓶,着实有些心疼,这玩意现在确实是天上地下就这一个。 心想,我拿我的宝贝换了你的宝贝,这可不叫骗小女孩了吧? 就算他哥李许知道了,应该也无话可说。 心里想着,不自禁地又摸向怀中的玉牌,向二女告辞,打算出去再掏出来好好看看。 李晓明走出船舱,见外面只剩李许一个人了,正在船头站着看风景, 拓跋义律大概回到自己小船上歇息去了。 他看着李许的背影,心想,得把这个王八蛋安排到王祥船上去,让他把公主也领走。 刚想上前说话,只听李许慢悠悠地道:“陈发,你的名字是不是少了个字?” 李晓明闻言心中一震,心想,他看穿我的身份了? 我之前可跟他从来没接触过呀! 即便听说过陈祖发的名字,一个县令而已,怎会放在皇子的心上? 李晓明心中快速盘算,决定先抵赖,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故作淡定地笑道:“殿下取笑小人了,小人名字就叫陈发,不曾少字呀!” 李许回过头来,冷冷地说道:“陈祖发,陈县令,你还要装下去吗?” 李晓明吃惊不小,心想要糟,看来自己的身份已被此人揭穿无疑。 但是看情况,这李许大概率没见过陈祖发本人,不知他揭穿自己后,有何意图? 再抵赖一阵再说,他向李许作了一揖道:“殿下容禀, 小人陈发,世代以贩盐为生,颇有家资, 从未做过官,也并无做官打算,不知殿下口中陈县令何意?” 李许见他死不承认,只管抵赖,快步走过去,手指着用麻袋覆盖的小炮, 怒道:“我去涪陵时,已见过此物,你得罪上司,丢官在即,还装什么装?” 李晓明心中一惊,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自己的火炮被那个自私自利的李郡守,以看看为名拉走了一批, 这李许若是在涪陵见到了,肯定知道陈祖发的事了。 但是老子为了县里赴汤蹈火,收复了许多失地, 又还了郡里双倍的赋税,火炮拉走的事老子也没计较, 吗的,怎么还要丢官? 不行,再装一会傻,看看情怳。 于是又向李许拱手道:“这物件是小人祖传的,具体什么来历,小人也不太清楚, 况且只有这一个,只作贩盐途中的正当防卫使用,并无作奸犯罪之举动呀! 此番经历您也看到了,如今世道实是不太平,我等众人长途奔波,有件防身的武器也是很符合逻辑的呀!” 李许跳步过来,手指几乎点到了李晓明鼻子上, 骂道:“陈祖发,你个混蛋,装傻充楞的功夫倒是一流。 李辉郡守已经同我讲过,他修筑城墙时,偶然挖出前朝诸葛武侯制作的神兵利器。 调拨了几件给你,本意是想让你借此神兵收复失地, 没想到你收回失地后,不交赋税,聚集流民,拥兵自重,还意图吞并邻县,图谋不轨。 我受李郡守所托,此番返回成都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吏部将你革职,再由李郡守将你明正典刑。” 李许气愤愤地,又指着那门小炮, 厉声问道:“现在你有此物,不是陈祖发又是谁,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耶?” 李许说完,大袖一拂,转过身去。 李晓明听的心惊肉跳,几乎忍不住当着李许的面就破口大骂。 它吗的,李辉这个狗杂碎,竟然如此自私阴狠,卸磨杀驴,当的什么鸟郡守? 老子为了汉复县呕心沥血,给你交炮又交钱,还亲自带队出来贩盐,哪里有半点图谋不轨了? 不但要免我的官,竟还要杀我? 他居然对李许说,火炮是他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不过, 这李许若是要置我于死地,怎会这个时候,将此事当我着的面说出来? 心中盘算一阵,决定坦白,看李许态度。 他向李许长揖到地,口吐悲愤之言道:“好吧,我就是陈祖发。 殿下容下官禀明此事,救救下官则个! 我隐瞒身份,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您说的没错,这物件叫做神炮, 实是郡守大人调拨给下官的,但郡守大人仅给下官一件大的,数件小的,十分有限。 下官收复失地,全靠辛苦经营,全县军民上下一心,与敌恶战数场才获成功。 谁知下官刚收复失地,百废待兴之际, 那邻县曹吉龙县令无事生非,屡屡挑衅生事,还在郡守面前诬告下官。 下官得知此事后,不得已,只好借贩盐为名,前往成都,欲向吏部申诉。 今既被殿下识破,下官还请殿下看在下官救驾有功的份上,相救下官一、二。” 第123章 心头之恨 那李许听了李晓明的一段‘悲愤坦白’,似乎是思索了片刻, 待转过身时,脸上早已堆满了和煦的笑意, 看李晓明还在弓着腰,赶紧走过来,伸手将李晓明托起,微笑着说道:“哎呀,陈县令, 这其中的事情,岂能瞒的了我? 那曹吉龙曹县令原是李郡守身边之人,他们自然关系密切些呀! 有了这两日的经历,本将军深信你绝非图谋不轨之人,否则又何必甘冒风险,营救我和公主? 而且还如此的深藏功与名,呵呵!” 李晓明赶紧作揖道谢,偷眼望向李许, 见那李许虽是脸上笑容可掬,但双眼之中,分明贼光闪烁,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他深恐言多必失,只点头哈腰,并不多话。 李许见李晓明唯唯诺诺,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有本将军在,你有今日大功,吏部那边有奖无罚。” 李晓明再次作揖道谢。 李许盯着李晓明的双眼,又问道:“嗯......这神炮当真是郡守大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李晓明心想,看来那个杂碎郡守李辉是个妥妥的两面派。 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人,背地里又与四皇子李霸有书信交往。 但是做起事来又是另一套,明知我是四皇子李霸的人,却要将我革职杀害。 对太子也不忠诚,对李许隐瞒火炮的来历,分明是除自己外,不想让任何人再有火炮这种杀器。 郡守也是皇族,现在看来,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人, 但实际行动,却是谁的队也不站,只为自己打算,说不定他才是图谋不轨。 不过在隐瞒火炮来历上,李晓明和郡守却是出奇的一致。 想到这里,开口向李许说道:“应该是郡守大人挖出来的,这一个大的,还有那十个小的, 调拨给我时,上面锈迹斑斑,还沾着许多土,下官让人打磨了许久,方才能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若是殿下要用时,可向郡守大人讨了去。” 偷眼向李许看去,只见李许闻言,皱了皱眉头, 脸上的三角肌抽动了两下,似乎在咬牙切齿。 李晓明心中窃喜,心想,郡守那老狐狸八成不会给你,就让你们狗咬狗去吧! 他不想再多跟李许打交道, 便向李许说道:“昨夜战斗辛苦,我让人给殿下收拾一条船,以供殿下和公主起居休息吧!” 李许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嗯,那就有劳陈县令费心了。” 李晓明让王祥把船舱收拾好,然后把船靠了过来,请李许和公主到那条船上休息。 好说歹说,公主才愿意挪窝换船, 临走时,居然把李晓明的芦花大被给抱走了,还把义丽郡主给带走了。 李晓明气的鼓鼓的,心想你抱被子就抱被子呗,怎么还把郡主领走了? 真讨厌,下次把你头上的金钗也弄走。 碍于李许在场,又不敢有所表现,只能装着恭送的样子。 李许将要跨过船舷的一刻,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之前在四皇子手下任什么职来着?” 李晓明心中一惊,只好装出一副苦相,含糊答道:“卑职原是郫县县丞, 不知四皇子殿下哪里看我不顺眼,非要打发我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 李许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原是没人愿意去的。”就跨过船舷到那边去了。 李晓明松了口气,回到自己船舱, 如今也没被子盖了,只好找了两张破麻袋当被子,往榻上一滚。 本想补个觉,结果李许那一番言语搁在了他心里,让他根本睡不着觉了。 他此刻深恨郡守李辉,自己万万没有对不起他一点,竟然如此歹毒,无缘无故就要谋害自己。 狗杂碎既然操了这个坏心,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以后天长日久,何愁找不到机会整治自己? 要是这样,自己还如何在他手底下为官? 况且那个李许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也犹为可疑,说不定是临时忽悠我呢? 唉…… 想老老实实当个躺平的县令,恐怕也是万难了。 以后火炮和火枪之类的、太过于惊世骇俗的东西,还是能少露出就少露出,纯纯的招灾惹祸。 他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大发善心,救了李许和公主,要不然还蒙在鼓里呢! 说不定这次卖完盐回去,就中圈套被罢官处决了。 我说前些日子在涪陵卖盐时,那个收过他贿赂的吏曹老周, 怎么像话痨一样,拉着自己喋喋不休,原来是想点醒我。 他心想,昨天袭击李许的那帮人,说是为了什么梁州刺史李凤的整族冤死报仇。 它吗的,说不定那个刺史李凤也是得罪了皇族,才被整死的, 对,李许没等那名俘虏把话说完,就出手将他打死,这李凤绝逼是冤死的。 难道老子也要步李凤的后尘? 李晓明此次出来,一来是想贩盐为县里赚钱,二来为前些日子的苦闷恋情,想出来散散心。 结果现在越散心,心里越苦闷。 回首前路,自己只是想做个安安稳稳的县太爷而已。 每日里尽心尽力做事,几乎没有一日空闲,到了现在,不仅安稳不了,反而要大祸临头了。 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江景堤岸,实在让人忍不住地灰心呀! 他心想,不行的话,反正这次也出来了一趟, 把盐卖了,卷款跑了去球。 反正昝瑞去了北边,我卖了盐,卷了款去找他。 然后就地一蹲,消失在人间...... 李晓明把这主意在心里盘算了一遍,总觉的太不甘心了, 他忍不住一拳击在榻上,“凭啥?” “陈县令似乎心情不悦呀!” 李晓明只顾想事,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此时突然惊觉。 回头一看,只见拓跋义律站在门口,少见的笑容满面, 他身躯高大,如小塔一般,像这样站在船舱里,只能低着头才行,不然碰头顶。 显然,这个大个子听到了李许和自己的谈话。 李晓明面无表情,打招呼道:“是大单于来了,快请快请。 想不到拓跋鲜卑第一勇士,也会行此偷窥窃听之事呀!” 拓跋义律毫不生气,脱了鞋履,端坐于榻上, 笑道:“我的小船就绑在你的船舷上,那个李许说话又不避人,我还能去哪?” 李晓明给他倒上一杯清茶, 自嘲地叹道:“时事多艰,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尽管如履薄冰,但还是不能尽意呀!” 拓跋义律用手指着他,笑道:“哈哈哈,忍受宵小所欺,终日郁郁难平,岂是大丈夫所为?” 第124章 单于之志 拓跋义律开口就笑话李晓明忍气吞声,不是大丈夫所为。 李晓明抬头看了拓跋义律一眼,默然了一会, 有气无力的说道:“大丈夫又怎样?大英雄又如何? 活个几十年也是死,死了也一样化成灰、化作土,既然终是一场空,还不如及早躺平,啥心不操。” 拓跋义律道:“你放屁,人生在世, 当纵横寰宇、睥睨六合,做得个人中之王, 一生畅快淋漓,凡事由我说了算,如此活法才有滋味。” 见李晓明面上带着一副不服的死样子, 他又敲着案几说道:“要照你的混账说法,那还不如生下来就死掉,那才是一点心不操呢! 你怎么不去死?” 李晓明心想,我还有好些黄金呢,怎能现在就死? 他翻了翻眼皮,略带奚落地说道:“单于,你现在过的有滋有味么?” 拓跋义律死死盯住李晓明,怒道:“我就知道,你看我兄妹两个像是落魄的模样,有些看不起我们, 是么?” 李晓明脸红,慌忙解释,“没有,没有......” 拓跋义律打断道:“不瞒你说,我们拓跋鲜卑部的确因为出了叛徒,弄的大家暂时分开过日子。 但我是公认的单于继承人,义丽是老单于的嫡亲女儿,光凭我们的地位血统,就能收拢起来一半的部落。 最为关键的是,我们拓跋鲜卑最精锐的,五万索头部骑兵仍在我手上, 要想统一鲜卑,简直易如反掌,我丝毫不担心这个。” 拓跋义律说到此处,踌躇满志,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入口发觉是水,颇感失望。 李晓明低着头不说话,心想,我知道你牛逼,可是你跟我说这个干啥呢? 拓跋义律见李晓明不言语,又嘴角含笑神神秘秘地问道:“陈县令,你猜我若是统一了鲜卑部,能调动多少兵力?” 李晓明猜道:“二、三十万?” 拓跋义律惊讶道:“你......你怎么猜这么准?” 他又补充道:“我们那边和你们不一样,我们部落里的成年男子皆可为兵, 只要兵粮跟得上,光是骑兵,便弄个二十万也不在话下。” 李晓明心想,若真是这样,那你还辛苦奔波个毛呀? 他瞟了瞟单于,欲言又止地说道:“既是这样,那单于你们......?” 拓跋义律知他意思,向他笑道:“我们本是马背上的民族,祖祖辈辈逐水草而居,以放牧牛羊、骏马为生。 那正是:吃不尽的牛羊肉,喝不完的马奶酒,出门皆骑马,睡有牛皮帐。 要我说,可比你们汉人种地快活多了。” 李晓明听他如此说,不禁有些神往。 他心想,各有各的活法,我们汉人觉得人家胡人居无定所,何等辛苦? 人家却反过来嘲笑我们,连肉都舍不得吃。 拓跋义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起先老单于在世时,我们拓跋鲜卑部有雄兵数十万。 即便是称雄漠北,也没想过要来占你们汉人的地方,抢你们的土地耕种。 就连晋朝皇帝给的几个郡的封地,我们也只作囤粮之所、与汉民交易食盐、布匹之用,只算是在南面有个落脚点而已。 当时我们鲜卑的首领们都认为,我们已经如此强大了,又不愁吃喝,大家过好日子就行了,何必再行征伐之事。” 李晓明插嘴道:“这样没错呀,大家各自安好,不比天天相互厮杀,都弄的家破人亡强的多么?” 拓跋义律看了一眼李晓明,正色说道:“人若只耽与安稳享乐,不存进取之心,终会自取败亡,不是亡于外敌,便是毁于内讧。 如今我鲜卑四分五裂,连晋朝给的封地也被匈奴强占了去,不就是最好的说明么?” 李晓明心想,你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主要是因为你们只会杀人放火,不会管理团队罢了。 他试探地问道:“那单于接下来打算......?” 拓跋义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凑近了些说道:“我统一鲜卑部不是问题,简直唾手可得。 只是若目标如此简单,就不值得我千里迢迢地跑这一趟了。” 李晓明思索片刻,惊道:“你打算吃掉整个北方?” 拓跋义律脸上露出复杂地微笑,低头沉吟着:“嗯......嗯......,也算是吧......” 李晓明由下而上地,盯住拓跋义律的双眼,笑道:“难道单于是打算一统天下?” 拓跋义律冷峻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十分少见。 “嗯......嗯.....,单于之志,令人钦佩,呵呵呵......”李晓明边喝水边笑。 “怎么,你认为不可能么?” 李晓明用手擦拭着案几,向拓跋义律笑道:“我虽只是个县令,但天下之势,也素有耳闻。 今北方之地,从西凉到东海皆已被匈奴刘赵所占,地域之广,何止数千里? 兵力之强,何止几十万? 东晋人口过千万,兵多将广,财力雄厚,尚不敢轻撄其锋 大单于您只有区区五万骑兵,这傲视天下之勇气,却从何处而来?” 拓跋义律听后哈哈大笑, 李晓明看他狂态毕露,心想,你神经病吧,一惊一乍的,我讽刺你呢,你还笑个毛线。 拓跋义律笑完,指着李晓明说道:“我看人没错,你这个小小的县令,却也知道如今的形势。 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北方如今的确是匈奴刘氏称帝,但他刘氏称帝归称帝,北方天下却仍旧不是他的,乃是一群乌合之众也。” 李晓明奇道:“那匈奴刘渊数次带兵攻破西晋都城,兵锋所指,无往不破, 如今到了刘曜做皇帝,已传五帝,如何天下就不是他刘氏的了?” 拓跋义律豪情万丈地道:“匈奴在一二百年前,便已分裂为南北两大部,北方匈奴正是被我拓跋氏所灭。 南部匈奴总数才只七十余万,且又分为五部、铁弗、卢水、黑泥等部, 那刘氏所控的五部匈奴总人口才不过五十万。 你可知当初刘渊是如何只凭数十万人口,几万骑兵就灭了西晋的吗?” 李晓明情知他今日与自己分析天下大势,绝非偶然,必有缘故。 所以故作洗耳恭听状,说道:“未知也,愿闻其详。” 第125章 你做郡守 拓跋义律道:“西晋虽经内乱打击,但仍是人口两千多万的庞然大物,岂是他匈奴数十万人的蚂蚁所能灭国的? 刘渊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 所以,就算他靠偷袭攻入晋国都城洛阳之后,他自己也知道无法承受晋国反扑, 靠他那几万人的兵力,根本守不住洛阳。 于是他开始大肆招揽各族迁徙,但凡愿意整族搬迁入晋国的,地盘任选,首领就地封王。 试问,哪有人不愿占便宜的? 羯族、东胡、羌族、氐族、柔然、乌桓等十数个部落族群,纷纷涌入。 一开始,各族只在洛阳附近圈地称王,后来人越来越多,总有数百万之众进来。 眼看洛阳已无法容纳,刘渊令各族自行攻打城池地盘,谁攻下的地方,便封为其族地。 如此办法,虽令晋国接连大败、自顾不暇,却也为刘氏埋下了后患。 正所谓“以势交者,势尽则疏。以利合者,利尽而散。” 那些个氐王、羌王,羯王等首领,哪个是易与之辈? 刚到之时,为了各自领地、利益,尚且努力征战, 如今北方已全被占领,各自地盘均已稳固,再无利可图。 谁还肯为他刘氏操心出力?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李晓明见拓跋义律把匈奴赵国说的如此不堪, 虽明知是真,仍装做怀疑地问道:“赵国情景果真如此糟糕吗? 并未听说北方有何动乱呀!” 拓跋义律鄙夷地冷笑道:“还非止如此呢!不但各族胡王首领无法约束。 刘氏兄弟之间也不和睦,五任皇帝中,两任皆死于内讧, 到了刘曜这里,各族首领已是皆有不臣之心,政令不能出长安。 刘曜手下那个奴隶贱种石勒,如今已尽得幽州、并州、冀州等地,地盘比皇帝刘矅还大的多。 陈县令,试问若你是石勒,还服皇帝管辖么?” 李晓明精研历史,岂会不知石勒必反? 但拓跋义律作为一个遥远的草原部落首领, 在如此闭塞的时代,竟然消息这样灵通,对时势分析的如此精准。 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此人大概在很久以前,就有称霸的野心。 拓跋义律见李晓明露出信服的表情,很是满意,自觉此番话终于见到成效。 他双眼之中闪烁着狂热,连语速都加快了许多,一把扯住李晓明的一只袖子, 说道:“我料定石勒不久后,必反叛刘氏, 到那时,趁刘氏和石勒东西两派水火不容之际。 若我拓跋氏有一盟友,由南向北或攻刘氏、或攻石勒, 而我则从北方率精锐骑兵向南夹击之,则北方天下,一战可定矣。” 李晓明听的暗暗咋舌,轻轻把袖子从拓跋义律手中抽去。 心想,虽然你分析的有理有据,然而历史上并未有南北夹击之事, 后来是石勒统一了北方,显然你的计划并没有得逞。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嘴里却不能提前剧透,只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单于可找到盟友了吗?” 拓跋义律皱眉道:“如今天下,能从南向北进攻者,如今只有东晋、成国、仇池三国而已。 因我拓跋氏世代与晋国交好,我兄妹二人已先去过东晋, 没想到东晋皇帝司马睿竟是个土木之人,凡事不由皇帝作主,反由大将军王敦作主。 那王敦顾虑重重,只肯在窝里横,却不肯对外用兵,收复失地。 着实令人大失所望。” “所以单于打算来成国游说,希望成国君主与您拓跋氏结盟,共同瓜分北方赵国?” 拓跋义律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来此碰碰运气了, 不过,经过昨夜一战,再加上你陈县令的遭遇,以我推测,只怕这成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盯着李晓明又道:“若是成国国主也无进取之心,仇池我也不打算去了,凡事靠自己吧!” 李晓明低头“嗯、嗯”有声, 好大一会,抬起头见拓跋义律还在盯着自己,只好尴尬地冲他一笑。 拓跋义律问道:“陈县令以后有何打算?” 李晓明心想,铺垫了许久,终于到正题了。 想了想,说道:“还能有何打算,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拓跋义律正色道:“你的上司要害你性命,此心一生,再难消除。 如今连皇子李许也盯上了你,你有那个厉害物件,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不想脱身之策,难道还想善了?” 李晓明瞪着两眼道:“那物件是郡守给的,左将军已知晓,他还盯着我干嘛呢?” 拓跋义律笑道:“你少在我面前装傻充楞, “武侯遗物”这番鬼话休说我不信,便是那李许,只怕也不信, 诸葛亮若真能造出此物,早把那司马懿打死了,又岂会六出祁山空徒劳,将自己累死在五丈原?” 李晓明脸涨的通红,说道:“这是那李郡守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我可不知道此物从何而来......” 拓跋义律懒得听他鬼扯,挥手止住, 说道:“你不要会错了意,我鲜卑骑兵天下无敌,并不稀罕你这东西。 你可以把这东西扔到河里,然后跟我回草原去。” 李晓明惊讶道:“我跟你去草原做什么?” 拓跋义律道:“我此次即便结盟不成,回到鲜卑后也要召集六部,与那石勒分个雌雄, 我们在冀州的代郡、中山郡和常山郡,是势必要先夺回来的。 代郡我正好囤兵,常山郡是我妹子的封地,中山郡是我们的屯粮之所,也是与汉人、外族交易的地方, 部落的牛羊牲畜总要通过中山郡与汉人换成粮食、布匹等物。 我们的族人只会放牧、骑射,鲜有会经商、通算术的人才,因此以往与你们汉人交易。通常都是吃大亏的。 若你做中山郡的郡守,有你在那里替我打理生意和钱粮,我征战天下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李晓明察言观色,似乎拓跋义律这番话不像是假话,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从冒牌县令直接做郡守了,而且只是打理打理生意,不用厮杀, 还有这个草原霸主级别的大哥罩着,跟做土皇帝有什么区别? 这不正是自己最擅长的吗?这不比在汉复县做个提心吊胆的假县令强的多么? 李晓明在心里反复盘算...... 拓跋义律偷眼瞟了瞟李晓明,见他不说话,又道:“嗯......,只是有一样需得劳烦你多操些心, 中山郡跟常山郡挨着,以后我必是经常出征在外, 郡主年纪小,我只这一个妹子,我不放心她,需得你时常过去照看照看她。” 第126章 好大一张 李晓明是个细致谨慎的人,穿越前是专业带房地产销售团队的。 平时都是他给销售团队画大饼,能给他画大饼的人,只有寥寥不多的开发商老板。 像他这种职业经理人级别的,平时一定要注意多和开发商打交道,不能放过一个潜在的职位线索。 一个成熟老练、阅历丰富的职业经理人,在一个楼盘干完后,如果想找新的楼盘任职。 无须投递简历,只需要在微信朋友圈里发几张旅游、钓鱼等闲暇时光的照片, 便很快就会有老领导、老同事介绍工作,甚至有开发商大佬直接邀请。 李晓明现在面临罢官丧命的危机,这个拓跋义律大单于,就相当于是个开发商大佬。 他觉得大单于倒像是个实在人,隐约间似乎连妹子都愿意托付,起码应该比李许好一些。 对于他的邀请,即便不能立刻做出决定,这个线索也不能轻易丢弃。 万一无处容身了,去北方跟着大单于,做个清闲的郡守,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呀! 考虑再三,站起身向拓跋义律深深一揖, 口里说道:“我陈祖发何德何能,竟得大单于赏识抬爱,陈某在此谢过了。 不过此事对于我来说,实非小事,请容在下思考斟酌一番。 但不管如何,大单于如此抬举在下,在下都不胜感激。” 说着又连连作揖数次。 拓跋义律伸手止住,将他请回坐席,笑道:“陈县令言重了,区区一个郡,这能算得了什么? 若我此生能遂大志, 届时将舆图摆于尊驾面前,随你挑城挑地,就让你做个异姓之王又有何不可? 我既知你喜欢躺平,不喜厮杀,也无须防你怕你,只将这天下荣华与君共享也就是了。 我们草原上的人,不似你们汉人有许多的心机,我是言出必践,绝不食言。” 李晓明边作揖边想,我的大单于耶!你这饼越画越大,老子快接不住啦! 两人正在叙谈,突然感觉船靠边停住了,二人都从船舱走出查看。 只见李许站在前面船上,面带笑意地向二人招手, 只听他喊道:“大单于,陈县令,此处地名为铜梁, 从此处向南有一条水道,名为大安溪,可以绕过大船搁浅之处,重回内江(涪江)水道。 咱们就从此处转航南下吧!” 拓跋义律笑道:“就依殿下之言。” 李晓明大急,他本来打算重新回到内江(涪江)与长江的交汇处褺江县, 然后把皇子李许和公主直接丢给当地官府,他好赶紧开溜。 谁知看这李许的意思,是要一直坐着他们的船去成都。 这怎么得了? 先不说这一路上没法卖盐了,这要是和李许一起去了成都,到时候还有什么理由不见太子? 不管是李许还是太子,估计最终在意的都是火炮的事,要是再见了太子,这事如何善了? 况且那个陈祖发似乎就是四皇子李霸的家臣,李许不认得,太子可不一定不认得。 想到这里,李晓明连忙高声喊道:“左将军殿下,前面不远处就是褺江县了,咱们还是去那里吧! 让官府派兵护送您和公主去成都,这样可比坐小人的船安全多啦! 李许听了这话,笑着喊道:“哎呀,不必如此麻烦了陈县令。 我和公主都是信的过你的嘛,况且你这船队武力并不差,普通的县兵未必强得过你。 我们只当是搭个便船,你该做生意做生意,呵呵呵......” 李许说完,也不待李晓明和拓跋义律有何表示,便笑呵呵地回了船舱。 李晓明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给王吉王祥交代,就按李许的意思,南下走大安溪绕道。 转身欲回船舱,一回头就看见拓跋义律在看着他笑, 李晓明心烦意乱,向他拱手说道:“在下身体倦乏,就不多陪单于了,单于也请回船休息吧。” 刚转身欲回船舱,只听拓跋义律在身后笑道:“他如今缠上了你,倒是个麻烦事, 这船队是你的地盘,不如趁夜里下手做了他,就往这河里一丢,谁会知道是你下的手? 等我去到成都面见完皇帝李雄,咱们就一起回草原去。” 李晓明被他这话唬的魂不附体, 急忙止住,压低声音说道:“不可......不可......, 他是成国的皇子,况且我与他本无仇怨,岂可随意滥杀? 大单于再休说此话,当心被他听去了。” 拓跋义律轻笑了两声,转身翻过船舷,到自己船舱去了。 李晓明回到船舱,撤去塌上案几,重新盖上破麻袋滚倒。 心中思绪如潮,这拓跋义律虽说想招揽自己去草原,也能感觉出是一片诚意。 但经日常交谈中,也不难看出,这人也是个好杀冷酷的狠人。 如今这乱世年月,李晓明最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杀别人像是杀条鱼,万一哪天杀到自己头上,恐怕也不会多作犹豫。 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轻易对未来做出决定, 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现在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要假冒县令的事情不被揭穿,郡守的诬陷和火炮被盯上的事,或许还有办法可以解决。 他突然想念起刘新来,这个破落书生虽然情商不高,但每次有事情委决不下时,总能和他商量商量。 唉,也不知道县里这段时间怎样了? 想来想去,其实还是老汉复县好呀! 山青水秀,空气香甜,上山能打猎,下江能捕鱼。 要是没人找麻烦,就在那里终老就是最好的人生归宿了。 对了,还有小菱子,心里始终放不下她...... 等我解决了麻烦事,干脆与刘新、蒲荣和朱水成众人坦白,反正他们也猜出个八八九九了, 让他们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办法化解与她陈家的仇怨。 不就是两个孩子嘛,生的没养的亲,老子养了。 老朱说的对,人家曹操和吕布专门找二婚的,不也都是英雄豪杰嘛! 因昨夜打仗,几乎一夜没睡, 刚刚又费脑子听拓跋义律讲了好长时间的北方形势。 此时躺在榻上又胡思乱想一番,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居然真的跟着拓跋义律兄妹俩,来到了大草原, 果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白云浮于蓝天,群马奔于草原。 只是不知为什么,兄妹俩都是骑着马,而自己是靠两腿走路,在后面跟着。 李晓明跟着兄妹俩,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走了一整天,累的是筋疲力尽。 直到天黑,到了一处地方,只见这地方分不清东南西北,无草无月又无星,十分荒凉。 拓跋义律笑道:“陈郡守,已经到了。” 李晓明一阵蒙圈,问道:“什么到啦?到哪里了?” 义丽郡主指着不远处的两间破茅草屋,还有用石头围成的矮墙破院, 笑嘻嘻地说道:“中山郡到啦,发哥你就在这里做郡守吧,我们走啦哈!” 李晓明大惊,心想,这地方如此荒凉,又不辨方向,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怎么办? 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郡主兄妹俩竟已骑马远去了。 他不禁惊慌起来,急忙跑在后面喊道:“你们等等我,别丢下我,郡主......义丽......” 感觉脸上有东西,慢慢醒来。 睁眼一看,义丽郡主竟然笑盈盈的就在眼前,正用手抚摸自己的额头。 第127章 千里之行 义丽郡主轻抚着李晓明的额头,温柔地问道:“发哥,你怎么在叫我的名字呀!” 美女总是解忧,这无关邪念和情欲,只因美丽的事物人人皆爱。 李晓明一看到郡主那绝美的容颜,仿佛被太阳光照亮了心田,立刻什么烦恼都抛到了九天云外。 揉揉眼睛笑道:“我梦见你和你哥,把我扔到草原上的一个偏僻的羊圈里,就不管了。” “是苏武牧羊么?”义丽郡主笑的格格的。 “你也知道苏武牧羊的故事?” 义丽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呀,苏武就在北海边上牧羊,那地方就是我小时候的家呀! 后来族人们赶走了匈奴,我们就到南边去了。” 李晓明好奇起来,问道:“那地方是不是没人愿意去,环境很不好呀?” “没有没有,那是很好的地方,我不知道苏武为什么不喜欢。 那里有最蓝的天,最清的水,夏天漫山遍野都开满了山花,秋天有一望无际的金黄枫叶。 我小时候跟着六修哥和义律哥总爱到湖边玩。 你知道么?湖里面有很多的鱼,可惜我现在才跟你学会捉鱼。” 李晓明是个爱山爱水的人,也去过不少名山大河,但从来没去过北方草原。 此刻听了郡主的描述,贝尔加湖居然有如此美景,心中十分神往,当然也略有遗憾,因为那地方...... 义丽郡主美丽的大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 喃喃地说道:“人要是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小时候多开心,六修哥和义律哥好的就像一个人。” 李晓明知道她家里的惨事, 见她难过了,赶忙岔开话题问道:“郡主,你不是和公主在一起么?怎么跑到我这来啦?” 义丽说道:“公主的哥哥说他有很多兄弟,要让我挑一个,留在成都做王妃。 我就回我们小船上了。” 李晓明故意逗她道:“留在成都做王妃不好么? 成都夏天不热,冬天不冷,给皇帝的儿子做妻子还不够风光吗?” “我不喜欢这话,也不想做王妃,我想家了,只想回家。” “对了发哥。” 义丽郡主突然抓住李晓明的胳膊,满脸都是开心,又高兴起来。 向他问道:“我听我哥说,你要跟我们回草原是吧!” 李晓明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真想一口答应下来。 “嗯......嗯......,还不一定呢。” 郡主的眼神里透出了失望, 就像你拿糖去逗小孩,结果却塞进了自己嘴里。 李晓明连忙安慰道:“不过就算现在去不成,我以后也一定会去找你,到时候你带我去看北海吧!” “好好,我带你去北海钓鱼。”义丽郡主又开心起来。 李晓明看着笑容灿烂的郡主,心想,这姑娘单纯的就像天上的白云, 整天跟着她那满脑子政治、暴力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开心快乐呢? 李晓明穿越前,是搞房地产销售管理的,售楼部里不乏有漂亮女孩,可那些人,和单纯可爱可不沾一点边。 可惜,自己虽然很喜欢郡主,可总感觉不像是爱情,要不然,非把她拐走了不可。 义丽又在他这里玩了一会,就回小船上去了。 李晓明想起李许要让郡主给他的兄弟当王妃,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了一阵厌恶,越发讨厌这个家伙了。 下定决心不跟他去见太子,一定要想办法摆脱他,以后也不再跟他打交道。 至于郡守诬陷的事,他打算直接派人送信给吴主簿,让他去找四皇子李霸帮忙。 毕竟你四皇子是陈祖发名义上的主子,老子给你交了上几十万斤的粮食和巨款,这事你要是管不了,你还当个毛线的主子呀! 心中计较已定,又安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吧! 大安溪(琼江)虽不宽阔,但水深,且水流较静,似乎比内江(涪江)还利于行船。 在李许的指挥下,船队从铜梁向南,顺风而行大半天,又转向西北方向,行驶了一整天。 再经一条狭窄的水道,向北行驶了半天,果真绕过了被大船堵死的地方,又重新回到内江(涪江)航道。 船队仍然沿着这条江河,向西北方向的梓潼郡进发, 按原计划,到了梓潼郡,下一站就是成国的最西端汶山郡,然后走陆路折行,向东南方向进入广汉郡。 再一路南下至汉原郡、汉嘉郡、蜀郡,最后一站是成都, 这几个郡皆是大郡,人口都在十万左右,在古代已是非常繁华之地。 一开始,李晓明还十分担忧,怕文硕的那班残兵再来行凶复仇,命王吉和王祥打起精神,日夜防备。 一连过了两天,风平浪静无事发生,随着船队向西越行越远,大家渐渐放松了心情。 离成都等大郡越近,王道文治的影响力越大, 况且巴蜀中间这段区域属于“川中丘陵区“,方圆近千里只是丘陵地貌,已无大山藏贼。 离梓潼郡还有数百里之遥,义丽郡主几乎每天都带着明熙公主来找李晓明玩。 船队停船做饭歇息之时,李晓明也乐得带着两个妹子去钓鱼摸虾解闷,有时也在河边丛林里下些套子逮兔子。 一开始二人尚对公主有所敬畏,后来玩的熟络了,发现明熙公主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刁蛮丫头。 二人逐渐胆大放肆起来,乃至揪头发、打后脑勺之事屡有发生,公主逐渐成了小跟班, 因怕李晓明和义丽郡主不带她玩,虽然二人不敬,也不敢再出威胁之语。 拓跋义律极有耐心,每天大部分时间在船舱静坐,兼或站在船头一动不动地看郡主三人玩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尔也在河边练练铁枪、拉拉硬弓锻炼武力。 李许一开始还跟着公主三人去钓钓鱼,结果发现李晓明和郡主都不是很搭理他,也就知趣的不跟了。 又去看拓跋义律演武,当试了试单于那百十斤的铁枪,和生铁弓胎的铁弓后,又尴尬地走开了, 以后便自己独处,看看风景,溜达溜达,睡睡大觉,很是显得无聊。 内江(涪江)这条古河,因为最西边有青藏高原,地势落差变大, 越往西就越难走,船队行驶极其艰难,很多地方需要人力拉纤,有时整整一天仅行驶不到三十里。 李晓明心想,要是在这时代有一艘排水量一、两吨的蒸汽船,那该多好呀! 只要拉一船柴火,天下哪里去不得? 若是船上再摆上七、八门火炮,岂不是天下无敌? 吃住都在船上,可以做个水上的霸王了。 闲暇之余,心里开始尝试推演,制造简易蒸汽机的可行性...... 第128章 财源古道 拓跋义律兄妹俩和李许、公主兄妹俩,跟着船队享福,啥心不操,一路吃喝全靠李晓明张罗供应。 船队一路向西,迤逦而行了七、八天, 最后的两日,几乎一半路程靠拉纤而行,尽管历尽艰辛,然终于还是到了梓潼郡。 本计划过了梓潼郡,最后一站去最西端的汶山郡,再折转回旁边的广汉郡。 可是看这个样子,汶山郡是去不成了, 船队能逆流而行到梓潼郡已是极限,内江(涪江)上游地势落差太大,水流湍急,根本无法行船了。 李晓明让王吉取了铜钱,先去郡里买了许多米酒,还牵回一头肥猪, 在岸边就着江水将肥猪宰剥了,剁成小块在船上煮熟,让大家先吃喝一顿,补补身体亏虚。 又向大家许诺,梓潼这边要是卖的好,先每人发一百钱作为奖金。 众人原本因疲乏劳累,有些士气萎靡, 但一听除工钱外,竟然还有这许多奖励钱,顿时又都欢呼雀跃起来。 这年头又没地去打工,哪有赚闲钱的机会?千里奔波不就为了这个么? 况且跟着太爷又能混到酒肉,要是老老实实蹲在家里,吃糠喝稀还要听老婆子的难听话。 众人大嚼猪肉的同时,也都暗下决心, 要好好巴结带队的王吉王祥二位游徼,争取下次贩盐还能带上自己。 众人吃饱喝足,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卸了一千斤盐,用小车推到梓潼郡四门贩卖, 只是要到这郡里做生意,路过城门口时竟要交税,这还是第一次遇见。 一共十辆小车,好说歹说每辆车还是交了十文。 进了梓潼郡,李晓明惊异地发现, 这座郡城虽不大,但里面却热闹非凡,来往行人摩肩擦踵、熙熙攘攘。 看看来往过客,容貌服饰各异,不少都是外族,甚至有些高鼻红发的西域、塞外商人。 这些人有推车的,有骑驴的,有一行数人担着挑子、腰间鼓起似暗藏利刃的。 李晓明心想,虽是乱世,然而只要有利可逐,商贾之业仍是断绝不了。 正在安排众人摆上摊位,只见李许带着公主和郡主过来了,拓跋义律也在后面跟着。 李许微笑着向李晓明打了声招呼, 笑道:“你们在这里卖盐,不妨加些价钱,一定能卖的好的。” 李晓明不解问道:“殿下,这是为何?” 李许微微露出些自豪之意,故作博学多识状, 向李晓明卖弄解释道:“陈县令有所不知呀,咱们大成以巴蜀之地建国。 多的是险山峻岭,从古至今,通往汉中外部,只有两条路,一曰米仓道,二曰金牛道。 米仓古道乃是上古武王伐纣时期初建, 据说是为了让“巴人”能有路,前往牧野参战,用了上万先民之力,在米仓山开凿数年方成。 “米仓道”一成,武王得巴人相助,实力大涨,终于在牧野一战而灭商纣,建立了八百年的周朝。 但因米仓道过于险峻狭窄,无法容纳后世大兵团进出, 秦惠王时,又在巴蜀西侧,嘉陵江畔的大山之中开凿了金牛道, 此道一成,秦国大军得以自由往返巴蜀之地,最终助力秦王灭六国,一统天下, 以后咱们成朝大军也要从此道而出,一统天下呢!” 李晓明心想,这李许倒不是一般的纨绔皇族,还是有些知识哩! 不过要想出金牛道一统天下,呵呵,历史上可没有这样写你李家呀! 李许见众人洗耳恭听,禁不住洋洋得意, 又笑道:“从此处再往北,过了武连,便是天下有名的剑门关, 这梓潼郡算得上是,扼守“金牛道”中部关卡,前些年是不允许外国人由此处经过的, 不过是这两年圣上加恩,考虑到民生不易,才重启这条商道, 除匈奴赵国外,西凉、西域各国只要向咱大成称藩,就允他们的商人由这条路往来交易。” “如今北方大乱,已无商路可言,这金牛道商路,云集了周边国家商贾,可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所以我说让你加些价钱卖盐,也能卖的好。” 李许说完,笑咪咪地环视一周。 李晓明连忙撩起袖子,伸出大拇指,夸赞道:“殿下精通地理,卑职受教了。” 说完,开始急急忙忙把盐摊子摆好,招揽盐贩。 这时只听拓跋义律跟李许说道:“大成国若有心一统天下,恐怕只凭一国之力,难以为之呀! 想那强秦灭六国之初,尚与齐国结盟,先灭韩、赵等国,才徐图天下, 如今成国难道不行合纵连横之道乎?” 李许闻言一愣,笑道:“单于说的是呀,如今天下,暂时处于多方鼎足之势, 我刚才所言一统天下之事,也不过是有些朦胧想法,不知单于有何见教?” 拓跋义律笑道:“市集热闹,殿下,咱们往里面逛逛,边走边聊。 请......” “单于请......” 二人向李晓明众人道别,带着公主郡主径去逛街去了。 李晓明心想,这拓跋义律倒是心急了,还没见太子、皇帝,就先忍不住游说起李许了。 此时盐摊逐渐被各路盐贩围了起来,李晓明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其他,一心讨价还价,卖起盐来。 要说这金牛古道果然名不虚传,各路盐贩云集,李晓明忙的嘴角冒泡,左遮右拦。 不到中午,一千斤盐卖的干干净净,且均价达到了三十文以上。 其中,从西凉来的一支商队,直接按三十五文一斤要了五百斤。 付款的铜钱抬来了一大麻袋。 李晓明急令王祥带着人,又去船上用小车推来两千斤摆上,中午饭都没顾上吃, 大秤都撅折了两杆,李晓明心急火燎,也没地方去修秤,秤都没了怎么卖盐呢? 最后看看天色将晚,盐贩子们也急了,出了个主意,让用麻袋装着,诂堆卖, 就是这样,也把这两千斤盐卖完了。 李晓明累的一屁股坐倒在地,看着地上装满铜钱的几个大麻袋,欣慰地笑了。 只粗略地算算,也得有一百来贯,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卖了近二百贯钱了。 这一万斤卖完,估计三四百贯钱是在手心里了, 这要是一月来一趟,那还得了? 光这一个路线,除去吃喝花销,盐坊工人的工钱,一年最少都能赚四千贯左右。 三条路线加起来,年入万贯不是梦呀! 况且,看现在的情况,这一万斤绝逼撑不到成都。 他打算再卖两天,如果还是这样的销量, 就让一部分人回去,再运一万斤盐过来,要赚就赚个盆满钵满。 (李晓明和昝瑞当时刺杀刀疤脸将军,在大巴山里乱摸乱撞,最后和孙文宇一起去涪陵上任的,那条入蜀路线,就是后世的“荔枝道”,唐朝时专门给杨贵妃运荔枝的通道。) 第129章 二龙抢珠 今天是个大丰收,李晓明又让王祥去集市上牵来一头肥羊,推了一车的米酒,大家都唱着歌往回走。 李晓明看着欢快的众人,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叫来王吉, 问道:“王吉,我那瞎子老乡怎么没见出来呀!” 王吉挠头道:“太爷,你不知道吗? 咱们跟水上划竹排的那帮人,打仗的那天夜里,他就提前跑啦!” “什么? 哎呀,这可放走了一个宝。” 李晓明后悔不迭,直拍大腿, 这瞎子能听到一里外的伏兵,简真就是一部‘行走的米波雷达’, 这几天只顾着和两个美女玩耍,忘了这茬事了,竟让他跑了。 要是有瞎子在,以后再打起仗来,谁能埋伏我? 后悔归后悔,这年头没手机没定位的,一个大活人跑了,还去哪里找去? 众人回到船上,把活羊摁到水边洗剥了,分给众人吃肉下酒。 李晓明支起铜锅,用羊骨头加芥末、老姜、花椒一起炒香,熬了个麻辣味的汤底,又丢了块盐巴进去, 将上好的羊肉片了五、六斤,又切了些时鲜蔬菜,备了十几斤米酒。 让王吉去请大单于和李许、公主来舱中围炉吃酒。 少顷,拓跋义律带着郡主来了, “祖发好兴致呀!”拓跋义律笑道。 郡主也笑嘻嘻地说:“谢谢发哥请客,我闻见羊肉味都流口水了,好久没吃羊肉了。” 李晓明将二人让于榻上,三人刚入席,拓跋义律毫不谦让,拍开酒坛就将几人的酒碗满上。 刚要将酒送到嘴边,只听舱外有人笑道:“哈哈哈,大单于喝酒何其急也?” 李许笑意盈然地带着公主到来,说道:“陈县令,我说的没错吧,这金牛古道可是天下第一商路? 今日我见你的人推了几车钱回来,发了大财吧?” 李晓明连忙谦虚道:“多谢殿下今日指点,这盐和钱,本都是县里公家的, 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过是为朝廷生财、守财罢了。” 李许笑着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好......好......,你说的很好呀。” 公主也开心地道:“义丽、阿发,你们看,我钓的。” 说着,扬起双手,只见公主双手提着的,是一条六七斤的大草鱼,嘴还一张一合。 公主干别的事不成,但自从跟着李晓明学会钓鱼后,彻底解锁了这项天赋, 几乎每天必钓,极少空军,只是再也没钓到过,第一次的那种天赐巨物。 三人站起,又请这兄妹俩入席, 草鱼让人提出去宰杀了,都片成鱼片,等下吃完羊肉再吃鱼锅,顺便喝鲜鱼汤解酒。 要知道,这时代的草鱼,可跟现代草鱼区别大了去了,这是纯正的野生草鱼,鱼肉脆弹可口。 中国现在的草鱼已经不会自然繁殖了,只能靠人工繁殖,全是养殖鱼, 鱼肉口感像是泡沫,与古代的野生草鱼,基本上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了。 李许看着面前的铜锅,讶然道:“这种吃法倒是新鲜,不知滋味如何?” 李晓明笑嘻嘻地将羊肉下入,向李许道:“殿下一尝便知。” 待铜锅内骨汤滚起,李许夹起一片羊肉沾了些醋,放入口中, 闭上双眼一阵咀嚼,只觉“麻”、“辣”、“鲜”、“香”,四味俱佳。 忍不住称赞道:“好吃好吃,陈县令的厨艺如此高超,堪比宫中御厨。” 拓跋义律和公主、郡主三人也都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块,都交口称赞。 李晓明端起酒碗向众人道:“陈某船上平生第一次,有如此多的尊贵客人,早该请一请几位, 但因前几日只顾赶路,无暇分身,今日赚了些小钱,特备薄酒,与几位解解旅途疲乏,请请......” 几人齐齐举起酒碗,客套一番,一起举酒,同饮一碗。 拓跋义律放下酒碗,看着李晓明笑道:“承蒙祖发一路照顾,我兄妹二人又暂时身无长物,无以回报, 只盼以后祖发若来了鲜卑,我兄妹二人再倾囊以报吧! 来,祖发,我单独敬你一碗。” 李晓明连忙斟满酒碗,与单于共饮了一碗。 义丽郡主笑着对拓跋义律说道:“哥哥,我早就说过,发哥若是来了鲜卑,你定要封他个贤王当当呢!” 拓跋义律望着李晓明,伸筷子夹羊肉吃,笑而不语。 李许眉头微微皱了下,旋即恢复笑容, 指着铜锅道:“与陈县令越是相处,就越觉陈县令的奇妙之处,一样比一样精妙, 如今天下皆乱,唯我成国尚有这难得之平和, 相信县令之大才挥展之日不远矣, 万不可因一时之不得志,而生灰心之意,置国家于不顾。” 说着端起酒碗,轻轻瞟了一眼拓跋义律,又盯着李晓明的双眼道:“来来来,我与你同饮一杯, 尽此一杯,此番成都之行,必然有喜。” 李晓明慌不迭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想,你们这是干嘛呢? 他尚未动筷子,已连喝三碗,实在有些受不了, 放下酒碗向几人道:“这羊肉只需一滚就可食用,万不可等得久了, 需得尽快食用为佳,若等得老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举筷招呼众人同食羊肉。 李许举筷夹起一片羊肉,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陈县令你放心,等不了多久了, 此处离成都已近,到了成都我也请你吃羊肉。” 拓跋义律一边大嚼羊肉,一边轻拍着义丽郡主的香背, 对郡主说道:“妹子你放心,等哥哥回去了, 立刻将中山郡和常山郡给你夺回来,唾手可得也,不必挂心。” 义丽郡主不明所以,懵然道:“我只要我的常山郡一个就够啦!” 李许听了这话,皱着眉头,看向拓跋义律。 拓跋义律也收起笑容,看着李许。 李晓明在旁边,尴尬地浑身不舒服,心说这二位是神经病吧,怎么没一句正经话? 只得又岔开话题,请大家吃肉。 众人吃了羊肉,又吃草鱼片,十几斤酒喝的一滴都不剩, 虽看上去宾主尽欢,可实际上只有公主和郡主吃喝的舒服。 义丽郡主自跟着哥哥出来,一路上吃的都是猪食,公主自从大船烧了,也好多天不见油水了。 一个个吃的鼓腹含和,像是怀孕了一样,走路都费劲,毫无贵族千金仪态。 整个船队的人也都喝的晕晕乎乎, 夜间若是走到水边,能听到整个江面都是‘吼吼’的打鼾之声。 第二天,太阳公公还没露头,船队众人就起来干活了, 李晓明指挥着众人,推着两千斤盐巴,穿过梓潼郡一路向南, 今天打算去南边不远处的涪城(今绵阳附近)。 拓跋义律、李许和公主郡主,因为嫌呆在船上无聊,也随着众人一起去涪城游览。 可谁知,这回可遇见了大麻烦...... 第130章 禁卫羯士 李晓明是在现代社会卷惯了的人,他总结出的真理:凡事快人一步,凡事比人紧张三分,事后总能比人赢上三分。 因此,他带领众人天不亮就出发, 梓潼郡向南与涪城、绵竹关、雒县、广汉郡、成都位于一条线上, 都处于川西平原区上,真正是一马平川,再无群山和丘陵地形。 涪城与梓潼郡虽有数十里距离, 但众人从凌晨开始,就推着小车出发,地势北高南低,小车推起十分畅快。 只不过公主和郡主非要来凑热闹,才走了不过几里路,就闹着走不动了。 李晓明只好腾出来两俩小车,让她们坐上, 推车的脚夫看二女花容月貌,香风扑鼻,居然争抢着要推她们,时不时的,还故意往颠簸处走上几遭。 紧赶慢赶,终于在过晌午时,到达了涪城。 拓跋义律兄妹和李许公主兄妹与众人告别一声,仍去逛街游玩。 李晓明看时间有限,哪里还来得及吃饭,直接开摊卖盐。 他向众人许诺,今日无论卖好卖不好,晚上羊肉、米酒管够。 有道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众人都是抠脚大汉,但图一次过瘾,哪管两顿挨饿? 听了太爷的话,纷纷欢呼,在涪城四门处停下小车,卸货的卸货,摆摊的摆摊。 涪城在成汉时期,也是金牛道上重要关卡,是拱卫成都北部的屏障之一,不是个小城。 如今年月,哪有人敢千里跋涉出来卖盐? 盐贩卖出的盐巴都是天价,许多老百姓要么根本吃不起盐,要么是有钱没处买盐。 很多贫苦家庭用醋布代替盐巴,煮饭时只将有些咸酸的麻布,往煮饭水里略沾上一沾,就算是放了盐了。 或者上山,看野羊和野鹿舔舐哪里的石头,就冒险爬上那些悬崖峭壁,刮石头上的碱盐回来、放入食物中来补充盐分。 像李晓明众人卖的三十文一斤的盐巴,实在是良心价了,即便盐贩们翻上一倍的价格去卖, 百姓们一次只需花个十文八文的,买得几两回去,就足够一家人很长时间的盐分补充了。 正是物以稀为贵,不多时盐贩们又将摊位围的水泄不通。 李晓明心想,卖完这两千斤,船上只剩不到三千斤了,剩下还有三五个大郡呢,绝逼货不够卖。 不如低价快销,再让船队回去拉一趟。 于是仍按原来的价格,三十五文、二十五文,分两个档次对外销售。 这般卖法,刚到黄昏时分,两千斤盐又卖的吊毛净干...... 李晓明心中十分快慰,先让王祥去买来数十张大饼,让众人撕吃了,垫肚充饥。 又让王吉去市集买羊买酒,晚上好回船上,同众人一起吃肉喝酒,再快活一番。 自己则指挥大家伙收拾摊位、小车,准备摸黑赶路回梓橦郡江边船上。 众人吃了大饼,收拾好东西,将几百斤铜钱都拴在小推车上, 就等王吉买了羊、酒回来,好一起出发回船享用。 等了一段时间,眼看天色都暗下来了,仍不见人回来。 李晓明心想,王吉买羊买酒或许要费些口舌,但是拓跋义律兄妹和李许公主兄妹,怎地还不见回来? 这地方是涪城,已近成都,几乎可以说是李许和公主的老家,难道还能出什么变故不成? 正在焦躁,只见王吉推着小车,车上载着许多酒坛,车帮上还拴着头羊, 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来,离得好远就冲这边大呼:“太爷,不好啦,左将军殿下他们几个,都被围住啦! 那群人说要把单于和左将军殿下都杀了,把公主和郡主都捉回去。” 李晓明听见这话吃了一惊,谁会那么大胆,敢杀李许、公主他们? 难道是那天夜里文硕的残兵,跑到前面来堵我们了? 又或是李许的政敌见他落单,要害他性命? 大家一起来的,李晓明与拓跋义律和郡主公主都是有交情的, 原先还讨厌李许,可这几天李许也不见有恶意了,昨天晚上才同席喝过酒,这事不可能不管呀! 于是留下王祥带着五名火枪手看着家伙物件, 这年头守城的官兵对携带弓箭兵器者极其敏感,进郡城不敢明目张胆带兵器, 只有火枪没人认识,可以撒个谎带进来,弓箭队带不进来,都在梓橦郡守船。 李晓明和王吉领着五名火枪手,十名腰怀尖刀的脚夫快速前去支援。 王吉在前面跑着,李晓明带着众人在后面跟着,看看都快到南城门口了,约摸有一二里地的距离, 先听见前面传来打斗声,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 又听传来一声怒喝:“石兴狗贼,亏你还是领兵之人,好不要脸,敢动我妹子一根头发,我拓跋氏让你整族俱灭。” “你们敢碰公主一个指头,我李许今日发誓,让你们所有人死无全尸。” 有一陌生的声音怒道:“什么公主? 你们跟拓跋氏在一起,就是我们的死敌,还敢冒充成国皇族,给我杀了他们。” 李晓明惊道:“是李许和大单于的声音,定是出事了,快点。” 众人随李晓明快步奔上前去, 眼前一幕逐渐呈现在眼前,只见拓跋义律和李许,被一大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围在一处墙边, 地上还躺着四、五名大汉,想必是被他们两个击倒的。 李晓明大喝一声:“胆大包天的狗贼,你们干什么?” 他心想:这群人怎地生的如此高大雄壮, 我带的人身高跟他们一比,都跟倭寇一样,若是拼拳脚,可能会吃亏, 不如我上去就用柔道摔翻一两个,先立立威,火枪太惹麻烦,能不用就不用。 心里这样想着,就奔上前,想先下手为强,挑软柿子先拿捏两个。 这群人被他的这声大喝给惊了一下,纷纷回头。 李晓明突然看见,对方这帮人的每人手中,俱都握着两尺长的雪亮短剑,急忙止住身形, 提醒身后众人道:“他们有兵刃,大家掏家伙。” 于是众人也纷纷将怀中尖刀亮出, 李晓明带的这帮人,都是参加过实战,真杀过人的, 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此时都反握着尖刀,欺身上前,看起来也都目露凶狠,杀气腾腾。 李许见援手到来,大喜道:“陈县令你来啦!” 又喊道:“快让人去找此处的扬威将军李超搬兵,让那李超亲自过来。” 说着解下腰间玉牌,向李晓明抛过来, 李晓明接过玉牌,正要说话, 只听拓跋义律喊道:“祖发,要当心,后面那个胖子是石勒之子石兴, 这些人是羯族的禁卫,你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羯族?石勒?” (历史背景:匈奴赵国的皇帝刘曜最爱喝酒,几乎达到了酒精中毒,无酒能死的地步。 有一次大都督石勒的使者觐见,给皇帝送了礼物,皇帝刘曜与使者相谈甚欢,喝得大醉,刘曜给使者颁了诏书,封石勒为赵王,使者领了诏书,一路向赵国而去。 结果刘曜睡了个午觉,酒醒了,对封石勒为赵王这个事儿,后悔啦,又派武将追上使者,欲抢回诏书,使者不愿意给,说:当皇帝的岂能言而无信?那武将只知道自己接到的命令,是抢回诏书,其他一律不管,于是一刀把石勒的使者给杀了,把诏书取回。 使者的随从吓得一路逃窜,见了石勒,备说皇帝出尔反尔杀死使者,抢回诏书的事。 石勒大怒,于是自己封自己为赵王,虽明面上没有造反,但事实上其实已经独立了。 石勒手下有三个有名的谋士:张宾、刁膺、张敬,有人评价他们是汉奸。) 第131章 血战街头 李晓明心头一震,心想羯人在北方,是石勒的部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定睛一看,只见这伙人俱穿着左衽短皮袍,紧身裤子,牛皮靴。 容貌长相全都是尖鼻深目,虬髯卷发,一双蓝眼珠,皮肤白的不正常。 这它吗不就是俄罗斯人和伊朗人的混血吗? 羯族可是五胡时代最恶名昭着民族,嗜血成性,又杀人又吃人,把汉人称做两脚羊,当军粮食用。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穿汉服的中年人,文士打扮,这人身高约有一米七多,但在这群人中却是数他最瘦小。 相貌一看就是汉人,像是这些羯人的头目, 他走到近前,指着李晓明威胁道:“你们是什么人?不关你们的事,赶快滚开。” “发哥......发哥......,快救救明熙公主” 是郡主的声音,李晓明循声望去, 只见有两个羯人,一人抓住义丽郡主的一只手,郡主苦苦挣扎,却哪里挣的脱? 最后面一个头上带着翻毛皮帽子,满脸浓密胡须的肥壮胖子, 正从后面搂着明熙公主的小蛮腰,像是一头大野猪逮住了一只小白兔。 一只油腻肮脏长着黄毛的大手,正在公主脸上捏来捏去,公主美目含泪,左右扭头躲避。 这个肥壮胖子,因为长相怪异,也看不出有多大岁数, 不过看他左右都有侍卫保护,想必他就是石兴。 李晓明禁不住怒火中烧,他虽是好脾气,平生不欲惹事。 但最恨恃强凌弱,拿别人家属、妻女做人质的歹徒, 况且公主和郡主天天和他在一起玩,已有朋友感情,眼见二女受辱,再也无法容忍。 指着石兴大吼道:“你吗的个x的,你快给我住手,再不放开公主和郡主,我让你们都去死。” 一边骂,一边将手中玉牌丢给手下一人,道:“快去郡府搬兵,顺道把咱们的人全叫来。” 那中年文士大怒道:“你是谁,敢对我们如此说话,再不滚蛋,等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那肥壮的石兴毫不在意李晓明的话,仍旧对公主肆无忌惮地,竟撮住一张臭嘴去亲公主的脸。 “啊,我杀了你......” 李许大怒,血冲到了脑子里,不顾安危,徒手冲上前与羯族禁卫搏斗。 他和太子李班虽只是公主的堂哥, 但从小被皇帝李雄的儿子们排挤欺负,只有这个堂妹毫无心机,与他们亲厚, 明熙公主自幼丧母, 在宫中寂寞, 几乎是太子李班和李许两兄弟哄着她长大的,老二李许是最宠公主的。 如今见妹子受如此奇耻大辱,岂能忍受? 拓跋义律见李许动手,也奋不顾身,一拳将旁边一名羯人打倒在地,顺手抢过短剑又插进一名羯人的胸膛。 旁边几名羯人立刻持短剑上前,意欲杀死二人。 若是拓跋义律有铁枪在手,便是再来百十个羯人又岂能奈何得了他? 但此时他兵器不趁手,施展不开武艺,又顾及妹子和公主在他们手上,因此打斗起来束手束脚。 李许手无寸铁,空手对白刃何其危险? 只交手一瞬间,袖子已被其中一人划破。 李晓明急忙把手一挥,手下持尖刀的九人迅速扑了上去,加入了战团与羯人搏斗起来。 那中年文士也把手一挥,手下三十多名羯族禁卫也全部扑了上来。 这种短兵器搏斗,最是要命,对方人多势众,片刻之间,己方人员已险象环生。 李晓明担心自己人伤亡,不再犹豫。 “开枪打死他们。” “啪啪啪啪啪”, 身后五名火枪手瞄准正在围攻李许和拓跋义律的羯人,就是一排乱枪。 立刻有五名羯人背上开了大洞,瘫软在地。 那中年文士和一帮羯族禁卫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退后停手,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五名火枪手。 肥壮的石兴也把怀中的公主丢给手下,走了出来。 石兴指着火枪手,嗡声嗡气地问道:“你们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又指着地上的尸体,“他们是被这些东西杀死的吗?” 拓跋义律见敌人停手,趁敌人分心之际,手中短剑如迅雷闪电般的捅翻两人, 迅速拉起李许窜出包围圈,与李晓明众人站在一起。 李晓明不理会石兴的问题,大喊道:“迅速装弹,其他人保护火枪手。” 说罢,掏出手铳,带着众人排成一排,站在火枪手前面。 对方的中年文士狐疑了一阵, 喊了一声:“石狼、石鹰,你们几个过来保护王子,其余人将他们全部杀掉。” 羯人队伍里立刻分出五六人,将石兴围的严严实实,中年文士也退的远远的。 其余羯族禁卫呼喊一声,纷纷持短剑如饿虎一般冲了过来。 李晓明对着身后,已装填好弹药的火枪手,低呼一声:“救公主、郡主。” 说罢举起手铳,一铳将第一个冲上来的羯人,脑袋打开了花,一时间豆腐四溅。 旁边几名羯人被溅了一脸豆腐花,惊的愣了一愣。 拓跋义律抓住机会,大喝一声,挥舞着短剑第一个杀了出去, 贩盐的九名官兵也纷纷跟上,又和羯人战在一起。 李许也捡到了一把短剑,也不顾皇子身份,嗷嗷叫着与羯人搏杀。 “噼噼啪啪。” 五名火枪手又开了一排枪,只见抓住公主和郡主的四名羯人纷纷倒地,脑袋上都流出了豆腐。 “发哥......发哥.....” “阿发......” 公主和义丽郡主一声惊呼,终于脱困,二女发足奔来,站在李晓明身后。 公主拽住李晓明的后襟躲到后面,义丽郡主却是毫不顾羞地,抱住李晓明不放开。 李晓明大窘,见后面数名高大的羯人向他冲了过来, 急忙将郡主甩到身后,抬手就是一铳,“吗的,没子弹了。” 这可如何是好?真后悔没有跟着孙文宇和蒲荣学学冷兵器。 摸腰间,也没有兵器,对方人多,且都持有利刃,柔道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眼看敌人冲到面前了,逃跑已是来不及, 只好横下心来,拼了吧,将二女往后面猛推一把,在墙边摸起块石头。 正在危急关头,只听,“啪啪啪啪啪。 眼前数名羯人瞬间倒地,身上都冒出鲜血。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是王祥带着剩余的几名火枪手跑步赶来。 禁不住喜道:“小祥子,你真是及时雨呀!” 此时持械搏斗的众人架不住对方人多,有两人惨叫倒下, 不知生死,另外有两人身上已经挂彩,眼看要败。 “啪啪啪啪啪”,正在猖狂的羯人,又是数人流血倒下,原来是另外五名火枪手装填完毕,放了这排枪。 第132章 嚣张跋扈 虽然连续放了数排枪,但对方仍有二十多人, 羯族的禁卫,大概都是军中精选出的猛士,不仅高大雄壮,且悍不畏死。 火枪队连放两排枪,他们不但不退,反而面目狰狞地持刃反扑过来。 这下再也来不及装填弹药了,火枪手只能把枪当成烧火棍,抡起来劈砸对方, 可这玩意都是铜件,一杆火枪有十几斤重,当冷兵器很不好用,远不如对方的短剑轻盈凶险。 看看持刀的脚夫已经有三人倒地不起了,余者皆已挂彩, 李晓明心头焦急,连忙鼓捣鼓捣将手铳装填好。 正准备上前支援众人,只听马蹄轰隆声由远及近而来,李晓明大喜,救兵终于来了。 人马未到,破空之声已是大作,数支羽箭飞来将前面几名羯人射翻在地。 后面又冲过来四、五名羯人,又是数支羽箭射来,又将这几名羯人钉在地上。 那中年文士大惊,急忙止住羯族禁卫,令他们全部停手退后。 此时涪城的精兵已至,这金牛道上的驻军果然是装备精良, 骑兵皆是全身盔甲,密不透风,连马匹身上的要害部位也有牛皮竹甲覆盖。 就连身后的步兵身上也都有甲胄,只不知是什么材料的。 李许指着一名骑马的将官, 破口大骂:“李超,你这个混蛋,看了我的腰牌,还敢磨蹭这么久才来? 你非我李家嫡亲,若不是我皇兄提拔你,你能做到扬威将军的位子上? 看我在此,竟敢如此怠慢?还不滚下来。” 只见马上一人慌忙滚落,一边向李许跑来, 一边慌不迭地急忙告歉:“左将军,我的好皇兄,切勿动怒, 让您受惊,李超之罪,大也。” 又发脾气吼道:“何方歹徒,竟敢如此大胆,惊扰了我皇兄,皆是死罪。 左右,全部给我射杀,一个也不留。” 手下众兵正要放箭,羯人那里走出一人,正是石兴, 只听他嗡声嗡气地喊了一声:“且慢李将军, 咱们上午才见过面,怎地这么快就忘记了?” 李超听了声音,止住将欲放箭的众兵,慢慢走近一看,吃了一惊。 语带怒意地指着石兴道:“怎么......怎么是你? 你虽是王子,也不该在我大成的地界上行凶伤人,更何况冒犯我朝左将军殿下。 来人呀,给我全部拿下。” 众兵将欲动手之际,与羯人一起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他一声长笑,向众人抱拳道:“李将军且慢动手, 在下刁膺,是赵王身边的长吏,各位有礼了, 此番乃是误会,容我解释一下。 我们没见过左将军殿下尊容,今日殿下与拓跋氏站在一处,无意中冒犯了殿下,小生在此赔礼了。” 说着向李许长揖一礼, 李许冷哼一声,别过身子不受。 那刁膺又手指着拓跋义律,开口道:“此人是拓跋鲜卑的单于, 拓跋鲜卑受东晋册封,与东晋向来交厚,我猜他必是自东晋而来,来此必定不怀好意。 须知东晋与你、我两家皆是宿敌,我们捉拿此人,何罪之有?” 李许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这里可不是你们赵国, 拓跋单于是我们大成国的客人,岂是你等野人想拿就拿? 李超,别跟他们废话,全部给我抓起来。” 刁膺见此情景,依旧云淡风轻,毫不畏惧,又对众人说道:“诸位听我一言, 我国的刘氏皇帝与你成国开战已久,你们应该知道,我家赵王的石姓羯族并未参战, 今日将军要擒拿王子,莫非是要逼着我们羯族,与匈奴皇帝联手不成?” “你......” 李超闻言又怒又忌惮, 心想,若真是石勒和匈奴刘氏并力进攻大成,那可当真是危险, 自己一个旁系宗亲,能做到这个杂号将军已是不易,怎敢担这天大的风险? 李许看这人如此嚣张,全不把自己这些人放在眼里, 想想刚刚差点被这帮无法无天的羯人人用剑捅死, 不禁勃然大怒道:“凭你如何联手,难道我大成还怕了你么?” 说罢从旁边士兵手中夺过弓箭,张弓搭箭,就要射死此人。 扬威将军李超举手轻轻拦住,李许不解其意, 责骂道:“李超,你怎变的如此没有骨气,凭他是谁,一箭射死,看他石勒能如何?” 李超面露为难之色,趴在李许耳朵上悄悄地说了几句, 李许听后诧异道:“叔父怎地招这种暴虐凶顽之徒来此,咱们大成与他羯族有何交道要打?” 李超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呀,只是这混蛋有陛下回复赵王石勒的亲笔信, 皇兄,你若真把他杀了,陛下面前......” 李许盯住石兴,气的咬牙切齿,突然对着石兴张弓放了一箭, 把李超吓了一跳,心想完蛋了,大战将启。 不但把李超吓了一跳,把那刁膺和石兴俱都吓的魂不附体。 只听“嗖”的一声,那只箭贴着石兴的肥脸飞过,后面一名羯族禁卫一声惨叫,倒地而亡。 石兴看着地上中箭的尸体,暗地里喘了一口气, 嘴上仍然硬气地道:“左将军殿下,这个梁子,咱们结下了。” 说完肥厚的胳膊一挥,吼了声:“走......。” 剩余的十数名羯族禁卫跟着他离去,一地同伴的尸体连看都不看一眼,仿佛只是死了一地鸡鸭。 公主见李许和李超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调戏她的石兴,堂而皇之地带着人走了。 气冲冲地前去质问李许,也不叫皇兄了, 提名道姓地:“李许,你为什么把那些王八蛋放走了,他们刚才那样子欺负我,你是没看到吗?” 李许也是一肚子火, 没好气地说道:“那个狗东西是你父皇写信请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我不管,你快带人把他们抓回来,关进牢里去。” 李许摊着两手,对公主说:“等到了成都,你自己叫陛下杀他吧!” 公主大怒,冲上去对着李许拳打脚踢, 李超连忙上前陪笑劝解,“皇妹,左将军他也是......” “哎呀......” 话还没说完,公主回头就是两爪子,挖得李超两颊浸血,急忙遁开。 这边李晓明急忙检查手下的伤亡情况,二死一重伤,其余皆有轻伤。 他想起临行前的承诺,此行要让大家赚了钱,回家过好日子的话, 如今盐还没卖完,已是两人丧命,数人受伤。 第133章 后会有期 李晓明看着倒在血泊里,两具同伴的尸体,想着本是带他们出来挣钱,怎料却身死异乡。 他本就是个软心肠的,平素里又是个多思多虑的人。 想到两人的父母妻儿盼旅人回归,却盼来噩耗,该有多伤心难过呀! 禁不住蹲在尸体旁边,放声大哭,王吉王祥等人都来劝解。 李许也走过来,拍拍李晓明的肩膀, 软声细语道:“陈县令,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这牺牲的两位兄弟,我会让吏部嘉奖,必让他们的家人不再为生计发愁。 我和公主蒙你两次相救,我也会上奏朝廷,必不负你。” 拓跋义律走到跟前说道:“祖发请节哀,今日石兴是冲着我兄妹而来。 蒙你们相救,我身在异乡,无以为报,你把这个收下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镜交给李晓明。 李晓明见这小铜镜古朴无华,只是一面光洁滑溜,一面雕着太阳、月亮和诸天星辰,看不出个究竟来。 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哑声问道:“值钱么?” 拓跋义律正色道:“这是我们萨满教大巫师的信物法器,叫做‘日月相环镜’, 出了雁门关往北,只要是草原上的部落, 无论是不是我们鲜卑族,但凡见了此物,都会奉此物主人为上宾。 一定收好,万毋遗失了。” 李晓明慌不迭地将铜镜收进怀里,心想,倒真是个值钱的玩意, 以后万一能去往北方塞外做生意,这可是个宝贝呀! 要是去了北方,不止能卖盐,说不定还能铸些铁锅卖给那些鞑子哩! 草原大漠之上,完全没有王道法律,有了这个铜镜,岂不是等于有了个护身符? 扬威将军李超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李许说道:“此刻已入夜,还请左将军殿下和公主殿下去城中卑职府上歇息吧! 明日我派精兵护送二位回成都。” 李许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看了看李晓明, 他本意是想缠着这个陈祖发,与他一起去成都面见太子, 李许可是准备了一肚子主意,这人身上有很多文章要做呢! 但今天经过与羯人这一战,也觉得危险必须得重视, 况且身边还有个公主,石兴那头臭猪,似乎对公主很感兴趣。 涪城的守将就在眼前,实在没有理由再缠着陈祖发去他船上过夜。 这时要是再回梓潼,怕不得要走到天亮了。 李晓明心想,此刻正是摆脱这个麻烦货的大好机会。 于是急忙向李许开口道:“夜间奔波极不安全,羯族死了这么多人,万一不甘心再行报复,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殿下和公主的安危,还请殿下入住李将军府上。” “嗯.....嗯......好吧,那陈县令你们做何打算? 什么时候能到成都?” 李晓明不假思索地道:“我们打算明日休整一天, 将剩余盐货就在梓橦郡周边低价卖了, 估计这两天就卖完了,到时候我在这边等着,让他们再回去拉一批盐来, 只是成都附近城池、大县颇多,我也实不知什么时候能去成都。” 李许闻听此言,翻了翻眼皮, “嗯......嗯......,只是我和公主,还有些贴身的东西在那船上,你等我一两天,我让人去收拾回来。” 李晓明连忙说道:“好好,殿下放心,那船上我不教人过去。” 李许盯着李晓明思忖了片刻,眼里又泛起贼光,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又瞟了一眼拓跋义律,心想,这个家伙一直明里暗里想招揽陈祖发,可不能让他得逞了。 于是向拓跋义律拱手笑道:“大单于,此处离成都不远,咱们就一路同行吧! 羯族虎视眈眈,为了郡主的安全,请毋再推辞啦!” 拓跋义律看了看李晓明,又看了看郡主,心中也颇觉为难, 心想,这个陈祖发实有大用处,我邀请他随我去鲜卑,到现在也没见他正面答复,若是跟丢了就太可惜了。 但如果连夜再去船上,若是再碰上石兴那帮混蛋,又怕妹子有个闪失。 他开口向李晓明道:“祖发,我和义丽在成都等你,请务必再来相会。” 又回头对郡主笑道:“义丽,这一路多蒙祖发照顾,快去跟你发哥道个别,下次见面就在成都了。” 义丽郡主一听要与发哥分别,早在后面急的抠手跺脚, 此时奔上来,抓住李晓明的袖子,抬头时双目忽闪见泪, 着急道:“发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公主也凑上来道:“阿发,你跟我们一起住在这吧,这里大的很,住得下的。” 李晓明摸摸鼻子,指了指身后众人, 笑道:“二位,你们看,还有这么多人跟着我吃饭呢! 我得回船上照看着,还得做生意哩!” 郡主又急道:“那你一定要去成都找我们,我们在成都等你。” 李晓明见郡主拽着袖子不撒手,没办法,只好低声说了个,“好”。 郡主这才放开手。 公主看着李晓明,目光闪动,低声说道:“我若回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平时刁蛮骄傲,此时语气却十分柔弱消沉。 李晓明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天她赐给的玉牌, 递给公主道:“这玉牌太过贵重,我不敢要,请公主殿下收回去吧!” 公主不要,两手背在后面, 尴尬地说道:“这是本公主赐给你的,赐出去的东西,怎能再还回来?” 李晓明只好又收进怀里,向她眨眨着眼睛, 说道:“公主殿下有空再去涪陵了,可以去汉复县找我, 我带殿下划着船去看江豚,看殿下你能不能把它钓上来,一个有上百斤呢!” “好......”, 公主小嘴一扁,哭腔又出来了,揉着眼睛低头走了。 李晓明抱拳向众人告别,道:“各位保重,咱们青山不倒,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众人也抱拳,叮嘱李晓明众人一路注意安全。 李许让李超派出一队骑兵,直把众人送出城外十几里方才返回。 因是一路平原,推车之上,除了些铜钱和两具尸体外,再无重物, 只是行路而已,倒也不是太过于辛苦。 不过,就算是这样,回到船上时也几乎到了凌晨。 同伴的尸体是不可能带回去了, 李晓明叫大家去附近砍伐了些干柴、枯树,在江边将尸身火化了,又祭奠一番。 用两个坛罐装了些骨灰,后面好给他们的家人带回去。 几乎忙碌了一夜,众人回船睡觉, 李晓明对大家说,明天不干活,睡到几时是几时。 第134章 鬼鬼祟祟 李晓明穿越前就是个夜猫子, 以前在售楼部工作时,可以整晚熬夜开会、做方案、做价格表。 如果遇到楼盘开盘,也曾经两夜不睡觉,只靠中间午休半个小时续命。 但自从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是既没有手机,也没了夜场, 每天最多到八、九点钟就睡觉了,生活极其规律。 带来的好处就是,腰不酸了,背不疼了,多年的颈椎病,好了。 像昨晚这种熬夜的强度,对于李晓明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因此凌晨才睡下,没到中午呢就醒过来了, 下了船溜达溜达,看看梓潼郡的城门口,往来客商仍是络绎不绝。 他心想,只剩了两千多斤盐,也不去其他地方了,仍旧在梓潼这里卖卖看吧, 哪怕便宜些呢,把货底处理了,让人再回去运一万斤来。 正准备回去时, 看城门口有个老头支着个大摊子,破帘子上写了三个字,炖羊肉。 很多人在那里吃,看起来好香甜的样子。 反正闲来无事,也到晌午饭点了,于是踱步过去,跟老头要了碗炖羊肉, 老头掀开一个大瓦罐的盖子,用黑皮裂纹的一只粗手,从里面抓起一大把肉,放入陶碗中。 用另一个瓦罐里的滚汤一冲,顿时香喷喷的热气冒了出来,令人垂涎欲滴。 老头揉了揉鼻子,抬头一看,问道:“客人是第一次来么?” 李晓明盯着他揉鼻子的黑手,笑道:“正是,肚子饿了,看你这人多,所以过来寻些吃食。” 老头往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抹了一把, 大方地笑道:“客人既是第一次来,我给你多弄些肉。” 说着又伸手捞了一些肉,给他放入碗中,又用热汤冲了冲, 好大一块肉掉到了地上,老头顺手捡起,在黑色的白袍子上抹去浮灰,重新放回碗里。 李晓明接过陶碗,一闻香喷喷的,肉炖的软烂浓香。 肉的确非常多,除了汤都是肉。 李晓明从口袋里摸出个盐巴,刮了些进去,拌匀了,举箸大吃起来,真是又香又腻,很好吃。 吃完后去结账,老头只收了十文钱, 李晓明也不奇怪,反正也不是羊肉,肯定贵不了, 这种事不能究根问底,吃的舒服就行啦! 又多付了十二文,给王吉王祥端了一碗。 回到船上时,大家都在用瓦罐煮饭吃,王吉看见李晓明回来, 笑着说道:“太爷,饭煮好了,吃饭吧”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说着顺手将手里的羊肉盖进他们煮饭的瓦罐里。 “太爷,咱们下午还去卖盐吧,大家伙说在船上太闷了,还不如去干活呢!” 李晓明笑道:“那行,吃过饭让王祥领着人,推一千斤就在这梓潼郡卖吧!” “那我不去吗?我也去吧,我在船上也是闲着没事。” “咱们下午有些其他事要干,吃完饭,你领五名火枪手过来。” “好的,太爷。” 经过昨天那一战,李晓明发现了一个问题,入郡、县城池贩盐时,不能携带长兵器。 他们的人为了便携,都是用的匕首尖刀, 对上羯人的二尺短剑时,不但没人家的兵器长,而且杀伤力也比不上短剑,非常吃亏。 听李许说话的样子,这群羯人也是要去成都的, 往返成都就是这条路线,万一再次遇见,再起冲突,可不能再这么吃亏了。 他晌午去路边摊吃‘羊肉’时,看见老头案子上摆的剔肉尖刀,来了灵感, 那剔肉刀十分轻便,有尖有刃,手把是个圆筒,平时可以套上皮套插在腰里,或是藏在怀中当匕首防身。 对敌之时,往棍子头上一套,便是长枪, 以后贩盐,进出郡城时,扛根棍子,把门的官兵总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昨天晚上要是有几根长枪,与火枪相配合,就算羯族人数众多,也不至于伤亡惨重了。 众人吃过午饭,推着一千斤盐巴又进了城,王祥带队卖盐。 李晓明和王吉一起进到了城里面,找到几家铁匠, 装作是开杂货铺的,在每家店里都订了十几把圆筒刀把的剔肉刀,总共订了五十把。 又找木匠订了五十根两米多长,粗细均匀的白蜡杆。 办完了事情,去四门看了看盐摊,生意虽不如之前一天能卖三千斤, 但依旧可观,到了天黑,一千多斤盐只剩一二百斤。 李晓明心想,明天低价处理,估计一整天的时间,肯定能把剩余的盐卖完。 于是带着众人回船,离好远就听见有战马嘶鸣之声, 再一看,只见船队旁边似乎聚集了一大群骑兵。 李晓明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道今晚又要出事?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众人快步向船队走去, 到了跟前,见足有四五十骑骑兵在江边拴马的拴马,扎营的扎营, 压根没人理他。 众人都觉得奇怪,但既是人家不理,也没必要上前自找麻烦。 李晓明正准备指挥众人把家伙物件装上船,突然一抬头,眼前一亮, 只见义丽郡主和公主,站在原先她们住的那条船上,像两朵鲜花一样,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李晓明十分惊讶。 原来她们在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 今天她们刚走一天,李晓明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 如今累了一天了,猛然看到她们去而复返,心中竟然很自然地感到愉快。 他惊奇地问道:“你们俩怎么又回来啦?” 公主笑着说道:“皇兄让我回来收拾东西哩!” 李晓明心道,当初他们坐小船逃生,也没见带什么行李物件,不知道有什么可收拾的? 他心里这样想,也没太在意,既然李许特意交代要回来收拾东西, 想必一定有什么重要物件,李许是左将军,说不定有什么兵符、印绶在船上。 也说不定是公主的内衣,嘿嘿嘿...... 正在胡思乱想, 又听义丽郡主笑道:“我要把哥哥的铁枪和弓箭拿回去,顺便看看你的盐巴卖完了没有?” 李晓明冲着义丽郡主挥挥手道:“我的盐卖的差不多啦,顶多就明天一天就卖完啦!” “那你卖完盐就去成都吗?”郡主追问道。 李晓明挠了挠头, 对郡主说道:“我打算让其余人回去再运盐来,顺便把伤员送回去, 我这条船就先不回去了,在这里等他们吧!可能等盐来了再去......” 郡主不开心,有点失望地看着他。 李晓明连忙岔开话题, 问道:“你们今天晚上还走么?如果不走的话,我请你们吃火锅。” 公主一听就开心了, 抢着说:“今天太晚了,我们不走了,阿发,你快弄火锅吧!” “好,你们先去我船舱里等着,先把米酒倒出来醒醒酒。” 李晓明心想,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请你们吃火锅了。 他在江边忙前忙后,又是切羊肉,又是淘洗蔬菜,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火锅食材准备好。 端起瓦罐正准备进船舱,隐隐约约听见二女在船舱中小声说话。 “明熙,这能行么?” “嘻嘻,肯定可以的,我二哥的坏点子管用的很。” “嘘......他来了” 李晓明听得不是很真切,有点莫名其妙,心想这俩人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难道是要捉弄我不成?那也不用李许出点子呀! 第135章 积钱如山 他走进船舱,指着公主的鼻子问道:“公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什么、什么坏点子?你们俩丫头片子是想整我么?” “没有没有......”义丽郡主一听,立刻手足无措,像是有些慌神。 公主笑嘻嘻地道:“我正跟义丽说呢,我打算让我哥给你调到成都来, 在江桥门(古成都南大门)看大门,这样就可以天天陪我钓鱼了。” 李晓明知道她是开玩笑,但是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心想她是公主,他爹是皇帝,他哥是太子,别万一真把我弄成个看大门的了。 急忙道:“便是非调我到成都,也得是个尚书或是个将军, 不然传出去了,人人都知道公主的钓鱼师傅,是个看大门的,看你面子往哪里放?” “哈哈哈,阿发,有本公主在,你就算看大门也比别人风光些呢!” 义丽郡主悄悄凑到李晓明耳边,小声说道:“别去看大门,跟我们回去......” 明熙公主看到这一幕,立刻嚷嚷起来:““呀......, 你们两个悄悄说什么呢? 我早就看出来了,义丽相中了你,想让你跟她回去做郡马呢,是不是?” 李晓明听了这话,脸上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偷眼看了一下义丽郡主, 郡主本是草原儿女,鲜卑部落又远在雁门关外,因此并未受汉家礼教影响。 她平时胆大心粗,在众人面前就能与李晓明拉拉扯扯,毫不避讳他人眼光。 但此时听了明熙公主的话,俏丽的双颊竟飞起了红霞,俊目一瞪,伸手就去揪公主的头发。 公主亮出利爪,就要抓人。 李晓明急忙一支胳膊劝架,一支胳膊护住火锅, 大声劝道:“两位祖奶奶,你们别闹啦!等下打翻了狗食盆,大家吃不成。” 二女互相瞪眼撇嘴了一番,这才止住打闹,吃起火锅来。 李晓明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偷眼看着二女, 他二十七八的人了,人世间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人生阅历何其丰富, 郡主的对他的心思怎会看不出来? 但是,他又深知, 他与郡主相处,也不过就这十天半个月, 要知道,十七、八岁,没经过事的小姑娘,性情是最多变的, 她的爱意,很有可能就是在孤独时光里,对某人的依赖罢了...... 大概率是当不得真的, 况且她那个大单于哥哥拓跋义律,野心勃勃,居然妄想一统天下, 安知他不是故意设下圈套,让自己上钩,利用自己? 若他的敌人只是匈奴刘氏,或是羯族的赵王石勒, 那也就算了,反正是外族之间狗咬狗, 老子把郡主给收了,就做个鲜卑的郡马,去帮帮他也无所谓。 但他要是真的想一统天下,难免鲜卑族人要凌驾在汉人之上, 自己可是汉人,帮鲜卑人一统天下,岂不是做了汉奸? 这可不行呀! 别说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就算真硬着头皮做了这事,以后也得被骂三代,谁也顶不住。 所以,尽管男人都喜欢美女,但这个义丽郡主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吧! 好好卖盐,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尽量不跟着别人做走狗。 他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只顾埋头吃肉,由得二女打闹说笑去。 饭毕,李晓明装作酒醉,躺倒在榻上,呼呼打鼾。 义丽郡主和公主累的吭哧吭哧的,努力地把他身子拉正睡直, 二女又把榻上的案几火锅抬到船舱外, 郡主又回到船舱,贴心地给他盖上破麻袋,又在额头上轻抚了两下。 听见公主在外面吃吃地笑道:“义丽,你干脆睡在这算了。” 郡主怒骂一声,转身出了船舱,两人在外面窸窸窣窣地撕扯了一阵, 又听得郡主小声说道:“明熙,我觉得那样做......!” “你别说了,就按我二哥......”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 李晓明滚在榻上,听得不是太清楚,但心中还是难免怀疑起来, 心想这两个婆娘嘀嘀咕咕,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难道是要对我不利?要害我? 旋即他自己也笑了,义丽郡主是绝不可能害自己的, 公主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还爱骂人打人,但她就是个缺少家教、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其实心眼并不坏。 这段时间,天天跟李许和拓跋义律这种人打交道,自己都变的有些神经质了。 第二天,李晓明和众人起了个大早, 把剩余的一千多斤盐巴全都装上,依旧打算在城中四门摆摊, 临走时,看看公主和郡主都还在睡懒觉,也没喊他们。 摆好盐摊,上午将价格降到了三十文一斤,卖了三四百斤。 下午果断降到二十文一斤,对外声称处理货底,卖完就走, 看到如此低价,就连之前已经进过货的盐贩,都忍不住又来买了一回, 还没到天黑,这最后一千斤盐,就卖了个干干净净。 李晓明心头兴奋,成都周边还有四、五个大郡大城, 看这销量,就算不进成都,只怕再拉来一万斤也不够卖。 县里的亏空一定能补上了,那郡守李辉对我虽有陷害之心, 但我回去之后,多给他送些钱粮,再托吴主簿让四皇子李霸出面周旋周旋。 我又救过李许和公主的命,想必也不会再遭厄运了吧。 心念至此,内心愉快起来,和王吉一起去到城里, 把向几家铁匠、木匠铺订购的五十把尖刀枪头和五十根白蜡杆都取回来。 又牵了羊,载了酒,领着众人回到船上, 到了江边一看,不禁呆住了,公主和郡主居然还没走,俩人正在江边钓鱼呢! 公主看见李晓明回来,连忙轻轻推了推义丽郡主。 郡主冲他挥挥手,问道:“发哥,你的盐卖完了吗?” 李晓明懵然道:“卖完了......” “那你什么时候派人回去运盐呀?” “大概明天一早吧!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呢?” 郡主笑道:“明熙说她回了宫里,再出来就难了,让我陪她在这钓鱼呢!” 见李晓明还在看着她们发呆, 又笑道:“发哥,你忙你的,我们再住一夜明天就回去了。” 李晓明只好忙自己的事,安排王吉炖好了羊肉给二女送些去。 盘点了一下这次卖盐的收入, 一万斤盐,除去众人的吃喝用度,还剩三百贯左右,妥妥的大丰收。 这三百贯铜钱都装在麻袋里,分两条船装着, 堆的像小山一样,约有一吨来重,十分壮观。 第136章 太爷练武 (各位书友,前面有个情节,李晓明带着大家,推独轮车从梓潼郡去广汉郡卖盐,遇到了羯族大王子石兴,打了一场恶战, 因为有四川的书友不同意半天能推小车这么远,哈哈哈。 所以把广汉郡修改为涪城了,其实千年前的州郡,治所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不过为了大家阅读的真实感觉,所以改动了,特地告知各位一下。 如果再有觉得不合理的地方,仍然欢迎大家批评指正,嘎嘎) 接下来召集众人开会,把尖刀枪头和白蜡杆分给大家, 让王祥明日带着众人顺流回去,再运一万斤过来,路途中间不做任何停留。 李晓明和王吉带着剩余的两条船, 和五名火枪手,五名弓箭手和五名脚夫,共计十五人在此等候。 他又反复交待王祥,商机如战机,时间也是成本,一定要快, 李晓明算了一下,回去时顺风顺水又是轻舟,不需要人力,可以日夜开船, 估计两三天就能到汉复县,只是来时麻烦些,十天可能都不行。 最后给王祥下命令,让他十五天内,把一万斤盐运到梓潼,完成任务众人都有奖金。 完不成任务,以后只吃酱菜配糙米饭,再没有酒肉了。 王祥听了任务,唬的要跳起来,奖金不奖金的无所吊谓, 只是众人吃惯了酒肉,以后只让吃咸菜糙米,实受不了。 当天晚上就拿了公文路引,带着三十来人,扬帆出发了。 李晓明吃过了饭,将一大堆铜钱和自己留的一份路引文书, 及几块散碎银两,俱都装在一个麻袋里,放在头枕边上。 见公主和义丽郡主并没有来找自己,也乐得不去管她们, 离入睡尚早,李晓明在榻上翻腾了一会,睡不着觉, 拿着白蜡杆和尖刀枪头,将长枪组装好,来到江边空地上,想练练武功。 列位,你们看的没错,李晓明要练武功啦。 他自幼只爱好国学小说、野史地理等方面的东西, 虽然长了个将近一米八的个头——实有一米七八左右, 也算是个高个子了,但武力并不是他的强项, 要不是当年因工作需要,而学了个柔道的话,在这个时代,妥妥的就是个弱鸡。 柔道也只能偶尔撑撑场面,毕竟这个时代,大家是真的一言不合就用刀枪。 像前天对上羯族那一战,你柔道学的再高明,冲上去也得被那群野人,捅个满身窟窿。 近身缠斗术,能用到的机会并不多。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必要的作战武力还是要有的,他打算从今天开始,好好练练。 练武功,其实并不一定非要有师傅, 师傅总喜欢故弄玄虚,只教一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而且现在流传下来的,所谓的中华神功,传统武学, 老师傅们有钱倒是很有钱,其它的嘛,嗯......嗯......不好说, 李晓明打算自己练,以前上大学时,经历过军训, 有个解放军的教官,曾经教过他们解放军的刺刀术。 这玩意招式极其简单,都过去差不多十年了,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总共就四招,防刺左、防刺右、防刺下,突刺。 简称“三防一刺”。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简简单单的“三防一刺”,这可真真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技术活。 是解放军从中国传统枪法的“拦” “拿” “扎”, 和戚继光的《辛酉刀法》两大武学中化繁为简,总结而来。 后来经历过抗日战争、国共内战、朝鲜战争中的老兵,在杀人经验中,不断的实践改进, 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全军通用刺刀术:“三防一刺”,赫赫有名的杀人技。 不过现代的实战技击,不讲究招数有多高明,全在于个人的训练水平。 同样一招,快狠准的为强者。 李晓明找个棵两米多高的小树,把树枝想象成敌人的手或兵器,把树干想象成敌人的躯体。 把刺刀术的四招,每招都练上一百遍,主要练速度和准确度。 大冬天的,练完这四百遍,只练的浑身冒汗才回船上挺尸。 第二天也没有盐卖了,李晓明睡了个懒觉, 直到日上三竿,王吉进船舱叫醒他,告诉他义丽郡主找他呢,他才起床洗漱。 下船一看,只见义丽骑着马,拓跋义律的铁枪和大弓都在马上栓着。 后面的数十骑兵也都上了马,看来是要走的样。 “发哥,我们要走啦!你过几天一定要来成都找我们呀!” 李晓明笑了笑,答道:“好,你们注意安全, 等盐到了,我去成都卖盐,你们要是还在的话,我就去找你们。” “咦,明熙公主呢?” “哈哈哈,我在这里呢,陈发。”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公主笑嘻嘻地站在他的背后。 “公主殿下,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陈发,我刚才把你的被子还回去了,你的被子盖着真舒服,我都有点不想还给你了。” 李晓明大方道:“公主喜欢,只管拿走。” 公主也不答话,一蹦三跳地骑上了马, 又说道:“阿发,你去成都时,如果有官兵阻拦, 就说是左将军的朋友,就一路畅通无阻了! 我皇兄已经交代过了” 李晓明作揖谢过。 义丽和公主对视了一眼,说了声:“发哥,我们走啦!” 二女向李晓明挥了挥手,转身骑马离去了。 都走出好远了,还见两人交头接耳,不时回头看着李晓明笑。 看着义丽郡主远去,李晓明长叹一声,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惆怅。 正是: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 送走义丽郡主后,李晓明想想,要在这里等半个月呢, 他准备不但练长枪刺杀术,还要再学个弓箭! 王吉射箭水平就可以,能够射一百五十米远近,六十米内能精准上半身靶。 虽然不如孙文宇,但在县兵里面也算是佼佼者了。 李晓明心想,别说六十米能上半身靶了, 就算练到三十米能射死人,我就心满意足了,起码比这个只能打五步远的破手铳强多了。 “王吉,我要跟你学射箭,你教我吧!” “太爷,你要学射箭?” 王吉听了十分惊讶, 不过他又释然地笑道:“太爷,您早该学射箭了,您天生就是射箭的料呀。” 李晓明心虚道:“游徼,为何如此抬爱呀?” 他心想,我连打枪都打不准,只能打打手枪,射箭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太爷,您个子够高,手臂又长,如果好好练练臂力,绝对是开重弓的好苗子。” 李晓明听他如此看好自己,不觉又自信起来。 “能学好么?” “能的,包好的。 就让我王吉,亲手把太爷调教成为咱大成国顶尖的神射手吧!” 王吉拍着胸口,自信满满地说道。 李晓明心想,你自己也就是个二半调子水平,如何能把别人调教成神射手呢? 不过,自己的信心,也确实被他调动起来了, 说道:“好好,你现在就教我吧!” 王吉心想,连太爷都找我学箭,以后传出去了,这是何等的荣耀? 他倒是没敢想太大,以后的太爷,岂止是太爷呀? 第137章 喝西北风 王吉去船上拿了个装盐的麻袋,里面塞满树叶荒草,将麻袋挂在大概三十米远的树叉上。 对李晓明笑道:“太爷,为了不浪费箭矢,咱们射这个。” 李晓明看那麻袋挂的如此之远,心中发虚道:“这似乎有些远了吧,我刚学恐怕射不了这么远吧?” “太爷,何以如此自贬呐? 以你的体格,射三四十步远是轻轻松松的事,若真是练成了,怕不得射个一百步远近。 射箭是有口诀、有窍门的, 我先教你射姿,再教你口诀,但凡学会了这两样,剩下的就只剩勤加练习了。” 李晓明既是跟着人家学箭,把人家当师傅,自然得有个做徒弟的态度,口中连连称是。 “太爷,您看好了。” 王吉先扎好架势,张弓射了一箭,正中麻袋。 李晓明拍手叫好。 王吉将弓递了过来,又将大拇指上戴的牛角扳指取下来,教李晓明戴在大拇指上。 王吉指着板指,对李晓明说道:“这个东西叫做‘韘’(she),又叫做‘板机’, 当初教我射箭的师傅,他自己的师傅是个胡人, 因此我的扣弦方法与草原上的胡人一样,是用不带槽的板机扣弦。 我老师对我说过,为什么咱们汉人的射箭技术,大体上,总是比胡人差一截呢? 是因为咱们汉人太聪明了,为了不磨大拇指,故意在板机上刻了一道凹槽,用来卡住弓弦, 这样放箭时,弓弦就不磨大拇指了。 而胡人射箭只用一个普通圆柱形板机,弓弦是卡非卡的,虚挡在圆柱形板机的下底部, 放箭时拇指凭感觉稍稍一旋,箭矢便飞了出去。 这种射法虽然会把大拇指磨出老茧, 但天常日久的练习后,有天赋的强者,往往能达到人箭合一的境界,不管是步战还是马战, 均能射的又快又准,甚至不用板机也一样射箭。 而咱们汉人的改良射法,练久了以后,离了带凹槽的板机,简直就不能射箭了, 更是达不到人家的人箭合一境界。 太爷,我也不知道我老师说的对不对,反正我只会这一种扣弦方法。” “来,太爷,您这样, 大拇指内扣,食指虚压在大拇指顶端,用扳机底部外沿压住弓弦。 好的,就是这样,拉弓......” 李晓明从来没学过射箭,听王吉长篇大论一番,也听不太懂, 此刻照着他教的扣弦方法,迫不及待地尽力将弓拉开,“卧槽,真重呀!” 王吉不好意思地道:“我这弓,开满也不过三、四百斤,若是孙县尉的弓,我根本开不动。” “太爷,你保持住,听我传你口诀心法。” “什么,这玩意还有口诀心法?只是你快些,我快顶不住了......” 只见王吉微微一笑,俨然一副老师傅的样子,慢悠悠地吟道:“ 箭者,形正志端, 开马沉气舒心, 五平三靠是其形, 大力腰胯而生; 开弓挥洒自如, 放要随意从容, 后拳凤眼看斜中, 形稳心稳方得中。” 王吉正在摇头晃脑地过瘾,李晓明却顶不住了, “嗖......”的一声,箭矢脱弦而出,偏离目标十万八千里。 “哎呀,我说太爷,我还没给您讲明白意思呢,您怎么就撒手了?” 李晓明憋屈地道:“我若等你讲完,只怕手指也断了,胳膊也断了。” “好好好,咱们再来一次,”王吉笑道。 “你听我跟您详解这口诀心法,您可记好了, 所谓“箭者,形正志端,” 意思是呀...... 这个“五平三靠”,是说...... 为何说要“后拳凤眼看斜中”呢,这是因为......” 你别说,这王吉虽然自己箭法一般, 但讲起射术理论来,居然头头是道,而且颇为擅长鼓励学生,天生就是教培行业的材料。 李晓明本身就聪颖善记,悟性极佳,认真地向王吉请教窍门, 他身高臂长,按照口诀里的姿势、瞄准点和发力、撒放方法,只练了数次, 再射三十步外的靶子时,已能三箭中其二,王吉在一旁拍手叫好, 李晓明也欣喜不已,心想自己虽没有打枪的天份, 但若能习得一手好箭法,也不失为防身救命之道。 因此,趁着这两日闲暇,不顾浑身肌肉酸痛, 上午练弓箭,下午练刺杀,勤奋不缀。 王吉看李晓明所练的“三防一刺枪法”十分新奇,也带着船上众人,跟着太爷一起练习。 这一日,李晓明正在岸边练箭, 王吉从船上走了下来,对着李晓明,欲言又止。 “怎么啦王吉,有话就说。” “太爷,咱们粮食快见底了,也没菜了,我和众人的钱都让捎回家去了......”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这事肯定用公家的钱呀, 去我船舱里拿吧,在麻袋里,好酒好肉该买买, 咱们出门在外做生意的人,还能缺了吃喝?” “好勒,太爷英明,” 王吉高兴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往船舱跑去, 李晓明继续练箭,天赋已被解锁,只要掌握要领,膂力足够,射箭并不难, 五十米外的固定靶,几乎百发百中了。 “太爷......” 李晓明诧异地看着身后的王吉,说道:“你怎么又回来啦,赶快买菜做饭去,要有肉哈,我都饿死了。” 王吉为难道:“太爷,您是不是忘记留钱了,您船舱里可没有麻袋呀!” “怎么可能,咱们十来个人呢,不留钱难道喝西北风? 那么大个东西你都找不到,真是的......” “净耽误我这神箭手练箭,” 李晓明嘟嘟囔囔的,带着王吉回船上拿钱。 王吉心想,你船舱里有没有麻袋,我又不瞎,怎会看不见?且看你去找来。 李晓明进了船舱,左右扫了一眼,还真是没有。 他瞬间慌了神,将芦花大被也揭开扔到地上,没有...... 两人又合力将木榻翻开,没有...... 又跑到外面,把船上的破麻袋,烂东西都翻了个遍,啥都没有。 李晓明惊慌道:“这下麻烦啦,不但钱丢了,连文书路引都没有啦! 这可怎么办?” 王吉也紧张道:“太爷,可别是咱们这十几个人里,有手脚不干净的吧!” 两人病急乱投医,一个一个地找众人谈话,问有没有见到船舱里的麻袋。 大家都赌咒发誓,众口一词,说根本就没进过太爷的船舱,如何会知道有什么麻袋? 忙活了半天,李晓明的心拔凉拔凉的,一屁股坐在榻上。 心想,这可怎么办? 十几口子人等着吃喝呢,如今一文钱没有,难道真要喝西北风? 第138章 成都之行 “太爷,如今咱们没有钱粮,总不能在此挨饿,不如回去吧?”王吉皱眉道。 李晓明气急败坏地说道:“回去再快也要两三天,路上吃什么? 再说了,没有了路引文书,咱们这许多人, 若是遇到官兵,没有文书给他们看,搜出兵刃来,非被他们当乱匪杀了不可。” 王吉搓着手,犹豫了片刻, 说道:“太爷别急,还有一法。 公主临走时,不是说了么? 左将军殿下给诸郡城都交待了,只要说是左将军的朋友,此去成都一路放行......” “不行,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吧!”李晓明一口回绝。 王吉苦笑道:“太爷,我话还没说完呢, 既能向守城官兵说是左将军朋友,想必去找他们借些粮也不在话下。” 李晓明一拍大腿喜道:“也对哦,既然报左将军朋友的名号能放行, 找他们借粮食他们也不好拒绝,况且咱又不是不还他们。” 于是带着王吉兴冲冲地往城门口跑去,那守城的大头兵认得他们, 问道:“你们怎地又来卖盐,也不换个地方?非要逮着一个地方吃个尽绝么?” 李晓明笑道:“我们是左将军的朋友, 因伙计们都回去运盐了,盘缠不多了,想找你们借些粮食, 等伙计们回来了,一定加倍偿还。” 大头兵奇道:“借粮食? 上面是有交待,若有左将军的朋友借道,让我们尽管放行,可没说借粮食的事呀!” 李晓明陪笑道:“烦劳尊驾向上官通禀一声,我与左将军殿下是莫逆之交, 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来着,如今断粮,怎好就看着让我们饿死? 就借我几石粮食吧!唔......一定还的。” 大头兵听了这话,见面前之人既有这等背景,也不敢如何怠慢, 迟疑片刻,对二人说道:“你们等着,待我去问问。” 二人十分欣喜,连连作揖, 心想,此番虽无酒肉了,但能得粮米下锅,勉强也能熬些日子。 过不多久,那兵提着个口袋回来了,只是那口袋甚小。 大头兵将手中的小粮袋递给二人, 向着满脸狐疑的二人笑道:“我家大人说了,看在左将军面上,就借三斗粮食给你们。” 李晓明在手里掂量掂量,约摸有五六公斤的样子, 苦笑道:“大哥行行方便,我们有十六七人, 这些粮食只怕熬成粥,也只够吃一天,再多借些与我们吧!” 那兵笑道:“若不够时,也有办法,你只管前往下一站,往涪城方向去, 到了地方,也能借得三斗,总归饿不坏尊驾。” 李晓明听了,心中刹那间如同明镜一般,不禁暗骂:李许,我x你吗。 王吉还欲求情,李晓明淡淡说到,不必再说,咱们回去吧。 回到船上,王吉沮丧地问道:“太爷,如今这个情况,该当如何?” 李晓明叹了口气道:“咱们的钱和公文,是李许教公主前来偷了去, 他因被我救了两次,也不好意思当面用武力强逼我去成都,故此才弄这阴招。 我若是不去,一来真要饿肚子, 二来李许这种狐狸精,必有后手,估计到时侯真翻起脸来,就不是没饭吃这么简单了。” 他来回踱步,终于下定决心, 咬牙道:“去成都,吗的,我看你能怎么样!” 于是,众人用那三斗米,煮了顿干饭吃,收拾了一番, 将那门小炮用麻袋卷起,和弹药一起,放在小推车上推着, 又带上剩余的一点粮食,都扛着火枪、白蜡杆,往南方进发, 路过城门时,李晓明又找到那兵, 向他拱手说道:“我们去成都找左将军殿下去了, 等我的伙计们来了,劳您大驾,去向他们说一声,让他们自往成都方向卖盐, 水边的那两条船,请帮忙照看下,等我回来了,自有心意。” 那兵呲着牙笑道:“尊驾只管放心前去,我们这边自有安排。” 李晓明无奈,带着众人穿过梓潼郡,往南向涪城方向进发。 金牛道基本是条直线,地势北高南低,小车推起来十分轻松, 涪城是去过的,过了这几天了,羯人肯定也都走了,也不用担心再撞见仇人。 到达涪城时,夜已深了,涪城城门已闭,叫了半天门,无人应答。 众人无奈,只好在旁边城墙角上,找了砖块将瓦罐支上, 用最后一点米煮了粥让大家喝了。 又将麻袋当作席子摊开,众人睡觉。 李晓明用芦花被卷成个筒子,钻了进去, 不想那北风刮的嗖嗖的,竟能透过被子,很是寒冷。 他将脑袋露出来,看到跟随他的众人,都挤在一起, 身上盖着几块破麻袋,蜷缩成一团。 他心想,我有被子尚且如此寒冷,众人只蒙上几片麻袋,如何能过夜? 翻来覆去,心中不忍, 又爬起来,摸黑去捡来许多劈柴树枝,在众人腿前面生起火来,好让大家睡觉。 王吉支起半边身子,笑道:“太爷怎地不睡觉,又忙碌起来?” 李晓明低头加柴,沮丧地道:“我本意是带大家出来挣些钱,顺便游玩一番, 谁料竟累的大家如此受苦? 天气寒冷,你们且睡下,我给你们加些柴,好歹先熬过这一夜。” 众人听得他这样说,都不睡了,反倒安慰起他来。 “太爷不必如此,咱们都是军汉出身,哪有多么娇嫩?” “就是就是,太爷你只管安心睡觉, 当初咱跟着蒲县尉去打黑苗,一夜跑了上百里的山路,今天不过就是睡个露天觉,这算不了什么。” “太爷,此处离成都不远,再难也就这三两天,没事。” 李晓明见众人如此通人性,心下很是感动, 向众人说道:“等到了成都,找回盘缠,再让你们享福吧!” 因有个大火堆的缘故,再睡觉似乎也不那么冷了,总算勉强入睡,熬到了天亮。 大清早听见城门咯吱咯吱地打开,都起来收拾东西。 李晓明径直走到城门口,冲着个头目模样的守城兵,漠然地道:“我们是左将军的朋友。” 头目笑道:“既是左将军的朋友,如何不进城里过夜?” 李晓明心中暗骂,你们耳朵里塞了驴毛,叫不醒,有什么办法? 头目看他不答,又笑道:“上面早有安排,你们尽可进城。” 李晓明递个口袋给他,说道:“把我的米给我。” 第139章 落难逃荒 李晓明也不废话,给涪城守城门的官兵头目,递了个口袋,问他要粮食。 头目见他脸色不善,干脆利落地拿了口袋就走,片刻功夫便取了粮回来, 李晓明过手一掂,跟梓潼郡给的一样,估计分毫不差,也是三斗。 心中咒骂李许,也生公主和郡主的气, 心想,就算那李许阴损,但是咱们天天在一起玩,关系这么好, 我当你们是祖奶奶般的,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怎忍心如此整我? 转身方欲行,那头目在后面喊道:“陈县令回来,还有这个呢! 嘿嘿,这是我们家扬威将军贴补给你们的菜钱, 我们家将军说了,上次亏得你们拦阻羯人,才免了涪城的祸事, 本该好好请一请你们的,但是上面有交待,他也没办法, 只好等以后回请了,陈县令莫怪,只能给这么多,等到了成都就好了。” 头目说着,将一串铜钱交到李晓明手中,约摸有二三十文,用着个皮条穿着。 李晓明大喜,连忙接过这串小钱,再三向扬威将军李超道谢。 心想,这扬威将军可真是个好人,真真是雪中送炭。 又不禁叹道,之前阔绰时,哪里将这几个钱放在眼里? 当时吃小菱子一碗豆腐,都给了四、五十文, 谁能料到,今日这一点小钱,竟能如此重要? 一边感叹,一边带着众人穿城而过,顺道将这二三十文钱花了, 因钱少,每人才划二三文钱,也只买了些姜辣萝卜和韭菹,预备着路上下饭。 在城中打听了距离,此处离下一站绵竹关(今白马关)有七八十里的路程, 众人担心天黑赶不到,又得在寒风中露营,也不吃早饭就匆匆出发,一路南行。 推小炮和弹药的小车,前面两个人用绳子帮忙拉着,其余人都是轻装,几乎都只扛着棍子。 因此速度倒是不慢, 众人紧赶慢赶,半阴天看不见日头,约摸走到晌午时,李晓明实在是走不到了, 昨天晚上的稀粥早就消耗殆尽了,此时饿的心头腾腾的。 “王吉,我不行了,赶快找个背风的地方,生火煮饭吧!” “太爷,你脸色发白,是不是病了?”王吉走过来,担心地问道。 李晓明斜靠在一处土坡边,有气无力地道:“赶快煮饭吧,我饿的不能行了。” 其实谁不饿呀!众人都饿。 李晓明又道:“把那三斗米全部煮上,上午路走的多, 反正今晚到了绵竹城,就又有粮食了,也不用刻意节省了。” 大家在一处北向的土坡下面,挖了几处土灶,也不淘米, 直接把瓦罐装上米、水,生起火来。 少顷饭熟,米香扑鼻, 王吉先给太爷盛了一大碗,又在米饭上倒上些姜辣萝卜和菲菹。 李晓明低头大吃,谁能想到,糙米饭配咸菜竟能如此有滋有味。 人是铁,饭是钢, 众人吃过了饭,又休息了片刻,精神恢复,又有力气了。 王吉向众人道:“大家都吃得饱了,下午务必要加快速度,天黑前一定要赶到绵竹城, 不然,不光要睡露天觉,连粥都没得喝了,咱们可没米啦!” 大家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赶路, 心里都想,上午走了这么远,下午必定是能进城的。 刚走了一会,前面居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山, 李晓明心中一紧,心想川西不都是平原么?怎么眼看进成都了,又有山了。 他对王吉说道:“完蛋啦,咱们恐怕要饿着肚子在山里过夜了。” 王吉安慰道:“太爷休慌,咱们离山还远着呢, 这条路说不定是从山的旁边绕过去,不一定要爬山的。” 大家只盼王吉说的准,心情忐忑地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只见一座山赫然就在眼前, 众人脚下的道路,直直地延伸到山顶上去,必须爬山。 此时西边的天已经变红了,没想到紧赶慢赶,到了傍晚竟然还要爬山,一时间士气十分低落。 王吉对众人道:“涪城关城门早,这里是绵竹城,离成都很近了, 出城办事的人肯定多,城门必然也关的晚些,咱们赶紧爬上去,天黑也一样能进城。” 众人都盼他说的有理,又都强打精神爬山, 刚爬到山腰,天已经暗下来了,朦朦胧胧地看见, 旁边的崖壁上刻着的,斑斑驳驳的三个超大的古字:“落凤坡。” 李晓明惊呼道:“我草,原来这地方就是落凤坡, 三国时期,刘备的副军师庞统,殉难之地。” 一看到落凤坡,他终于记起来了,这地方就是今日的德阳白马关, 是入蜀的最后一道关隘,是整个西川、成都平原的屏障, 唐朝以前叫做“绵竹关”, 因汉高祖骑白马由此出川,蜀汉昭烈皇帝刘备也是骑白马由此入川, 唐朝末年,一位有名的军阀将此处更名为“白马关”。 它是有汉以来,剑南五关的最后一关,由长安至成都入四川境后,必将将经过五关 ——葭萌关、剑门关、江油关、涪城关、和白马关。 行路要紧,如此名胜古迹,只能等以后有机会故地重游了,再来欣赏吧。 又往前行了一段山路,只见不远处有一座石头垒成的高大房屋, 门前的柱子涂得红漆都脱落的不成样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大屋旁边生着许多柏树,郁郁葱葱的,十分苍翠。 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显得突兀怪异,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众人担心城门关闭进不了城,领不到粮米,也无心去查看这房屋的用途。 大家咬着牙,拼命往山上行进,待得到达山顶时,一座大城出现在灰暗的夜幕中。 不得不佩服古代的军事家, 居然能在正山顶、险要之处,扼守要道建了这座大城, 要知道,穿过此城,往南走, 下了山就是广汉郡和成都,益州平原的千里沃野尽收眼底。 正是: “南临益州开千里沃野, 北望秦岭锁八百连云, 东观潼川层峦起伏, 西眺岷山银甲皑皑”, 敌人要想进攻此城,只能爬着山向上仰攻,而守城之兵的弓箭射程,可增加两倍有余, 即便是从城上抛下一块大石,也能滚倒一片敌人, 这在冷兵器时代,对于进攻方来说,何其难也? 想那“凤雏”庞统,身为主将,竟一时大意被射死在这里,也不难理解了。 李晓明犯了书生意气,正在凭栏吊古,抚今追昔,暗生感慨。 忽听众人唉声叹气,定睛一看,只见城门早已紧闭, 不由得和众人一样,长叹一声,估计今晚又得露宿在寒风中了。 王吉又笑道:“各位不必沮丧,那涪城夜晚关了门喊不开,难道这里也一定喊不开么?” 说罢,走上前去, 对着镶了铁叶子的城门,又拍又锤,连喊了二、三十声。 只喊的声嘶力竭,果然喊不开...... 第140章 夜岭逢胡 众人无奈,要瞅个背风的角落打地铺,也是不能。 因这地方是山顶,北风呼呼的吹,比那涪城墙角又不知冷了几倍。 想在这地方打地铺睡一夜,恐怕是挨不过...... 正没奈何呢,王吉又笑道:“各位不必发愁,我倒有个主意, 咱们来时,半山腰‘落凤坡’那里,显见是有个大房, 咱们不如到那里面睡觉,绝对比这里强多了。” 众人依从,就从路边砍了松柏树枝,做了几个火把打着, 一行人摸着黑又往回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间大房门前, 房子非常高大宽阔,简直像个宫殿般大小,旁边古柏丛生,不知为何,竟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吱嘎”一声,王吉推开房门,借着火把的光亮一照, 李晓明怪叫一声:“哇呜......什么东西?” 只见房间正前方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巨人,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是荒山野岭, 出现个这东西,又配上李晓明的一声鬼叫,着实把众人吓的汗毛倒竖。 有几个胆小的,踉踉跄跄地退出房外。 最后还是王吉胆大,举着火把硬着头皮向前查看,原来是个用泥裹着草,塑成的高大人像。 只是个泥像而已,众人一阵嬉笑,不再害怕, 举火把照得仔细,见这泥人的相貌栩栩如生,羽扇纶巾,浓眉大眼,是个书生模样。 人像旁边的墙上,还有一副对句, 李晓明信口念道:“真儒者不图文章名世,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 随后向众人笑道:“我知道了,这是凤雏先生庞统的祠堂, 看这祠堂并不算破败,八成是成朝建立时重修的。” “你们到门口看看门上头,上面必有庞统祠三个字,祠堂旁边的柏树丛中,肯定有座坟茔。” 众人打着火把出去一看,果然如太爷所说,门头上有三个大字,此处正是庞统祠。 房子旁边的柏树丛中,有座用石头圈起的大坟,墓碑上刻着:汉靖侯庞士元之墓。 王吉小声地道:“太爷,咱们住在死人家里,怕是不太吉利吧?” 李晓明嘿嘿笑道:“王师傅,我觉得睡在外面冻成狗,才真是不吉利。” 这庞统祠大小像是个小宫殿,地方很是宽阔,若打起地铺来,睡个二百号人都不成问题, 大家十分欣喜,均想,今晚虽然没粥喝,但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在梦里吃顿酒席也不错。 正准备挨墙打一溜地铺睡觉,王吉突然紧张道:“别说话,有人。” 众人屏气息声,竖起耳朵一听,门外道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还有人说话, 听这动静,远不止一人, 只是这庞统祠离道路尚远,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 李晓明低呼一声:“大家戒备,都把枪头装上,把火枪弹药也都填装好。” 大家想到前几天在涪城时,和羯人恶战时的情景,顿时如临大敌,纷纷快速做好战斗准备。 又听了一会,这伙人马竟未做停留,马蹄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似乎往山上而去了。 众人见外面逐渐没了动静,只是虚惊一场,各自松了口气, 王吉想了一会, 急忙向李晓明道:“说不定是城内官兵外出缉捕盗贼,此刻回城, 咱们赶紧追上去,跟他们一起进城吧!” 李晓明止住王吉道:“不可, 如今夜深,咱们一群人突然冲着官兵奔过去,很容易造成误会, 况且外面那伙人,也不一定就是这里的官兵, 现在咱们有了地方住,免去了风寒之苦,就不必再多事了,明天白天再进城吧。” 众人听太爷说的有理,安下心来, 又各忙各的,将麻袋一个挨着一个铺在墙边,躺下睡觉。 李晓明让众人睡觉时,把火枪、长矛放到各自身边,又安排了三人轮流守夜, 诸事停当后,把芦花大被一卷,也滚倒在地铺上合眼睡觉。 躺了一会,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 没吃晚饭,腹内空空,饿的闹心睡不着觉。 翻来覆去的好长时间,才刚想迷迷糊糊睡过去, 只听守夜的那名军士一声惊呼:“大家伙快醒一醒,有人来了。” 李晓明一个激灵爬起来,众人也都纷纷坐起, 竖起耳朵一听:“只听马蹄声,人声,由远及近,就是冲着这庞统祠而来。” 李晓明低呼一声:“诸位,抄家伙,听我命令再动手。” 众人纷纷站起,火枪端起,长矛在手,严阵以待。 人马之声越来越近,已到门前, 只听“吱嘎”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李晓明大叫一声:“掌火。“ 众人立刻从泥像后,取出藏匿的火把,祠堂顿时火光通明。 开门的那群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一看房里居然有一大群人,面目凶狠,都挺着矛枪。 止不住惊慌失措,也纷纷从怀里、腰间掏出暗藏的利刃,与李晓明这群人对峙。 一时间,众人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 王吉突然惊呼一声:“太爷,是羯人,干他们。” 众人听了这声乍呼,一阵躁动,火枪手险些就要开枪, 外面那群人以为里面的人要发动攻击,也纷纷举起短刀,作势欲扑。 李晓明举手高喊一声:“慢着, 他们不是羯人,问清楚再说。” 他看得仔细,这群人的打扮虽然也是左衽短皮袍,下身穿着紧身裤子、牛皮靴, 但是皮肤是黄褐色,深眼黑目,胡须浓密但不卷,面宽体壮, 个头均在一米七上下,头发披散且杂有小辫。 与前几日见到的,卷毛碧眼,身材高大的白种羯人显然不是一伙的。 李晓明大声冲他们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是哪里人?快说。”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呱呱呱......” 王吉又喊道:“吗的个x,太爷问你们话呢,听不懂人话吗?”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呱呱呱......” 李晓明握着手铳,和众人面面相觑,都听不懂他们究竟说的是什么, 开战不开,一时拿不定主意,局面十分紧张。 王吉低声道:“太爷,这群人如果不是羯族,那一定是匈奴, 匈奴可也是咱的的死敌,总和咱们大成国打仗,不如先下手为强吧!” 李晓明也低声道:“前些日子李许说过,匈奴是敌对国家, 这金牛古道上,根本就不让匈奴人进来,他们如何能走到这里来? 再说了,咱们只看见门口这些人,不知道院子里还有多少人呢, 先别动手,等等再说。” 第141章 匈奴贵族 碰上这么多持刀的匈奴人,不知这群人是何意图, 是否要先下手为强,一时拿不定主意。 二人正在低声商量,只见对面一阵骚动,从后面挤进来两个人。 李晓明上下打量此二人,只见二人装束与其它人不同,俱着窄袖汉装, 为首一人约有二十多岁上下,面容俊美,身材修长,个头估计不比拓跋义律低多少, 身上穿着一件细织的锦袍,腰配玉环,看起来光彩照人, 令同为男性的李晓明颇觉自惭形秽,心想,匈奴人也能长的如此英俊吗? 这少年帅哥身旁站着一中年男人,个头比少年低些, 他身穿皂袍,膀阔腰挺,双腿壮实,稍稍有些罗圈腿, 手上青筋暴起,大拇指特别粗大, 一看就是常年骑射的武将。 这两人也在仔细打量着李晓明众人, 看着他们手中的长矛,很是惊讶, 大概在想,这群人怎敢公然带着这些个长兵器? 那名中年武将先开口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深夜藏身于此? 手持利器,意欲何为?” 李晓明心想,既然你问了,老子就得把名号报得高高的,高低吓吓你们, 放着李许这个不要钱的虎皮罩子,不用白不用? 他上前一步道:“我是成朝左将军李许殿下的好朋友, 恩......,李许殿下知道不?就是当今太子殿下的亲兄弟。 我们天天在一起喝酒,我还救过他的命呢! 你们又是谁?大晚上的手持利刃,欲要杀人劫掠么? 要知道,在我们大成,可不允许你们这些胡人无法无天。” 那中年武将刚要说话, “哈哈哈......” 旁边的锦袍少年长笑了一声,对众人道:“我们是胡人? 他李家父子的先祖,与我家在草原上争抢水草不赢, 跑到这里,占了这穷乡僻壤之地,不过换了身衣服而已,就敢不承认是胡人了。” 李晓明听着奇异,追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我朝天子出此不敬之语?” 那中年武将看了看这锦袍少年,少年对他道:“但说无妨。” 说着,也不管众人剑拔弩张,自顾自地在祠堂里散起步来。 那中年武将大声道:“这位乃是我赵国南阳王刘胤殿下,我是殿下的牙门将赵染, 我们受大赵天子之命,前来成朝拜见成朝皇帝陛下,有要事相商。” 李晓明听了十分惊讶,心想,这些人果然是匈奴人, 只不过,成国的四皇子李霸,在汉中天天和赵国打的头破血流, 怎地赵国皇帝刘曜,会突然派了个儿子出使成国呢? 而且羯族赵王石勒也派了个石兴过来了, 按理说这两家还没正式翻脸,石勒名义上还是刘曜的部属, 两家都派重要人物出使成国,究竟为了什么事呢? 太奇怪了......实在想不通, 不过管他呢,老子只是个卖盐的县令,随你们瞎折腾去, 反正我知道你们最终都是啥结果。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显然不是来干仗的,况且这是匈奴赵国的王子,何必轻易得罪呢? 万一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能去匈奴卖盐呢。 于是换上笑脸拍手道:“欢迎欢迎,欢迎......什么王来着?” “南阳王。”赵染连忙又说了一遍 “哦,欢迎南阳王殿下来我大成国参观考察,你们请便哈。” 赵染仍然警惕地盯住李晓明, 又道:“因城门关闭,所以今晚殿下要在此.......” “可以可以,咱们各睡各的,麻袋用不用?可以当被子盖的。” 赵染又看向南阳王刘胤, 那刘胤摆了摆手,笑道:“外面天冷难熬, 他们也算是个人, 就不必赶他们出去了,生火做饭吧!” 李晓明心中骂道,吗的,看你长的像个人,怎么说不出人话? 老子是你爹,不算人么? 这时外面的匈奴兵也都进来了,竟然足有近四十号人, 李晓明不禁又有些后怕,刚才幸亏没轻易动手, 他们人数几乎是我们的三倍,若是一拥而上,可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呢? 又走出房外转了一圈,见房后柏树上拴着几十匹马,还有几个目光炯炯的匈奴兵在守夜。 回到房中后,见匈奴人都在大房的另一侧, 那牙门将赵染,让匈奴兵们取来一块洁白松软的羊皮毯子,恭敬地给刘胤铺上, 又取来厚衾枕头等物奉上,极是讲究。 刘胤脱去鞋履,盘腿坐于羊皮毯子上,看着众人忙活,神态十分悠闲。 匈奴兵们开始生火做饭, 将碎肉与糙米一起放在瓦罐里煮粥,慢慢的,阵阵香味弥漫开来。 李晓明和众人虽都躺在地铺上,闭着眼, 但闻着粥香肉香,肚子咕咕叫,十分难熬,根本睡不着。 忍不住偷眼一看,不光有肉粥在熬煮,那南阳王刘胤面前,烤着一整只的大羊腿。 羊腿烤的冒油,油脂滴在火中,滋滋作响。 香的不能行了...... 少顷,肉粥已煮好,一众匈奴兵上前盛粥,每人端着一个大碗,蹲在墙边。 “呼噜......呼噜......”,喝粥之声不绝于耳朵。 李晓明心中暗骂,这群鞑子果然是蛮夷贱种,不通教化,不知礼仪。 哪有只顾自己快活,做好了饭不让人的? 又过了一会,那羊腿似乎也烤好了,金黄璀璨的,香气飘满了整间大房...... 烤熟的羊腿非常烫,刘胤手里拿着个牛耳尖刀,支楞着几根手指,试探着割下一块肉吃, 只见他将一块肥嫩的羊腿肉放进口中,仔细咀嚼了几下, 又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不满之处, 李晓明心想,莫非吃到了屎? 正想着,只见那刘胤眉头又舒展开来, 一边咀嚼,一边摇头晃脑,口中赞道:“好,好......” 李晓明实在忍受不了了, “哎呀......”一声怪叫。 从地铺上一跃而起。 不但对面的赵染和匈奴兵吃了一惊, 就连王吉等人也俱都紧张起来,心想,太爷饿急了就要开战么? 这样也好,杀了这群狗日的胡虏,咱们也好去吃肉喝粥。 正准备摸起枪矛动手,只见李晓明趿拉着鞋子向刘胤走去, 赵染和几名匈奴侍卫不知此人有何意图,都一边紧盯住他,一边悄悄将手往腰间摸去。 第142章 互相鄙视 李晓明突然从地铺上跳起来,趿拉着鞋,朝着匈奴南阳王刘胤走去。 匈奴人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一时间都悄悄摸向怀中的利刃。 只听李晓明冲着刘胤着急地说道:“老乡,你怎地这样子吃羊肉,这怎么能好吃?” 赵染听他如此紧张,弄了半天就为了这事, 心中暗骂一声,又将摸刀的手收回,放松了警惕。 正在此时,只见李晓明走到南阳王刘胤面前,手往怀里一探,掏出一把雪亮的尖刀。 赵染和其它匈奴人大惊,此时要救恐怕也来不及了,只盼刘胤能反应迅速,凭自己的武力脱险。 见李晓明掏出刀子,众人都觉箭已在弦,这回少不得要有一场死战了。 匈奴人更是震惊,这年头所见汉人大多懦弱, 怎地此人如此头铁,就这十几个人,就敢动手与他们血拼? 正在千钧一发,两帮人正要火拼之时, 突见李晓明从怀里又掏出一物,在羊腿之上,用小刀轻轻刮着。 口里说道:“老乡,你吃烧烤不放盐,怎么能吃得下去。”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李晓明手里拿的是块盐巴, 这会正用小刀刮着盐粉,给南阳王刘胤的烤羊腿放盐, 刘胤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晓明操作,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殿下,我叫陈发,带着一班兄弟,以贩盐为生。” 李晓明一边往羊腿上刮盐,一边答道。 刘胤听后笑道:“我们以前在草原上时,常常几个月也遇不见一个贩盐的, 你们晋人的皇帝也坏的很,知道我们缺盐,就专门禁止盐商往草原运盐。 即便偶尔碰见个贩盐的,十斤盐就要我们一头牛, 我们的牛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哪里吃得起这么贵的盐? 还不如将卖盐的人,杀了吃肉来的实惠些。 因此,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不吃盐了。” 李晓明听的毛骨悚然,但他饿的不行了,打定主意要混匈奴人的羊肉吃, 此时顾不了许多,听了刘胤的话,也只好勉强一笑, 用小刀割下一小块放了盐粉的羊肉,恭恭敬敬地递给南阳王, 说道:“老乡,你再尝尝这回味道怎么样?” 刘胤接过羊肉,放入口中,嚼了两下, 皱着眉头说道:“你这盐放的太多了,咸死我了。” 李晓明十分惊讶道:“咸么?不应该呀,我没放多少呀。” “我尝尝,” 说着顺手割下一小块的羊肉,约有半斤,放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吃了一会,含糊不清地道:“不咸呀,不但不咸,还有些淡哩!” 刘胤急了, 手指着羊肉道:“你放盐的是我这边的肉,刚刚割去的却是你那边的肉,怎会吃出来咸淡?” 李晓明蒙圈道:“是这样的么?” 说着又一刀从刘胤那边割下来小半斤一块,又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说道:“唔......怪不得哩,是有些咸了。” 吃完手里的肉,又掏出盐巴,向刘胤笑道:“我再重新给殿下放盐,这回放少些。” “你不是那个,什么左将军殿下的朋友吧?” 刘胤咪着眼睛问道。 李晓明一怔,说道:“我们就是左将军的朋友,正要去成都找他哩。” “皇子的朋友会饿的没饭吃?” “谁说我们没饭吃?老乡看你这话说的,给你盐巴,你自己放吧!” 李晓明满脸尴尬地扔下盐巴,转身回了自己地铺上,往被子里一滚。 心想,你个吃淡饭的傻x,反正老子也快吃饱了。 正准备睡觉,只听刘胤笑道:“哈哈,陈发,来来来,你还过来。” 李晓明坐起,看见刘胤满是笑容,不知道他要干嘛! 刘胤向他招手道:“来来,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咱们一块吃,长夜寂寞,聊聊解闷。” “好好好,” 李晓明开心了,一骨碌又爬起来, 陪着笑向刘胤走去,脱了鞋,挨着他坐到他的羊皮毯子上,伸手又去割肉吃。 刘胤看着他,眉头微皱,心想,我是邀请你来同吃闲聊,可没让你坐我毯子上。 “我是匈奴人,你是汉人,你刚才为何叫我老乡?” 李晓明吃的满口流油, 笑道:“你不是南阳王么?我是汝南郡的,咱都属豫州,不是老乡是什么?” 刘胤又尴尬又鄙夷地看着他:“你再休如此说话, 我是匈奴人,你不过是个......是个晋人,我怎会与你是老乡? 况且我虽为南阳王,但南阳郡尚在晋国手中,我还没夺回来呢?” 听他如此高傲,毫不遮掩地看不起汉人,李晓明心中大怒, 心想,要不是为了吃你的羊肉,老子才不跟你这胡虏杂毛聊天呢! 于是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 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道:“咦......,殿下,那倒真是奇了?” 刘胤板着脸,面带不悦地道:“有何奇处?” 李晓明将手中的羊肉嚼尽,又将几个手指头吮吸数下,看得刘胤直皱眉头,深悔唤此人前来聊天。 正在担心这人将手上油渍抹在自己毯子上时。 只见李晓明扳着明晃晃的手指头, 皱着眉头向刘胤道:“殿下,我给您数数看哈! 想当年刘备花费两年时间,击败曹操,实实在在地夺了汉中,才晋位汉中王。 汉高祖刘邦与项羽打赌,先入关中者为王, 后经大小数十战,经历整整一年的时间攻破咸阳,因此才被封为汉王。 拓跋鲜卑的老英雄拓跋猗卢,也是辛辛苦苦带兵打了几年, 攻下代州、常山郡、中山郡等地,才被封为代王。 就连你们的那边的赵王石勒,也是占了幽、并、冀之后,这才敢称赵王。” 李晓明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刘胤,挽起袖子, 伸出一只泛着油光的大拇指,撇着嘴道:“啧啧......, 与他们几位比起来,还是殿下您厉害,啥都不用干,凭空都能被封王, 殿下,您厉害呀......” 刘胤气得肚子疼,心中大怒,嘴角都抽动起来。 李晓明察言观色,怕他突然暴起,急忙岔开话题, 向自己那帮人喊道:“王吉,你们怎地这么没眼色? 没看殿下他们吃完饭了么,赶紧去把这几个瓦罐拿出去,给殿下洗干净了。” 王吉正躺在地铺上,心里抱怨太爷吃独食不带他们,闻听此言,顿时大喜。 连忙从地铺上爬起来,笑道:“怪我怪我,小人们愿为南阳王殿下效劳。” 说着,带着十几个人,将匈奴人的几个大瓦罐都抬了出去,分吃肉粥去了。 第143章 三方混战 刘胤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住一脸谄媚的李晓明。 他是赵国皇帝刘曜最钟爱的小儿子,平日里养尊处优,可能从未见过李晓明这号的人物。 虽听他说话不中听,但此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又处处毕恭毕敬,一时拿他没办法。 李晓明又没话找话地问道:“殿下,你们赵国不是正在跟我们大成打仗吗? 怎地您又来找我们的陛下,是要讲和么?” 刘胤没好气地道:“谁要跟你们讲和,我们来此是......,这种事怎么能跟你说?” “那是,那是......,你们......” 李晓明正要再耍贫嘴,忽听外面传来王吉的一声大喊。 “什么人?” 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又一人声音洪亮地大骂道:“是石兴狗贼么? 还想在此处设伏?看你晋人爷爷们怕你不怕?” 李晓明听到祠堂外面似乎出了什么变故,正欲起身去查看情况, 只见王吉带着人从外面跑进来, 大呼小叫道:“太爷,不好啦,外面来了一帮人马,要杀我们呢。” 说着众人急忙抄起兵器,还未来得及摆开架势, 只见一帮人从外面冲进来,皆手持短刀,气势汹汹。 为首一人高声厉喝道:“石兴狗贼出来,老子脔割了你这杂碎。” 李晓明定睛打量着这些人,只见他们俱是汉装劲服, 上身直裾短袍,下身肥大的褶裥灯笼裤,用布条紧紧绑在腿上。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算高大,但个个身体紧健结实,典型的汉晋时代武士装扮。 为首的两人,一人身材高挑,约有四十多岁年纪, 看个头与李晓明差不多,在这时代也算妥妥的高个子了, 虽然年纪不算小了,鬓角有些白发, 但他长的瘦骨嶙峋、骨架宽大,鹰鼻阔口,双眼精光闪烁,气质很是硬朗逼人。 另一人年纪与南阳王刘胤相仿,二十多岁,肤色白皙, 个头约有一米七多,穿一件与南阳王刘胤类似的锦袍,面相儒雅,气质高贵。 此二人带头持着二尺来长的环首短刀、短剑,面色凶狠地与王吉等人的长矛对峙。 二人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武士往祠堂内涌入。 此刻光祠堂内就有二十多人了,不知外面还有多少人。 看这形势,若不是看汉复县众人都挺着长矛,他们就要冲上去砍人了。 南阳王刘胤看着这些人与李晓明这帮人对峙, 幸灾乐祸地道:“完蛋喽,人家人多,你别吃啦!赶快去给人家道歉求饶吧!” “你们干什么? 快些住手,我们不是歹人,石兴与我们也有仇。” 李晓明大惊,心想,我一向不招人不惹人,怎能轻易与人厮杀? 急忙大呼,想止住众人。 谁知对方带头的两人听到呼喊,往这边一看, 双眼瞪的更圆,嘴里骂了句:“原来是匈奴杂毛。” 不再多言,持刀带着汉装武士,又朝着匈奴兵杀来。 还有几人冲着刘胤和李晓明杀来。 这边的匈奴武将赵染和一众匈奴兵们,也早做好了准备, 掣出尖刀扑了上去,挡在了刘胤前面。 王吉也带着贩盐众人冲过来,相救太爷, 长矛对短刀,优势明显,几支矛一起戳来,逼开众敌, 李晓明趁机窜到众人后面,安排五名火枪手在最后方掠阵,自己也挺着根长矛跟着众人自卫。 一时间,祠堂内一片喊杀之声,三帮人毫无原因地战在一起,局面十分混乱。 那两名自称晋人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对上匈奴兵可是真砍真杀,凶的紧, 尤其是那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猛人,手中持的是把短剑, 与其他人硬砍硬捅不一样,这人显然是练过武术剑法的,一招一式有虚有实。 只一会功夫,与他对上的匈奴兵,就有两人被他捅死,伏尸于地。 贩盐的众人因持有长矛,那些汉装武士将他们视为强敌,逐渐围了上来。 李晓明心想,这些人一开始误会我们是石兴的人,显然是与羯族有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何必莫名其妙的与他们厮杀? 于是对着众人放开喉咙大喊道:“你们快别打了,有话说清楚。” “别打拉,这是误会,咱们是同族。” “别打啦,我们不是胡人。” 直喊的声嘶力竭,众人都红着眼,乱砍乱捅,没人听他的, 反而几声大喊下,又有数名汉装武士丢掉匈奴人,又朝他们冲过来。 他们这十几条枪对敌,逐渐开始吃力了。 祠堂内人影交错,又不敢胡乱用火枪打。 李晓明心中叫苦,想带人退出祠堂外,但门口又被后来的一伙人堵住,走又走不了。 于是,心中发起狠来,也不管误会不误会了, 朝着南阳王大吼道:“刘胤殿下,咱们两帮人联手,一致对外。” 刘胤正手持匕首,站在一个角落里,满脸怒气地看着众人混战。 听见李晓明的喊话,咬牙切齿地回应道:“好的,咱们联手,杀光这些狗贼。” 又向赵染下命令道:“赵染,与贩盐的联手,将他们全部杀光。” 赵染答应一声,冲着李晓明等人大喊一声, “你们站着别动,咱们用刀矛阵对敌。” 说着,冲着匈奴兵一阵“叽里咕噜......呱啦呱啦......” 迅速有七、八名匈奴兵直奔到李晓明众人处, 每两名长矛兵中间,钻进去一名持短刀的匈奴兵。 盐贩们本就是汉复县的官兵,一看便知其意, 敌人在远处就用长枪戳刺,万一敌人突破长枪, 持刀的匈奴人立刻突出,用短刀斩杀, 敌人若是稍退一步,长枪又至,刀矛组合正适合今天这个情景。 赵染见阵势已成,大喝一声:“大家向前压过去。” 一、二十人的刀矛阵,像一堵收割生命的人墙,向着祠堂内的汉装武士们压了过去。 这些人只持短刀短剑,根本就无法与此阵对抗, 凡挡在人墙前方的武士,稍嫌迟疑不退后者,俱被刀枪杀伤杀死。 只片刻功夫,已有五六名武士着了刀枪,倒伏于血泊之中。 对方领头的那个剑法高超的瘦高个,见对方刀矛阵难敌,己方伤亡增多, 惊呼一声:“王应,速带大家撤出房外,到开阔地再与敌周旋。” 那个叫做王应的锦袍年轻人,一边撤退一边高呼道:“祖刺史,你也赶紧退出。” 那名祖刺史笑道:“你先退出,我来断后,多杀几个杂毛再说。” 李晓明听他们一个叫王应,一个是祖刺史, 又见那姓祖的剑法高超,心下生疑。 心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难道是他...... 第144章 手下留情 李晓明心头一震,想到了这时代一个姓‘祖’的名人。 忍不住高声喊道:“阁下可是祖逖,祖刺史。” 那瘦高个见有人认得他,心中一惊,瞪向李晓明, 开口骂道:“正是你祖爷爷,狗胡虏,快来授首。” 李晓明哭笑不得,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祖逖,自己居然与他干上仗了。 还把他干败了…… 河南有很多关于他的历史遗迹、雕像、纪念馆等, 李晓明作为一个河南人,对祖逖这个名字,绝对是耳熟能详。 有两个成语,一个是“闻鸡起舞”,一个是“中流击辑”,就是说这个人的。 穿越到此这么久,祖逖是李晓明见过的,最有名气的一位历史人物, 而且这个人也是李晓明少年时代,非常佩服的历史人物之一, 可以说是黑暗时代的巨擘擎天,在极度困难的环境下, 他白手起家,在淮阴一带自己想办法,组建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独力完成了对(豫州)河南全境的收复之战, 有祖逖在,胡人始终无法突破黄河防线。 连石勒都对他畏惧三分。 李晓明见对方竟是祖逖,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今天误打误撞之下,竟然与这样一位极正面的人物结上了仇。 实在是非我所愿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又喊道:“祖刺史,我也是豫州人,快别打了,咱们可是老乡呀!” 那祖逖一边挥动短剑砍杀匈奴兵, 一边红着眼骂道:“狗贼,你们占我国土,杀我人民, 谁和你是老乡?老子祖籍冀州。” 李晓明焦急大喊道:“祖逖,你看看我们的装束,我们也不是胡虏呀!” 祖逖只顾厮杀,再也不答话了。 李晓明心想,史载此人足智多谋,怎地今日一见,竟像个二杆子一样? 没办法,只能看他们继续厮杀, 祖逖本拟想,自己带着几个人断后,与匈奴兵厮杀,掩护王应他们退出门外。 不曾想王应他们退出后,匈奴牙门将赵染立刻带着几人把门口堵住了。 刀矛人墙向着祖逖几人压来, 祖逖身边的五个武士举着短刀扑上来,想要突破人墙, 没想到刚一照面就被长枪捅翻一个, 另外几人刚躲过长枪,正想上前砍杀长枪手,几名匈奴兵持刀突出,又把几人逼了出来, 这几人刚一退后,长枪又齐齐攻来,顷刻间又有一人被戳倒在地。 照这样下去,祖逖几人绝无逃跑的可能,性命只在顷刻间。 李晓明忆起少年时代,读史书时, 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祖逖一心想要驱逐胡虏收复中原失地,所以通过种种努力,终于见到了晋元帝司马睿。 他向晋元帝司马睿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朝廷南渡,中原的老百姓正被胡人践踏、杀戮, 北方如同人间炼狱,人人都想反抗,只是没有领头人而已。 陛下若是此时发兵北伐,正是众望所归,王师一到,中原的百姓们一定会鼎力支持。 如果陛下能够现在发兵,我祖逖愿意领兵北伐,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收复中原故土。 晋元帝闻言十分感动,毕竟,哪有偏安的皇帝,不想收复失地的? 于是要求各大家族、门阀调兵给祖逖,结果忙活一大圈,没有一家听从皇帝命令出兵的。 晋元帝无奈,自己是个木偶皇帝,没有兵给祖逖。 干脆赌起气来,既然让你们出兵我办不到,但我毕竟是个皇帝,我可以封官。 于是下诏书,封祖逖为豫州刺史、奋威将军,将自己宫里的粮食拨给他几万斤,又给了他几千匹布。 向祖逖流泪表示,无论爱卿你北伐不北伐,我这个当皇帝的,能给的就这么多了。 祖逖亦流泪拜别元帝。 当时的整个豫州,早就被匈奴赵国占领了,而且石勒和刘氏皇帝还没有爆发矛盾呢,几乎是铁板一块! 祖逖这个豫州刺史,除了皇帝给的任命诏书、刺史印绶,和那一点可怜的物资外,几乎是一无所有。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跑到江苏淮阴,连哄带骗募集了两千壮士,要去收复中原。 要知道,那时的北方,五胡之众有数百万,虎狼之兵有数十万。 然而,纵使是这样,祖逖毅然决然地带着两千壮士渡江北上,他要去北伐了…… 当船行到大江中间时,祖逖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和原野茫茫的江北故土,不禁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一掌击在船舷上,发誓道:我祖逖若是不能收复中原,就像这涛涛东逝之水,有去无回! 他的豪情壮志使部属们深受感动,跟着祖逖一起出生入死,竟真的从凶残的胡人手中,夺回了黄河以南的土地。 李晓明少年时代,也是个热血愤青,每每读到祖逖‘中流击楫’这一段,总激动的热血上头。 感慨大丈夫在世,一腔热血只能挥洒,岂能腐朽? 做人就应该像祖逖一样,‘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此时再看祠堂内、战场中,祖逖带着最后的几人,被堵在门口处。 刀茅阵不端逼近,这几人虽奋力遮挡拼杀,但最终恐怕是难逃一劫。 李晓明心想,祖逖是汉家的英雄,况且他做豫州刺史时,为河南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我怎能害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收复了河南没有? 若是今日他死在这里,我那些可怜的河南老祖宗们怎么办?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大喝一声:“王吉,带咱们的人退后。” 王吉听了太爷的喊声,迅速带着长矛兵退了回来。 匈奴的赵染见此情景,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祖逖惊异地看了一眼李晓明,终于回过味了,此时也来不及多说什么, 带着剩余的数人,直奔门口的匈奴兵杀去,欲夺门而出, 他剑术高超,一人对上两三个匈奴兵,都不处下风。 刚刚冲到外面的王应,见祖逖没有出来,也带人回转,杀向堵门的匈奴兵, 两面夹击,堵门的匈奴人再也抵挡不住,只好闪开。 祖逖趁机带着几人窜出门外。 李晓明带着众人和匈奴兵一起奔到外面, 此时大家各自都举起火把,祠堂前面的空地上一片亮堂。 第145章 如何站队? 三帮人在院子里仍然严阵以待,各自都暗中戒备,防着对方偷袭, 刚才那阵大厮杀,把三伙人都累的够呛, 众人手持刀兵,红眼对峙的同时,也都在大口喘气。 祖逖远远地向李晓明拱手道:“多谢尊驾方才手下留情, 我看你们不像是匈奴人,却又为何要帮这群胡虏贼寇,对付我们?” 匈奴的赵染听了这话,大怒骂祖逖道:“你这蛮子,再敢出言不逊,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又冲着李晓明喊道:“陈兄弟,休要与这厮多言,咱们赶紧组阵,灭了他们再说。” 李晓明摆摆手,不理会赵染, 向祖逖苦笑道:“我早就喊了几遍,这是误会,咱们是同族,且我是豫州人,大家都是老乡, 但你们不听,非要攻击我们,我有什么办法?” 祖逖和王应对视一眼,忆起前事,均觉对方所言不像假话,估计大概率是误会了。 于是又拱手道:“兄弟莫怪,我进来时看你与这胡酋在一起交谈,以为你们是一伙的, 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误会,实在是对不住了。” 李晓明笑道:“我们是大成的子民,以贩盐为生,与南阳王殿下也是偶然遇到,我们不熟的。” 赵染和南阳王刘胤闻言大惊,纷纷睁大了眼,看向李晓明。 看到这个陈发和祖逖,竟然三言两语就化敌为友,还说和自己不熟。 赵染和刘胤心中均吃了一惊, 心想这个王八蛋祖逖人多势众,贩盐的陈发众人又有长枪, 若是这个陈发倒戈,与祖逖联起手来,用刀矛阵对付我们,我们又该如何抵挡? 两人正在暗暗担心,果不其然, 只见那祖逖走近李晓明,表情严肃地拱手道:“老弟,既然你这样说了,且听吾一言, 他们匈奴人与你成国和我晋国均是死敌, 你既是豫州人,可知你的中原同胞们正遭受着怎样的蹂躏? 这些个胡虏杂种,强占我们家园,在北方烧杀奸淫,所行所为早已是人神共愤......” 刘胤在旁边听不下去了, 大吼道:“姓祖的,你休在此胡说八道,我高祖光文皇帝,即位初始,便以儒教治天下, 立太学于长东宫,立小学于未央宫, 请来教授学生的名师,都是你们晋人的朝贤、宿儒,在朝为官的也多是你们晋人。 更何况我大赵早已颁布诏令,五胡部落与晋朝遗民俱为大赵国民,不得劫掠残害, 这些事情天下皆知,岂容你这贼子在此颠倒黑白?” 祖逖亦大骂道:“放屁,放屁,你那贼太爷刘渊,仅在洛阳一地,便屠我同胞三万余人, 又派石勒那个禽兽在汝南郡一次屠杀十数万人。 又召氐族、羯族等恶鬼禽兽入寇中原,我中原百姓几乎被你们屠戮尽绝,还敢在此狺狺作吠。” 祖逖骂完刘胤,又转头向李晓明说道:“兄弟,你早先也是晋人, 今日你无论是为国还是为家,都该与我联手,一起灭杀了这群狗杂碎。” 李晓明心中为难,正要开口。 只见刘胤走的离自己又近了些, 他向李晓明拱了拱手,开口道:“陈发兄弟,你休要听这厮挑拨离间, 咱们刚刚同榻而食,这在我们匈奴,只有兄弟才会如此,怎能顷刻间又翻脸互杀? 况且此人说我刘氏残害人民,此皆子虚乌有之事, 他晋国司马家的皇帝就是好人么? 八王之乱时,中原之地‘流尸满河,白骨蔽野’,他晋人百姓受冻饿而死者,何止百万? 而当时他司马家的皇帝后宫,有妃嫔姬妾近万人, 朝中丞相何曾,每天光吃饭就要花费一万钱, 皇帝的女婿王济,吃的肥猪,要用人奶来喂养。 他们又为何不肯,分给他们奄奄一息的同胞百姓一口饭吃? 晋朝的这种荒唐笑话,比比皆是,天下谁人不知? 试问陈发兄弟,你们晋人的皇帝把他的百姓们,当人看了么? 难道这种皇帝不该败于我刘氏?” 李晓明心中苦笑,知道他二人所说,都是事实, 统治者其实都是那个德行,自己头上的同族皇帝,也不比外族胡人统治者强上几分。 抬起头来,看到祖逖和刘胤都在盯着自己。 李晓明心想,老子一个贩盐的县令,家国大事与我关系也不大,反正谁当皇帝百姓都不好过。 我是不会与你们厮杀的, 但我们还要在这祠堂中过夜,你们两家,要是在这里杀人互砍,肯定要牵涉到我们。 我不如当个老好人,劝他们两家化敌为友,岂不是功德一件? 况且这两位可都是大人物,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老子能把盐卖到匈奴与东晋,那可是大市场呀! 想到此处,不由得满脸堆笑,向着祖逖作了个揖, 笑道:“祖老哥,咱们的关系自不必说, 且不说咱们是老乡,您老哥名满天下,兄弟我早已仰慕已久。” 祖逖听他如此说,不由得两眼放光, 喜道:“兄弟,得你如此抬爱,不胜荣幸, 既是如此,咱哥俩赶紧动手,杀死这帮匈奴狗杂碎。” 顿了顿,又说道:“我知兄弟你辛苦贩盐只为图财, 对面这个家伙是匈奴人的王,身边必有财物, 咱们杀死他们后,财物都归你,我不取一毫,如何?” 李晓明突然心中一动,心想,别说财物了,就那房后的几十匹匈奴马就是天价了, 当初孙文宇不过骑回来二十多匹,就已经了不得了, 若是我把这配了双马镫、高桥鞍的,三、四十匹匈奴马都弄回去, 估计不用枪炮,也能碾压汉葭县的曹吉龙。 想到此处,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刘胤, 刘胤和赵染见他投来如此贪婪的目光,连忙退后几步,惊疑不安。 李晓明犹豫片刻, 心中叹道:唉,是什么样的人,就只能干什么样的事。 刚和人家一起同榻吃羊肉,转眼就要图财害命去杀人家,我要是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李晓明了。 心中思忖再三,想好措词, 向祖逖开口道:“祖大哥,我虽然也不喜欢胡人,但南阳王他们可是赵国的使团, 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况且我现在是大成的臣民,戕害他国来使,即便是成国的国法,也是不允许的呀!” 祖逖沉吟了一会,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是成国人,若是杀了使团的人,恐怕于国法上脱不了干系。 兄弟,既是这样,我也不连累你,那你们就在一边看着,我来杀他们。 我是晋国的使臣,由我杀了匈奴的使臣,就算是成国皇帝也不好怪罪于我。” 那边刘胤和赵染听见二人对话,见贩盐众人不欲下场,均面露喜色。 心想,我们只忌惮你的刀矛阵, 若是只有晋人下场,我们刚吃饱饭,正好消消食,与你们大杀一场,过过瘾。 本章结束,下面是个正史记载的小故事: (祖逖为何以打劫财物来引诱李晓明呢? 因为他自己也经常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祖逖也是晋朝贵族,西晋灭亡后,祖逖随族人一起逃到了江南,在扬州居住。 他心怀兴复之志,在扬州大招门客,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汇聚到他家,他对他的门客非常好,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他们北伐建功。 当时,扬州灾荒,他的门客经常劫掠富户,干一些不法的勾当。 祖逖非但不管,有时竟也亲自参与,趁月黑风高之时,蒙上脸面,骑着马去抢劫。 还经常主动问门下宾客:“要不咱们再去南塘(当时富户聚集区)干一票?” 当手底下的门客被官府捕获后,他还亲自前去解救。 他与大将军王敦的王家交往密切,王敦的叔叔王导、和王敦等人去看望祖逖,在他家中发现很多金银珠宝、还有皮袍子、绸缎等东西,便问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祖逖也不隐瞒,大笑直言道:“昨夜又去了一趟南塘。” 这个典故就叫做“南塘一出”。 从另一方面来看: 要知道王敦是朝廷的大将军、监管几个州的大都督。 那王导是丞相一级的人物。 他们居然对杀人越货、抢劫这种事,视若罔闻,不管不问。 祖逖自己家也是门阀贵族之一,居然还干这犯罪违法的事。 可想而知,晋朝有多黑暗,那些氏族门阀简直无法无天……) 第146章 何方神圣? 赵染立刻用眼神示意一众匈奴兵,让他们做好开战准备。 匈奴人的好战程度,丝毫不亚于羯族人,一众匈奴勇士见到首领示意,无不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李晓明哪里会让他们这样就开战,挺身走到两帮人中间。 对着两边都抱了抱拳,高声说道:“祖大哥、南阳王殿下,请听我一言再动手不迟。 我相信像你们二位这样的人物,不远千里来到成国,绝不会是为了寻私报仇这种事吧?” 他偷眼看了二人一眼,见二人都默然不语, 又接着道:“二位千里到此,肩头上扛着的必有家国重任, 如今您二位尚未完成任务,先于这荒山野岭之中,私下寻仇,斗个你死我活, 实在是匹夫之勇,不是大丈夫行径。” 祖逖拱手道:“兄弟所言是有道理,但就算是这样, 今日我见了这群胡虏贼寇,不杀之,也实难消心头之恨” 说罢,对刘胤和赵染二人怒目相视。 刘胤大怒道:“姓祖的,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你在豫州杀了我许多族人,今日正好拿你的人头来祭奠亡灵。” 两帮人持刀就要对冲。 “哎哎哎......” 李晓明急忙拦住,又苦口婆心地对二人道:“二位,你们都有重任在肩,真要弃国家之事于不顾吗? 祖大哥,南阳王殿下,你们想过没有? 若真是二位在此处战死,你们的任务谁去完成? 岂不辜负了各自君王的重托?” 刘胤向李晓明道:“陈发兄弟,那以你之见,此事如何是好?” “以我之见,你们当以大事为重,今晚暂且放下彼此仇恨,和平相处一晚,明天各走各的。” 祖逖表情纠结,迟疑道:“这......” 李晓明劝道:“哎呀,祖哥,先办正事要紧, 就算真有不可化解的仇怨,改天在战场上相见,再斗也不迟呀!” 祖逖低头思忖道:我来此实有大事要办,近日接到线报, 石勒即将反叛刘赵独立,北方拓跋鲜卑部也已四分五裂,眼见胡人就要狗咬狗。 大将军王敦想要与我联手北伐,所虑者,唯有占据巴蜀天险的成国, 万一我军北伐之际,成国来攻,大事去矣。 所以派我与他侄子王应一起,来与成国商讨结盟之事,以此稳住成国李氏。 此诚为大事也, 这个盐贩子说的对,眼下确实不是寻仇斗狠之时。 可就这么算了,我是名满天下的人物,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此时场中寂静无声,三方都在心里,琢磨着各自的阴谋诡计。 忽听刘胤开口道:“我匈奴与这姓祖的,实在是仇深似海,决不可能化解的。 但眼下我两家都有大事要办,不如就按陈发兄弟所言,今日暂且作罢。 不过,咱们作个约定。” 祖逖大声道:“什么约定?你讲清楚。” 刘胤负手而立,目露凶光地看着祖逖, 一字一句道:“十五日后,还是此处,你我各带二十人前来, 也不用埋伏偷袭等诡计,咱们各持短刀,光明正大地相斗一场,一方死绝才算罢休。 就问你姓祖的敢不敢?” 祖逖仰天大笑道:“就请这位陈发兄弟作个见证,哪个不赴约的,就是乌龟王八蛋。 姓刘的,届时你若是不来,我便用藤纸将此事写上一千份,派人到两军前线到处张贴, 让你们的胡虏杂种们都看看,你南阳王是怎样的脓包。” 刘胤面色铁青,道了声:“就此说定,且让你这贼子多活几天。” 说罢,转身进了祠堂,赵染也瞪了祖逖一眼,领着一众匈奴兵跟着刘胤进去了。 李晓明长出了一口气,走到祖逖身边,邀请他们一起进祠堂休息。 祖逖本不愿意与匈奴人同住一室,但看到一众下属们,都冷的瑟瑟发抖, 想到大冬天的,露宿在外,委实熬不过去, 只好带着人,气愤愤地也进入到祠堂。 两帮人各费了些工夫,将各自族人的尸体抬到房后,李晓明借了些麻袋给祖逖众人打地铺。 祖逖一众人都在最后面的庞统像下栖身,由于担心匈奴人突然发难堵门,又安排数人在门口睡。 赵染见了,心下不安,也安排数人在门口另一侧睡觉,防范晋人堵门。 李晓明见了,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害怕两帮人万一再起冲突了,再把自己这伙人堵在房内,逃不出去了。 于是让王吉带着两名长枪手,也睡到靠近门口的地方。 三帮人又各自安排人手轮流守夜,也才各自躺倒。 虽然人是躺下了,却是谁都睡不安稳, 祖逖和刘胤多次偷偷支起脑袋,查看对方情形,每次均看到对方同样警惕仇恨的眼神。 见这两帮人如此情形,弄得李晓明也心惊肉跳,几乎忍不住想带人睡到外面去。 就这样,一直挨到三更天左右,李晓明实在是熬不住了,上眼皮打下眼皮, 也不管那两帮人如何了,自己呼噜呼噜打起鼾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 “殿下......殿下......,快醒一醒......” “祖刺史,王长吏,外面有人过来了......” “太爷......太爷......,快快醒来。 李晓明睡的昏昏沉沉,只听见一阵混乱之声, 模糊中明知道有事发生,可这会睡的正香,就是不想起。 “哎呀,太爷......太爷......, 人家都起来了,您怎么还没醒呀?” 王吉从后面托着背,硬把李晓明拖起来了, 李晓明揉揉干涩的双眼,嘴里发苦,只想骂娘,这它吗过的什么日子? 前半夜砍人干仗,后半夜也不消停,还让不让人活了? 勉强睁开双眼,只见赵染带着短刀出鞘的匈奴人,在对面墙下站着,虎视眈眈地盯着门口, 刘胤也手持尖刀,站在匈奴众人的身后。 祖逖和王应带着晋人武士,在祠堂正中间站着,严阵以待,也盯住门口。 李晓明看情况似乎不妙,努力振作精神,也爬起来, 手里抄着矛枪,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门外山路上,有马匹嘶鸣之声,还有人在说话, 就跟之前匈奴刘胤这帮人来之前的情形一样。 从动静上看,人数委实不少呢! 李晓明对着另外两帮人低呼一声:“大家都将火把藏到泥像后面去。” 两帮人听从安排,都把火把放到泥像后面,祠堂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众人屏声静气,默默等待,只听外面人马之声渐行渐远,似乎只是路过。 李晓明对着晋人和匈奴人低声喊道:“他们必是去绵竹城外喊门去了, 发觉喊不开后,肯定回转,大家务必提高戒备。” 那边祖逖和刘胤答应了一声,各自戒备等候。 李晓明心中纳闷,这它吗荒山野岭的,又是三更半夜,怎地这般热闹? 赵国匈奴人和东晋武士都来了,那外边这帮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等下若是也进入到祠堂,会不会再次砍杀起来? 还真它吗的刺激呀! 第147章 烈火夺门 听听门外那帮人逐渐走远,众人放松下来,纷纷坐到地铺上。 祖逖向李晓明问道:“陈兄弟,等下那帮人若是回转,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李晓明刚想开口, 旁边匈奴的赵染,言语不善地道:“废话,这还用问么? 三更半夜带着这么多人到此,必然来意不善, 况且陈兄弟是成国人,我们是赵国人,你个狗日的是晋国人, 若还有第四国过来,不用说也是大家的公敌, 咱们有这么多人,只需悄悄埋伏在门两边,一进门就将他们乱刀分尸, 若有财物马匹,三家平分。” 李晓明听得暗暗咋舌,心想,这匈奴胡虏果然如禽兽一般,心毒手黑。 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无仇无怨的,怎么能上去就给人家分尸? 刚想出言反对, 只听祖逖骂赵染道:“你可真是个畜生,竟能想出如此阴损的主意? 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就要杀人家? 况且三更半夜的行路人,能携带多少财物,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骂完赵染,祖逖一脸喜色地回过头来,悄悄对李晓明说道:“陈发兄弟, 等下这个送上门的活计,咱们两家来干,岂能给匈奴杂毛分东西? 让他们在一旁干瞪眼去吧!” 李晓明万没想到,祖逖竟也是这般想法, 这如何使得? 他心想,若真是仇人或是敌对国家, 你们若是打起来吃了亏,我说不定还会带人帮帮你, 但若是素不相识之人,怎能莫名其妙就杀了人家? 这种事情,违背自己做人的底线, 于是,立刻出言反对道:“祖大哥,咱们都是办正事的人, 可不是出来打家劫舍的,俗话说的好:不义之财不可贪, 况且都是出门在外,何苦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祖逖见这个贩盐的居然有买卖不做,暗笑此人愚蠢, 但他现在强敌在侧,一心要笼络李晓明这帮‘家伙’长的。 此刻见这个人,不愿意干这无本钱的买卖,也只好作罢。 于是笑道:“既是如此,就听兄弟的,问清楚了再说吧!” 众人只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听到山路上那帮人回转, 马蹄声得得作响,中间还杂着人声,声音越来越近。 渐渐地,能听清来人的话语了, 只听一人暴躁道:“这成国人如此惫懒,睡的如死猪一样,我叫了那么多声都不给开门, 若不是为了取刘曜那个狗皇帝的人头,本王子岂能来此受罪?” 这边刘胤听在耳朵里,勃然大怒,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宰了此人, 口里低声骂道:“吗的,这又是哪个畜生,如此狂妄?” 祖逖低声怒斥道:“噤声......” 李晓明心中奇异,心想外面之人,说话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呀! 这时只听另一人说话:“王子不必着急,此处有间大房,今晚就在此安歇吧! 另外,在下不得不提醒您,临行前赵王可是有交待的, 咱们还有大事要办,以后王子可不能再轻易招惹事非了, 前些日子在涪城,无故招惹了拓跋氏和成国皇子,如今又偷袭,杀了那姓祖的许多人, 以后若是随便遇上其中一拨人,都是大麻烦, 咱们现在是出门在外,岂能如此蛮干?” 话说到这里,对方是谁,已然明了...... 李晓明和祖逖、刘胤在黑暗中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都要准备暴起。 这时又听先前那暴躁的人骂道:“刁膺,你少在我面前摆谱, 你不过是我父王喂的一条狗,如今也敢教训起本王子了? 你若再如此无礼,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将你扔到山沟里喂狼。” 那刁膺气的说不出话来,口里只道:“你......你......” “吱嘎” 冷风扑面而来,李晓明大喝一声:“掌火,动手......” 霎时间祠堂被火把照亮, 进门的果然是一群高大凶猛的白种羯人, 猛然看见房中的这个阵势,被惊的几乎跳起来。 中间那个一米八五,二百多斤,穿皮袍戴皮帽的黄毛臭猪,正是那个大王子石兴。 “羯族狗贼,哪里逃?” “石兴,你这叛徒,今日必教你授首。”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大伙一起上......” 祖逖、刘胤、李晓明,齐齐大吼一声, 三帮人终于目标一致,纷纷操着家伙向羯人杀去。 场面顿时又是一片混乱,祠堂内的众人与羯族大战在一起。 羯人虽然一开始被吓住了,但他们本性原就嗜血好杀,又兼身高力大, 只稍稍愣神片刻,就拔出短剑,奋力与众人搏斗起来。 这时,羯族的狗头军师刁膺,一见情势不对,早已窜到了外面。 大喊一声,“大家快接上枪头,用长枪与他们交战。” 李晓明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羯人往长棍上套上枪头, 心中怒骂,吗的,没想到这群狗杂碎也会这招。 匈奴的赵染大吼一声:“咱们人多,合力冲杀出去,和他们到开阔地厮杀。” 众人应了一声,一拥而上, 短刀乱砍,长矛乱戳,霎那间将祠堂内的几名羯人杀翻在地。 众人想要夺门而出,到开阔地发挥人数优势,围歼羯人。 可那些羯人也知道,若是放他们到了外面,对方人多势众,己方必然吃亏, 所以,就都仗着身高雄壮,故意死死堵住门口不放, 七、八杆长枪往门内乱戳乱捅,令人实难近身。 李晓明、祖逖、刘胤这三帮人,虽然人数众多, 但这会只能与对方隔着门口厮杀,且大多数人只有短刀短剑, 此时对上羯人的长枪,毫无优势可言。 李晓明的人虽然也手持长枪,但身材比人家矮小的多,也没有人家的枪杆长,与羯人对捅不赢。 奋战了一会,不但没能冲出去,反而门口多了几具晋人和匈奴人的尸体。 正在这让人焦急的时刻, 忽听外面的狗头军师刁膺,又大呼小叫道:“快快捆上干柴,点燃了投进去,烧死他们。” 祠堂内的众人大惊,不顾伤亡地往外猛冲, 只是越急,就越没有章法战术可言,不但冲不出去, 反而又有数人被羯人的长枪戳中,白白增加了些伤亡。 这时,从外面窗户上,丢进来数捆熊熊燃烧的干柴, 从正门口的上面,也丢进来数支燃烧着的火把。 众人纷纷大呼躲闪, 祠堂内顿时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大家都被烟气熏得咳嗽连连,形势岌岌可危。 第148章 恶战荒岭 李晓明大喝道:“王吉,你带几人将火堆挑到后面去。” 王吉答应一声,带着几个人,跑到后面,用长矛挑起燃烧的柴捆,往泥像后面扔去。 只是外面的羯人仍然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投掷着火之物, 着火的柴捆越挑越多,照这样下去,恐怕光浓烟都得把众人熏死在里面。 李晓明心想,没办法了,顾不上保密啦! 他向后面大吼一声:“火枪队,开枪。” 后面的五名火枪手早已按捺不住,噼里啪啦一阵乱枪。 堵门的羯人有三人身上爆开了血花,但随后又有羯人嗷嗷叫的,挺起长枪补上。 李晓明大吼:“快装弹药。” 此时祠堂内众人几乎被浓烟熏得,已经睁不开眼了。 “太爷,太爷,用这个吧!” 李晓明回头看去,只见王吉死命地推着一辆小推车,狂奔过来。 待到近前,王吉一把揭开包着此物的麻袋,露出一根金黄灿灿的炮管来。 李晓明一拍大腿道:“哎呀,怎么把这物件忘记啦? 快,快,快开炮。” 上次在涪江救公主和李许时,与竹排贼作战时,炮腹内早已安装好的子炮。 王吉从地上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柴棒,作势欲点。 李晓明大声喊道:“祖大哥,南阳王殿下,快让你们的人闪开。” 祖逖和刘胤刚才见了火枪威力,就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此时听见李晓明大喊,不知道这个盐贩子又在搞什么,急忙带人躲开。 王吉将火棒往引药上一杵, “嗵”的一声, 堵门的羯人中,有三人被铅弹打的血肉横飞,向后滚去, 其中一人是站在二人身后,被透体而过的铅珠穿死的。 羯人禁卫们只听得一声闷响,就见己方有三人惨死当场,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他们虽然勇猛彪悍,但毕竟也是娘生爹养的, 见此一幕,禁不住心生恐惧,纷纷向后退去。 这时正是冲出去的最佳时机, “咦.....怎么回事,怎么没人向前冲了?” 李晓明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祖逖、王应、刘胤、赵染和他们带着的两帮人,都站在原地,正对着小炮发呆。 李晓明冲他们大吼一声道:“你们傻x啦,干什么呢?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耶?” “哦......” “好......好......” “哎呀,快......快......”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又向外猛冲,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石兴的一声大叫:“快堵住门口,有敢退后者,整族皆斩。” 羯人禁卫们此刻也回过神来,他们羯人若是打了胜仗,常常被允许奸淫劫掠,好处多多。 但作战时的军法,却也是十分的严苛,兵将稍有作战不力,皆是斩首、族灭之刑。 此时听到石兴的威胁,也只好不顾生死,再次挺着长枪上前堵门。 众人刚到门口,又被堵住,冲在前面的几人,一个接一个地被羯人的长枪捅死。 李晓明大怒,冲着王吉喊道:“离得太近了,炮籽散不开,往后挪挪,装双倍铅珠。” 王吉省悟,急忙将小炮往后挪了十几步,开始重装子炮。 “火枪队,开枪。” 火枪队刚好装完弹药,跑上来一阵“噼里啪啦”,堵门的羯人顷刻又有两三人丧命。 外面又立刻有人挺着长枪补上来,这些羯人仿佛如丧尸一般,完全不知死为何物。 “太爷,让他们都让开。” 王吉的小炮装了双倍的铅珠,因距离近,也不需要大威力远射程,因此双倍的铅珠,在这个距离上,威力也尽够了。 王吉手持火棒准备点炮。 这回众人不等李晓明大吼,就立刻遁到一边。 只听“嗵”的一声, 堵门的羯人,被密集的铅弹轰出去四、五人,有一人连头都不见了,豆腐脑飞溅的到处都是。 祠堂的门框都被这一炮给轰掉了。 旁边的两三名羯人吓的魂飞魄散,不顾军令,向后逃窜。 众人眼见机不可失,发一声喊,一窝蜂地冲了出去。 李晓明也随众人冲了出去,看见外面至少还有二十多名羯人, 他不禁感到奇怪,上次明明见石兴所带的羯人,顶多只剩十几个,怎地又变出来这么多? 众人一冲出去,立刻形势大变,大家伙刚刚在祠堂里,被烟熏火燎的十分憋屈。 此刻窝的一肚子火,全部发泄到了这些羯人身上,两三个人打一个,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尤其是匈奴人,此行损失惨重, 上一场冲突时,先被祖逖杀死七、八人,刚刚夺门时又被羯人用长枪捅死了五、六人, 出来一看,守夜的五、六名匈奴兵全部惨死于羯人之手, 赵染带着匈奴兵杀红了眼,刘胤也亲自下场,提着刀去砍石兴。 那石兴虽然长相恶心,但作战极其凶猛, 二百多斤的体重,手里挥舞着短剑,砍起人来毫不拖泥带水。 一名匈奴兵从背后偷袭他,被他快速转身挥剑,一剑将这名匈奴兵劈下半个脑袋来。 一名晋人武士挥刀与他对砍,被他一剑荡开短刀,伸出一只肥手,抓住晋人的衣领, 随手一甩,像是甩条破麻袋一般,不知将人甩到何处去了。 李晓明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不禁心中发怵, 心想当时遇见的黑苗王,若论武力,恐怕也不过如此。 李晓明的贩盐众人,加上祖逖的晋人武士,再加上刘胤的匈奴兵。 总有六、七十号人,但是因为绝大多数只有短兵器,对上羯人的长杆枪,十分吃亏, 原本想着冲出来以后,肯定是一边倒的情景,战到现在,竟然成了焦灼状态。 李晓明的五名火枪手,远远地站在门口处,原本打算抽冷子放枪毙敌, 但此时大家都混在一块,天又黑,无法瞄准,火枪队几乎无用武之地。 刘胤见久战不能报仇,急怒攻心,挺着短刀直取石兴, 两人对拼了几刀,石兴力大,刘胤处于下风,渐渐地不能抵挡了。 正在危急之时,祖逖持剑来救,瞅个破绽,对着石兴刷刷两剑,一虚一实, 石兴躲过一剑,第二剑却被刺中肩膀,疼得他嗷嗷大叫。 刘胤见石兴负伤,拼了命地冲上去,一刀往石兴头上劈去, 石兴大喝一声,挥刀挡下,巨灵之掌打在刘胤面门上, 刘胤惨叫一声,踉跄着退后,鼻子里,嘴里都是血。 只剩下祖逖一人对战石兴, 那石兴虽然肩膀上被刺了一剑,但这个巨大的臭猪体脂肥厚,受了伤连血都不流一滴。 (据正史记载:刘胤美姿貌,善机对,年十岁,身长七尺五寸,眉鬓如画。 刘胤这个家伙,从小就长得非常帅,不过,十岁能长到一米八,肯定又是古人吹牛逼。 刘胤是前赵皇帝刘曜的次子,也是命运多艰之人,刘曜还没当皇帝时,被封为秦王,征战在外。 结果首都发生政变,自己全家被杀,儿子刘胤当时只有十岁,他居然一个人逃跑了。 一直逃到草原的一个部落里,被部落一位好心的首领收留,在部落里一直长到十五岁,才独自一个人跑回平阳,找到已经登基为帝的父亲刘曜。 刘曜见到,原本以为已经死去多年的儿子,居然平安归来了,十分高兴,抱住儿子,喜极而泣。 此时刘胤已经十五岁了,长成了光耀照人的美男子。 史载刘胤的相貌:风骨俊茂,爽朗卓然,身长八尺三寸,发与身齐,多力善射,骁捷如风云。 可惜此时刘曜已经立了太子,他想改立刘胤为太子,却遭到了朝臣的反对,没办法,只能封刘胤为南阳王。) 第149章 铳破三王 南阳王刘胤被石兴一巴掌打的蒙圈,只剩祖逖独斗石兴,十分吃力。 他使尽浑身解数,将当年‘闻鸡起舞’时,多年来所练成的剑法,尽数施展开来, 但石兴高大肥壮,勇猛异常,自幼跟着石虎南征北战,实战经验丰富,远非正常人类可比。 随着时间一长,祖逖尽管拼命进攻,但仍是败相渐露。 身后刘胤抹去口鼻之血,此时又缓过来劲了,他虽贵为南阳王,平日里鲜于亲自动手杀敌, 但毕竟是纯种的匈奴血脉 ,身高臂长,骨子里的战斗基因是与生俱来的。 此刻见祖逖难以支撑,他毫不迟疑,又提刀猛冲上去, 那石兴对战祖逖其实也感吃力,他最擅长的是骑马冲杀,快刀明枪,以力降敌, 但那祖逖的剑法虚虚实实,十分刁钻奸猾,弄的石兴左遮右拦,一身臭汗。 此刻冷不丁的,刘胤又扑了上来,一刀朝着石兴肚子上刺去, 这巨大的臭猪再也躲不开了,‘嗷唠’一声惨叫,肚皮上又中了一刀。 但他肚子硕大鼓起,皮油极厚,这一刀刺中,只流些清油出来,仍未流血破防。 石兴见刘胤刺中自己,勃然大怒,嗷嗷狂叫,左手一把抓住刘胤的刀背,右手一剑朝刘胤斩去。 刘胤后撤不及,眼看就要毙命当场, 危急时刻,李晓明来不及细想,举起手铳对准石兴,“砰”地一声,放了一铳。 只是距离太远,目标远超五步有效射程,一铳打出,弹丸极其分散, 不光石兴捂脸惨叫,就连祖逖和南阳王刘胤,也都惨叫一声, 各自一瘸一拐地跳着跑开。 两人看着嗷嗷惨叫的石兴,惊魂未定。 刘胤摸摸屁股,祖逖摸摸大腿, 一摸受伤处里面硬硬的,一看手上还有血,心中惊惧,也不知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门道? “哎呀,我的天呐......” 李晓明看到这尴尬地一幕,无法面对,直想立刻跑路。 他看看场中形势, 心想,这手铳超过五步打不死人,怎地石兴一直捂着肥脸惨叫?跟疯了一样? 那边羯族禁卫,本就是以少敌众,苦苦支撑, 此刻听见首领石兴,如杀猪一般大喊大叫, 回头一看,只见石兴满脸都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皆是惊疑不定,军心渐溃。 刁膺躲在一边,看见石兴惨叫受伤,急忙大喊道:“快,快保护大王子。” 场中的羯族禁卫听见军师呼喝,纷纷丢下正在博斗的对手,向石兴靠拢过来,将他护到中间。 匈奴兵、晋人武士、贩盐众人,齐齐逼近, 羯人此时败局已定,只是仗着长枪锐利,一群人聚在一起,长枪向外突出, 像个大刺猬一样,让人难以靠近。 见此时敌我已经分开,李晓明急忙招呼火枪队上前。 “你们快闪开。” 众人听到李晓明大喊,纷纷向左右散开, “噼里啪啦” 五名火枪手一通乱枪,又有三四名羯人惨叫倒下。 “各位不要靠近。” 王吉的小炮也推了出来,大声示意众人躲避。 众人早见过这玩意的霹雳之威,纷纷惊呼躲远。 “嗵”的一声, 在最外圈保护石兴的羯人,有四、五名被小炮打的血肉横飞,肢体不全。 羯人弄不清楚这些可怕的玩意,究竟是什么鬼,被吓的魂飞魄散。 早先的彪悍意志荡然无存,也不保护石兴了,恐惧地叫喊着,一哄而散。 众人见敌人已溃败,纷纷持利刃跃出,去追歼残敌。 “各位,快去牵马,石兴狗贼要跑。”李晓明大喊大叫。 他躲的最远,从未真正与羯人搏斗, 此时站在台阶上,一眼看见最后面的刁膺,正在黑暗处扶着石兴上马。 他与羯族的仇恨已经结下了,绝不能放这个臭猪回去, 按照之前历史的发展进程,石勒后期可是统一了整个北方,势力极其强大, 若是留着这样一个敌人,实在太危险了。 这时石兴和刁膺,已经在数名羯人骑兵的保护下,向北奔逃而去。 匈奴的赵染和晋人王应,也都从房后牵来数匹骏马, 从地上捡起羯人尸体旁边的长枪,迅速上马,带着人向着北边石兴逃走的方向追去。 场中来不及上马的七八名羯人,仍然手持长枪,负隅顽抗。 众人在祖逖和刘胤的带领下,将他们围了起来,势必要将其全部歼灭。 这几名羯族禁卫,也情知若是落入匈奴和晋人手里,只怕是生不如死,纷纷抱定必死之心与众人周旋。 李晓明看到此时胜券在握,心里不禁又犯起了嘀咕。 今天迫不得已,当着匈奴刘胤和晋国祖逖的面,露了火枪火炮的底, 这两人可是不亚于李许和拓跋义律的狠角色。 若是自己再与这两人一路,恐怕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等着自己。 这时王吉跑了过来, 口中喊道:“太爷,快让火枪队过去吧,只需两通齐射,就能......” “别,别,你过来我跟你说。” 李晓明打断王吉的话,附在王吉耳朵上交待了数句。 王吉听的明白,得令而去。 这边刘胤和祖逖正在指挥剩余众人,围歼七名羯人残兵。 要说这长枪不愧是百兵之王,弓弩之下排第一的冷兵器, 就这七人手持长枪,背靠背地奋战, 持短刀的众人,虽人数上是他们的数倍,但一时间仍是难以得手。 祖逖让手下从死亡羯人的尸体旁边,搜寻过来几杆长枪,围着羯人,与他们对捅。 刘胤让手下从山道旁边捡来趁手的石头,一通乱石,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七名羯人瞬间有三人被砸倒在地, 剩余四人慌了神,大叫着拼命向前冲去,想要夺路而逃。 又是一通乱石劈面砸来,声声惨叫传来,还站着的只剩两人,再也抵挡不住。 众人发声喊,一拥而上,将这两人砍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 至此,战斗以三打一,羯人全军覆没结束。 刘胤和祖逖喘着气对视一眼,虽然获胜,但心中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羯人的战斗力实在是惊人, 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都远比晋人和匈奴强的多。 今日一战,令二人心中十分震撼。 刘胤突然觉得,屁股受伤那里发痒胀痛, 又扔手进去摸了摸,只觉肉里面像是有个什么东西。 他心中发狠,忍着疼痛,绷紧屁股,手指发力一挤,竟挤出一个圆圆的硬物。 心中不禁大感怪异,偷摸跑到火把处一看, 顿时吓了一跳,竟是一个沾着血丝的金属丸子。 第150章 溜之大吉 少顷,去追击石兴的匈奴牙门将赵染,和晋国长吏王应都回来了, 由于天黑难辨道路,没追出多远就不见了石兴的踪迹。 刘胤气愤地道:“这个叛徒命真大,我们这么多人,居然还是让他逃走了。” 祖逖道:“虽是让这个狗杂种跑了,但我看他似乎受伤颇重,也够他受的了。” 此刻祠堂门外,剩余的匈奴人,已将己方战死士兵的尸体收集起来,一层一层摆在干柴上。 又拖过来两名光着膀子的羯人俘虏,让他们跪在尸体堆旁, 这二人被石头砸中脑袋,并未死亡, 此刻醒转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吓破了胆。 还没来得及求饶, 赵染亲自动手,刷刷两刀,干净利落地斩下二人首级,鲜血流的像大扫帚一样。 二人的无头尸体还在弹蹬, 赵染又手脚麻利地,在二人腹部划了两刀,拖出心肝, 摆到尸体堆前面的空地上,血祭战死的同伴。 一众匈奴人,取出皮鼓、铜铃,诵咒乱舞一番, 祈求他们的萨满大神,将战死勇士的灵魂接引到福地天国, 如此祭奠一番死者,活着的人便觉心中安稳,悲伤之情大减, 赵染在在柴堆四面扔了几个火把, 不多时已是烈焰腾空,滋滋流油,焦臭之气四溢。 尸体被火一烧,多有突然坐起、或是口中发出吱吱呀呀之声、或是莫名翻了个身的。 仿佛真有灵魂,正在冲破肉体的束缚, 在这荒山野岭的夜色之中,徒增几分诡异与凄凉...... 那边祖逖和王应也教众人挖了些浅坑,将战死的晋人武士就地掩埋。 在这个时代,生命似乎毫无可贵之处, 生,只为吃顿饱饭, 死,也只是一烧一埋而已, 至于有没有来生,那可真正是,鬼才知道。 努力挣扎的一生,大概率是没有个狗屁的意义...... 大家处理完后事,祖逖向刘胤拱了拱手, 冷冷地说道:“此番多谢殿下与我并肩作战, 但一码归一码,咱们之间的事还没完,还望十五日后贵方准时赴约。” 刘胤亦冷冷地说道:“那是自然,咱们也是不死不休的恩怨,还要陈发兄弟做见证呢!” “陈发兄弟,咦......人呢?” “陈发兄弟呢?” 众人这才发现,贩盐众人一个都不见了, 祖逖和刘胤奔进祠堂,只见好好的一个庞统祠,弄的满地狼藉, 原先栩栩如生的庞统泥像,也被烟火熏的发黑。 房中空无一人,一开始贩盐众人,借给祖逖他们打地铺的麻袋被收走了。 刘胤黑着脸对赵染道:“清点一下咱们的行李和财物,看少了什么没有?” 王应也是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也检查自己的行李物品, “可别让陈发这家伙,把咱们的盘缠顺跑了。” 王应检查过后,对祖逖说道:“咱们的东西一样不少,他们只收回了麻袋。” 祖逖放下心来,笑道:“陈发不像是不讲义气的人, 他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就是拿咱们些钱财,咱们又怎会介意?” 正说着呢,腿上麻痒,下意识地去挠腿, 竟从受伤处,抠下一个沉重的珠子来,拿到亮处一看,唬了一跳。 少顷,赵染也向刘胤报告说道:“殿下,其他什么都没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吃剩的羊腿没有了。” 刘胤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喃喃地道:“你这样的奇人,又有这样的神物,还发愁吃不上羊腿么?” 李晓明一伙人,此刻正在距此处有二里多地的密林之中歇息吹牛。 这一夜折腾的...... 他极度不喜欢与刘胤、祖逖这样的人打交道,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人生一世,好时光能有几载? 吃着火锅唱着歌不香吗? 干嘛非要去辛苦搏命? 他打算在这里躲藏个半天,等那两拨人走了,再出发上路。 心惊肉跳地忙碌了一夜,此时人困马乏,正好在这里补补觉。 众人砍伐树枝,就地搭了几个简易的窝棚,里面用麻袋垫了,又在窝棚口生上一堆小火。 将南阳王刘胤的烤羊腿,用小刀切割了,一人分上两口,嚼吃了当做宵夜垫底。 然后一个个的钻进窝棚,比在祠堂里和那两帮狠人睡在一起,安心舒适多了。 李晓明单独睡一个小窝棚,卷起芦花大被,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有两大爱好, 一是饿极了胡吃海喝, 二是熬久了睡个过瘾, 这次正好符合第二个爱好的条件, 由于劳累操心,又加上熬的太久,这一夜睡的极香极甜,连梦都没做一个。 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后,只见阳光从窝棚的缝隙里射进来,外面有喜鹊喳喳的叫着。 钻出窝棚后,发现众人都早起来了, 李晓明看见他们一群人,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边上围在一起,还指指点点,不知道在干什么? 信步走过去一看,只见石头旁边簌簌地流淌着,一条细细的山泉, 石头上摆着一只大鹿,这鹿长的极肥壮,像头小牛,少说得有二三百斤。 头上长着枝枝叉叉、灰白的两簇大角,黑亮的鼻子,一圈白嘴唇,屁股上还有几块黄斑。 鹿的耳朵边上开了个大洞,血迹斑斑,是用火枪打的。 这会王吉正拿着把剃肉刀,和另外两名脚夫一起小心翼翼地剥着鹿皮, 众人都在旁边围观,指点着三人如何下手。 李晓明在后面喜道:“这鹿是谁打到的?”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太爷来了,纷纷开口道:“是王游徼打到的。” 王吉笑道:“太爷,我真佩服您了,您是真能睡,这都快晌午啦! 我日头升起来时就起来了,先偷偷溜到庞统祠那里看了看,发现他们都早走了, 回来时听见树林里有鹿叫,顺着声音摸了过去,只一枪就打到啦! 我跑回来叫了三四个人才把它抬回来。” 李晓明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小子,真不赖,箭法就够好了,没想到火枪也能打的这么准。 这下就算借的米不够吃,也不会饿肚子啦!给你记一大功。” 王吉道:“我倒不稀罕它的肉,太爷,你摸摸它的皮毛。” 李晓明依言捋了捋鹿的皮毛,感觉细腻柔软又温暖。 第151章 呦呦鹿鸣 王吉笑道:“鹿在冬季的皮毛是最好的,等到了天热的时候,毛就变得又短又硬了。 我说太爷,您赖好是一县之主,天天跟我们一起,用麻袋打地铺睡觉,未免有点太不尊贵了。 你看看人家南阳王,即便打地铺,好歹也有个将军伺候着,能给垫上块羊皮毯呢。” 李晓明苦笑道:“你也说了,人家是王,你们太爷我,只是个七品县令, 别说让将军伺候我了,就让你师傅蒲县尉伺候我,他都不见得情愿哩。” 众人都哈哈大笑,有人说道:“蒲县尉最会做人,一定情愿的。” 王吉认真地道:“太爷,我师傅若是不情愿,还有我和我老弟呢! 等我把这皮子剥下来晒上两日,揉制的软和了,好给太爷铺床,有块好皮子垫着,夜里睡觉不冷。 以后若是再和南阳王一起打地铺睡觉, 我便也学着那个匈奴将军一般,恭恭敬敬地给您铺好床,也让您有面子。” 众人闻言又都大笑起来, 有人开玩笑说道:“王游徼,你这般孝顺太爷,只怕要比你师傅先做将军哩!” 李晓明听王吉如此说话,心中十分感动,有点笑不出来, 心想,我本无大志,只好安逸,若想跟着我当将军,只怕错跟了人。 见众人正在开心,他假装开玩笑, 心虚地问道:“你们说,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天天拼命搏杀,做个终会横死的将军好? 还是像咱们前段时光一样,游山玩水地卖卖盐,吃羊喝酒地平安过日子好?”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有人说:“那肯定是做将军好,千人、万人之上,连土里埋着的祖宗,都跟着风光起来, 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再不用担心受人欺负了。” 另一人立马出言反对道:“你说的是个屁,当将军也没这么简单哩! 自古以来,哪有善终的将军? 即便九死一生跟着主公打下了天下,多半又会碰上吕后那样的婆娘, 到时候说不定带着九族一起升天。 要我说,还是跟着咱太爷稳当,老老实实地卖咱的盐, 天天有酒有肉的,还能挣钱回去,这年头,上哪找这样的快活事?” 众人听了这两人的话,都议论纷纷, 有人附和说,你说的对,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好, 也有人坚持当将军才是快乐的事,能当将军的,谁会去卖盐? 王吉笑道:咱们跟着太爷,先干好自己的活再说, 若是没有太爷领着咱们,别说吃羊喝酒、当将军了,这会大家还都在家里憋屈着喝粥呢, 等太爷发了迹,咱们一定跟着沾光的, 上次在褺江时,你们忘记那个算命的瞎子是怎么说的?” 众人一听这话,忆起了前事, 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齐刷刷地回头看着他们的太爷,似乎在仔细观察,看此人哪点像皇帝。 李晓明见众人如此,只好苦笑道:“我说列位,你们趁早忘了这事, 那就是个骗子,跟谁他都这么说的,以后可别再提这个了,纯纯的招灾惹祸。” 王吉嘴里“嘿嘿”笑了两声,低下头专心地剥起鹿皮来。 李晓明心里暗叹一声,翻身王侯这种事,就算成功几率再小,都有千万人愿意拿命去赌去追求。 王吉他们忙碌了一阵,终于剥下了整张的鹿皮, 这鹿皮真不小,够做个小毯子的。 他将鹿皮包在一辆小推车上,绷的紧紧的,又用竹钉固定住几个角,打算先晒个两天。 然后与众人一起,围着一个大火堆,用粗树枝搭了几个烘烤架。 又将鹿肉分割成长条小块,一块一块地摆放在几个烘烤架上,用火堆去烘烤鹿肉。 忙完这一切,王吉向李晓明道:“太爷,咱们只能午后出发了, 这鹿肉得烘上一两个时辰,烘个半干,既好携带,也能存放几天不坏。” 李晓明笑道:“你看着办吧,只要有了吃的, 即便是摸黑也不怕了,饿着肚子睡觉才是最难熬的。” 中午到了饭点,大家每人割了些鹿肉在火上烤来吃了, 虽不如吃饭舒服,但好在冬天的鹿肉,油脂多些,滋味口感倒是可以。 吃过午饭,大家将烘的半干的鹿肉都收在麻袋里, 原先有二百斤的肉,在火上烘了这么久,水分蒸发了许多,只剩下了百十斤。 大家收拾好家伙物件,又从山脚下爬上鹿头山的山顶,来到了绵竹城(今白马关)前。 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喜,仍是三斗糙米,这回可没人贴补菜钱, 众人穿过古城,出了南城门,站在山顶上的城门口向南望去, 啊…… 只觉一股辽阔之意扑面而来,视野豁然开朗,地如棋盘,苍穹如盖。 入目之内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只见井田翠绿,沟渠交错,麦苗和豆苗如碧波大海般荡漾, 李晓明情不自禁地道:“果然是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古人诚不欺我。” 众人下了鹿头山,往广汉郡进发, 这几处城池之间的距离都是百十里左右,步行的话,往往拼死赶路,到地方也得入夜。 因为此次是下午才出发,肯定是赶不到广汉郡了,注定在外露营。 一行十七人当中,除了李晓明是河南人,一出生就在平原外, 其它众人世代都在涪陵东边住,出门不是山沟就是河谷, 如今到了这一马平川之地,一路上看着都觉得很稀奇, 行走十分轻松,大家也都不急着赶路,看着平原景致,一路上有说有笑。 因已经靠近成都,这广汉郡也是人口大郡,官道上人来人往,有往来的商人小贩。 也有去地里锄草劳作的农民。 临近官道还能看到不少村落。 王吉高兴地道:“太爷,我看咱们今晚可能不用露宿野外了, 这里有许多村庄,咱们可以去村里借宿。” 李晓明也开心道:“我看行,反正也快到成都了,这长枪估计也用不到了, 到时候把枪头给村民一个,也值二三十文呢,够付咱们房钱了。” 众人走到天黑,瞅见半里外有一处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李晓明兴奋道:“就是这里了,咱们人太多,一起过去可别吓到人家, 王吉,你先去找户人家问问,给个剔肉刀,看人家愿不愿意收留咱们。” “好嘞!” 王吉答应一声,揣了个枪头,兴冲冲地去村子里找留宿之地了。 第152章 莫得地方 王吉办事最是干练,只去了一小会,便站在村头开心地向众人挥手示意。 众人见事情办成,皆大喜,连忙推起小车去到村子里。 王吉向众人笑道:“此处主人很是热情,我没说给枪头的事,只说给他两三斤鹿肉答谢。” 于是带着众人来到一户人家, 不愧是国都附近,普通一户农家竟有三间大房,两间偏房,院子也十分阔绰。 那房主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此刻正站在院子里迎接众人, 有一对儿女正在院子里玩耍,阶下有一妇女正在淘择青菜,是房主的媳妇。 李晓明上前拱手道谢:“多谢大哥留宿我等,我们只借宿一夜,明日一早就走,绝不给大哥家里添麻烦。” 那汉子笑道:“不碍事的,出门在外的人,常有的事。 我家空房尚有两间,尽够你们住的。” 说着便打开一边两间偏房的门,领众人进门。 屋子地面很干净,打地铺正合适。 房主将众人睡觉的地方安排好,便去和妇女一起择菜了。 王吉安排众人淘米煮粥,把半干的鹿肉切成小块下到瓦罐子里,多放肉,少放米,如此便可以吃上两顿。 房主又把一大捆青菜送于众人下饭,李晓明作揖谢过。 鹿肉粥煮好后,李晓明殷勤地劝房主一家也一块吃些,房主一家笑意盈盈地婉拒。 吃过饭,李晓明闲着无聊,他是个思想活跃,喜欢小孩的人, 又因今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一身精力无处发泄。 看房主的一对儿女可爱,一时突发奇想,取出几粒佛朗机炮用的铅珠,在地上挖了几个洞,去和两个小孩玩弹珠游戏。 房主两口子看这远来的客人,与自己小孩亲近,也很高兴,坐在廊下看这一大两小在院子里玩耍。 穿越前干的是多年的高压力工作,穿越后又迫不得已打打杀杀。 今天是李晓明最放松的时刻了,带着两个小孩一直玩到天黑的看不清弹珠,这才作罢。 那妇人叫了一声那女孩的名字,“小玲,” “回屋睡觉啦,明天再和这个高个叔叔玩。” 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随着父母回屋。 “小玲......” 李晓明口中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女孩的名字,伤心事又涌上心头, 呆怔了一会,回房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大早,给房主留下几斤鹿肉,便收拾东西启程出发。 众人行的轻松,小车推的畅快,到了中午便到了广汉郡,照例领了三斗米。 这广汉郡远比一路上经过的,涪陵郡、梓橦郡要繁华许多,‘客舍’‘邸店’林立, 居然还有数家史书上记载的“市楼”,类似于现代的大酒店,一二楼提供美酒佳肴,三四楼是供住宿的客房。 不少飘着酒香肉香的市楼,还能看到里面,有穿着丝绸花衣的美丽酒女穿梭其中。 只不知道她们是卖酒、是卖艺,或是卖些别的。 李晓明心中不禁感慨,看来无论身处哪个时代,但凡你有钱,总有供你享受的地方。 他开心地向众人说:“等到了成都,取回了盘缠,我请大家去这里面大吃大喝一顿,让花姑娘给你们倒酒。” 众人大喜,均想,花姑娘倒不倒酒,无所吊谓,反正只能闻闻味, 倒是大吃大喝一顿来得实在些。 大家左顾右看地穿过广汉郡,虽是一路上颇有些辛苦之处,可是跟着太爷出了这趟门,真真地开了眼界,见了世面。 恐怕县里的主簿和县尉,这辈子都没去过这许多的郡城。 李晓明领着众人一路向南往着成都方向而去,无需问路,向南的官道只有这一条,仍属于金牛古道。 广汉郡到成都的距离仍是百十里左右,半天的时间,无论如何走不到。 李晓明看看天色,即将红日西坠,又对王吉说道:“你看看附近村庄哪个合适,去找个人家住上一晚吧!” 王吉答应一声,冲着离官道最近的一处村庄奔去,不多时又跑了回来。 李晓明满怀希冀地问道:“有住宿的人家么?” 王吉脸红道:“不知为何,这地方人情冷淡,问了几家,都不让住。” “哎呀,你是不是没说送人家铁器?” 王吉不情愿地嘟囔道:“那东西送出一把,咱就少了一杆长枪......” 李晓明埋怨道:“你也忒小气了,等咱们取了盘缠,这东西不是有多少要多少? 再说了,真到了成都那地方,你还敢和谁打仗?” 王吉委屈道:“那好,我再去一趟。” 李晓明心想,这家伙的小气劲跟昝瑞有的一拼,再让他去,说不定他还舍不得给东西。 这地方又是平原,露宿在外头可不行,没个遮风挡寒之处。 于是止住王吉道:“你在这看着东西,我去吧!” 心想,我多年的销售出身,难道还找不到个住处? 他揣了两个枪头,仍旧往王吉去过的那个村庄跑去, 进了庄子一看,有些人家在择菜做饭,有几户正端着碗蹲在自家门口吃饭。 他一进村子,村民们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环视一周,看见有一户人家有四、五间破房, 其中有一间用木头搭建的大偏房,估计是放柴草杂物的,正合他们这许多人临时打地铺。 偏偏门口只有一个老头,端着个瓦罐喝粥,可能是家里没啥人口。 李晓明心想,老人家都心善,就住这老头家里吧! 于是走上前去,向老头作了一辑道:“你好老伯,在吃饭么?” 老头放下瓦罐,嘴角上沾着菜叶, 对李晓明说道:“你跟刚才那人是一哈的么?我们家里可莫得地方住。” 李晓明吃了个瘪,不死心道:“老伯,我们不是坏人, 是走街串巷,卖铁器杂货的,如今到了贵地,没地方住宿, 就让我们在你家歇一晚吧,不吃你家的东西,我给你件铁器做房钱如何?” 老头伸了伸脖子,问道:“是啥子铁器呀?” 李晓明想起以前和昝瑞,在南乡县找客舍住宿时, 因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做房钱,引发误会的尴尬往事。 这回不莽撞了,先作好铺垫, 对老头笑道:“其它的货物都卖完了,只剩几个杀猪剔肉的物件,也能切菜做饭用。” “你拿出来我看哈!” 李晓明从怀里拿出枪头递了过去,老头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 问道:“还有么?” 李晓明无奈,只得又从怀里掏出一把, 递给老头道:“老伯,这两把若要去买,五十文也买不来的。” 第153章 一步一灾 老头又问道:“你们几多人来住?” 李晓明笑道:“人不多的,只七八、十几个。” “到底是七八个,还是十几个? 人太多了可不行呀,我们这里的三老,其实不让留宿外人的。” 李晓明伸手一指,含糊道:“人不多的,只住你那间柴房就行啦!” 老头见他面色和善,且又只住柴房,不住正屋,放下心来, 说道:“那屋里杂乱,我先理抹理抹去,你们来吧!” 说着便弓着背走过去,开了柴房的门,去里面收拾打扫。 李晓明也问了一声:“老伯,你家里还有别人么?” 老头头也不回地道:“老汉我只有一个儿子在县里当兵,如今家里就我一人。” “哦。” 李晓明心想,家里人少,众人住着更方便些,省得招惹是非。 见住宿的事终于敲定,不禁志得意满,心想,还是得我老李出马才能搞定。 于是跑出村外,招呼众人都过来,大家见又有房子睡觉了,都十分欣喜, 只王吉听说是用了两个枪头,很是舍不得,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房主不是好人。 众人推着小车,扛着枪杆,一窝蜂地拥到老头家里。 老头刚打扫完柴房,一出门看见这许多人,闹哄哄地推着车、扛着棍,不禁惊的退后了两步。 连忙扯住李晓明,惊问道:“怎地如此人多?” 李晓明笑着敷衍道:“哎呀,老伯,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 你管有多少人?反正只住你一间房便了。” 说着,怕老头反悔,招呼众人赶快将家伙小车都弄进屋里, 支起瓦罐,就用老头的柴火做起饭来。 老头站在院子里,瞪着眼看着众人,没个奈何。 少顷,左右邻居见老头家里来了如此多的陌生人,都来看热闹。 那老头又在外面和邻居们摆起理来,还拿出李晓明给的剃肉刀,敲得叮叮当当的让邻居们看。 邻居们有笑的,也有窃窃私语的。 李晓明才不管他们,这跟昨天不一样,又不是白住他的,还这这那那的。 众人煮好肉粥,都端着大碗在房里吃饭, 那老头又背着手进来,手指着王吉,问李晓明道:“方才你那伙计说你们是贩盐的, 你又说你们是卖杂货的,你们到底是干啥子的?” 李晓明只顾低头呼噜呼噜地喝粥,头也不抬地道:“不是说了么? 卖杂货的,又有铁器又有盐,怎么啦?” “那你们是哪里人?从哪来的?” “唔......我们是梓橦郡的,在成都卖完货,这不是要回梓橦么?” “你们既是卖了货,怎地没钱付,还要用东西抵账?” 旁边王吉见老头喋喋不休,像审贼一样, 生气地道:“死老头,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们一路而来,就没有像你这般贪心要东西的, 我们又不白住你的,也不吃你的饭食,怎地还没事找事,没完没了的?” 老头被呛的吹胡子瞪眼,正要发作, 李晓明放下大碗,拦住道:“哎哎哎,好了好了,再给你一个, 休要再啰嗦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了,不妨碍你的。” 说着,从旁边提来一个叮当乱响,沉重的麻袋,又从里掏出一个枪头递给了老头。 老头接过剔肉刀,又看了看众人,呆怔了片刻, 说道:“既是如此,你们早些歇息吧!院子里的青菜你们可揪些来吃。” 李晓明随口敷衍道:“好好,您老也赶紧去歇着吧!” 老头终于不再罗唣,弓着背走了, 王吉骂骂咧咧地道:“这老头子,可不像个好人呐!” 李晓明安慰道:“出门在外,哪能事事遂意?在此凑合一晚,明天早早地走人罢。” 于是,众人吃饱了饭,便打起地铺早早地睡了。 李晓明躺在麻袋上,心想,明天就到成都了,到时候想办法直接去找义丽郡主兄妹, 郡主和我最好,看看能不能直接让郡主把盘缠和公文还给我,这样就能撇开李许了, 我贩完这次盐,以后这条线让王吉、王祥自己带队就行了。 我以后再不来成都了,麻烦也就找不到我了...... 如此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梦中,李晓明领着贩盐众人,载着几千斤铜钱回汉复县, 一众人行到中途,见到刘新领着人,正在四处张贴告示, 李晓明十分奇怪,打招呼问道:“刘主簿,你这是干什么呢?” 刘主簿笑道:“大人,您回来啦!我们这是给您找人呢, 大人的心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怎会不知? 看,都在这上面写着呢! 您放心好了,我已经带人贴了几千张了,” 说着把告示递到他手里。 李晓明接过一看,只见告示上写着: “陈方菱,女,年二十三岁,原是张家堡张奎之妻,带有一子一女, 此女后来与我家陈县令一见如故,两情相悦, 后因事离别,我家县令十分思念, 望陈方菱本人看到告示后,速来我县与陈县令团聚,比翼双飞,再续前缘。 若有知其下落,能到县衙报告消息者,必有重酬。” 下面画了张图,竟是义丽郡主的模样。 李晓明看后大急,满脸通红, 骂刘新道:“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写的是什么狗屁, 你把这东西贴的到处都是,我们还能做人么? 况且,你这画的也不是小菱子的模样。” 刘新笑道:“大人,您身为一县之主,能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吗? 至于图影像不像的,跟谁过不是过?”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里的告示贴在墙上。 李晓明一边骂刘新,一边去撕那告示, 刘新嬉皮笑脸,支攘着两手拦住不让撕。 “大人,快醒一醒......” “大人,出事啦,快醒一醒......” 李晓明从梦中醒来,见黑暗中几人正在摇晃着呼喊自己,又听见外面十分吵闹, 许多人的脚步声、马匹嘶鸣之声、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李晓明心中咯噔一下,头皮发紧,只一瞬间,便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外面是怎么啦?是石兴的人么?” 王吉与众人也慌道:“不知道呀!我们也刚被惊醒。” “快接枪头,给火药枪装弹,小炮也准备好。” 李晓明急忙跳起来,两步窜到门口,趴在门缝处往外一看, 心中更是大惊,只见外面院子里被火把照的通明, 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光弓箭手就有数十名,还有一二十骑骑兵, “这不是石兴的羯人,这是官兵呀!” 李晓明额头上冷汗津津,心想,这是怎么说话? 我们一路形同乞丐,喝粥露宿,没干过任何作奸犯科的事, 怎地会来如此多的官兵将我们包围? 难不成这又是李许的阴谋? 按理说不应该呀,我已经按他的意思,一步步往成都去了, 即便要下手,也不该在这里呀! 王吉和众人此时已接好枪头,装好弹药,慌张地问道:“太爷,咱们怎么办。” 第154章 生死难料 李晓明心想,如今是被包围状态,且官兵有如此多的人,又有弓箭手, 若是反抗,恐怕这十几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正在心惊肉跳,只听外面有人大喝:“里面的小贼们听着,乖乖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李晓明无奈,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 趴在门缝里,对着外面喊道:“各位官爷,我们是涪陵郡的客商,并非贼人,你们莫要误会。” 外面的人厉声喝道:“凭你们是哪里人,先一个一个走出来再说。” 王吉急忙提醒道:“太爷,可不能出去, 万一咱们走出去,他一通乱箭射来,咱们可就都糊里糊涂做了鬼呀!” 李晓明心想,是呀,若是就这样投降,那小炮和火枪上都是铜。 官兵见我们带了如此多的铜,万一起了歹意,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是反抗,恐怕后果更惨,先周旋周旋再说吧。 想到此处,他又对着门缝大声喊道:“各位官兵兄弟,我是左将军殿下的下属, 奉殿下之命,从涪陵为殿下运送玩物, 这事梓橦、涪城、绵竹城、广汉郡这一路上的守军都知道的。” “放屁,竟敢用这种拙劣的谎言蒙骗本尉,左将军殿下的下属会住到这种地方?连个马骑都没有?” 李晓明心中惶急, 耐着性子道:“我们确是左将军的下属,你只需到成都或是广汉郡的城门处一问便知。” 李晓明从门缝处向外一看,只见为首的两名骑马将官,听了他的话交头接耳一番, 一人又高声喊道:“少说废话,若真是左将军的手下,必有文书信物,拿出来看看, 若是没有,就是贼人假冒,速速就擒,免得本尉大开杀戒。” 李晓明思量再三,咬牙流汗道:“左将军殿下已经给各处关隘交待过,给予我们放行,所以没有给文书, 但是我有当朝明熙公主,钦赐的玉牌为证,天下独此一块。” 那个将官笑道:“你倒长得好大脸,居然有公主殿下赐下的玉牌。 也罢,你拿来看看再说。” 李晓明本不想给,但事到如今,性命攸关, 实在没招可想,从身上摸索一阵,摸出了玉牌。 心疼良久,从门缝处扔到外面地上,有小兵拾起,交到那名将官手中, 那将官在火把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念道:“雍明熙照,长乐未央。这不是公主殿下的封号么?” 这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在马背上直笑的前俯后仰, 拿着玉牌向身边之人说道:“列位都看看,这小贼竟拿着此物出来招摇撞骗,真真是笑死个人。” 旁边有人问道:“大人,此是何物?” 那将官笑道:“这是当今公主殿下的封号玉牌,是大成天子亲赐的, 如同丞相的相印、将军的虎符,公主殿下岂会将此物赐予他人? 这小贼脑子不好使,胆子却肥大的很。” 将官身边的官兵听了,都哄然大笑起来。 李晓明又气又急,一身是汗, 慌忙辩解道:“这玉牌是真的,我是公主殿下的钓鱼师傅,公主殿下待我甚是亲厚,故赐此物。 我若有半句假话,教我......” “住口,”死到临头还在满口谎言, “你若说你是个县太爷,我说不定还信你三分,你说出如此低劣的谎言,是想侮辱我等么?” 王吉听了这话,急忙跑上前, 趴在门缝上对外喊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县太爷,我们是......” “住口,休再放屁。” 那将官闻言大怒,以为里面之人在戏耍他们,从背上取下弓箭,对着柴门就是一箭。 那支箭力道十足,射在柴门上,箭尖在门后透出半尺长。 “哎呦歪......我的亲娘哎......这可如何是好?” 李晓明急的他在里面捶胸顿足,他句句是实,奈何门外官兵就是不信, 饶是他平日里脑子里面,奇奇怪怪的想法颇多,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搓手转圈。 “你们不出来是吧?好,有种等下也别出来。” “左右,与我四下放火,烧了这柴房。” 将官手下数名官兵一声“得令”,举着几个火把就要烧房。 正在这时,旁边窜出来一个弓着背,像条虾米一样的老头, 正是那个房主,老头向将官哀求道:“大人烧不得呀,老汉就这几间破屋养老, 还请大人看在老汉举报贼人的份上,另想它法逮他们吧!” 官兵里也奔出来个小兵,给将官作揖道:“黄大人,此处是我家,正是我父举报贼人, 请看在属下面上,万勿烧毁我家房屋。” 李晓明和王吉众人,都在柴房里对着老头破口大骂。 “损人不利己的老东西,诬良为贼,你是眼瞎了么?” “死老头子,拿了我们东西,还去报官诬陷我等,活该你孤身一人,无人照料,让你不得好死。” 那将官见父子两个阻拦自己放火烧房, 大怒道:“是你报官说他们持有矛枪,如今若不烧房逼他们出来,造成官兵伤亡,谁来承担? 你这一间破房,难道比官兵性命还贵重? 快快闪开,若再拦阻,一并拿下。” 父子俩唉声叹气地闪到一边,那小兵埋怨父亲多事。 老头子后悔道:“本指望告到你们那里,能让你立一功,谁知竟是这般情景?唉......” 柴房里李晓明见已是十万火急,与王吉商量道:“王游徼,如今这个光景,我是半点主意也没了, 你看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王吉道:“太爷,您先别急,他们这么多人,又有这么些个弓箭手, 咱们即便有这几杆神枪神炮,想要与他们对打,也是不济事。 我心里倒有个主意,不如先投降了,省得大家都变成烤猪。 反正成都守城官兵那里,李许殿下必有交代,这些人都是官兵,必能叫开城门, 咱们到了城门口,一见开城门,大家就一起大叫,说咱们是左将军殿下的朋友,自有守城的官兵向他们解释。” 李晓明听了王吉的话,仰头推演了一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怪嗔他道:“你这小子,有主意怎么不早些说,害我白流了这么些汗, 唉呀,我怎么忘了这茬?” 于是,又趴到门缝处大喊起来:“官爷,我们愿意投降,马上就出去,且勿放火烧我们。” 那将官止住将要放火的军士, 冷笑道:“早该如此,你们这些个小贼,总要等死到临头,脑袋才开窍, 既要投降,就快些出来吧,切记,都空着手哈!” 第155章 必死之局 李晓明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门缝里又喊道:“官爷,我们属实有冤屈, 我们投降后,且需让我们辩解辩解,你们也该查证查证, 可万万不能,立时就行杀害之事呀!” 那黄大人笑骂道:“你这贼子倒是小心,你既愿意投降,本尉也不妨让你安心。 咱们官家捉贼,便是要杀要刮, 也得等过堂、告辩、五听之后,经各部堂官再讯、鞫一番,才能论罪。 像你们这种大团伙的贼寇,还需报与三法司会审,陛下亲自过问“囚录”。 若你等真是无辜,哪里就一定要冤死你们了? 即便真是论了死罪,也该着你们占这个便宜, 如今已是冬末,还需等到明年秋后才能行刑,岂不是又能多活一年? 咱这毕竟是国都,牢里一天两顿稀粥,还是养的起各位的。” 李晓明在心中骂道:我占你老母的便宜,让你全家都喝稀粥。 那将官说完这一番话,也在心中窃笑, 心想,我捉过这么多人,只要进了衙里的地牢,就没有一个能翻案变无辜的, 你要是能翻了案,我们上上下下这些人的功劳,岂不是飞了? 再说了,我即便现在就杀了你,又有哪个会为你去伸冤? 即便有吃饱了撑着的闲人,去为你告状,又有哪个上官有空,管这不赚钱的闲事? 李晓明听了这将官的一通忽悠,他平素里就有些书呆子气, 早些年读史书时看到过,确实是这将官说的这样, 哪怕是封建社会,自秦汉以后,古代的刑狱制度其实相当严格, 虽然没有先进技术,但环节流程上很是科学, 如果细细对比一下,与现代社会的法律流程几乎一般无二, 甚至于到了明、清时期,对于死刑的严谨态度比现在都......当然啦,皇帝钦点的政治案件除外。 李晓明心想,这必竟是天子脚下,想必确是法令严谨些,不比我们汉复县穷山恶水之地。 形势逼人,不这样自我安慰也没别的办法,只盼到了成都城门口时,大喊大叫能起作用。 于是,李晓明学着从电视剧里看过的俘虏的样子,带头举着双手,哈着腰从柴房里走出来。 众人跟在他后面,都学他举着手,鱼贯而出。 那黄大人在马上一声大喝:“都给我反绑了,押解回去。” 官兵一拥而上,将苦着脸的众人都反绑了双手,又从柴房里搜出许多东西, 黄大人下了马,叫老头过来查找赃物罪证, 老头将那一麻袋枪头提了过来,说道:“大人,这里面是这伙贼人的兵器。” 黄大人打开麻袋一看,果然是许多的枪头,又看了旁边一捆白蜡杆,心中了然。 笑骂道:“贼子们倒有办法。” 又看见旁边的小炮和火枪,皱眉问道:“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李晓明急忙道:“这是听响儿的玩物,是让能工巧匠打来,给左将军殿下贺寿用的, 若能给我松绑,我来演示给大人看。” 他心想,若让我当场演示,我不装铅弹,只塞些火药进去,放上两声空炮, 他们看着稀奇,或许能善待我们些。 黄大人冷哼一声,指着李晓明道:“你这厮满口谎言,等进了地牢,我再慢慢让你说实话。” 他看了看眼前的一堆枪头和小炮,心中琢磨起来, 听说前些日子左将军李许和公主殿下,在从涪陵返回成都的途中,遭遇叛将李凤残部的袭击, 朝廷因此颁布诏令,令各郡严加搜捕李凤残部,这伙人说是从涪陵而来,可别是那帮亡命之徒吧! 若真是如此,我可是发达了, 又回头看了李晓明众人一眼, 心中又觉得有些失望,若是那帮人,被官兵捉住,定是族诛的大罪,怎会不殊死反抗? 低头想了一会,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 心想,如今落到我手里,我说你是你就是。 想到此处,对手下官兵下令道:“把这些罪证也全部带上,咱们回去。” 官兵得令,用一根长绳,从众人反绑的双手中间穿过去,绑在一匹马上,像是串了一串蚂蚱。 于是,大家跟着李晓明这个假县令,从汉复县官兵变成盐贩, 又从盐贩变成流浪汉, 如今又从流浪汉沦为了阶下囚。 一行人披星戴月,连夜向南行进,李晓明在一串贼人的最前面,王吉就走在李晓明身后, 现实就是这样,自由之身与囚徒俘虏相比,无论是身体感受,还是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哪怕只是当一时的囚徒,那种低人一等,身心受辱的感觉也是非常难受, 李晓明抬头望望漫天的繁星,心中悲苦, 心想以前看闲书时,别的穿越主角,在现实生活中,通常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但只要穿越到古代,便立刻精神起来,突然变得比谁都强, 平日里连跟同事们,高声说句话都不敢的怂货, 但凡穿越到了古代,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杀伐果断起来,一巴掌一个血雾, 都是一路平推,要啥有啥,那叫一个爽...... 怎地轮到我穿越了,竟混到了这般光景?这古代也不比现代好混呀? 正在暗自伤感,顾影自怜,忽听身后王吉脚步声有异, 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只见王吉拖拉着一条脚,不像是个正常人的姿态。 李晓明和王吉相处日久,又跟着他学箭,早把他当成了个亲密的小兄弟, 本来心里就难过,突然看见他成这样了,不禁悲从中来, 流着泪低声哭道:“游徼,你的腿怎地忽然瘸了,是他们打的么?” 王吉压低声音含糊地道:“太爷走你的路吧,不必管我,瘸有瘸的道理。” 李晓明心里更加难受,心想,王吉这话是在怨我了, 早知累得大家如此受苦,还不如当时直接跟了李许, 或是跟了拓跋义律,他们想要炮就给他们铸炮,随他们折腾去,也不必累得我这些兄弟们受罪了。 众人原本是顺着一条宽敞大道,一路向南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遇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官兵带着他们这群犯人,朝着旁边岔开的一条小路,下了大道,往西南方向行去。 李晓明心中疑惑,先前问过绵竹城的守城军士,往成都只需顺着大道,一路南行就可以了。 怎地这又转向西南了呢? 走了一段路,身后王吉也奇道:“太爷,这伙官兵可不像是要去成都呀! 咱们走的这路,好像根本就不是去成都的路。” 李晓明一听,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不由得大急, 急忙开口喊道:“官爷,官爷,咱们不是要去成都吗?” 那黄大人在马上笑道:“谁告诉你要去成都的?” 李晓明急道:“我们都是被冤枉的, 到了成都城门口,一问守军便什么都清楚了,求官爷先去成都吧!” 那黄大人怒斥道:“贼子,再胡乱叫喊,当心鞭子伺候。 咱郫县的板子和夹棍,一点也不比成都的滋味差,你老老实实地走着吧!” “不......不是,你说哪......哪个县?” 李晓明脑子里仿佛宕机了一般,瞬间感觉眼冒金星。 没等那黄大人开口, 旁边一名小兵冷冷地道:“郫县,你们在郫县地界落的网,自然要去郫县过堂,怎会带你们去成都?” “太爷......太爷......,你这是怎么啦!” “没......没事,我腿......我腿有些抽筋,王吉,你在后面给太爷顶着些。” 郫县…… 那死鬼胖子陈祖发,正是数月前,从郫县县丞岗位上,调去汉复县任县令的…… 第156章 月光鬼影 李晓明一听这些官兵竟然是郫县的,一股绝望恐惧之感,由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几乎要走不动路了。 他这个县令本就是个冒牌货, 那个死鬼胖子陈祖发,真正的汉复县县令, 就是从郫县县丞的岗位上,被四皇子李霸调到涪陵郡汉复县的。 今天幸亏一开始没说自己是汉复县县令, 王吉这些人也都不知道,他们的太爷原先就是郫县县丞。 这要是刚开始就把这个说出来了,恐怕这会已经彻底万劫不复了, 陈祖发从郫县刚调过去几个月,这个黄大人和这些官兵,绝对大部分认识陈祖发。 现在郫县的官兵,要把他这个假陈祖发押到郫县去,这妥妥的是要完蛋呀...... 李晓明满脸是汗,不断地用手擦了往下甩, 王吉在后面小声道:“太爷,今夜天气如此寒冷,您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生病了么。” 李晓明横下心来,低声道:“我要逃跑,我要逃跑。” 过了一会,见王吉没动静, 他又低声道:“快想办法,帮我逃跑,等我回来救你们。” 王吉在后面低声说道:“我早有准备,等等机会再说。” 李晓明诧异地回头看了王吉一眼,见他瘸着腿,目光淡定,似乎真的早有准备。 不由得心下稍安,继续跟在马后面往郫县行进。 李晓明一边走,一边借着月光观察周边地形,这地方还真不好跑。 一望无尽,全是平原,并无遮掩行踪之处, 若是此时一跑,后面骑兵一追,人怎能跑得过马? 不由得心下焦急起来,心想,这可怎么办? 真到了郫县,必死无疑,估计事情败露的时候,那陈祖发之死,也非安到自己头上不可。 恐怕要连累昝瑞也一起问斩,孙文宇护送假县令上任,估计也要受牵连。 平民百姓戕害朝廷命官,历朝历代都属罪大恶极,放在明清时期,可都是要凌迟处死的。 李晓明心想,斩我的头就行了,可不能凌迟我呀,这个我真受不了。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仔细回忆着,凌迟是从哪个朝代开始的? 记得以前看小说时,似乎从宋朝才开始有凌迟之刑,比如给大官人牵线的王婆, 还有把宋江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方腊,都是在宋朝被凌迟处死的。 还真没见过宋之前的凌迟记录, 想到此处,不由得大感宽慰,只要不凌迟,斩首不疼的,斩过首的人都知道。 他心想,这个时代的人虽然野蛮些,但杀人就是杀人,无非斩首剁头,中规中矩。 到了宋、明、清时代,是文明些了,但这帮文明人折磨人的技术水平,也达到了新高度。 犯了重罪的人,用小刀一天割上一千刀,还要再押回牢里用小米粥养养精神,第二天再接着割。 要么就是明太祖那一套,活剥人皮,剥完还得给人家再塞上草, 叫作:剥皮揎草,明朝可没少剥人的皮, 甚至有野史记载,明朝光当官的,就被剥了十几万张人皮,不知真假。 李晓明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脑子里面五花八门的东西不断翻腾,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平素里多思多虑,生死关头也挡不住他的想象力。 得精神分裂症的,往往都是他这种人, 他此刻又想到,自己被斩首之后,刘主簿还有蒲县尉,是什么反应呢? 老孙又是什么反应呢? 正在脑子里过电影,只听后面王吉悄悄拉了拉绳子,低声地说道:“这里,东边。” 李晓明往东一看,只见远处有一大片阴影,极有可能是大片的林子。 近处地面上有条凸起的黑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正在细细思索,后来传来王吉的低声:“河堤。” 李晓明顿时心头一片空明,若是有条南北的河, 我还怕什么骑兵,只需狂奔到河边,游过河去,骑兵只能干瞪眼。 他把心一横,低声对王吉说道:“就这里。” 王吉不吭声了,李晓明心想,虽然地形上有逃跑的条件了。 只是手被绑着,还被绳子穿着,如何能跑? “哎呀......” 正在思索脱身之策,只听后面的王吉大叫一声,把李晓明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只见王吉倒在地上,有气无力。 那前面骑马的黄大人拍马回转,先劈头抽了王吉一鞭子, 骂道:“你作什么妖呢?快起来继续赶路,否则将你就地正法。” 王吉假装哭诉道:“官爷,小人腿上原有些毛病,今夜又走了这么两个时辰了, 实在是走不动了,就让小人歇上一歇吧!” 后面的步兵也有些累了,小声禀告这个黄大人道:“大人,这贼是个瘸子,想必不假, 兄弟们也都疲惫了,不妨就地休息一下再走吧!” 这姓黄的犹豫片刻,心想,有这么多人看着,能出什么幺蛾子?歇歇就歇歇吧! 于是下令原地休息一时半刻,再重新上路。 众士兵和一干贼寇,都坐在路边麦田的地垄上休息,大声说笑 王吉又跟李晓明凑近了些,悄悄将鞋子脱下来,露出事先藏进去的枪头剔肉刀, 用背后双手拿了,去割李晓明手上的绳子,不料手背在后面,拿捏不住力道, 一刀扎在李晓明屁股上,李晓明忍不住“哎呦”一声,把王吉吓了一跳, 那姓黄的听见他这声,骂道:“你这贼首,最是鬼头鬼脑, 若再鬼叫,等会回了县衙,让你尝尝六十斤大枷的滋味。” 李晓明连声告饶,向黄大人道:“官爷莫怪,小人出门在外已久,想是身上生了虱子, 刚才咬了我一下,怪痒得慌,不碍事的,我且让我同伴帮我挠挠就好了。” 姓黄的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冷笑道:“若是解不了痒,过来找我,我这个最解皮痒。” 李晓明连声道:“不用不用,这就好了。” 于是,王吉放心大胆地给李晓明割绳子, 二人背靠背,不停的动弹,众官兵都以为他们在挠痒痒,也不去理他们。 稍顷,手上绳子和穿人的长绳俱被割断,王吉将剔肉刀塞到李晓明手里。 李晓明仍将手背在后面,手里握着那根长绳的两处断头。 第157章 小鸟露出 他悄悄对王吉说道:“千万别说是汉复县的,熬不住时,枪炮的事尽管说给他们,我要跑啦!” 王吉低声道:“稍等。”又悄悄对着一边的脚夫轻声耳语一番, 过了一会,只见这名脚夫站起身子, 嘴里抱歉地笑道:“诸位官爷,我被绳子穿着,无法尿尿, 哪位高抬贵手,帮在下把我这袍子撩上一撩?” 官兵骂道:“吗的,谁他吗伺候你尿尿,怎地这么多事?” 王吉也骂道:“真是懒驴屎尿多,这事还敢麻烦官爷?我来给你撩。” 说着,站起身来,背着身给他拉起袍子, 这人小鸟露出,开始放水,官兵怕溅到身上,都纷纷坐得远些。 正尿着,只听王吉大骂道:“你瞎眼啦,怎地尿我手上了?” 说罢转身就是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垄下面的麦田里,众人都是被绳子穿在一起的, 一人倒下,其它人也都‘哎呀’‘哎呀’地,被挣倒成一堆状, 王吉扑上去和尿尿那人撕打起来,众人都在麦田里滚作一团。 一众官兵大怒,纷纷冲上去拉架,用鞭子抽打众人。 闹哄哄了半天,才重新又将众人分开。 黄大人大声吼道:“娘的,既是不老实,那就别歇了,回县衙,全部枷起来。” 这时,一名眼尖的士兵发现不对劲, 跑到王吉面前说道:“咦,你前面是不是少了个人?” 黄大人猛然惊觉,回头一看,大怒道:“娘的,贼首跑啦!快点追。” 一众官兵急忙四下里查看, “快看,在那里。”有人指着东面,发现了逃跑之人。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朦朦胧胧的月光下, 有个鬼影子正在飞快地朝着东边窜去,再想看仔细时,已经跑的没影了。 黄大人一声令下,一二十骑骑兵策马顺着麦田追了过去,弓箭手和长枪兵紧随其后。 骑兵速度何其快,只一鞭子就看见了那贼首, 黄大人大吼道:“抓住他,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到活的死的也行。” 只见那贼首跑着跑着突然站住了,贼头贼脑地回头看了看,大冬天的竟脱起衣服来, 黄大人立即省悟,大叫道:“快冲过去,别叫他过河。” 话音刚落,早已不见了贼首的人影, 骑兵追到近前,眼前是条数十步宽的水渠,水流湍急。 那贼首已经湿淋淋地上岸,只见他在对岸喘了喘气,转身又向东边逃窜,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弓箭手已奔到水渠岸边,纷纷朝着对岸放起箭来。 黄大人大喊大叫道:“快渡水追到对岸去,快些......” 一众官兵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下水, 这大冬天的,除了逃命的,谁有勇气大半夜的脱了衣服渡河? 况且,他们是本地人, 深知这成都平原之上,河渠纵横,即便渡过了这条水渠,前面还有很多条, 若是一路涉水追赶,岂不把人冻死? 李晓明能摆脱骑兵,顺利逃得命来,还得感谢距今两千多年前的一位伟大古人, 他就是战国时代,秦国的治水大神李冰。 战国之前,成都平原绝不是什么千里沃野,天下粮仓, 而是旱涝两重天的贫瘠之地。 川西青藏高原之上,每逢春夏两季,积雪融化,与高原上的大量砂石一起汇入岷江, 导致每年春夏之季,岷江水位大涨,洪水肆虐, 成都以西,包括那个陈祖发所在的郫县,都是洪泛区,根本无法耕种。 而到了秋冬缺水之季,岷江又露底断流,秋冬之季农作物无水灌溉,只能荒着地。 这种情况,导致战国之前,成都平原的农作物最多一年一熟, 粮食产量甚至还比不上同时期的冀州、豫州等地。 李冰任蜀郡郡守后,总结前人经验,带领家族和蜀地百姓, 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修建了旷世闻名的水利工程“都江堰”。 都江堰修建的极尽精妙,分为鱼嘴分水堤、飞沙堰、和宝瓶口三大工程, 鱼嘴负责将岷江之水分为内江、外江, 飞沙堰负责排沙淘石,防止高原砂石进入河道,将河道抬高引起水患, 而宝瓶口负责将内江之水引入成都平原进行灌溉、饮用, 后经上百年的时间,蜀中百姓从内江,开凿大大小小许多水渠引水,覆盖了整个成都平原。 外江比内江的河道高,一旦水位上涨到一定程度,多余的水会经外江,绕开成都平原进行泄洪、排洪。 李冰的这一旷世工程的完成,使得成都平原,真正成为了千里沃野,天府之国。 都江堰造福蜀地两千多年,直到今天,仍使天下受惠。 中华民族向来不缺统兵霸主、战争狂人, 然而这些霸主狂人,打着大一统的旗帜,四处杀伐征战, 到底内心深处,是为了自己的万世享用?还是华夏人民的福祉呢? 终是不得而知。 窃以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魔鬼的一面可能更多些, 其实远不如李冰郡守这样的人物伟大。 李晓明一路游过数条水渠, 那水渠中的水,就是经都江堰鱼嘴分水堤,分流的内江之水,是雪山融化而来,冰冷刺骨。 李晓明只穿着湿淋淋的秋衣秋裤,一口气奔出数里远,直累的喉干欲呕 渡水时寒冷,跑起来又热,真正体验了一回冰火两重天。 也亏得他正值壮年,又没个女人消耗,身体不虚,方能受得了这些磨砺, 他扑倒在麦地里喘息了一会, 又爬起来继续跑,凭着毅力支撑,终于跑进了远处的那片树林子里。 到了林子深处,战战栗栗地迅速将湿衣脱下,真空穿上直裾厚袍, 也不敢生火,只蜷缩在背风处,抱着把暖了一会,方才缓过来劲。 这秋衣秋裤是他辛辛苦苦,在汉复县时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哪里舍得扔, 就拧了拧水,打了几个结,拴在手臂上。 歇息了片刻,顺着林子继续向东行进,一路上并不见有追兵前来捉他, 猜想那黄大人可能已经放弃了抓捕。 于是放下心来,慢慢地走路,走到黎明时分,已经出了树林, 举目向东南望去,能看见远处有一座浩大壮观的古城,那必是成都。 第158章 祖传技艺 他担心时间尚早,城门还未开,又缩回树林里,坐在地上,靠着大树打盹休息。 一直等到日头升起来,看见城门口有了来往行人,才一溜烟的跑过去。 向守城兵报了左将军的名号,就伸着手要米。 那兵笑道:“没有给尊驾准备米粮,左将军府在少城宣明门附近, 尊驾若要去拜见,到那边一打听就知道了。” 李晓明无奈,心想,如今王吉和一班小兄弟们,都被郫县的官兵给拿下了, 万一把来自汉复县的事给招出来了,那假县令的事一下子就穿帮了, 毕竟,郫县的官兵怎么会不认得陈祖发,却把他抓起来呢? 我若在李许身边,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行,我还是得先去找大单于和郡主去,要回盘缠公文, 实在不行,给大单于说了实话,看他有没有办法营救王吉他们, 若是实在没办法,也只好跟着单于,跑路到北方当郡守去, 顺便从汉中接住昝瑞,再一心一意把郡主哄到手,下半辈子做个鲜卑的郡马爷算了, 临行前找个人去郫县牢里捎个信,让王吉他们从实招了,他们也就没事了。 李晓明在成都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边走路一边胡思乱想, 这么一想,好像事情也不算太坏呀! 于是,心情又放松起来,他感觉又行了。 左右看看,这成都不愧是千年的古都,两边尽是高大的古建筑, 街道宽阔,人来人往,时有豪华的马车经过, 只这大街上的人流中,就多有衣着华丽、气质不凡,一看就知是非富即贵者, 李晓明心想,难怪我那瞎子老乡一心要来成都行骗,这里果然是富贵之乡。 在城中闲逛了半天,还没把这古都逛完, 只因这成都古城真正是庞大,两千多年来直到今天,其实格局变化都不太大。 相传此城为战国时期,赫赫有名的纵横家张仪,模仿咸阳城所建, 这可能是真的,因为后世的成都,还有一座楼,命名为张仪楼。 古成都分为内城、外城,内城又分少城和大城,少城在西,大城在东,由两部分组成, 内城和外城之间形成了一个圆环,是古代商业区,店铺市楼林立,小摊小贩群聚于此,十分繁华。 内江直接从内、外城中间的环形商业区穿过, 形成了有名的“二城并列、两江珥市”的古城格局。 外江则在外面环绕城墙,天然护城, 无论从风水角度还是从军事角度来看,都可谓是匠心独运,天下无双。 李晓明作为一个现代人,在两千多年前的古都逛街,感觉十分新奇,一直逛到了晌午。 他心想,大单于和义丽郡主来到成国,肯定是国宾级的客人,必然住在皇城附近。 皇城位于东边大城的北侧,于是李晓明向着皇城方向的一条宽敞街道走来。 这条街是大城的主街,直通皇城,两边尽是些高大豪华的市楼、客舍, 人流量虽不如少城多,但骑马或乘马车者很多,且穿着皆是雍容华贵, 男子身上皆是绫罗绸缎,佩有美玉,女子头上手上,皆有金钗步摇、银环扳指等贵重之物。 看着进出之人俱是乘坐高头大马,或是宽大的双驾马车,市楼、客舍门前都有穿着光鲜,负责迎客的侍男侍女, 只要有客人骑马或是乘车前来,这些迎客男女便殷勤地扶客人下马,或是主动掀开车帘,服务十分周到。 走在街上,能闻到市楼里飘出来的美酒佳肴的香味, 李晓明本就是个好吃好喝的人,昨夜逃命奔跑消耗巨大,如今又逛了一上午的街, 肚子早就咕咕叫了,闻着街上传来的酒香肉香,一股饥火,直从空空如也的肠胃里往上蹿, 他摸摸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剃肉刀、袍子里藏着的一把手铳,和一个牛皮做的装火药铅珠的弹药囊。 这东西昨夜渡水时怕弄湿了,他包在袍子里用一只手举着,踩着水过的河。 手铳肯定舍不得去换钱,成都城内长短兵器都不能携带,刀也不敢再拿出来。 李晓明心想,这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单于和郡主也不知道住在哪里,上哪里能先混顿饭吃吃呢? 他看到这些市楼酒店门口,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每当有客人下了马车,他们便努力冲破迎客男女的封锁, 凑上前去,可怜巴巴地,向衣着华丽的客人乞讨, 你别说,还真有几位善心的,随手抛给他们些铜钱。 李晓明灵机一动,心想,当时我那瞎子老乡,曾将他那套吃饭的法门传给了我, 我不如也照猫画虎,在此地招摇撞骗一番,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时瞎子老乡自豪的表情。 他说:“老乡,我这个吃饭的门路说与了你听,也不算传给了外人。” 李晓明忍不住“嘿嘿”直笑, 心想,当时自己可没想到,居然还有学以致用的那一天。 左右成都又没啥熟人,也不怕让人看见了,传出去丢人。 再说了,我做了小十年的房产销售,还讲啥脸不脸的,饿肚汉子最丢人。 只是有一点,这里可是国都, 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壮汉,大庭广众之下,口出大逆不道之言, 恐怕会被抓去嘎了,自己想干这个行当,只怕也得伪装一番。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一蹦子跑出内城, 在江桥门外的江边,寻了两块浮木,用剃肉刀削成了两个唱戏用的梆子, 轻轻一敲,清脆悦耳,这可是中国最古老的打击乐器, 到了后世,无论是任何地方的戏剧,梆子可是不可或缺的灵魂乐器。 将行骗道具装在怀里,又在江边把头发弄的散乱些, 抹了些污泥在身上,脸上也涂抹了些,眼皮上也抹了些。 又对着水面,想着瞎子老乡的遗音遗容,翻着白眼练习了一番。 不到一会,练的纯熟,看起来颇有几分瞎子老乡的道韵。 他沿着路往回转,又在江桥下捡了根破竹竿,往前探着路,最后又学着王吉装瘸子。 这一路上走来,与他走对过的人,看见他翻着白眼、拖拉着腿走过来,大家都纷纷避让。 路上还有好心人,见他行走不便,还牵着竹棍领着他走了一截路, 李晓明不禁心中窃喜,成了。 他心想,这行当我不可能天天干下去,得想办法干一天能吃三天才好, 看看哪里的市楼酒店最豪华,就去哪里, 万一撞见个人傻钱多的土豪,说不定一下子就赚的几天吃不完。 第159章 冤种贵人 打定了主意,便沿着直通皇城的主街,慢慢向北面走去, 直到远远地看见了皇宫,才终于在路边,找到了一座顶级豪华的市楼酒店。 这座市楼与皇宫朝向一样,座北朝南,面阔九间,只这朝南的一面就有九根朱红的大柱子。 楼顶红瓦,屋脊高挑,两端上翘,雕刻龙凤,两重飞檐,檐瓦兽头,檐角悬铜铃, 窗帘似乎是用珍珠系成,门窗楼柱皆涂朱漆, 广阔的台基上边,嵌装石雕栏杆, 此楼壮丽雄伟,金碧辉煌,门头上挂一巨匾,上书三个大字:七宝楼。 李晓明看这市楼如此富丽堂皇,穿越至今从未见过这样的, 一时不敢近前,疑心这是皇宫的一部分。 直到有人乘马车而来,有店里的迎客侍从,掀帘将客人迎进去, 他这才相信,这座建筑的确是座市楼酒店。 只是刚才从马车上下来那人,怎地看背影像李许那王八蛋呀! 疑心而已,也没多想, 李晓明就站在对面,守株待兔, 心中默念:下一个来的大冤种,便是我的主顾。 正在心里念叨着, 只见从北面有两人骑马而来,后面跟着驶来一辆双驾的马车,马车后面又跟着两骑。 这四名骑士俱着短直裾袍,下身穿着扎紧的裤褶,身材魁梧,一身劲装。 马车刚一停稳,就见前面的骑士,已经慌忙下马奔了过来, 伸手将正欲掀帘迎客的七宝楼侍者,推到一边,自己恭恭敬敬地将车上之人扶下马车。 李晓明看到这阵仗,惊呼道:“我靠,大鱼。” 来不及打量这个大冤种相貌如何、是男是女, 连忙“啪”地拍了个巴掌,大喊一声:“尊驾且慢行一步。” 那贵人和四名骑士一起朝这边看来, 只见一个头发披散、满身污秽,手里一根竹棍打探着路,还翻着白眼的人,朝他们一瘸一拐地走来。 五人一时愣神,大概是没弄清,这是个瞎眼的瘸子还是瘸腿的瞎子。 少顷,两名骑士反应过来,奔到前面骂道:“瞎子滚开。” 一面伸手欲推搡李晓明。 “哎......不可造次。” 那名贵人出声止住手下,又斥道:“他眼盲之人,岂能如此?” 手下被喝退到一边。 李晓明见到如此场景,心想,头一回见到如此心善之人,心里便有些不想骗他...... 略打量了一眼这人,只见他约有三十多岁年纪,身材不高,体态略丰,面色极有光泽,留着些微的胡须, 头上戴着束发的银冠,穿着一身上等丝绸制成的紫色长袍,腰间金钩挂着块大玉,一只丰盈的手上,戴着一个莹洁的象牙板指。 此刻正眼含和善地看着自己。 李晓明心想,不用瞎子教的招数,也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若是因他心善就放过,那太可惜了。 关键是肚子饿可不是假的,正在思量着, 那名贵人开口温言道:“兄台叫我们有事吗?” 李晓明硬着头皮,翻着白眼道:“我听尊驾步履非凡,口吐龙息,以后必是龙袍加身,称王称帝,一生贵不可言呐!” “哦......” 贵人口里只应了这一声,眼看着他,仿佛在等他下文。 旁边四名骑士也都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李晓明慌神了,他没下文了,这跟事先想好的剧本不一样呀! 瞎子老乡也没有教过自己,眼下这个场景该如何应付呀! 你“哦”是什么意思,是信还是不信? 见场面如此尴尬,他也不愧是干房地产销售出身的, 心想,干脆跳过中间环节,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拿定主意,脸上三角肌痉挛、两眼一翻白,从怀里掏出梆子, 硬着头皮唱起来:“尊驾耶......你是帝王命,非凡胎,龙袍加身坐金台,手握玉玺定乾坤,脚踏江山展......” 那贵人见他如此,笑呵呵地看着他,饶有兴趣地听着他唱。 不多时,李晓明把整段词都唱完了,额头上紧张的都是汗珠,这会再无词可说了, 他心想,今天的发挥的真是糟糕透了,看来我并没有把瞎子老乡的技术学到家。 贵人见他唱完了,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李晓明见状大喜,心想虽然自己发挥的不好,但好在这位贵人上道,知道规矩。 只是,这贵人从上半身一路摸索到下半身,没见他摸索出任何东西。 李晓明大失所望,心想,看你穿这么趁头,难道比那个明熙公主还穷? 那贵人没掏摸出来东西,自己似乎也有些着急,“啪”地一下将腰间的大玉摘了下来。 李晓明目瞪口呆,白眼都忘记翻了,这......这...... 这时,旁边的一名骑士忍不住小声道:“他是个骗子。” 那贵人毫不理会,看着大玉,犹豫了片刻,又揣回自己的怀里。 一狠心,将腰间的带钩给拽了下来,走过来递到李晓明手里。 对他笑着说道:“兄台,你唱的很好,我请你吃顿好的!” 李晓明愕然地接过金灿灿的带钩,入手沉重,是黄金不假。 再抬头时,那贵人已快走进七宝楼,又回头对着四句骑士说道:“你们几个不必跟着上来了。” 那几名骑士自行进到一楼,找个座位喝茶去了。 李晓明握着手里的金钩子,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成都人如此豪横。 这行当可比辛苦卖盐来钱还快,瞎子老乡呀,你怎地就半道跑了呢?亏死你了。 第一次用这祖传的门路,就弄到了金子,肚子居然也不怎么饿了,看着手里的金钩子,贪心劲又上来了。 他心中思忖道:这七宝楼有货呀!此刻正是饭点,说不定来有大鱼过来, 我化这一次妆也不容易,且再守一会,多攒些钱,等把王吉一班小兄弟救出来了,好请他们享用享用。 他又来到七宝楼对面,两眼不时地往南北方向瞅着,静待下个主顾到来。 然而,似乎好运气都在刚才那位贵人身上用完了,等了好大一会也不见有人再来。 他有些等不及了,心想,此时想必已经过了饭点,该来的客人必定都已经进去吃饭了。 刚才那位贵人像是去了二楼,估计楼上面都是雅间,雅间里坐着的必是贵客。 我不如主动出击,去到二楼看看,看有没有像刚才那位一样,一身贵气的主, 老子逮住就唱,不给钱就不走,肯定能成。 穿越之前,李晓明是从房地产销售一线干到管理层的, 像地推、派单、陌拜拓客,这些考验脸皮和社交能力的工作都亲自干过, 脸皮上的功夫堪称一流,如今上门算命也是同理,心中并无任何不适感。 (各位亲,有闲时间的请帮个忙,这书马上四十万字了,我打算多书名测试一下,因为有书友说我这书名字起瞎了,我想了几个书名,但是看起来都太雷同,我弄不好。 请各位帮忙起几个书名,十五字之内,吸引眼球,又稍稍贴合内容的,我看看换个书名,能不能助力我这破书起飞,哈哈) 第160章 机密之事 李晓明来到七宝楼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面瞄了一眼, 看见里面客人似乎并不多,并没有想象中的喧哗场景, 几拨客人都被精美的屏风遮挡住,侍者酒女都在屏风里侍候着。 李晓明心想,这七宝楼的档次规格,只怕全天下,都找不出几家能与之媲美的。 自然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起的,估计一般的富商,在这里面宴请一次都会肉疼。 趁着柜台上的两人不注意,他逮住机会,悄无声息地几步蹿上楼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都是独立的厢房,一条横廊一条竖廊,有种日式高档餐厅的包间既视感。 李晓明正不知该去哪一间,低头看到包间厢房门前客人脱下的鞋履,鞋履有多有少。 他心想,上门拜访客户推销房产,我早已干的熟能生巧了, 但这上门行骗,我还是第一次,不如先找个人少的练练手, 大眼一看,看见横廊的最东头,临街的一间厢房门口只有两双鞋履。 大冤种,就是你们了,李晓明轻轻地走到横廊尽头, 深吸了一口气,想好了开场白,正想直接推门进去。 忽听里面有人谈话,似乎隐隐约约地有“涪陵郡”三个字眼,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一奇,贴耳上去偷听, 只听一人道:“这个李辉老奸巨滑,可不是一条好狗, 我在汉中和涪陵都安插的有细作,两地之间,几乎每月都有书信往来。” “是李许,” 李晓明心中一惊,回头往走廊上看了看, 心想我在此偷听这样的机密,若是被人撞见,恐怕立时就有祸事, 正欲走开,又恍惚听见,李许好像又说到了“陈祖发”, 他顿时一个机灵,若是谈话关于自己,不听听如何能安心? 四下看看,发现隔壁和对面的厢房包间,都是空的,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开了隔壁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轻轻将耳朵贴在墙上,是李许的声音没错, 只听李许的声音说道:“如今咱们大成的北大门汉中,被那李霸占着, 南中地区又是建宁王李寿的地盘, 李寿此人桀骜不驯,在军中又极有威信, 对外曾放言,说咱大成三分天下里面,有一分是他打下来的。 我本拟想,咱们只需控制了东大门涪陵郡,到时就算是万一有事,起码还有个外援。 有东面涪陵郡的数万精兵作为牵制, 他北面的李霸和南面的李寿,无论如何也不敢率军挪窝, 以后咱们再徐徐谋事,将此二人除掉,皇兄便可坐稳天下。 可如今涪陵郡守李辉这条狗,显然已是极不可靠, 即便皇兄你在成都顺利登基,他们若是窜通一气,在四方皆造反,我们如何是好? 恐怕到时候你就算不当这个皇帝,周边也没有退路了。” 李晓明闻言大惊,这厢房中的另一人,竟是当今太子殿下李班, 心下又颇为疑惑,只不知这二人,为何要在这市楼酒店之中,谈论如此机要的大事? 这时只听另一人笑道:“我说二弟呀,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疑心病太重, 那建宁王李寿,也是咱们的同宗兄弟, 况且他说的也不算是大话,咱们大成的南方之地,也的确是他率军奋战多年才打下来的, 就算以后大成国由咱哥俩说了算,咱也不能忘了人家的功劳, 我想了,他仍旧做他的建宁王,虽然皇位没让他坐,但他在南中也是个王, 我们以仁义待他,他又岂不感念咱们的恩惠?又何必造咱们的反?” 李许听了这话,气得张口结舌:“皇兄,你......你......” 他又叹了口气,对太子李班道:“唉......皇兄,你知不知道,晋国、赵国和拓跋鲜卑的事?” 太子李班笑道:“我知道 ,如今天下,就数咱们大成最是繁荣安稳, 据下面的人回禀,他们几国仰慕我国威势,竟不约而同地派使者前来朝拜, 你说的,可是这件事?” 李许闻言,沉默了一会, 声音低沉地说道:“拓跋鲜卑部落,因老单于传位于侄子,几个儿子不满,已弄的整个部落分崩离析。 匈奴赵国的刘氏皇帝,坐视手下大将石勒一步步壮大实力, 如今石勒占了北方的一半地方,尾大不掉,已经自封为赵王,反叛在即了。 晋国的大将军王敦,司马皇帝封他为节制江、扬、荆、湘、交、广,六州大都督, 如今他比晋国皇帝权利还大,皇帝再想罢免他,也是不能了。” 太子李班听后沉默不语。 李许又言辞恳切地说道:“皇兄,邻国皆已如此,难道您就没有一点警惕之心么?” “我是你亲弟弟,每日里看着周边的这些个皇兄皇弟们,对着咱们弟兄三个虎视眈眈, 多少个夜晚我都睡不着觉,此次去涪陵试探李辉这个老狗,回来的途中遇袭, 若非那个假县令陈祖发相救,我几乎见不到皇兄了。” 李晓明听他说到这里,心中巨震,懵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馅, 更不知为何,李许既然已经知道,还让自己平安到现在。 他收慑心神,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偷听。 只听李许继续说道: “我被李凤残部的追兵即将赶上,临死之际我就在想, 若是太子殿下没有了我这个,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兄弟操心,那以后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李许竟抽泣咽噎起来。 只听太子李班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站了起来, 声音惶急道:“兄弟,你的苦心为兄岂能不知? 是皇兄的不对,切勿如此,以后我只听你安排就是了。 其实要论机谋才学,你远在我之上, 为兄不过是因为年长些的缘故,才受了叔父这太子之封。 以后为兄登了大位,你为监国亲王,诸事还要你操心哩!” 李许听了这话,又转悲为喜道:“皇兄实有帝王之命,只是性子慈悲些,此与争霸夺嫡不利, 我知你感叔父之恩,不忍心对他的子嗣下手,但未登大位之前,万不可心慈手软, 等以后即了大位,随你如何做个仁君慈主,我再不管你了。” 太子李班顺从地道:“好好好,就听贤弟的。” 李许又叹了口气,说道:“皇兄放心,心狠手辣之事,尽交给我! 只要有我李许在,哪怕就让天下罪孽尽集吾身,留个万世的骂名, 也必要为皇兄扫清障碍,扶你顺利登上皇位。” 太子李班感动道:“咱兄弟俩能如此交心,我便不当这个皇帝,也是值了。” 李晓明听到这里,心中颇急, 其它的他并不关心,只想听听这李许个王八蛋,是如何知道,自己是个假县令的事, 以后又打算怎样处置自己? 第161章 弄个将军? 李晓明正在着急,忽听太子又问道:“涪陵郡守李辉既已不忠,咱们如之奈何?” 李许笑道:“无妨,此事应在那个假县令身上。” 太子惊异道:“此人杀害陈祖发,又冒名顶替前去赴任,乃是罪大恶极, 按律当夷灭三族,他还能有什么用处?” 李晓明在隔壁听了这话,心头骤然收紧,暗叹道,果然杀害陈祖发的罪名让我背上了。 李许自信道:“此人有大用,那李辉告到吏部,说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他如今已是绝路。 若他真是李霸门下之人,倒是难办,即便能策反他,也得防着他。 但现在既然知道他是个假冒的,正好略施手段,将他收归我用, 那汉中的李霸可能还不知道他是假的,若真是如此,还能用他反间李霸呢。 况且涪陵郡有个厉害的军械,名曰神炮神枪, 军队若有此物,可以以一挡十,此事是我亲眼所见, 我遇袭的那天夜里,这个假县令就用此物,以弱敌强,击退了数百追兵。” 太子奇道:“是什么样的神物,竟能如此厉害?” 李许苦笑道:“只是个圆筒一样的东西,我也描述不来, 那李辉满口谎言,说这东西是他从地下挖出来的。 我与那个假县令接触了几日,暗暗观察此人行径,深觉此人是个奇人,我从未见过这种人。 我怀疑这物件多半是出自此人之手,咱们要是有了这东西...... 我也曾让皇妹试探过此人的心意,看他是否能为我们所用,只是此人要价颇高。” 李晓明心中震惊之余,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个李许真是狡黠如狐, 自己在他面前如同透明之人,什么都能被他猜中。 太子李班问道:“他要怎地才能归附?” 李许笑道:“他对皇妹说,除非给他做个尚书或是将军做才行。” 太子也笑了,说道:“尚书就想都不要想了,我前些日子向陛下进言, 想为咱们三弟李都,要个侍郎做做,都没弄成, 他何德何能,就想要个尚书干?” 李许道:“尚书虽是弄不成,但给他弄个将军当当,也不是不行呀! 若是不满足他,他有可能转投别处,那拓跋义律为了拉拢他,不惜让妹子下场用美人计。 毕竟这个假货不仅有神奇军械,还很是有些韬略哩, 他在涪陵时,几乎是空手套狼,从晋人扶值的苖王手里,收复了老汉复县, 按理说本就有些军功,若是背后有人,趁机在朝中给他活动下,或也可封个将军。 但他现在又被上司告了一状,有了这个污点在档案里,这就不好弄了......” 太子沉默了一阵,说道:“照这么说来,给他弄个将军实有好处,可用他来牵制郡守李辉, 若他这个将军以后有些实力了,一旦李辉率军异动,可让他趁机将涪陵夺了, 如此一来,咱们不就又有了个强有力的外援?” 李许开心地笑道:“皇兄,您也不是不操心呀!只是这将军如何给他弄到头上呢?” 太子笑道:“我怎能一点心不操,让你一人辛苦? 给他弄将军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现在的吏部,是建威将军李期兼管着, 这小子近来总爱与我来往,举止十分殷勤有礼,想来是要投靠我们, 我只需给他通通气,估计此事能成。” 李许怀疑道:“李期与李霸、李越他们是亲兄弟,他自己都在觊觎大位,怎会投向咱们? 早些时候,李期还想把领兵在外的江阳郡守李越,调回来做卫将军, 亏得我差人在江阳郡散布流言,说当地的彝族要造反作乱,陛下听闻此事,不允他回来,他才没能如愿。 若当时被他得逞,李越回来做了卫将军,成了我的上司,那可是个大麻烦。 皇兄,此人万不可轻信。” 太子李班笑道:“好好好,我留个心眼就是了。” 李许仍然不放心地道:“若有重要的事情,要与陛下那几个儿子打交道,皇兄一定记得叫上我在身边。” 太子笑道:“好好,知道了,对了,大单于怎么还没到呢?” 李晓明心中一喜,原来这两人在此处,是在等拓跋义律大单于, 他心想,大单于若来,义丽郡主肯定也会来,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还真挺想她的。 李许笑道:“他与匈奴刘胤、羯人石兴俱是死敌, 中午人多,我特意叫他晚些来,以免万一撞见了再生乱子。 我已令他们分开居住,免得再闹起来。 况且,您是太子,按理说,不该先于陛下接见他国使臣, 若是让有心之人见到了,会对皇兄不利,故此我才将会面地点安排在这里。 为防泄密,隔壁和对面的厢房,我都包下了,空无一人。” 太子笑着夸赞道:“贤弟真是心细如发,我有贤弟辅助,何愁大事不定?” 李许又道:“此次会见此人,除了联盟伐赵和汉中李霸之事, 还有一事,咱们可上些心,或许日后可以借鉴, 北方草原之上,咱们也有密探,据说此人极有谋略,他这单于之位......” 正说着,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隔壁厢房的门也推开了, 只听李许的笑声:“呵呵呵,大单于您来啦!我皇兄已经等候多时了。” 拓跋义律浑厚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您好,久仰贤德之名,今日幸会了。” 李班笑道:“单于威名远播,您远道而来,敝国不胜荣幸,不必客气了,请坐。” 只听窸窸窣窣一阵衣袍裙带之声, 李许开口道:“因各国使臣都在,太子殿下单独与大单于会面,怕传出去落个厚此薄彼的口实, 实不方便在府中与单于会面,故此只能屈尊单于的大驾,来此处相会了。” 拓跋义律朗声笑道:“我乃草原牧马之人,风霜雪雨,四处为家。 此处金碧辉煌,焉敢挑剔?” 李晓明听声音,知道郡主没来,心中一阵失望, 对他们所谈之事也再无兴趣,又加上饥饿难忍,便悄悄出了厢房, 他需要找个地方,吃顿饱饭,把今天得到的信息消化一下,再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只不过,对李许最后那半句话,心头着实有点好奇, 拓跋义律和义丽郡主都说,是老单于传位与侄子拓跋义律, 但是听刚才李许那口气,似乎他得到的信息,与真实情况有些出入。 虽然好奇,但这必竟是别人的家事,轮不到他操心, 他最关心的,还是假县令的事,既已被李许知道,那么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不过他也不急,既然太子和李许,这么看重他的价值,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呢! 眼下有件极其重要的大事,必须要先办了, 找个地方干饭...... 第162章 冤家路窄 刚才那贵人给的金带钩,沉甸甸的,足有上两重,上面还雕着凤纹,做工十分精美, 这东西不讲做工,就单论黄金的价值,也足够换十贯铜钱的了。 要把它卖了换饭吃,真是肉疼,不舍得呀! 李晓明以前曾看过一个考古记录片,战国墓里出土了一件金镶白玉的带钩,被定为国宝级文物,永远禁止出境。 这件虽然没有镶玉,但若是出现在现代拍卖行里,也必是天价。 犹豫来犹豫去,唉......古人不想今人事, 到哪山砍哪柴,卖了换饭吃吧! 李晓明上午逛街时,曾看见过好几家“压店”和“典铺”,其实就是后来的当铺。 《后汉书·刘虞传》中有这么一句话:“虞所赉赏,典当胡夷。” 这讲的是东汉年间的事,是中国最早有文字记录的典当行为。 据此推断,典当行业一定在汉朝之前就有了,说不定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 到了这个时代,那基本上已经发展成熟了。 李晓明找了个店面不小的当铺,一番讨价还价后, 用金带钩换了几疙瘩银子,一贯铜钱、一个破羊皮口袋,一件半新的,丝布掺杂的厚直裾袍。 粗略一算,最少赔了两成, 没办法,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生存是第一要务。 他将七八斤铜钱和直裾长袍塞进羊皮口袋,将银疙瘩揣进怀里贴身装着, 看看路边有个汤饼店,就走了进去,向老板讨了水,洗洗白白。 干了一碗羊肉汤饼,嫌不过瘾,又干了一碗鸡肉汤饼,这才心满意足。 吃饱了饭,连脑子都觉得灵光了不少, 他心想,如今我是吃饱了,可王吉和一班小兄弟可还在牢里呢, 那地方可不是人住的,得赶快救他们出来, 今天偷听了李许和太子说话,心里安稳多了,他假冒县令的事,一直在他心里是块痼疾。 虽然不知道何时露的馅,但李许和太子知道后,看起来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只是想利用他。 而且听那话的意思,作为拉拢条件,还要想办法给自己弄个将军做做,只为能牵制郡守李辉。 他近期经历了些磨难,也想开了, 以前本不欲与这些权谋无情之人打交道,但回头想想, 头上没棵大树罩着,实在是步履艰难,升官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己本就是大成国的臣民,为太子殿下效力,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况且也不用离开汉复县了,说不定自己升了官,还能顺带着,提拔提拔手下的一帮小兄弟呢! 等到太子成功登基,他说不定也能混个元勋功臣呢! 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决定直接去找李许或者是太子, 直接当面认错坦白,把假县令的事摊开了说说,无非就是以后忠诚于你呗! 他穿越前做营销总时,对项目总也是绝对忠诚, 每次遇到事都和领导共进退,老领导找到好项目了,也都会第一时间喊上他, 想必职场官场应该也差求不多。 掏出一把铜钱,与汤饼店的老板会了钞,出了店门,径直又朝着七宝楼匆匆而去。 他担心太子和李许已经走了,埋着头只顾赶路, 心里还在苦苦回忆,成汉的太子李班到底登基成功了没有呀? 苦思无果,这些小国家的历史人物,除开国皇帝外,谁能把所有人物都记住? 你便是堵住个北大清华的历史系教授,冷不丁地问他,李班登基成功没有? 仇池国的开国皇帝的二儿子是谁,保准他也是第一时间懵逼。 只顾胡思乱想,竟被迎面而来的大汉撞了一个趔趄。 他心里有事,头也不抬地骂了句,“龟孙,走路不长眼么?” 骂完又要往前走。 “是你?” 一个凶狠又惊异的声音传来, 李晓明回过头来,定睛一看,吓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只见面前一人,极其肥壮,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头上带着个皮帽子,横肉交错的脸上,长着杂乱的黄毛胡子。 正是仇人,羯族的大王子,臭猪石兴。 只是,与之前精神抖擞的状态不同,此刻石兴整个头都是肿的, 眼睛上斜斜地蒙着条绸带,变成了独眼龙,一张硕大的白人脸,变得虚肿蜡黄。 石兴身后,还站着四名凶恶的羯族禁卫。 李晓明吃惊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心想,怎地与这臭猪如此有缘份,到哪里都能遇着。 看着李晓明,石兴独眼之中,闪出恶毒的光芒, 竟裂嘴笑了起来,伸出一只肥手,慢慢张开。 只见巨灵之掌内,赫然是一颗乌黑的铅丸。 “呵呵呵,这几天,我做梦都在啃你的肉吃......” 李晓明心想,这家伙可真狠呀!竟然将铅弹从眼眶里抠出来了。 看着石兴可怖的表情,他急忙向石兴道:“哎哎哎,兄台,这里可是都城,在这里动手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你杀了我们的人,我也杀了你们的人,大家就算扯平了, 我今天也不与你计较,放你离去,大家从此各走各的罢!” 说着,故作淡定地转身离开,忽听后面风声骤起, “嗵......” 他早有准备,回头就是一铳,本拟想趁石兴不注意,一铳送这头臭猪上天, 没想到他的四名手下先冲了上来, 其中一名羯人迎面中了一枪,替石兴做了鬼,被手铳打的脑花四溅。 路人听见了这声动静,又看到地上那具豆腐四溅的死人,纷纷惊呼,四散躲避。 李晓明看到羯人皆是空着手,心中略略安稳了些, 摆好了架势,大叫道:“老子摔死你们这些斯拉夫杂碎,” 为首的一名羯人冲上前一拳打来,被李晓明趁势拦住胳膊,垫步拧腰,一个‘体落’将他摔翻在地, 后面一名羯人趁李晓明转身之际,过来抱他的腰, 李晓明猛地下蹲,用了个柔道里‘肩车’的招式, 一只手往上抓住这人的脖领,一只胳膊从他裆里穿过,用尽浑身之力,将此人扛起, 真他妈重呀,此人绝对有九十公斤左右, 刚刚奋力勉强扛起此人,准备头朝下摔死他, 不料后腰上狠狠地中了一脚,连带着肩头上扛的羯人,一起滚倒在地。 李晓明此时也凶性发作,你们手上没刀,老子可不怵你。 他一骨碌又爬起来,一个‘背负投’,又将扑上来的一人摔飞了出去。 见此招得手,赶紧冲过去,抢站位, 一只胳膊勒住此人的脖子,另一手从后面穿过去,顶住此人的后脑,想‘裸绞’死他。 刚刚‘裸绞’成形,后面又被人抱住, 此人力气极大,李晓明也是近一米八的身高,体重也有一百五十斤左右, 竟被他两只胳膊勒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原先有一百六十斤,穿越后几个月,瘦了十斤左右)。 此人继续发力,李晓明只感觉,像是被条大蟒蛇缠住了胸腔,连肋骨都咯吱作响, 心中惊慌,柔道也无法施展,左挣右扎,挣脱不开。 看着其他几名羯族禁卫也冲了过来,不由得心中大急, 心想,这要是被这伙野人俘虏了,那可是比凌迟都可怕。 第163章 宫门搏杀 李晓明被羯人从后面抱住,那人力气极大,他挣脱不开,几乎窒息。 眼见就要被他们捉住,他看着冲上来的羯人,突然明白身后之人,就是独眼龙石兴。 危急时刻,福至心灵,并起二指,猛地向后插去, “嗷......” 只听身后石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顿时松开了手, 李晓明既已脱身,深知寡不敌众,经历了刚才的险境,不敢再恋战, 拼着挨了羯人几拳,强行突破三名羯族禁卫的包围,一路向皇宫方向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往回看去, 只见石兴面目狰狞,一只手捂住那只伤眼,满面是血地带着三名羯人追来。 李晓明只觉两个手指上十分黏腻,放在鼻子上一闻,一股恶臭冲到鼻腔里,直欲作呕。 这两根手指头不能要了。 原来刚才那一插,正好插中石兴那只伤眼。 李晓明的柔道,若论空着两手单挑,不怵这时代任何一人。 但是,一旦对上手持兵刃之人,或是对方人多势众,那便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他拼命向前奔逃,心想,皇宫门口必有侍卫, 这些羯人长相怪异,等到了宫前,侍卫们肯定会出手捉拿他们。 于是一路跑到皇宫,还没到皇宫门口,早被门前手持长枪的侍卫们发觉。 侍卫挺枪大喝道:“什么人?擅闯皇宫禁地者,格杀勿论。” 李晓明一边向侍卫们跑来,一边大声呼喊道:“有羯人要杀我,有羯人要杀我......” 侍卫也大喊道:“再不停步,格杀勿论。” 李晓明此刻背后,正有几个阎王索命,哪里肯听? 满头大汗,不管不顾地跑来,正要开口求救,当先一名侍卫挺着长枪,一枪刺来, 李晓明急闪,差点被刺个对穿,他正要解释, 另外几名侍卫也挺枪刺来,根本没人听他说话,看这情形,真是要将他当场格杀。 李晓明无奈,只好又掉头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侍卫们并不追赶,放下心来。 这边石兴带着羯人迎面赶到,狞笑着大叫道:“看你还往哪里跑,莫非你今日还想活么?” 李晓明咬牙向着石兴猛冲过去,石兴张开双臂,作了个相扑的姿势。 眼看就要撞在石兴身上,李晓明一个缩身急转弯,贴着街边的墙壁,从石兴的肋下钻了过去。 石兴胖大不灵活,大手一抓,只从李晓明身上扯了块碎布下来, 见又让仇人逃脱,石兴气的嗷嗷大叫,带着三名羯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口里还怒吼道:“今天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非一刀一刀把你切碎了不可。” 李晓明狂奔之余,还在试图劝石兴,放弃怨仇, 回头大声地喊道:“石兴,咱们都是老乡,何苦如此相逼?” 石兴众人一意要弄死他,哪里会和他胡扯那么多? 李晓明在前面拼命奔逃,想呼喊救命,但这里是临近皇宫路段,两边已无商家,路上又空无一人。 正在危急时刻,快要被羯人追上时, 忽见前面有两人骑马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看着马车眼熟,稍一分辨,正是那名出手阔绰,送给李晓明金带钩,那位贵人的马车。 李晓明病急乱投医,冲着马车大呼小叫:“贵人......贵人......,搭救小人则个......” 马车掀开帘子,露出个脑袋来,正是那贵人, 贵人看到了马车外,你追我赶的这一幕,向前面两名骑士道:“拦下他们。” 随即自己也下了马车,站在车前。 两名骑士应了一声,下马伸胳膊拦住石兴四人去路, 说道:“停下,我家主人有话要说。” 此时石兴几人正追的火起, 见有人拦路,不由分说,纷纷出拳出腿,眨眼间将两名骑士打翻在地。 贵人见这几人如此凶恶,不由得大怒,上前一把扯住其中一人, 怒道:“你们是匈奴还是羯族,竟敢如此大胆,在我大成天子脚下......” 话还没说完,那名羯人提起硕大的拳头, 一拳打在贵人眼眶上,将那贵人打了个倒栽葱,倒在地上惨呼。 后面两名骑士看见主人被打,大吼一声:“住手。” 急忙赶上前去帮忙,迎面碰上石兴,这两个哪里会是石兴这个二三百斤野人的对手, 被石兴一顿乱拳,全部打倒在地, 正要继续追赶,先前被打倒了那两名骑士,又起身奔上前来, 大骂道:“贼子,休要逞凶,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 石兴抬头看看前面,只见那李晓明,如同脱手了的泥鳅,早跑的看不见了, 他这次出使成国,先在涪城遇上李晓明,被他们用神奇兵器杀了许多人, 又在庞统祠被他用手铳打瞎了一只眼,心中早已对此人恨极, 发誓要捉住此人,挖出心肝下酒方解此恨。 今天眼看就能报仇雪恨,谁知半路上却杀出了,这几个莫名其妙的愣头青, 放走了他的仇人,坏了他的好事。 石兴满心的怒火都发泄到了这五人身上,大吼大叫道:“给我打断他们的腿。” 说着,亲自动起手来,一把提起一名骑士,扔出七八步远。 其他三名羯人,也对着剩余四人拳打脚踢。 几名骑士虽然也身强力壮,然而石兴力大无穷,何其勇猛? 有这个没毛的大狗熊在,几人只有挨打的份,几名骑士用身体将贵人护在下面。 贵人气的瑟瑟发抖,在下面双手抱头,嘴里只喃喃地道:“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那边李晓明本来早已跑远,不见石兴他们追来,于是拐进一个小胡同里面喘气, 等歇过来劲,他又趴在墙边探出头来,观察情况,看不见羯人追来。 心想,石兴勇猛无敌,不知那贵人能不能降得住他? 又一寻思,那天在庞统祠时,祖逖和刘胤如此的武力,都打不过他, 这个贵人个头不高,也不像是个会打架的人,可别吃了亏呀! 他本是个心地良善之人,平生不愿亏欠别人, 况且刚才那贵人如此慷慨,给他金子吃饭,又仗义帮他拦住石兴, 若是自己一跑了之,此人因救他,而被石兴伤了性命。 那可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他心想,我且回去看看,要是石兴已经离开,贵人安然无恙,那我也就不再露面了, 毕竟装瞎子骗他钱的事,解释起来也尴尬。 想到这里,迅速将手铳又装填了一管子弹药, 走出小胡同,东张西望地,贴着墙边向皇宫方向走去。 第164章 打断皇腿 (今天周末,中午不吃饭了,拼拼命,多更一章。) 李晓明贴着墙边,向北没走多远,就看见了石兴几个人,正在殴打贵人和他的几名手下。 其中一名羯人正提着贵人的衣领,作势欲打。 那贵人乌青着眼圈,看起来也有些害怕了, 大声恐吓道:“你敢打我?你可知我是大成国......” 他哪里知道,这几人之中,只有石兴能听懂汉话,其他人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 贵人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噼里啪啦’,数声响亮的耳光声。 那贵人被他一连五、六个大逼斗,打的是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直气的浑身发抖,瞪着眼看着这名羯人,嘴里只发出:“你......你......” 李晓明朦朦胧胧地觉得,这贵人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但此时眼看恩人正在挨揍,也来不及细想了,不顾安危地冲了出来, 大吼一声:“石兴狗贼,住手。” 石兴正在逮着一名骑士,像擂鼓一样猛揍, 忽然听见这个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已经逃跑的仇人去而复返,不禁大喜。 丢下手中挨揍的苦主,就想冲过来揪住仇人, 李晓明心想,这回看你这臭猪死不死, 所虑者,只有你一人,只要打死你这个臭野猪,剩下三个羯人, 我和贵人他们联手,两个打一个,一定能打死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李晓明拔出手铳,冲着石兴,扣动扳机, “嗵” 那石兴一来跟着石勒、石虎征战多年,临敌经验极其丰富, 二来因为吃过这把手铳的大亏,看见李晓明出现,心中早有警觉。 电光石火之间,石兴抓住身边的一个羯人同伙挡在身前, 随着枪声响起,挡在石虎身前的那名羯人,胸前溅起了一大团血雾, 石虎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名羯人,手一松,这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李晓明见这一铳又没能打死石兴,心中不禁又是懊恼,又是惊惧。 偏偏他这个破手铳,一次只能打一发, 而且再要装填,速度又极慢,往往临敌之际,只有打一次的机会。 石兴战斗力惊人,只要这头臭猪活着,恐怕己方再多两三倍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正在头脑风暴,思考对策, 只见对面的石兴,并未立刻冲过来发难,而是突然开口说话, 他用一只仅剩的独眼死死盯住李晓明, 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件东西是真的厉害,不过我看得出来,你用过一次后,要好长时间才能再用, 你不是要与我化解仇怨吗?我现在给你个机会,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见赵王,你杀了我们许多人,包括打瞎我的眼这些事,我都可以跟你一笔勾销, 而且我保证你跟着我们石家,下半辈子过得无忧无虑,比在成国强上百倍, 你没有选择了,如果你不同意,今天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李晓明和石兴的独眼对视了一秒钟,竟然感觉这个臭猪像是来真的。 他不相信地问道:“大王子,我和你已经结下了血仇, 你方才之言,若是骗我的,我跟着你走,岂不是自寻死路?” 石兴用那只独眼,盯着他道:“我现在如果要杀你,绝不会再让你有逃脱的机会。 我们可不像你们这些无能的晋人,只会耍些阴险狡诈的小手段,我石家人说出的话,绝无虚言。” 李晓明看了看地上倒着的几名骑士,和正在羯人手上,有气无力苦苦挣扎的善心贵人, 向石兴一脸委屈地道:“我早就说了,咱们本无怨仇,弄到如此地步,其实都是误会, 我此时虽然身在成国,但原本就是豫州汝南郡人氏,对北方赵王的大名也仰慕已久, 咱们得先说好,若是我跟你回去,你得让我在家乡豫州做个官,你看如何?” 石兴见他是个唯利是图之人,禁不住瓮声瓮气地笑了起来, 对李晓明道:“嘿嘿......只是做个官么?这又有何难处?我石赵如今实控半个豫州, 但因晋国祖逖那厮冥顽不灵,屡屡与我大赵天兵相抗,此时豫州可是已打成破烂了, 你若不嫌辛苦,便封你做个郡守大吏,随你挑上一郡,让你在家乡风光显摆,又有何妨?” 李晓明喜上眉梢,向石兴道:“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贵人和几名骑士听了他们的谈话,见他如此忘恩负义,纷纷怒目而视,破口大骂。 贵人颤抖着手指着他骂道:“你......你这卑鄙的小人,待会让你后悔不及。” 李晓明嘻嘻笑道:“几位,对不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谁让你们闲着没事去惹大王子的。” 一边说着,一边提着个羊皮口袋,走到石兴身边, 指着贵人几个道:“大王子,这几人该怎么处理?” 石兴冷笑道:“嘿嘿嘿,这是成国国都,在此杀人难免会有麻烦, 不过我刚才说了,要打断他们的腿,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说着捋了捋袖子就要施行, 李晓明上前轻轻扯住石兴,说道:“大王子,且慢。” 石兴转过身,一只独眼阴冷地盯着他,悠悠地问道:“怎么?你还要报恩?” 李晓明笑道:“我都不认识他们,有何恩可报? 打断腿这种小事,何劳大王子动手,且看我为大王子纳个投名状。” 石兴咧嘴笑道:“好好,你来动手最好,看不出你小子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李晓明笑嘻嘻地转头看向贵人几个, 那贵人脸色惨白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当朝太子,你们如此对我行凶,乃是族诛之罪。” 石兴笑道:“你若是太子,我便是皇帝。” 又催促李晓明道:“还等什么?先打断他的腿。” 李晓明桀桀怪笑道:“好好......,你等着哈!” 石兴和几名羯人都是嗜血残暴之人,均笑呵呵地等着李晓明表演断腿好戏。 只见李晓明伸腰舒臂,活动一番筋骨,又将袍子撩起,想要扎进腰里。 这边石兴见他如此墨迹,往南边街上看了一眼, 不耐烦地道:“你快点动手,刚才你打死了一个我们的人,说不定官兵马上就到。” 李晓明说了声:“好。” 突然转身朝石兴身上撞去,石兴措不及防,竟被他撞了个趔趄, 同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心知不好, 抡起巨掌,一掌打在李晓明脸上,将他打的倒退了七八步才站稳。 石兴靠在街边墙上,惊怵地看着鲜血直流的腹部, 抬头一看,只见李晓明口鼻被他一掌打的出血,手里拿着的一把尖刀,尖刀上的血也在往下滴。 他一时怒急,狂吼道:“我杀了你......” (本章结束) (正史人物志:成国的太子李班,为人谦虚、仁慈,是五胡时代贤德之名远播的一位储君,十分少见。 当时他的叔父,皇帝李雄有十几个儿子,几乎个个能征惯战, 但这些人,要么是性情暴戾之人,要么是心术不正只知贪权敛财之人, 且十几个儿子争斗不断,几乎不讲任何血脉感情。 李雄本人又是非常看重兄弟手足之情的皇帝, 因此,对自己的这十几个儿子们非常失望, 又担心自己死后,儿子们为争皇位,互相残杀,所以一直忧心忡忡。 李雄感念自己哥哥在世时对自己的恩德,又见侄子性情淳良厚道,才华也不输与他人, 所以就干脆把太子之位给了侄子李班,他本想,这样一来,能绝了儿子们对皇位的念想, 况且以侄子李班的性情,继位以后,肯定能善待这一班堂兄弟。 李班尊敬爱护儒士贤人,对有贤名的儒者,皆以老师的礼节对待他们, 曾对身边的大儒贤者们谦虚地说:“看到周景王的太子晋、曹魏的太子曹丕、东吴的太子孙登, 文章审察辨识的能力,超然出群,自己总是感到惭愧。怎么古代的贤人那样高明,而后人就是望尘莫及呀! 李班为人性情博爱,非常体恤穷苦百姓,他曾经向皇帝李雄进言称:“古时候开垦的田地平均分配, 不论贫富都可以一样获得土地,如今显贵人物占有大面积的荒田, 贫苦人民想耕种却没有土地,这哪里是王者使天下均等的大义呀! 应当将显贵豪强们的土地分给贫苦百姓,朝廷若再有新增的土地, 也应当优先分给穷人,让他们能有田地耕种糊口。” 李雄听后十分感动,采纳了他的意见, 自此,尽管五胡时代天下纷争,极不太平, 但巴蜀之地的老百姓因为有这位贤德的太子,多多少少能有口饭吃。 第165章 三防一刺 李晓明被石兴劈头打了一掌,差点被克欧掉,只觉眼前一片金星,整个脑袋都是木的, 朦朦胧胧间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与他出车祸穿越时,脑袋撞到方向盘上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晓明心中一惊,心想,可别被他这一巴掌,打的再穿越回去了, 以后身上多少得放上一两件宝贝,万一发生什么诡异事情,把我再传送回去了, 好歹带一两件文物宝贝回去,也不枉我回来古中国走了一趟。 听到石兴的怒吼声,看看石兴冒着血的腹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流血的剃肉刀, 心想这一刀可插的不浅呀,怎地听这厮鬼叫的还如此中气十足? 正在惊疑不定,石兴身边的三个羯族禁卫,又放下贵人几个,向着李晓明扑了过来。 李晓明此时回过神来,石兴受伤,自己手上有了家伙,心里又有了勇气。 冲着扑上来的羯人一阵乱划乱捅,羯人见他手持利刃,不敢逼的太狠,只围住他寻找机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帮忙?” 乌眼青的贵人在后面也回过味来,冲着几个不中用的手下大吼。 几名挨了打的骑士,忍住浑身的伤疼,又冲上来与三名羯人扭打在一起。 李晓明正要趁机上前用刀子捅他们, 怎料那石兴大吼一声,先冲了上来, 一手一个,像扔小狗娃一样,将贵人的几名手下又都丢了出去。 李晓明见他腹部受了刀伤,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还能如此神勇, 只觉得心惊肉跳,心中直呼此人绝非人类,被唬的几乎丧失了斗志。 眼见羯人又三下五除二地打倒了贵人的手下,又向他逼来, 他手脚无措,四下一阵打量搜索,突然瞄见马车上有个长杆的马鞭, 心中一动,连忙奔过去,取过马鞭, 将剃肉刀套在鞭杆上,往地上顿了两下,将刀头套紧, 此时羯人已经到眼前,他手持鞭杆,对着最前面的羯人,一个突刺过去, 那羯人不防他有如此犀利的招式,躲避不及,胸口被刺了个正着,刺刀拔出,胸口鲜血直飙,惨叫一声死在地上。 另外两人见他手上有了长兵器,空着手无法对抗,都退到石兴身边。 李晓明见‘三防一刺’果然厉害,信心大增,挺着刺刀反逼了过去。 那石兴刚刚发了一阵威,此刻伤口发作起来,越来越疼,直到后来,需一人扶住才能站稳。 看着端着刺刀狞笑逼来的李晓明,无奈地对剩余的两名手下道:“我们走。” “嘿嘿……此时想走,太迟了。” 李晓明此刻得势不饶人,哪里肯放他们走,端着刺刀不断地冲着三人突刺。 口里还兴奋地大喊:“杀......杀......” 先前听那贵人的声音就觉得耳熟,刚才又听他自称是太子, 突然想起七宝楼偷听的事,后面那个贵人,肯定就是太子, 他顿时信心满满,心想,平时要是杀死石兴,还怕担个戕害使者的罪名, 如今太子被这头臭猪如此殴打,我趁此机会杀了他,正是保卫太子,名正言顺, 心里这样想着,便着急要将三人用刺刀挑死, 口里杀声不断,脚下步步紧逼。 石兴虽久经沙场,但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简洁的杀招,虽然来来回回只有一招, 但却令人觉得此招杀气凌人,有种无法逃避感,不禁心中胆寒,只能步步后退,别无它法。 三人心中均想:莫非今日要窝窝囊囊地死在此人手里? 李晓明“杀杀杀”地突刺了一会,发觉虽说自己的刺刀术厉害, 但敌人只要一直往后退,不跟自己硬拼,自己便刺不着, 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心想解放军的武术原是天下无敌的,我岂能让你们这几个入侵的胡虏逃脱,给人民军队的武术抹黑? 他本就是个善于思考的聪明人, 打算变变招,心想,我往前跑一蹦子再来一个突刺, 估计这样做,可能敌人便无法躲避了, 想到此处,大叫一声,抱着刺刀向着石兴三人跑了过去, 打算趁三人跑不及时,再突然向前来个突刺。 这一招果然有效,两人本来正扶着石兴倒退,突然见他发足奔跑起来,退不及了, 这时就连石兴都露出恐惧的表情,心中暗呼,今日我等性命休矣! 三名羯人眼见就要丧命在李晓明的刺刀之下, 谁知在这关键时刻,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李晓明这把刺刀,原本是一杆赶马车用的马鞭, 他将鞭杆一端套上枪头之后,后面有好长的鞭绳在地上拖垂着。 此刻一心要杀死石兴,焦急奔跑之时,不注意一脚踩在鞭绳上, “哎呀.....” 李晓明被脚下的马鞭绊倒,脸冲着地面,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 就摔在石兴三人脚下,这一幕,简直把三个羯人看呆了。 还没等李晓明反应过来,两名羯人见机不可失,一起上前去抢夺刺刀, 出了这种变故,李晓明心中的惶急,可想而知。 心想,这玩意要是被他们夺去了,恐怕自己和太子一帮人,都要被羯人捅死。 便死死地抓住鞭杆带绳子的一端,与两名羯人角力,石兴在后面哈哈大笑,也要上来帮忙。 李晓明回头惨声叫道:“太子殿下,你们快来帮忙呀!” 太子本来也是个精明之人,不然如何能做得太子? 只不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的毒打, 今日又是被暴捶,又是打耳光,受了这一番屈辱,脑子一时受了刺激,所以显得有些呆怔。 这时听见李晓明大喊大叫,回过神来,也知道情势危急, 连忙招呼着几名被打惨了的手下,一起发足奔来,帮助李晓明与羯人抢夺马鞭。 两伙人如同拔河一般,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角力, 这刺刀对于两伙人来说,至关重要,谁都不敢放手, 石兴尽管腹部有伤口,但此时性命攸关,也忍住疼痛,呲牙咧嘴地死死拽住鞭杆。 李晓明和最前端的一名羯人,一边拔河,一边互递拳头。 正在僵持,难分输赢之时,忽听大街南头传来一片马蹄之声, 太子愤恨地道:“这群废物,竟然到现在才来。” 又冲着石兴恶狠狠地说道:“羯奴,敢在我大成逞凶,你们今日必死。” 石兴只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只死死拽住刺刀,万不敢松手。 过了片刻,终于看见大队人马,手持长枪、环首刀从大街南头而来。 待到及近时,只听为首一名骑马将官大喝道:“何处的狂徒,敢在天子脚下当街杀人? 都尉何在?” 后面一骑上前拱手,朗声道:“卑职在,请中垒大人吩咐。” 那将官威风凛凛地下令道:“将场中之人全部拿下。” 第166章 街头屠宰 为首骑马的将官是一名中垒校尉。 隋代之前,一个国家最高武官,常由大将军或是卫将军担任,平时负责护卫京师,战时统帅全国军队。 但此职位权力太大,极其敏感, 三国时期的姜维便是蜀国的大将军,若是他突然有了异心,造起反来,无人能制。 魏国的司马昭也是大将军,后来果然弑杀魏帝篡位。 现在的晋国司马氏,因祖上篡了别人的位,遭了报应,不但西晋两位皇帝横死, 就连东晋似乎也要重蹈覆辙 ,大将军王敦,据说就已经是权势滔天,凌驾于皇权之上,隐隐又有篡位的可能。 到了成国这里,因李姓宗亲太多,光皇帝两代的血亲壮年就有一二百人之多,更需谨防武将擅权之事。 因此朝中大臣与皇帝合议,不设最高武官,甚至连卫将军、前将军也没有。 模仿汉武帝时期的,西园八校尉制,都城内的核心安全,由数名校尉共同负责, 每名校尉只管辖一至两千号人,直接听命于皇帝和中央政府。 外部军事安全主要由前、后、左、右四方将军负责,四方将军之下,又有四征将军、四镇将军、杂号将军等。 但成朝政权只有左右将军,没有前、后将军,无论文官还是武官,职责杂乱,与前朝又有所不同。 有时征伐大事,完全由一名杂号将军负责,有的将军也分管政务, 就像成朝皇帝李雄的其中一个儿子李期,他被封为杂号将军建威将军,就地位来说,似乎算是左将军李许的下属, 但同时建威将军李期,又分管吏部,权力不可谓不大,这种情况也屡见不鲜。 八校尉在汉代原本分别是:中垒校尉、屯骑校尉、步兵校尉、越骑校尉、长水校尉、胡骑校尉、射声校尉和虎贲校尉。 成汉也根本没有这么多校尉,只有三、四名校尉,大部分职位是空缺的。 这中垒校尉主要负责北军大营,是离皇宫最近的一支防卫军。 成都及周边区域,按照当时的行政区划分,是属于蜀郡管辖, 所以,成都既是成汉的都城,又是蜀郡的治所。 今天郡府都尉接到街上老百姓举报, 说是皇宫前面的大街上,有人当街杀人,其中还有胡人, 因事发在皇宫附近,所以郡府都尉带着郡府兵,会同中垒校尉,一起领着兵马前来擒拿人犯。 太子见到此人在马上耀武扬威,一边拽着鞭绳苦苦与石兴三人对抗, 一边大骂道:“李江,你瞎了么?没看到我在这里。” 那中垒校尉李江听见这话吃了一惊,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一人眼眶乌青,嘴角流着血水,头发散乱,却是看不出这人是谁。 但他可不敢大意,他这个中垒校尉虽说官职不小,皇帝是他叔辈,他也算是个实权人物。 但这里可是成都,姓李的个个都是皇亲,能叫出他的名字,还敢骂他的,肯定比他大。 能在都城做校尉的,哪个不是人精? 李江连忙滚下马来,朝这边跑来,虽然没认出来骂他的这人是谁, 但仍然装着热情地说道:“呵呵,您怎么在这里?是出了什么事么?” “李江,你这王八蛋明天就滚回涪城,仍旧跟着李超守城去。” “哎呦......我的天......是您呀! 太子殿下,您怎么弄成这样了?” 李江总算认出这位是谁了,不禁大惊失色, 看着太子殿下伤痕累累地,正与人拔河,一时手脚无措,干着急不知道干什么。 太子带着哭腔道:“王八蛋,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几名狂徒给我拿下?” 李江回过神来,对着属下大呼小叫道:“妈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拿人?” 说着亲自捋起袖子上前,和一众官兵将两名羯人扭住臂膀,放翻在地。 那石兴被七八个人扭住,却仍然无法把放倒,官兵只好将他死死顶在墙上。 石兴并不是傻子,刚才就猜到被他们殴打之人,有可能真是太子, 但那时打也打了,再当场认怂道歉也不会有用,所以就干脆装作不知道。 太子此刻威风起来,跑到被按在地上的两个羯人身边,一阵拳打脚踢, 又大声吼叫道:“李江,给我把这三个狂徒就地正法。” 李江因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太子来,听太子说要把他送回涪城,正在提心吊胆, 此刻接到太子命令,哪敢怠慢? 心说这三人殴打了太子,任他是谁也少不了一死,何用多想? 于是装作气愤愤地模样,亲自拔出佩刀, 向太子拱手道:“殿下,看末将亲自动手,为您报仇雪恨。” 说着快步走到一名被按住的羯人跟前,咬着牙,硬着腕, 手起刀落将此人首级斩下,冒着热气的鲜血溅了几名士兵一身,那羯人没了头颅,双腿居然乱蹬起来。 斩完此人,又回头偷偷瞄了太子一眼,见太子仍然气鼓鼓地瞪着眼, 李江又冲着另一名羯人骂道:“丧心病狂的狗贼,我们太子殿下何等尊贵? 那可是我们大成以后的天子,你们竟敢对殿下不敬,我李江与你们不共戴天。” 这名羯人眼看死到临头,任他如何彪悍,又怎能不怕怕? 冲着石兴大喊大叫,“叽里咕噜,呱呱呱”,似乎是在让石兴救他,可此时石兴哪能救得了他? 李江为了在太子面前表现,又换了一种杀法, 他将手中利刀探进那羯人脖子下面,按住此人脑袋,转着圈奋力一拉。 羯人脖子上的气管,和两侧大动脉俱被利刃割断,激飞而出的血液把地上的尘土都冲了起来, 这羯人数息间就失去了意识,但此人心肺功能强大, 人虽死了,心肺似乎在努力想让宿主复活,仍剧烈呼吸, 气流从被割断的气管处,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 听之,令人毛骨悚然。 李晓明看着眼前一幕,虽觉解恨, 但转念想到,羯人也是爹生娘养的,就这样惨死他乡, 想必他的父母子女知道后,也是会痛不欲生吧! 干这以命相搏之事,图啥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杀人是剥夺他人基本权利的一种行为,是禁忌。 这种事是会上瘾的,历代发生的大屠杀事件, 都是因为开了个头,便再也无法收尾,就连发起者都无法再阻止,只能延续下去,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当杀人者杀过几个人后,便会产生漠视生命的心态, 潜意识里会认为,杀人也不过是杀鸡杀鸭,杀他一千一万又能如何? 这种心态会伴随杀人者的一生,连环杀人犯的心态也是这样, 所以,在犯罪心理学中,将所有杀人犯都归类为心理疾病人群,杀过人的人,不再是正常人类。 这李江显然就不正常了,也不回头看太子的反应了, 红着眼,提着沾满血的刀,径直上前去杀石兴。 第167章 法外狂徒 看着李江提着沾着血的刀朝自己走来,石兴在心中暗暗冷笑,双臂默默蓄力, 他瞄了瞄不远处李江的空马,那马十分神骏,他心想,我石兴是何许人也? 别说打了他一个小小的太子,便是砍了你们皇帝,也没有束手等死的事。 待我骤然发力,从这几只蚂蚁手里挣脱出去,再夺把长枪,冲过去抢了那匹骏马, 便在这皇城之中大开杀戒,只要老子在马上,不杀你个百、八十人,岂能甘心赴死? 可惜我腹部被那该死的小人捅了一刀,要不然,刚才就应该动手, 老子单枪匹马一路杀回赵国,也不是不可能。 这疯子正准备行动,只听一声高呼,“太子殿下,刀下留人。” 在场众人听了这一声,心中都疑惑道,到了这当口上,莫非还有人能救得了这石兴? 太子举目望去,只见两匹快马赶来, 其中一人正是二弟左将军李许,另一人是中年文士打扮,满脸焦急,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二人到了近前,下得马来,李许快步上前,看见太子的猪头模样,也先吃了一惊, 又看见假县令也在旁边,冲他笑嘻嘻地招着手,心中更加疑惑。 他顾不上其它,向太子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嫌这事太过丢人,扭过脸去,只气愤愤地说道:“这三个狂徒干的好事。” 李许之前和拓跋义律在涪城逛街时,差点死在石兴手里,心中其实也对这头狂妄的臭猪十分厌恶。 但他这种人目的清晰,目标明确,为了心中大计,可以容忍一切。 看了场中一切,心中大致明了,向太子拱手劝道:“皇兄,石兴是赵王石勒的大王子, 是陛下亲笔书信召来的特使,虽是冲撞了皇兄, 但今天已斩他们数人,还望皇兄宽宏大量,饶他一命罢!” 旁边的中年文士也冲着太子深深地一揖,求道:“太子殿下,在下乃赵王身边长吏刁膺, 今日王子不慎与殿下发生误会,还望殿下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暂且息怒,日后赵王必有厚礼向殿下致歉。” 太子回头向两人怒道:“我谁的面子也不看,随他是个什么王,今日我也让他活不成。” 他又皱着眉头责怪李许道:“你怎地帮着外人说起话来?” 李许附在太子耳朵上悄悄说道:“石兴刚见过陛下,才从皇宫里出来,您就把他杀了,陛下面前您怎么说?” 太子惊异道:“什么?这......” 他一听这话,顿时又气又恼,瞪着石兴,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把他放了。 那刁膺趁机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赵王此次派大王子来见陛下,实有对大成国万分有利的大事, 发生这样的误会谁也不想,我想请问一下,太子殿下这边可有伤亡否?” 太子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环视了一圈,嘴里没好气地道:“还非要他们当街杀了人才算是大罪么?” 刁膺苦笑道:“殿下,若是您这边无一人伤亡,而大王子这边人已死绝, 到时候在下回国了,可怎么向赵王交代呀!” 太子看了看一地的羯人尸体,想了想,对哦, 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但是自己这边确实无人伤亡,而石兴那边却被杀尽了。 这时又传来石兴瓮声瓮气的声音:“太子殿下,我与你身后那人有仇,却是着实不认得你, 况且我也从未出手打过你,打你之人此刻已被你们的人杀死了。” 这时中垒校尉李江,又跳出来大骂道:“你这羯狗,冒犯了我尊敬的太子殿下......” 李许在一旁斥道:“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李江挨了骂,明白自己的表演也该结束了,急忙蹿进人群,再不露头。 太子回忆了一下,这个石兴确实没有动手打过他,都是他手下的人打的,此刻也都被处死了。 他本就个性情仁慈的太子,见满地血泊,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气也消了一半了, 便指着石兴怒斥道:“你以后给我收敛些,若再敢在我大成国行凶,绝不轻饶。” 石兴翻翻独眼,默不作声。 刁膺又指着太子后面的李晓明道:“太子殿下,左将军殿下, 我们与您二位的两次误会,每次都有此人从中搅和,才把事态扩大, 此人绝非善类,请二位殿下将此人立即斩首,以固成、赵两国邦交。” 李晓明正背着手站在太子后面看热闹,听了此人的话,吓了一大跳,就想破口大骂。 只见太子和李许同时回头看向他,李许眼神里充满了戏谑之意, 太子李班回过头来,指着石兴怒道:“我能放了这厮,已是格外给你们赵王脸面,休要再提无理要求。” 李许向刁膺悠悠说道:“刁长吏,我看你家大王子伤得不轻,还是赶紧回去延医医治吧!就不要再多事了。” 那刁膺仔细一看,果然见石兴腹部一片血迹,不禁大吃一惊, 只好暂时收起害人的想法,与太子和李许告辞,扶着石兴匆匆而去。 李许向着二人的背影,高声呼道:“你们有几位仇家住在西边少城,平时注意些,最好少出门。” 见此间事情已了,中垒校尉李江,让一众官兵将尸体抬走, 血泊用黄沙垫了,自己带了少许人护送太子和李许回府。 李晓明也在后面溜溜达达地,提着个破羊皮口袋,跟着太子和李许去太子府。 李班早年曾被封为平南将军,住在成都古城的东北角朔门那里, 后来晋太子位后,本该搬进皇宫,但他一向喜欢与儒者贤人交往,嫌住进深宫多有不便, 因此只将原来的将军府换了牌匾,仍在宫外住着。 太子被殴的不轻,羯人下手狠毒,回到府中少不得要请良医敷药问诊一番。 前庭只有李许和李晓明两人, 李许脱了鞋履,跪坐于榻上,又招呼李晓明也坐下, 李晓明到了这深宅大院,面对着狐狸一般的李许,觉得十分局促, 又想到等下要向太子和李许‘主动坦白’假县令的事。 心中不安,只愿恭敬站着,因此谢绝李许的好意。 李许面带笑意,斜眼瞅着李晓明, 没话找话地问道:“想那梓橦郡距成都并不远,祖发何以来迟呀?” 李晓明道:“因粮食不济,饥饿难行,故此晚来。” 李许听了,有些尴尬地笑道:“哎呀,我那皇妹自小爱顽,拿了你的东西作弄你, 此事我也是后来才知,祖发切勿记恨呀!” 李晓明拱手道:“不敢不敢。” 李晓明情知在李许面前,多说一个字说不定以后都有事,只不接话茬,你问我答。 两人一阵尬聊,直到太子从后面出来, 只见太子脸上捂着块,用热药汤煮过的麻布,一只手按着,还在龇牙咧嘴。 第168章 良禽择木 见太子出来,李许起身相迎,李晓明恭恭敬敬地立于一边。 太子向李晓明道谢:“你就是那个......那个县令陈祖发么?今日多亏你不顾生死,用计刺伤那个狂徒, 要不然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这样放走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李晓明慌忙作揖道:“祖发受太子殿下馈金之恩,又蒙殿下仗义出手拦住石兴,实该卑职多谢殿下才对。” 太子笑道:“今日即便不是为你,有人在大街上公然行凶,我撞见了又岂能不管? 对了,唔......我的带钩呢。” 李晓明闻言满脸通红,连忙将羊皮口袋取来,将东西往地上一倒, 对太子说道:“殿下恕罪,我因无钱吃饭,将那钩子卖了换饭吃了,还剩下这些东西,都给了您吧!” 李许看着地上铜钱和破衣服,向太子笑道:“此事怪我,害得县令无钱买饭。” 太子也对李晓明笑道:“我跟你说笑呢,东西你留着吧,你那门手艺好得很, 改天我叔父出宫时,我提前跟你说,包你一算一个准,妥妥的能大赚一笔。” 李晓明心中一动,心想,若真是如此,皇帝一高兴,随手抛出来个东西,岂不是就能让我发财? 不过又转念一想,今天我跑到宫门那里求救,差点让看门的侍卫用长枪捅死, 若真是皇帝出来了,我贸然闯上去算命,只怕会被侍卫当场斩杀吧! 心中暗道此举危险,万不可行。 见李许和太子此刻心情不坏,又没外人在场,正是坦白的机会,他对着二人长揖到地, 口里说道:“太子殿下乃是仁人君子,今日赠我金钩,又出手救我性命, 小人有件事情,实不敢欺瞒殿下,今日就算明知说出必死,也要对殿下坦诚相待。” 太子奇道:“祖发,什么事如此郑重?” 李许不发一言,眯起眼睛瞅着李晓明。 李晓明继续铺垫道:“春秋之时,有群贼偷食秦穆公之马,被秦穆公抓个现行,穆公却义释盗马之贼, 后穆公被围,得盗马群贼奋不顾死解救,方得脱困。 晋国正卿赵盾,游猎之时路遇一即将饿毙之人,赠其一篮肉饭, 后赵盾遭灵公手下刺杀,得此人与刺客以命相搏,赵盾方逃得性命。 今太子殿下对我也有大恩,我亦是自幼受圣贤熏陶之人,岂会反不如古人? 今日明知必死,也必要向殿下坦白。” 太子见他说的慷慨激昂,不觉也受他影响, 对他安抚道:“祖发先前在涪城时不顾生死,救了左将军, 今日又与本太子一起联手退敌,咱们如此投缘,你便是有些过错,又岂会不原谅你,但说无妨。” 李晓明道:“昔日韩信落魄之......” “好了好了......” 李许见他没完没了了,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 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你既是知恩图报的盗马贼,又焉知太子殿下不是宽宏大度的秦穆公。” 太子也笑道:“祖发你说出来吧,你尽可放心,只要不是叛国谋逆的大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晓明心想,既是有了这个保险,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开口道:“请两位殿下降罪,我根本就不是陈祖发,我这个县令是假的。” 太子回头看着他,说道:“哦,是这样呀!” 李许假装吃惊道:“你说什么,你不是陈祖发?那你到底是谁?” 李晓明看着二人脸色,苦着脸说道:“我真名叫做李晓明,是从豫州逃荒过来的, 因路上遇见山贼,我去偷山贼马匹之时,误将已经遇害的,陈祖发县令的衣服穿在身上,后来......, 再后来我到任以后,励精图治.......每与贼交战便奋不顾身...... 李郡守交给了在下一门神炮和十杆神枪......之后......” 李晓明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经历讲完, 又向太子作揖道:“小人冒充县令虽是逼不得已,但仍是有违国法,乃是大罪。 虽然收复了汉复老县,为大成招揽了众多流民,又为郡里上交了许多赋税,又重启了制盐坊,为县里赚了许多钱, 还救过左将军和公主两次命,救过太子殿下一次, 但这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对于我的罪行而言,简直如杯水车薪, 请两位殿下立刻将在下斩道示众,能死在像太子殿下这样仁慈英明的君主手里,在下死也瞑目了。” 李许全程撇着嘴听他这一番告白。 太子李班却露出极其欣喜的表情,刚要开口说话, 只听李许冷冷地说道:“李晓明,你以一个流民身份,冒充朝廷命官,本就是决无可赦的死罪。 况且陈祖发县令到底因何而死,岂能听你一面之辞,说不定就是你杀害的,也未可知。 我当向朝廷说明此事,派员将你所犯之罪调查清楚。” “哎呀,贤弟,何必如此?明卿如此坦诚,实是难能可贵, 况且他任县令期间屡建大功,功大于过,人才难得。” 太子走过来拉住李晓明的手,温言安抚道:“明卿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今日与那石兴狂徒厮杀之际,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明明可以脱身,却去而复返, 我便知卿必是忠义良人,你放心,有本太子在,保你无事。”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我李晓明是知恩之人, 从今往后,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必有回报殿下之时。” 李晓明见太子对他如此宽厚信任,虽明知其中可能有想利用他的因素在,但着实也有几分真的感动, 心想,以后若是他争夺皇位时遇到困难,我若能帮上忙的话,还是可以帮一帮他的。 必竟,像他这样的性格,若是做了皇帝的话,应该不会昏庸无道、鱼肉百姓。 李许本想对李晓明恐吓一番,看看能不能诈出来神炮神枪的事, 就算诈不出来,也能以一个重罪的把柄拿捏住他,让他以后服服帖帖。 可谁知太子这么快就喝了他的迷魂汤, 李许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我这皇兄对谁都是如此宽仁博爱,这样下去早晚要吃大亏,我以后须得时时提醒他才好。 李晓明又向二人作起揖来,且是一揖到地。 李许皱眉道:“除了冒充县令,你还有什么罪孽,一并说出来吧!” 太子也道:“明卿还有何事,一并道来,本太子为你做主。” 第169章 太子舍人 李晓明哭丧着脸道:“我在梓橦郡贩完盐,本欲早些来成都拜见二位殿下, 可谁知半路上遇见郫县的黄大人,将神枪神炮都劫走了,连我的那些个兄弟们也抓去了, 左将军殿下,我那些兄弟在涪城救公主时,与羯人以死相搏,可都是有大功的, 况且这神枪神炮是国家之物,岂能流落他人之手? 万望二位殿下解救解救。” 李许听后,心想,这李晓明已被我们兄弟俩收入麾下,神枪神炮的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他向李晓明疑惑道:“你没给那个姓黄的报我的名号么?” 李晓明委屈道:“危急关头了,我怎会藏着掖着,我说我是左将军殿下的下属,是去成都拜望左将军的。 可那黄大人说了,这成都城自称殿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鸟?” 李许和太子听后,俱是大怒。 李许怒道:“郫县包括原来那个县丞陈祖发,都是李霸的人, 原没想与他撕破脸,如今竟狂妄到这种地步了。” 太子道:“他的人既然他不管好,那只有咱们代劳了。 贤弟,烦劳你取我的印信,安排个校尉去一趟郫县, 就说让那姓黄的亲自押解一干人犯来成都。 等他到了,直接将他下狱,再慢慢和他理会。” 李许应了一声,正要去取太子印,旁边李晓明喊道:“殿下且慢行一步。” 一边说着,一边慌忙去羊皮口袋里捧了一捧铜钱,约有一二百个,递给李许。 李许纳闷道:“你这是干嘛?我只差人去,我又不去,用不着你给路费。” 李晓明苦着脸道:“我那帮兄弟,自从昨晚被那姓黄的逮起来,也不知道现在吃饭了没, 烦劳殿下让去郫县解救他们的人,捎带个一二十斤熟肉、麦饼,也好让他们垫垫肚子再上路。” 李许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担心,以后咱们便是自己人了,我给你安排就是了。” 说完这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哪里会要他的铜钱? 李晓明此刻心里终于来了个身心大放松, 王吉他们得救了,心头那个令他惴惴不安的假县令病症,今天也治好了。 他心想,早知道在涪江船上,李许拉拢他时,就应该一口答应,也不受如此多的罪了。 以后做人不妨识相些,要是再有人拉拢自己,甭管是谁,一律先应下再讲。 李晓明看眼下也没什么事了,向太子作揖告别道:“太子殿下,若无其它事了,卑职就告辞了。” 太子问道:“明卿欲往何处?” “我那帮贩盐的兄弟,等晚些时候回来了,没有住处, 我需去到城里,找两间便宜些的客舍,也好安排众人住下。” 太子沉吟了片刻,问道:“明卿,今日与羯人对战,我看你的武艺很好,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晓明心想,我有个毛线的武艺, 但又一想,眼下既然已经投靠了太子,也不能把自己说的太菜,让太子看轻了我。 于是吹牛道:“殿下,我自幼习武,空手的本领最大,一对一单挑向来无敌,连我们县里的县尉都是我的徒弟。 又擅长长枪,今天您不是也看到了,我只一枪就将那个羯人刺了个透心凉。 唔......要不是绊了绳子摔倒,我早就一个人把那几个王八蛋全都刺死了,何用官兵出手?” 他说的这些虽然有所夸大,但一枪刺死羯人,倒真是太子亲眼所见。 太子用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晓明, 说道:“明卿的确是文武双全,不如这样吧,你先给我做个舍人吧! 这样你也不用住在外面了,连你的手下也一并到府里来,与侍卫们同住,岂不是方便?” 李晓明吓了一跳,惊恐道:“殿下,卑职家里就我一人, 父母在天之灵实指望我传宗接代,实是做不得太监,望殿下恕罪。” “哈哈哈,明卿,你这人真是有意思,太子舍人是我的侍卫队长,怎么会是太监? 此职务虽只是负责我的安全,但太子的属官都是朝廷正职,吏部挂名的。 你做了舍人,你的手下都是侍卫,仍归你统领,在成都也有个立足之处了,有何不好?” 李晓明担心地道:“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再过个十几天,我的盐就运过来了......” 太子笑道:“你先做着吧,做得几天是几天,到时候你们走时,我让户部按天,将禄饷结算给你们。 另外,冒充县令之事,的确是大罪,若是现在泄露出去,会有麻烦, 以后你仍是陈祖发,等时机到了,再为你正名。” 李晓明闻言大喜,不住地向太子作揖道谢, 心想,这回管吃管住还有钱拿,王吉他们肯定开心死了。 太子叫来一人,正是在街上被石兴殴打的其中一名骑士, 只见此人鼻青脸肿,恭恭敬敬地站着,头也不敢抬。 太子没好气地道:“李靖,这位是新来的舍人,稍后还有一批侍卫要来,你去给他们安排食宿。 还有,好好跟你发哥学学武艺,今天若不是有他在,光凭你们几个笨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李靖低头垂尾,满面羞惭,对着李晓明作了一揖,说道:“发哥,请随我来吧!” 李晓明跟着李靖,看他不住的唉声叹气,心中偷笑, 心想,石兴确实强,你们也实在是菜,也不知太子从哪里,找来这样的人当侍卫。 李靖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厢房,和临近的两间大房, 又抱来草席布衾、喝水的竹杯子、吃食用的罐子、还有一套崭新的衣服, 客气地说道:“发哥,你先休息休息,等你的那批侍卫兄弟过来了,你来找我,我给他们发东西。” 李晓明拱手道:“有劳兄弟了。” 李靖拱手告辞,刚走两步,又转身回来, 脸色发红道:“发哥,嗯......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教我们几个武艺。” 李晓明笑道:“太子殿下只是随口一说,咱们不必当真, 今天那个臭猪石兴,他就不是个正常人,谁都打不过他的,你们别放在心上了。” 李靖听他这么说,状态略微好些, 但仍然说道:“殿下既是这么说了,少不得要劳烦你传授我们几招, 不然,若是哪天殿下突然考较起来,我们无法交差。” 李晓明心想,自己也是菜的狠,能让人服气的也只有几招柔道了。 第170章 有惊无险 李晓明心想,我又不是什么武术大家,还要敝笤自珍,他既是要学,我便教他们几招罢了, 左右是教给了太子的侍卫,以后若是万一有用,也算是报答太子了。 于是随口道:“那行,既是你们要学,我就拣拿手的教给你们几招, 等我先熟悉熟悉这太子府,后天一大早再教你们吧!” 李靖拱手谢过,告辞离去。 李晓明身上的长袍早已污秽不堪,就把李靖拿来的武士服换上, 这套衣服穿上十分爽朗利索,直裾短袍只到膝盖处,下面是肥大的裤褶,用两根布条绑在腿上, 除了有些冷之外没毛病,等穿上秋衣秋裤可能就好了。 换下来的袍子是用自己的俸禄,郡里给他发的厚绢制成的,价值不菲,当然舍不得扔掉, 左右无事,在其他侍卫宿舍里寻了木盆,端着脏衣服和秋衣秋裤,去水井边上洗净晾上。 昨夜从郫县官兵手里逃跑,几乎一夜没睡, 今天和石兴他们干仗出了大力,又在李许和太子面前装模作样,实在是身心俱疲,太累了。 回到房间,往榻上一躺,裹着布衾,立刻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的极香极甜,中间模糊听见有人喊他,他也懒得理会, 朦胧中又仿佛有人来他房间, 因身在太子府,安全肯定有保障,他也不睁眼, 一直睡到自然醒,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 点上灯后,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芦花大被,难怪睡觉不冷。 心中又大喜,这芦花被回来了,王吉他们肯定也回来了。 于是起床走出房间,只听旁边两间大房里熟悉的鼾声此起彼伏, 他回房端了灯,悄悄摸进大房间,只见众人果然都回来了, 他蹑手蹑脚地端着灯,两个房间挨个数了一遍,连王吉一共十六个人,一个都不少。 众人十分不讲卫生,不少人嘴上还沾着油腻,睡觉也不擦去,显见是吃过肉的。 房间地上还有小推车、麻袋等物,那门小炮和弹药、枪头也都在,五把火枪都靠墙摆着。 李晓明悄悄退出大房,眼眶湿润,心中直呼谢天谢地, 争什么霸、称什么雄, 身边人都吃的饱、穿的暖、睡的香,平平安安才是最好。 这回,的的确确要感谢李许和太子, 要不然,成都离汉复县千里之遥,在这个地方出事,谁能救得了众人? 他重新回到自己屋里,见榻边条案上的罐子里装满了饭食,不知是李靖还是王吉送来的, 摸了摸,还有余温,条件反射下,肚子又饿了, 于是半卧在榻上,端着罐子吃起饭来, 太子府的伙食是真好,米是精米,菜是带肉的炖菜, 李晓明边吃边想,虽说偷听太子和李许谈话时,得知有可能要给自己弄个将军, 但自己心里,还是要做两手准备,能封将军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必挂怀, 早早地卖完了盐,打道回府回汉复县,如今跟了太子,自然也不惧李郡守再使绊子, 既然太子殿下,想让我成为他的有力外援, 那我回县里好好发展也是一样,贩盐眼看是成功了,经济上有了保障, 顺便继续招拢流民,再扩充些军备,最起码军事实力要弄到,不惧李郡守翻脸来攻才算安全。 到时候我在经济上,多给太子做些贡献也就是了,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反正尽量避免直接出兵,我的一腔热血,早就卖房子卖完了,就别指望我领兵去战场以命相搏了, 若是真的被逼无奈,那就派孙文宇、王吉这些希望建功立业的去,自己退居幕后也是一样。 吃完了饭,将罐子摆到一边,又钻进被窝里。 涪陵郡据说有郡府精兵两、三万左右,战时加上几个县的县兵和堡寨的部曲,估计能聚集起三、四万的兵力。 这可是正规军,装备精良,可不是陈家寨、张家堡能比的。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万一他们来攻,我用四、五千兵力搭配火炮,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县城? 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晓明就拿着根长枪,在太子府找个了偏僻角落,苦练刺刀术, 自从捅死了羯人,他对这朴实无华的杀人术格外看重,发誓一定要将此术练成绝技。 当初教他们刺刀术的,年轻解放军教官说过,这门技术就四个要点, 持枪够硬、出枪够快、拨枪够力、突刺够准, 持枪够硬,就是说你一枪刺去,别人格挡不动,枪在对方拨挡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刺中敌身。 出枪够快,不用说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次刺死羯人那一枪,速度就可以。 拨枪够力,当别人刺你的时候,你拨挡之力够大,拨开对方刺来的一枪后,瞬间一个突刺毙敌。 突刺够准,只刺心肺一个部位,只要一次得手,敌人立刻死翘翘。 然而越简单的技术,就越不容易练精,尤其是速度, 成年人的速度其实都差不多,要想比别人强上一分,都需要天长日久的苦练,形成肌肉记忆。 李晓明下定决心,以后只要没事,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练习。 练的一身汗,回去后看见众人都已经起床,好几个人在用木盆洗脸, 王吉和众人看见太爷过来了, 一起笑嘻嘻地迎上来道:“太爷,我们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我们救回来了。” 李晓明拍了拍王吉结实的肩膀,关心地问道:“你们在里面有没有挨打受罪?” 王吉道:“太爷,您跑的可是真快,那个黄大人和郫县的官兵因逮不到你,带着我们回去时都天亮了, 官兵都去睡觉了,也没人审我们,我们也在牢里睡了一天, 刚睡醒正饿着呢,一个叫李江的将军就把我们放了出来,还给我们吃了肥鸭和大饼。 昨天晚上回来时,看你睡的正香,都知道你有起床气,就没敢喊你。” 李晓明见众人神采奕奕,显见得此次去郫县坐牢如同一日游,没人受罪,放下心来。 对众人道:“王祥回去运盐这段时间,咱们给太子殿下做侍卫, 就住在这太子府上,管吃管住还给工钱,大家都谨慎些,切勿惹是生非。” 众人听到还有如此好事,均是喜极。 别说包吃住还能挣钱了,就算什么也不给,能跟着太子殿下做几天侍卫,就够吹一辈子牛皮了。 正说着呢,李靖带着几个人过来了,还给众人拿了十几套短袍武士服装。 (这两章让李晓明歇歇,马上又要历险……) 正史记载:太子舍人,初设置于秦朝,是执掌东宫宿卫的,后来也兼管秘书、侍从之职。 “太子舍人”这个官职一直到宋朝都有,其中绝大多数时期定品较低,为七品。 “太子舍人”字面意思是作太子屋下之人,始为宿卫之用。 自汉开始,也会选择德行高尚之人任“太子舍人”之职,目的是让其陪伴在太子身边,以其人高尚的修养品行影响太子。 第171章 四方嫡争 李晓明向李靖拱手道谢:“多谢兄弟为我们操心,劳烦您了,改天我做东,请你喝酒。” 李靖也拱手道:“发哥不必如此客气,太子殿下叫你过去一趟。 我在此教大家太子府中的防卫事务, 这城内还有一处府邸,城外也有两座庄园,都需要我们去看管值守, 我先给大家排一下班值,发哥你直接去后堂见殿下就行了。” 李晓明指着王吉道:“这位是王吉,是我们这帮人的领队,有事你安排给他就行了。” 又交代了王吉,让他带着众人,听从李靖安排,好好做事。 说完,径去后堂见太子去了。 太子李班生性不好奢华,所住的将军府与真正的宫殿相比,差距极大。 然而就算这样,在李晓明看来,也已是极尽奢侈。 整个太子府占地少说也有一二百亩, 外围是一圈高大的围墙,四角各有更房,是侍卫值勤巡更的据点, 门前分东西辕门,进入辕门是高达三、四丈的龙凤照壁,又叫影墙, 绕过影墙,才见太子府的正门,正门雄伟庄肃,高达两丈,面阔三间, 进入正门,则见青砖铺就的宽庭大院,庭院之中有三两棵,四季长青的大树枝繁叶茂, 沿着中线,往里走得数十步是仪门,门内设有小榻、小案、铜盆、铜镜, 若有宾客到访,此处可供客人整理仪容衣冠,若是太子正在见客,也可在此处小榻上端坐等候。 再往里去,是大堂和二堂,这是太子及其属官的办公之地,两边许多的厢房,则是供属官、内吏小息居住之所。 三堂是太子举办宴会和接待重要客人之地,内堂则是太子及家眷的居住之地。 除二门四堂外,又有东西跨院,这两处房屋更多,是侍卫、仆人、杂役的住所,也是仓房、檀库、物资囤储之所。 李晓明这一班舍人侍卫就在大门口旁边的西跨院居住。 李晓明从一串正堂的西边厢房一侧绕过去,进了后堂, 见李许和太子都在,似乎是在等他。 李晓明先向二人作揖道谢,感谢二人对手下王吉众人的相救之恩。 李许笑道:“祖发不必如此,以后只需尽力为太子殿下办事,好处可不只眼前。 若能立下功劳,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之后,荫你三代子孙也不在话下。” 李晓明俯首撅腚地谢过, 虽明知是画下的大饼,但又心想,若太子真能顺利登基,只怕这大饼也有可能吃到嘴里。 只是有些疑惑,这李许向来严厉,怎地今天上来就画上大饼? 太子也笑道:“此是后话,祖发刚与我们交往,凡事凭心即可,也不必过于急切。” 沉吟了一会,又问道:“昨夜睡的可好?” 李晓明不明所以,只得回道:“睡的很好。” 太子又问:“手下众人在府中可住得习惯?” “承殿下挂念之情,住的习惯。” 李晓明心想,总共就只住了一夜,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抬头看了看,只见太子欲言又止,心中更加疑惑。 “咳咳......” 只听李许咳嗽了数声,踱步过来, 笑容可掬地道:“祖发,眼下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十日后是陛下寿辰,到时候太子殿下要进宫为陛下贺寿,你随侍太子殿下左右。” 李晓明疑惑道:“我是去保护殿下么?” 李许笑道:“皇宫里哪里会需要你保护? 主要是陛下大寿当日,有许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都会一一露面, 你难得来成都一趟,毕竟以后也是跟着太子的人了,咱大成国的这些,中流砥柱的人物也该认认脸面。 祖发,殿下可是对你欣赏有加,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平步青云呢!”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想,以前光在书上看这些历史人物, 如今有了机会近距离观察,倒真是令人向往, 书上说成汉的皇帝李雄,身高两米有余,有龙凤之姿,以刚烈之气闻名于世, 也不知是真是假,史书上对历史名人的描述,就没一个正经的,总怀疑都是吹牛逼的,这回正好亲眼看看,验证一下。 这是投到太子麾下的第一个任务,毫无难度,还能满足猎奇的兴趣爱好,实在无理由拒绝。 于是向二人拱手道:“祖发理应为殿下效劳,陛下大寿之日,卑职必然恪尽职守,随侍太子左右。” 李许笑道:“好好,那就这样定了,你先去挑上几个侍卫,到了那一天,你带他们随太子同往, 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太子商量,你先去忙吧!” 李晓明向二人告辞,边走边想,不就这屁大点的事吗,看太子的模样还不好意思说。 嘿嘿,我要见着皇帝了...... 正在满心兴奋地往回走着,想到了皇帝,却又想到了一事。 前天夜里,公主给的宝贝玉牌,被那个郫县的黄大人弄走了,这可是个极重要的物件,一定得要回来。 于是又回头向后堂走去,打算问问李许,有没有这玉牌的下落。 走到门前,正打算进去,忽然听见里面太子和李许两个人,似乎正在吵架。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正要回转,晚会再来。 只听李许声音急促道:“此次陛下大寿,在外的皇族都会来成都为陛下贺寿, 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莫要再优柔寡断了。” 只听太子语气悲愤,像是生气又像是哀求地道:“难道为了做这个皇帝,就要我残害同族兄弟么?” 李许也生气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你平日里只爱与那些文人儒士来往,向来不操心武备,咱们手上只有我带着的五千人马。 要知道,那汉中郡守李霸,手上可是有三万多精兵,他守住蜀中门户,能攻能守,又占尽了地利。 建宁王李寿手上的兵力,恐怕又远多于李霸, 且成都内外,许多将领都跟着他打过仗,他若要起事,不知会有多少人响应跟随的。 就连你说的,要投靠我们的建威将军李期,都偷偷豢养了一两千的死士门客。 与李期交好的江阳郡守李越,手下恐怕也有上万的兵马,他两个可也是亲兄弟。 其他的都不足为虑,唯独这三拨人,实在是心腹大患。 陛下若在,自然无人敢动,可如今陛下年事已高,难道你就不害怕么?” 太子李班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当初叔父将太子之位给到咱们这一枝, 一来是父辈们的情谊,二来也是想避免陛下的谪子们,为了争夺皇位而同室操戈。 我是亲口答应过叔父的,会善待我的这帮堂兄堂弟们。 现在陛下尚在人世,你就逼我行此狼心狗肺 、背信弃义之事,我怎能做得出?” 第172章 毒士阴谋 李许听了太子这话,冷笑道:“好好好,你太子爷是大仁大义,我李许是狼心狗肺。 说了半天,倒像是我要做这个皇帝似的。” 李晓明未穿越时,就特别爱看个什么宫廷秘史、九子夺嫡之类的野史故事。 如今野史就在眼前发生,这不比看小说、看电视来的过瘾? 况且这成汉的太子李班,后来究竟是怎么样了,他苦思几天都没回忆起来, 如今被勾起了兴趣,当下便躲在廊下大柱后面,打算再听听。 李许说了这句气话之后,屋里二人都沉默了,只听李许深呼吸一口, 语气放缓道:“皇兄,这样吧! 那李霸是陛下的嫡子,若是动了他,想必是让你违背了诺言,这事你做不出来,就当我没说。 可那建宁王李寿,他只是陛下的堂弟,到了咱们这一代,他还算个什么? 只怕你与他亲,他也不与你亲,先除了他也是一样。” 李晓明在外面听得好笑,心想,你说的倒是容易, 想那李霸和李寿都是位高权重,常年征战的武将, 他们若是进京,就算是不带着大军,也必有不少侍卫保护, 怎能像你想的一样,说除掉就除掉,况且若是刺客落网,你们就能轻易脱身么? 还没等太子开口,李许就厉声道:“此事你若不听我的,我这就去向陛下请命,去南中做个郡守去,咱兄弟俩个,从此各走各的。” 说着,听见脚步声,李许像是要夺门而出。 李晓明吓了一跳,心想,要是被他碰见我在此偷听,非被他灭口不可,赶紧贴着柱子藏好, 哪知李许还没走出来, 就听太子李班急道:“哎呀,你这个人,怎地如此性急,我又没说不同意。” 只听李许脚步声停住,又听太子继续说道:“愚兄岂不知你是为我好? 只是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为了这个皇位,就要逼着自己去做十分违心之事, 那即便是做了皇帝,也是个时时刻刻不自在的皇帝,又何必去做。” 李许冷冷地道:“你既然不同意,那还说什么,我还是走吧!” 太子道:“你先别急。” 李晓明在外面,听到脚步声来来回回,想是太子正在踱步思考。 稍倾,听太子又说道:“那建宁王李寿手握重兵,在南中是有些跋扈, 前些日子和叔父谈起此事时,叔父似乎对他也有些忌惮,要不......要不…… 就听你的,将他......将他剪除吧,但愿真是对国家有利。” 李许听后大喜道:“就该如此,除此权臣悍将,自然是对国家有利。” 太子又道:“我只问你,这事风险极大,为何不能安排你的门客死士去做,非要让他去? 此人是忠义之人,又有计谋,我平生就喜爱这样的人,正合留用。 何必让他去犯险?这事你再想想。” 李许笑道:“哈哈哈,我若是没想好,怎会来和你说此事。 他有神炮,那物件一但发动,可在百步外瞬间杀死数人,我亲眼所见。” 李晓明躲在外面,听见此言不禁大惊,李许这个杂碎,竟是让自己去刺杀建宁王李寿。 谁他吗爱去谁去,老子向来不干这要命的事, 再说了,这建宁王与自己无冤无仇,连见过都没见过,我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他? 他心中计较已定,实在不行,过两天老子就拍屁股跑路。 这时又听那李许接着说道:“到时候趁着那建宁王李寿回宁州时,叫这个假县令带上神炮在他必经之路埋伏, 以那个物件的威力,一下就能打死李寿, 听说李寿的几个儿子中,李势最为李寿看重,若是李势也来贺寿,最好将此子也顺便结果了,才算是斩草除根。” 太子担心道:“那明卿能跑得了吗?” 李许嘿嘿笑道:“跑得了怎样,跑不了又怎样? 到时候让他故意把神炮留下,建宁王被杀,陛下定会追查到底。 皇兄,你猜陛下顺着现场留下的神炮,这条线索,会查到哪里?” 太子道:“天下恐怕只有涪陵郡有此物,你的意思是嫁祸给涪陵郡守李辉?” 李许笑道:“岂止嫁祸给李辉那条老狗这么简单? 那李辉和汉中的李霸多有书信往来,我只需让人在这上面做做手脚,一定能把李霸也牵扯进来, 到时候就算是弄不死他, 光凭陛下的怀疑,也能让他出局,他还想继续执掌汉中兵权吗? 还有一种可能,逼反他,哈哈哈……” 太子忧心忡忡地问道:“那万一要是把明卿搭进去了怎么办?” 李许得意地笑道:“就算他被当场逮住 了也不怕, 你忘记了,他可是陈祖发呀! 当初可是李霸让吏部,把他调到汉复县的,都知道陈祖发是他李霸的人。 陈祖发刺杀李寿,不是他李霸指使,还会是谁? 至于这个陈祖发为什么是假的?还能顺利上任? 那就让涪陵的李辉郡守和汉中的李霸殿下,好好给陛下解释去吧! 哈哈哈哈......” 李晓明听的心惊肉跳,心中怒骂道,李许你这狗日的、王八蛋,这一石二鸟之计,可真是砒霜拌大蒜,好毒辣呀你。 老子救过你两次,现在都投靠你们了,你居然还这样算计我,我的命在你眼里不是命么? 想来我要是万一被当场逮住,就算供出是受李许和太子指使,李许也能一句话脱身, 李许个王八蛋必然会说:“此人假冒陈祖发,又设计巧遇太子, 太子是受他蒙蔽才让他住在府上的,此事有中垒校尉李江,和一众官兵可以作证。 这个假县令刺杀建宁王,还意图嫁祸给太子殿下,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李晓明正恨的咬牙切齿, 只听太子沮丧地说道:“贤弟,你这条毒计可真是天衣无缝呀,想必也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李许语气得意地道:“皇兄过奖了,也不算很久,我在涪江上了那假县令的船时,才有这个想法的。” 太子苦笑一声,缓缓地说道:“唉,明卿也真是可怜,他大概到死也不会想到, 他善意救人之时,正是别人要谋害他性命之时。” 李许生气道:“皇兄,你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 “唉......我知道你的苦心,若是别人有你这样的兄弟,为自己出谋划策,不知道多开心呢! 偏生你要保的太子,是我这么个软心肠的人,也让你受累了。 想那明卿,若是行了此事,就算不被当场逮住,后面牵扯到李辉时,他也必然要把明卿也有神炮的事说出。 遇上我们弟兄两个,明卿是在劫难逃了......” 第173章 深陷泥潭 李许淡然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咱们身在局中,如同与命运博弈的棋子, 你几时见过棋子有感情的?” 太子声音萧索道:“早知当这这个太子要干这许多昧心事,我情愿只做个闲王,治一辈子的经书文章。” 李晓明听到太子这样说,也不禁感叹,太子倒真是个好人, 还别说,这年头皇族里面,这样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这两人真不像是兄弟两个,一个仁慈大度,一个阴险歹毒。 李许看太子一味的丧气,十分的不满, 冷冷地道:“皇兄,你这些话以后不必再说了,若是你现在向陛下辞去这太子之位,你信不信? 咱哥俩,包括那个不成器的三弟李都,很快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登上天子之位后,你大可以尊儒教、施仁政,将你的一肚子经世学问都用到治国上。 成大事者,岂能处处为对手敌人着想? 昔日秦始皇所用之人,如李斯、白起者,哪个不是阴谋毒士? 难道说秦始皇不是英明之主? 在你登基之前,你听我的就行了。” 稍后又补充道:“你还不忍心对李霸动手,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在汉中的所做所为。” 太子茫然问道:“他在汉中怎地了?” 李许冷冷一笑:“哼哼,大成与匈奴刘赵之所以冲突不断,全是那李霸主动挑起来的, 制造了摩擦却又不打大仗,不过是以此为理由,向成都要钱要粮罢了。 要了钱粮,又私下里派人去用这些军饷,跟匈奴人交换马匹牲畜,你说他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他在汉中作威作福,像个土皇帝一般,时常纵兵劫掠周边各县百姓,听说汉中附近的县乡,多有因此逃空的。” 太子沉默了一会,又问道:“果真如此?” “呵呵呵,” 李许一阵苦笑,向太子道:“我的太子爷耶,谁不是这样? 李霸军中有个姓吴的主簿,他多次来成都催粮,早已被我策反, 那李霸的条条罪状我都记录在案,专等有朝一日,好给他最后一击。 当初陛下不立儿子为太子,却立了你,只怕他老人家自己,也知道儿子们都是什么德行。” 李晓明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自己是个假县令的事,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心中不禁感叹道:吴主簿呀吴主簿,你拿了我的钱,到底还是将我给卖了。 “唉......” 太子听了李许这番话,长叹一声道:“一切就依你之计安排吧! 只是有一点,恐怕明卿也不是傻子,他若不愿意去刺杀李寿,你又能怎么办?” “哈哈哈......” 李许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他冒充县令的重罪把柄,在咱们手上,这只是其一。 昨天他求咱们救他下属众人之时,你看他那婆婆妈妈的死样子,还担心手下众人没饭吃, 说句不敬的话,跟您是一样的人。 我让李靖将他的人调去了其他地方,你也不必对他言明,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人质, 既然下属饿肚子他都如此担心,看他在不在乎众人的性命吧!” 李晓明在柱子后面大惊失色,此刻再也没功夫听这哥俩说话了,急急忙忙地奔到门口西跨院, 去两个大房间里一看,只见果然空空如也,火枪也没了,只剩那门小炮在里面摆着。 他不禁一阵绝望,一屁股坐到榻上,心乱如麻,毫无主意。 他心想,这下可算是完蛋了,王吉众人的性命在人家手里拿捏着,不就范也行呀! 李许可真不是东西,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极度可怕, 谁能想到,当初在船上时,他就定下了这害人的阴谋, 若是刺杀了建宁王能够顺利脱身,那倒也可以一试,反正自己也算是太子的鹰犬了, 就狠下心来为他除掉政敌,倒也能做。 但这李许为了拖李霸下水,明显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也他妈的也太过分了。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想,他既然害我,干脆老子把李许做掉算了。 想了一会,又叹了口气,只要王吉一众人在他们手里,自己啥也不敢做。 “发哥,你回来啦?有人找你呢” 李晓明抬头一看,只见李靖笑着从门口进来了,他心中一急,就想冲过去问他王吉众人的下落。 刚要开口,只见李靖后面蹦出来个小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竟然是明熙公主。 李晓明正在困难焦虑之时,突然看见个朋友来,不禁开心起来,正想打招呼。 突然想到,明熙公主也不是个好人,帮李许试探自己,还帮他偷自己的东西, 说不定是装着一副单纯刁蛮的模样,其实也是个搞政治的, 想到这里,连公主也气上了,半躺在榻上,板着脸也不搭理她。 “发哥,你们聊吧,我先去忙了,”李靖把公主带过来就走了。 “阿发,我不是说过吗,要让你来成都看大门,不过不是看城门,嘻嘻嘻......是帮我皇兄看门。” 公主奋力地往屋里拖着个大麻袋,正是李晓明装公文铜钱的那个麻袋, 又一看,公主背上还背着个小包裹,鼓囊囊的,也很沉重,不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不禁在心里又暗暗佩服起来,这麻袋里的铜钱有几十斤,没想到公主这么好的体力,居然能拖的动。 李晓明打开麻袋的口袋,见公文和铜钱果然都在里面,不满地瞪了公主一眼,仍旧不和她说话。 “喂,阿发,我好心把东西给你送过来,你怎么理也不理我?” 李晓明气鼓鼓地,看都不看她一眼。 公主撅着嘴,背着个包裹,低着头在屋里无聊地走来走去,不时委屈地看李晓明一眼, 李晓明偷看她背着的包裹,很是好奇,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但既然自己正在生气状态,又不能拉下脸主动去问。 过了一会,公主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放在李晓明面前, 生气地说道:“本公主赐给你的玉牌,你都能弄丢,下回再丢了,可没有啦!” 李晓明惊奇地看到这宝贝失而复得,绷不住了,拿起玉牌擦了两下, 问公主道:“我以为找不回来了,怎么在你这里?” 公主看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又开心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是李许刚才给我的。” 说着,也坐到榻上,将包裹放在李晓明面前, 开心地道:“阿发,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东西,作为你来到成都的礼物,你快看看,到底喜欢不喜欢。” 第174章 厚礼溢赞 大早上的就有人送自己礼物,没有人会不开心。 只不过,李晓明十分好奇,不知公主送给自己的什么礼物?既然是自己喜欢的,难道是金银珠宝? 心想,偷了我的东西,害我作了这么多天的难,原是该补偿我的。 又转念一想,公主连头上的金钗都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能有什么好东西? 说不定是她从河沟里钓上来的臭鱼,拿来显摆呢! 李晓明提过包裹,觉得总有一二十斤,不禁说道:“好沉呀,是什么东西?” “你快打开看看呀!快点......”公主不停地催促着。 李晓明小心翼翼地将外面的绸布解开, “哎呀......” 差点被这物件闪瞎眼,金光灿灿,居然真的是黄金。 包裹里是个圆圆的大金罐子,李晓明捧起罐子细看。 只见上面布满了繁密而流畅的流云纹,珍禽瑞兽出没于云气间, 形象可辨的有羽人、仙鹿、朱雀、应龙、飞雁、展翅独角兽等。 两侧还饰有对称的铺首衔环耳,上面是个镶嵌着大红宝石的盖子,盖子上还有等距离的三个小圆孔。 打开盖子,只见里面赫然有四个金酒樽,酒樽也相当大,估计每个倒满酒能盛半斤左右。 李晓明喃喃道:“这是个黄金温酒套装呀!” 他将酒樽取出,将这温酒的罐子翻了个,看罐子底部, 只见底部刻有字样:“天命所归 既寿永昌,建兴三年。” 李晓明心中震惊,朦胧记得成汉皇帝李雄,刚称帝的那几年的年号似乎就是建兴。 这个黄金温酒套装,大概率是李雄称帝那一年的宫廷纪念品。 这东西恐怕是无价之物...... “嘻嘻嘻......,阿发,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公主殿下‘富甲天下,德隆位尊’,真是令小人大开眼界。” 李晓明见公主送自己如此贵重的礼物,十分感动,慌不迭的点头。 公主见阿发十分喜欢自己送的礼物,还说了这么好听的话,她是个好面子的人, 不禁志得意满,美眸生辉,咧着小嘴不停的笑,口水都在嘴角要滴下来了。 李晓明盯着这宝贝,又想了想,这东西恐怕就算是国宾级的人物,李雄也舍不得送出吧! 他疑惑地问道:“公主殿下,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这是我父皇的, 他身体不好,还天天喝酒,总是一身酒气,醉醺醺的, 我正好把他喝酒的东西拿给你,让他喝不成。” 李晓明惊道:“这是你偷出来的呀?那……那我可不敢要呀!” 说着,连忙将东西重新包好,又推给公主。 公主这辈子最重要的是面子,见李晓明不要她的礼物,顿时生气了, 小脸通红道:“什么我偷的?我自己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叫偷呢?” 李晓明心想,你就算把玉玺送人了,你爹也只会打你一顿,肯定不会杀你, 但我只要敢收,哪天露出来了,我一定有事,皇帝可不一定会听我辩白。 于是,坚辞不要, 公主大怒,以为李晓明看不起她,尖爪露出, 威胁道:“大胆陈发,你敢不给本公主面子,我去父皇面前就说你偷我玉牌。” 李晓明吓了一跳,心想,现在一屁股要命的麻烦事, 万一在皇帝那边也挂上了号,恐怕十死无生了。 没办法,只好低头认错道:“好好好,是我的错, 公主殿下将宝物赐给在下,在下荣幸欣喜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想要? 刚才不过是推辞一二,尽尽礼节罢了,既是公主抬爱,那我就收下了。” 公主这才转怒为喜道:“这才对嘛,我父皇的东西多着呢,便是一天给你一件,一年也拿不完。 他还有一个请客吃饭用的大鼎呢,上面有很好看的花纹,他们都说是当年周天子的九鼎之一。 项羽还用它煮过人呢!阿发,你说这是不是肯定很值钱? 就是太重了,我下回找两个侍卫,想办法给你弄出来。” 李晓明被她这话唬的魂不附体, 心想,老子要这玩意干什么,我它吗敢卖给谁?谁又敢买来用? 那么大的东西,藏也没地方藏,纯纯的催命符, 看公主那得意傲娇的样子,似乎真有可能干出来这事。 连忙劝道:“公主殿下,那个大鼎,小人实在不配用, 我若用那个东西做饭吃,是会被杀头的,您可万万不能把那玩意拿给我。” 公主见李晓明被她的礼物吓成这样,更加趾高气昂, 撇着小嘴道:“你现在知道本公主的宝贝多了吧!还敢不敢在义丽面前看不起我?” 李晓明心中禁不住的偷着乐, 心想,这个明熙公主的自尊心是真的强, 她这还是因为上次在船上,让她赏赐东西时,当着义丽郡主让她丢了面子, 所以才偷了皇帝的东西来找回场子的。 唉......,单亲小女孩大概都是这样,外表大大咧咧,其实内心极度敏感脆弱。 李晓明心想,今天又得了她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就多说些好话哄她开心吧! 于是向公主作揖称赞道:“公主殿下,小人怎敢看不起您呀! 您是肥马金裘,金玉满堂,天下第一的富贵公主。” 公主听他如此赞美自己,忍不住笑容绽放,合不拢嘴。 李晓明以前十分忌惮明熙公主的身份,又兼她性格刁蛮,自己差点被她告刁状斩首, 因此,从来都是躲着她,并没有认真看过公主的容貌, 如今公主就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笑,他仔细一看, 竟发现公主五官长的,如精雕玉琢般,美目明亮,面如桃花,很是美丽可爱。 又忍不住夸道:“公主殿下,您不但富甲天下,更是大成第一美女呢! 有句诗是专门说你呢,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公主听他夸奖起自己的美貌来,脸上飞起了两道红霞,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问道:“你那诗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从来没听别人说过?” 李晓明心想,这是李白还是白居易呀,记不清了,形容杨玉环的诗,你这傻丫头当然没有听过, 笑着向公主解释道:“这是小人专门写给公主的, 意思是,美丽的明熙公主,回头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娇媚横生, 皇宫里所有的美女,在公主您的绝世容颜对比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第175章 干就干吧 公主听了这种溢美之词,顿时羞的满脸通红发烫,用两只小手捧着脸,一点也不自信了, 低头有些惶恐道:“我哪有那么好看?” 过了一会,又说道:“阿发,我先走了。” 说着,一溜烟地跑出去,找铜镜去了,看看到底是不是最近真的又长好看了。 李晓明见公主跑了,心想,原来是这样呀!下回想赶她走,只需要多夸夸她长的好看就行了。 你还别说,公主确实长的美丽, 又唉了口气,只不知以后是用来和亲,还是皇帝笼络大臣,下嫁臣子? 历史上公主的命运大多不好。 他又将那套镶着宝石的黄金酒具打开,又细细观赏了一遍, 心想,这一件东西,若真能出手,只怕几辈子也吃喝不完了, 只不过这上面有皇帝的年号,在这成国恐怕是找不到买主?先藏起来吧。 于是,将装着几十斤铜钱的麻袋解开,先把铜钱倒出来,将宝贝放到最下面,又将铜钱装在上面盖住。 提到榻上,用芦花被捂的严严实实,这才心中稍安。 将门关好,李晓明去到东跨院李靖的住处, 找到李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把我的那些弟兄安排到哪里去了?” 李靖毫无紧张地道:“左将军殿下只让我把他们带到门口,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值守。” 李晓明看他不似说谎,情知李许做事滴水不漏,从李靖身上也找不到答案。 只好唉声叹气而回, 回到房间,又细细琢磨了一会,在心中推演着事情的过程,和自己的退路。 现在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了,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除非是不顾王吉他们性命了,一跑了之, 除此之外,就只好任李许摆布,听他的话去刺杀建宁王李寿。 李晓明心想,我也是被逼无奈,刺杀就刺杀吧, 这个年头,能被封王的武将,哪个不是杀人如麻? 他能杀别人,别人也能杀他,我去刺杀他,也谈不上良心上愧疚不愧疚的。 反正之前刚穿越过来时,只有两把钢弩时,就和昝瑞干过这事。 如今有小炮在,只要提前找好伏击地点,规划好逃跑路线,得手后小炮不要了,没命的跑,肯定能跑得了。 到时候仍然有出路, 我刺杀完建宁王,不管李许如何,太子最心善,我直接去求太子, 事情也帮你们做了,你们必须兑现诺言,放了王吉众人。 李晓明想到这里,不禁恨得牙根痒, 若是李许主导这一切,我即便为他卖了命,以那个狗日的尿性,他也一定不会放我的人。 长出了一口气,喃喃地道:“到时候我也有办法, 你既然恩将仇报歹毒无情,也别怪我卑鄙无耻一回了,我就把这事干了,不信你不放王吉众人。” 救出王吉众人后,也只能跟着拓跋义律大单于去北方了, 老蒲、老朱、老孙、刘新,我这一走,恐怕是永无再见之日啦...... 想到这里,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按计划进行吧,得先去找找拓跋义律叙叙旧, 过了这么些日子,他那里可别变卦了,万一又不想带我走了,那可就尴尬了。 记得前天和石兴干完仗, 李许冲着刁鹰、石兴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说他们有些仇家住在西边少城, 说不定大单于和郡主他们就在那里,我与其是在这里无事烦恼,还不如去寻他们去。 想到这里,从麻袋里抓了一把钱、又从羊皮口袋里捏了块银疙瘩揣怀里, 将手铳填装一管子别在腰里,出门往府外走去。 还没到太子府门口,抬头看见有一人站在一棵大银杏树下,负手仰头,似乎是在看树上的树叶。 李晓明停住脚步,也随着那人的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那满树的银杏叶,宛如一把把小巧精致的扇子,轻轻摇曳在枝头,闪烁着金黄的光芒。 地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黄叶,煞是好看。 李晓明看太子背对着自己,正看树叶看的出神,想到跟太子打招呼还要鞠躬,太麻烦, 便放慢了脚步,打算不惊动他,轻轻走过去。 “明卿。” 李晓明转过身向太子鞠了一躬道:“殿下好,因看殿下观景入神,未敢打扰。” 太子回过头来,微笑道:“我闲来无事,来前面转转,见这银杏叶纷纷飘落,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人生就如这银杏叶,荣枯有时,好景不长。” 李晓明心想,你身为太子,位尊誉隆,每日里锦衣玉食,何必做这无病之呻吟? 口里却笑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这银杏树和其他树不同,它叶子不会掉光的, 冬季落叶,不过是为了去除掉枯黄死叶,以减少水分消耗罢了, 试想若是天天不下雨,仍然养着一树的繁叶,恐怕这整棵大树都会干死。 殿下你看,树枝上那些鲜亮的大叶并不会掉的。” “去除枯叶,不过是为了保护整棵大树,是这样么?”太子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李晓明颇急,心想,你和你那恶毒兄弟,给我安排了个有死无生的差使,我可不像你这么闲。 于是开口道:“外面有些凉,殿下早些回屋吧!” 太子笑道:“我也曾做过将军,率军征战过的,哪有如此孱弱?我看明卿是要出门,不知意欲何往?” 李晓明随口扯道:“我因过些日子又有一批盐运来,所以出去走走,看哪里适合摆摊贩盐。” “哈哈,我在成都多年,这事你如何不问我?” 李晓明无奈,只得问道:“请殿下指点。” 太子笑道:“若是寻常物品,只需在外城与内城之间的饵市,摆摊贩卖即可,尤以南门外,江桥附近最为人多热闹, 若是盐、粮、酒、布之类的,郡府有规定,都集中在西边少城贩卖。” “多谢殿下指点,卑职这就去少城看看,卑职告退。” 李晓明拱了拱手,就要走。 “也罢,今日无事,本太子就陪着明卿出去走走,帮你找找摊位。” 太子一边说,一边踱步过来,就要和李晓明一同外出。 李晓明急忙婉拒道:“不可不可,殿下身份何其尊贵,这贩夫走卒之事,殿下岂可参与?” “哎......,士、农、工、商皆是国之大事,连陛下都时不时要过问一二, 我有监国之责,去看看市坊物价,也是我份内之事,咱们也不必带其他人,这就去吧!” 说着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李晓明无奈,只得跟随其后。 第176章 手刃此獠 二人出了太子府,沿着街道一路往西边少城走去,离皇宫越远,街上行人越多。 这成都城东侧的大城,按照现代房地产的城市规划俗语,叫做cgd中央行政区, 此区多府衙、宫殿,城虽大,却并不热闹。 待出了大城的城门,进入到西边少城,才真正是到了此城的cbd中央商务区, 只见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商铺林立。 不得不说,若真是考察市场,有太子这个成都土着带领着,的确是事半功倍, 李班像个五星导游一般,兴致颇高,滔滔不绝地给李晓明介绍了一路, 李晓明不得不逢迎恭维,唯唯诺诺。 不多时,李班领着李晓明到了一处街道,说道:“明卿你看,此条街道乃郡府特立,专卖粮、盐, 只要有公文凭据,证明所贩之盐并非私盐,只需向郡府缴纳少量税金铺租,即可在此经营贩卖。” 李晓明看了一眼,心想,不愧是成都 ,果然比其他地方设施周全的多, 这条街两边都是盖好的大房铺面,门前还用砖石垒好的台案,以供摆放货品供顾客择选。 李晓明看卖盐的这一侧,有十多间店铺,开门营业的只有两三间,对面卖粮的也是一样,只有几家开门营业。 他不禁对太子喜道:“殿下,咱的盐是县里产的,自然有公文的,待我问问税金要多少, 到时就在他们隔壁租间铺房贩卖,长期经营,可比我在城门口摆摊强多了。” 李班笑道:“我与卿同往。” 想到在此长期经营,李晓明心中一沉, 心想,我刺杀完建宁王以后,就要跑路了,哪还有长期经营这一说? 不过既然来了,还是问问吧,自己虽然跑了,可刘新、蒲荣他们还要过日子呢,就当为他们铺路了。 二人来到一盐铺前,李晓明向门口看店的拱了拱手,说道:“掌柜的您好,问您些事。” 那人也不动身,只说道:“但讲无妨。” “你们这店铺,需向郡府交纳多少税金?是按天还是按月?” 那人惊奇道:“你也想在此贩盐?” “恩,有这个打算,我是涪陵的客商,我们那边盛产盐巴,想问问行情,看能不能在此处做做生意, 您放心,我不跟大家抢生意,价格和你们一样,或者比你们高些,都行。” 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二人,哈哈大笑,不再言语。 李晓明和李班十分奇怪,均被勾起好奇心,李晓明缠着那人,一直追问, 那人不耐烦了,冷笑道:“看你是外地人,也不怕叫你知道,我们东家是建威将军李期殿下, 至于交不交税金,按天交还是按月交,你去将军府问我们东家去吧!” 太子李班阴沉着脸,对李晓明说道:“咱们别问他了,到隔壁问问。” 那人又笑道:“也不必去问了,隔壁两家,一家是西夷校尉李保殿下的,一家是镇西将军李豹殿下的, 这整个少城,粮、盐、米、酒,哪间店铺不是我们李家的? 你们两个外地汉,也只碰见了我这个好心的,才免了这一祸, 若是冒冒失失将店铺开了张,保管让你财货两空。” 李班怒道:“这铺面是当今陛下体恤民生,朝廷出钱盖的,你们竟敢如此仗势嚣张,明目张胆地欺行霸市?” 那人见他如此,站起身来,捋了捋袖子, 骂道:“你娘的,我好心教你避祸,你倒上起脸来了,你且不要走,看我如何摆弄你?” 李晓明担心闹起事来,连忙上前劝住,死拉着还要讲理的太子李班离去。 二人走在街上,李班突然说道:“我大成也像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早该将一树的枯败之叶摘除干净了。” 李晓明默然不语,心中暗笑, 成国上上下下,将军、校尉、郡守、尚书,就连你府里的侍卫,不是宗亲就是外戚, 现在连街上的生意店铺,都被皇族垄断了, 这样的政权岂能得人心?若有外敌来犯,谁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也难怪历史上,这成汉政权占据巴蜀天险之地,也只数十年就被灭国。 二人行到一条两边尽是布店、裁缝铺的街上,蜀地的丝绸是天下有名的, 李晓明心中一动,心想,承蒙明熙公主送给自己贵重的礼物,早前答应给她买新衣裳,如今还欠着呢! 便去店里提前看看衣服花色,想选些好看的布料,给公主做身衣服作为回礼。 李班也随他进入店里,自己也挑拣起来, 陛下寿诞将至,若是有中意的布料,也不妨买上一匹做件新衣,出席寿诞之时岂不又增添几分荣光。 二人正在挑选,忽听外面传来女孩生气的声音:“哥,我就要那匹布,你为什么不给我买下来? 我连身替换的衣裳都没有,你快给我买。” “你不要胡闹了,先忍着些吧!咱们这些钱还要买马呢, 从此处回北方可行不得船,若把这些钱都给你买上了衣裳,咱们难道走路回去?” 李晓明听了这二人的对话,登时大喜,布也不挑了, 冲出门口喊道:“郡主,快过来,发哥给你买新衣裳。” 街上两人正是拓跋义律和义丽郡主,二人听到李晓明的喊声,齐齐看了过来,皆是喜出望外。 义丽郡主开心地喊道:“发哥,你终于来了。” 一蹦三跳地跑过来,也不顾忌别人在场,拉住李晓明的手,幽怨又撒娇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晓明向拓跋义律招呼道:““大单于,别来无恙。” 拓跋义律双眼之中闪烁着光芒,向李晓明微笑点头。 李晓明又假装生气地对义丽道:“你们偷走了我的盘缠,我一天饿两顿,怎能走的快?” 郡主一如既往地诚实,慌忙解释道:“明熙说,若不是这样,你就不会来了。” 李晓明听了她这话,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不禁哑然失笑。 旁边太子也走了出来,看见单于兄妹两个,拱首笑道:“大单于,你我果真是有缘呐!” 拓跋义律看见了太子,吃惊地问道:“太子殿下脸上这是怎么了?” 太子立刻脸红起来,扭过脸去,愤恨地“哼”了一声。 李晓明立刻跑到单于面前,添油加醋地将石兴如何殴打太子,自己是如何英勇地刺杀羯人,救下了太子。 一番描述,绘声绘色, 太子在一旁着急补充道:“我也是还了手的,打得那石兴惨叫连连。” 拓跋义律听了,摩拳擦掌,大怒道:“石兴狗贼来到了成国还如此嚣张? 太子殿下何等的尊贵?他竟然敢如此行凶? 殿下,请问那石兴现在住在哪里? 我现在就找上门去,手刃此獠为殿下报仇。” 第177章 小群英会 太子见大单于义愤填膺地,要为他报仇,不禁大为感动,心想,草原枭雄果然爽快义气。 又怕单于若真杀了赵王使者,难免惹下大麻烦。 急忙止住拓跋义律道:“多谢单于好意,当日已将他手下行凶之人全部诛灭, 他又被明......又被祖发刺成重伤,已给过他教训了,若是以后他不悔改,再取他性命吧!” 单于这才止住怒气,又打量了李晓明两眼, 看起来很高兴地说道:“祖发此次勇救太子,立功不小呀,哈哈哈...... 得太子殿下垂爱,想是获益良多,不久就要平步青云了吧? 咦......,这身官服不错,莫非是......” 太子殿下笑道:“祖发暂时委屈在我身边任舍人之职,以后另有安排。” “奥哟......,舍人呀...... 非亲信之人不可担此任,祖发,看来太子对你器重的很呐!” 拓跋义律对着李晓明笑着说道,双眼里的嘲笑之意,毫不掩饰。 “哪里哪里,不过是为殿下护卫分忧而已。” 李晓明心想,你也不用出这怪样子,老子是要跟着你去当郡守的,非让你做我大舅哥不可。 心里这样想着,心中一动,手上用力捏了捏郡主的小白手。 太子并未听出二人谈话有何不妥, 在一旁笑道:“大单于,上次会面,只顾谈些政事,却未能与单于尽兴欢饮, 今日重逢,我岂能放过单于? 此时已是晌午,不如就由我做东,请单于贤兄妹宴饮一回,祖发作陪,如何?” 拓跋义律心想,正好又省了顿饭钱,也好顺便看看这陈祖发,是否已死心塌地跟了太子。 于是向太子拱手一揖道:“太子美意,敢不从命?” 于是四人漫步于街上,看着路两边,想挑家稍上档次的市楼酒店,好进去喝酒干饭。 李晓明指着路边一座三层的市楼道:“两位,你们看,这家似乎就不错。” 正说着,突然一只大手“啪”地一声拍在李晓明肩膀上, 李晓明浑身一抖,吓了一跳, 这掌力极重,他第一时间以为又是石兴报复,正要先发制人,用“背负投”摔这个王八蛋, 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兄弟,我可把你逮到了。” “祖逖大哥,怎地这么巧?” 李晓明回头一看,竟是满面笑容的祖逖,他向来仰慕此人,再次相遇,很是开心, 那祖逖一双瘦骨嶙峋地大手,抓着李晓明的肩膀, 热情地大笑道:“哈哈,兄弟,上次得你助力,我等才杀败那石兴狂徒,正要谢你,你怎地连夜跑了? 如今又教咱们相遇,实是缘分,随我去吃上一杯,如何?“ “祖哥,这......” 李晓明心想,我身边有这两位,怎么和你去喝酒? 祖逖见他犹豫,拉着他的胳膊道:“你莫要再推辞,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一定要去喝一杯的。” “这几位是你的朋友?” 祖逖热情了半天,这才发现李晓明身边还站着两男一女。 李晓明看了看拓跋义律和太子,见二人都对他使眼色,两人都不欲透露自己身份。 李晓明只好回答道:“祖大哥,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 祖逖和太子、拓跋义律显然不认识,仍然热情道:“陈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祖逖的朋友。 走走走,今天我做东,请几位一起去喝一杯。” 说着,一手扯住太子,一手扯住拓跋义律就往路边市楼里进。 拓跋义律和太子李班相顾一笑,均觉无奈,但见祖逖如此热情,也只好跟他进去。 祖逖下定决心是要做东的,他却不甚讲究,也不要众人去楼上包间厢房, 只在楼下找了个两块屏风夹着的散座,便邀请众人坐下,自己去柜台点了些酒菜。 众人一番谦让,因这顿饭是祖逖做东,且他又年长些,大家便一起推他坐了上座, 祖逖之下,两边各摆两案,拓跋义律和太子李班坐在一排,李晓明和义丽郡主坐在一排。 按理说,李晓明应该为祖逖介绍自己的朋友,但二人又欲隐瞒身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祖逖本就是晋国贵族,后来“中流击楫”渡过长江后, 又在豫州遍交四方豪强,整合诸多势力,一起对抗匈奴、羯族, 所以此人实是宋江一般的人物,十分擅长交际,不等李晓明为他介绍,便要主动开口结纳单于和太子。 祖逖看太子衣着华丽,气度不凡,想来此人应是有头有脸,便先拱手向李班道:“在下晋国祖逖,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太子李班岂会未听过祖逖大名? 只不过成国是从晋国手里抢来的,此事在晋国朝野上下无人能忘, 而且皇帝李雄的父亲和太子的父亲,都是当年起事时,死于晋将之手,两国一直是仇视敌对状态, 这祖逖突然出使成国,目的不明,实在过于敏感,太子不愿与他私下交往而已。 但太子李班是个极有涵养风度之人,也向祖逖拱手笑道:“久仰祖先生大名,在下李平,是蜀郡府衙的一名游徼。” “哦,看不出老弟如此斯文之人,倒是一员勇猛武将,幸会幸会。” 嘴里虽然如此客套,心里却在想,此人本该吟诗作画才对,武艺严重不行, 做个游徼,不过是捉贼拿赃而已,都能弄的一脸是伤。 太子哪知他心中想法,拱手报之以微笑。 祖逖又向拓跋义律拱手道:“我观这位兄弟气宇轩昂,孔武有力,难道也是一名武将?” 拓跋义律早听说过祖逖的大名, 因祖逖也与石勒为敌,拓跋鲜卑和祖逖的势力,正好在石勒的一北一南, 因此对祖逖颇有好感,本欲结交。 但祖逖还有个名声他也知道,此人极度厌恶胡人, 在北方与匈奴作战时,不管是匈奴还是羯族、氐族,但凡落到他手里,就没有活着的俘虏, 因此在胡人耳中,祖逖着实是恶名在外。 拓跋义律不知道他对鲜卑人是何态度,所以决定先化名试探试探再说。 他是个极有城府之人,随口撒谎道:“久仰祖大人英名,您看的不错,在下王义,以前是洛阳军中的一名游击, 后因城破,流落江湖,做些皮货生意糊口。对面女子是我妹子王丽。” 祖逖听他提起当年洛阳城破的事,不禁怒发冲冠,拍案骂道:“这些杀不尽的狗胡虏......” 祖逖正欲骂个痛快,给拓跋义律出气,外面几名侍者捧着酒菜奉上。 李晓明看他点的菜肴十分粗暴, 每人面前的案子上摆着半只熟鸡,一大盘子羊肉,一个时鲜果盘,一盘子青菜。 这样的席面十分合拓跋义律的胃口,李晓明只要有肉就行,就是不知道太子喜不喜欢。 祖逖举起一杯酒笑道:“各位,祖某与这位陈兄弟, 曾一起出生入死,联手击败石兴那帮羯人狗贼,对这位陈兄弟的为人深感佩服, 今日帮趁了陈兄弟的光,又结识您二位英雄和王丽妹子,实在是三生有幸,祖某敬各位一杯。” 第178章 军中机密 喝酒这种事就是这样, 甭管和谁喝,喝之前是怎么样的氛围, 一开始只要不断地找借口让大家共饮,但凡每人有个三四杯下肚, 不多时,大家一起酒精上脑,气氛就一定会活跃起来, 所以酒局之中,一定会有劝酒之人,人家目的其实也很单纯,只是为了让你尽快进入状态而已。 祖逖是个天生有领袖气质的人物,深谙此道,殷勤劝酒, 酒宴在他的主导下,渐入佳境。 拓跋义律手里拿着鸡腿,开口言道:“在下原为晋人,一下关心咱大晋何时能收复北方故土, 久闻祖大人自江阴起兵北伐石勒,攻谯城、占汝南,一路势如破竹,长江北岸尽被祖大人收复,实在是可喜可贺, 听说如今豫州,已大半已为祖大人所据,果真如此吗?” 祖逖痛饮一杯,心想,这王义高大威武,望之不凡, 他又曾在晋军中做过游击,极有可能是员悍将。 如此关心我北伐之事,莫非是有归附之意? 若能将此人收入麾下,实是喜事一桩。 于是向拓跋义律笑道:“呵呵,此言不假, 北方晋人久被羯奴蹂躏,重新归附我大晋实是众望所盼。 我虽只带两千多人渡江,然而渡江后得四方堡寨豪杰相助,又收纳流民百姓,攻谯城之时已有一两万人, 待到进入豫州,我北伐军已有数万之众,如今汝阴、汝南、南阳、新蔡各郡都已收复, 假以时日,我晋人万众一心,必能渡过黄河尽歼羯奴。” 未等拓跋义律开口, 太子李班笑道:“小弟虽职位低微,但也关心时局,我听说祖大人进入豫州后, 几乎并未与匈奴刘赵或是羯人石勒有过大战,这豫州之地到底是如何收复的呢?” 李晓明心想,太子这话明显有些敌意,这两人可别发生冲突了。 拓跋义律似乎也挺感兴趣,也放下手里的吃食,望着祖逖。 祖逖毫不介意地笑道:“我军在豫州目前只有些零星小战,确实未与石勒大战,收复豫州数郡也几乎是兵不血刃。 诸位不知,这其中是有几个原因的。” 拓跋义律好奇地拱手道:“愿闻其详。” 祖逖向二人笑道:“此是军中机密,原不该说, 但两位都是陈兄弟的朋友,又非胡虏夷狄, 咱们今日相聚,如此投缘,我便与两位说个明白也无妨。” 拓跋义律和太子李班见他如此交心,都向他拱手致意。 祖逖继续说道:“胡人的骑兵的确厉害,况且个个身躯高大,十分勇猛, 那豫州可是一马平川,除北部黄河外,南北有千里纵深,却几乎都无任何险嶂可据, 我军以步军为主,若与石勒在如此广袤的平原正面野战,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他们的缺点也很明显,想要稳稳守住豫州,也不容易,哈哈......” 正说到这里,旁边有两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人是个大高个,个头几乎与拓跋义律不分上下。 蜀地可难见这样的身材,在座几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纷纷朝外看去, 但还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子,这两人就走了过去。 众人也不以为意,祖逖继续说道:“我大晋因失了北方牧马之地, 以如今的骑兵数量,若要与匈奴和羯人在平原上正面对决,那可是......” “哎呀......陈兄弟,我刚才就和赵染说是你,他还不信,回来一看果然是你,哈哈!” 众人一看,刚才走过去的两人又转了回来,其中一名个头挺拔,面如冠玉的美男子,正热情地和李晓明打着招呼。 祖逖鄙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们,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李晓明亦笑着站起身来,拱手向那名俊男说道:“南阳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这两人正是当初在庞统祠时,与李晓明众人,用刀矛阵联手对抗祖逖和石兴的,匈奴南阳王刘胤, 另一人则是匈奴牙门将赵染。 刘胤十分热情,走过来拍着李晓明的肩膀道:“兄弟,当日你助我们打的石兴落荒而逃,怎地后来不告而别了呢? 我知道你们缺粮,担心你没饭吃,还特意在绵竹城等了你们两天呢,只可惜直到今天才相见。” 赵染也笑道:“陈兄弟,我家殿下十分思念你,来到成都后,得闲还要在城中逛逛,只盼能再遇见你呢!” 李晓明混过刘胤的羊腿吃,又与他并肩作战过,此时看他说的如此诚恳,当自己是朋友,也颇为感动。 向刘胤拱手谢道:“多谢殿下挂心,我等皆是行商小民,那日见死了许多人,手下人害怕,故此先走。” 刘胤望着李晓明心想,我大赵与石勒开战在即,又与晋国是死仇,如今与成国的边界也不太平,处境可谓是凶险万分。 这个姓陈的兄弟手上,有那些十分厉害的军械,我大赵若得此人,今后对上叛徒石勒,胜算大增, 上次让他偷跑了,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轻易错过。 想到这里,拉着李晓明的手,愈加亲近道:“兄弟,咱们上次在山上过夜时,有肉无酒,十分不美, 今日咱们有缘又在此相逢,正当一醉方休。” 李晓明听了这话,十分为难,看了看祖逖,只见祖逖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刘胤二人, 太子李班也不抬头, 就连拓跋义律也眉头紧皱,似乎很讨厌刘胤。 他心想,我本是太子的舍人侍卫,今日又是祖逖请客,我怎能离席而去陪你喝酒? 若要邀请刘胤在此就座,显见得其余人都不欢迎他,这可真是尴尬。 “咦......,姓祖的,原来你也在此,可真是冤家路窄。” 刘胤终于发现祖逖竟然大模大样地在上座坐着,不禁心中一惊。 祖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哼......怎地哪里都有你们这些苍蝇? 我们在此欢饮,此处不欢迎阁下,请速离去。” 赵染骂道:“祖逖匹夫,休得出言不逊,这市楼可不是你家开的,谁都来得。” 祖逖站起身来,大骂道:“匈奴狗贼,我看你们是等不到十日后决战了,我不如就在此处结果了你们。” 李晓明大急,心想,这两个怎地一言不合又要开战?让我夹在中间难做。 正在为难,只见拓跋义律也站起身来,伟岸的身材像座小山一般, 冷冷地说道:“祖兄,他们两人,你只一人,动起手来岂不吃亏? 在下王义愿助老哥一臂之力。” 第179章 民族大义 (摸鱼又更一章,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祖逖十分惊喜地望着拓跋义律,心想,此人不愧是晋军游击出身,竟如此够义气,只请他吃顿饭便能帮我杀人。 于是,向着拓跋义律拱手道:“多谢老弟援手,看来咱们兄弟俩,以后日子长着呢, 今日咱们就联手先除去此二贼,再一醉方休。” “好,这就动手。”,拓跋义律大喝一声。 说着,两人杀气腾腾地就要从座位上出来,想空手弄死刘胤主仆。 这边刘胤身长体壮,一生也没怕过谁,和赵染二人毫无惧色, 往外退了几步,拿好架势,准备等祖逖二人一出屏风就先暴起发难。 义丽郡主晃着李晓明肩膀,紧张地说道:“发哥,发哥,你快去帮帮我哥。” “唉......” 李晓明长叹一声,正要出去拦在双方中间,只见太子抢先一步出来,站在中间劝架。 太子李班先向刘胤作了一揖道:“南阳王且慢动手。” 说着又回过头对着祖逖和拓跋义律二人一揖到地, 诚恳地说道:“祖兄,王兄,且听吾一言,此处是我成国都城,不比别处,私下斗殴杀人乃是重罪, 况且祖兄和南阳王都是一国使臣,若因这种事进了大狱, 不但影响两国邦交,传出去也是笑话,有损几位的英名, 请你们双方看在李某的薄面上,暂且息事宁人。” 李晓明也走出来劝道:“是呀,祖哥,李平兄是郡府游徼,专管这蜀郡治安, 若是两位与南阳王,在他面前斗殴互杀,岂不令他难做?” 祖逖闻听此言,看了看太子李班, 心想,这位李平既是郡府游徼,在他面前杀人,的确不合适,今日只得忍下了。 只指着刘胤二人说了句:“算你走运,且让你多活两天。” 拓跋义律见太子出面调和,也只得作罢。 于是二人均对刘胤主仆冷哼一声,气愤愤地又回到座位。 南阳王主仆见打不成架了,又收起架势,重新也进到屏风里面,脸上堆上笑容,又要与李晓明说话。 李晓明见刘胤又进来,十分担心他们再起冲突,连忙迎了上去, 拉住刘胤笑道:“殿下,咱们到外面说话。” 刘胤与他来到市楼外面,开口说道:“今日若不是看在陈兄弟你的面上,我非跟那姓祖的没完不可。” 李晓明苦笑道:“祖哥脾气火爆,殿下不必介意。” 刘胤又道:“我看陈兄与此人走的挺近,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 晋国的世家大族皆是一丘之貉,哪有真心为晋人百姓的? 这姓祖的打着为晋国收复河山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 谯城、豫州一带的坞堡村寨皆被他骗完钱粮,又将人家的地盘夺占, 实际上他只为他祖家自己的势力,却从未和石勒打过一仗,切不可被这厮的花言巧语蒙骗了。” 李晓明心中暗笑,你们有仇而已,祖逖是什么样的人,还用你教我么? 心里这样想,口里却应道:“我与祖哥也是偶然撞见,我现在在太子府任舍人一职,不会去豫州的。” 刘胤“哦”地一声,放下心来,心想只要不跟着祖逖那个匹夫干,我就有机会。 眼珠一转,又皱着眉头道:“陈兄这样的人才,怎地甘心只做个舍人?” 李晓明敷衍道:“我哪有什么大才,做个舍人,只图乱世之中平安无事就好。” 刘胤沉吟片刻,语气诚恳地说道:“陈兄听我一言,大丈在世,岂能只顾眼前苟安? 更何况你这样有本事的人? 我刘胤在赵国虽不是太子,但我父皇幼时亏欠我的,封我为匈奴五部单于,又是南阳王, 匈奴五部是我们的嫡系,我赵国凭此起家,我为五部单于,实际上不比太子地位差。 你不如跟着我去赵国,我封你为长吏,你代我管理匈奴五部的三万户,他们的财粮女子,但凭你任意拿取,如何?” 李晓明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刘胤, 心想,那拓跋义律让我做中山郡守,可那中山郡尚未夺回来呢,说是空头支票也不为过, 可这刘胤给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官呀。 刘胤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嫌官小,又道:“你放心,你们晋人在我们赵国,很受重用,况且你又是我的人, 以后取了南阳郡,我再让你兼管着南阳,咱们名为君臣,实为兄弟, 不比你在这里,为成国太子做个侍卫强的多吗?” 李晓明心想,我被李许逼的走投无路,成国眼看是不能呆了, 虽说原打算跟着拓跋义律去北方,但刘胤这条线索也不能丢, 万一鲜卑那边弄不成了,还能投奔刘胤,职场上的事,不就是这么? 想罢,对着刘胤深深一躬,正色道:“多谢南阳王殿下赏识抬爱,陈发这里先谢过了, 只是要我贸然舍弃故乡,去到北方异国,在下也实在需要慎重考虑,请给我些时间考虑考虑。” 瞟了一眼刘胤,又道:“若是我这边考虑好了,恩......恩……, 就真跟着殿下回去,也未可知呢!” 刘胤见陈发口气松动,似乎被打动,一双俊眼放出光来, 拍着李晓明的肩膀笑道:“此事原该考虑周全些,也不急于一时, 今日有祖逖这匹夫从中作梗,我就不和你多聊了,我在宣明门旁边的那家最大的客舍住,你有空了去找我。” “好好,我有空了一定前去拜访殿下。” “那本王就告辞了。” “殿下慢走。” 李晓明送走南阳王,又回到屏风中的座位上,但此时却没有刚才的气氛了,几人情绪似乎低落。 李晓明端起一杯酒向祖逖道:“祖哥,您带领义军光复中原,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我原是豫州人,这杯酒代豫州的老乡们谢您了。” 祖逖望望他,举杯与他共饮了一杯,叹了口气, 语重心长地说道:“陈兄弟,不是老哥说你,你既也知自己是豫州人,怎地能和刘胤来往? 这可危险的很呐, 咱们晋人之中,有不少数典忘祖的败类,在匈奴赵国做大官的, 需知青史如鉴,这些人早晚要背上万世的骂名,只怕连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来。” 祖逖顿了顿,看了一眼拓跋义律和太子李班, 这两人听了祖逖的话,都在偷笑, 均想:什么狗屁青史如鉴,你晋国司马家的开国皇帝弑君篡位,得国不正, 实为乱臣贼子,他怎地不怕青史如鉴? 看见祖逖望过来,两人连忙一个喝酒,一个吃菜。 祖逖柔声问李晓明道:“刘胤那狗贼是不是想拉拢你去匈奴为官?” 第180章 壮志豪杰 李晓明满脸通红道:“哪有此事? 我因那晚在庞统祠时,断了粮吃了他的饭,因此与他有些交情, 今日听了祖哥的良言,如醍醐灌顶一般,以后不与他来往就是了。” “好好,这才是咱们晋人的风骨。” 祖逖大喜,他哪里知道李晓明以前的职业,还以为他被自己的一番话,说的心悦诚服了。 又端起酒杯与李晓明对饮了一杯, 由衷地笑道:“其实年青人想建功立业原是好事, 你能从涪陵带着商队,千里来到成都做买卖,足可见你的本事了。 况且你的队伍武力也错,若真有心干一番事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何必与那胡酋刘胤交往? 只跟你老哥我走就对了。” 听了这话,拓跋义律双眼贼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李班紧抿双唇,显得很是有些不安。 祖逖声音逐渐高亢起来, 继续说道:“如今我为豫州刺史,但豫州尚有大半,仍在石勒和匈奴手中,我这里正缺有用之人, 陈发兄弟你年青有才,不如跟我回到豫州,我让你从偏将做起, 你不用担心前途,跟着我干,你能力有多大,前途就有多大。 不是我祖逖狂妄,只要朝廷里无人给我使绊子,整个被匈奴占去的北方,在我祖逖眼中,如同无主之地一般。 到时候兄弟你跟着我,打下来一郡,你为郡守,打下来一州,你为刺史。 我祖家原本在朝中就能说得上话,如今又与大将军王敦交好,只要你有军功,这些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没有军功,看在你跟了我一场的情份上, 到时候那新蔡、汝阴等郡,随便择一郡与你食邑,不也能光宗耀祖,福荫子孙?”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有理有据,直说得李晓明心中怦然心动, 他心想,我本就是河南人,若是穿越回来古中国,在一两千年前的家乡做个大官,为祖宗们做些贡献,也是有意义的事呀! 正在沉吟,抬头看见太子脸色逐渐有些发白,拓跋义律也神态不自然,猛然警醒过来。 向祖逖拱手笑道:“祖哥说得极有道理,您的一番盛情陈发铭记心中, 只是豫州虽是我的故乡,然而我现在已为大成国民,前不久又刚做了太子殿下的舍人, 大丈夫岂能朝秦暮楚,反复无常? 此事容以后再说吧,万一哪天太子殿下不要我了,我再去投奔祖哥吧!” “嗯......这样呀……,好吧。既是兄弟心在此间,我也不再勉强。” 祖逖这番话早已酝酿良久,今日招揽这陈发实已用尽功力, 本来以为已说动此人,不想到头来还是没弄成,心中实在是大为失望。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过于表现在脸上,又勉强举杯劝了几回酒, 然而众人各怀心事,都不自在,再难尽兴。 众人终于散场离席, 分别之时,祖逖单独将李晓明拉到一边,不甘心地问道:“兄弟真不愿回家乡么?” 李晓明心想,这祖哥真是个人精,因太子和拓跋义律在远处等候,可以放心说话了。 于是向祖逖笑道:“我实对老哥说了吧,我在此处并不得志,怎会不想念故乡? 只是眼下还有许多事情未处理完,不能马上就跟祖哥回去,或许要等上一段时日吧。” “奥,此话当真,那可太好了。” 祖逖闻言大喜,不自觉地皱眉往太子李班和拓跋义律那边看了一眼。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交给李晓明,说道:“此是我年轻时,在司州做主簿时的私印,给老弟留个纪念, 我在豫州、扬州等地有些名声,朋友众多,他日你若来寻我,路上万一遇见麻烦, 凭他是官兵还有盗匪,只说是我老祖的朋友,他们见此物都要给上几分薄面。” “多谢祖哥关照。” 李晓明双手接过这小小铜印,心中窃喜不已。 两人说过悄悄话,祖逖又来和拓跋义律和太子李班告别。 “王义兄弟,今日承你仗义援手之情,天色已晚,咱们改日再叙。” 拓跋义律笑道:“祖老哥名满天下,有哪个不愿结交的? 我在宣明门右侧的福喜驿馆住,这两日有空了,还请祖老哥屈尊过来一趟,咱们再聊。” “好好好,一定登门拜访。” 祖逖大喜,心想今日难得逛了这一回街,竟然要收卧龙凤雏不成? 看来走运走运,还是要多出门走走才有运气。 太子李班却不满地瞥了拓跋义律一眼,心想,你既要与我们结盟,为何又去勾搭这姓祖的? 祖逖又与太子李班拱手告别,也寒暄了两句,这才兴冲冲的离去。 拓跋义律结识了祖逖,两人有共同的敌人,极有可能合作,因此收获不小。 李晓明今日又获得了刘胤和祖逖的两条退路,均可算是好去处,因此心里底气大增。 义丽郡主又见到了发哥,十分开心,一直拉着发哥的袖子不放手。 唯独太子李班意兴阑珊,心事重重。 拓跋义律向太子告别道:“殿下,我也先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聚。” “嗯嗯,好,改日再请大单于。” 拓跋义律又手指着郡主,向李晓明苦笑道:“义丽天天闹着让我给她挑衣服,实在烦死我了, 我们的住址你也知道了,这两天你来一趟,让她磨你去吧!” “好好,小事一桩,愿意效劳。” 拓跋义律摇了摇头,径直地向远处走去, 李晓明顺手从怀里,将那块三两多的银疙瘩塞进郡主小手里,说道:“你快跟你哥回去吧,过两天我去找你。” 郡主紧紧地握住银子,开心地伸出两只手,像是要抱李晓明。 可把李晓明吓坏了,急忙用手挡住,回头去看太子,只见太子李班识趣地走开了。 李晓明一番哄话将义丽郡主劝走,这才和太子李班一起回去。 走了好一段路,太子笑道:“明卿,单于的妹子好像很喜欢你呀!” 李晓明苦笑道:“殿下请勿取笑,他们草原上的女子跟咱们不一样,普通朋友也是那样热情。” 太子道:“拓跋义律来此,为的是说动我大成与他结成联盟,先攻匈奴刘氏,再取羯族石勒。 明卿,这事你怎么看?” 李晓明心想,历史书上从来没讲过这回事呀, 我这个穿越者,又没什么能量能改变历史,估计你们大概率是结盟不成。 (本章结束) 正史小记: 拓跋鲜卑部落,实际上是草原上百十个大小部落的结合体,不存在纯正血脉之说,总体的人种是以黄种人为主。 拓跋鲜卑部由公元248年从今贝加尔湖附近,迁徙到东汉定襄郡(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西北),对当时三国时期的曹魏政权示好,并与曹魏百姓互市共存,当时的魏国皇帝是曹芳。 到公元261年,当时的魏国皇帝是曹奂,因曹魏政权忌惮拓跋鲜卑部的壮大,曾派兵威胁鲜卑。 当时的拓跋鲜卑部首领力微,惧怕魏兵势力强大,宣布效忠曹魏政权,并送自己的儿子沙漠汗(北魏追赠魏文帝)到洛阳为人质,沙漠汗一直在洛阳做了近十年人质,直到晋朝建国,他仍然是人质,接受的是汉文化,娶得也是汉家女子。 后来晋朝又下嫁公主与拓跋鲜卑部后继的单于,均有史可考, 拓跋鲜卑后续的贵族基本都是胡汉混血, 从流传于世的北魏皇帝画像,和史料对鲜卑贵族的长相描述来看,拓跋鲜卑上层贵族的长相,与同时期的汉人长相无异。 第181章 长街论策 因见太子问起拓跋义律与成国结盟之事, 李晓明心想,你们跟拓跋义律结不结盟,我才懒得操心, 但石兴来到成国,肯定也是要结盟, 一来我与石兴有仇,但凡沾着姓石的事,必须得给他使使反劲、搞搞破坏, 二来我在成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实感老百姓过的还算可以,我不如就尽力想想办法,能让成国不打仗最好。 于是先向太子谦虚道:“我一个舍人,哪懂这些?国家大事,岂敢妄言?” 太子笑道:“你放心,这个舍人之职只是权宜之计,不会让你长干。 匈奴南阳王和那大名鼎鼎的祖逖,都如此看重于你,就连左将军也赞你颇有韬略,又何必如此谦卑? 以后要和你商量的事还多着呢,你尽管说说。” 李晓明正色道:“既然太子殿下问了,卑职也不敢藏拙,且为殿下试言之。 如今天下大致已分为四块,北有刘赵、石赵、南有晋国和咱大成, 其余势力虽也有不少,但暂时都不成气候,不足为虑。 想那匈奴刘赵强盛之时,实具当年曹魏之实力,有下江南灭晋取天下之势, 但现在北方石、刘两家反目,他们火拼之前,再想取东晋正统而代之,已是不可能。 北方之战一触既发,此诚为天下最大之变数,亦是有心者之机会。 因此,嗅觉灵敏之势力,如东晋王敦、祖逖、拓跋义律等人,这才会提前谋划,欲从中分一杯羹也。 我猜那匈奴南阳王刘胤,和狂徒石兴所求之事, 无非是匈奴刘氏想与大成化解矛盾,平息边境纷争,好一心一意对付石勒叛军, 而石兴此来,肯定是想与大成联手,合力灭掉刘氏而已。” 太子李班说道:“明卿所料不错,石兴向陛下许诺,若大成能与石赵结盟共取匈奴刘氏, 事成之后,愿将长安及陇西之地让于我大成,石勒只要长安骊山以东之地。 长安乃帝气古都,关中平原又是富饶产粮之地,现在陛下颇为心动,朝中大臣也都大多赞成和石勒联手。 要知道,我大成北面虽有汉中据守,然而东面却无白帝城险关, 长江之上毫无阻碍,因此面对东晋始终压力巨大。 若是能取了长安及陇西,不但北上中原进退有据, 而且我成国大军,可从长安,经荆襄古道南下,直接威胁东晋的荆州。 明卿,我国若同时得长安和荆州,可是有希望进图天下的。” 李晓明笑道:“殿下,若无香饵,怎能钓鳖?” 太子李班脸红道:“明卿,不可胡言。” 李晓明猛然惊觉,连忙道:“卑职失言,我的意思是,既然有求于人,怎能不许之以重利? 石勒开出的条件,看起来十分优厚,任谁都会意动,但若细细推敲,刚尽是不实之言也。” 太子李班疑问道:“先不说陇西之地颇为广阔了,光是长安就至关重要,明卿为何如此说?” 李晓明笑道:“长安固然是易守难攻之地,然而之所以如此,全靠长安以东的‘畿内首险’之地,潼关的作用。 石勒虽然不要长安,只要东部一小块地方,但却包含了长安的门户——潼关, 如同手握关中大门的钥匙,即便给了长安,石勒之军想来就来,又岂能守得住?” 太子李班道:“嗯......实是如此,虽只有长安以西,但是地域辽阔,陛下和那几个大臣难免仍是动心。” 李晓明又道:“况且攻打长安,石勒是与我们一起打,双方都出力, 可他许给咱们的陇西之地,却是在最西端, 石勒的兵力根本够不着,岂不是要我们自已去打? 显然石勒只是想利用大成,达到消灭刘氏的目的,并不打算实实在在地给好处。” 太子李班犹豫道:“明卿,若是匈奴刘氏失了长安,这陇西之地,咱们自己应该也能打得下来的。” 李晓明笑道:“殿下,战争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哪会有那么容易? 前些日子在金牛古道上,左将军殿下还说,这金牛古道允许西域客商来往, 显见得咱们和西凉张氏关系不错,要知道,西凉与陇西之地边界交错, 若是我们贸然出兵攻打陇西之地,西凉张氏必然警觉,很可能也会动手。 难道就因石勒的一句空话,我们大成就要和西凉朋友翻脸动手?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西凉张氏仍然宣称效忠晋国, 若我们真与晋国飞地——西凉,发生冲突,晋国必会攻击我国的东部涪陵,以策应西凉。 到那时岂不是进退两难? 殿下,以在下看来,与石勒合作极有风险,不可不慎呀!” 太子李班叹了口气道:“明卿说的极有道理,我也知那石勒狼子野心,比匈奴刘氏更甚, 与此人结盟,无异与虎谋皮,这两天我必要面见叔父,将你这番话说于陛下听听。” 李晓明心想,我精通历史,从未见书上讲过成汉与石勒联手过,难道是我这番话起了作用? 太子李班又问道:“拓跋义律也想与我国联盟,我们与他联手可否?” 李晓明心想,承蒙你兄弟李许算计我,我刺杀完建宁王,说不定就要跟着拓跋义律跑路去鲜卑了。 你们若是这么快就结成了联盟,到时候少不得,立刻又要跟你们打交道,那多尴尬? 再说了,万一拓跋义律不讲义气,为取悦盟友,把我交给你们了,那可怎么办? 不行,为了自己的安全,我也得先破坏破坏再说,嘿嘿嘿...... 李晓明正色道:“太子殿下,我认为与拓跋鲜卑联盟也不可取, 最起码现在不行。” 李班原想,他和大单于的妹子关系密切,他必会为他们说好话,不料他竟是这种态度, 不由得奇道:“我看单于为人直爽,极有诚意,怎么与他结盟也不行?” 李晓明对太子说道:“殿下呀,国家大事,当从全局考量,岂能以个人的人品好坏而下断论? 拓跋鲜卑部,目前因内部夺嫡之争,已是四分五裂, 拓跋义律曾经说过,他现在手上仍然掌握嫡系精锐五万骑兵,在我看来,极有可能是大言欺人。 单于此来结盟,不过是想用我成汉的兵力牵制刘赵、石赵的兵力, 他好在北方下手,夺回他的代州和中山、常山二郡, 他身为拓跋鲜卑的新单于,一即位就能收回故土,自然位子就稳了, 咱们成国大好儿郎的热血,岂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第182章 厚礼馈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真要结盟,也要先等刘赵和石赵两家先打起来,看看再说, 与谁结盟对我大成最有利,咱们就和谁结盟。 不然,万一我们攻击的那一方,后来坐大了,岂不是结了个大仇敌?” 太子停住脚步,转过身盯着李晓明, 笑道:“听明卿一席话,如同皇叔当年,在隆中听诸葛论道。” 李晓明心中暗自得意, 心想,历朝历代,各种时局变幻,大小战事,我皆烂熟于胸, 我比这时代的博学之士,又多了一千多年的经验,谁能跟我比? 可惜你兄弟要害我,该你与卧龙凤雏无缘。 心里如此想,口里却谦虚道:“殿下之才,远胜于那哭哭啼啼的刘皇叔, 而卑职乃是愚鲁之人,却哪里敢与诸葛武侯相提并论?” 太子李班又说道:“我看单于妹子似乎中意与你,我本想与他结盟, 到时我再为你谋个将军,让单于将妹子下嫁于你, 可你如今却这样说,叫我如何是好?” 李晓明心想,我在成都顶多还能再待个十几天,哪能等到你画的大饼? 装模作样地向太子道:“殿下,儿女私情事小,国家利益事大,我既一心为太子殿下谋事,岂能因私废公耶?” 心里却在想,哥们哄小妮,还用得着你帮忙? 太子李班看了李晓明一会,眼中满是歉意,轻轻叹了口气,又心事忡忡地向前走去。 回到府中,与太子分别,李晓明回到住处,第一时间检查他的黄金温酒具, “嘿嘿,还在。” 吃过晚饭,李晓明又去偏僻角落里练了一会刺刀,回来时见李靖在房间里等他。 “发哥,殿下让我给你带东西过来。” 李晓明看着自己榻边的条案上,摆着许多东西, 先看到三匹厚丝绸,一锦色、一紫色,还有一匹是粉红颜色,大眼一看,品相俱佳, 另有一个木托盘,用块绸布盖着,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他心中十分诧异,心想,是给我送的布么? 怎么还有一匹是粉红色的?莫非太子以后想要让我做宦官? 李靖走到托盘处,将绸布掀开,说道:“发哥,你来清点一下数量,我好回去交差。” 李晓明看见盘中之物,惊得呆住了, 只听李靖说道:“发哥,我给你报数量,你查点一下, 马蹄足金五个,共十斤, 银饼十个,共十斤, 冠珠(大真珠)五枚,金钗两副,金手镯两副, 锦缎、紫缎、红缎各一匹。发哥,你看看没错吧?” 李晓明瞪着放光的两眼,忙不迭地道:“没错没错,劳驾你了。” 说着,拿了枚冠珠硬塞给李靖,李靖初时不受, 后来见李晓明让得实在,只得收了,道了谢才离去。 李晓明关上门,手舞足蹈,开心地要飞起来了,最近财运真是旺盛呀! 心里不住地感谢太子,心想,这太子殿下真是比李许那个王八蛋强太多了, 就冲你给我送的这些东西,建宁王这个老贼,合该他死,老子帮你杀了,反正也不白忙活。 李班的心真细,今天听了拓跋义律和我的谈话,特意给了我这粉红的缎子,让我给郡主做衣裳呢! 这金钗和金手镯,八成也是助力我哄郡主开心的。 唉!太子呀太子,你对我其实不薄,按理说我承你的情,好好辅助你也是应该的, 可是李许到时候要让我去杀建宁王,明显是让我活不成,你又何必送我这些财物呢? 他将东西摊在榻上,摆弄来摆弄去,一时心中十分纳闷。 第二天一大早,李晓明练了一会刺刀,回到自己屋里,正欲洗把脸去给郡主送缎子。 突然明熙公主从外面跳了进来,叫道:“阿发,我来找你了。” 李晓明看见公主来了,心中一阵紧张,四下里看了看,又到门外,四下里又看了看,总算放下心来。 公主疑惑道:“你怎么啦?找什么呢?” 李晓明苦笑道:“公主殿下,我生怕你把那个项羽煮过人的大鼎给我弄过来了。” “哈哈哈哈......”公主看他如此害怕,笑的合不拢嘴。 说道:“你不想要,我还不想给你呢!” 说着,自顾自地在李晓明面前走来走去,还不时笑嘻嘻地看他。 李晓明莫名其妙,看着公主在屋里乱晃,开口问道:“公主殿下,你来我这里就为了散步么?” 公主脸上飞起数道红霞,撅起小嘴,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李晓明突然发现,公主今天与平日大不相同, 穿了一身绣满牡丹花卉图案的大红裙子,一双小脚上蹬着绣花绿绸鞋, 额头上涂着些青黄色的颜料,描着八字眉,一张玉面上裹了一层白粉,两腮上又搽了许多的红胭脂, 嘴唇也鲜红欲滴,身上不知弄了什么香料,满屋香气袭人。 李晓明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日本文化果然是起源于中国的, 没想到这晋未的女子浓妆,和日本现在的歌剧脸谱,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公主看李晓明这副模样,还以为他被自己的美丽惊呆了。 忍不住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阿发,你看,我请贵嫔大娘给我搽的胭脂和珍珠粉,好看吗?” 公主一跑过来,一阵香气袭来,李晓明几乎感觉自己要丧失嗅觉了。 李晓明皱眉道:“公主殿下,您何苦如此作践自己?” 公主本来兴冲冲地,原以为他又要作诗夸赞自己, 但看他这副表情、这个语气,不但对自己的精心妆扮毫不欣赏,似乎还有厌恶之意, 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起来,坐在李晓明榻上,抠着手指不说话了。 李晓明察言观色,心里透亮,公主这个年龄,正是臭美又不会打扮的时候, 就因为昨天作诗夸了她容貌好看,她今天就变本加厉地拾掇起来,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李晓明心想,公主其实对自己蛮好的, 又赐玉牌,又偷皇帝的黄金宝贝送给自己,而且还天天来看自己, 实在算是个好朋友,何苦要打击她,让她不开心? 便想再把她哄高兴,于是将手伸进被窝里掏摸一阵,摸出一个太子给的金手镯来, 向公主笑道:“公主殿下,你看这是什么?” 公主回过头来,看见了金手镯,一把拿过来戴在自己手上, 喜道:“你在哪里弄的?你那麻袋里也没有金子呀!” 第183章 世界之大 公主见李晓明拿出个金手镯,不知他哪里来的黄金。 吃惊地问道:“你是把我送给你的喝酒具熔了么?” “哪有?” 李晓明将麻袋扯过来,扒开铜钱让公主看了下面的黄金温酒具,公主这才放心。 李晓明笑道:“公主送给小人的宝贝,小人要世世代代地珍藏着呢,怎会舍得毁坏了? 这个手镯是我过世的母亲留给我的,平时饿死我都不舍得换钱呢!” “呀......” 公主赶紧将手镯摘下,递还给李晓明,有些怜悯地说道:“你快把它收好吧!没想到你娘也去世了?” 李晓明又将手镯塞到公主小手里, 顺口胡扯道:“公主殿下又赐给我宝贝,又天天来看我,实在比我娘对我都好。 我今天替我娘做主,把这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献给公主您了。” 公主实是受宠若惊,平生破天荒第一次双手接东西,偷偷看了李晓明一眼,心里直觉得惭愧。 心想,第一次见阿发时,害得他差点被二哥砍了头,后来又偷了他的东西,害他饭都吃不饱, 我实实地对他不好, 我娘留给我的金钗,我是打死也舍不得送人的,没想到阿发,居然将如此宝贵的东西送给我。 她久居深宫之中,身边的宫女宦官,尽是些土木之人,平素里只盼着父皇能得空陪自己说说话, 早些年还有李班、李许弟兄带她玩, 只是近年来李班、李许也都诸事缠身,疲与功利,哪还得功夫陪她一个小丫头玩耍? 如今遇见了李晓明,说话又好听,又比以往所见之人有趣,实在是个绝好的玩伴。 只是不知为什么,虽然听二哥李许的话,用计将他弄来成都,但心里仍然隐隐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可能要走。 便下意识地问道:“阿发,你如今来了成都,以后不再走了吧?” 李晓明笑道:“那可不一定呀,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困守一隅?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我就走了。” 公主又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李晓明胡侃乱吹道:“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公主追问道:“都能去哪呢?哪里不是走路、住房子?不跟留在这里一样么?” 李晓明瞪眼瞎忽悠道:“怎么能一样?这个世界大的没边没沿,什么奇怪好玩的地方都有。” “那你给我说说呗!”公主见阿发见多识广,被勾起了兴趣。 李晓明瞅了瞅她满脸的花里胡哨,心里一阵膈应, 说道:“公主殿下,您先去洗把脸,我再好好跟你讲讲。” 公主出奇地顺从,立刻跑出去了。 李晓明心想,以前初见公主时,她可是极刁蛮不讲理的,现在回了成都老家,竟变得又乖又听话了。 只过了一会,公主就又跑了回来,李晓明看她面颊上沾满了水珠,连额前的秀发上也闪着水光, 一捧玉容,如同出水的美玉一般,十分动人,不禁看的呆了。 公主以为自己洗了脸更难看了,扭捏惭愧道:“你看什么看?” 李晓明笑道:“我又给公主殿下写了两句诗,叫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公主也是读过书的,听得出是在夸自己,瞬间又开心了, 笑着问道:“你给我说说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呀,明熙公主天生的美貌,自然而然,无需妆点,已是人间绝色。 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花,自然而纯净,美丽得让人心动,” “嘻嘻,你说的真好,我以后再也不往脸上抹那些东西了,” 公主最受用这些话,双颊通红,开心地笑着, 李晓明望着公主,心想,还真是朵出水的芙蓉呢! “阿发,你快继续给我说说,世界到底有多大,你都能去哪?” “奥奥......” “可去的稀奇地方可多啦,从此处一直往南走,有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到时候我打算驾一帆大船,去海外遨游一番, 大海里可是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文鳐鱼,文鳐鱼你知道不知道?” 公主只恨自己孤陋寡闻,懵逼地摇摇头。 “就是长着翅膀的大鱼,有八尺长呢,就跟......,嗯......就跟义丽的哥哥一样大, 一会沉在水底,一会又飞上蓝天,能从西海一直飞到东海, 还可以乘船去造访异域世界、海外仙山,说不定得遇仙人,还能长生不老呢!” 公主听得十分稀奇,疑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李晓明心想,山海经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吧?怎地公主连听都没听过? 不怕你没听过,就怕你知道。 于是放心大胆地又瞎编道:“从此处一直往北走,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草原之大,任你走上一年都走不到头, 里面还有无数大湖,湖里有大鱼水怪,可以钓上来玩呢! 有一种全身发红,叫做横公鱼的怪物,长的也和大单于一样大小, 白天是鱼,夜里能跳上湖岸直立行走,杀不死也煮不熟,” 公主听着新奇,吃吃地笑道:“若是煮不熟,那钓上来有什么用?也不能吃它的肉。” “嗯......如果一定要煮熟,只需在罐子里加入两个梅子,就能煮熟开饭了,很好吃的。” 公主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的这地方,是义丽的家么?” 李晓明闻言一怔,说道:“还在她家北边些呢!” “除了横公鱼,还有个可怕的东西叫狰,这玩意可比单于......”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明熙......” “唉,真是没礼貌呀,你要走也说一声,我还没讲完呢!” 李晓明胡扯的兴起,刹不住车, 正要把山海经里一百多只神兽,一一说给公主听上一听,却发现公主头也不回,决绝地走了。 他心想,女孩子可能不喜欢神兽之类的,下回来了,我给她讲些笑话听吧! 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笑林广记》里,开篇的第一个笑话,名字叫“升官”, 先自己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心想,这个若是讲给公主,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 又转念一想,可不能给小女孩讲这个,太不道德了。 他又在屋子里磨叽了一会,喝了两口水,拿了些东西, 胳膊下面夹了那一匹粉红缎子,关好了门,径出太子府去找义丽郡主去了。 轻车熟路来到西边少城,又向路人问了宣明门的方向, 一路走来,看着街道两边的客舍,寻找拓跋义律投宿的福喜驿馆。 第184章 眼前之人 李晓明胳膊下面夹着布,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福喜驿馆, 拓跋义律显然是为了省钱,才住这种低档客舍。 向老板描述了人物相貌,老板看他拿着高档的东西,不像是坏人,就给他说了房号,让他自去寻人。 李晓明上得二楼,按房号找到拓跋义律兄妹所住的,并排两间厢房, 正准备敲门,听见里面传出两个男人的谈笑之声。 他一时好奇,心想,怎会有两个男的在此? 前些日子,因两次偷听太子和李许的密谋,落下了个窃听的病根, 要知道,偷听别人墙根虽不道德, 但有时偷听完别人谈话,就好像开了上帝视角一般,属实是上瘾的事, 因此,这会老毛病犯了,又忍不住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只听一人说道:“不瞒大单于,我晋国在成朝内部也有眼线,据说那李雄竟要与石勒结盟, 当真是一丘之貉,物以类聚,着实令人鄙夷。” 李晓明一下就听出这是祖逖的声音,心想,那东晋虽是偏安一隅,但看来仍然是能量十足, 这大成朝廷里竟然也有他们的眼线,皇帝想跟谁结盟,这种秘密的情报竟也能被他们获悉。 只听拓跋义律笑道:“我早料道那李雄鼠目寸光,只看重眼前之利, 却也不想想,石勒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心吞并天下,岂会真将好处给你?” 说到这里,拓跋义律叹了口气, 又道:“唉!羯人狼子野心,气焰嚣张更胜匈奴刘氏, 若真被这石勒一统了北方,恐怕南北各族,都要受他羯族荼毒了。” 祖逖笑道:“单于也不必如此发愁,石勒虽强,然而也未必如外人所见的那么顺心畅意。 羯族所控地域北面也并不太平,不是有你们鲜卑三部在吗? 除你们拓跋鲜卑外,辽东有慕容鲜卑也与石勒为敌, 其首领慕容廆亦如大单于一样,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也受咱们晋国册封, 辽西又有段氏鲜卑——段疾陆眷 段匹磾兄弟两个,那段疾陆眷受咱大晋册封为骠骑大将军、辽西公,实是英雄了得。 北方有你们鲜卑族三部,南有大晋国,若能同心协力,必灭石勒无疑。” 拓跋义律肃声道:“哎......祖刺史切莫将那两支杂虏之众,与我们拓跋鲜卑混为一谈, 我们拓跋鲜卑族起源于北海之畔,是受萨满神庇佑的鲜卑正统, 他段氏与慕容氏,不过是纠合的一些,草原上溃败的乌合之众,和从东北方酷寒之地迁徙过来的杂胡部落, 不是真正的鲜卑族人,绝不可与我拓跋鲜卑部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 祖逖朗声笑道:“单于所言极是,拓跋鲜卑自大晋建国之时,便两家世代交好,我祖某岂能不知你拓跋氏为鲜卑正统? 正因如此,今日特来与单于商讨结盟之事。” 拓跋义律嘲笑道:“我兄妹二人先前,曾千里迢迢面见晋帝,奈何王大将军似乎目空一切, 不是太将我拓跋氏看在眼里呀,怎地今日却又......?” 祖逖亦笑道:“朝廷有......” “啪......” 李晓明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巴掌,吓的他原地起飞,魂不附体。 “发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李晓明回头一看,义丽郡主绝美的容颜映入眼帘, 他急忙举起手中的锦缎,掩饰自己的心虚,向郡主笑道:“我来给你做新衣裳呢!才刚过来,正准备敲门呢!” 与此同时,拓跋义律打开房门,笑道:“陈发你来啦!” 李晓明忙不迭地点头道:“恩恩,我来找郡主呢,刚到......刚到而已。” 又向屋里的祖逖打招呼道:“咦,祖哥也在呀!” 祖逖眉头微皱,向他点了点头。 拓跋义律大咧咧地笑道:“陈发,我正与你祖哥商讨结盟一事,到时候我拓跋氏夺回北方三郡, 你祖哥也能顺便将你故乡豫州等地,从羯人手里收回来,省得你的同胞们受苦。” 祖逖在屋里不可思议地瞅了拓跋义律一眼, 心想,亏你还是个单于,此等机密怎能随口就向外人道出? 李晓明笑着向拓跋义律和祖逖二人道:“你们谈,你们谈,我带郡主去做衣裳去。” “好好,你们去吧!” 刚要进屋,又回头随口道:“做完衣裳,让郡主早些回来。” 李晓明应了一声,拉着郡主逃到了楼下, 他心想,昨日拓跋义律还义愤填膺地,要杀了石兴为太子李班报仇, 谁能想到,今日又要抛弃太子,与祖逖谈起结盟之事了。 唉......,这些搞政治的人真可怕, 不过若是拓跋义律与祖哥结了盟,倒真不算是坏事, 我在北方努努力,帮助单于把我的中山郡抢回来, 还能策应祖哥收复河南全境,救我的河南祖宗们,脱离羯族的魔掌。 这的确是件有意义的事呢! 不去管他们了,我得哄郡主去了。 李晓明带着郡主,去街上找裁缝铺,去给郡主做衣服。 “发哥,你决定了没有?跟我们去草原吗?” 郡主满怀期待,又不无担心地看着李晓明。 李晓明大着胆子,伸手去捏了捏义丽的脸蛋,郡主毫不躲闪,李晓明只觉手感细腻,身心受用。 向郡主说道:“差不多决定了呢,到时候我去到了草原,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得多多照顾呀!” 郡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高兴地点头说道:“发哥,你放心吧, 到了草原上,我保证让你天天吃的好、睡的香,没人敢欺负你的。” “哈哈,那小可以后就全靠郡主照顾了, 对了,你看这是什么?” 李晓明从怀里掏出一支金钗递给郡主。 “咦,真好看呢,发哥,你这是从哪里弄的?是送给我的吗?” 李晓明正色道:“这支金钗是我母亲的遗物,我一直珍若生命, 今天把它送给你了,也只有郡主的美貌能配得上它。” 郡主将金钗紧紧抓在手里,眸光闪动, 深情地说道:“发哥,我已经没有了父母,我的两个哥哥如今也只有一个对我亲,你是除了义律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李晓明听郡主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十分感动,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郡主的手。 心想,我与小菱子只怕是今生有缘无分,我对她的一片深情,可能也只是一厢情愿,现在她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 可是郡主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以她的相貌、地位,配我这样的人,实在是绰绰有余,我又何必一再矫情,不珍惜眼前之人呢? 于是横下心来,对郡主说道:“义丽,发哥跟你回草原,永远陪着你,永远都会对你好。” 第185章 建宁藩王 李晓明带着郡主去裁缝铺量身做了衣裳,又去市楼吃了米酒羊肉, 一路上郡主拉着李晓明的手不放开,俨然已成情侣。 此时代,还没有程颐、朱熹这种老神棍现身,禁锢思想,祸害世人, 儒家之学,仍是相对自然人性之学,并无太多礼教束缚, 因此,男女情侣之间,卿卿我我实属正常现象,与现代无异。 就连“卿卿我我”这个词,就是这个时代,晋朝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和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发明的。 因出门前大单于交代过,要让郡主早点回去,李晓明虽有些其它贼心, 但每每想到,单于能将人隔空扔出十几米远,也不敢过份造次, 天色尚早,便一路送郡主回了驿馆,又担心郡主受苦,给她塞了个银饼子, 郡主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二人分手之际,少不得又要眉来眼去,依依不舍一番。 今日互相吐露了心声,都觉心中甜蜜之余,也有些对未来的紧张。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晓明因心中有了底,打定主意等刺杀完建宁王,赎回王吉众人之后, 便跟着拓跋义律兄妹跑路到草原, 因此,倒也心安理得,每日里早晚习练刺刀技术,又自己琢磨着,增加些步法或是马上动作。 隔三差五地公主仍旧偷跑出来,缠着他讲那些,只存在李晓明幻想里的海外仙山、奇幻世界。 想郡主了便去福喜驿馆找郡主玩,那拓跋义律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每次只交代二人早些回来,要么闭门不出,要么一整天不见人影。 中间太子也常找李晓明聊些时事,或是有朝政难解之事了,请他分析利弊。 李晓明熟知历史,每次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无非引用前人经验,或直接从《资治通鉴》、《国榷》、《毛选》这些经典之中现拿现用,信手拈来。 太子从未见过如此有见识之人,初时只是听李许说此人有些韬略,对他颇为尊重而已, 待到后来每与之论事,均觉所言皆深不可测,听他高谈一次,自己往往要思索一整天才能彻底领悟。 有一次因听李晓明说了这一句,“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 李班听了眉头紧锁,细细体会,深有所感, 因这话与他平生性格极其相符,所以直将李晓明引为知己。 对李晓明的态度,也逐渐发展到目露敬畏,每见李晓明如见师长,开言之前必先拱手作礼。 李晓明亦觉十分受用,故意在太子面前,大喇喇地扮作个鸿学大儒的模样,每每出惊人言论。 只盼太子上道,能在他跑路之前再给些金银绸缎。 这一日,李靖来请,说是太子请他陪同,去宫中与陛下贺寿。 李晓明洗了头面,穿上秋衣秋裤,换了一身崭新的锦袍,头上带了个单梁的进贤冠,将“痒痒挠”别在腰间。 待得到了后堂,只见太子和李许都在,皆正装打扮。 太子拱手道:“今日陛下寿诞,有劳明卿陪我们进宫一趟。” 李晓明连忙鞠躬道:“正是卑职职责所在。” 李许上下打量着李晓明,奇道:“多日不见,祖发看起来多了些英武之气呢!” 李晓明口里谦虚道:“卑职羸弱之人,岂敢言英武二字,左将军取笑了。” 心里却想,难道是这些日子天天练习刺刀术,练的了? 李许向太子道:“时间不早了,皇兄身为储君,理应先到,咱们这就进宫吧!” 于是,李晓明搬着礼物,和太子兄弟二人,一起出了太子府,辕门那里早备下了马车, 太子与李许共乘一辆双驾的马车,李晓明和七八名侍卫皆骑高头大马,护卫着马车向皇宫进发。 太子府离皇宫不远,片刻路程就到宫门,众人下马,将马车和所乘之马都交给守门侍卫看管。 太子和李许只带李晓明一人随侍,其它侍卫皆在宫门口等候, 正要进宫,只听后面有马蹄之声,众人回头一看, 只见一大队人马,总有个百十骑左右,朝皇宫而来,骑兵将街道堵的满满的。 李许皱眉道:“是何人如此狂妄无礼?今日是陛下寿诞,怎能带如此多的人马来此?” 三人驻足观望,见一众骑兵直将马骑到宫门口,等到宫门口的侍卫堵住众人,才各自乱哄哄地下马。 稍顷,人群分开,从后面走出一行两人, 为首一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方面大耳,墨髯及胸, 身穿紫袍绶带,头戴通天冠,远远一看,威仪十足,朦胧间似有秦皇汉武的影子。 与他同行的一名少年,眉宇之间隐约有些此人的模样,显然二人是父子关系。 两人进了宫门,往里面走来。 李许小声地对李晓明道:“此人便是建宁王李寿,当今陛下的堂弟,身边之人是他的儿子李势, 你记清楚些,以后可能要跟他打些交道呢。” 李晓明默不作声。 这父子两人朝着太子三人走来,建宁王李寿神态倨傲,向太子问道:“李班,陛下现在何处?” 李许大怒道:“建宁王,你怎地这样与太子说话?还有点君臣纲常么?” 李寿还未答话,身旁的李势先开口道:“李许,我父王是你们叔辈,见了长辈你不先行礼问候, 反而在此无故诘难,是何道理?” 李许跳过去,一把攥住李势的衣领, 说道:“你个毛还没长全的瘪三,你怎么不知道我是你的兄长? 敢对我直呼名讳,如此没有教养,看我大耳刮子抽你。” “放肆,” 建宁王李寿一把抓住李许的胳膊,往后一甩, 此人是成国名将,膂力极大,李许被他甩了个踉跄,十分狼狈。 建宁王手指着李许斥道:“李许,你莫张狂,当年本王随陛下攻成都时,你小子还在吃奶呢, 如今不过是个左将军而已,就敢目中无人,你仗的是谁的势?” 李班扶住李许,听他指桑骂怀,冲着李寿干生气瞪眼,却说不出话来。 李许正要再冲上去理论,忽听后面有人厉声说道:“建宁王,你收敛些吧!” 众人心中一惊,均想,还有谁敢这样出言指责李寿的? 建宁王也是心中一凛,回头看去,只见从宫门外有两人朝着这边过来。 为首一人有二十多岁年纪,身材挺拔,面白儒雅,后面一人和前者略像,只是年岁稍长。 二人步履匆匆,向着几人而来,颇有气势, 未及几人跟前,为首那名年轻人,就戟起二指,指着建宁王又厉声说道:“今日是陛下寿诞, 你一个外州的藩王,带了这么多骑兵来成都,又在这皇宫门口胡闹, 如此不顾身份,难道不怕陛下降罪吗?” 第186章 血脉仇眦 这人斥责完建宁王,带着身后之人,径直到太子李班面前, 二人齐齐地拱手作揖道:“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李班急忙托住,向二人笑道:“两位弟弟,快免礼罢。” 这二人又齐齐地向着李许作揖道:“拜见左将军皇兄。” 李许急忙也托住,受宠若惊地道:“快别,我说您二位,一个将军,一个郡守,跟我来这个干嘛?” 为首的儒雅青年正色道:“皇兄此言差矣,太子殿下乃臣弟之君,左将军乃我们兄长,岂能不拜? 圣人云:敬诸父兄,六纪道行,诸舅有义,族人有序。 人生在世,若乱了纲常伦理,与禽兽何异?” 说罢,对着建宁王怒目而视。 建宁王李寿指着这两人,怒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们, 李期、李越,你兄弟两个是昏了头,不知道好歹了么?” 原来此二人正是建威将军李期和江阳郡守李越,李越为李期亲兄,二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皇帝李雄的嫡子。 然而,太子却不是他们…… 建宁王李寿说他们不知好歹,显然意有所指:你们两个怎能向着太子? 那李期听了李寿这话,怒道:“寿叔,我兄弟两个,听不懂你这话, 您这儿子李势,见了太子不拜,又直呼左将军名讳,该掌嘴, 请寿叔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动手管教。” 李寿亦怒道:“我管不管教儿子,与你何干? 你不过是个小辈,官不过将军,有何资格对本王指手划脚?” 李期向着皇宫方向,拱手道:“我奉陛下之命,兼管吏部,纠合百官, 你虽是得陛下垂爱,赐郡为王,但仍是陛下和太子的臣子,如何敢对太子不敬? 莫非你有不臣之心?” 建宁王李寿被他这一番话,怼的面红耳赤,理屈词穷, 身为藩王,最忌惮的就是别人说他有异心,这种话说的人多了,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了。 心想,若是这四人一起告到李雄那里,恐怕自己必然吃亏。 于是对着太子李班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 又强辞狡辩道:“我何时对太子无礼了? 不过是势儿年幼,一时不慎,叫了李许的名字罢了, 势儿也是你们弟弟,这能是什么大事?就值得让你们一群人围攻欺负本王?” 李期得理不饶人,对着太子李班道:“皇兄,既然寿叔不愿动手管教这个不知礼数的小畜生,请太子殿下亲自动手, 有我兄弟俩在这里站着,看他哪个敢对你太子爷不敬?” 说罢,李期一把将李势拽了过来,手捏着后颈推到太子李班面前。 建宁王李寿大怒,奔过来要抢李势, 李期的哥哥李越,和太子的兄弟李许,一起捋起了袖子挡住李寿, 李许口里骂道:“老匹夫,这里可不是你建宁郡,你敢动一个试试。” “谁敢动我寿叔一下,我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众人闻言扭头看去,只见宫门口又奔过来两人, 一人二十来岁上下,身高七尺有余,虎目阔口,膀大腰圆,后面跟着一个二十上下的矮胖年青人,气势汹汹而来。 这个高个子一边快步而来,一边口中叫道:“不就是叫了他李许的名字么? 他算个什么狗东西,起名字不让叫,不如连名带姓从此摘了,以后做个缩头乌龟罢了。” 太子大怒道:“李霸,你当这里是汉中么?竟敢在此出口伤人。” 李晓明心中一惊,心想,这个人居然就是李霸呀!今日终于得见真容了。 听了太子出言斥责,李霸还未开口, 李霸身后那矮胖子先开口骂道:“骂他又怎地? 他李许不过就是太子的一条狗罢了,我们今日偏就骂他。” 李许怒不可遏,也骂道:“李保,你个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飞身上前,一脚踹在李保心口上,将李保踹的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李霸看老弟挨了打,攥紧拳头就过来打李许,李许毫不胆怯,与李霸撕打成一团。 李霸一边与李许互相递拳头, 一边口里骂道:“李许你这狗杂碎,我忍你很久了,不给我汉中粮草,还去郫县抓我的人, 我今天破上这个郡守不做了,也要打死你个混蛋。” 这边李期、李越两兄弟看打起来了,使了个眼色,先下手为强, 李期一个健步窜上去,先拽住建宁王的胡须,李越埋头冲上去,一把搂住腿猛地一掀。 那李寿年轻时,可说是成国第一猛将, 只是如今上了岁数,又当了几年养尊处优的王,膂力远不如当年了。 又不防备李期兄弟两个如此下得了手,竟然真动手打堂叔,只一下就被放翻在地。 那李势看父亲被殴打,如何肯依,像条疯狗一般地扑上前去,撕打李期。 太子李班看着场中的大混战,急的搓手跺脚, 想要下场帮忙,又顾及储君身份,若是不下场,对方多一人,且李霸和李寿都是猛将,己方大概率会吃亏。 正想着呢,只见李保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和李霸合力战李许。 李许单挑都不一定打得赢李霸,如今一对二,一个不留神,被李保扯住了头发, 李霸脚下又使了个绊子,李许“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李保上前按住,李霸上去如同擂鼓一般,捶的李许杀猪般惨叫。 李晓明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心中直呼过瘾,没想到皇帝的子侄们,打起架来如此厉害。 尤其看到李许挨揍,李晓明甚感快慰,让你害我,活该打死你个鳖孙。 又看了一会儿,心中又暗骂李期、李越两个笨蛋, 明明刚才已得了先手,现在居然又让建宁王从地上挣扎起来了。 他心想,若是这两兄弟一顿拳脚,将李寿这个老东西打死在这,该有多好,自己也不用再冒险去刺杀他了。 太子李班见亲兄弟被李霸痛揍,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也捋起袖子下场去救李许。 只是有一样,太子的武力比十几岁的李势还不如,才上去打了两拳,就被李霸飞起一脚踢翻在地。 这边李保骑在太子身上,刚想猛擂几拳出气,却被李霸出手挡住,冲他使了个眼色, 李保会意,这李班毕竟是太子储君,若真把他打伤了,就算皇帝不追究,朝中那一班讲究纲常伦理的大臣们,也饶不了他, 所以只骑住不让他起来,却不敢实打,只让李霸逮住李许出气。 李晓明看太子吃亏,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必竟是太子舍人,又受了太子许多财物,如今老板都被人家骑屁股下面了,他怎能坐视不理? 况且只是李许坏,太子绝对是个好人。 但若是要下场帮手,他一个七品官,敢去打谁? 第187章 驾前混战 李晓明有心想把太子救出来,但场中之人个个身份尊贵,实在是有些不敢动手。 正在犹豫之时, 李许挨着李霸的揍,正在地上苦苦挣扎着,忽地看见太子李班,被李保骑在身上, 不由得情绪激动地大喊道:“李晓明,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救太子呀! 有我们在,谁敢把你怎地?” 李晓明心中一横,心想那日被石兴追的走投无路之时,不正是太子李班挺身而出,仗义相救吗? 如今他遭了难,自己又怎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热血上头,大喝一声:“太子殿下,我来救你。” 狂奔过去,伸胳膊勒住李保的脖子,将他拖翻在地,太子趁机一跃而起,对着李保拳打脚踢。 “你是何人?敢对我们动手?” 这边李霸见老弟吃亏,只好先撒开李许,冲过来斗李晓明, 李晓明最擅长空手搏斗,看见李霸冲了过来,想起昝瑞的老娘,正是死于此人的横征暴敛,怒从心头起, 侧身让开李霸的右拳,左手抓住此人的手腕,转身将腰胯往后一拱,身子前倾猛然一跪, 经典一招“跪姿背负投”使出,将李霸从头上扔出去一丈多远。 李许逮住机会骑上李霸,乱拳报仇。 李晓明见太子和李许这边已经翻盘,回头一看,李期和李越兄弟俩,也是菜的紧, 此刻正被建宁王爷俩碾压,打得头都抬不起来。 李期虽被封了个建威将军,但实际上就是个白面书生,主职是把控吏部。 李越更不用说,当了数年的清闲郡守,哪还有机会舞刀弄枪? 这两人完全不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建宁王李寿的对手。 李晓明心想,我且去助他们一助,说不定能让建宁王这条老命交待在这里,自己就不用再去刺杀了。 想到这里,猛冲过去,抢过建宁王的胳膊,想故伎重施,用“背负投”摔建宁王, 可哪知这李寿体重又大,桩马又稳,连发两次力都背不起来, 只好临时换招,用腰胯作支点,将一条蹆作杠杆,往李寿档里猛伸, “啪叽” “哎呀......” 随着一声惨叫,建宁王被摔翻在地, 这招叫做“内股投”,对付大体重的对手时,最为有效。 李势见老爹吃亏,扑上来欲撕李晓明, 他年龄不大,力量还未长全,被李晓明抓住衣领,下面趁势一个“出足扫”,麻溜地放翻。 李期和李越抓住机会,一人按住一个暴揍起来。 李晓明见场中战局,已经完全被太子一方掌握主动权,又背负着两手,在旁边看起热闹。 看见建宁王要翻身上来时,就跑过去给李期搭把手,再将他翻下去。 看见李霸要挣扎成功时,他就跑到那边踢上两脚,让李许再稳稳地骑上。 正忙碌着,只听一个声音高喊道:“住手,住手......你们都要造反了吗?” 李晓明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北边皇宫里,一群全副盔甲的士兵,簇拥着七八人朝这边奔来。 中间一人是个瘦高老者,足有一米八左右,约有五、六十岁,头发虽灰白,但腰杆笔直硬朗, 穿着一身玄黑色龙纹长袍,面色灰白似有病态,手拿一块折叠成方块的绸帕捂住头。 李晓明看这个长相和身高,疑心这是皇帝李雄, 但又一想,若是皇帝,寿诞之时,怎地连个冠帽都不戴? 眼看全副盔甲的士兵,和老者等人已到眼前,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急中生智,装作拉架的模样,喊道:“诸位殿下,快别打了” 说着就去将太子拉开,正要去拉李许时, 只听那老者厉声道:“虎贲校尉何在?” “末将在。” “给朕将这帮逆子佞臣,全部抓起来。” “诺” 李晓明心想,果然是皇帝李雄, 不禁担心起来,也不知皇帝看没看见,刚才我打他儿子? 那高大魁梧的校尉立即带人上前,将正抡拳头的、地上滚着的,都拉开。 虽然皇帝是让把众人都抓起来,但场中之人都是天潢贵胄,士兵并不敢真抓,只是拉开搀扶住。 只有李晓明这个愣头青无人认得他是谁,七八名士兵不顾李晓明苦苦解释,把他反剪双手,按住头颈,实实在在地捉拿起来了。 李晓明在士兵手里低头弯腰,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这它吗是什么事?无妄之灾呀! 他有心想高声喊冤,但又一想,皇帝盛怒之下,会不会一声令下就将自己砍了? 唉,先看看再说吧! 正想着呢,只听李雄先指着李保,怒道:“逆子,你身为西夷校尉,肩负着皇城的防卫重责,竟敢在此斗殴, 来人呀!给我斩了这个逆子。” 李晓明心想,没想到皇帝教训儿子,也是先挑软柿子捏,恐怕就李保职位最低。 李保身边的几名士兵听到皇帝下的命令,面面相觑,没有人真的拔刀砍李保。 这时李霸站出来向皇帝作揖嵇首道:“父皇在上,请听儿臣一言。” 李雄怒道:“你这个畜生,休要多言。你不在汉中,是哪个让你回来的? 朝中多有大臣奏你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我也不管你,你仍旧回去,自生自灭去吧!” 李霸不忿道:“儿臣在汉中治军兢兢业业,如今千里迢迢回来,乃是为父皇贺寿, 父皇岂能只听外人之言,就定儿子的冤枉罪名? 今日之事 ,与李保无关,全在儿臣一人身上,但陛下若要定罪,且需让儿臣说个明白。” 李雄怒道:“你是怪朕不辩黑白喽? 好,既然如此,我且听你这个畜生说说。” 李霸昂首道:“因北方匈奴兵猖獗,我在汉中厉兵秣马,与匈奴数次大战,军中极缺军粮, 太子身负监国重任,竟然操纵户部,给儿臣所拨粮草不到半数,导致我军不敢主动决战,只能被动防守,极其吃亏。 今日我回成都,一半是为父皇贺寿,一半就是为揭发太子罪行而来。 哪知一进宫门,就看到李许和太子正欲殴打寿叔, 父皇,寿叔为咱大成打了一辈子仗,太子身为晚辈,岂能当着众皇子的面殴打于他?” 李晓明心想,这个李霸纯属说谎,明明是李期和李越两兄弟打的建宁王李寿,怎能什么屎盆子都往太子头上扣。 (本章结束) 正史人物志:李寿从小聪敏好学,为人宽宏大度有格局,从小就气量不凡,而且非常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于李氏的其他孩子颇有不同之处。 其堂兄成汉武帝李雄认为他才能不凡,足以担负重任,十九岁就拜为前将军、督巴西军事,升任征东将军, 可以说,在中国历史上,这个岁数当这么大官的,几乎是没有的,就算是霍去病,升将军时也有二十了。 他因自己年纪小,也担心经验不足,所以聘请了德高望重的处士谯秀作宾客,对谯秀言听计从,在巴西威信惠政都很突出。 父亲李骧死后,升任大将军、大都督、侍中,封爵扶风公,录尚书事。 征讨南中宁州时,包围攻打了一百余日,将各郡全部平定,李雄非常高兴,封他为建宁王。 第188章 是我弄的 李许听李霸攻击太子,他早有准备, 站出来对着皇帝稽首道:“陛下,李霸是恶人先告状, 他在汉中以征粮为由,残害百姓,致使周边各县百姓纷纷出逃,汉中周边几成荒野之地, 又与匈奴私下用军粮牛马,换取钱财中饱私囊,种种恶劣罪行,已激起公愤, 现有数县官员,冒死揭发此人,请陛下过目。”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卷帛书呈递给李雄。 李雄将几卷帛书一一看过,只见脸色更加灰败,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李霸见李许竟然随身携带着自己的“罪证”, 心中又急又怒,看向李许的双眼,似乎要喷出怒火。 李许报之以轻蔑的冷笑。 李晓明在一边心想,跟李许这种诡计多端的狐狸做对手,恐怕谁都吃不消。 皇帝李雄看完李霸的罪证,只气的浑身发抖,只见他一只手又捂着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缓了一会,又手指李霸,有气无力地骂道:“畜生,畜生,我李家当年为抗暴晋, 举全族之力,浴血奋战五年才取巴蜀基业,吾父兄皆为此死难,没想到终将葬送在尔等之手......” 还没等皇帝说完,那李霸铁了头地顽抗到底, 上前两步哭诉道:“父皇此话不公,是谁要葬送李家基业?” 在场众人见李霸如此,都觉得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 皇帝李雄可是以性情刚烈闻名于世, 动起大怒来,只怕不光这几个儿子遭殃,说不定还要连累无辜,众人无不心内惴惴。 皇帝旁边闪出一名大臣,此人四、五十多岁年纪,双目如星,面如满月,几缕墨髯垂下,竟有些像庙里的吕洞宾。 他走出来喝止李霸道:“四皇子休再多言,陛下正犯头疮,别再惹陛下动怒了。” 李霸此时状如疯子,骂道:‘范贲,你身为丞相,若不能主持公道,就滚到一边去。” 李雄冷冷地道:“不要拦着他,让他说个够。” 范贲见李霸已经油盐不进,叹了口气,又退回皇帝身边。 李霸继续哭道:“您有十几个亲儿子,哪个没为国家出力?哪个不能继承大统? 即便不将大位传于我,李期、李越又有哪个差了?父皇,您为何如此偏心?” 旁边李期听这话,怒道:“李霸,你真是丧心病狂,太子之位早已定下,你休在此胡言乱语。” 李雄捂着头,脸色愈发灰白的厉害,冷笑道:“皇位传于谁,在朕, 自有才品兼备的君子,继承大成的事业,岂是你这种贪婪狂妄之徒,能够觊觎的?” 那李霸又哭又笑道:“哈哈哈,好个狠心的父皇, 你就等着那位才品兼备之人,把你的儿子们一个一个的都害死吧! 诸位请看,这就是拜那位才品兼备的太子爷所赐。” 李霸说的兴起,一把扯开领口,露出结实发达的胸肌, 只见左胸之上,一个皮肉外翻、触目惊心的伤疤,十分明显。 李霸赤裸着胸膛,像是在炫耀一般,让士兵、皇子和皇帝身边的大臣一一看过。 众人包括皇帝在内,都露出惊疑之色。 建宁王李寿更是故作惊讶地问道:“殿下,你这胸口之伤是何时落下的? 莫非是有人刺杀殿下?” 李雄也面色阴沉地问道:“畜生,你把话说清楚,你那箭伤到底是何人所为?” 李霸大声嘶吼道:“父皇,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会忌惮儿臣手握兵权?” 在场众人有许多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太子李班。 连皇帝李雄都忍不住惊疑地往太子这边看了一眼。 李晓明心道:这屎盆子居然扣到太子头上了, 各位呀,这是我弄的,嘿嘿嘿...... 李霸斜眼瞪着太子李班,一边将衣服穿好,一边咬牙切齿地道:“太子爷,若非弟弟我盔甲穿的厚,您差点就得手了。” 李班见众人似乎怀疑自己,十分惶恐, 急忙走出来向皇帝辩解道:“陛下,我李班从未干过此事,若是我派人行刺李霸,让我死于刀剑之下。” 李许心中恨极,心想,这李霸为了扳倒我皇兄,居然行苦肉计,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这样一闹,陛下还会追究他在汉中的罪行吗? 眼见太子被疑,也急忙走出来向皇帝道:“陛下,太子的人品,朝野尽知,他绝不可能行此事, 此必是李霸知道众官参奏他的罪行,故意行苦肉计欲为自己脱罪。” 建宁王又跳出来道:“陛下,四皇子不会无端遇刺,此事背后必有主使之人,请陛下详查。” 李雄看着场中众人,心里一阵悲哀,对建宁王哑声说道:“他们年轻人的事,你一大把年纪了,何必要掺和进来?” 建宁王李寿闻言一阵惶恐,正要开口辩解, 只听李雄一声大叫,仰面而倒,捂着头的手指缝里流出血水来。 身边的大臣们大惊失色,急忙扶起,李班奔过去,跪在李雄面前大哭。 范贲急道:“陛下头上的疮裂了,快传御医来为陛下诊治。” 又向虎贲校尉道:“传令五校尉,立刻封锁成都内外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各处街道派兵巡查,不得有持械之人上街。 除太子外,其余众人立刻散去,各自回府,无诏不得入内。” 说罢,众大臣和太子,在卫兵的保护下,搀扶着皇帝回宫见医, 此时李雄悠悠醒转,拍了拍正在哭泣的太子李班,慈声说道:“贤侄毋虑,朕无大碍。” 李班见皇帝醒转,略略安心,随着众人一起去宫里了。 这边李许、李期、李越、李保、李霸、李势、建宁王等人,皆鼻青脸肿, 李许见皇帝和大臣们离去,第一时间喝退士兵,将李晓明解救出来。 又跳过来,对着李霸、建宁王等人挑衅道:“怎么样,还打不打?要打,奉陪到底。” 李霸不忿,正要接口应战。 那面建宁王是个老鬼,一来见李晓明这个生面孔,摔人的功夫厉害,有此人在,再打下去难免吃亏; 二来皇帝刚才口气似乎有警告自己的意思,而且明显偏袒太子,何必吃眼前亏? 这里可是成都,万一出事,自己就算有数万大军,也来不及救援。 第189章 宰了狗贼 于是急忙拦住李霸,向李许道:“打什么打?李许,你少在此嚣张,有本事你来我建宁郡打打看。” 又强拉住李霸,说道:“贤侄,走走走,休要与这种小人计较, 咱们许久未见,且随你老叔去喝上两杯。” 于是,李霸、李保随着建宁王父子离去, 那李霸临走时还对着李期、李越两兄弟骂了句:“亏咱们还是兄弟,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看你那主子登了基,能给你俩扔上几根骨头吃,下贱货色......” 李期、李越闻言大怒,欲冲过去打他,被李晓明苦苦劝住,这才作罢。 李许走过来,冲着两兄弟拱手道:“今日亏得你们出手帮忙,这份人情太子不会忘记。” 李越笑道:“皇兄,我们兄弟也并非只为巴结太子, 那建宁王在南中嚣张跋扈,欺负我江阳郡久矣,今日正好出气。” 李许正色道:“贤弟放心,你帮太子在南中盯着些此人,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跟他算。” 又压低声音道:“有朝一日,少不得给你弄个江阳王的爵位。” 李越大喜道:“小弟必然尽心尽力,全仗左将军和太子殿下提携了。” 李许又将李期拉到一边,悄悄道:“贤弟,我收集了许多李霸在汉中的罪证,陛下病愈后少不得要过问此事, 你分管吏部,还需提前派员去汉中各县,查得实据,以备陛下来问。” 李期拱手道:“不需左将军操心,我今日就派人去办。” 李许又在李期耳朵小声说道:“陛下虽让你兼管吏部,但一直未授实职,太子担心不太牢靠, 前几天给我说过,准备向陛下建议,在丞相之下设仆射一职,不知道你的意思......” 李期大喜道:“太子殿下如此为臣弟操心,李期何以为报?” 李许笑道:“何出此言,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过两日我和你一起去太子府上一趟,咱们再好好聊聊。” 李晓明在一旁看着李许左左右右地忙碌,心中着实感慨, 心想,这李许天天搞的,好像是他要做皇帝一般,如此歹毒人,却在兄弟情谊上毫不含糊。 太子虽是暗弱,却也难得有这个人,竭力为他奔走操心。 就这样,皇帝李雄的寿诞,在儿子、侄子、堂弟们血头血脑的打斗中,宣告结束,皇帝自己也被气的旧伤复发。 与李期、李越两兄弟分别后,李晓明默不作声地和李许回太子府, 李许也没坐马车,和李晓明一样,只骑了马, 一路上眉头紧皱,脸上阴晴不定,两只眼珠不停地转来转去,一言不发。 看的李晓明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个王八蛋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生怕自己一开口,李许再给自己安排个要命的差使。 正想着呢,李许问道:“祖发,你看李期、李越这两人如何?” 李晓明口里含糊道:“第一次见面,实不知人品如何, 不过今日他们倒是下了血本,这下恐怕要将建宁王和四皇子那帮人得罪死了, 也亏得他们帮忙,要不然咱们非挨一顿毒打不可。” 李许闻言,只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又说道:“没想到你武力倒是不错,今天给你记上一功, 之前在船上与李凤流贼做战时,怎不见你出手?” 李晓明陪笑道:“左将军过奖了,我只空手的功夫有两下子, 若真是上了战场,与持械之人搏斗,恐怕立刻就被杀死。” 李许歪头瞅着他笑道:“我知道你这种人,就是有本事不肯出力罢了, 你这样可不行,不立得大功,以后怎有由头让你显贵?” 李晓明含糊道:“哪里哪里?只盼着立功呢!” 心想,今天那建宁王与李霸联手与太子为敌,连皇帝在内,都知道他们双方结下了仇隙, 难道还非要我去刺杀建宁王么?不怕被怀疑么? 二人回到太子府,李许径去内堂歇息,等太子回来, 李晓明也回自己住处,洗把脸,又将舍人的那套短袍武士装换上, 把门关的紧紧地,又在榻上摆弄起自己的宝贝来,自娱自乐,且乐此不疲。 本想太子晚上回来会叫自己过去说事,哪知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见李靖来请。 李晓明径入后堂,见太子和李许都在, 李许先迎上来,热情地道:“晓明来啦!太子正和我说你呢! 昨日幸亏有你在,你护驾有功,这两日正要和建威将军商量,给你弄个将军做做呢!” 李晓明口里谦虚了两声,偷眼看了看太子,只见李班低着头不说话。 “来,晓明,坐坐......” 李许又热情地将李晓明让到榻上,待李晓明坐定, 开口说道:“晓明,你也来太子府有些日子了,今日请你前来,实有件极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李晓明心想,来了,来了 口里问道:“是何重要之事?” 李许回头看了看太子,太子抬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李许回过头来,正色道:“晓明,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太子殿下虽是身为储君, 但总有些贼子与殿下作对,仍对皇位念念不忘、贼心不死,还编排些恶毒谣言中伤太子殿下。” 李晓明插口道:“譬如说四皇子李霸和建宁王李寿。” “恩恩......, 的确以他二人为首,除他二人手握兵权外,其他人倒也不足为虑, 现在是这样,那李霸平日里胡作非为、祸害家国,要对付他,我们已有办法, 只是建宁王这个老贼,平素里在军中颇有些淫威,如今已然与他撕破了脸,若是他回到南中, 即便太子殿下能顺利登基,他也势必会在南中兴兵作乱......” “我去宰了他。” 李许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晓明,本以为还要威逼利诱,废多少口舌才能说动此人去行刺李寿, 没想到这家伙竟能如此有觉悟,一时间心中竟也有些舍不得了,心想,此人倒真是忠心耿耿...... 李晓明望向太子李班,只见李班眼神闪躲,怯生生地看着李晓明,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愧疚表情。 等了一会,见太子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李晓明在心中叹息自嘲道:为了皇位,牺牲我这样的小卡拉咪,倒真是值得。 李许打破沉默,说道:“晓明说的极是,若能除去此人,南中之兵就如一盘散沙, 朝廷再派人前去接管也就是了,就算扳不倒李霸,也无惧其它了。” 李晓明笑道:“该如何杀他呢?” 李许道:“在此人回建宁的途中设伏即可,我早已勘察过伏击地点, 只需提前埋伏好,待此人经过时,用你的那件神物一击必杀,再骑快马而回,万无一失。” 第190章 惜弱怜孤 李晓明又问道:“昨日咱们已经与李寿发生过冲突,此事包括陛下在内,人尽皆知, 若是此时刺杀了他,难保不被人怀疑,此事又该如何?” 李许笑道:“建宁王身为皇亲,在我李氏宗亲中,独独他封了王,犹不知足, 仍在偷偷招兵买马,欲打南中其它州郡的主意,此事陛下早有耳闻,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杀了他,只是为国家除一害而已,正合陛下心意。” 他顿了顿,又说道:“昨天你也看到了,建威将军李期兄弟两个也投向了咱们, 到时候我自会让李期想办法,将调查结果引到李霸处,正是一举两得。” 李晓明爽快地笑道:“好,既是殿下谋划已定,何时动手,给我说上一声就是了。” 李许盯着李晓明看了一会,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李晓明对此报之以微笑。 “明卿,行刺之事,可是有些风险的,你......” “咳咳......” 李许的咳嗽之声打断了太子李班的话,回头对太子笑道:“晓明甘冒风险为国家除去奸贼巨恶, 皇兄也得对得起晓明的功劳,趁早在李期那里多做些功课,给晓明谋个将军的差使才是。” 太子李班低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两位殿下还有其它事么?若是无事,卑职回去准备准备吧!” 李许笑盈盈地站起来,说道:“好好,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我提前通知你。” 李晓明回到住处,将小炮擦拭了一遍,又将两枚子炮提前装填好铅珠子, 心想,准备两枚子炮就够了,到时候最多放上两炮就得跑。 刚用麻袋把小炮盖好,正准备去找郡主耍耍。 “阿发,我又来找你来了。” 公主又神出鬼没地,从门口跳进来了,这回可是没浓妆艳抹,一如既往地清丽可人。 李晓明看见明熙公主来了,自己心中却是一阵伤感, 他这些天在太子府,除了偶尔去找郡主,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房里, 多亏公主经常来找他听故事,才解了许多无聊,对公主这个好朋友实在有感情了。 心想,我随拓跋义律兄妹去了草原以后,恐怕此生都再也见不到公主了...... 公主性格单纯,若是有一天过来找我,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只怕也会很难过吧! “阿发,你怎么不开心啦!是李许个坏蛋整你了么?” 李晓明勉强一笑,说道:“那倒没有,只是你这两天不来找我,我有些想念你了。” 公主听了他这轻浮的话,脸上红扑扑的,并不见生气,也不说话。 李晓明终于发现她似乎也不开心,全然不是以往笑嘻嘻的样子, 于是问道:“明熙,你怎么了?怎么今天不见你笑了?” 公主嘴角扁了扁,趴在了榻前的条案上。 李晓明轻声问道:“你怎么啦?” 又坐她身边轻轻推了推她,她也不抬头,稍顷,只见她双肩抽动,呜呜地哭出声来。 李晓明不自禁地一阵心疼, 在他的印象中,明熙公主一直都是天生快乐,无忧无虑,从未见过她伤心难过的模样。 看她不说话,只顾埋头哭,于是扳住她的肩膀把她扳起来,看见公主满脸都是泪水。 公主呜咽道:“阿发,我父皇要死了,呜呜呜......” 李晓明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自责,心想,这事怎么会想不到? 亏人家公主把自己当朋友,刚刚见太子时居然连问都没问一声。 李晓明看明熙无助地哭着,心疼道:“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他早年打仗时呜呜......头上中过流矢,伤口一直不愈合, 现在头上的疮又发了,一直流脓血,还发烧,呜呜......” “多年前的伤口,怎么会现在都不愈合?” “太医说是父皇经年累月饮酒过度所致,呜......” 李晓明劝道:“你先别哭,让我来想想办法。” 公主抱住李晓明的胳膊,哭着问道:“阿发,你有什么办法?父皇要是死了,就没人管我了,呜呜......” 李晓明心想,都道皇帝的儿女逍遥快活,看来也不是这样呀,皇帝家里也有本难念的经。 太子李班整天被李许逼着,干些违心的事,看得出,并不自在。 李霸那些个皇子们,天天在怨恨父亲偏心,彼此斗来斗去,终日求而不得,提心吊胆,又能好过到哪里? 如今连公主这个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似乎也是身世可怜。 李晓明向公主问道:“你没有一个娘的兄弟姐妹么?” 公主将头埋在李晓明的肩上轻轻摇了摇头。 李晓明暗叹一声,心想,难怪她只和李班和李许关系好,她娘在皇宫里只生下一个女儿,怎会有地位? 说不定正是被皇帝其他的女人排挤虐待死的,所以她才和其它的兄弟姐妹关系疏远, 后宫之中的事,不就是这样么? 若是这样,那皇帝李雄要是真的死了,还真是没人管她了, 李班和李许如今深陷旋涡,哪会还有闲心关心一个年轻的堂妹? 李晓明想到这里,愈发心疼起明熙公主了,轻轻拍了拍她那瘦小的肩膀, 说道:“尊贵的公主殿下,快别哭了,阿发承蒙您的抬爱,又是赐玉,又是赠金的,如今也到我出力的时候了。” 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鼻子一抽一抽地问道:“阿发,你要怎么出力?” 李晓明扔手到被窝里掏摸一阵,将之前穿过的旧长袍拿了出来, 从暗袋里拿出一板阿莫西林胶囊,抠出来两粒。 心想,我也只有两板而已,若不是为了公主,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用的。 这药是青霉素类广谱抗生素,对脓疡、伤口感染之类的肯定有效。 古人从小到大没摄入过抗生素,体内没有丝毫抗药性,现代人一天一粒的量,古人应该半粒就足够了。 他找了张藤纸,撕成四小块,将胶囊里的药粉倒出来,分成四小份,用藤纸包好,然后交给公主。 公主疑惑地问道:“阿发,这是什么东西?” 李晓明笑道:“这是海外仙山上的神仙,赐给我的神药,你让你父皇吃了,包好的。” 公主问道:“你不是还没去么?怎么就有了神药。” 李晓明笑道:“谁说我没去过,若是没去过,怎会知道海外有仙山、有神仙?你忘记我送你的宝瓶了么?” “你把这里面的仙药粉用温水冲了,每天给陛下喝一次,连喝两天, 若是两天能好,剩下的两包就省下来别用了,若是不好,那就喝够四天,肯定好。” 公主仍有些怀疑,问道:“真能治好吗?可别把我父皇喝死了呀!” 李晓明听了这话,一下子毛了,心想,若真是李雄死了,怪我开药开的,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就想从公主手里把药抢回来。 第191章 风萧萧兮 李晓明伸手欲去抢药, 公主眼疾手快,连忙将药揣进怀里,转悲为喜道:“嘿嘿,你抢不到。” “阿发,谢谢你,我去给父皇喂药去了。” 说着,一蹦三跳地出了房门。 李晓明又想起一事,冲着公主大喊道:“服药期间,可万万不能让陛下喝酒呀!” 看着公主消失的背影,也不知她听见了没有。 李晓明忧心忡忡,也无心去找郡主了。 倒不是担心阿莫西林会把皇帝毒死, 只是担心这成朝内部争斗如此激烈,公主一个小女孩也在旋涡之中,要是万一太子倒台,那她可怎么办? 他本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深感参与事件越多,身边密切亲近之人越多,自己所受羁绊就越大。 如此一想,倒是横下心来,为了好朋友公主以后能有个依靠, 就心甘情愿地为太子牺牲一次,将建宁王铲除,尽量保证太子上台吧! 站在门前,看看天,感觉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 于是哪也不去了,又在房间里将引药,点火用的麻绳都一一查验一遍,又在脑海里将刺杀步骤反复推演几遍, 安心在房间里养精蓄锐, 一天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李许到底什么时候安排自己行动。 晚上吃过饭,李晓明还是忍不住,偷偷溜出太子府,一路往福喜驿馆而去, 上得二楼,怕惊动拓跋义律,也不敢敲郡主的门,只把嘴撅起,对着门缝,嘘声呼唤道:“郡主,郡主......” 嘘了两声,义丽便开了房门,刚要开口叫发哥, 李晓明连忙道:“小点声,别惊动了你哥哥。” 义丽会心地一笑,将李晓明迎了进去,美女的房间不知为什么,总是自带香气, 李晓明刚想开口说话,忽见摇曳的灯光下, 郡主秀发凌乱,只披着衣服,露出洁白光滑的玉颈,香肩也隐隐约约可见, 李晓明虽然人生经历丰富,平时自诩为正人君子,但是君子也是男人,禁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郡主看见了他这副样子,将衣服裹的紧了些,脸色红润,嗔怪道:“发哥,你看什么呢!” 李晓明连忙清醒清醒脑子,说道:“义丽,我这两天就能脱身了,你给大单于说一声。” 义丽喜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我处理完事就来驿馆找你们。” “好,我明天就让哥哥去买马去,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回家。”义丽幸福地说道, 仿佛看到了三人一路游山玩水,往草原而去的情景。 李晓明壮着胆子走过去,一把搂住义丽郡主,郡主虽是草原女孩,但还是被羞的满脸通红。 李晓明嗅着郡主的长发,但觉心旷神怡,身心受用。 郡主也没有反抗,过了一会,轻轻说道:“哥哥还在那边呢!” 李晓明正忍不住毛手毛脚,忽然听见隔壁似乎咳嗽了一声,吓了一跳, 急忙松开手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吧,给你,这些用来买马和咱们路上的花销。” 将一个马蹄金塞给了郡主。 郡主推辞道:“发哥,你给我的银子都还没花呢!” 李晓明笑道:“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还有好多呢,以后都归你你管。” 郡主这才收下金子, 李晓明辞别郡主,悄悄出了房门,又贴耳听了听拓跋义律房中的动静, 只见黑灯瞎火,静无声息,这才放心, 一路回到太子府自己的住处,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 到时候可怎么穿过匈奴,或者石勒的地盘呀,这它吗可也是个大难题。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李晓明, 披衣开门一看,只见李许手里拿着个包袱,神色匆忙而来,进到屋里, 对李晓明道:“晓明,建宁王今日上午去皇宫向陛下辞行,下午出发, 因此时冬季,城南都江(岷江)水少,不能行大船, 他们需到城南百里处的锦江与都江的交汇处,换乘大船回到建宁, 我已派人提前勘察好地形,那边的两江汇合处有一山,名为彭祖山,你可在半山处设伏,居高临下一炮杀之。 完事后从山后回转,到山脚下换了衣服,骑快马到城南,弃了马走着进城回来即可。” “好,我这就出发。” 李晓明答应了一声,不再犹豫, 换了李许包袱里的粗布短袍,将小推车推出,见外面有辆驴车, 另有两名做农夫打扮之人,虽穿着粗布短褐,作农民打扮, 但两人都目露精光,小臂上肌肉发达,一看就知是勇武之人。 李许介绍道:“这是李尘和李影,是我的贴身心腹,让他们协助你,万无一失。” 李晓明问道:“我要不要向太子殿下说一声再出发?” 李许笑道:“太子昨晚去皇宫侍候陛下去了,还没回来,他已知道此事, 你尽管去就行了,我摆好酒宴,专等你夜里回来咱们一醉方休。” 李晓明不再多言,再一次检查了小炮、子炮、火绳等物, 与李尘、李影二人合力,将小炮带小推车一并搬上驴车, 李尘在前牵着缰绳走路,李影坐在车前面驾着辕,李晓明坐在车后,刺杀小组出了太子府,往城北而去。 三人到城北时,刚好开城门,从城北出城,又绕到城南,一路往彭祖山而去。 因情知道李尘和李影说是协助自己,其实监视自己的成分更大些。 李晓明也懒得装样子,一句话也不和二人说,只是身上盖着块麻袋打盹。 驴车行的不快,一路晃晃荡荡, 今天是个大阴天,小北风刮的嗖嗖的, 李晓明心中有感,此情此景,正是: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归还。 突然想起了荆轲,不禁心中感叹, 自己用小炮刺杀,杀完还能跑,心里都忐忑不安,犹豫了好多天才真正下定决心, 那荆轲竟然明知一去不归,还能带着匕首与秦王在大殿上贴身搏斗,这需要何等的胆量? 想到后来荆轲被秦王砍断大腿,又被五马分尸而死,惨烈无比,不禁又害怕起来, 那建宁王李寿,可是带着百十号骑兵而来,万一我行刺失败,没能跑得了,被他的人捉住...... 这种天气,这个场景,想那建宁王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难免也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荆轲, 遇刺之人,肯定对刺客恨之入骨, 他身边有那么多匹马,想必也会将我拴在马上,一拉五瓣。 那可太惨了...... 第192章 刺客列传 李晓明想到荆轲刺秦的故事,又被荆轲五马分尸的惨烈结局给吓到了。 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刺杀失败的各种后果。 专诸被乱刀砍死,聂政毁容抠眼而死...... 清朝刺杀嘉庆帝的陈德,被脔割了一千多刀才死...... 近代的民主烈士徐锡麟,因救亡图存,刺杀满清总督恩铭,连心肝都被炒食了...... 伟大的爱国烈士吴樾,身上绑上炸弹去刺杀腐朽满清的五大臣,结果被炸的肢体不全,英勇牺牲...... 李晓明对这些英烈豪杰的故事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以前每每读到时,也是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但今天轮到他上阵去干时,他只能感叹英烈的伟大和自己的渺小...... 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历史上这些有名刺客的结局,发现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下场,都是惨死。 他越想越害怕, 后来直至毛骨悚然,坐立不安起来, 刺杀个毛呀,我干脆跑了去球, 再想别的办法去救王吉众人,大不了将火药配方,交出去换王吉他们回来算了。 人就是这样, 要想成大事,就不能想太多,闷着头干就完了,说不定就干成了。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像李晓明这样的人,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做起事来还要左右辩证,瞻前顾后,难免胆小。 如今想的太多,胆气泄了,就四下观望,想要逃跑。 在旁边坐着的李尘,刚才就发现他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嘟嘟囔囔的, 已经在防备着他了,不住地拿眼瞟他,前面牵驴的李影也不时回过头看他。 李晓明看这情景,跑恐怕也不好跑, 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仍旧用麻袋盖住,在车上打盹,实是度日如年。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驴车突然停了下来,李晓明睁眼一看,远远地看见前面有数人拦住去路。 三人都吃了一惊,心想,难不成还没动手呢,刺杀的事就泄露出去了? 李晓明从腰里拔出手铳,李尘和李影也悄悄摸向怀里的短刀。 前面的几人逐渐走近,竟是太子李班,只见李班一身短打扮,身后还有两人,一人捧着坛子,一人提着个大木盒。 李晓明惊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李班微笑道:“我从宫里回来,就听左将军说你已经出发了,明卿为我身赴险境,我怎能不送一送?” 李晓明闻听此言,连忙拱手一揖道:“多谢殿下挂念,为殿下分忧是卑职份内之事。” 心里却想,你送我又能怎地?送完之后,我不还是要去赴险? “明卿,时间还早着呢,我带了些酒肉请你来喝上两杯。” 李晓明诧异道:“殿下,咱们就在这荒野地里喝酒?” 李班手指着远处一个小高岗,说道:“你看,咱们就坐在那个土坡上喝酒吧! 还能看风景呢!” 说着,便招呼拿东西的两人一起往高岗走去, 李晓明虽觉坐在荒野地里喝酒,有些怪异,但他向来就是个吃货,只要有酒有肉,哪里吃不是吃? 况且早上又没吃饭,万一刺杀建宁王失手被擒,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于是也欣然跟着太子来到高岗之上,时值冬天,荒草如蒲席一般, 二人就席地而坐,太子叫两名随从放下食盒、酒坛,去到道路边等候。 太子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羊肉、一碗炖鸡,两个时鲜果蔬, 那肉和鸡都还冒着热气,李晓明暗赞太子请客周到。 又将酒坛起了封,每人面前倒上一碗。 “来,明卿,喝碗酒暖暖身子。” “好,殿下请。” 二人就着北风喝酒,别有一番滋味。 李晓明一碗酒下肚,酒居然也是热的,入胃暖洋洋的,那叫一个舒坦。 放下酒碗,也不客气,举箸夹肉大吃起来。 太子盯着李晓明,好奇地问道:“明卿,以你的才华,当初怎会甘心在那穷乡僻壤做个冒牌的县令?” 李晓明苦笑道:“殿下,我实话实说,就那个县令我都不想做, 我本来带着我的一个兄弟,要择一处净土隐居田园呢, 春来耕种,夏至纳凉,秋冬狩猎,哪一样不比当官操心费力来的自在? 只是被汉昌县的那个莽撞县尉,撞见我穿了陈县令的衣服,非要送我去上任,这不是没办法嘛!” 太子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感慨地说道:“唉......春耕冬狩,确实比我们这些人自在呀!” 李晓明嘴里塞满了羊肉,含糊不清地道:“太子殿下,您是天命之人,自然是不能去想这些, 将来您还要登基为帝,造福您的百万子民呢!” 太子有些心虚道:“明卿,你也认识我这么些天了, 应该知道,我武力统率远不如李霸等人,心机手段更是弱项, 你学识渊博,你说......我......我真能当个好皇帝么?” 李晓明看他如此不自信,觉得有些好笑,鼓励他道:“殿下何以如此自贬呀? 当皇帝难道一定要像秦皇汉武一样,做个武帝才算是好皇帝么? 殿下,以我看,您登基后,必然是个宽容博爱,知人善任的仁慈君主, 只要有贤臣辅佐,不犯关键性错误,肯定能当个百姓爱戴、臣子感恩的仁宗,照样名垂青史, 殿下,仁宗可不比武帝差呀!” 李班眼里又放出光来,大笑道:“哈哈哈,明卿言之有理, 做个好皇帝也并不一定,非要天天杀伐征战,弄得千里白骨。 我让咱大成的老百姓远离苦难,人人有衣穿,户户有余粮,不照样是个好皇帝么?” “来明卿,我与你实在投缘,咱们再饮一杯。” “殿下请。” 太子饮下一碗米酒,凑近李晓明道:“我做仁宗,卿可为我做个贤臣,要时时提醒我不要犯错才是。” 李晓明口里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心里喑自叹息道:你让我去干这没命的事,我还有机会做贤臣吗?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动,太子这话不像作伪,既然这么看得起我,要不然我把话给他挑明,让他收回成命。 正在酝酿如何开口呢,只见太子脸色微红,欲言又止, 好一会才说道:“我看明熙公主与卿似乎......似乎交情匪浅呀!” 李晓明怕太子误会,赶紧道:“公主殿下爱好钓鱼,恰巧卑职深谙此道,因此算是公主的半个师傅,故此熟悉些。” 李班脸红道:“我听李许说,公主将自己的封号玉牌都赐给明卿了......” 李晓明心中暗暗叫苦,这李班明显是疑心我与公主有暧昧关系, 急忙又解释道:‘太子殿下,确有此事,但我本不想要那玉牌, 是公主看在卑职救驾有功的份上,硬要赐给卑职,卑职也不白要,就把家传的宝瓶回赠了公主。” 第193章 任务结局 李班红着脸,没完没了地问道:“怎么我看公主手上,还戴着我给你的金手镯?” 李晓明心想,怎地跟审贼一样? 想必明熙那个小笨蛋,一定跟李班炫耀说,这是阿发老娘的遗物 虽觉得有些尴尬,但随机应变是老销售的基本技能, 他回答道:“因近日陛下病倒,公主殿下十分悲伤, 卑职为了让公主开心,就谎称这手镯是家母遗物,献给了公主,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班本想诈出些隐秘之事来,没想到李晓明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于是讪讪地笑道:“奥,原来是这样呀,没事没事。” 二人正边喝酒边说些别的话,只听耳边传来轰隆轰隆像是打雷的声音, 李晓明奇道:“怎地成都这边大冬天的打旱天雷?” 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北面成都方向,有一大群骑兵奔驰而来,足有上百骑。 李晓明不知何事,急忙回头对太子说道:“殿下,咱们赶快避避吧!” 只见太子仍然坐在草地上,淡然自若地饮着酒,口里只说:“不必如此。” 李晓明正在惊疑,只见那些骑兵眨眼间已从远处路上驶过,并未停留。 路边上的李尘和李影,却惊慌失措地跑过来道:“完蛋啦,完蛋啦, 刚才那是建宁王的骑兵队,他们已经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李晓明呆怔了会,突然意识到居然错过了刺杀,心中不禁大喜, 面上却也表现的惊慌失措,急道:“那可怎么办,咱们赶快追上去吧?” 李尘拍着大腿,丧气地道:“来不及啦,咱们还要拉着那玩意,等咱们到了彭祖山,人家船都到金沙江啦!” 李影疑惑道:“不是说这老贼下午才出发吗?怎地太阳都没出呢就走了?” 李晓明苦着脸问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皆无办法。 太子李班悠闲地站起身来,问道:“明卿,你吃饱了没?” “嗯......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今天的羊肉真不错, 嗯......那个...... 既然也追不上了,咱们就一块回家吧!” 李晓明看着笑容可掬的太子,呆愣了片刻,喜道:“好好好,殿下,我护送着您回去。” “来来来,李尘、李影,这里还剩下不少羊肉和酒,你们也吃点,吃饱了咱好回去。” 李尘、李影见事已至此,不吃白不吃,也过来捣囊了一肚子酒肉。 于是,刺杀小组天不亮就风萧萧、马粼粼地出了门,在外面荒野地里吃饱喝足,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府里,李晓明刚洗把脸,换了衣服,正准备躺在榻上消消食, 就见李靖小跑着过来,说是左将军来了,请他过去议事。 李晓明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些紧张地向着内堂走去,一路上想李许会怎样地发飙,自己要如何应对。 进屋之前,先侧耳听了听,悄无声息,才走了进去。 只见李许脸色铁青着跪坐在榻上,太子李班站在里面背着身,一看就是刚吵完架。 李晓明小心翼翼地拱手作揖道:“见过两位殿下。” 李许气冲冲地道:“李晓明,我来问你,刺杀任务是你自己主动接下来的, 我费了许多心血为你布置,为何事到临头又害怕反悔,是大丈夫行径么?” 李晓明正要狡辩, 李班转过身气呼呼地道:“我都给你说过了,是那李寿提前出发了,你还一直问什么问?” 李许气道:“我昨天探听得明明白白,建宁王上午要去面君,下午才出发,怎地会一大早就启程的?” 李班没好气地道:“这谁会知道,可能......可能是家里有事呗!” 李晓明偷眼看太子,见太子身体不停地晃动,两眼四下里乱瞅,显然是心虚。 李许扭头狐疑地看着太子,说道:“你一直在宫里侍候陛下,是怎么回事,你能不知道? 别是你故意搞的吧?” “哼哼,我搞的?我自己搞自己么?那李寿会听我的话?我让他什么时候走,他就什么时候走?” 李许冷笑一下,默不作声。 李班又走到李许面前,苦笑着劝道:“老弟,反正事已至此,建宁王那老家伙也跑了, 咱们再忙些别的吧,别气啦哈!” 李许回过头来,冷笑道:“皇兄,我谋划这些事,可都是为了你,你若总是这样,怕是神仙也难辅佐你。” 李班听他这样说,顿时急了, “我说你这人,怎地总是疑神疑鬼的? 好,好,好,我李班向天发誓,若是我在刺杀建宁王这件事上,使了绊子, 让我......让我死于刀剑之下,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李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李班跑几步,冲着李许的背影喊道:“城外庄园里的侍卫,该换班了。” “随你的便。” 李许头也不回。 李班盯着李许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回过头来,与李晓明四目交替,尴尬地笑了笑。 说道:“明卿,看在我的面上,不要怪他,他一天天的也是为我操心。” “唉......” 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愿行此事,李寿再不好,也是我父亲的堂兄弟,是我的亲堂叔,我怎能杀他? 况且还要把明卿你搭进去,这就是个馊主意,我是一万个也不能答应的。 但我就这一个能指得上的兄弟,他若生气离开,这成都便只剩下了我自己,不得已这才先答应下来, 嘿嘿......今天终于找到机会,李寿派人进宫说要面圣辞行, 我让黄门侍郎给他的人说,陛下病重,不宜打扰,南中事务繁琐,令他立刻返回建宁。 原本我还担心他不听话,所以骑快马去拦住你,没想到那个老东西果然一大早就上路了,哈哈哈......” 李晓明听了太子李班的话,心中十分感激,对太子一揖到地, 诚恳地说道:“太子殿下对卑职的恩义,卑职没齿难忘,必有报答之日。” 太子过来托起他,握住他的手,笑道:“以我的本事,也做不了开疆扩土的武帝, 我便纳了明卿的忠言,必要做个仁宗才是,还望日后明卿全力辅助我,我亦不会负了明卿。” 李晓明一时热血上头,握着太子的手道:“太子殿下如此信任卑职,卑职必将竭尽所能为殿下效力。” 说完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件事, 第194章 单于嫁女 李晓明刚刚一时脑子发热,满口答应要辅助太子,共襄盛世, 可是突然又想起一事,心情顿时变得异常沉重。 我已经答应了郡主和拓跋义律,要跟他们回草原的,这可怎么办? 难道自己再舔着脸去跟郡主说,我麻烦已经解决了,就不跟你回去了? 郡主该有多伤心...... 拓跋义律会不会杀了我? 哎呀,幸亏没有对郡主怎么样,要不然...... 正在心中挣扎,只听李班又说道:“我已经安排李靖,去城外的庄园里将你的人换回来了, 说不定这会就已经回来了。” 李晓明大喜,再三拜谢太子,方才告辞离去。 回到住处,果然见王吉众人都回来了,十多个人乱哄哄的正在收拾榻铺。 “王吉,你们去了哪里?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王吉笑道:“在城外看守庄园呢!只是些空房仓库,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守的,闲的头发都快掉了, 太爷,你给太子说说,派我们干些正事吧,大家这些天都吃肥了不少。” 李晓明见大家并未受苦,放下心来, 说道:“闲了还不好么?总比在涪江上拉纤时强吧!” 旁边一人笑道:“主要是王游徼片刻不能离开太爷,若是离的久了,便想的睡不着。” 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吉问道:“太爷,王祥他们来了么?” “还没见他们来,按理说应该到了,这几天你们抽出一两人去城里转转, 他们不知道咱们在太子府,若是看到他们在摆摊,就把他们带回来。” 刚交代完,李靖过来了,给众人在太子府排班站岗、巡更。 众人见不用再出去了,都很开心,各自跟着李靖去到自己的岗位上。 李晓明却开心不起来,前段时间要跑路到草原,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 可现在危机解除,该怎么去和郡主兄妹两个说呢? 他的基业和兄弟们都在汉复县,太子也将他视为座上宾, 看起来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这个时候,怎么舍得跑到数千里外的大漠草原去呢? 可是偏偏又喜欢上了郡主...... 李晓明半天都在房间里思考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要早些说这个事。 到了吃过晚饭,下定了决心,又跑出去找郡主,想要说明情况。 路上还给拓跋义律买了一坛酒,给郡主买了胭脂和粉。 到了福喜驿馆,刚对着郡主的门缝嘘了两声,只听哐当一声,隔壁的门却开了, 拓跋义律从里面走出来,笑道:“陈发,你来啦!哎呀,还带了酒呀, 自家兄弟,你客气什么?也好,咱们喝上两杯,好好聊聊。” “发哥,你吃饭了没?快进来吧!”义丽郡主也笑盈盈地打开了门。 李晓明面对着热情的兄妹俩,只感手脚无措,心情紧张,讪笑着跟着两人进了屋。 刚到榻上坐下,拓跋义律就把酒倒上,自顾自地喝上一碗, 向李晓明笑道:“等咱们回到草原,让你尝尝我们鲜卑的马奶酒,也不比你们的差多少。” 义丽郡主美眸闪动,脸红扑扑地说道:“我怕发哥喝不习惯呢,听说酒是粮食做的, 到时候我也学学,专门给你们酿酒喝。” 拓跋义律笑道:“哈哈,那倒好,你早就该学,怎地非要等到陈发去了才学。” 义丽冲着拓跋义律犟了犟可爱的鼻子,说道:“酿好了也不给你喝。” “咦,陈发,你怎么不说话?” 拓跋义律瞟了李晓明一眼。 李晓明实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连忙从怀里掏出给郡主买的胭脂和粉, 掩饰紧张道:“义丽,这是送给你的。” 郡主开心地接过,闻了闻, 喜道:“好香呀!我从来没用过这个呢,也不知道搽在脸上好看不好看。” 李晓明讪讪地笑道:“一定好看的。” “义丽,我......” 刚鼓起勇气想要坦白, 拓跋义律笑着对义丽郡主说道:“胭脂原产地在匈奴的燕支山, 说起胭脂,我倒想起了咱们拓跋鲜卑的一段陈年公案。” 义丽郡主问道:“什么公案呀!” 拓跋义律讲道:“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中原还是汉献帝在位,咱们的老祖宗拓跋力微老单于......” 义丽郡主插口道:“是那位活了一百零四岁的老单于吗?” 拓跋义律笑道:“就是他。” 李晓明在一边傻傻地听着,不明白这会拓跋义律讲这历史人物干什么? 不过他是个喜欢野史猎奇的人,最爱听野史故事, 他知道草原肉食民族的平均寿命,其实要比农耕素食民族低的多,何况是这个生病全靠硬扛的年代? 草原上的人,活到一百多岁真是离谱了。 此刻忍不住插话道:“真活了一百零四岁么?” 拓跋义律笑道:“这还有假?他的的确确活了一百零四岁,一直从东汉活到晋朝。” 李晓明又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跟胭脂有什么关系?” 心里却在想,难道这拓跋力微是个老兔子,还要搽胭脂? 拓跋义律喝了口酒,继续道:“当年拓跋力微老单于与回部大人窦宾交好, 那窦宾有个儿子叫窦速侯,喜欢上了老单于的女儿拓跋璃月公主, 窦速侯多次央求父亲向老单于提亲,老单于本不想下嫁女儿, 但一来架不住老朋友三番四次地央求,二来自己也娶了‘没鹿回部’的女儿。 对窦宾说,咱们是好朋友,你儿子要娶我女儿,我若执意不嫁,恐怕伤了咱们两族的感情, 不过我得先把话给你说清楚, 我这女儿十分金贵,草原上来提亲的部落王子们,把我牛皮帐门前的地,都踩的不长草了。 我女儿嫁到你们那边,可不能受半点委屈。 那窦宾大人满口答应,说道:老单于你放心,窦速侯这小子若是对璃月不好,你就把他杀了。 于是,老单于抹不开面子,就将拓跋璃月下嫁给了窦宾大人的儿子, 当时的拓跋璃月公主,可是草原上的第一美女,最珍惜自己的容貌,爱打扮自己, 她出嫁时对哥哥说,想要胭脂搽脸, 可惜胭脂的产地在匈奴的燕支山,咱们鲜卑没有,况且匈奴与咱们为敌,便是去买,人家也不卖。 于是公主的哥哥,也就是后来的单于拓跋悉鹿,率领五万骑兵进攻匈奴, 斩首万人,杀得匈奴血流成河,硬是将燕支山给夺了下来,只为给妹妹取胭脂搽脸。” 李晓明听得心神激荡, 心想,这拓跋悉鹿真是变态,就为了这点小事,就能大动干戈屠杀这么多人。 义丽郡主捶了拓跋义律一拳,撒娇道:“哼,看人家哥哥,哪里像你,都舍不得给妹子买衣裳。” 拓跋义律笑道:“你的衣裳,哪里还用得着我买?” 李晓明正听得有味,急忙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第195章 悲惨往事 拓跋义律看了李晓明一眼, 继续讲道:“拓跋璃月公主本就是个美女,搽上胭脂后,更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讲到这里,他顿了顿,对郡主说道:“义丽,可比你漂亮多了。” 郡主犟着鼻子道:“你少拿人家和我比,人家的妹子比你的妹子强,人家的哥哥也比我的哥哥好, 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拓跋义律喝了一碗酒, “公主出嫁的那一天,那可真是热闹非常,整个草原上几乎都沸腾了, 有数百里外的部落王子,跑过来大吵大闹,意欲阻止公主出嫁, 还有其它部落的爱慕者,竟在公主出嫁的途中设伏兵,欲抢走公主。” 讲到这里,拓跋义律又停下来喝酒。 义丽郡主急道:“他们要是把公主抢走了怎么办?若是公主喜欢的还好, 要万一是个老头子,公主这一生岂不是毁了? 你快别喝了,快点讲......” 说着硬把拓跋义律的酒碗夺了下来。 拓跋义律对李晓明笑道:“其实女人这辈子,跟谁不过不是过,你说是不是?” 义丽捶了他一锤,“肯定不是呀!你快点接着讲下去! 拓跋义律又接着讲道:“拓跋悉鹿无奈,只好亲领大军护送妹子出嫁, 一路数百里,击破数支抢亲的队伍,终于将妹子护送到回部窦速侯那里,这才引军而回。” 郡主兴高采烈道:“好呀,好呀,这下璃月公主和新郎窦速侯,终于美满地团聚了。” 义丽郡主又歪着头,脸红着,小声地对拓跋义律说道:“到时候,你也要带兵护送我。” 拓跋义律皱着眉头道:“我护送你个大头鬼,有谁会去抢你?” 郡主娇哼一声,捶了拓跋义律两锤,又偷看了李晓明一眼,小女儿姿态尽现。 李晓明听了刚刚郡主的话,心中一动,对呀,我不去草原难道就不能迎娶郡主了吗? 难道一定要我倒插门么? “哥,你的故事讲完了么?” 拓跋义律叹了口气道:“故事若是到此讲完,那倒真是个完美的结局,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两年后,拓跋悉鹿平定西北部落叛乱,率得胜之军班师路过回部时,想去看看妹妹璃月公主, 但是到了回部大营,等了好久也不见公主出来,追问窦速侯璃月公主在哪里,那窦速侯支支吾吾,答非所问, 拓跋悉鹿心中生疑,便命令大军,就是将回部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璃月公主找出来。 不多时,士兵竟在一处臭气熏天的羊圈中找到了满身污秽,不成人形的璃月公主, 可怜原为天之骄女的璃月公主,天寒地冻,衣衫单薄,足趾都烂掉了。” 听到这里,不但郡主吃惊的掉下眼泪,连李晓明也听不下去了。 向拓跋义律问道:“璃月公主为何会变成这样子?是那窦速侯虐待至此么?” 拓跋义律冷笑道:“正是如此,后来才知道,那窦速侯原是个酒色暴虐之徒, 将公主娶回,只玩弄了半年后,便喜新厌旧,动辄打骂施暴,三天两头不给饭吃, 璃月公主原是千金之躯,在鲜卑时也是如众星捧月一般,哪里受得了这般虐待? 不到一年就变得神志不清,得了疯癫病,窦速侯干脆将她丢进羊圈,任她自生自灭。” 拓跋义律这个粗犷的猛人,居然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比李晓明给明熙公主讲故事时,还生动, 这个悲惨的故事把义丽郡主都听哭了, 李晓明也是听的义愤填膺,心想,这''没鹿回部''的窦速候,把好好的一个国色天香的公主糟践成这样, 估计拓跋氏决不会善罢甘休...... 向拓跋义律怒道:“窦速侯这种人渣,真是该死, 当初是他多次向老单于提亲,公主才答应嫁给他的,怎能如此不珍惜? 退一万步说,他即便是不爱公主了,大可以好端端地将公主送回,岂能如此折磨虐待公主?” 拓跋义律悠悠叹道:“你们听了这故事都气的恨不能杀了那厮,你们猜猜公主的哥哥拓跋悉鹿有多愤怒? 拓跋悉鹿当天便命令鲜卑骑兵血洗了回部,又把那窦速侯剁成肉块,扔到帐篷上,晒成肉干喂了猎犬。 可惜璃月公主被救回去不久,便含恨去世了。 拓跋悉鹿继位大单于后,每每想起妹妹的惨死,仍是痛心疾首,于是便给咱们定下了一条祖训。” 拓跋义律看了李晓明和郡主一眼,一字一句道:“拓跋氏女儿,不外嫁,只能嫁给本部落之人。” 李晓明听了这话,不禁心头一震,要娶郡主,还要加入他部落,想不倒插门都不行…… 义丽郡主也低下头,若有所思。 拓跋义律摸着郡主的头,疼爱地说道:“因你注定不会远嫁,我也没机会率军护送你几百里。 但若是有人欺骗了你,辜负了你,哥哥绝不介意像拓跋悉鹿大单于那样,将此人剁碎了,晒成肉干喂狗。” 义丽郡主听了哥哥这话,将脸贴在拓跋义律肩头撒娇。 李晓明却听得心惊胆战,心里直想当面问问清楚, 我可没有动过郡主,连亲都没亲过,只不过是,不想跟着郡主回草原倒插门罢了, 这算是辜负或欺骗吗?用不用剁成肉块,晒成肉干? 义丽郡主从拓跋义律肩头挪开, 娇媚一笑,说道:“放心吧哥哥,我肯定不会被害的那么惨。” 说着,偷看了李晓明一眼,又偷偷摸摸,在条案下想拉李晓明的手。 李晓明此时正在紧张害怕,本想坦白自己去不了草原了, 又或者将自己搜刮的所有金银家当,作为聘礼送给拓跋义律,迎娶义丽郡主到汉复县过日子。 但听了这个悲伤又恐怖的故事后,此刻却是一句都不敢说了, 见郡主想拉她的手,他像被电着了一样将手缩回,心想,娶个媳妇要担着这血海的风险吗? 义丽郡主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将小手收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仿佛在心中憧憬自己出嫁时的风光与甜蜜。 拓跋义律面带微笑道:“陈发,我们马匹已经备好,就等你了,你看是什么时候出发合适?” 第196章 取舍难断 李晓明暂时还没想到应付之词,岔开话题问道:“大单于,你不是要跟成朝皇帝谈结盟的事么? 不知谈的怎么样了?” 拓跋义律笑了笑,坦诚道:“我实没想到这成国居然成了香饽饽, 刘氏、石氏、晋国司马家,竟然都派使者来谈结盟了, 那李雄是个老狐狸,态度暧昧,说起话来只旁敲侧击,顾左右而言,不肯给个实信,谈了与没谈一样。” 顿了顿,他又笑道:“不过此行收获已然丰厚,那皇帝李雄满面病容,想是时日不多, 太子却是与我相谈甚欢,即便此时李雄不愿与我结盟,等到太子登基,估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 李晓明问道:“只是什么?” 拓跋义律面色变得阴沉,低头淡淡地道:“只是我看太子李班为人软弱,颇有些优柔寡断, 听说李雄有十几个儿子,手握兵权的大小宗亲,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般虎狼环伺的情况下,能顺利登基吗? 别搞不好被连根拔起呀!“ 说到这里,拓跋义律盯住李晓明的双眼, 缓缓地说道:“这种事情一旦出了岔子,亲族党羽皆会被牵连诛除。” 李晓明心中一惊,心想,此前光想着太子李班登基后,自己也能从中获利, 凭着前世的积累,辅佐李班做个仁君应该是不成问题, 但几乎从未想过,若是有人发起政变,颠覆了李班, 那自己可也是太子党羽余孽,估计连汉复县的一班兄弟,都要被牵连其中。 李晓明只觉今晚天气怎地如此寒冷? 情不自禁地将身上的长袍又裹紧了些。 义丽郡主摸了摸他的手,关心地问道:“发哥,你手怎么这么凉,我拿衾衣给你披上吧!” 李晓明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夜深了,我马上也该走了。” 拓跋义律笑道:“我拓跋鲜卑的结盟之事,你也不必担心,太子也未必就不能登基, 再说我又结识了祖逖,若能与他联手,也是一样的效果,只不过晋国朝局也极不稳定,也要看看再说。” “嗯,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晓明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好先拖延拖延再说了,找了个借口道:“因我那帮兄弟们回去运盐还没回来, 我还有些事情要向他们交代交代,还要再等个几天。” 义丽郡主看着二人笑道:“有你给的金银,便是再等个十天八天,也没事的, 是吧哥哥?” 拓跋义律沉默了一会,说道:“话是如此,但我们已经出来了两个月之久,鲜卑那边我也不算心, 陈发,还需尽快才是。” 李晓明唯唯诺诺地道:“一定一定......”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义丽,若是钱不够了,尽管跟我说,我再给你。” 郡主笑盈盈地说:“足够了,已经用不完了。” 拓跋义律兄妹两个,将李晓明送至门外, “大单于,义丽郡主,那我走了。” “嗯,发哥,我们等你消息。” 李晓明将下楼梯时,回头看看,只见郡主仍然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只是眼神里,似乎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失落。 下楼梯时,朦胧听到拓跋义律跟义丽郡主说了句话,但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唉,真是难以抉择......大麻烦......” 李晓明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是拓跋义律兄妹和汉复县众人的音容相貌。 (本章结束) 正史人物志:拓跋力微(174年-277年),云中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人, 是正史记载唯一一个活到一百零四岁的草原君主。 他是汉末至晋初时期,拓跋鲜卑部的大单于。 后来北魏建立后,被追赠为北魏皇帝先祖。 史书说他,生而英睿,有雄杰之度。 但在作者看来,这人就是个心肠歹毒,毫无人性的老不死。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继任部落首领,后来西部鲜卑内乱,拓跋力微和他带领的部落,无处容身, 亏得‘没鹿回部’首领窦宾,收留了他们,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拓跋力微联姻, 于是他又有了地盘,率部居住于‘没鹿回部’的长川, 因为他治理有方,周边部落纷纷归附,随着力量的增强,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正始九年(248年),‘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去世, 拓跋力微当夜得知消息,毫不留情的,一刀将枕边的妻子砍死, 让人通知窦宾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妻子的两个弟弟,窦速候和窦回题前来奔丧, 于是,窦速候和窦回题也中计被杀, 他靠着这个卑鄙歹毒的伎俩,一举吞并‘没鹿回部’,此时拓跋鲜卑有了控弦之士二十万,实力强横。 甘露三年(258年),迁都盛乐,统一了鲜卑诸部,成为鲜卑部落联盟首领。 景元二年(261年),遣子拓跋沙漠汗入中原王朝为人质,交好魏晋政权,学习中原的先进文化。 西晋咸宁三年(277年),中了晋朝离间计,赐死太子拓跋沙漠汗, 此举不得人心,各部酋长分崩离散,拓拔力微最终忧愁而死,享年一百零四岁。 北魏建立后,追谥神元皇帝,庙号始祖。 拓跋力微最大的败笔,就是将学习了汉人文化,和先进管理制度的儿子拓跋沙漠汗杀了, 此举导致原本统一强大的拓跋鲜卑,再次分崩离析, 拓跋力微因此把自己活活愁死了,若非如此,说不定能活到二百岁呢! 太子拓跋沙漠汗也很可怜,少时就被送去做人质,一直做了十几年人质, 结果后来学了很多汉人的东西,回去想要建设家乡时,却被父亲杀死了...... 拓跋力微是个非常狠毒的人,杀妻杀子,背叛朋友,毫无人性。 各位亲,你们说,皇帝君主级的人物,每每杀起儿子、妻子、兄弟来,毫不手软,这是为什么呢? 心里窝着杀死亲人的愧疚感,和负罪感做皇帝,能会有滋有味吗? 第197章 天子亲封 脑子胡思乱想,一会舍不得郡主,下定了决心,抛下一切要去草原。 一会又担心去了草原,又变得一无所有,在追随单于的征战中,惨死在刀剑之下。 做梦又梦见,太子李班带着天子平天冠,前面垂着十二旒的白玉串珠, 兴高采烈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说道:如今大事己定,明卿功劳不小,朕封你为一字并肩王,与朕同享富贵! 正在开心谢恩之时,东方菱和义丽郡主都奔到殿上大哭大闹, 又把他从梦中惊醒。 如此过了两三天,心中愈发不安稳,不知单于和义丽那边,正在怎样焦急地等待? 他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无法取舍,只好龟缩起来, 也不敢去找义丽郡主了,专等事到临头了再说。 这一日,李晓明正在房中摆弄宝贝聊以解忧,忽听外面李靖的声音传来。 “发哥,快出来,太子殿下来了。” 李晓明吓了一跳,连忙将榻上的宝贝收起, 心想,太子殿下以往都是让人喊我去前面说话,今日如何到这里找我? 来不及多想,整理了一下仪表,走出门外, 只见外面不但太子李班来了,建威将军李期和李许都来了, 一旁竟然还毕恭毕敬地站立着王吉,王吉还捂着嘴正在偷笑。 李晓明正在懵逼中,只听太子李班向他笑道:“祖发,接天子诏书。” 他心中震惊,不知天子究竟要怎么地自己, 又心想,这成朝接皇帝的诏书,要不要跪下呀? 按理说宋朝以后才跪,正犹豫着要不要跪时,那李期将黄绢一展,已经开始朗声宣诏了。 李晓明也没来得及跪下,只低头躬身,静听诏书内容, 诏曰: 朕闻三代之政,尊贤使能,以彰有德。今天命虽归大成,然朕心实忧之。 盖因朕之子民,尚有温饱之虞,九州之地,亦存狼烟之患, 朕为安民保境,求贤之心,不舍昼夜。 陈祖发者,为人忠勇,善武艺,晓兵法,屡立战功。 其击黑苗于涪水,光复汉复老县,斩首虏千计,威震东陲。 又于内江之战,击李凤残部,救皇家子嗣于危难间,忠勇美名,朝野尽知。 朕以其功高,特封陈祖发为讨难将军,总领汉复新、老县诸军民,保境安民。 封汉复县游徼王吉为司盐校尉,协办汉复县盐务,受陈祖发节制。 望二卿不负朕望,再立殊勋。 宣旨完毕,李期笑道:“恭贺讨难将军、司盐校尉荣升,你们可是天子钦封的武官,在我大成极为少见。 另有知会涪陵郡守,和各郡县的公文,这两天也会一一送出。” 李晓明急忙向着皇宫方向作揖,口里喊道:“谨遵天子圣谕,顿首感恩。” 又喊上王吉,一起向太子、李期、李许分别作揖感谢。 作完揖后,他快步上前,将太子李班请到一边, 苦着脸小声道:“太子殿下,能不能给卑职这个将军换个名号, 好不容易弄个将军干干,还是个‘逃难’将军,这太不吉利了吧!” 李班皱着眉头细品了品,口中喃喃道:‘讨难’,‘逃难’...... 他一拍大腿道:“我说怎地只剩这两个名号没有封出去,原来如此呀!” 看着一脸苦相的李晓明,太子尴尬地解释道:“咱们成国吸取前朝教训, 不设大将军、卫将军,前、后将军,就连四镇、四征将军都极少,所以军中多是杂号将军, 如今将军名号就剩两个,一个讨难将军,一个破虏将军, 若嫌‘逃难’将军不好听,那给你换成破虏将军也是一样。” 李晓明咂吧咂吧嘴,细细品味:“破虏,破虏,‘破撸’...... 都它吗撸破皮了,还不如‘逃难’呢!” “太子殿下,卑职就做逃难将军吧,多谢太子殿下了。” 说着,又对着太子李班一揖到地。 李许笑道:“不过是个将军而已,以后跟着太子殿下,再多立些功劳,给你弄个征字头的将军也快的很。” 太子李班笑道:“话虽如此,但祖发亦不要小看了这个将军的头衔, 有了这个头衔,你以后再招兵买马,就名正言顺,不会有人再说你图谋不轨了。 另外,我这边的太子舍人一职,你也一并兼着, 以后你回了汉复县,再来时,出入我府上也方便些。” 李晓明再三谢过。 虽是这些天来,总为去不去鲜卑的事苦恼,但眼前封官这种事,仍是令人喜悦。 旁边王吉更是激动的两眼泪,成国的校尉是七品,在往上一级就是将了,这可正而八经的是个官, 比他师傅蒲荣还高出一品,和县令的级别相当, 王吉心想,跟在太爷身边,真是能光宗耀祖呀!再努把力,不就是将军了么? 心里又默默地回忆起,当初那瞎子给太爷批的命文来。 李期宣旨已毕,对众人拱手道:“各位,我还要回吏部将诏书归档,先失陪了。” “有劳贤弟了。” 李期告辞离去,走出了好远,还回过头来看了李晓明一眼,冲着他笑了笑。 李班向李许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这建威将军李期与其它人不同,是个有格局,能办事的人。” 李许扭头看了一眼李期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向太子说道:“皇兄,切勿轻易相信他人,我就不信他真对大位看得那么开。” 又压低声音道:“他和李越可是皇后所生的嫡子呀! 其它庶子们尚且各怀鬼胎,怎地他们两个嫡子,却反而如此的不计较? 以我看,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子李班指着李许,苦笑道:“你呀你......他若不听话,你说他不好,他如今听话,你还说他不好, 你要人家怎么做嘛!” 李晓明听了这话,想起拓跋义律的警告。 心想,我如今得太子关照,升了官,怎能不为他谋划谋划? 也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向太子进言道:“左将军说的在理,他听话固然是好,但也不可不防, 凡涉及机密之事,还是不能让他们知道。” 当晚,太子李班在府中设宴,庆贺李晓明和王吉二人升官,李许作陪, 除王吉扭捏拘束外,三人均高谈阔论,酒酣耳热,李许似乎也把李晓明当自己人了,二人频繁对饮。 第198章 将军心病 一直欢饮到深夜,王吉才扶着摇摇晃晃的李晓明回到住处, 李晓明往榻上一躺,嘴里胡话不断,问王吉道:“校尉,今番得意否?” 王吉点头哈腰地笑道:“得意,得意,亏得跟了太爷出来, 此番当了大官,怕是回到汉复县老家时,祖宗坟头还在冒着青烟哩!” 李晓明躺在榻上,出着酒气,闭着两眼吹牛逼道:“一个校尉值得什么? 若是跟我到了北方草原,左贤王都能给你弄个当当。” 王吉苦笑道:“我知道太爷是有这个本事,只不过草原上的贤王虽好,离家却是太远,没人能看见咱风光的模样呀, 要我说,当得个校尉,也尽够啦!” 说完转身出了屋, 李晓明闭着眼,身上也没盖被子,不由得发起冷来, 在榻上大喊大叫:“王吉......王吉......,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做了官,便不管太爷了么, 明天我就回了太子,再给你贬成游徼。” 王吉大惊,端了盆子一溜小跑地回到屋中,见李晓明正在发脾气, 急忙说道:“将军不要动怒,我给你打泡脚的热水去了。” 说着,给李晓明脱了鞋,将两只臭脚给他按在热水里揉搓揉搓, 口里说道:“将军,给你用热水搓搓脚,你酒醒的快些。” 李晓明仍旧大发脾气,骂道:“你个吃里扒外、见异思迁、欲壑难填的东西,为何不愿去北方草原?” 王吉急道:“我没说不愿意呀!将军,你便是走到天边,王吉也跟着你去。” “你有何德何能?郡主哪里配不上你了......呜呜呜......” 王吉听这话越来越不对,趴李晓明脸上一看,只见将军泪流满面,这才知道刚才那话不是说他的。 他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略一思索便知道了个八八九九, 心想,全指望跟了太爷能混的发迹呢,如今他留在这里不痛快,以后哪还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不如顺了太爷的意,便随他去草原做个贤王去吧, 若能在草原上做个大官,天天牛羊肉吃不尽,草原上的姑娘能歌善舞,不是一样享福么? 祖坟照样能冒烟。 王吉书念的少,最是干脆利落, 既然打定了主意,就趴到李晓明耳朵上说道:“将军,我知道你的心病,草原上没什么不好的, 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这些人,就都跟着你去草原吃肉去,哪个敢说不去,我整死他。” 也许是王吉这些话起到了作用,李晓明听完就呼呼地打起鼾来。 这觉睡的极香甜,大清早,王吉为李晓明打来洗脸水,见李晓明在榻上红着脸、低着头。 王吉说了声:“将军,您洗脸吧。”就要出去。 李晓明红着脸开口道:“王吉,我昨晚说了什么没有?” 王吉笑着低声道:“将军因我不想去草原做贤王,骂了我一顿,我如今醒悟了,十分的愿意去,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了。” 李晓明叹了口气道:“我最近有许多发愁的事,待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昨晚我是喝醉了,不该骂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王吉笑道:“跟着您才做了这个大官,别人还巴不得,一天让你骂上十顿八顿的呢!” 李晓明也笑了,说道:“这才哪到哪?以后本将军每升一级,也顺带着让你也升一级。” “哎,好嘞。”王吉喜的合不拢嘴角。 无论是去草原还是回汉复县,都要等到王祥他们到了。 李晓明左右无聊,出了太子府想去城门处,看看王祥他们到了没有。 走着走着,竟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福喜驿馆那条街, 还没走到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一抹粉色的倩影,正扶着驿馆门前的柱子,向着街道上望着。 那不正是义丽郡主吗?只见她满脸的失落不开心,一双美眸也变得黯淡无光, 李晓明急忙躲起来,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又忍不住伸头看了看郡主落寞的模样,更觉难受不安, 他心想,难道这几天郡主天天站在这里等我么? 不累的慌么? 李晓明呀李晓明,你真不是个东西,郡主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来,要为你的一句谎言苦苦等候。 想到王吉愿意带着众人,跟自己一块去草原,这下就算去了也不怕孤独了, 心里一横,我不能让郡主再心焦遭罪了,想着,就要走出来去见郡主, 哪知刚一露头,就看见拓跋义律也在门口,不知在给郡主说些什么,郡主揉着眼睛,哭着进了驿馆。 那拓跋义律进去之前,朝着李晓明所在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晓明急忙将头缩进去,不禁毛骨悚然,心想,难道他看见我了? 看见了拓跋义律,又想到肉干喂狗的事,又没勇气过去了,顺着街道又溜回了太子府。 刚到门口,只见王吉带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地正准备出门, 定睛一看,王吉身后竟是王祥,不禁大喜, 王吉、王祥也高兴地奔过来打招呼, 王祥对着李晓明作揖道:“太爷,听说您老人家做了将军,连带着我哥也当了官, 我正要去买些贺礼回来,给你们庆贺庆贺呢!” 李晓明笑道:“咱们自己人,还买个屁的贺礼呀, 只去买些熟肉暖酒回来,咱们喝点,顺便给我讲讲家里的事。” 王吉、王祥答应一声,便去街上采购去了。 李晓明回到住处,将自己榻上收拾收拾,预备王吉王祥回来了好吃肉喝酒。 刚收拾好房间,李靖跑过来,说是太子和左将军李许请他去后堂议事。 李晓明整整衣冠,穿庭过院地来到了后堂,向太子、李许行礼完毕,三人跪坐于榻上。 太子李班瞅了瞅李许,说道:“贤弟,你说吧!” 李晓明一阵紧张,心想,又要干嘛? 这李许难道又要出什么馊主意,又让我去干玩命的事? 只见李许叹了口气,皱眉道:“晓明,你刚封了将军,本该让你清闲几天,然后回汉复县招兵买马,以图后事。 但眼下有件大事,却又要烦劳你奔波一回。” 李晓明心中十分紧张,心中默念,他吗的,难得你这个王八蛋这么客气,一准没好事...... (今天有一个书友发评论说,这本书只有他一个人看, 我很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就翻到前面看看,居然发现我这书前面,书友们给的的段评和章评全部消失了,气死我了,我正在做多书名测试,这绝对影响流量,唉……。 我跟那个像机器人一样的客服,沟通了半天,其他的章评、段评好像恢复了,但是第一章仍然是没有。 各位亲,帮忙看看我的第一章,到底有没有评论?给我反馈一下,看是我手机的问题还是它系统的问题。) 第199章 虎穴虎子 李晓明见李许客客气气地说,要劳烦自己干一件事,心中十分忐忑。 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左将军殿下有何差遣?” 李许道:“如今咱们既是自己人,我就将当前形势说于你听听, 只是有一点,此事乃是朝廷机密,万不可泄露, 说实话,我实有些对你不放心......” 李晓明默不作声,心想,既是不放心,您老又何苦再说下去, 李许见他竟不表态效忠,脸上有些怒意, 太子在一旁连忙提醒道:“国家大事,明卿岂会不知轻重,泄露于他人? 是吧明卿?” 李晓明只得唯唯诺诺道:“卑职对太子殿下一片忠心,今日所议之事,决不会泄露出去只言片语。” 李许瞟了他一眼,稍稍满意了些,说道:“晓明,并非我无故怀疑你, 只是你与那拓跋鲜卑、晋国、刘赵,这三方人物都有来往,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一下。” 李晓明颇有些不耐烦,问道:“左将军殿下容禀,我与南阳王、祖逖那些人,也不过是贩盐途中偶尔遇上, 今后各回各家,恐怕有些人,这一世都不再相见了,又岂会向他们泄露成国的机密?” 说到这里,想到可能与郡主这一世也不相见了,心中伤感之情溢于言表。 李许看他这副模样,还以为自己的怀疑,让这个家伙心有不快,心中略略放心些了。 口气也缓和了不少,说道:“此次三国使者来我大成,都欲与大成结成盟友,共图天下。 太子与我,一开始皆欲交好拓跋义律,一北一南,可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 但我大成在漠北草原也安插有机要之人,据可靠情报,那拓跋义律如今不过是顶着个大单于的空架子, 他们内部夺嫡之事,另有蹊闻,拓跋义律手上可用之兵,实在不足以与我大成一道逐鹿中原。” 李晓明接口道:“难道陛下要与晋国结盟?” 李许冷笑道:“非也, 晋国朝野上下,对咱们大成的态度,与对待北方刘赵、石赵的态度没有两样, 皆以我国为胡虏贼寇,亡我之心始终不死。 那祖逖极其可笑,故意带着使团绕路从金牛道而来, 将剑南五关的山川地形、城池布防,皆描摹成图,欲为以后从北向南进攻我国做准备。” 李晓明惊讶道:“竟有此事?” 心中却在暗笑,祖大哥果然是个人精,好贼的手段,难怪石勒视其为大敌,只是这事是如何让成国得知? 李许冷笑道:“石勒派来的大王子石兴,在路上偷袭祖逖的使团, 从死去画师的身上搜出来的,如今石兴已亲手将此图献与陛下。” 李晓明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那天在庞统祠时,祖逖对石兴如此痛恨,愿意与刘胤联手去杀石兴,原来之前有这回事呀。 李许笑道:“如今那祖逖还欲偷偷摸摸,在成都建立暗线据点,陛下已下令限他们三日内离境。” 李晓明惊道:“难道陛下真要与石勒联手? 那石勒狼子野心,说是事成之后将长安划与我们,但他却要占着潼关,这哪里是真心? 与羯人结盟,说不定到头来,反遭其背刺。” 他与石兴之仇已是不死不休,决不能为姓石的说一句好话。 李班插口道:“明卿,我已将先前你的话,说给陛下听了,陛下听了极是赞成, 但自古以来,得关中之地者得天下,秦汉皆是以关中为跳板才最终统一天下, 石勒要占潼关,那肯定是不成。 所以陛下想与石勒好好谈上一谈,两家先合力攻灭刘赵, 关中、以及陇西之地尽归我大成,关中之外,则全归石勒。 事成之后,我大成再与他联手进攻晋国,尽取江北之地,全部归他石勒,我大成只要巴东郡, 这样一来,长江上的三道重要关卡,白帝城、巫县、秭归、夷陵则尽归大成所有, 若真能如此,则我国真正是进可攻,退可守,无惧天下之敌。” 李晓明心想,若能这样,那对石勒和成国还真是有天大的好处,从此天下是他李、石两家的了。 他问道:“石兴答应了吗?” 李许笑道:“石兴是个粗人,这种事情,他哪里能做得了主?” 李晓明奇道:“石兴既是个愚蠢的粗人,那石勒怎会派他来此,商谈如此重要之事?” 李许露出极度鄙夷厌恶的表情,说道:“咱们和石勒的地盘并不接壤, 石兴这头臭猪虽然愚蠢粗鲁,但却武力惊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他是从洛阳西面的渑池出发,一路下黄河、翻秦岭,与匈奴恶战数场硬闯过来的。 除了这头臭猪,怕是别人没本事能带使团过来。” 李晓明想起与石兴打过的数场恶仗,不禁隐隐有些后怕, 这人确实是武力惊人,且不畏刀枪,简直是个打不死的怪物。 太子李班说道:“如今咱们大成想与赵国商谈结盟划地之事,非得当面见到石勒才行, 因此陛下想派左将军前去,出使石赵,全权代表咱们大成,与那石勒谈判, 但此行同样面临穿过匈奴地盘的困境,我那日见你与匈奴南阳王刘胤的关系不错, 想借用明卿在匈奴刘赵的人脉关系,护送左将军出使石赵, 刚好穿过匈奴地盘后,又是你老乡祖逖的地盘,我看那祖逖也与你交好。 除了明卿,恐怕没人能带队过去了。” 李晓明听了这话,头上背上,都被吓的出了一层白毛汗, 急忙说道:“两位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咱们若是出使刘赵, 那凭着我与南阳王的关系,自然没得说,好酒好肉不在话下。 可咱们是去和石勒商量整死刘赵,刘胤还不立刻翻脸,将我们全抓起来砍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左将军殿下千金之躯,岂能如此犯险,身临虎穴?” 太子为难地看了看李许,又看了看李晓明, 最后向李许说道:“贤弟,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明卿说的有理,此行极其危险,不可前去。 我明日向陛下实话实说,就让石兴回去传递传递消息算了。” 李许坐直了身体,正色道:“皇兄,不可半途而废,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已经细细想过了,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事若办成,则是一举两得, 不但可为我大成夺取万世基业,让皇兄登基前先立一大功, 更可趁机解决掉咱们的宿敌,汉中的李霸, 因此,势在必行。” 李晓明不解地问道:“若说与石勒结盟,能为咱大成捞取些好处,这不难理解, 可这事与李霸有何关系?怎能解决掉此人呢?” 第200章 心乱如麻 李晓明和太子李班,都不明白与石勒结盟,除了能为成国捞取好处外,怎么还能整死李霸? 李许冷冷一笑,说道:“哼哼,若与石勒顺利结盟,谁去进攻长安最方便? 那自然是汉中的李霸,相信李霸那个蠢货,也盼望这天久矣! 到时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在陛下面前进言,让他率领汉中之兵,与石勒两面夹击,攻取长安。 呵呵呵,他若兵败,那不消说, 咱们再联合建威将军李期,联名上奏,让朝廷追究他的兵败之责, 陛下正看他不顺眼,正好借此将他解除兵权,押回成都。” 太子李班急道:“可那李霸在军中颇有威名,若是他胜了怎么办,岂不弄巧成拙?” 李许笑道:“若是他胜了,死的更快,我使人在成都散布流言, 就说四皇子李霸占了关中和汉中之地,与石勒密谋,意欲自立。 那可是两大险要之地呀! 结合此人之前的狂悖之态,陛下必定疑心于他,到时候我自有后手,让此人永世不能翻身。 解决了李霸这个大患,只剩建宁王自己,即便他作起乱来,也不难对付了。” “也许,嘿嘿嘿……” 李许又补充道:“以李霸那个蠢货的狂妄性情,若真是攻占了长安,也许不用我散布谣言,他真有可能造起反来。” 李晓明暗想,这李霸也真是倒霉,遇上个这般阴险毒辣的对手,天天都在被算计着。 太子听了李许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但仍面露为难之色, 说道:“汉中之军,朝廷打造不易,若因此葬送了,实在可惜......” 李许冷笑着打断太子的话,说道:“皇兄不可再妇人之仁,上次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回万万不能再放过他。” 说着,不满地看了李晓明一眼, 太子李班只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李晓明急的一头汗,说道:“两位殿下请三思,咱们若要整垮李霸,再想别的办法吧! 若一定要与石勒结盟,也不妨派单个武艺高强的使者,两边传信即可。” 他仍是不同意带着李许出使石赵,这它吗是开玩笑的么? 北方本身就极凶险,况且和石勒结盟搞匈奴,还要从匈奴家里穿过去,玩命的事,他可不想干。 太子李班也软声细语地劝着李许, 他实在害怕李许和李晓明两人,万一都死在外面,他这个孤零零的太子可怎么办? 李许皱着眉头看着李晓明,嘲笑道:“晓明,我说你也太胆小了, 我这个皇亲国戚,都不怕去火坑里走上一遭,你有什么可怕的? 况且这可是个立大功的机会呀!” 李许顿了顿,又说道:“若是我的计划顺利,扳倒李霸后,我们向陛下进言, 封你为征北将军,让你领兵去占关中, 你这要是成功,别说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了,恐怕青史上都会有你一笔。” 李晓明心想,青史上要是有我,那只能改变历史了, 也不知我穿越过来,能不能改变历史? 到现在为止,似乎历史还没有因自己的穿越而改变。 李许暗暗观察李晓明的神色,见他低着头,两眼转来转去,还以为自己画的饼打动了他。 心中一阵冷笑,心想,果然也是个追名逐利之人。 于是向李晓明笑道:“咱们也不必现在就做决定,容我将此行的细节之处,再完善完善, 放心吧,有我李许在,保证万无一失。 晓明也回去考虑考虑,看看需带多少人,如何与南阳王和祖逖等人打交道。” 李晓明被李许这个阴毒胆大之人,搞的精神疲惫,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去。 回到住处,只见王吉和王祥早已将酒菜摆上,等了好一阵子了。 王吉笑道:“我们哥俩还以为,将军又被太子留下管饭了呢!” 李晓明唉声叹气道:“还管饭呢,怕是马上就要吃断头饭了。” 王祥笑道:“大将军真会说笑,这刚升了大官,怎会如此?” 李晓明怕二人担心,强打精神岔开话题,问道:“县里众人都好吗?对了,老孙和老朱回去了没?” 王祥收起笑容,绷着脸说道:“可能北方盐卖的不如咱们,孙县尉和昝兄弟还没有回来, 朱廷掾因在南中翻了两船盐,卖赔了,回来又拉了几船盐走了。” 李晓明听了这话,十分担心孙文宇和昝瑞, 又对朱水成无语之至,他那条南中的路线,最是顺风顺水,居然能翻船赔钱,唉...... 王吉继续说道:“县里也有些不太平,听蒲县尉说,自太爷走了后, 那邻县的曹吉龙县令两次找茬,说是咱们收留了他汉葭县的人,要带兵到咱们县里将他们的人捉走。 第一次没打起来,第二次刚打起来,蒲县尉放了两炮将其惊走了。” 李晓明大怒道:“这姓曹的是不想活了,竟然趁我不在,前来找茬,等老孙回来了,非让老孙打断他的腿不可。” 王祥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说。 李晓明心中不安,追问道:“还有什么事?快说。” 王祥紧张地道:“前段时间李郡守派督邮来县里,说是征用神炮,要将咱们的神炮拉走.....” 李晓明从榻上跳起来,怒道:“拉走了吗?” “没有拉走,刘主簿和蒲县尉与督邮据理力争,与督邮带的府兵起了冲突,刘主簿他......” 李晓明大惊道:“刘主簿怎么了,被抓走了吗?” 王祥看太爷如此着急,忙道:“那倒没有,毕竟在咱们地盘上。 只是刘主簿失手打了督邮,被李郡守发文书罢了主簿之职,还说最近要把蒲县尉调走呢!” 李晓明惊慌的坐立不安,咬牙切齿道:“李辉老贼,等我回去,咱们就翻起脸来,明刀明枪的干。” 王祥安慰道:“太爷,你也不必太担心, 蒲县尉说了,让你安心在外,你回来之前,他和刘主簿会看好家,哪都不会去的, 刘主簿也只是被郡里停了俸禄,仍然跟之前一样,在县衙办公,天天忙的很。” 李晓明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想,蒲荣勇武且心眼灵活,刘新聪明且对郡里向来强硬,有他们两个配合,县城应该丢不了。 又想到自己一时半会回不去,还要和李许这个狗日的一起去玩命,不禁又发起愁来。 问王吉道:“你带的人现在在哪里呢?” 王吉道:“在南面江桥门那里,正摆摊卖盐呢! 这一路上,盐卖的仍然是不错,一万斤盐只剩不到五千斤了。” 李晓明十分挂念汉复县众人,又担心老孙和昝瑞是不是出了事, 心里有事,不觉多灌了几碗酒,又喝醉了...... 第201章 艰巨任务 李晓明喝醉了酒,竟然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待到醒时,外面已经天黑。 李晓明听到外面热闹喧哗,走出屋外,只见贩盐众人都回来了, 这些人阔别十几天再回来时,听说太爷升了将军,王吉升了校尉, 现在大家伙都是太子的人了,都围在一起兴高采烈地议论着。 此时见太爷出来了,都笑嘻嘻地改口叫道:“将军睡醒了么?” 李晓明见到众人平平安安,心里很是欣慰, 深感还是和自己人在一起时,又祥和又亲切,毫无压力感。 他走上前去,问了众人一路的情况,家小是否安顿? 得知死去两人的骨灰送回去时,家人悲伤欲绝的情景,也忍不住落泪唏嘘。 心想,若是答应了李许护送他去北方石赵,万一路上出了事,那可不是死一两个那么简单了。 正想着呢,众人当中有个叫沈宁的壮汉,红着脸小声问道:“大人,您如今贵为将军了, 连带着王游徼也做了校尉,跟着您干的可不只王游徼弟兄俩呀!” 王祥怒道:“沈宁,我看你是皮痒了吧!你想怎么地?要不也给你弄个将军?” 众人都盯着沈宁,有其他人也出言责怪他多事。 沈宁见自己说错了话,低下了头,脸色涨红, 王吉劝沈宁道:“太爷刚升上将军,总不成就去太子殿下面前,专门为你求官吧? 王祥不也还是游徼嘛! 咱们现在都是太子殿下的嫡系,你耐着心,跟着将军好好干,有你出头的那一天。” 李晓明看着沈宁,心中一阵自责,沈宁的兄弟沈亮,就是与羯人搏斗时身亡的其中一人。 他心想,既然太子殿下鼓励我好好招兵买马了,我给手下升升职位也是理所应当。 他走到沈宁身边,见沈宁正在害怕自责,不敢抬头看自己,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沈游徼,王校尉说的对, 以后咱们都是太子的人了,想要出人头地,机会多的是。” 沈宁抬起头,双眼含泪,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晓明。 王吉在一旁笑道:“恭喜沈老弟荣升游徼,以后我的火枪队就交给你带着了, 不过我丑话可得给你说到头里,你小子可得好好干,要是干的不行,到时候你仍旧给我推车卖盐去。” 沈宁哭道:“我兄弟能为太爷去死,我沈宁也是一样。既是得太爷提拔了,断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李晓明笑着安抚道:“说什么死不死的?若是跟着我就得去死,趁早也别跟我了, 大家心也别太大,在这乱世年月,能有酒有肉,顺带着平平安安,这就行啦!” 众人见沈宁一句话就升职做了游徼,看向沈宁的目光中纷纷露出艳羡之意,其中有几人欲言又止。 王吉知道这几人的心意,正色说道:“各位,沈宁能做到这游徼之职, 一来是他平时听话,上次打黑苗时就出力不少,前些日子在培城为救左将军和公主, 与羯人作战时,又战死了兄弟。 这样的功劳,就算是到了太子面前要个职位,太子也没话说的,你们没有立功的,就别瞎想了哈!” 众人之中原本有不服气的,听了这话也都蔫了,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个垫脚的兄弟。 大家又纷纷开卢沈宁的玩笑,起哄着要沈宁请客。 正乱着呢,李靖又跑过来,说是太子殿下和左将军请发哥过去一趟。 李晓明心里又有些紧张了,都这么晚了,李许又来了,肯定又是说那件事。 唉,怎么办呀!李晓明叹了口气, 进得后堂,李许和太子李班都跪坐于榻上,李许面带微笑,李班低着个头。 李晓明正要向二人行礼, 李许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笑道:“唉呀,咱们自家人, 以后在这里,陈将军就把这套虚礼给免了吧! 来来来,快请坐。” 李晓明心中一沉,每次李许只要客气起来,一准没有好事。 果然,待得二人都落坐, 李许笑道:“早上和你商量的那件事,我回去想了想,也觉风险太大, 原打算找个借口回了陛下,将这件事作罢。 可谁知,那拓跋义律今日一大早进宫,向陛下请求派兵护卫他回鲜卑。” 李许说到这里,停了停,苦笑几声, 表情十分不情愿地说道:“哎呀......这可把陛下难为坏了, 按理说,他是一国君主,千里迢迢地出使我国,离去时要求我国送送也是理所应当。 那匈奴的南阳王刘胤见陛下,说要与大成永结秦晋之好, 陛下为了稳住他,还答应了与刘赵罢兵言和, 可这刘胤刚走,咱们就要派兵护送他的仇敌过境。 这怎么成? 若是让刘赵知道了,不但立刻对我国又起了戒心, 而且传出去了,周边各国还会骂我大成两面三刀,不是君子......” 李班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说道:“所以,你就建议陛下让晓明去护送他,顺便护送你去石赵?” “哎哎哎......,皇兄,可不是我建议的哈! 陛下说了,正好让讨难将军,和司盐校尉带手下之人, 伪作贩盐商队,一路向北而去,大成可以给商队出国书凭文, 那匈奴刘赵,刚和咱们约定过罢兵言和之事,总不至于立刻翻脸为难商队。” 李许说完,满脸都是得意之色,抬头看见李班仍然瞪着他。 他又急了,对太子说道:“皇兄,你瞪我干嘛? 陛下可是刚起草过,晋封讨难将军和司盐校尉的诏书, 晓明有贩盐的商队,这事他是知道的,况且你没看诏书上说吗? ‘陈祖发者,为人忠勇,善武艺,晓兵法,屡立战功。’ 陛下对晓明的能力,那可是极为推崇的。” 李班生气道:“若是中间出了岔子,拓跋义律露馅被匈奴人逮住了, 陛下也可以不承认是成国派的兵,只说是盐贩收了拓跋义律的钱,属私人行为,与成国无关, 是吧贤弟? 陛下可想不出这种办法?” 李许扭过头,冷笑道:“这方法有什么不好?有咱成国的国书路引, 只说是去北方各国做生意的,难道匈奴人还会为难? 到了豫州后,那是晓明的老家,又有祖逖的关系,必是一路畅通,你又何必一再阻拦?” (本月挑战一日三更,嘎嘎) 第202章 北方之行 李班忧心忡忡地道:“贤弟呀,你也不想想,你只去了一趟涪陵,就险些送命, 那可还是在咱成国境内,更何况北方乱地? 我可早有耳闻,刘赵那边最乱, 就算匈奴皇帝同意给你一路放行,那各处胡王、守将、乱兵可不一定奉旨。 祖逖那里也是一样,不听他话的坞堡、乱匪可满地都是。” 李许满脸不屑地说道:“就算出些小状况,有晓明那件神物,也大可抵挡。 如今陛下已下了口谕,无法更改,你若一定要阻拦,不妨进宫去和陛下说说试试。” “你......” “唉.....”李班情知道,李许肯定已在皇帝李雄面前做足了功课, 估计自己再去请陛下收回成命,也是办不到了,只好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顿了顿,又说道:“那拓跋义律与石赵有仇,你出使石赵,且又与他同行,如何说得过去? 况且,咱们可是与他交好的,你出使石赵,此举在他看来,如同背刺, 这怎能同行?” 李许笑道:“这个极其简单,我只说陛下对大单于此行安全极其重视,特派我亲自护送单于回鲜卑, 到时候我先送拓跋义律回鲜卑,再折转回来出使石赵,不是一样? 此举令那拓跋义律感恩戴德只是其一, 其二,我还可趁机探探拓跋鲜卑的实力究竟如何,以后值不值得咱们与其联手结盟。 岂不是一举两得?” 太子李班听他计划的如此周详,无话可说,只得将目光看向李晓明。 李晓明见此情景,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一阵, 昂首道:“太子殿下,晓明深受您的器重,值此国家需要之际,我岂能临阵退缩? 太子殿下不必担忧,只将此行所需的盘缠用度,备的足够就是了, 我必保左将军殿下和拓跋义律大单于一路平安。” 太子和李许都抬头看着李晓明, 李班心下十分感动,心想,真是没看错人,这明卿果然忠勇可靠, 但此行若是出了岔子,这人万一折在外面了,那损失可太大了。 “啪、啪、啪。” 李许冲着李晓明鼓起掌来,满脸都是欣赏之色, 竖起大拇指赞道:“晓明,你果然有过人之处, 要知道,此行若成,你可是在陛下面前立了一功, 到时候我们要是再为你谋取官职,那就更好说话了。” “既如此,二位殿下无需多言,准备好盘缠,什么时候出发通知在下一声就行了。” 李晓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 李许看李晓明对这极冒风险的差使,竟然毫不推辞,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李班看着李晓明,表情仍是十分的不忍与无奈。 李晓明心想,对成国有利也好,无利也罢,是否能够加官进爵?都不是他考虑的。 自从早上看到郡主,在驿馆门前苦苦守候的模样,他心都要碎了, 这个世间有许多的金银财宝, 但是无论是过去、将来、和以后,一个人生在这方世间,又能有多少人会对你真情流露? 又有多少人会为你流泪? 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真情流露,那也弥足珍贵了。 他只想护送着义丽郡主平安回到草原,哪怕此生不能厮守。 太子殿下愧疚道:“明卿,此行凶险万分,你.......” 李晓明见太子如此,心中着实感动,太子李班真是个好人,对自己真是没得说。 于是向太子拱手安慰道:“殿下,左将军之计着实是为殿下着想,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无有不冒险者,卑职此行必定舍生忘死,完成任务,以报太子殿下提携之恩。 请太子殿下安心在成都等候捷报,我与左将军必定会不辱使命,安然而归。” 一番话让太子李班眼中闪起了泪花,就连李许,看李晓明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李许难得地柔声道:“你放心晓明,太子登基之前,咱们少不得要辛苦劳累些, 待到太子登基后,我李许退居幕后,绝不与你争功,到时候你少不得为宰为相,有你风光的那一天。” 李晓明向二人拱手道:“我有个小小请求,望二位殿下成全。” 未等太子李班回话,李许先道:“晓明有何事,尽管说。” 李晓明道:“我此行来成都贩盐,手下有数十人,跟着我吃尽了苦头,还有人在涪城时丧命于羯人之手, 眼下咱们去北方,可想而知,又要历尽险阻,我想给他们许些好处,不知可否?” 李许还未答话,太子李班朗声道:“将军以下,随你安排,报到我这里就行了。 如今将军还有一个名额,看陛下的意思,并不吝惜,你也可挑选俊杰忠心之人任之。 至于钱财,随你赏赐也就是了,回来只需在我这里报个数, 我管着户部呢,还能养不起你这几十个人?” 李许也正色道:“先前在涪城战死的两位兄弟,我已报给吏部,着令嘉奖,估计应该快到涪陵郡了。 将军名号虽已经用完,你可酌情设俾将、偏将,皆是六品衔, 只比杂号将军低了一品而已,但都是在吏部挂名的正职。 暂时足够你嘉奖鼓励下属了。 到时候将名单报到太子殿下这里,我们自会让李期安排。” 李晓明大喜,心想,众人能混个游徼、校尉都喜得屁颠屁颠的, 若是能得偏将之职,那还不磕头如捣蒜? 他们跟我一场,我为他们于这乱世之中,谋个安身立命的前程,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太子李班又让户房的管事抬出四十斤银饼子,交给李晓明, 说道:“此次你们为国家出力,费用的事情不用操心,自有国库开支, 这些银子只管拿去花销,若中途遇上麻烦,能使钱解决的,就不要轻易动武。” 李晓明一见银子,不禁笑逐颜开,早把危险困难都抛到脑后, 心想,便是走到天边,又哪里用得了这许多钱?大半不还是落到本将军口袋里? 看来只要能做个一官半职,哪怕就是不刻意贪污,钱也能顺着口袋往里钻。 古往今来,大抵如此, 于是,谢过太子和李许二人,起身回去安排北方之行。 第203章 兵仙之图 他搬着数十斤银子,累的吭哧吭哧地回到住处,先将银子藏好。 又叫来王吉、王祥和沈宁来房中议事。 将护送拓跋义律和左将军李许去北方之事,给三人说了,想听听三人的意见。 王吉笑道:“平素里只听人说,北方胡人厉害,专好食人肉, 如今得将军带携着,去长长见识,有何不好?” 王祥也道:“将军,有我们兄弟两个在,便是去鬼门关转悠一圈,也要拼命保得将军和李许殿下平安。” 李晓明问沈宁道:“究竟去得去不得,沈游徼也说说呀!” 沈宁目光坚定地道:“无需问我,将军去哪,我就去哪,并无二话。” 李晓明又道:“既是你们三个没意见,回去和弟兄们说明, 此行虽有凶险,但一路上有酒有肉,结束后每人赏钱五贯, 且我手里有三个游徼名额,途中有立功者,回来直接升职。 若有立大功者,弄个校尉偏将当当,也不是没可能。” 王吉惊道:“赏钱多少?” 王祥也惊问道:“将军,咱们又要多三个游徼吗?” 只有沈宁只听不说,目光坚毅。 李晓明又重复一遍道:“你们没有听错,每人赏钱五贯,有立功者,官兵可升为游徼,游徼可升校尉。” 他又专门对王祥说道:“你哥已经做了校尉,你已经落后了,需得好好干,追上一追。” “嗯。” 王祥看了一眼哥哥,双眼之中露出了炙热。 “就这样说吧,你们三个分分工,明天去准备东西, 枪头还要再补充些,枪杆要加长的,弄两辆马车,马车须得如此......” 交待完众人注意事项和准备工作,各人回去安寝,一夜无话。 自从拓跋鲜卑的中山郡、常山郡、和代州被石勒的羯人夺去后,他们只得又重新退回雁门关外。 雁门关距成都有近三千里,北方的生存环境,乃至自然环境都与南方区别甚大, 想要此行无虞,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先不说别的, 现在正值深冬,成都的天气,这时代的普通人,里面穿件直裾深衣,外面罩件厚袍子,也就勉强能够出门了。 但若是这套行头去到冀州、雁门关外的冰天雪地里,走上一两个时辰,非硬在外面不可。 李晓明让王吉领着众人在江桥门外的饵市上,买了许多的羊皮、牛皮, 又去城外各处乡村,收购了不少的鸡毛、鸭毛、鹅毛。 让裁缝用老羊皮,做了几十套羊皮马甲袄和皮帽子,给众人每人做了一双深筒的牛皮鞋。 又用厚麻布做了几条大通被,也不管什么绒不绒的, 里面塞上鸡、鸭、鹅毛,到时候晚上睡觉时,可以十来人盖一条大被。 两辆大红柳马车,俱都让木匠装了夹层、暗格,夹层里放弓箭,暗格里塞进去铜钱和银饼子。 这些东西都不算很贵的东西,但搁不住他们人多, 弓箭队、火枪队,和众脚夫,再加上李晓明、李许、拓跋义律兄妹,有五十多人, 光置办衣服行头、马车,就花了六、七斤银子。 王祥从县里来时,蒲荣听说在路上打了两仗,很是不放心众人, 又让王祥他们,把作坊里新做好的五把燧发枪拿来了,还带了一门五公分口径的小炮, 李晓明叫人把五公分炮和那门三公分半的小炮一起绑在小推车上,用麻袋缠得严严实实。 又让太子给众人补充了些弓箭, 如此一来,此行的武装力量倒是不差,共计有二十把弓,十五把火枪,两门小炮,其余的都是长杆枪。 就算是遇到乱兵贼匪,只要提前占据有利地形,也有坚守自卫的能力。 如此忙活了两三天,终于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李晓明向太子李班报说一切准备停当, 当晚李许拿了张古老破旧的地图,来找太子和李晓明,三人商议出行路线, 因晋国大将军王敦派来的特使祖逖,毫无结盟诚意,在成国大搞间谍行为, 此举被成国发现,导致祖逖出使失败,被成国驱逐, 可想而知,成国和晋国不但没能往友好的一步发展,势必还会因此关系恶化, 所以商队想凭着国书文凭,绕道晋国去北方是不可能了, 就算祖逖的使团还没将消息传递回去,但出使完石赵再想原路返回,却是回不来了。 目前的情况,只能通过匈奴刘赵的地盘,经由长安向北,出关中,凭着祖逖给李晓明的信物,穿过豫州, 再凭着李许成国特使的身份,北上渡过黄河入冀州, 再继续向北,出冀州,进入拓跋鲜卑的地盘(今内蒙古)。 李晓明皱着眉头问道:“左将军,你这地图是什么时候的,这能看的清什么?” 李许的这张地图,是在一张破旧发黄的白绫上画着的,上面多有涂改污渍, 上面所标的地名,有些明显是改动过数次的,而且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甚至不是同时代的人涂抹的。 这张地图,让看惯了高德地图的李晓明,一头雾水,满脸懵逼。 李许笑道:“这地图究竟是什么时候的,我也不知道。 你得去问韩信,据说当年韩信出川取关中时用过此图,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兰台令那里扒出来的,死老鼠都扒出来了几只。” 李晓明笑道:“说不定韩信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因为上面有篆书,是春秋战国时的字体, 还有些是隶书,是前汉的......” “哎呀......管它呢,凑合着看吧!人家韩信就凭此图入关中,取了天下呢,咱又不比他差。” 李许也不愧是个人才,竟然就从这完全不着边际的破地图上,硬生生地规划出了路线。 “咱们经金牛道,先去汉中,这一路上都是咱大成的关卡,只当是游山玩水了。 最难的是这一截,从汉中去往关中需要穿越数百里的秦岭,从古到今,只有这四条谷道走。” 李晓明顺着李许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地图上有几条工笔描出来的,四条曲线,十分清晰, 旁边用隶书标注的十分清晰,分别是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 李许叹了口气,看了看太子和李晓明,苦笑道:“唉......,大家都说巴蜀天险,易守难攻, 可你看看这地图就知道了,难攻是难攻,可咱们要想出去,也是难上加难呀, 若不拼了命地想办法找出路,早晚得困死在这绝地。” 第204章 绝地之出 太子抬头看着李许道:“辛苦贤弟操心了,只不知这四条出秦岭的谷道,你们要走哪一条呢?” 李许迟疑了一会,说道:“这事汉中的李霸最清楚,可就算那王八蛋知道,也不会给咱们说, 若大张旗鼓地去问别人,肯定又会泄密...... 不过我从前线的战况上,也能推断出哪条路能够通行。 子午谷就不用说了,绝路一条,若真能走这条路直通长安,那当年诸葛亮为何没走过一次? 那李霸与匈奴刘赵小战过数场,但一次都没提到过此处, 可见所谓的子午谷捷径,只是虚妄之谈罢了,完全过不去,此处可以排除。 前些年倒是有大批长安洛阳的流民,从傥骆道而来, 但这些人都是步行,据说还只有半数能活着抵达咱们大成, 而且之前匈奴刘赵曾从此处派兵过来,但因全是步兵,且人数不多, 被那李霸杀的大败,此事还被他大吹大擂,向朝廷要了不少好处。 可见这傥骆道虽能通行,但必是奇险无比,徒步都难穿越,更不用说推着盐车、架着马车了,这里也可以放弃。” 李班指着地图道:“你们看,这褒斜道似乎距离并不远,不如你们走这里吧, 我看《汉书》中有记载,当年汉高祖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驱逐到这巴蜀之地时,就是走的这褒斜道, 可见此处必是能行军的,只要能行军,也必能通盐车、马匹。” 李晓明疑问道:“听说当年刘邦退到巴蜀之地后,随即就放火烧毁了此处的栈道,不知咱们大成修过栈道吗?” 李许苦笑道:“栈道极难修复,况且一条谷道里面的栈道,断断续续有几十、上百里, 咱们大成从来就没想过要修这玩意。” 他停了一会又道:“据汉中发往成都的战报来看,李霸与匈奴刘赵共打过四场仗, 一处在傥骆道、一处在南乡县附近,那次是匈奴借道晋国翻越大山而来, 这两次都是匈奴主动进攻,但都被李霸杀败。 另外两次是李霸主动进攻刘赵,这两次都是在陈仓道,但两次又都被匈奴杀败,李霸将败因归结于粮草不济。” 太子和李晓明顺着地图,看见上面标注的陈仓道,弯弯曲曲,几乎比其它几条谷道长两三倍。 太子皱眉道:“这条路看起来可远了去了,你们走这条路耗费的时间,估计是其它路数倍。” 李许也皱起眉头,沉吟不决。 李晓明问道:“刘胤和石兴是从哪里来的?咱们走他们来的路不就行了?” (本章结束) 出蜀古道的历史资趣谈: 所谓蜀道,就是古代关中平原(长安周边地区)通往蜀地的四条古道, 如果算上诸葛亮出兵的岐山道,其实算是有五条,若是算上阴平小道,那就是六条, 但岐山道太过遥远,要经过陇西绕到关中平原的西侧,阴平小道要从悬崖上滚下去,根本就算不得是条路, 这两条路,通常不算在蜀道之中。 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这四条蜀道其实都是,天上下的雨,落在秦岭的大山上,经过山体的漏斗效应,汇聚在一起形成的河流, 经千万年的时间,在群山之中冲出来的山涧空洞, 除了陈仓道的河两边,有能容人站脚之处外, 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这三条所谓的通道,多是中间一条水,两岸是笔直的绝壁,根本无下脚之处, 只能靠在绝壁上修栈道,才能勉强通行,而栈道又极其难修,数百人修个几年都不一定修通, 而敌人要破坏栈道,仅需一把火而已, 就算硬着头皮,非要率军从这狭窄的通道出兵, 你人再多,人家只需一支小部队守着瓶口,你死再多人也过不去, 诸葛亮曾率领三万大军,想从褒斜道出去,结果被郝昭用一千军队打败,不得以又退回汉中。 明末的闯军将领高迎祥,信了魏延的鬼话,率领数万农民军,从子午谷出发,意图攻击关中, 结果在谷中苦苦摸了十多天,被孙传庭的明军当谷拦住,一阵大杀,全军覆没,自己也被逮住凌迟处死。 而且就算有栈道,也过不了大型战车辎重,甚至一次仅能通行一匹战马。 带着大量的步兵前出到关中平原,对上关中的骑兵,大概率也是有死无生。 因此,通过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出兵关中,纯属是赢面极小的赌局。 不光诸葛亮不会冒这个险,脑子正常的武将,没一个会担着这么大的风险,从这几处出兵。 这也是为什么,诸葛亮宁愿绕那么远从岐山出兵,几乎每次都要吃粮草不济的亏,也不从这几处小道进兵的原因。 汉代的兵仙韩信,明修栈道,修的就是褒斜道, 暗渡陈仓,渡的就是陈仓道水道,也就是沿南北走向的嘉陵江进军关中, 因为嘉陵江的上游白龙江源头就在关中,坐船上去就行了。 他的成功是有原因的,汉中郡有一条河,叫做汉水。 东西走向的汉水与南北走向的嘉陵江,形成了一个十字,韩信的兵船可以从汉中的汉水,直接开船向西进入嘉陵江, 再北上白龙江,抵达关中的门户散关,攻破散关,就能进入关中了。 可谁知道, 后来到了汉武帝时期,一场罕见的大地震,导致秦岭西段山体崩塌, 硬生生切断了汉水,东边汉中的汉水成了死河,与嘉陵江不通了,西侧的汉水源头直接汇入了嘉陵江, 导致嘉陵江水暴涨,嘉陵江的上游也不太适宜通航了。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地理事件——“嘉陵夺汉”。 正因如此,韩信可以走陈仓道水路进兵关中, 到了诸葛丞相时,汉水东段已经不通嘉陵江了,没办法从汉中行船走陈仓道了。 他一生谨慎,让他率领大军沿着精窄倾斜的河沿,在数百里的山谷中徒步行进,他是绝不愿意冒这个险的。 所以只能绕行更远的岐山道,以伐中原,结果功败垂成,令人扼腕长叹。 陈仓道的地形,总体上起伏不大, 其中的白龙江,包括白龙江的支流清姜河,水流相对较缓慢,勉强可以通航。 不像其它三条通道,水流湍急,有些地方甚至是瀑布。 这一点,从后世修的道路上,就能看出, 只有陈仓道修了国道(316国道),其他几条山谷,要么仍然只能徒步通行,要么就是高架桥高速公路。 如果真是现代发生战争,把那条高速公路用炸弹炸塌,316国道炸断,派一个装甲团,修好工事洞穴把守,照样仍是天险。 四川一样可以割据,并且万一割据了,仍然是个大麻烦…… 第205章 伤心佳人 李许苦笑道:“刘胤那人养尊处优,受不得半点罪,他是从西边绕过秦岭,经陇西,从岐山那边过来的, 比这陈仓道更是遥远,咱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拓跋义律又和刘胤有仇,二人也不能见面。 况且,要穿过西凉和仇池,那两国有许多认识我的人, 大成与石勒结盟的事,若是让这两国知道,恐怕立刻就要翻脸。 而石兴那个野人,是徒步从傥骆道过来的,在金牛道上遇见祖逖那帮人, 他们偷袭祖逖,杀了祖逖许多人,抢了他们的马匹。” 李晓明笑道:“那就不用再考虑了,就走这陈仓道吧, 李霸两次都是从此处进军,可见他必定认为这条路虽有些远,但最为保险。 咱们必须要以贩盐作为掩护,若是空着两手,出关时必被怀疑, 若要推着盐车,却又走不了傥骆道,因此只能走陈仓道了。” 李许也道:“晓明说的有理,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从未从此处出去过,拿不定主意。” 李班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既然非要去,那就让范丞相作个法事,测个吉凶,择个吉日再起程吧!” 李许笑道:“哎呀,皇兄,你怎么神神道道起来了, 圣人云:君子不语怪、力、乱、神,古今大事成败,多在人为, 为之则吉,不为则凶。 此是国家之事,既是已经决定,那就雷厉风行,明天一早就走, 晓明,你准备一下,我现在就去通知拓跋义律兄妹,明日一早出发。” 说着,也不管太子李班意见如何,他站起身来,连夜去找拓跋义律去了。 不讲这李许人品如何,但就冲这满腔的胆量、计谋,倒真让李晓明刮目相看,甘拜下风。 李许走后, 李班满面担忧的地看着李晓明, 李晓明也站起身来,向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勿虑,此行准备充足, 若真是在途中发现此事不可为,我们退回也就是了。” 太子李班仍然忧心道:“唉,明卿,只是此行我不在卿侧,我那兄弟......” 李晓明知他的意思,心中实在感激, 向太子说道:“殿下请放心,我现在与左将军殿下已是自家人,同保太子殿下, 想必左将军也不会再有害我的念头,再说了......” 李晓明向太子李班低声说道:“嘿嘿嘿,此行是我护送他,周围都是我的人, 左将军即便有不好的心思,也没机会下手,我只照顾好他,也就是了。” 太子李班笑了,说道:“总之,你们只要能平安归来就好,结不结盟的,要我说也不打紧, 咱们有这巴蜀天险,但凡能好好操些心,让咱自己的百姓吃饱穿暖,也就是莫大功绩了。” 李晓明心中感叹,你可真是个无欲无求的太子,于是应付了一声,回到住处。 王吉王祥和沈宁三人都来到李晓明房里, 王吉问道:“太爷,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大家可都盼着出发立功、挣钱呢!” “你们给大家说一声,今晚都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三人闻听此言,都兴奋激动起来,先不说立了功有可能升职, 就光这一来一回给五贯钱,就足够吸引人了,能让家里的老小啥事不干,两年温饱了。 况且在这个时代,见过世面的人极少,若能去北方乃至塞外转悠一圈,回来就是个名人了。 三人回到住处,向众人宣布北方之行的事宜, 众人也都兴奋起来,说是要睡个好觉,但仍是议论纷纷,直到深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那李许就换了一身便装,背着个包袱,精神抖擞而来, 也不让李靖过来通传,径直跑到李晓明住处,唤李晓明和众人起床。 李晓明一肚子的起床气,嘴里骂骂咧咧地披衣起来, 心想,你个扰人清梦的王八蛋,等到了路上,我非整治整治你不可,让你天天睡不好觉。 众人洗漱完毕,又清点了一遍物品,准备推车上路。 李晓明将自己的宝贝也带上,放到小推车上,让一名脚夫推着,还叮嘱王吉时时照看。 方欲行,又向李许问道:“太子殿下呢?咱们临走之际,好歹跟他也说上一声呀!” 李许不耐烦地笑道:“不必跟他说了,我那皇兄,你也是知道的,是个极其婆婆妈妈的人, 若现在把他叫醒,他又要啰里啰嗦半天,耽误咱的行程,咱只管走咱们的罢。” 李晓明本来心中还有些事要跟太子说,见李许如此,没办法,只得启程。 刚出太子府,只见拓跋义律和义丽郡主竟在门口站着,郡主背对着众人在那站着。 李晓明急忙奔过去,先向拓跋义律拱手作揖道:“大单于、义丽郡主,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呢?” 哪知拓跋义律面如铁板,看李晓明如看空气,径直走过去向李许拱手道谢,两人在一旁寒暄起来。 李晓明心虚地过来拉郡主的手,郡主也没有躲闪,一只冰凉的柔荑任他拉住。 “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穿的太少了么?可别着凉了呀!” 说着双手握住,给郡主哈气暖手。 郡主也不答话。 李晓明偷偷把脑袋伸过去,看郡主的脸, 只见郡主双眸黯淡,毫无光彩,原本有些婴儿肥的绝美玉容,也有些憔悴浮肿。 李晓明禁不住心中一疼,十分自责愧疚, 心想,义丽郡主没遇到我之前,哪怕在涪江之中,跟着他哥哥吃糠咽菜, 也是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快乐模样,从来没见过她有如此难过的情景。 都是我这个贪图富贵的食言小人,害的她如此…… 正要说些什么话哄哄她开心。 旁边响起拓跋义律冰冷的声音,“义丽,咱们上车吧!” “哦。” 郡主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轻轻挣脱李晓明的手,与拓跋义律和李许共乘一车。 临上车之际,还是忍不住轻轻扭头,看了李晓明一眼。 李晓明见二人都不搭理自己,心中十分落寞, 没办法,只好和王吉都上了马,跟着马车向着北城门行去。 这次的队伍,除了两辆马车外,就李晓明这个‘逃难’将军,和王吉这个司盐校尉骑了两匹马, 其余不是推着小车,就是扛着长枪杆步行。 第206章 一路向北 另外一辆马车里装满了大家的羊皮袄、杂毛长被子等物件。 为了减轻众人的负担,马车上还绑着几条麻绳,帮后面推车的脚夫拉小车。 李晓明和王吉的马身上,也绑着着数条麻绳,帮忙拉车。 因在成国境内,且这时还都是平原,又有马匹助力,众人一路走的十分轻快, 每人都想着,等任务结束,每人能得五贯赏钱,那可不少呀,有好几十斤呢! 到时候背着这么多铜钱回家,家里人该有多开心? 从成都到广汉郡是重走老路,只是这回可不用再忍饥挨饿,担惊受怕了。 “王校尉,那晚你将剔肉刀藏在鞋子里,装瘸子装的可真像。” 王吉笑道:“将军,那晚您跑的可真快,连骑兵都追不上哩!” 二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 这才过了十来天的时间,他们一个成了将军,一个成了校尉, 再回想回想,那晚被官兵穿成一串时的绝望情景,真是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生际遇,真是殊难预料...... 广汉郡无险可守,也并未筑城,众人赶到时虽已入夜,但仍能进入郡中的街道,不至于露宿街头, 因这回有国书路引,一行人顺利入住驿站。 入住时,李晓明急忙跑到前面马车那里,掀开车帘, 李许以为他要扶自己下车,客气地说了句,“陈将军不必多礼。”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扶住义丽郡主的手,将郡主扶下了车。 下了马车,李晓明还握着她的手不肯放,郡主抬头看了李晓明一眼,似乎愉快了些, 李晓明正要向郡主说些好听话,耳边又传来拓跋义律冷冷的声音。 “义丽,咱们去收拾房间。” 义丽郡主答应了一声,跟着拓跋义律走了,中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李晓明一眼,嘴角轻轻弯了一下。 李晓明心内喜悦,心想,郡主已经不生我气了,明天得想法子把她哄开心。 一边偷着开心,一边想去安排众人生火做饭,哪知一回头,差点跟李许亲了个嘴。 李晓明满脸通红,十分尴尬地道:“哎呀,左将军殿下,您怎么在后面?没撞到您吧!” 李许盯着拓跋义律兄妹离去的背影,口里轻轻笑道:“原来陈将军有这个心思呀!” “什么心思呀?左将军您说什么呢?”李晓明两眼装出一副茫然之色, 李许笑道:“你放心,若有机会,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浅笑着飘然离去,收拾房间去了。 此行物质丰富不差钱,众人用腊肉蔬菜煮了香喷喷的肉粥,一个个吃的大饱,各回房间挺尸。 李晓明用小锅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又拿了一罐米酒,将酒菜分了三份, 先给李许送了一份端过去, 又端了一份多的,壮着胆子敲响拓跋义律的房门,拓跋义律打开门一看是他,板下脸来,就想呵斥让他滚。 正欲说出口,忽地看见李晓明手上的酒罐,‘哼’了一声,从他手里夺过酒饭,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李晓明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又去给义丽送饭,担心隔壁拓跋义律听见,又撅起嘴往门缝里嘘。 义丽郡主刚开了门,李晓明就笑嘻嘻地挤进屋子里,将酒菜都摆好,又走过来将房门关了。 然后走到义丽郡主身边柔声唤了声:“义丽......” 郡主将身子扭到一边,不搭理他。 李晓明慌忙问道:“你还在生我气吗?” 郡主低头小声道:“我哥哥不让我再和你说话。” 李晓明一时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义丽郡主回头看了他一眼, 又说道:“我们那的人,最恨被人欺骗,若是被骗了一次,以后就再不和他来往了。” 李晓明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欺骗你们的,我正要去找你们,跟你们回去时, 成国的皇帝突然下诏封我为将军,让我去给他招兵买马。 我要是不接天子诏书,会被皇帝杀头的。” 李晓明在后面小心观察,看见郡主身子动了动,心中一喜, 继续道:“义丽,这几天我睁眼闭眼都是你美丽的样子,我一听到要护送你们回草原, 我慌得准备了两三天,生怕你在路上遇到危险,受了委屈, 你放心,有发哥在,绝对把你照顾的舒舒服服,将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到家。” 郡主终于回过头来,小声说道:“谢谢发哥。” 李晓明看见终于又哄好了,开心地坐在郡主身边,将箸塞进她手里, 说道:“你看,我专门给你开的小灶,这一路上我都专门给你做好吃的。” 义丽郡主虽然天生丽质,在草原时也不乏有追求者, 但一来父兄看的严谨,二来草原上的鲜卑汉子勇则勇矣,然而大多性情憨直,木讷寡言,极少有通文墨、善言辞者。 义丽郡主这辈子,哪里听过他嘴里说的这般好话? 她生来心思单纯,本来积攒了好些天的怨气和委屈,只这三言两语,便又被哄的烟消云散了。 举箸尝了炒菜,笑着夸道:“发哥,你是个男人,怎么会做这么好吃的饭菜? 不过,我听我哥哥说,做饭的男人没出息,你们晋人不是说“君子远厨包”么?” 李晓明笑道:“你说错了,那叫君子远庖厨。 我告诉你吧!其实会做饭的男人才是真有出息呢!” 郡主喝了一口米酒顺了顺,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嘿嘿嘿,会做饭的男人,能得到草原第一美女,鲜卑公主的芳心,还不算有出息么?” 义丽听了这话,脸上红润了起来,捶了李晓明一下。 过了一会,又放下箸,一双大眼又忧郁了起来, 向李晓明问道:“发哥,我哥哥不是也封你了大官,郡守不是比将军还大么? 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们回草原?” 她停了停,低下头,扭捏了片刻,又道:“发哥,你是不是喜欢明熙?” 李晓明哭笑不得,急忙解释道:“公主是个小丫头片子,她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郡主抬起头,说道:“既然这样,你送我们到了草原,你就留下来不就行了? 我们那里离成国这么远,成国的皇帝就算是生气,也够不着你了。” (向各位亲坦白,日更三章,作者实在顶不住,挑战失败,唉......没那个命 不过,我尽量将质量提高吧) 第207章 欲私奔否? 李晓明听了郡主的话,看着她略显忧急的一双美目, 心想,真如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美玉,我们那边可没这么单纯的女孩子了, 若是二十五岁之前,自己遇到这样的女孩,可能会不顾一切地答应郡主,一起奔赴山海。 可是现在...... 一番思考下,他拉住郡主的柔夷,轻抚了两下,说道:“郡主,干脆这样不就行啦! 我把大单于平安护送到家,然后悄悄带着你回到我的汉复县, 我在那边也像个王一样, 你跟着我,天天穿新衣、吃好饭,我还可以带你去山上打猎,江里钓鱼,天天多开心? 绝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 义丽郡主听他这样说,满脸都是惶急之色, 急忙说道:“不行的发哥,我们拓跋氏有祖训,女儿只能......只能嫁给同部落之人。” “况且......况且......” 义丽郡主满脸羞红的低下了头, 继续说道:“况且我毕竟是老单于的女儿、拓跋鲜卑的公主, 若是跟着外国人私奔了,我哥哥和我的族人还能抬得起头么?” 李晓明心中一阵为难,心想,这还真是让郡主难做。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什么狗屁祖训? 死那么长时间的人,干嘛还要管活人的事儿。 我非得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可。 劝小姑娘私奔这种事,哪可能一次就劝成的? 需得天长日久,水滴石穿,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况且为人处事之道,急事从缓,有些难以解决的问题,拖着拖着说不定就水到渠成,自然而解了, 与其是让郡主忧伤难过,不如哄着她开心一天是一天。 于是又平声静气地安抚道:“郡主你先别急,我这不是在跟着你一起走么? 只不过我是个中原人,不一定能在你们草原住的习惯, 等我到了你们那,住上两天,看看能不能适应,若是能适应,说不定就狠狠心不走了,一辈子都陪着你。” 郡主又被哄住了,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欣喜之情, 笑着说道:“我们那跟你们这里相比,除了冬天冷些,地上的青草多了些,其它都是一样的, 天空还比你们这里蓝些呢!你一定能住得惯的。” 又笑盈盈地补充道:“咱们还能骑马去大湖里钓鱼,我也可以天天给你炖肉吃。” 李晓明眼前一阵朦胧,竟然有些被郡主哄住了, 心想,若能无忧无虑,天天吃肉钓鱼,又有郡主这样的绝美佳人陪伴, 我也已经在成国积攒不少金银,人生至此,这还不行么? 郡主看他双眼迷离,似乎正在对草原生活充满神往,心里对留下他这件事,很有信心,格外高兴。 李晓明晃晃脑袋,又清醒了几分,心想,就先这样吧! 于是笑着对郡主说道:“咱们就先这么说吧!你可不能再生气难过了, 你看你开心的样子多美, 要我说,你肯定比大单于故事里的璃月公主还漂亮呢!” 大凡姑娘、女孩,就没有一个,对夸自己漂亮这种话有抵抗力的, 郡主听了李晓明的赞美,笑成了一朵花,拉着李晓明的手不肯放开。 李晓明意迷神离地贴近郡主, “哗啦” 隔壁传来一声大响动,把李晓明和郡主吓了一大跳, 郡主小声地说道:“可能是哥哥喝醉了,打碎了坛罐,你快回去吧!” 李晓明往隔壁墙上望了两眼,心中很是不满,没办法,只好告别郡主出门回自己房间。 正要出门时,心里痒痒,猛然回身,一把搂住郡主,往郡主粉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义丽郡主不防他来这个,嘤咛一声,一把将他推出去,低头轻轻关上了门。 李晓明精神大振,回到房里,往芦花大被里一滚, 细细回味一番,又幻想了好大一会,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天还不亮,众人正睡的香甜,李许挨屋敲门,叫人起床上路。 大家都在心里问候李许的老母, 李晓明平生最爱睡懒觉, 心想,这个混蛋玩意,天天这样,谁受得了?有心想去找李许说道说道。 但此时仍在成国境内,顾忌李许的身份,想想还是出了境再说吧。 于是,太阳还没出来,众人就匆匆忙忙地上路往绵竹关而去, 李晓明有心想找郡主磨叽磨叽,但郡主和拓跋义律一起坐在马车上, 只有偶尔从车窗上探出头来,冲着李晓明甜甜一笑,或是招招手, 因为出发的早,都是走过一遍的路,又有马匹助力,大家脚程很快, 中午时分距离绵竹关(白马关),已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路程, 李晓明心想,李许虽然烦人,但听他的话走早些,倒是摸不了黑了,省得在城外露营过夜了。 众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正在开火做饭, 只见来时的方向,烟尘四起,一队骑兵快马加鞭,奔腾而来。 李晓明众人路上经历的事多了,虽明知成都附近不至于出什么事,但还是戒备起来。 十五名火枪手持枪立在路边,以防不测。 这伙骑兵显然就是冲着众人而来,还没到跟前,就纷纷勒马减速。 待到骑兵近前,李许冲着为首一人喊道:“李江,你搞什么鬼?” 原来此人是中垒校尉李江,就是那天帮太子李班出气,当街屠宰羯人的那个马屁精。 李江见了李许,马还没停稳就陪着笑脸跳下来,拱手作揖道:“卑职参见左将军。” 李许心想,我此次北方之行,越少人知道越好,怎地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带着这么多人来此。 向李江皱着眉头斥责道:“你不在成都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嘛?吃饱了撑的么?” 李江卑躬屈膝,一脸委屈相,正要开口解释, 突然从后面蹦出来一个小人,娇声道:“哈哈哈,二皇兄,是我让他带我来的。” 李许见了明熙公主,眉头皱的更紧,向公主问道:“你来干什么? 陛下还在病着,你不在宫里照顾陛下,怎么还到处乱跑?” 公主噘嘴道:“父王吃了阿发给的药,病已经好了,早上还在和几个大臣喝酒呢! 我听太子说你们要出远门,所以过来送送你们。” 李许看了看李晓明,心中疑惑,这人还会开药治病? 叹了口气,正要让李江带公主回去, 公主又一蹦三跳地,来到李晓明身边,拉着他的胳膊, 笑嘻嘻地说道:“谢谢你阿发,你给的药父皇只喝了三天,病就好了。” 第208章 祸精公主 李晓明这几天对皇帝吃他药的事,正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对青霉素过敏的大有人在。 此时听公主说皇帝吃了药已经病愈,不由得放下心来,看公主又变的开心快乐,心里也颇为她高兴, 公主偷偷拉住他走到一边, “嘿嘿嘿,我给父皇说了是阿发给的药,阿发最喜欢金子和银子, 父皇就顺手给了我这个,说让我交给你,算是赏赐。” 李晓明一听皇帝还有赏赐,不由得心花怒放, 心里直呼这两粒阿莫西林,也算是没白给,一边向公主作揖, 一边兴奋地问道:“是什么好东西?” 明熙公主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家伙,递给李晓明, 自豪地道:“给你,这是父皇赏给你的。 本公主对你好吧?” 李晓明看见黄金的光芒,接在手里沉颠颠的,不禁大喜, 又拉着公主跑的远了些,细细观看这件东西。 这是个约有十公分的金虎,一眼看上去像是个镇纸,入手颇重,汉斤估计有一两斤重, 一面虎形,虎身上有精细纹理,另一面却是个平面,平面上有几处凸起, 这东西李晓明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由的大起疑心,问公主道:“公主殿下,这件东西又是你偷出来的吧?” 公主的一张得意的小脸,瞬间白里透红, 生气道:“哪里是我偷的,是父皇赏给你的。” 李晓明狐疑地又仔细看了看,只见虎腹上有一行隶书小字, 他辨认仔细,喃喃念道:“兵甲之符,左在君,右在尉,凡兴士披甲,用兵百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 李晓明不禁吓了一个激灵,对公主惊呼道:“这是陛下的虎符,你还说不是偷的? 陛下会把虎符赏给我么?” 公主听了这话,一双水灵灵的慧眼,顿时迷茫起来,又抢过金虎,翻来覆去地看, 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来个究竟,说道:“虎符不值钱么?” 李晓明心想,这玩意要是在自己手上,不管是怎样得来的,都是有死无生, 幸好李许就在旁边,不如让他作个见证,省得到时候事发了,冤死自己。 想到这里,又从公主手里抢过虎符,拉着公主,走到李许身边, 向李许汇报道:“左将军殿下,明熙公主把陛下调兵的虎符偷了出来,说是赏给卑职的。” 李许正端着个罐子和拓跋义律坐在一起喝粥,听了这话,惊的跳了起来, 拓跋义律端着罐子,瞅了李晓明一眼,讥笑道:“阿发,公主殿下对你真是不错呀!” 李许白了拓跋义律一眼,接过金虎一看,把中垒校尉李江喊过来, 小声问道:“李江,你的虎符在不在身上?” 李江还以为左将军找他茬,要检查他的军务,连忙道:“这玩意睡觉我都攥在手心里,自然在身上。” “拿过来我看看。” 李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大小一样的铜虎递给李许, 李许接过,往金虎上一扣,严丝合缝,连虎背上的纹理都连在一块。 李江见到金虎大惊失色,眼神里露出惧意, 靠近李许身边小声道:“左将军,如今咱们似乎没到那一步,真要这样么?” 李许小声呵斥道:“说什么呢你,这是明熙偷出来的。” “啊......” 李许叮嘱道:“你可不要跟别人说,要不然明熙必受责罚。” 李江自然是唯唯诺诺。 李许向明熙公主怒道:“你看你一天天的,都干些什么蠢事?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屁股给你打烂,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几人都盯着公主看,公主心里也发毛了,慌道:“要不然我还放回去吧......” 李许心想,这虎符能调动成都五校尉的万余精兵,一旦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那可完蛋了。 公主极不靠谱,回皇宫还有这么远,这东西万不能再交到她手里, 万一弄丢了,就算是亲女儿,恐怕最低也得挨顿毒打再关禁闭。 李江虽是自己人,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不能交给他。 于是向众人说道:“这东西我也先保管着,等我回宫了再说, 李江,你现在立刻带公主回去,以后不能再带她出成都。” 李江诺了一声,回头就劝公主回家。 公主嗫嚅道:“皇兄,你带我一块出去玩吧,我在家里没意思......” 李许怒吼道:“你赶快回去,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 你看人家鲜卑公主多娴淑端庄,你再看看你,一天天的像什么样子。” 义丽郡主怕晒黑,正在马车上吃饭呢,听见外面有人说自己,从车窗上伸头出来, 看见公主了,热情地打招呼道:“明熙你来啦,快到车上来。” 公主看见义丽笑容满面的,不知想起了什么,再也忍不住了,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扭脸往回走去, 李晓明心中十分不忍,心想,她是好意,偷了金子来答谢我,没想到弄得如此伤心。 于是跑过去拉她袖子,想哄哄她, 公主回过头来,满脸是泪地骂道:“你个臭叛徒.....” 挣开袖子,小跑着爬上马,猛打一鞭子,那马咴啾啾地叫了声,奋开四蹄向前跑去。 李许又气又急,向前走了几步,喊道:“你慢点,当心摔了你。” 慌的李江急忙同众骑兵跳上马,向李许拱了拱手,追公主去了。 李许望着公主回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将虎符用块绸布小心地包好,贴身放在怀里。 众人吃过了午饭,李许也不让大家休息休息、消消食,便又催促众人出发。 又行了一下午,到得绵竹关前面时,夕阳还没落山,城门自然还没关闭。 李许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向李晓明笑道:“我们若不是赶路赶得紧,恐怕要在城外过夜了。” 说完,又将头缩了进去, 李晓明不服,心道,你厉害、你牛逼,满山跑的就你最聪明...... 守城官兵见这一行如此多人,拦住去路盘问起来,王吉取出文书上前,让守城官兵验看文书, 正在交涉,忽听后面马蹄声大作,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来时的方向,一匹高头大马狂奔而来, 到城门这一段路,虽是上坡,但那匹马依然四蹄如飞,速度极快。 后面远远近近的,还有十多骑快马也在往这里飞奔。 众人心中惊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连李许和拓跋义律在马车里也听见了动静,都伸头出来查看情况。 第209章 生死时速 为首的那匹大马奔了过来,只见马上一人,挺着杆长枪,身材极其魁梧高大,不似正常人类。 一脸黄色杂毛胡子,硕大的头上,紧紧地扣着个皮帽子,一只血红的独眼闪烁着狠毒的光芒。 “大家快躲开,是石兴,是狗贼石兴......” 李晓明对这个暴徒心里阴影极重,老远就认出来了,不由得大呼小叫起来, 众人见马匹奔来之势凶猛,纷纷向两边避开。 那石兴转眼间奔了上来,只见他不知为何,脸色极其兴奋,龇牙咧嘴, 身前的马背上,用长袍包着个长条状物体,似乎还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到了跟前,显然是看见了李晓明,恶狠狠地瞪着一只发红充血的独眼,斜刺里就是一枪刺来,想刺死李晓明。 可惜李晓明早有防范,躲的够远,哪里能刺的着? 守城的官兵见有人骑马闯关,急忙去拦, 被石兴手起一枪,当场刺死了一个,飞驰的马匹又撞飞出去两人, 那两人一人飞出去撞在城墙上,七窍流血,一人在地上滚出十来丈远,也没了生息。 李许惊疑不定,盯着石兴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后面奔驰过来的十多骑人马, 呆怔了片刻,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明熙被石兴狗贼捉去了。” 众人闻言大惊,回头看看飞奔而来的十多骑,果然像是李江他们。 “驾” 李晓明来不及多想,顺手夺过旁边一人手中的火枪,纵马向石兴追去。 王吉也挺着长枪,背着弓箭紧随李晓明马后, 正在这时,后面的十数骑骑兵奔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刚刚护送公主的,中垒校尉李江, 只见李江早没了以往的神气,头盔也丢了,头发散乱,肩膀上还流着血, 路过城门时没有片刻停留,只脸色惨白,带着惶急的哭腔, 冲着李许喊了一声:“公主被那疯子掳走了, 啊......,公主殿下呀,微臣来救你了......” 十数骑一闪而过, 李许见此,又急又痛,对这石兴恨之入骨, 心想,此番再捉住了你,老子就算给陛下交不了差,也要一寸寸剐了你。 急忙向正在蒙圈的守城官兵亮明身份,要绵竹关的守将派兵追赶。 李晓明骑着马,穿过绵竹城的街道,丝毫不敢勒马减速, 好在这绵竹城建在小山坡上,主要是军事用途,几乎没有居民。 两匹马如风驰电掣般穿城而出,李晓明从来没有如此焦急过, 以往虽觉明熙公主是个好朋友,但平日里,也并不怎么挂心, 可现在见她有危险,心中不知怎么的,直恨不得代她受过。 他看着前面石兴的背影,心想,可万万不能跟丢了他,一定要死死咬住, 万一跟丢了,他抱着公主往山里一钻,一时半会上哪找他去? 以这个畜生的性情,非把公主玷污了不可。 出了绵竹关,是个长下坡,按理说平时走这种路,非得下马牵着慢慢走不可。 可是这个时候,李晓明也顾不得什么了,一味加鞭猛冲, 只觉两边山崖草木,‘嗖嗖’地飞快从眼前闪过, 这它吗估计得有七、八十码的速度, 他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来个马失前蹄, 这可没有气囊和安全带,真在这里摔了,有死无生。 本来心中还有些怯意, 但看着前面的臭猪石兴,不但一点减速的样子都没有,还屡屡回头作鬼脸,嗷嗷鬼叫着挑衅他。 他怒气填胸,也把心一横,心想,死就死吧,老子跟你赌一回命, 于是拼命加鞭,紧追不舍。 又追了一阵,那石兴虽然骑着的是匹良种大马, 但他本身一个人的体重能顶两个人,马背上还有个公主,马匹的负载大,渐渐地竟被李晓明追上了些。 李晓明估摸着到了火枪射程,就从背上取下火枪,尝试瞄准射击。 但这一试才知道,他在马上被颠的起伏不定,坐都坐不稳当,更别说瞄准射击了。 完全没法瞄准,真是想不通,近代的步枪骑兵,是怎么骑马射击的? 或许是座下的马鞍,是普通马鞍的缘故吧! 万一这枪放空了,就算追上石兴,对上长枪,也是大概率被石兴干掉。 无奈之下,只好重新把火枪挎在背上,仍旧穷追不舍。 正追着追着,突然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两帮人都持着长枪,在路上疯狂互相捅刺、厮杀。 李晓明心中一阵惊疑,难道还有其它状况? 随即脑子反应过来,不禁狂喜。 那是祖逖、王应领着的晋人使团,正和南阳王刘胤、赵染带领的匈奴武士,在庞统祠决斗哩! “祖大哥,南阳王,是石兴狗贼......” “快拦住石兴狗贼......” 连喊了数声,那边两群人早被这边的马蹄声惊到, 此刻又听到喊声,已有数人反应过来,对着石兴投出了手中的长枪。 石兴正在向前急奔,冷不防迎面飞过来数支长枪,也被唬了一跳, 抬起手中长枪,打落了数支,却仍有一支长枪刺伤了马颈下部, 那匹大马嘶鸣一声,趔趄了一下,鲜血直流。 李晓明看到石兴被阻了一阻,又缩短了一些距离, 此刻不再犹豫,取过火枪,瞄准石兴的后背,窥的仔细,果断扣下扳机。 “呯”地一声,却打在了马臀上,那马又是一声惨鸣。 “哎呀” 李晓明长叹一声,火枪他本就不擅长,骑射更是菜鸟,只好无奈地将火枪收起, 心想虽说没打中石兴本人,但他那匹马显然前后都受了不轻的伤,我只需死死咬住,他应该跑不了多远了。 于是仍然在后面穷追不舍, “狗贼,快放下我,” “阿发,阿发,快救我,呜呜......” 刚才石兴的马匹颠簸了一下,公主的头从被包住的长袍中露了出来,立刻大喊大叫起来。 石兴狂笑数声,伸手将袍子又包紧公主的头,公主再不能露头说话,只发出呜呜之声。 李晓明看到,前面那匹马,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淋淋漓漓地滴洒在山道上。 心中盘算着等下追上了要怎样应对, 果不其然,又追了不到一刻钟,那匹马的伤势发作起来,石兴的速度越来越慢, 眼看就要追上,李晓明精神大振, 第210章 刀枪不入 但看到石兴手里的那杆长枪,和他高大肥壮的身躯,又不禁心里有些发毛, 石兴可是少见的猛将,就算是下马步战,自己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回头看看,后面王吉众人还没赶上来,也不知祖逖他们追过来没有? 咬咬牙,将火枪操在手里,试着在行进中装填弹药, 可惜装填步骤太繁琐,马背上又颠簸的厉害,火药全撒了出去,没法弄。 只好将火枪握在手里,权当个自卫的棍棒使用, 摸了摸腰里别的手铳,幸好还在,总算有些底气。 又追了一会,前后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短,几乎要能摸到石兴的马屁股了, 李晓明正准备再加一鞭,抡火枪敲石兴的后脑勺。 那石兴突然急勒住马,扭头一枪朝李晓明当胸刺来, 这一招回马枪极其突然,李晓明大惊失色,头发根都惊的支楞起来了。 好在他练刺刀术也有一段时日了,其中的‘出枪够快’这一要素,被他格外重视,每天都要苦练很久。 当石兴的长枪堪堪刺进自己的胸膛时,李晓明几乎是下意识地, 电光火石之间,用手中的火枪拨开了这一枪, 饶是挡开了,但锋利的枪尖还是划破了肩膀,火辣辣地疼。 那石兴这一招回马枪使的突兀,座下马本就有伤,再也承受不了这突然的减速,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石兴怕摔坏了怀里的小美人,急忙抱住公主,将硕大的身躯就地一滚,化解掉一摔之势。 李晓明见石兴落马,心中大喜,真是机不可失, 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抡起火枪往石兴顶门上砸下, 石兴人还未站起,就手起一枪,向打只小飞蛾一般, 一枪杆将李晓明拨倒在地,翻了几个跟头,跌的满脸是土。 他嘿嘿一笑,说道:“看不出,你这小王八蛋也会两下子呢。” 李晓明从地上爬起来,趁石兴立足未稳,又抡着火枪冲了上去。 石兴一只胳膊搂着裹的严严实实的公主,一只胳膊持枪,不便捅刺,仗着蛮力,又是一枪杆扫来。 李晓明这次早有准备,跳起来躲过这一扫,猛地冲了进去,抡圆了火枪,对着石兴硕大的脑袋劈了下去, 他心想,这火枪一小半是铜,份量有一二十斤,只要中了我这一下,脑瓜浆给你夯出来...... 石兴毫不惊慌,咧开臭嘴一笑,冷不丁,飞起一脚踹在李晓明心窝上,将他踹的腾空飞起。 李晓明只觉胸口仿佛被货拉拉撞了,双眼发黑,眼前的景象都变的模糊了, 火枪也丢在了一边,捂住胸口跪在地上恶心欲呕。 “你去死吧!哈哈哈......” 石兴哈哈大笑,急奔两步,劈面一枪刺来。 李晓明魂不附体,两眼瞪大,静待归西...... 正在危急时刻,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又有一声大喊, “休伤我家将军。” “嗖”的一声, 一支羽箭飞来,正钉在石兴持枪的右臂上, “啊......” 石兴惨叫一声,长枪脱手落地。 李晓明见躲过一劫,强忍住胸口的闷疼,向前打了个滚,顺手抢过地上的长枪。 这时又一支羽箭射来,石兴有了防范,翻身躲过,将手中被裹成粽子的公主挡在身前。 此时王吉骑马狂奔而到,又要张弓射箭时,李晓明大声喊道:“小心公主,公主在他身前。” 王吉将长枪挂在马上,手持弓箭,跳下马来,张着弓逼上前去,想瞄准石兴的脑袋来上一箭。 那石兴咬牙将胳膊的上羽箭拔去,随便揉了两下,虽然一胳膊的鲜血,但看起来又跟没事人一样, 他临敌经验丰富, 单臂举起公主,像举个盾牌一样,不退反进,嘿嘿笑着朝王吉猛冲过来, 王吉几次想放箭射他脑袋,但此人脑袋在公主后面晃来晃去,让王吉投鼠忌器,十分犹豫, 只好拉着弓往后步步倒退。 李晓明也从腰里拔出手铳,想饲机给他来一下, 但这玩意打的是散弹,极不精准,万一又和上次在庞统祠一样,一铳破三王, 那可麻烦了,公主的娇嫩的玉体,可经不住铅珠子。 石兴见二人束手束脚,嘿嘿怪笑,更加得意, 独眼一转,又猛地向王吉冲过去, 王吉不敢放箭,急忙持弓后退,谁知道石兴中途突然改变方向,猛地向李晓明冲了过去, 李晓明一手持短铳,一手持长枪,见石兴举着公主过来, 是既不敢开枪,又不敢捅刺,眼睁睁地看着石兴一只大脚踹过来,将自己又踹飞出去。 “哎呀......” 李晓明一声惨叫,滚倒在路边乱石里,眉角被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石兴哈哈大笑,举着人肉盾牌,抢过去,抬脚要给李晓明补刀。 王吉见将军满脸是血,性命攸关,心中大急, 将弓箭丢到一边,大叫一声,飞身补了过去,从后面抱住石兴,就要跟石兴空手拼命。 李晓明忍住浑身疼痛,趁机又跳了起来, 抹去脸上的鲜血,将手铳别回腰间,只挺着长枪,围着石兴打转,打算伺机捅刺。 那石兴虽被王吉抱住,但他力大无穷,毫不慌张, 伸出巨灵之掌,探到后面,一把抓住王吉的腰间,单臂将王吉横提在前面,往地上猛地一摔, 王吉一声大叫,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石兴上前一步,就要往王吉身上踏去,李晓明见石兴门户大开,大叫一声, “杀......” 挺着长枪对准石兴的胸膛,就是一个突刺,这一枪又快、又准、又狠, 李晓明心中一阵畅快,心想,我手刃羯族狂徒石兴,总算为死在涪城的,两位汉复县的兄弟报了仇。 谁知就在得意之时,枪尖撞到石兴的胸口,竟发出一声金属脆响,石兴只往后退了两步,不见有碍。 李晓明惊呼道:“吗的,狗贼里面穿了铠甲。” 原来此次石兴和石勒身边的长史刁膺,带队出使成国,实在是损失惨重, 不但所带羯人禁卫全部死光,就连石兴也变成了独眼龙,腹部被李晓明刺伤之处,如今也没好透, 如今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了,不得不多加了个小心,里面穿了护甲。 (现在流量连续涨了两天了,感谢前面那几位帮我起书名的朋友,我就按你们的意见灵感,弄了五个书名, 分别是:《晋末乱世求生》、《我不做两脚羊》、《五胡乱华之让羽箭飞一会儿》,《穿越五胡,从冒牌县令开始》,《至暗时代:五胡十六国历险记》,经过系统测试,最后一个历险记,是最优书名, 搞笑吧?想不到……) 第211章 以命相搏 李晓明见枪不能入,慌了神,本来就打不过石兴,这下他还刀枪不入,这可怎么办? 于是挺着长枪,一阵气急败坏的猛捅猛刺,企图能穿透石兴的铠甲,或者盼着运气好了,能刺进石兴的铠甲缝隙。 石兴一声冷笑,独眼里露出蔑视,劈把手攥住了刺来的长枪,猛地一夺,又往外一送, 一阵大力传来,李晓明捉枪不住,枪把正捣在自己胸口上。 本来刚才胸口上被石兴踢了两脚,就一直闷疼、烦恶, 这时又被枪杆一捣,再也忍受不了,惨叫一声,喉头一甜,竟呕出血来。 此时公主头上的布袍又松开了,露出头来,正欲呼救, 忽然见阿发正在前面吐血,以为他被石兴刺中,要死了, 大哭流泪道:“阿发,你怎么样了?你不要死......” 李晓明自穿越到此,从没受过这样的伤,见自己吐血了,心中一阵悲凉,也以为是活不成了, 此时又见公主痛哭,禁不住发起狠来, 心想,老子就算死,也要将公主救出来,拉你个杂毛畜生垫背, 于是,大吼一声:“公主殿下莫慌,阿发这就来救你。” 死死抱住枪杆,就算被石兴挣的前俯后仰,也不撒手。 王吉见将军吐血,也红了双眼,又合身扑了过来,抱住了石兴, 石兴松开李晓明的长枪,狞笑着,一颗硕大的脑袋撞向王吉的面门, 王吉被撞的口鼻喷血,门牙都被石兴的额头撞掉了两颗, 虽是眼冒金星,但心中也发起狠来,见石兴故伎重演,又将额头撞来, 他忍着疼痛,将头略偏一偏,猛地向上蹿高一顶,正顶在石兴那只受过伤的瞎眼上, 瞎眼立即流出脓血来, “啊,我杀了你们......” 石兴剧痛之下,发起疯来,抓住王吉的后背,像丢只死老鼠一样丢了出去。 此时公主竟然趁机抽出手来,咬着牙冲着石兴的肥脸抓抠了两把, 公主手爪十分尖利,有抓人的天赋, 义丽郡主、李晓明、李许、涪城的扬威将军李超,都吃过她爪子的亏, 此时挟忿而发,又凶又狠,端的是厉害, 两爪子将石兴那只好眼的眼皮,给撕裂了,露出里面的眼球,十分瘆人。 石兴更是惨叫了起来,只觉仅剩的独眼前血红一片,不能视物, 他自从左眼被李晓明用手铳打瞎了以后,十分惧怕眼睛受伤,此刻又被公主抓伤右眼皮,以为自己彻底瞎了, 心里的惶恐无以复加,一把将公主丢开,向着前面的李晓明猛冲过来, 因石兴身上有铠甲,李晓明强忍内伤疼痛,挺枪朝石兴脖子上刺去, 石兴不能视物,这一枪被刺了个正着, 他身材高大,枪尖从脖胫上方的下颚刺进去,直直地刺断舌根,捅在嘴里的上颚上。 李晓明见这一枪奏效,心中大喜,双手抱住枪杆用尽全力向前顶来。 石兴双手握住枪杆,双眼流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间,嘴里鲜血狂喷,鼻孔里也往外咕嘟血沫, 这副模样十分恐怖,王吉也赶过来,和李晓明一起抵住枪杆, 那石兴受伤虽重,但一时半会仍旧不死,双手发力,喉咙里闷哼一声,竟将枪杆折断, 他硬生生地从脖子上拔出枪头,一手握住枪头,一手往右眼上抹了一把,发现又能看见东西了, 这畜生不顾鼻子里、脖子上乱飙血,嘴里“呼噜呼噜”地往外吐着血沫,手持断枪,仍然向前来杀二人, 李晓明和王吉被吓的呆怔住了,几乎丧失斗志,这它吗分明是个恶鬼,还是人么? 眼见石兴逼近,李晓明突然回过神来,从腰间拔出手铳,对着石兴扣动了扳机, “呯”的一声,石兴在开枪的一霎那,将握持断枪的手臂挡在面前, 燧发手铳近距离威力极大,霰弹竟将石兴的手腕轰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子, 一只惨白的大手,只连着些皮肉在胳膊上,手指还在一抓一抓的。 那石兴看了看拖拉着的断掌,毫不在乎,又弯腰想用左臂去拾捡断枪, 李晓明心中发怵,心想,这畜生就算肢体不全,但若是被他拿到了枪头,我和王吉也打不过他。 心中一横,猛冲上前,跳起来,从后面勒住了石兴的脖子,本拟想裸绞石兴, 但胳膊勒上才知道,这石兴的脖子,比正常人的脖子粗上两倍有余,且极短极硬, 李晓明心中打鼓,心想,这它吗能裸绞死他吗? 但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勒住。 石兴正欲挣扎,王吉又大吼着扑了上来,用两只手死死抱住他拿断枪的左臂。 石兴用断了的右臂去打王吉, “阿发,我来帮你。” 在一旁焦急观战的公主也娇叱一声,壮着胆子跑过来,两手去拉石兴的手, 谁知道刚一用力,手掌竟被她拽断了下来, 明熙公主看着手中流着血水的断手,吓得尖叫一声,花容失色,扔掉断掌蹦到路边,再不敢上前。 石兴被两人缠住,脚下绊了一下,硕大的身躯跌坐在地上, 李晓明仍然死死勒住脖子,王吉死死抱住左臂,一时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只听山路上传来轰轰隆隆的马蹄声, 李晓明和王吉抬头看去,只见来时的山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马, 为首的两骑,一个是祖逖,一个是南阳王刘胤,后面跟着的十几骑,像是中垒校尉李江他们。 两人见援兵已到,心中大喜,但手上依然不敢放松, 祖逖和南阳王骑着马,看到李晓明一脸血,均大惊, 还没到近前,祖逖就在马上大喊道:“陈兄弟,你没事吧!” “祖大哥,南阳王,快过来帮忙呀......” 二人早见识过石兴的凶猛,哪敢怠慢? 祖逖和南阳王下马狂奔过来, 祖逖按住石兴双腿,南阳王举起拳头正欲打下,忽觉石兴神情有异,伸出两指探了探鼻息, 松了口气,向李晓明拱手笑道:“恭喜陈兄弟,你已经徒手将石兴这个畜生给勒死了。” 祖逖听了,也伸手去探了探,随即向李晓明竖起大拇指, 喜道:“陈兄弟,这下你可成了咱豫州的大英雄呀, 这石兴狗贼是羯人当中,数一数二的悍将,不知杀了你多少豫州的同胞,你竟然徒手勒死了他, 今番足以扬名天下了。” 第212章 还谈个毛? 李晓明因受伤不轻,脑子一片混沌,且又被石兴打怕了, 此时已经魔障了,祖逖和南阳王的夸奖赞美之词,他根本就听不见。 众人都说石兴死了,他也仍是不敢放手, 大喊大叫道:“石兴狗贼,没那么容易死的,你们休要骗我。” 众人都围上来劝他放手,好好查看查看自己的伤势, 王吉也劝道:“将军,石兴真是死了,您快松开吧!” 李晓明仍旧红着眼裸绞着石兴,对众人的苦劝,充耳不闻。 这时中垒校尉李江查看完公主的情况,发现只是受了惊吓, 心里直叫庆幸,心想,幸亏没事,要不然自己带公主出来的,公主要是被糟蹋了,自己非被斩首不可。 见一群人劝那个讨难将军放手,他走了过去,感激地拱手说道:“多谢陈将军援手救下公主。 嗯?将军......” 见李晓明红着眼不理会他,这李江是个变态,最爱用刀割人脖子, 于是走过去,拿刀在石兴脖子上割了一圈,弄的到处血胡拉的,众人怕溅身上,都躲到一边怪他多事。 李江笑吟吟地道:“陈将军,你看,他是真死啦!快松开吧!” 李晓明这才相信石兴死了,缓缓松开了已经脱力的胳膊, 刚站起身来,只觉天怎么黑了起来,眼前都是耀眼的金星, 倒头往地上一躺,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李晓明才悠悠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芦花被, 房间里点着油灯,竟然已到了晚上。 感觉口中发苦发腥,一股纯天然的中药味,想是昏过去后有人喂自己喝了药汤。 明熙公主在一旁坐着,双眼有些肿,眨巴着眼,正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义丽郡主也在一旁坐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晓明看看这场景,居然想起来自己奶奶去世时,两个姑姑守灵时的一幕, 连忙在心里呸上两口,暗道:呸呸,不吉利的事情不要想。 他身子动了一下,只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胸口更是连呼吸都疼,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义丽郡主扭头一看,惊喜道:“发哥,你醒啦?” 公主也喜道:“阿发,你感觉怎么样了?” 李晓明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身上伤痛,但心中很是有些幸福的感觉, 笑着说道:“我没事,就是胸口疼的厉害。 这是哪里?祖逖大哥和南阳王呢?” 义丽郡主凑了过来,关心地道:“胸口疼的厉害么? 医师给你包了汤药,说喝上五六日也就好了, 南阳王他们已经走了,我们现在在涪城呢! 左将军不让我们和匈奴的单于见面,说要在涪城等两天再走。” “我不碍事的。” 李晓明伸手想去握义丽的手。 “阿发,呜呜......” 公主又哭了起来, 轻轻把头趴在李晓明身上,含糊不清地说道:“阿发,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呜呜......” 李晓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救出我尊贵的公主殿下,阿发哪会那么容易死? 你看,我不是把那头臭猪给打死啦!厉不厉害?” 义丽郡主在旁边也抹着泪,但此时见公主趴在发哥身上,只好有些尴尬地低着头。 “吱嘎” 李许和拓跋义律推门进来了, 拓跋义律看到明熙公主正趴在李晓明身上痛哭,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看了义丽郡主一眼。 义丽郡主眼神闪躲,脸上飞起两道红霞,慌忙低下了头。 李许看着眼前一幕,也微微皱眉,心中无奈地想,一国公主怎能如此无状? 旋即又将拓跋兄妹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不自禁地挂上了一丝微笑,又有些骄傲起来, 心想,果然你妹子不如我妹子。 这个假陈祖发,虽然整天鬼头鬼脑,极不老实, 倒还是有些眼光的,也知道这落魄草原郡主,远不如大国公主尊贵。 只不过你这...... 心里盘算了盘算,快步走到李晓明榻上,面上一副极为关心的模样, 说道:“陈将军,你终于醒了,可把我担心死了...... 你又立下大功了,今日你舍生忘死救下明熙,日后我必上奏天子,给你重重的封赏。” 明熙公主抬起头来,拽住李许的衣角,哀求道:“皇兄,你一定要让父皇给阿发封个大官, 再多给他些金银,阿发最喜欢金银了。” 李晓明听了这话,十分尴尬,忍痛咳嗽了两声,向李许和拓跋义律解释道:“也不是十分喜欢......” 李许板起脸来,本想教训教训他这不听话的堂妹子, 但又见明熙面容有些憔悴,腮上还有泪痕, 突然想起小时候,这淘气妹子每每在宫里惹了祸,任皇后要捉她打她时,都是自己兄弟俩带着她到处东躲西藏, 这些事情仿佛很遥远,但回忆起来,又仿佛就就发生在昨天, 于是,又有些不忍心了,只轻轻说道:“你看你,今天偷偷跑出来,多危险?还累得陈将军受了伤, 如今我和太子天天都有事忙,你若再惹出什么祸事,怕是我们连知道都不知道,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 拓跋义律突然对李晓明笑道:“记得上次在船上时,陈将军还装作不通武艺,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能徒手打死石兴的,恐怕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 李晓明见大单于又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心中快慰,急忙回话道:“大单于谬赞了,我实打不过石兴, 若不是王校尉拼死抱住那厮,公主又抓伤了他的眼,我们三个今天恐怕都活不成了。” 明熙突然开心了,跳过来对着众人嘻嘻笑道:“我一下子就将石兴的眼皮抓的裂开了,哈哈哈......厉害不厉害?” 又伸出一只猫爪一样的小手,向大家展示道:“后来我发现指甲里搡了好多肉,真恶心。” 众人都见过石兴那惨死的样子,的确是眼球外露,死了也不能瞑目,十分瘆人。 都下意识地望了望公主长着尖锐指甲的小手,颇有些敬畏之意。 明熙公主伸着小手久久不放下,十分得意。 拓跋义律又笑道:“陈将军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勒死了那狂徒石兴,虽说是英雄了得、四海扬名, 但以后也要多加防范,数十万羯人俱都姓石,视石勒家族为父母神明, 你如今杀了羯族的大王子,等同与整个羯族结下了血仇,以后不可不慎呀!”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心想,本要护送李许去和石勒谈判呢,这下杀了石勒的大儿子,还去谈个毛呀? 第213章 勇往直前 李晓明心想,此行去北方一则是为了护送拓跋义律兄妹回鲜卑, 二则是护送李许去石赵谈结盟瓜分之事, 但如今还没出国门呢,就将赵王石勒派来出使的大儿子杀死了,那还去谈个毛呀! 又一想,据正史记载,石勒后来统一北方,风头一时无两,几乎比后来的符坚还厉害, 如今和这个不世出的枭雄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以后就算不去北方, 那石勒若是一意要报杀子之仇,派大军压境, 逼迫自己所在国家将自己交出去,又或是隔三岔五地派死士刺客前来刺杀,只怕自己也是麻烦不断、危险重重。 想到此处,不禁脸上变色。 拓跋义律看他这副表情,又笑道:“陈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像我拓跋氏,也与石勒仇深似海,他又能怎么样了?” 李晓明闻言,只得干笑几声, 心想,你有草原精锐骑兵的保护,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逃难将军,如何能一样? 不过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心想,如此说来,这鲜卑倒是个避难的好去处,不算是无路可走。 “各位,晚饭好了,快吃饭吧!” 众人正在对李晓明嘘寒问暖,回头一看,却是司盐校尉王吉, 他手里端着一罐子粥,走过来给李晓明放到榻上的条案上。 李晓明看王吉也是鼻青脸肿,回想起与石兴搏斗中,若不是这个好兄弟及时赶到,恐怕自己这会已经挂了。 于是关心地问道:“校尉,你感觉如何?身上的伤无大碍吧?” 王吉咧嘴一笑,门牙那里露出两个黑洞,说道:“都是皮外小伤,我没事, 只折却门牙两个,以后说话少不得有些跑风漏气。” 李晓明看他缺了两颗门牙,心里不是个滋味, 心想,这年头又没地方补牙,王吉是个没成家的大小伙子,以后这副模样,多不美观? 心里下定决心,等闲了要琢磨琢磨,看如何把门牙给他补上。 王吉看他一个劲地盯住自己的豁牙看,不好意思地尽量把嘴绷住,催促道:“将军,快吃饭吧!” 李许也笑道:“让陈将军吃饭养病吧,咱们就别打扰他休息了。” 几人都出了房间,义丽郡主本想和他单独说说话,见此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几人出去。 吃过饭,李晓明心里正在盘算着,若是不再出使石赵,义丽郡主兄妹该怎么回鲜卑呀! 若是让他们单独上路,他心里可实在是不放心。 正想着呢,门开了,只见李许一个人进了房间,又轻轻关上了门。 不等李许开口,李晓明就急着问道:“左将军殿下,咱们如今杀了石兴,去不成石赵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单于和郡主可怎么回鲜卑呀?” 李许笑道:“怎么会去不成石赵了呢?石兴死了就死了,并不影响咱们去和石勒谈判。” 李晓明惊道:“我们杀了他儿子,若是再去见石勒,岂不是自投罗网? 羯人残暴,非把咱们当饭吃了不可。” 李许指着他,嘿嘿笑道:“亏皇兄还一天天的夸你聪明,你怎地糊涂了? 今天在场众人,哪个不是石勒的仇人?谁会去给他报信? 再说了,就算是消息传到石勒耳朵里,大概率咱们已经出使完毕,打道回府了。” 李晓明在心里盘算一阵,虽觉李许说的有理,但心中仍然隐隐感觉不妥。 突然忆起一事,又问道:“我记得有个和石勒一起来成国的,就是那个石勒手下的长史谋士, 叫个什么......什么刁膺的,怎么不见此人呀?” 李许云淡风轻地道:“此人倒是个鬼机灵,见石兴掳走了公主,立刻就骑马逃跑了。” 扭头见李晓明露出恐惧的表情,连忙安抚道:“你不必担心,我已传令,命成都周边各郡县守军,严加缉捕, 想必此人也就这三两日内就要落网。” 看李晓明仍然不改恐惧之色,他又嘲笑地补充道:“害......,你看你,至于吓成这样么?就算逮不到他, 没有了石兴的保护,他一个文人书生,如何能跨越三国回到石赵?说不定没出大成,就被土匪捉去宰了。” 李晓明仍然忧心忡忡地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咱们可不能赌博呀!” 李许哈哈大笑道:“陈将军呀陈将军,你怎地如此胆小? 若非我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石兴是被你杀死的。 你好好想想嘛,就算退一万步讲,今天发生的事,他石勒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可他儿子是陈祖发杀死的,关你李晓明屁事呀?冤有头、债有主,让他找陈祖发去就是了。 咱们是大成国的使团,是特意来他赵国商量联手取天下的大事,怎会杀了他儿子又去和他谈判?” 李晓明在心中仔细想了想,觉得李许之言的确有道理,他石勒即便知道是我杀了他儿子,又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再说了,那刁膺提前就逃跑了,按理说根本就不知道石兴后来怎么样了。 于是心里平稳了些,心想,不把郡主安全送到,我怎能安心?就算明知有些冒险,也只得如此了。 李许却在一旁暗笑,心想,甭管石兴是陈祖发杀的,还是李晓明杀的,反正不是我杀的...... 我是成国皇子,又是两家联盟的谈判代表,你与石兴之间的私仇,石勒总不会算到我的头上。 于是又柔声地开口道:“晓明,你今番救了我和太子的妹子,我们都很感激你,以后咱们的关系就更亲近了, 等此次任务结束,不管能不能扳倒李霸, 我都打算跟李期商量商量,向陛下进言,封你个征北将军, 到时候让朝廷交给你一军,让你带着征讨刘赵, 若是能再立些战功,等太子继位后,给你封个王当当,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也就十拿九稳了。” 李晓明可没想这么长远,心想,只要你这狗日的不算计我,让我平平安安的,就算是烧高香了。 口里却恭敬道:“全仗左将军殿下栽培了,咱们什么时候继续上路呢?” 李许思忖片刻道:“你先养两天伤,等那祖逖和南阳王刘胤走的远了,再们再出发。” “好,我身上的伤也无大碍,两天后应该能行。”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许让李晓明安心养病,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两天后,众人又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李晓明身上的跌打伤本就不碍事,只是胸口仍然疼痛, 李许让人把第二辆马车收拾收拾,让他躺在车上继续将养着。 李晓明正欲上车躺着,只见明熙公主又跑来了, 第214章 老头的肉 明熙公主冲着李许哀求道:“皇兄,你带上我一块去吧!我自己在宫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许死活不同意,说道:“上次带你去涪陵,就差点丢了性命,你忘记啦! 途中你又不听话,和人打架弄出许多事非, 这次去北方,更是凶险,我和逃难将军自己都顾不住自己,如何有精神再去管你,你赶快回去罢。” “我不回去,太子皇兄对我就可好,就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明熙不肯走,跟李许吵起架来。 李许发脾气威胁道:“你再这么不听话,我现在就回去,把你偷虎符,又被石兴掳走的事向陛下言明。 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出宫。” 公主害怕了,无奈撅着嘴,一步三回头地随着李江离去了。 一行人继续沿着金牛古道,向北面梓橦郡的方向行进,中午大家在野外做了饭吃。 等到要走的时候,义丽郡主小跑来到李晓明车前, 不好意思地说道:“发哥,我哥说他要和左将军谈事,我在那车上不方便,让我来你车上坐。” 李晓明嘿嘿一笑,低声向郡主说道:“郡主大驾光临,小生正求之不得呢!快来吧!” 郡主笑意盈盈地随李晓明蹬上马车,抬头看见明熙公主正在车上坐着,捧着个瓦罐子喝粥,十分惊讶。 看见义丽郡主上来,公主笑嘻嘻地说道:“义丽,我也在呢!” 义丽郡主惊喜道:“明熙,你怎么在这呢?是发哥把你藏在这里的吗?” 说着,顺手帮公主擦去脸上沾的米粥。 李晓明急忙道:“郡主,你可不要这样说呀! 她是皇帝的女儿,她自己非要躲在我车上,我哪管得住她? 你帮我看着她,休要叫她下车,要是让李许看见,他还不蹦起来?” 公主兴奋地拉起郡主的手, 说道:“嘻嘻,我要去你家北面捉横公鱼呢,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哈!” 郡主莫名其妙道:“什么横公鱼?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公主向李晓明挤眉弄眼地笑道:“嘿嘿,看来她还不知道呢!阿发,要不要跟她说这个秘密?” 李晓明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公主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义丽讲,草原上的大湖里,有横公鱼的事。 义丽郡主听她讲的离奇,初时一头雾水,有些不信, 但听到横公鱼只有在晚上时才会跳上岸,像人一样行走时,又有些疑惑了, 心想,我从来没有在湖边过夜,看明熙表情认真,说的一板一眼的,难道真有这种东西? 又听说这鱼长得像拓跋义律一样大时,简真惊呆了, 恨不能现在就飞回草原,和公主一起找个大湖守上一夜,逮个会走路的大鱼回去。 就这样,李晓明躺在马车中间的地板上, 郡主坐在公主的对面,一路上听明熙讲她从李晓明那里,听来的海外仙山和神兽的故事, 李晓明看公主颇有主播的潜力,小嘴能说会道, 还凭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地,增加了许多让李晓明听起来,都匪夷所思的故事情节和描绘。 三人一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李晓明心中感慨道,谈什么狗屁判?统一什么鬼天下? 就这样一路欢乐地走下去,多美? 只怕是应了那句话:带着二女走天涯,皇帝老子不及吾。 一行人走到天黑,到达了梓橦,李晓明交待义丽郡主,记得偷偷给公主送饭, 自已带了些铜钱,和王吉一起,去到北城门,给守城的官兵头目送些钱,好让他们继续帮忙照看船只。 李晓明和王吉又到涪江边,登上船只查看了一番,见一切安然,放下心来。 “校尉,我请你吃羊肉吧!” 王吉见将军大方请客,咧着嘴,露出豁牙,笑道:“好好,既是将军厚赐,本校尉岂敢推辞?” 李晓明轻轻捶了捶胸口,笑道:“我胸口一直疼,也正好补补。” 于是王校尉兴冲冲地跟着李晓明,来到城门口,那个穿着黑色白袍的老头摊位上, 因此时天色已晚,老头摊位上没人了,正手持尖刀,坐在地上往几个大瓦罐子剔肉呢! 李晓明因上次吃出来不是羊肉,很是好奇这老汉天天煮的是什么? 虽然明知道吃这玩意就跟吃外卖一样,眼不见心不烦, 但既是碰到了,还是忍不住和王吉一起过去看看。 老头见这两个人过来看,急忙用一张沾着污秽血迹的大麻布,盖住面前的一堆东西, 向二人说道:“客人快些回家吧,我这都卖完了,明天白天再来。” 王吉想去揭麻布,老头死活拦住不让看,二人只得做罢。 离去时,王吉见他的案子下面似乎有东西,顺腿踢了一脚,只见下面滚出一个紫黑泛白的物件, 天黑看不仔细,二人正要弯腰细看, 老头赶过来,大呼小叫的撵走二人,又一脚将那东西踢了进去。 “喏,城外面的几人,进不进城?关城门了哈!” 二人听见城门口的士兵叫喊,怕被关在外面,急忙飞跑进城。 走在回驿馆的路上,王吉嘟囔道:“将军,你看清那玩意是什么了没?” 李晓明道:“像是条剥了皮的死狗, 唉......无所谓,狗肉也是肉,吃到肚里都是蛋白质和脂肪, 蛋白质懂不懂? 草,给你说了也是白说......” 王吉道:“狗爪上不是四个趾么?那玩意怎么有五个趾?” “胡说,天那么黑,你能看清几个趾?”李晓明怒道。 王吉见将军莫名发起脾气,不敢再说,只下定决心,便是将军请客,也绝不吃那老头的羊肉。 二人回到驿馆,王祥给他俩留的有饭, 只是没想到将军的胃病犯了,吃什么吐什么,最后只喝了点清水就回去睡觉了。 刚躺下没多久,有人在门缝里嘘声,李晓明开了门,见是明熙公主偷偷从马车上跑下来了。 李晓明将她让进屋里,皱眉道:“你怎么从车上跑下来了,这要是让左将军看见,还得了?” 公主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发,我睡马车上,我害怕。” 李晓明无奈道:“那怎么办,要是再给你开一间房,不就露馅啦!” 公主嗫嚅道:“我去和义丽睡吧?” “不行的,要是让大单于看见了,也一定会告诉李许的。你快回马车上去。” 李晓明又将公主推了出去,眼看着她像个小偷一样跑到外面,又爬上马车, 这才捂嘴笑着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李晓明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行程, 南阳王刘胤为了好走不受罪,要绕道岐山、西凉,兜上一大圈回到关中。 而祖逖还要先从涪江往东去回到晋国,才再北上回到豫州,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提前将石兴的死讯传出去。 所以,等自己一行人到赵国时,石勒肯定还不知道石兴已死。 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215章 五丁开道 李晓明躺在床上想了想,觉得此行就算见了石勒,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又想到要先把郡主和大单于,送回雁门关外的鲜卑, 万一要是草原的日子,真的有滋有味儿,是不是真的就不回来了呢? 反复考虑后,觉得还是偷偷把郡主哄回汉复县才是正事。 想到这,此刻心里又痒痒了,又想郡主了,哪怕过去聊聊天,也是好的。 李晓明记得年轻时,和一位刚失恋了的同学喝酒, 那同学是个恋爱脑, 记得他脸上流着泪说道:“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就算是坐在一起,干瞪着两眼不说话,心里也是幸福的。” 李晓明当时还在心里笑话这同学痴呆, 直到后来经年累月的,也谈过十来次恋爱,里面有几个是真爱, 你别说,还真是这种干瞪眼都会幸福的感觉。 如今遇见了义丽,这种感觉又来了, 李晓明暗自叹气,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唉...... 终于忍不住起床,穿上衣服就要偷偷去找郡主磨叽磨叽, 哪知刚开门,吓了一跳,只见公主像个幽灵一样,正在门口站着, 李晓明急道:“你怎么又来了?” 公主小嘴一扁,看起来要哭, 李晓明怕她哭出声,再把李许招来,那大家可就都睡不安生了, 连忙道:“好了好了,进屋再说吧!” 公主进得屋里,把绣鞋一脱,径直钻进李晓明的芦花被,再也不出来了。 李晓明看的目瞪口呆,说道:“祖宗,你睡在这,让我睡哪里去?” 公主在被窝里露个头,说道:“阿发,你睡车里去吧!” 李晓明生气道:“我为了救你,弄了一身的伤病还没好,你让我睡外面,你于心何忍?” 公主也知理亏,将身子往榻里面挪了挪,只占了一小点地方, 嗫嚅道:“要不然你睡这边吧!” 李晓明哭笑不得,心想,我要是跟公主睡上两夜,让李许知道了,非当场给我翻脸不可。 再说了,公主虽然美貌可爱,但她身材娇小,又性格幼稚,看起来妥妥的就是个未成年。 这犯罪的事怎么能干? 想来公主是个单亲家庭的女孩,父亲是皇帝,每天操劳国事,哪会有功夫管她? 估计她在男女之防这种事上,也没太大的概念。 李晓明弄的没地方睡觉了, “唉......早知如此,我说啥也不帮你藏身。” 他悻悻地出了屋,本想去马车上睡觉去,转念一想,先去哄哄郡主吧! 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郡主门口,撅着嘴,趴在郡主门口嘘声, 刚嘘了一下,门就开了,李晓明满心的欢喜,正要嬉皮笑脸地说声:“郡主,我想你了。” 谁知,出现在眼前的竟是拓跋义律冷毅的一张脸,吓得他头皮一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急忙道:“大......大单于......, 我来问问你们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们做点夜宵送来?” 拓跋义律看了一眼身后偷笑的郡主,语带讥讽地道:“岂敢劳陈将军大驾? 你既安心要做成国的将军,又何必与我拓跋氏交往过密? 也不怕你主公看见了心中不快?” 义丽郡主听了这话,心中不乐意了,在后面板起脸了, 拉着拓跋义律的衣服嗔怪道:“哥,你别这么说发哥,发哥是要跟咱们回草原的。” 拓跋义律盯着李晓明像是瞅怪物一样,笑道:“是吗陈将军? 哎呀,我怎么看你长的,越来越像是窦速侯了?” 李晓明被他瞅的心里发虚,在李许和拓跋义律面前,自己时时刻刻都有种祼奔的感觉。 李晓明脸色涨红,张口结舌道:“天......天不早了,二位既是不饿,那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扭脸跑回自己房里, 公主见他去而复返,在被窝里露个头,同情地道:“阿发,你也被吓到了吧! 外面风吹树梢的声音,是不是好可怕,像鬼一样?” 李晓明阴森森地道:“我那被窝里也有个鬼,等下你睡着了他就爬出来。 不但被窝里有个鬼,你今天把石兴的手拽掉了,等夜里他来找你讨回他的手。” 公主面露恐惧之色,用被子蒙住头。 李晓明听听外面没了动静,出去上马车上睡觉去了, 马车上有许多羊皮祆,能铺能盖,睡的倒也舒服, 直到黎明时,李晓明才溜回房里,把公主从被窝里拖出来,赶回车上睡。 天边还只灰灰的,那李许又生龙活虎地各房乱窜,拍门、喊人起床, 众人也已经习惯,毕竟高薪不可能白拿,纷纷起床洗漱了,继续北上。 出了梓潼,地势逐渐抬高,再不像之前那样平缓,又进入了山地, 梓潼至剑门关的这一段的金牛古道,又叫做“翠云廊”, 盖因古道多是在山上、或是在山半腰,古道两旁皆是郁郁葱葱的古柏,远远一看,如同一片片的翠绿的云彩, 因此而得名, 里面最粗的柏树一个人都搂不住, 相传这些柏树为秦惠王时所种,当时秦惠王想进攻古蜀国,但无路可通,想来想去,想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办法, 他令秦国工匠用巨石凿刻了五头巨大的石牛,牛腹中空,将碎黄金粒子藏于牛腹之中, 然后召见古蜀国的使者,说要将这五头石牛赠送给蜀王, 又令百人用大绳栓到石牛的身上,在使者面前拖拽石牛,石牛腹中的金粒,从腹部下方的小孔中泄出, 以至于所过之路,星星点点都是黄金,使者于是回报蜀王,说秦王所赐给的五头石牛,能拉出黄金。 蜀王大喜,派五名身高三、四丈的大力士,硬生生地将着五头石牛,从秦国一路翻山越岭地拖回了古蜀国。 这五头石牛所过之处,便形成了这金牛古道,这就是‘石牛粪金,五丁开道’的历史典故。 后来秦军发兵二十万,沿着五名大力士拖出的金牛道,一举灭了古蜀国。 公主听了这故事,非要偷偷下车,看看路两边泥土里是否还有金粒子,被李晓明和郡主苦劝方止。 众人前行已变得十分辛苦,好在马匹仍能助力,众人晓行夜宿,缓缓而行。 李许虽然苛刻,但看大家前一天疲累,第二天也会酌情让多睡会, 也可能是他也起不来了。 待到又向北走了两三天,那山路越来越陡峭,李许、拓跋义律、李晓明、王吉等人皆下车下马步行, 就连义丽郡主也时不时地下车步行,将马力全部用来辅助拉车、拉货, 只是谁也不知道,后面那辆马车上还躲藏着一个,暗暗窃喜的小贼头。 第216章 猪猫怪物 如此又行了数日,一行人进入了群山之中,除了脚下的一条狭窄古道,两边皆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虎啸熊嗷,时有耳闻, 山坡密林之中,经常传出一阵阵奇怪大声,往往是轰隆之声过后,树木倾倒,大鸟惊飞, 也不知是猛兽搏斗,还是另有怪异,常令人惊悚莫名。 亏得是数十人结伴而行,若只有一两人或是几人,这种险路,谁敢奔波? 李晓明看着眼前的险山峻岭,情不自禁地叹道:又是大巴山...... 古道上每隔两三天,才有可能见到一次商队,若是两拨人迎面遇上,光是会车、避让都十分费时费力。 幸亏出门在外之人,大都热情友善,往往能相互理解,不至于发生口角冲突(也或许是狗咬狼——两怕)。 虽然大家每天都辛苦劳累,李许这人虽然平日里刻薄寡凉,但对日常吃喝花销上,却是十分大方 , 但凡遇山村集市,每每督促李晓明带人去给团队提前买肉买酒,再苦再累不能亏了众人的嘴。 所以,一路上众人虽是吃了些苦,但每天都能盼着晚上有顿好嚼头、混个肚圆大醉,倒也没人口出怨言。 这一日,众人来到一处山脚下的小平原,这处小平原总有个上千亩的良田, 绿莹莹的豆苗、麦苗,在风中荡漾,长势喜人, 山脚下,有一条长长的斜路,真通山顶上的一座小城, 上去的这条路坡度有些陡,但是要想越过此处,也只需费一番功夫,出些苦力罢了。 李晓明和王吉见李许和拓跋义律都下了车, 走过去问道:“左将军,此处是何地名呀?” 李许皱着眉头,开玩笑道:“亏你还是个将军,怎地连剑门关都不认识? 此地可是赫赫有名,当年姜维率军三万把守此关,挡住了钟会十几万大军。 那钟会每次攻打,皆损兵折将,一直打了三个月之久,无一兵一卒能过关入蜀。” 拓跋义律在后面笑道:“可惜,任他姜维如何用兵如神,后面的皇帝却先投降了,如之奈何?” 李晓明奇道:“这个小城就是剑门关?虽是要道之处筑城,但似乎也未必无法攻克吧!” 李许淡淡一笑道:“此关有个特点,从南向北,久攻必破,但从北向南想过此关,除非插上翅膀才行。 等到了上面,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不解其意。 李许又道:“此处守将名叫李涛,也是我李家的血亲宗族, 之前是陛下身边的虎贲校尉,因犯了罪被贬成偏将军,到此荒山守关,当初我还为他求过情呢! 王校尉,你持路引文书去城中报信,就说我来了,让李涛派兵将咱们的东西给抬上去,也省得你们辛苦了。” 王吉和众人闻言大喜,于是前去城中报信, 众人都在山脚下休息, 刚休息不过一刻,只见山上的小城之中,涌出一两百官兵下山, 待到众官兵下到山脚下时,后面一人二三十岁,生的熊腰虎背,十分壮硕, 这人从官兵之中挤出,小跑着到李许面前, 先作一揖,笑道:“多谢左将军皇兄前来看我,怎地也不先派人过来知会一声,愚弟也好前去接您。” 李许十分倨傲,也不回礼,说道:“你有多大脸面,值得我来看你? 不用说废话了,让你的人将我这些东西弄上去,到上面再说话。” 李涛陪着笑脸道:“好好,无需皇兄费心。” 转过身来,对着手下大呼小叫、声色俱厉下命令,让人往上面的小城运货, 李晓明看着李许,心里也有些羡慕,有地位就是不一样,到哪都能桀骜不驯。 众官兵人多力量大,将马车卸了套,十多个人抬一辆,像抬轿子一样,抬着马车上山。 转眼间二三十辆盐车,两辆马车俱被搬走。 李晓明提心吊胆,跟在第二辆马车旁边照看着,生怕躲在里面的公主被发觉了。 抬到山坡中间时,众人将马车放下缓缓劲, 待缓过来劲,换换手又抬起出发,公主在里面站立不稳,跌了一跤。 众官兵听见轰隆一声,有人奇道:“马车里面是什么东西在响?” 李晓明连忙道:“想是进了大老鼠,不用管她,一到天黑,自己就跑了。” 话音刚落,只听马车里响起‘唧唧’、‘吱吱’的老鼠叫声,还有轰隆轰隆的声音。 一官兵笑道:“果然是老鼠?” 另一人奇道:“成都的老鼠这般大么?竟能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 话还没说完,只听马车里又传来‘喵喵’地猫叫声。 李晓明一脑门黑线,直想将明熙从车里倒出来,按到李许面前去。 官兵听了动静,纷纷疑惑起来,问李晓明道:“尊驾,你这车里明明有猫,怎地还会有老鼠?” 李晓明敷衍道:“既是有老鼠,自然有猫去逮,不必奇怪,赶快抬上去吧,到了上面我谢诸位些喝酒钱。” 谁知话音刚落,马车里又响起猪哼哼声, 李晓明再也忍不了了,对着马车‘砰砰’就是两拳, 口里威胁道:“里面的猪猫怪物听着,若是再作怪,就送回成都宰了。” 这一声喝斥后,马车里面再无一点动静,抬车众人啧啧称奇。 待到上了城,李晓明让王吉给众官兵散了一贯铜钱做为感谢。 当晚众人便入住到剑门关内,那李涛是被贬之将,想要再调回成都,却苦无门路由头, 所以极力巴结李许,好酒好宴地款待李许和李晓明几人,连带着一众脚夫也混的肚圆。 这李涛也真有本事,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也不知他从哪里,竟弄来了两名年轻侍女,一左一右地陪侍着李许。 又将从剑门山上捉来的两只大猕猴,当着众人的面,活挖出脑汁,用热油滋滋啦啦的烫个六、七分熟,用碟子装了,给几人下酒。 李许搂着两名年轻侍女,风流快活,十分尽兴。 一名侍女捏着一只铜勺,舀起鲜美的猴脑,送进李许的口中,李许细细一品,又送了一口美酒,赞不绝口。 因见李涛如此孝顺,趁着酒兴,随口开出空头支票, 笑道:“李将军且在此耐心等待些时日,如今成都的那位西夷校尉,十分不顺陛下的意, 此人早晚要遭贬,到时候让你接管他的职务也就是了。” 又指着李晓明说道:“这位陈将军,原来不过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舍人, 前几日太子只是一句话,陛下便下诏亲封为讨难将军,过些日子只怕还要升为征北将军呢! 你若是不想回成都继续做校尉,到时候陈将军升了,将他原来的正职将军给你也行。” 李涛闻言大喜,两眼放光,向李许作揖道:“多谢左将军殿下栽培,多谢太子殿下提携。” 第217章 李许发疯 李涛拜谢完李许, 顺带着对李晓明也殷勤起来,给李晓明添酒添菜,眼神里全是艳羡之色, 心想,不知此人如何攀了太子和李许这个高枝,竟能如此的平步青云, 这种人可不能得罪,说不定哪天成了自己的上司,也未可知呢。 给李晓明倒了酒,又去给拓跋义律兄妹倒酒, 一抬头,郡主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对他笑了笑, 一瞬间看清了郡主的容颜,惊为天人,一时酥在那里。 直到拓跋义律冷哼一声,才把此人惊醒。 因不知李许因何来此,李涛又向他陪笑道:“愚弟在此荒山驻守,不知多久才能见得皇兄一面, 此次务必请皇兄多住些日子,好让愚弟略尽几分心意,好好侍奉皇兄几天。” 李许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去汉中有些公干,明日就要走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等你调回了成都,咱们再聚。” “您要去汉中?” “嗯,去汉中有些公务。” 李涛闻言,神色一怔,踌躇道:“皇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许笑道:“咱们是兄弟,有何话不能说?快说快说。” 李涛凑近李许,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说道:“前些日子四皇子经这里过去, 您也知道,那位嚣张跋扈惯了,对愚弟大呼小叫,如役骡马, 他酒后曾言,早晚有一日,他要......” 说到这里,李涛眼神闪躲,像是不好说出口。 李许平日里是不多喝酒的,只是这两天赶路劳累,身体倦乏,不觉就多饮了两杯, 此时酒已有些上头,一听李霸就来了怒气,将酒杯重重地往案上一顿, 骂道:“上次在成都时,我和陈将军刚打了他一顿,如今竟然还敢放肆? 他放什么屁来着?快说。” 李涛听说陈将军竟然动手打李霸, 心想,若是李许和太子与李霸动手也就罢了,怎地这个外姓人也敢打李霸? 看向李晓明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敬畏。 李涛向李许低声言道:“李霸酒后狂言,说他已经结连有外援,早晚要扫清君侧,诛除窃国奸邪。 如今皇兄还要去汉中公务,这如何使得? 朝野之中多有人私下称李霸为汉中王,您去了那里,实不安全, 以愚弟之见,还是不去为妙。” 李许大怒,将酒杯摔的粉碎,大声骂道:“这个杂碎王八蛋,若听我的,早让他回不了汉中了, 如今还敢作祟,我下一个就杀了他。” 李晓明见李许发起酒疯来,况且拓跋义律正在一边偷笑,说这些话只怕明日酒醒后会后悔, 急忙上前劝道:“左将军殿下息怒,想那李霸也只是放些大话出来而已, 在成都时已经给过他教训,量他也不敢怎的。” 李许还要发疯掀案,李晓明和李涛一起劝住,见他已经走不稳了,两人便架起李许,送他去房里休息。 李涛又令两个陪酒的侍女与李许同寝,如此折腾一番,酒宴方散。 李晓明回到屋里,不太放心李许,又出门去看他, 只听李许在屋里大声呵斥,将两个女人都赶了出来,稍顷已是鼾声如雷, 李晓明看李许睡下,这才放下心来,自已也有些酒意上头,也回到屋里,倒头便睡。 由于李许喝多了,第二天竟破例没有喊大家早起,正合李晓明的心意,便一直睡到不想睡才起床。 待到穿好衣服,突然想起一事,心里咯噔一下, 公主......我的天, 昨晚大家一起赴宴喝酒,把公主这茬给忘啦! 李晓明急忙奔出房去,跑到外面马车上一看,里面啥都没有,公主丢了...... 头上的汗珠一下滚落下来。 慌了神,匆忙擦了把汗,心中忐忑不安地想道,公主一直待在马车里,并不知道我们住在哪个房间, 难道夜里偷跑出来,被坏人捉去了? 又或者跑出来迷了方向,掉到山崖下去了? 剑门关北面一侧可是陡峭的悬崖。 因公主被石兴捉住过两次,是他舍命救出来的,如今不见了公主,第一反应是她又被坏人捉去了。 李晓明急的跺脚,直想掉泪, 心想,只有自己和义丽郡主知道公主在车上藏着,先去找义丽商量商量吧! 若是实没办法,少不得担着杀头的干系去跟李许坦白,让李涛动员全城兵力去找。 李晓明哭丧着脸,又急急地往住处奔去, “将军,你起来啦!咱们出发吗?” “将军这是怎么啦?” “看起来脸色不好呀!” “八成是昨晚赴宴,吃坏了肚子,这会找茅房呢!” 李晓明奔到郡主门外,也不嘘了,直接敲起门来, 郡主还没开门,隔壁的李许听见动静,露个头出来,双眼浮肿,说道:“你来一下,我跟你商量个事。” 李晓明见了李许,更加心虚,冲着李许摆了摆手不理他, 刚好义丽开门,李晓明急忙挤了进去。 李许见他对自己如此怠慢,大怒道:“什么出息?为了个女人连尊卑都不顾了。” ‘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李晓明挤着进了郡主的门,几乎与郡主抱了个满怀, 郡主看起来也是刚起床,头发梳了一半,看他慌里慌张的, 秀眉微皱,埋怨道:“发哥,你怎地粗鲁起来了,怎么能这样闯进女孩子的房间?” 说着坐在案前,自顾自地梳起头来。 李晓明满头是汗,一把握住郡主的手,带着哭腔道:“哪还顾得了这个?你发哥闯下要命的祸事啦......” 郡主吃惊道:“什么祸事?” 李晓明正要把公主失踪一事说出, 蓦然瞅见,郡主榻上的厚衾下面,露出一只洁白的小脚...... 他两步蹿过去,掀开衾头一看,只见明熙公主流着口水,睡的呼呼的, 李晓明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去拧公主的脸,口里怒道:“我让你睡......” 郡主生气了,拉住他道:“发哥,不能看女孩子睡觉的。” 强行将他推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李晓明虽然在郡主屋里吃了瘪,但知道了公主无恙,只是虚惊一场,心里踏实了。 又想起李许似乎找自己有事,刚才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问题。 于是调整好状态,敲了李许的门,李许神色不善地开了门,也不理他,自己走了进去跪坐于榻上。 正要开口先找些茬,只见李晓明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口里说道:“卑职给左将军殿下请安。” 第218章 将军后路 李许看他前倨后恭,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不敢不敢,你还是先去向鲜卑的单于请安去吧!” 李晓明脸红道:“我没去见拓跋义律,我是大成的臣子,左将军殿下的下属,给他请哪门子的安? 不过是郡主的手巾遗落在了马车里,我刚刚给她送去。” 李许斜眼瞅着他,正色道:“我不是说了吗,你喜欢那个郡主,我和太子自会为你操心。 但我也要提醒你,咱们此行是有正事的,别一天到晚被女人迷的神魂颠倒的, 要是到头来被人利用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看我,从来就不搞这些事情, 须知心无挂碍,方能做成大事。” 李晓明心想,你不喜欢女人八成是有毛病,也没见你做成个什么大事。 “我心里有件大事,还在考虑之中......” 李晓明吓了一跳,心想这李许难道会读心术? 不由得惊异地看了李许一眼,刚好与李许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二人都在心里一震。 那李许心想,我这件大事也只是刚有个念头,怎地还没说口呢,这个家伙就如此惊讶? 难道他能猜出我心中所想?若真是这样,这个假县令可不简单...... 李晓明左看右看,见他不说话了,于是好奇问道:“殿下心里有何大事?” 李许沉吟道:“昨晚的事你也看到了吧!” 李晓明笑道:“我看到了,左将军殿下真是坐怀不乱、性情高洁之人。” 李许见他说出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疑惑道:“你何出此言呐?” 李晓明神神秘秘地凑近,笑着低声说:“您昨晚把那两个女人赶了出来,没有和她们一起睡,卑职都看见了......” “害.....,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可真是......” 李许满脸通红,又气急败坏地补充道:“我是说昨晚李涛说的,李霸那些悖逆言论,你怎么看?” 李晓明这才知道自己会意错了,连忙咳嗽两声, 正色道:“左将军不必多虑,想那李霸只是吹些牛皮而已,何必管他?” 他心想,此次北方之行,任务艰巨,路上还不知会有多少麻烦凶险? 累都快把人累死了,还要操几头的心? 李许听了他的话,缓缓说道:“他若真的只是说些大话,那倒罢了,就怕此人真有后手, 他能找什么外援呢?难道真跟匈奴刘赵勾搭上了? 唉,南有建宁王这个老贼,北有李霸这条豺狼,可怎么办才好?” 他又生气地看向李晓明,怒道:“早该听我的,在成都时就除掉此二人,你们当时为何都要唱反调儿?” 李晓明一脸无辜地辩解道:“殿下呀!在下可是一直都赞成你的办法,你让我去干掉建宁王,我不是也去了嘛!” 李许无奈地敲着案几,叹道:“唉......是太子,我那皇兄......” 他又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无助地看着李晓明,像是在征求意见, 说道:“晓明,人家可都是在紧锣密鼓,只咱们这位心慈手软的太子爷,整天都觉得天下太平, 若他成功登基那是不必说了,咱们几代人肯定是荣华富贵的命。 若万一要是被人翻了台,莫说是他了,就是咱们两个,和咱们的家人、下属,恐怕都是不得好死。” 李晓明见他说的如此严重,心里也有些紧张, 上位之人对待前朝政敌的残酷手段,正史野史上都有不少,他一清二楚。 记得明朝时,燕王朱棣成功篡位后,对他口中所谓的前朝余孽,进行残酷的迫害,手段之狠毒卑劣,简直令人发指。 他先将侄子建文帝手下的亲信大臣,齐泰、黄子澄凌迟处死, 又将屡屡击败过自己的大将铁铉,下油锅炸至两面金黄。 更是将一众政敌的妻子女儿、甚至包括远亲女眷,如外甥媳妇之类,都送到军营,日夜凌辱折磨, 这些犯官女眷们被凌辱所生出的男孩,朱棣口称“小龟子”,所生出的女孩,朱棣又取名为“淫材儿”, 据史书所载,朱棣口中所出的下流言语,简直让后世瞠目,不像是人君皇帝所能说出口的话, 所以,尽管朱棣在位期间,文治、武功均能称得上是伟业, 但他的狠毒残忍、毫无人道的行径,始终是极大的污点,屡遭唾骂。 至此,犯官的后代,子子女女皆为娼为贱...... 直到清朝雍正帝在位时期,下旨将全国贱籍制度废除,这些人的后代才最终被解救出来。 李晓明此刻听到,李许提起万一太子倒台,他们这些人的下场时,不由得心中一凛,也重视起来。 于是拱手问李许道:“以左将军您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呢?” 李许皱着眉头,仿佛心里有些挣扎,迟迟未能开口。 李晓明瞪大了眼看着他,生怕他又生出什么匪夷所思的嗖主意。 他心想,李许呀李许,咱们讲道理,我也是太子的小跟班, 天地良心,你想除掉太子的政敌我毫无意见, 但你若想让我当消耗品,提着脑袋去干些高危作业,那是虾儿放屁——没门。 李许思索了半天,说道:“我心里这个主意,实在是事关重大,我现在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不过晓明,你心里得先有个底,咱们与建宁王、李霸这些人是不能共存的,是不死不休的。 只要能扶太子上位,咱们冒什么险,做什么事都是值得地。” 李晓明听了他的话,暗暗心惊,不知道这个家伙又要干嘛! 也不禁警惕起来,他特意把我叫过来说这些话,八成又是与自己有关, 若是再让老子去刺杀之类的,老子就直接拒绝,要去你自己去。 又转念一想,汉中是李霸的地盘,总不至于跑到人家地盘上去刺杀政敌吧! 心里想着,口里却只得应付道:“左将军殿下所言极是。 等咱们出使回来,我就回汉复县招兵买马去, 到时候也养它娘的一两万的精兵,助力太子殿下上位。” 李许听了这话,瞅了他一眼,如同魔怔了一般, 口里喃喃道:“招兵买马么?恐怕来不及了呀!” 李晓明一心想打消李许的激进主意, 又劝道:“殿下勿忧,到时候卑职回汉复县弄他一两万精兵,再把城防加固的如铁桶一般, 哪怕万一最后咱们真是翻车了,卑职请太子殿下去汉复县即位,照样不是个皇帝么? 到时候太子在老县为帝,您在新县做个王,卑职仍为将军, 再给公主找个员外家的公子嫁了,大家仍旧是大富大贵,何必操这许多苦心?” 第219章 险关荐贤 (加更,加更) 李晓明想要给李许洗洗脑,打消他心中的激进冒险的念头,将自己心中为太子和他准备的后路给他说了。 一席话把李许听的呆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又站起身来,走到李晓明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晓明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也难为你竟为大家把退路想的如此周全,看来,我和太子都没看错你,哈哈哈......” 李晓明见他态度如此,有些懵,但看他又不像是嘲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李许好不容易止住笑,说道:“今天先说到这里, 此处虽好,但咱们的路途还远着呢,你去通知大家,咱们该启程了。” 李晓明答应了一声,出去让王吉安排众人收拾东西。 李涛得知李许要走,慌忙过来送行,离得好远就向众人拱手, “左将军皇兄,怎地只住一夜就要走?再多留上两天吧!” 他又凑近李许,低声道:“我已派人去各处村落搜罗去了,等到晚上,绝对有比昨天那两个好的,嘿嘿嘿。” 李许皱眉道:“你怎地又干这种事?把你贬到此处,还不知悔改么?切勿再骚扰百姓。” 李涛吃了个瘪,面红耳赤,讪讪道,既是皇兄不喜,愚弟再不为此事了。 见李许去意已决,便又安排士兵帮忙,将众人的家伙物件搬到北面山下。 众人随李许走到剑门关北侧,李许笑道:“你们不是觉得这剑门关平平无奇么?现在看看如何?” 大家站在剑门关北门向下看去,终于看清了此关的险峻奇特之处,不禁叹为观止, 原来,众人来时,走的剑门关的南面,只是个大长坡, 坡底下还有上千亩的小平原,以供大军屯田,算不得险峻。 但北面的地形大不相同,左有小剑山、右有大剑山,两座陡峭的山脉在剑门关的两侧, 从下面看,似乎直插云霄, 两座山向北呈八字形走向,就像宝剑尖锋处的形状, 而剑门关就在最高处的‘八字’剑尖之上,城关北门之下,是数百米的笔直悬崖,悬崖两侧各有两道流水的隘道, 若有敌兵来攻关,因正面是绝壁,剑门关周边有七十二险峰,无处可以绕过去, 只能从两边流水的隘道攻上来, 李晓明看那两侧的隘道口,石块堆积的像小山一样, 开口感叹道:“若真有敌军来袭,不管对方来多少人,恐怕只需有两千步兵守住这两处溢道, 光用石头砸,也能将敌军击退, 也可筑坝蓄水,趁敌人上得半途,突然放水去淹,这谁能攻得上来?” 李许笑道:“正是如此,三国时期,蜀国大将姜维,就是在此处,挡住钟会大军三个月之久, 陈将军,我觉得就算是你,只怕也能守得住此关。” 李晓明道:“我倒不惊讶姜维能守住此关,实佩服钟会居然有勇气,在此绝地攻打了三个月, 若是我带兵来此险处,明知事不可为,只需看一眼,就早带着兄弟们打道回府了。” 李许指着李晓明,苦笑道:“为大将者,当有一往无前之气概,像你这样的想法,如何为将?” 李晓明笑嘻嘻地道:“所以现在才只是个逃难将军,不是也没做成大将嘛!” 李许笑笑,也不以为忤。 众人谈笑之时,李涛已让众士兵,将一行人的家伙物件,沿着绝壁上的栈道抬了下去。 因剑门关天险难以逾越,但他们自己人也要走路, 所以成国在绝壁上修了这条栈道,以便于金牛道上来往方便, 栈道上所用的木料,木匠留的都是活口,若是战时,北方关隘俱失,此处栈道随即拆除即可。 剑门关东西两道沟隘,往下流的两股清流,汇入下方山谷中的大剑溪, 大剑溪蜿蜒穿行于群山之中,两岸峭壁如刃,猿啼鹤戾。 众人到达谷底溪边,见此景象,都谓之险恶之地, 独李晓明兴致盎然,心想,若是有条路亚杆,大可以在大剑溪中甩上两杆子, 这种急流大溪,马口肯定很多,若能钓上一大罐子,可以给大单于煎来下酒, 想必他吃了马口鱼,定能对我好些了。 李涛亲自把众人送到谷底,向李许道:“皇兄,从剑门关去往汉中,必经北边的葭萌关, 若要走近些的路,可直往北而行,翻牛头山、过小剑门,不过五、六十里, 但你们有这许多小车、家伙,只怕是翻山不便。 不如走条远些的路绕过大山,虽多走数十里,却不必翻山,倒是轻松许多。” 李许回头问李晓明意见,李晓明自然是不想翻山,说是要走平顺路。 李涛指着大剑溪道:“若走那条远路,只顺着谷中这条大剑溪走, 大剑溪到西边汇入清江河,你们沿清江河可以一路到达葭萌关。” (这条路就是如今的剑昭公路,葭萌关就是今昭化古城) 李许笑道:“此次亏得遇见贤弟,不然哪得这许多方便之处?” 李涛口里谦虚一番,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李许, 说道:“汉中那边,我有个生死兄弟名叫马尚,现任建忠将军,在李霸手下任职, 其在汉中,与李霸的心腹,讨逆将军李世、讨寇将军李权二人,不和已久, 前些时候让人捎信到此,托我寻找门路,想回成都,哪怕不做将军亦可。 此人在前线多次与匈奴刘赵交手,多有斩获,实比愚弟有才, 皇兄去到汉中,若得其便,可将此人收于麾下,必有益处。” 李许大喜,收下书信,拍着李涛的肩膀笑道:“贤弟,我早晚先把你弄回成都, 这建忠将军之名,我亦是耳闻已久。此去汉中,我若得空,必去见他一见。” 李晓明听得头皮发麻,心想,这李许真是球多事,去汉中最好不要停留,万一落到李霸手里,那还得了? 我可是不但用弩射过他,还和你一起在宫中揍过他,若是遇见了,必遭大祸。 又突发奇想,李霸手底下的那两个‘讨’字头的将军,李世和李权,倒和我是一辈的, 吗的,你们把好听的名号占完了,给我弄个‘逃难将军’...... 即将告别之际,李涛又想起一事,对众人道:“诸位,你们在前面清江河行走,靠近水边取水时,切切要小心留意, 听当地人常说,水里有猪婆龙,能吞噬虎豹,生裂巨猿,有人亲眼见过的。 晚上露营时,也要住在高处,安排岗哨守夜,只因清江河这条路并非金牛官道,传言有盗匪劫掠,不可不防。” 第220章 恶溪奇谈 李许和众人一起拱手,谢了李涛的好意提醒, 与李涛告别后,众人方行得数步,又见李涛从后面慌慌张张地追来。 李许奇道:“贤弟还有何事?” 李涛紧张道:“还有一物需得防备些, 当地的土人常言,这“千里巴山”,夜间有长毛鬼怪出没, 若是遇见,只需冲其大喊“筑长城,筑长城”,鬼怪自退。” 李晓明向来不信鬼神之言,见李涛好歹是个将军,居然这样神神叨叨的, 忍不住笑道:“哈哈哈,李将军常在此处,身边需得多备些符箓,可别被鬼怪捉去了。” 李涛脸红道:“虽不知真假,仍需防范些好。” 李许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随口向众人说道:“李将军也是好意,大家防备着些吧!” 众人都瞅着李涛纷纷嬉笑,没个当真的。 李涛见他们不信,只得讪讪地回去了。 大家将东西收拾停当,两辆马车重新套上,就按李涛说的,沿着谷底的大剑溪迤逦而行。 大剑溪流水潺潺,两岸皆是千丈崖壁,仰头看看,只有一线天和偶尔掠过天空的鹰隼。 崖壁时不时会‘扑通’地一声,掉下石头来,往往吓人一跳。 这条路虽然不用翻山,但溪边有些倾斜,小车不好推,马车坐着也难受,就连骑马也有些难行。 于是,大家全都步行走在河谷边,车里只有公主一人藏在里面。 因听了李涛说水里有猪婆龙,李晓明十分好奇,因为猪婆龙就是鳄鱼, 而事实上,现代的中国除了扬子鳄,根本没有其它的鳄鱼。 甭管是什么鱼,钓鱼佬听了都兴奋上头。 李晓明以前看过唐朝大文学家韩愈作的《祭鳄鱼文》,知道唐朝时期,中国的广东地区,有明文记录是有鳄鱼的, 四川到底有没有鳄鱼的文字记录,倒真没见过, 韩愈可不但是诗人,还是哲学家、政治家,甚至随军打过仗,有胆有识,有一定的军事才能。 他曾经单枪匹马,去到叛军大营中,被大群手持刀兵的叛军士兵团团围住,他毫无惧意,骂得叛军将领狗血淋头, 凭着一张嘴,硬是义正辞严地,骂赢了叛军,叛军将领畏惧他,还请他吃了顿饭,将他送了回去。 韩愈此人不识时务,眼里揉不得沙子,专爱打抱不平,为弱者和老百姓出头, 因此,不但将同僚权贵得罪个遍,就连皇帝唐宪宗也十分讨厌他, 唐宪宗想收拾韩愈,但韩愈正直清高之名,朝野尽知,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后来只得明升暗降,把他派遣到数千里外的潮州(今广州东部),任刺史去了。 那时的广潮州,仍是偏僻未开化之地,遍地毒虫野兽,瘴气丛生, 尤其是猛兽非常多,几乎不适合人类生存,是罪犯流放之地。 生存条件艰难也就罢了,当地河道里还有鳄鱼为患, 潮州的鳄鱼,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往往河两岸的人民和牲口,都能被鳄鱼群爬上岸,吞吃个尽绝。 韩愈既为刺史,一向爱民如子,了解情况后忍无可忍,作了一篇气势磅礴的《祭鳄鱼文》, 大意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即便是鳄鱼,也得遵从王化,我现在令你们限期搬家,不得再为害此地人民, 否则,我韩愈就要行使刺史之责,命令手下官兵壮士,用强弩毒箭把你们全部铲除。 不知究竟是鳄鱼听得懂人话,还是韩刺史只走个形式,就让官兵们用毒箭大开杀戒了, 反正从那以后,曾经在潮州纵横交错的河道里泛滥为患的鳄鱼,就此从历史上消失了。 据古籍描述,当时潮州的鳄鱼体形巨大,状似蛟龙,绝非今天的扬子鳄,史书上将其命名为“韩愈鳄”。 要按书中描绘的鳄鱼形状大小,只有凶残的湾鳄能与之相提并论, 李晓明想到了这个章节,心里被勾起了兴趣,心想鳄鱼皮可是制作盔甲的上好材料, 据说古埃及法老的侍卫,都是鳄鱼皮甲,临敌对战之际,轻盈便利,可刀枪不入, 若此处真有鳄鱼,好歹捉上一条,剥皮制甲穿在身上。 他不停地观察着水面,看到冒泡或是漩涡之处,就丢块石头下去看看动静。 可是一路上,半条鳄鱼都没有,倒是有许多猴子攀着山崖下来, 李晓明心想,鳄鱼是冷血动物,大多都生长在热带, 四川虽然不十分冷,但冬天水里也冰凉,估计李涛口里的猪婆龙,大概率只是谣传而已,又或者是夏天才出来。 此刻大家都边走路,边抬头看悬崖上吱吱乱叫的猴群, 这群猴子十分胆大,看到众人围观,还朝人群龇牙扔小石头。 有种猴子长相很是稀罕,蓝眼圈,黄黄的长尾巴,却长着满头的红毛。 义丽郡主在草原时从没见过猴子,看猴群在山崖上蹦来跳去,非常开心。 悄悄跑过来,拉着李晓明的袖子道:“发哥,你给我逮只小猴子吧! 回到草原,咱们可以喂它吃青草。” “嗯,逮猴子么......” 因猴子贱的很,李晓明相当讨厌猴子, 心想,猴子爬高上低的,我如何能捉得住? 再说,看它们牙尖嘴利的,万一被啃上一口,多疼,也不敢轻易招惹它们呀! 只好嘴里哄道:“猴子不通人性,又凶又皮脸,不好养的,比明熙还会抓人,当心抓破你的脸。 你没听前面那位李将军说吗,晚上有长毛怪出来,到时候给你逮个小长毛怪回去养着吧!” 郡主又不傻,听他如此敷衍,撅起嘴来, 旁边王吉露着豁牙笑道:“郡主,莫听我家将军哄你,没逮过猴子,难道还没见过耍猴的? 猴子能养的,他是逮不着罢了,看我王校尉给你逮。” 李晓明笑道:“就你能,我知你想用火枪打,但打下来就是个死的,只能吃肉,如何养得?” 王吉从游徼沈宁手里取过火枪,走到崖壁下面,搜寻了片刻,又靠近了些。 “嗵”地一声,崖壁上的一大群猴子顷刻跑个净光,其中一只大猴子中弹,“噗通”一声掉进溪里。 “郡主,你快背过身去,嘿嘿,我要脱光了下水捞猴子呢!” 义丽郡主听了,赶紧转身过去。 王吉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个光屁股, 李晓明劝道:“你捞上来也是个死的,大冬天的,你当心冻着。” “不碍事的。” 王吉说完已经蹿下水去,动作麻利,快速游了过去。 只见他游到猴子旁边,只停顿了一下,就快速游了回来,并没有捞那猴子尸体。 待到爬上岸,忽地将手中一物抛给李晓明,自己则瑟瑟发抖地快速穿起衣服。 第221章 猴和长毛 李晓明慌忙接过抛来之物, 一摸,湿淋淋的,软软的,还吱吱叫,不知道是个什么,吓了一跳,险些脱手扔掉。 待反应过来,看那东西,竟是个只比拳头大一点的小猴子。 小猴子像是刚出生,眼圈青蓝,两眼似睁不睁的, 此刻离了母体,十分恐惧,在李晓明手里左右挣扎,吱吱乱叫。 义丽郡主跳了过来,惊喜地叫道:“是只小猴子呀,真可爱呢!” 那边拓跋义律和李许也都跑过来看稀奇, 李许笑着夸道:“王校尉这手段倒真是精通,这东西离得如此远,只一下就打死了。” 拓跋义律扫视了一眼众人手里的火枪,眨着眼不说话。 王吉和李晓明二人合力,用从麻袋上拆下来的细麻绳,将小猴子的一条后爪拴的结结实实,然后交给郡主。 郡主开心的不得了,捧着小猴子给拓跋义律看, 拓跋义律也饶有兴趣地接过小猴,在手上摆弄了两下, 递还给郡主道:“像是个母的,这么小的东西,可能还吃不得草,你吃饭时可以喂它些粥。” 郡主开心道:“哥,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拓跋义律难得幼稚一回,想了想,笑道:“既是你要带回咱们鲜卑,就叫它阿嘟吧!” 郡主高兴地拨弄着小猴子,对它说道:“阿嘟阿嘟,你是我们鲜卑草原上的第一只猴子呢!” 众人都在看小猴时,李晓明回头看去,只见公主从马车里露出个头出来,似乎也想跑过来看看。 李晓明连忙咳嗽一声,瞪了她一眼,公主无奈,只好又将头缩回车里。 众人又继续前行,由于大剑溪一路下坡汇入清江河,虽是路远些,但毕竟是下坡路,行走起来并不很辛苦。 又走了两个时辰,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宽阔些的清江河了,约摸约摸时间,也已经到了午后, 李许令大家原地做饭,饭后再沿清江河北上。 趁大家生火做饭的功夫,李晓明将公主坐的马车,远远地停在后面挨着树林的地方,方便公主下车嘘嘘。 怕公主寂寞,他和义丽郡主一起去马车上,让公主也玩玩小猴子。 “咦,好可爱呀!” 公主半天没人说话,见了郡主手里吱吱叫,会爬在人身上的小猴子,简直爱不释手。 搂着小猴向郡主嘻嘻笑道:“义丽,我在马车上很无聊,你把小猴送给我玩吧!” “不行,阿嘟是草原上的第一只猴子,你想要的话,让他们再给你捉吧!” 郡主见明熙起了了贪念,急忙将阿嘟从公主手里抢走,也不在马车上待了,下车跑了。 李晓明情知不好,正准备下车, 被公主一把拽住袖子,噘嘴道:“阿发,你去给我捉一只猴子去。” 李晓明窘道:“我哪里捉得到?是王吉给郡主捉的。” 明熙不依,继续闹道:“那你命令王吉再给我捉一只。” 李晓明苦恼道:“上午捉这一只,王吉下到水里都快冻坏了,怎好再让他做这事? 再说了,哪有那么多带仔的母猴子呀!” 公主在车里憋闷了一上午,想要郡主的小猴,郡主又不给,此时娇病发作,又犯起刁蛮劲了。 拽着李晓明不让他走,尖爪把李晓明的手都快抠出血来了。 非要小猴子,否则就去李许面前告状,说是她要回成都,是李晓明硬把她藏在车里的。 李晓明怒道:“我好心帮你藏身,你如今又要害我,我以后再不管你的事了。” 公主仍然撅嘴鼓腮地不依, 李晓明是个怕麻烦的货,担心公主真给李许告状,只好说让她等等,他去想办法捉猴子。 安抚了公主,李晓明又跑到前面,心中苦恼不已, 后悔自己耳根子软,当初听公主哀求两句,便将她藏在车上,如今又难伺候了,唉...... “偷金子的时候多可爱,怎地现在又变的这么讨厌?” 他嘴里嘟囔着,看看两边山崖上,此刻并没有猴子,上哪里捉去? 想了想,又跑到郡主身边,嘻嘻笑道:“阿嘟好玩不好玩?” “真可爱呢,像个小孩子一样。” 郡主笑盈盈地,将阿嘟往李晓明身上一放, 小猴吱吱叫着,在李晓明身上到处乱爬,似乎在找东西。 义丽郡主笑道:“哈哈哈,阿嘟肚子饿了,想吃奶了。” 李晓明闻言,“啊”了一声,说道:“我哪有奶给他吃?” 郡主突然变得满脸通红。 李晓明倒是没有多想,笑着说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带阿嘟去那边玩玩。” 说着,就想偷偷将小猴给公主送去玩会, 哪料被郡主一眼瞅穿,一把夺了回去,又抱在自己怀里, 对阿嘟说道:“哼,他们都是坏人,阿嘟,咱们不和他们玩了。” 李晓明见郡主母爱泛滥,无可奈何, 只好蹲在崖壁下晒太阳、打旽,也不去管公主了,坐等开饭。 饭做好后,沈宁给李晓明盛了一大罐子,给他把饭送来。 “啊,长毛怪来啦......” 众人正在吃饭,忽听东边马车上传来一声尖叫, 李晓明心道,坏了,公主露馅了,刚放下吃饭的罐子,想去查看究竟。 只见公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朝众人疯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口里叫道:“筑长城、筑长城......” “咦,公主怎么在这里。” “哈哈,我说马车上怎么老是有动静,还以为真是有老鼠,原来是......” “公主如此惊慌,是怎么啦?” 李许见状,怒道:“明熙,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公主也不回答,只顾跑到众人面前,一脸惊恐地道:“有长毛怪,有长毛怪......” 沈宁立即带着几人,端着火枪,奔到马车后面,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众人听见这一声喊,也都手持家伙,奔了过去, 哪有什么长毛怪,只见从马车后面,转出两个披头散发的人来。 李晓明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 见二人皆是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但都很壮实,穿粗麻衣,脚蹬草鞋, 背着竹篓,头发也不束起,就那样散着披在背上,若真是夜里看到,还真像是两个野人呢。 李晓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似乎是当地的土话,众人都听不懂。 王吉又大声问道:“你们是哪里人,是做什么的,偷窥我们马车干什么?” 连问数遍,都是鸡同鸭讲,两人听不懂王吉的话,众人也听不懂两人的话,完全无法交流。 李许也走了过来,绕着两人转了一圈, 厉声道:“校尉,将此二人给我打死,尸首扔进溪里。” “诺。” 第222章 忤逆下属 见李许下令,要杀掉这两个披头散发、言语不通的人。 王吉最听命令,挺着把长枪就要上前捅刺二人, 李晓明心中不忍,正要开口制止。 只见其中一人突然跪下,冲众人大喊道:“爷爷们饶命,我们是山那边的村民,来此采药的, 看你们这么多人在此,有些好奇,所以来看看。” 李许冷笑道:“什么村民,刚才怎么不说实话?分明是土匪强盗前来探哨, 王校尉,杀了他们,扔到溪里去。” 二人吓坏了,另一人也跪下哀求道:“诸位大爷,我们实是村民,不是盗匪。 家里还有老母孩儿,等我们卖了药换粮下锅呢,千万饶我们一命吧!” 李晓明向来心慈手软,向李许拱手道:“看他们的样子,的确像是村民无疑,不如放他们回去吧!” 李许冷笑道:“是村民么?校尉,搜他们身。” 王吉叫上王祥,两人一个搜一个,又将竹蒌里面的药草也倒在地上检查, 少顷,只搜出来两把铲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李许捡起铲子,冷笑道:“这是什么?怀揣兵器,还敢抵赖?” 李晓明定睛细看,那分明是两把铲子,比他们的剔肉刀头钝多了, 于是也捡起一把铲子,走到李许身边,低声笑道:“殿下您看,这是两把铲子,哪里是什么兵器? 咱们是朝廷的人,乱杀无辜多不好,就饶过他们吧!” 说着,向王吉使眼色,让王吉不要动手。 李许生气地指着李晓明道:“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也不想想,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山民上哪里寻铁器打铲子? 这玩意套在棍子上,一样把你的头铲掉。” 拓跋义律也道:“阿发,我看就听殿下的吧,以防万一,还是杀了的好, 咱们这是在山谷里,若他们真是贼人的哨探,回去后只需叫得一两百号人,两头一堵,咱们怎么办” 李晓明仍不愿乱杀,一味地向李许和拓跋义律求情,连带着王吉、王祥和沈宁也帮着向二人求情。 李许情知道这里都是他的人,无奈道:“唉,既是你们都心善,你们看着办吧!” 李晓明赶紧把手一挥,王吉朝着二人屁股上踢了一脚, 二人也不要草药了,捡起铲子,慌不迭地跑路了。 李许又指着李晓明怒道:“是不是你把公主藏在车里的? 你知不知道咱们此行的凶险? 她是个闯祸的主,我平时都不敢带她,若是在中途有个意外, 你也不想想他是谁的女儿?我和太子也保不了你。” 李晓明脸色涨红,也觉的不该帮公主藏身,此时十分后悔,本想分辩两句, 但又一想,等下公主把实情说了出来,又变成我撒谎了。 正要向李许作揖赔罪,任打任罚, 只见公主昂首挺胸地过来,说道:“李许,是我逼阿发的, 若是他不答应让我坐马车,我就告诉父皇,他欺负我,让父皇把他砍了。” 李晓明感激地瞟了公主一眼,心想,你倒难得义气一回。 李许一张脸气成猪肝色,见都不听他的话,气急败坏地道:“随你们去吧!我不管了。“ 扭头气鼓鼓地走了。 拓跋义律看李许走远,哂笑道:“你敢对你主公不敬?等你回去有你受的。” 李晓明听了这话,十分惶恐, 心想,今天忤逆了李许,接下来可一定得小心伺候, 若真把他得罪死了,把这逃难将军的职位弄丢了,回去还得受李郡守的气。 一行人吃过饭,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已经是清江河了,众人转向北而行。 李晓明讨好地对李许道:“左将军殿下您看,这里的山谷没大剑溪那么陡峭了, 若真有贼人,咱们只需往高处一躲,用神炮击敌,尽可无忧矣!” 李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道:“陈将军,你是太子和我的下属,要是老这么不听命令,可怎么行呢?” 李晓明见他说的如此直白,又害怕又尴尬, 红着脸,赌咒发誓道:“我陈祖发唯太子殿下和左将军殿下之命是从, 今日在此发誓,往后左将军殿下要杀谁,我绝不再说二话, 如违此誓,让我陈祖发粉身粉骨,皇天不佑!” 李许见一句玩笑话,他竟发此毒誓,一时脑子里没转过来弯, 十分满意地笑道:“哎呀,你这人也是无趣的紧,给你说笑呢,哪里用得着如此? 我实对你说,那两人是不是贼匪,我也拿不准,不过诈诈他们而已。 难得你如此心善,你这样的人如今可不多见了, 这样也好, 以后太子登了基,他念叨着要做什么仁宗,倒真和你合得来。” 说着,又像自言自语一般, “到时候,你们弄你们的,我自去外面带兵去。” 李晓明见李许并不像自已想的那样小心眼,放下心来, 又想,到时候太子登基后,我和太子在成都打理朝廷事务,李许在外带兵, 让蒲荣和朱水成接管涪陵,再把孙文宇调到成都管着禁军五校尉,刘新给我打下手当个侍郎, 那可真是铁桶一般的江山,我和兄弟们也都有个好归宿了。 想到此处,不禁心潮澎湃,看李许也不讨厌了。 到时候我当了大官,出将入相,就把郡主明着弄走,也不算辱没他拓跋氏了,想那拓跋义律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他平生最爱幻想些有的没的,此时心中美滋滋,喜于言表。 “阿发,义丽不让我玩她的小猴。”公主走过来,委屈地说道。 李晓明见公主没完没了,苦着脸:“不让你玩,你就不玩呗,干嘛非要玩那东西?” 公主又凶起来,威胁道:“你给我捉的猴子呢?哼,若是不给我捉......” 李晓明应付道:“好好好,你看着两岸山坡, 若看见了猴群就来叫我,我一准给你捉一个,现在没有,我也无奈呀!” 公主听了这话,一路上也不坐马车了,专心致志地盯着两边山坡,寻找猴群, 因为不看路,一连被绊倒数次,连膝盖都跌破了,又去找李许哭闹,把李许烦的没法。 这样的道路,到葭萌关估计还要两天,不能心急,还没到天黑,李许就下令就地安营。 李晓明这回非常听李许的话,按他说的,找了个山半坡处的平整岩台扎营, 冬季极少下雨,这回带的杂毛大被又暖和, 众人本来携带的有牛皮帐篷,也懒得伸开了, 第223章 夜谷交兵 众人因此时冬季少雨,且杂毛被子暖和,也都懒得撑牛皮帐了, 就搜寻了许多野草铺在地上,睡觉时大通被一盖,露天睡一觉,也尽够了。 就连李许和拓跋义律,也只在草上铺一张厚衾,要露天睡, 只给公主和郡主撑了个小牛皮帐, 公主嫌杂毛被子盖上太热,又有臭味,又将李晓明的芦花大被掠夺走,二女一猴早早地钻进帐篷里去了。 拓跋义律又过来,叫众人砍伐些小树,捆扎成筏子模样备用, 说是万一有敌袭,可以用来抵挡矢石。 李晓明心想,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几天可能都不见一回人烟,哪会有什么敌袭? 但碍于他的身份,实不敢得罪,便按他说的,亲自带人砍树做了几个挡板,放在岩台上。 又将三公分半的小炮和五公分的小炮抬上岩台,一左一右架好。 取松柏枝,做了一、二十个火把备用。 将两匹马也牵上了岩台,把盐车和马车都聚拢在山坡下的河边,炮能打着的地方。 如此一直忙碌到天黑,才算消停下来, 李晓明腆着笑脸,向李许笑道:“殿下,您看这布置的可以么?” 李许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辛苦陈将军了,在山谷两端一里处,再安排些暗哨, 如此一来,咱们尽可睡个好觉了。” 李晓明交代沈宁和王祥两位游徼,轮流带领五名火枪手,和五名弓箭手在河谷两端放哨。 忙活完,正要在干草上躺下, 王吉笑嘻嘻地拿着一张鹿皮走过来,说道:“将军,上次的鹿皮揉制好了,我给您垫上。” 李晓明见他还记得这茬,心中一阵温暖,笑道:“有劳校尉了。” 王吉恭恭敬敬地,将鹿皮给李晓明铺好, 李晓明再躺上去,果然温暖舒适, 有如此忠诚贴心的下属侍候着,心里实在是舒坦, 李晓明不自禁地想起了南阳王,一瞬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也成了王。 又坐起来想要再感谢王吉两句, 突然看见李许和拓跋义律都半躺在布衾上,眼皮巴巴地盯着自己,目光之中颇有些醋意。 李晓明有些心虚,有心将鹿皮让出去, 但, 是让给李许呢? 还是让给拓跋义律? 想了一会,他又卷起鹿皮,径直走到公主和郡主的帐篷外, 说道:“两位殿下快起来,把这个铺上,晚上睡觉又舒服又暖和。” 二女起来,接过鹿皮铺上。 义丽郡主眼波含情地道:“发哥,你真好。” 公主笑嘻嘻地小声道:“阿发,等我回去了,还给你拿金子。” 李晓明换过二女的布衾,回来铺在草上,看见李许和拓跋义律都躺平了,放下心来,安然入睡。 “呯” “呯、呯、呯” 深夜里,火枪激发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十分刺耳。 岩台上的众人,都被枪声惊醒, 李许大惊问道:“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这时又传来密集的火枪声,是数杆火枪一起激发的声音。 拓跋义律大吼道:“有敌袭,快快准备御敌。” 众人纷纷披衣跳起,将长枪接上,王吉与几名脚夫迅速装填子炮。 由于敌情未明,李晓明本来不想点火把,但不点火把,摸黑没法操炮,只好发狠将火把点上。 李许道:“王校尉,快派人将王祥和沈宁两位游徼唤回,咱们集中力量,居高临下拒敌。” 王吉一声得令,正要派人下山坡。 只见河谷的北边,一大片火光出现,正沿着河边,在向众人露营地这里移动。 坡下传来王祥的声音:“将军,有贼寇从北面过来了,人数足比咱们多两倍有余。” 李晓明向下喊道:“沈宁的火枪队回来了吗?” “将军,我们都回来了,现在怎么办?” 李许大声呼喝道:“全部上岩台,将挡箭板竖起,坚守高坡。” 于是,王吉和王祥各自带人上得岩台,众人将挡箭板四面围起,火枪火炮弓箭都已就位,专等敌人进入射程。 李晓明将义丽郡主和公主推到最后面的岩壁处, 郡主因会射箭,也取了一张弓,要帮大家御敌, 李晓明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站在最后面,且装装样子。 公主则趁机将阿嘟取下来,粘在自己身上,躲在后面玩耍。 李晓明注视着,举着火把不断逼近的贼匪,心里并不十分紧张, 这回可是有两门炮,其中一门还是五公分口径的,装上霰弹,打击面相当大, 而且火枪也有十五把了,弓有二十把,其余皆是长枪,远程武器占绝大多数,又占地利, 这样的条件,打这一百多土匪,就算不能尽歼,击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看看群匪距离不到二百米了,已经能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吵嚷喧哗之音了。 李晓明心想,居高临下,火炮射程延长了,应该已经能够着了, 听这动静,敌人显然军纪不整,八成就是土匪草寇,不会有太强的战斗力, 但是天黑难辨,保险起见,还是不能让敌人靠的太近。 李晓明亲自上手,和王吉各操一炮,二人扶住炮尾,瞄的仔细,一声令下。 “校尉,开炮。” “嗵”的一声, 李晓明的五公分炮率先开火,这炮装填的是葡萄弹, 一炮能打出二十枚左右葡萄大小的铅珠,动能相当大,当初蒲荣用这炮打死了四、五名黑苗首领。 随后王吉的三公分半口径的小炮也发作起来,这小炮打的是火枪的独弹, 相当于是个超大口径的霰弹枪,虽然动能和射程比不上葡萄弹,但又轻便,覆盖面又不弱。 贼匪们沿河坡而来,队形十分密集,几炮下去,肉眼可见,前面灭了一片火把。 虽然被打的惨叫连连,但这些贼匪显然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大部分的人仍然在举着火把前进。 李晓明和王吉火力全开,每门炮由数名脚夫轮流装填子炮, 两人片刻不停,扶住炮尾,“嗵嗵嗵”的猛打, 这射速,起码一分钟开了近二十炮。 那边群匪终于发觉形势不对,怎地只听如闷雷一般的声音频繁响起,自己前面的众人纷纷惨叫倒下呀? 有的人倒下时,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 终于有人大喊一声:“他们有妖法,大家快散开。” 于是,那一大片火把顿时分散开来,有往山坡上跑的,也有许多往后退的。 此时贼匪已进火枪射程之内,沈宁一声令下,十五名火枪手噼里啪啦一阵乱枪, 几排火枪射过,顿时将不远处往山坡上爬的一片光亮打成了黑灯瞎火。 第224章 慈善将军 (也不存稿了,发吧) 由于李许和拓跋义律先前扎营时,让众人准备工作做的充分, 居高临下有地利优势,贼匪来时,还先被提前布置的暗哨发现,此时掌握了主动权,交战形势极其有利, 李晓明和王吉的小炮‘嗵嗵嗵’的连续射击,十分过瘾, 后世的明军和清军,都装备有数千至数万门佛朗机炮,不是没道理的。 这种炮虽然有漏气的缺陷,动能比前膛装弹的大将军炮,威力差的多,但胜在操作方便,射速极快。 贼匪们别说攻上来了,就连冲到山坡下方的都没有。 渐渐的,火枪射程之内已经不见亮光了,众人只得看着李晓明和王吉表演。 又放了十几炮,贼匪那边的亮光只有先前的一半了,离众人越来越远,逐渐地看不见了。 显然是一边倒地吃了大亏,已经溃散逃跑了。 拓跋义律笑道:“各位,他们第一次过来,以为人数占优,大意轻敌,肯定没有埋伏防备, 若要追击歼敌,现在正是时候。” 李许看了看李晓明,没有说话。 李晓明笑道:“大单于说的极是,不过咱们此行只为平安,不为作战, 一共只带了这几十人,有一人伤亡都是损失。 况且对前面的道路也不熟悉,黑灯瞎火的,未必能追的上他们,不如见好就收吧!” 拓跋义律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许突然说道:“这批贼匪,必是今天你放走的那两人带来的。” 李晓明一被枪声惊醒就想到了,心中有些慌,心想,还真它吗有可能, 尽管很后悔,不过仍是嘴硬狡辩道:“应该不是吧!我看今天那两人是往东边跑的,贼匪是从北边过来的。” 李许与拓跋义律皆哂笑不语, 李晓明心虚,只好岔开话题,让王祥和沈宁各带五名弓箭手、五名火枪手,前出到两边山坡上戒备。 防止有潜伏下来的匪徒偷袭众人, 众人等了一会,不见贼匪再来,况且见刚才来的贼匪,战斗力如此差劲,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又安排了些人守夜,其它人俱都又躺下睡觉,准备天亮了再打扫战场, 李晓明也又重新躺倒,毫不担心,呼呼大睡,直到天明, 夜里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手持六管火神炮,在万军丛中大杀四方。 “将军,醒醒吧,捉住了几个俘虏,左将军让问问您,看怎么处理?” 李晓明从梦里醒来,只见天已大亮,只太阳还没出来, 虽是冬季,但四川温度较高,河谷潮湿且温差大,竟然起了露水,把身上盖的布衾都打湿了。 众人都已起床,有打扫战场的,有收拾小车物件的,只自己还在睡着。 李晓明揉了揉眼,看见沈宁带着几个人,用绳子绑了一串人,约有十几个,都在草地上呻吟。 这些人均被铅弹打伤,有打中腿的,有打中胳膊的, 由于无力逃走,只好躲在山坡枯草里熬了一夜,天亮被众人捉住。 “将军,重伤的都被处理掉了,你看他们这些怎么办?” 李晓明走过去,看了看这些人,突然拽住其中一人的头发拖了出来, 大怒道:“是你,我好心放你们离去,怎么反倒带人来害我们。” 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口里只叫饶命, 正是先前窥探公主的马车,李许要杀了,却被李晓明放走的两人其中之一。 李晓明抬头看了看正在河边不远处站着的,李许和拓跋义律,那两人正笑着朝这边扭头看。 李晓明顿时脸上发烫,恼羞成怒,夺过一把长枪对准此人的胸膛, 大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来袭击我们,再敢撒半句慌,我一枪捅死你。” 那人跪直了,作揖哭诉道:“官爷且不要杀我,我是小剑门旁边,鸡心寨的村民,实非贼寇。“ 李晓明闻言大怒,一枪将其踹翻,口里骂道:“还敢花言巧语蒙骗我?着死吧!” 说着就要一枪搠过去, 那人倒在荒草里,挥着两手大哭道:“官爷且慢动手,且听小人诉一诉苦,再杀我不迟。” 李晓明吼道:“快说,说的慢了就杀你。” 那人顿首道:“小人辛泽,祖上原不是蜀中之人, 我们这里原有五处山寨,除了我们鸡心寨,还有雷霆寨、梁家寨和朱家寨, 我们四寨之民,俱是蜀汉时从梁州、秦州来蜀中避难的流民, 蜀汉的诸葛丞相待我们极好, 将我们编为军户,按月拨给禄粮,安置我们的祖辈在此耕种,协助汉军防守小剑门, 如今成国建立后,新皇帝不再用我们守关,不仅停了禄粮,此地的将军们,还将我们祖上开荒的田地收为了军田, 我们四寨人口有一两千户,在此荒山之中无所供给,如何能活? 这五、六年来纷纷逃荒,恐怕大多也都死在外面了, 如今四寨之中,只剩二、三百户,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无法离开, 小人妻子早亡,父母俱已七十多岁,膝下还有幼子两个,每天里嚼草咽糖,苟延性命, 我若不跟着众人出来讨个活路,一家人早晚就要饿死。 官爷,您可教教小人,可有其它活法?” 旁边几人听了辛泽的话,也都痛哭起来。 李晓明见此人痛哭流涕,不似说谎,况且家中如此凄苦,又为难起来, 恻隐之心大动,心想,原来他们也是些受苦受罪的人, 我若一枪搠下去,岂不是灭了他满门、屠了他家老小? 这种事让我如何能够干得出来? 回头看了看河边的李许和拓跋义律,又心想,那两位故意将这些人送到我面前,显然已是对我不满, 我若明知他们是盗匪,仍就不杀,在李许面前,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呀! 又想了想,问辛泽道:“你们寨中,似你们这样年龄的,还有多少人?” 辛泽见事情似乎有了些转机,急忙答道:“壮力也不算少,总有个三四百人。” 他看了看河边大堆的死尸,又悲戚地补充道:“昨晚被官爷用仙法弄死了许多,也可能现在又少些了......” 李晓明又问道:“若是有地方可安置你们,给你们田地,你们可愿意去么?” 辛泽磕头如捣蒜,答道:“只要路上能有口粥喝,吊着一家人的命,便是千里、万里,也愿意去。” 李晓明心里有了底,让众人等着,自己硬着头皮去到李许面前, 向二人拱手作了一揖,还未开口, 那拓跋义律笑着向李许道:“殿下,不消说,陈将军怕是又起慈悲心肠,他又要放了这些人。” 李许转过头来,盯着李晓明道:“此次北方之行,咱们的任务是保护大单于兄妹,平安返回鲜卑草原, 要照你这样弄下去,恐怕出不了国门,就得大家伙一起把命搭进去。” 李晓明十分尴尬,面对二人奚落的目光,几乎难以抬头,他酝酿了一会措词。 将李许拉到一边,陪笑问道:“殿下,如今咱们最缺什么?” 李许是个七窍玲珑心,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叹了口气, 随口道:“缺人是缺人,但这是伙土匪可不能要, 此时为了性命,骗你说要跟你,等咱们走后,人家还是干老营生,你又能怎么着他们。” 第225章 招降纳叛 李许想要杀死这十多名盗匪俘虏, 李晓明却认为,他们不过是被朝廷抛弃,无路可走的穷苦百姓。 于是又陪着笑,软声细语地道:“殿下呀,据说在成都的各位皇子,都豢养有私兵,而独太子府却只有一二百人, 若真是一朝事变,绝不够用,不如将他们收入太子的私军如何? 我看他们说的也不像是假话,若能给他们条活路,人非草木,岂能不感殿下大恩?” 李许正色道:“太子府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俱是我们这一枝的血亲,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当死士用的。 若真是发生了你口中的事变,这些土匪根本不能信任。” 李晓明又道:“那这样,我将他们弄回我的汉复县去, 我们县往东,还有数百里的荒山野地,交给他们耕种去吧! 毕竟那里也算是咱们的地盘。”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斩草除根,杀了他们。” 李许看着面前低头脸红的李晓明, 又想起他给太子和自己安排的后路,不禁又感到好笑, 想想他就是这样的人了,非要逼下属干违心的事,也为不美, 于是说道:“随你吧!不过得先绑着他们, 待咱们到达葭萌关,再放他们,若是中途再有袭击,可将他们作为人质。” 李晓明见说通了李许,十分开心,拱手道:“左将军说的极是,决不能轻易放了他们。” 又回到辛泽面前,对几人说道:“我是涪陵郡汉复县的县令陈祖发,那位是当今皇帝的侄子左将军殿下, 殿下见你们生活苦楚,如今开恩,将你们几寨的人民,都安置到我们汉复县境内,到了葭萌关就放了你们, 你们几个回到寨中后,把消息给大家说说, 我汉复县有的是田地耕种,还有盐井可以做工挣钱,在那里安家,不比在此荒山做个亡命的土匪强么? 只要你们能走到那里,以后世世代代图个饱暖是铁定的了。” 李晓明去马车上取了张帛布,当场写了文书,用自己的印盖了, 嫌不保险,又哄着李许,也用他的印又盖了一下。 辛泽这几人,刚开始心里有些将信将疑,直到李晓明将文书给到他们手里,又让他们看了自己带的盐巴, 几人这才相信,又跑到李许面前磕头,李许颇为不耐,挥手让他们只找陈县令去。 李晓明让这十几人吃了些东西,能走路的,互相搀扶着走路,不能走路的用自己和王吉的马驮着, 正准备出发,突然河里噗通一声大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清江河里水花溅起有一丈高,水面上还有个大旋涡, 一个大黑影沉入水中,岸边的尸体少了一两、具。 众人惊问道:“是什么怪东西?” 辛泽向众人道:“是猪婆龙,惯好吃人的。” 李晓明吃惊道:“这里真有这种东西?” 辛泽毫不奇怪地说道:“也不常见,冬天都在石洞里钻着睡觉,想是闻见了血腥味才爬出来的吧!” 李晓明看了王吉一眼,想起他还下水里去捉猴子,一阵后怕。 众人又等了一会,想看看猪婆龙究竟长什么样子,却是再没见从水里出来 于是一行人又继续向北出发,只是再没人敢靠近水边了。 到了中午吃饭之时,李晓明担心辛泽等人中了铅毒,拿了把剔肉刀在瓦罐里煮了, 将辛泽等人的伤口都检查了一遍,有铅弹在肉里的,都给他们剜了出来,又用淡盐水清洗了创口。 取干净绸布给他们包扎了伤口, 拿了一粒阿莫西林出来,倒出半粒的粉末,在瓦罐里化开,让他们每人喝下一碗。 辛泽等人见李晓明又给他们饭吃,又为他们治伤,都十分感激。 吃过饭,又休息了片刻,众人继续出发, 据辛泽他们说,按照目前的速度,要到明天午后才能到葭萌关。 因为担心贼匪再来袭击,大家不到天黑就找地方扎营,这回找的露营地更是保险, 是在河谷的一处崖壁顶端,两边皆是峭壁,只有一条缓些的坡可以上来, 只要两门炮守住这里,任他谁也攻不上来。 因为山顶有风,且有露水,这回大家将牛皮帐篷也都撑开。 “发哥,你看,” 义丽郡主开心地向李晓明展示她的阿嘟,小猴子已经不用绳子绑了,自然地挂在郡主身上睡觉。 李晓明暗暗称奇,故意将阿嘟拿下来,放到地上, 阿嘟十分惊慌,吱吱叫着,又蹿回郡主身上。 公主将阿嘟取下来挂在自己身上,手刚放开,阿嘟又吱吱吱地,爬回到郡主身上。 郡主骄傲地说道:“我的阿嘟只跟我自己玩,谁都抢不走。” 公主在一旁羡慕地看着,也认命了, 她盯着河谷的崖壁仰头瞅了一整天,脖子都僵硬了,再也没见过猴群。 李晓明走过去,趴在郡主耳朵上说道:“阿嘟是公的,他也喜欢美女。” 郡主娇羞一笑,往李晓明胳膊上使劲拧了下。 李晓明疼的龇牙,盯着郡主的细腰,心想,不知郡主锻炼过没有,腰是硬的还是软的? 心痒手贱,趁郡主不备,往郡主腰里拧了一把。 “啊” 义丽郡主不防他如此胆大,吓得惊呼一声,说道:“发哥,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回头去追打李晓明,公主看他们玩的开心,也嘻嘻笑着加入战斗, 本来大家吃了晚饭,闲着没事,小打小闹一番,消消食,都开开心心的, 偏生公主不知轻重,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将李晓明的头上砸了个大包, 李晓明险些被她砸死,捂着头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这场游戏才尴尬结束。 牛皮帐篷里,义丽郡主满脸歉意地,用一块手巾给李晓明扎住头, 轻轻按了按,心疼地道:“发哥,你还疼不疼?” 一边说,一边瞪着公主。 李晓明怒气冲冲地道:“前几日救公主时,险些被石兴那个王八给踢死,到现在咳嗽还胸口疼, 这下可好,救出了公主,又险些被公主砸死。” 明熙在一旁委屈地低头抠手,小声说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小的石头就能把人头上砸出包......” 李晓明气呼呼地出了二女帐篷,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公主打交道了。 回到自己牛皮帐篷里,他们四人住一个大帐篷。 李晓明看见李许、拓跋义律和王校尉都在,王校尉正在教拓跋义律用火枪。 几人看他用手巾扎着头,问的清楚,都哈哈大笑。 李许笑道:“你这是活该,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李晓明一肚子气闷,看天色还早,又睡不着, 便拿了王吉的弓,下到河边,薅了一捆野草,扎的结实,做成个草靶子,在河边练起箭来。 第226章 你是笨蛋 他现在射术有了进步,站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按照王吉教的五平三靠之法,瞄准草靶子,一箭射去,正中靶子。 连射三箭,均命中目标, 心中不禁得意起来,被公主砸中头的事也忘记了, 心想,我竟无意间解锁了这个天赋,若能练的和孙文宇一般,对敌之时,远比现在的破火枪好使。 正在沾沾自喜, “崩” 只听一声弓弦大响,‘嗖’地一支箭射来, 羽箭穿过草靶子,岸边的鹅卵石冒出火花,那只箭竟钉在石头上。 李晓明心中震惊,回头一看,只见拓跋义律拿着他的铁胎巨弓,笑咪咪地站在山坡上。 李晓明拱手道:“我就猜是大单于,这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射术了。” 拓跋义律举起手中的铁胎弓,笑道:“在我们草原上,能开这样重的弓,射的这么准的人,实在是多了去了。 羯族姓石的那几个贱种,和慕容氏兄弟,以及姓段的那几个鲜卑叛徒,也都和我大差不差。” 李晓明心中不信,说道:“哪会有那么多厉害人物?” 又颇有些自负地道:“嘿嘿,没想到我学箭也有些天赋哩! 大单于,你看我才学了一个月,就能射得五十步远了, 假以时日,数不定我的箭法,也能及上大单于一、二分呢!” “你?你这叫箭法?哈哈哈......” 拓跋义律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简直笑的直不起腰来, 李晓明从来没见过拓跋义律这样大笑不止过。 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般情况下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见拓跋义律如此肆无忌惮地嘲笑,李晓明羞红了脸, 心想,你虽是射术高超,但我这么快就练到这种程度,也未必这么不堪吧? 正想反击两句,只见拓跋义律眼中精光一闪,挺起巨弓,闪电般地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迅速上弦射出, 还没等李晓明眼睛反应过来, 他不知用的什么手法,第二支箭又已射出, 正想观察仔细,草靶子后边的石头上,火星乱冒,已经钉上了五支箭。 “草,又快,又准,又狠,射完五支箭不到两秒么......” 李晓明的大脑被震惊的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把弓箭玩成这样的,包括后世在抖音上,都没见过这样的大神。 孙文宇的射术,在拓跋义律神乎其神的射技面前,几乎成了儿童过家家。 拓跋义律将弓背在后面,嘲笑道:“是哪个笨蛋师傅教你的射术? 先不说别的,上了战场,谁会让你这样瞄上半天? 等你一箭射出,身上早中了我五、六箭了。 若是骑射,要你在奔驰的骏马上和人对射,你这样的射法,更是一箭也射不中。” 李晓明其实本身也是个好武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专门去付费学柔道,穿越到此后,又苦练刺刀术。 他崇拜地看着拓跋义律, 心想,我没有火枪的天分,若能学得这样的神技射术,再配合我自己苦练的刺刀术,平生足以自慰了。 李晓明红着脸,弱弱地问道:“单于的臂力那是不消说,我远远比不上,只是你怎能射得这样快?” 拓跋义律鄙夷道:“这算什么?我若换上轻弓,还能比这再快些呢。” 看李晓明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又笑着补充道:“若是有人送饭,我能以此射速,从早上射到日落” 李晓明心想,乖乖哩,那不成了人形机枪了。 李晓明用手比划着,嗫嚅道:“我看你这样......又这样一弄......” 拓跋义律自豪地笑道:“这是我拓跋氏独创的‘三指速射绝技’,世代相传,天底下只有我拓跋氏才会用。 你那种拇指射法,虽也是我们草原射法的一种,但只适合重弓大拉、射远程,却做不到速射。” 李晓明心中一凉,心想,又他吗是祖传的, 娶郡主都要倒插门,想必这种神技,更是不愿意教我这个外人了, 本想向拓跋义律请教请教,但听了他这话,此刻也不知怎么开口了。 拓跋义律走下山坡,来到李晓明面前,突然问道:“想学呀你?” “啊?想学想学” “想学我教你呀,” 说完,拓跋义律又犹豫道:“本来是有祖训的......” 李晓明见他又这样说,急道:“那怎么办?” 拓跋义律笑道:“哎呀......虽是有祖训,但咱们这种关系,也只好不顾了。” “多谢单于大恩,我在此谢过了。” 李晓明大喜,心想,让他违背祖训教我这种绝技,于我着实是厚恩。 我好歹给他磕一个吧,拜师学艺,也不算没骨气,礼数到了,也能让他尽心地教我。 说着,就要跪下给单于磕个头,拓跋义律急忙托住,笑道:“咱们是兄弟,不必如此,只作个揖便好。” 李晓明感念他的厚意,恭恭敬敬地给单于作了个大揖。 拓跋义律将箭筒给李晓明背在背上,说道:“我先教你最基本的取箭方式,想要速射,必须最大程度的减少,射箭的步骤。 快速取箭,便是第一步。 你一开始练的时候,先不要拿弓,像这样,伸出左臂,握拳伸直,将大拇指横出来。 然后右手掌完全张开,探到背后箭筒处,用大拇指将箭尾夹在虎口, 注意,其它手指不要动,只用大拇指夹箭尾, 要正好夹的平直才行,像这样,看清没有? 夹出箭支后,平放在伸直的左臂,横出的大拇指上。” 李晓明疑惑道:“这样就行了?” 拓跋义律笑道:“三指速射法,最重要的两步, 一是夹箭要又快又准,二是上弦要又快又准,其次才是撒放技巧, 练成之后,取箭、上弦、撒放就变成了一个动作, 熟练之后,自然比射的最快的射手,还要快上三倍。 只是,任何一步练成,都不容易,大多数人都是要半途而废的, 要是人人都能练成这样的神技,我拓跋氏岂不是早就称霸了? 你先将拇指夹箭法,练个十天再说吧!” 李晓明照着拓跋义律教的姿势,张开手掌,想学着拓跋义律的样子,用拇指将箭夹出来, 哪知道刚才看拓跋义律,非常轻松完成的动作,自己做的时候,却感到十分别扭难受。 别说将箭夹出来了,根本就夹不准箭尾,夹了一会,总是忍不住,想用两根手指捏出来, “啪” “哎呦” 拓跋义律看他下意识地,想用拇指和食指捏箭时,一小棍敲在李晓明手上。 李晓明练了足有半个时辰,不是夹不准箭尾,就是夹出来掉到地上, 要么夹出来箭身与手指不是平直的,这样根本无法一步挂弦。 原本平时轻轻的一支羽箭,没想到用拇指夹的时候,居然变得这么重。 直累的胳膊抽筋,背上肌肉酸痛,没有成功夹出来一支箭。 李晓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沮丧道:“怎地如此难学?” 拓跋义律将手中小棍往地上一丢,失望地叹了口气, 说道:“唉,没想到你是个笨蛋,我看走眼了。” 说完扭头就走, (本章结束) 古代人形加特林真实记载: 据《宋史·种世衡传》记载,在北宋徽宗年间,有一次,宋军与反叛的羌族部落作战, 一开始作战不利,甚至连主帅都遇伏战死。 当时败退的宋军被敌人围追堵截,在狭窄的关隘前挤成一团,不出意外的话,即将陷入溃败和覆灭。 就在这个危机时刻,有一个叫王舜臣的军官站了出来。 他就拿着弓独自站在那里,等待敌人进入射程。 羌人冲在最前面的,是羌酋长手下七个最骁勇凶悍的骑兵先锋。 王舜臣认为,不打掉这支先锋,宋军必定在低迷的士气下土崩瓦解。 于是他当众宣言说:“我要在最前面的骑兵眉间插花。” 于是王舜臣发了三箭,三个敌骑落马而死,而且都是脸上中箭。 剩下四个敌骑害怕了,扭转马头就跑,结果都被王舜臣的箭穿通了后背,落马而死。 上万的敌军都王舜臣神乎其技的弓箭所震慑住了,没人再敢上。 于是王舜臣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开始重整宋军。 没多久,敌军又冲了上来,一场恶战就此爆发。 激战一直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在近四个小时的时间里,王舜臣一刻不停的射箭, 总计射出了不低于一千只箭,且箭无虚发,直射到手指破裂,血流满臂。 最终,凭借着王舜臣的勇猛和担当,宋军才平安脱险。 相比于后羿射日、李广射虎之类的传说,王舜臣的战史详实而生动,其中的细节也经得起推敲:这是一件彰显勇气与力量的壮举,也是人类切实可以做到的壮举。 所以拓跋义律说,能从早上射到晚上,并非虚谈。 第227章 挖我墙角? 拓跋义律对李晓明的练习进度十分不满,说自己看走了眼,教了个笨蛋,转身欲走。 刚一转身却看见妹子正站在身后,面若寒霜地瞪着自己, 郡主见哥哥回过头来,生气地蹦起来道:“哥,你怎么这样说发哥,他才开始学嘛, 你要教就认真教,不教就走开。” 拓跋义律苦笑道:“我原以为这个家伙是个聪明的,哪会知道竟是个这么笨的货色? 咦,我怎么教他,关你什么事了?” 郡主撅着小嘴,瞪着哥哥不说话。 拓跋义律想了想,又回头对李晓明说了句:“算了算了,天黑了,明天再练吧!” 说完径直回帐篷里去了。 李晓明坐在河边石头上,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心里十分烦躁憋闷, 一度怀疑起来,难道我真是个笨蛋吗? 火枪火枪打不好,现在连夹个箭都夹不出来。 正在自我怀疑时,耳朵被人轻轻揪住了, 李晓明抬头一看,郡主正歪着头,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 娇媚嫣然的面容后面,就是满天的繁星,一双闪动的美眸,仿佛也是两颗星星。 李晓明一时看的呆住了,忘记了烦恼,情不自禁地说道:“你是天上来的人么?” 郡主拉着他的手,笑着说:“你别听我哥瞎说, 他从十岁就开始练箭了,你才练一会,怎么能跟他比得了? 他这个人最没耐心了,根本就从来没教会过徒弟,你可别烦恼了,不想学就别学了。” 李晓明这会哪里还有烦恼? 忍不住站起来,握紧了郡主的柔夷,轻轻将郡主拉到近前。 郡主又说道:“我哥可能也是想让你留在草原,才故意教你箭法,他好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晓明轻轻捧住郡主的脸庞,喃喃说道:“义丽,你真美......” 郡主抬起头,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郡主吐气如兰,李晓明嗅着郡主的气息,慢慢贴近,正要情不自禁, “吱吱吱......” 阿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下爬到郡主身上。 “义丽,义丽,阿嘟跑出去了......”公主一溜小跑地追了过来。 “咦,阿发也在呀!你们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呀!” 郡主推开李晓明,笑道:“阿发头上正疼呢,我来看看他,阿嘟也在这里呢!” 公主跑过来,愧疚地向李晓明道歉道:“阿发,对不起,是我不对,要不然也让你砸我一下吧!” 李晓明没好气地道:“公主殿下,微臣怎敢砸您这金枝玉叶? 微臣留着这条命还要辅佐太子殿下登基呢,以后我离公主殿下远些也就是了。” 公主见他如此气性大,委屈地哼唧了两声,还想再说两句。 义丽郡主将阿嘟往公主身上一沾,强拉着她睡觉去了。 李晓明浑身乏力,到山谷两头岗哨那里巡视了一圈,又回到山上露营处,检查了两门小炮。 就要回到牛皮帐篷里,刚走到帐篷外,只见两个黑影远远地站在外面的悬崖边, 李晓明有些好奇,悄悄走过去, “王校尉,当初李郡守给了你们几件神炮?” 是李许的声音, “殿下,我不知道,这事你得问我们将军。” “哦,后面那一件是你兄弟带回来的吧?” 王吉道:“嗯,是王祥带回来的,不过他也不知道,都是大人怎么交待,他怎么做。 殿下,您这是?” “奥,没什么,昨天我看那神炮如此厉害,应该多带几件的,这样咱们路上也安全些。 没事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李晓明听了王吉的应对说辞,心中赞道,这小子滴水不漏,确实伶俐, 又叹了口气,心想,李许问这个事,必是开始打火枪火炮的主意了, 拓跋义律看我昨晚打仗后,突然要传授我绝技,只怕也是有这个想法, 我与这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也不知道火枪火炮的秘密还能守多久。 两人正准备回帐篷, 李许又停住了,说道:“对了,还有件事。” 王吉问道:“有什么事,殿下您尽管说。” 李许踌躇了一会,压低声音说道:“你给咱们的人都悄悄说一声,大单于毕竟不是咱们大成的人, 他若问起神枪神炮的事,不必跟他说太多,须知咱们才是自己人。” 王吉也压低声音,肃声道:“放心吧,殿下,我岂不知谁是自己人?我早就跟他们交代过了。” 李许拍着王吉的肩膀笑道:“王校尉不愧是陈将军带出来的人, 这次救公主出了不少力,还累的你连门牙都丢了, 等回去了我给太子说声,给你弄个偏将干干。” 王吉闻言,喜的说话都漏风了, 向李许作揖谢道:“多谢殿下抬举,王吉一定好好干,任凭殿下差遣,绝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李晓明大怒,心想,妈的,李许个杂碎处处憋着坏心,竟想挖我的墙角。 又听见王吉那谄媚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绝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你不知自己头上那片云是谁吗?瞅瞅你那贱样...... 他见二人进了帐篷,自己又在外面磨叽了好大一会,才气鼓鼓地走进帐篷。 王吉见他进来,笑着问道:“将军,你的箭练的怎么样了?能射多远了?” 李晓明怒道:“都被你这个破烂师傅教坏了,还能射得了多远? 越射越近了。” 王吉脸红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说话, 那边李许闻言摇了摇头,侧了个身过去。 拓跋义律半躺在榻上笑道:“没听说过自己练不成怪师傅的,王校尉莫要管他。” 李晓明怕拓跋义律误会,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大单于,我可不是说您呢, 有您教我,定然是越来越好,待我睡个好觉,明晚继续练。” 拓跋义律嗤笑一声,也躺平睡觉了。 李晓明又躺了一会,突然坐起,大怒道:“王校尉,你给我起来。” 三人刚想睡着,听了他这一嗓子,都被他惊的坐起来, 王吉害怕地问道:“怎么啦,将军?” 李晓明声色俱厉地道:“昨晚才打过仗,你今晚就能睡得着吗? 你当个校尉的官,左将军殿下和大单于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你心里没点数?” 王吉又懵逼又委屈,弱弱地道:“那我出去转一圈,看看去?” “还不快去?” 王吉慌不迭地爬起来,边跑边穿衣服,出去巡逻去了。 李晓明看李许和拓跋义律都坐起来看着他,连忙陪笑道:“手下之人惫懒,卑职训斥训斥。” 三人又重新躺平, 刚躺了一会,只听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李晓明想是王吉巡逻回来了。 又坐起来大吼道:“王吉,王吉......” 旁边两人又惊的坐起来, 第228章 小鬼难缠 左将军和大单于,见李晓明一个劲地出幺蛾子,吵得两人都睡不着觉。 李许怒道:“三更半夜的,你若要再这样一惊一乍的,就出去睡去。” 李晓明见李许发火,连忙陪笑道:“好好,再也不会了,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于是,三人才终于又重新躺平睡觉, 那王校尉不知将军在哪里喝错了药汤,也不敢回来帐篷了,和脚夫们挤在一起睡了一夜。 想来那四寨土匪吃了大亏,知道这帮人不好惹,估计也打消了报复的念头,一夜平安无事。 众人睡了个好觉,连李晓明也起了个大早, 一起卷了牛皮帐篷,又沿着清江河往北面行去。 一直走到午后,到了清江河与嘉陵江的交汇处, 嘉陵江由西北方向斜斜地往东南流去,在这里叉开, 往正南方向流去的这段就是清江河, 往东南方向,最终并入长江的那段,就叫嘉陵江,其实都是同一源头。 葭萌关的位置十分巧妙,正建在两水的分叉处的孤岛上,死死地扼守住要道,也是一座重要的关卡。 城池并不大,周围都是水,两边的清江河上和嘉陵江上,修的有长长的木桥,供士兵出入。 李晓明看着葭萌关的地形,心中十分纳闷, 心想,三国演义里马超和张飞,到底是在哪里单挑了三百回合呢? 这根本就没跑马的地呀! 难道说两人都脱个光屁股,在水里掐的架? 前面开道的王祥跑回来问李许道:“殿下,咱们进不进城?” 李许沉吟了片刻, 回头向李晓明和拓跋义律道:“时间还早,干脆直接走算了, 若是进得城去,守将知道我来了,迎来送往的,有许多麻烦事。” 拓跋义律笑道:“殿下说得是,赶路要紧,那咱们就直接过去吧!” 李晓明见混不成酒食了,十分遗憾,但这话又不好劝,只得跟着走。 “哎,前面那伙人,干什么的?速速停住。” 众人举首望去,只见葭萌关城头一众士兵,正对着他们这一行人大声呼喝。 “王校尉,想是守军要验看公文,你过去交涉交涉吧。” 王吉应了一声,刚想跑上桥去, 只见城门开了,从城中跑步出来一队手持长矛的士兵,足有数十人,步履整齐地过桥而来。 王吉只好退了回来, “快,快,围上围上......” 士兵后面跟着一个挎着环首刀,副将模样的军官, 一与众人照面,就先指挥士兵将众人包围了起来。 王吉上前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是有国书凭文,是鸿胪寺派遣出使的商队。” 那副将走过来笑道:“旅客休慌,且把文书拿来看看。” 王吉有些气愤地,将盖有鸿胪寺印章的文书递了过去。 那副将笑眯眯地接过去,也不看内容,只扫了一眼红印,就递还给王吉, 笑着说了句:“嘿嘿,果然是真的。”嘴里这样说着,却不让开道路。 王吉看他一副不着调的样子,皱眉道:“将军快些让开,我们着急赶路。” 那副将仍然站在原处,呲着牙问道:“你们是去干嘛的?” “文书上不是写着呢?这是咱大成产的盐巴,要运到北地草原去,换成钱回来。” 副将揉揉鼻子,笑道:“那你们可发财啦,这年头盐可不便宜哩! 你们这许多盐,怕不得弄个几百上千贯回来。” 王吉应付道:“都是国家的钱,有多少又能怎样?” 那副将笑道:“咱大成怎地这两年产这么多盐?上月还有涪陵那边的人,运了好几船往北边去。” 口里说着话,腿晃荡着,却仍没有让路的意思。 李晓明心中一动,涪陵运盐的船队?他说的肯定是孙文宇、昝瑞的船队。 王吉懒得听他絮叨,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推那副将,说道:“你快让开吧,我们要过去。” “哎,哎,哎......” 那副将反把王吉推开,脸上也不笑了,板起脸说道:“你们没走剑门关么?” 王吉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李许,说道:“你不废话么? 我们既是从南边过来的,不走剑门关还能走哪里?” 副将不耐烦起来,伸出一只手,说道:“既走那里过来,还装什么糊涂?快点拿来。” 王吉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发现众人也都一脸疑惑, 于是问副将道:“你让我们拿什么?” 副将怒道:“过关要缴过关税,你吗的,真不识抬举,还要本将给你明白的说么?” 李晓明闻言大怒,仗着李许在身边, 他冲过去吼道:“我们是国家派去出使的商队,有国书凭文的, 你眼瞎啦!竟敢向我们索取贿赂?” 那副将逼近两步,一把攥住李晓明的领口, 口里骂道:“你再给我厉害一个,凭你是谁,便是鸿胪寺卿来了,也得给老子交税。” 李晓明见此人动手攥住自己,正合用柔道摔他,刚想动手,只听耳后生风。 回头一看,只见李许脸色铁青地蹿上前来, “啪啪” 李许一连两个大嘴巴子,将那副将打的眼冒金星,惊恐无比, 他缩回到士兵后面大喊道:“给我动手,把这伙强人都给我抓起来。” 这边沈宁和王祥的火枪队和弓箭队,立刻操起家伙对准士兵, 那副将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赶紧拿钱了事, 不曾想这帮人如此头铁,不但不给钱,还敢打他,打了他居然还剑拔弩张,要打仗的样子。 此时也明知道这些人必有来历,有些害怕事情闹大, 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是谁?你们想清楚了,城中守军可有三千,你们讨不了好的。” 李许大声喝道:“我乃左将军李许,你们敢拦我去路,想造反不成?” 那副将怎会没听过太子兄弟的大名? 眼中立刻露出恐惧,想了想,对一众官兵使了个眼色, 轻轻说了个“走”,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桥往城里走去,数十名士兵也跟着进城。 李许怒道:“休走,你们城将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那副将回头不服气地答道:“我们家将军,前些日子送四皇子殿下回汉中,现在还没回来呢!” 李许指着那名副将,咬牙切齿道:“原来是李霸的人,怪不得呢!我早晚将你们连根拔除。” 李晓明劝道:“殿下,既是他们退去了,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须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第229章 尽释前嫌 李许也只得生着闷气,和众人一起继续向北赶路, 这种事让拓跋义律看到,他深感耻辱。 刚走了里把地,只听队伍后面乱了起来,有脚夫大喊道:“有贼,有贼。” 众人慌忙回头看去,只见十几个士兵,趁后面推车的脚夫不注意,赶上来抢走了几麻袋盐, 一群人正嬉皮笑脸地扛着,往回跑去。 众人破口大骂,王吉、王祥等人纷纷捡起石头追去,一顿石头砸的群贼鬼叫奔逃,掉下来两包盐。 众人还要再追,被李晓明止住,只将两包盐抬了回来, 虽追回两包,但仍有损失,少说值个好几贯, 李晓明摊着两手,无奈道:“唉,终于还是把“过关税”给交上了。” 李许脸色十分难看,肺都气炸了。 李晓明看他这副样子,担心他起什么过激的念头, 安慰道:“殿下也不必生气,咱大成的军兵大多都是好的,人家剑门关的李涛将军不就是个好人么? 只有个别的是害群之马,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所难免而已。” 李许闻言,半天才勉强说道:“等前面到了武丁关,那里的守将是咱们的人, 我让他摆酒犒劳大家,好好的歇上一歇。” 众人又行了二、三里,都饿的前心贴后心,找了个平坦之处,开始生火做饭。 李晓明离众人远远的,继续练习拇指夹箭,练了一会,仍旧是弄不成事, “阿发,你在练箭呢?头还疼不疼了?”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公主身上沾着猴子,正笑盈盈地站在身后,一副淑女样。 “正疼的厉害,微臣正忙着呢,公主殿下请回吧!” 李晓明心想,自从跟你打了交道,就没平心顺气过,你玩你的去吧,我以后躲着你。 “让我看看。” 公主凑上前来,伸出小手,想去摸摸李晓明头上的包。 李晓明伸手挡开,也不练箭了,转身欲走。 公主又跑到前面拦住,急道:“阿发,又有好东西送给你了,你快看看。”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担心, 难道公主又把虎符偷出来了,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偷虎符,那可是真要我的命了。 忍不住回头惊问道:“你又偷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偷东西。”公主有些委屈,伸出小手,递过来一个布包。 李晓明接过,打开一看,是只漂亮的金钗,又看看公主,发髻上空空的。 他惊讶地说道:“这不是你母亲的遗物么?怎么能送给我?” 公主笑嘻嘻地伸出手,露出她的金镯子,说道:“你不是也把你娘的遗物送给我了? 我也把我娘留给我的金钗送给你吧!” 李晓明那个手镯是哄她开心,撒的谎,怎会要她的金钗? 见她对自己如此慷慨,想来用石头砸头,也不是故意的,不觉也消了气。 又将金钗给她插回头上,说道:“这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你上次送我的那套酒具,已经足够贵重了。” 公主低头嗫嚅道:“义丽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让我和阿嘟玩......” 李晓明哭笑不得,心想,我何时说过这话? 于是安慰她道:“我哪有那么小气?我头上的包已不疼了, 只是咱们这一路上有些危险,公主殿下您就消停些,别再找事就行了。” 公主又开心了,拉住李晓明的手说道:“你给我再讲些神兽的故事吧!以前讲的,我都给义丽讲完了。” 李晓明随口应付道:“行行,等我这两天闲了,好好给你讲讲。 你看,那边做好饭了,先去吃饭吧。” 公主带着猴子,开心地走了。 王吉端着一罐子粥饭过来,陪笑道:“将军,快趁热吃饭吧!” 李晓明看见他就来气,我对你那么好,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和李许勾搭上了。 以前干房地产行业,主管营销部时,他就最讨厌企图越过他,去巴结项目总的下属。 喝了两口粥,故意找茬,将罐子往地上一滚,滚的满地都是饭。 骂道:“盛的什么屌饭,嘴都给我烫上泡了。” 王吉慌不迭地捡起罐子,脸红道:“我给你再去盛吧,这回冷凉些再吃。” 李晓明冷笑道:“你且去攀你的高枝去吧,给人家盛饭去吧,别在我这装孙子了。” 王吉听了这话,委屈道:“将军,你怎地如此说话? 我是你手下的校尉,哪里攀什么高枝了?” 李晓明背过脸去,气呼呼地道:“给我盛再多的饭,一时也让你做不成偏将军, 想我一个小小的县官,也配不上你王校尉伺候。” 王吉立刻省悟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掉下眼泪, 说道:“太爷,你必是听见了李许和我说话,才疑心我三心二意,你也不想想, 他是你的上司,我既然要为你遮掩,又岂能不顺着他的意说话? 既然将军疑我,我这个校尉也不做了,这就把沈宁叫过来,交给他做, 我仍旧做个游徼,管好我的火枪队就是了。” 说着擦了泪,擤了把鼻涕抺在鞋上,端着罐子就走。 李晓明听了他的话,想想说的有理,顿时又释怀了, 同时心里又十分后悔,不该多心猜疑王吉, 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笑道:“兄弟,兄弟,你哪里去?” 王吉气道:“我去找沈游徼,给他交接。” 李晓明笑道:“你交接个毛呀!你仍好好做你的校尉罢。” 王吉正色道:“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军既是疑我,又岂能再用我?” 李晓明哄他道:“哎呀......你莫要多心,只因咱们兄弟在一起,以后少不得要做许多大事,须得两下无猜才行, 故此,拿话来试探试探你,今日既然见了你的真心,以后哪还会再猜疑你? 是哥的错,哥给你赔个不是?” 王吉回过头来,赌气道:“王吉哪敢受将军的赔礼? 当初若不是将军和我师傅的捡拔,我还在汉复县当小兵哩,哪有今天? 王吉不是那不知恩的人,既然李许坏咱们的交情,我有一法可让将军放心。” 李晓明问道:“你有何法?” 王吉道:“大单于不是也想要咱跟着他吗,咱们这回去了草原,就铁了心不回来了, 不管我那兄弟王祥去留如何,我只跟定将军留在草原,你看这样还疑不疑我?” 李晓明大喜,他既是这样说了,哪里还会再怀疑他。 拍着王吉的肩膀温言道:“今日是我的错,无论留不留在草原,我都再不疑你了, 给你这个,等到了前面集市上,和你兄弟一起,添些衣裳穿。” 李晓明将半拉银饼子给他塞进怀里,王吉推辞不要, 第230章 道阻且长 李晓明劝道:“这算个什么,等这趟差使结束,我就提你做副将, 没有李许,难道本将军就提拔不得你了?” 王吉这才开心地收下银子,二人把话说开,尽释前嫌,从此关系比以前更加亲密。 李晓明想起一事,走到辛泽那十几人面前, 说道:“按照约定,我这就放你们回去,你们到底去不去我县里过日子?” 辛泽几人顿首道:“去去,既是官家的安置,一定去的,这里实在是过不了日子了。” 李晓明心想,此去涪陵没有一千里也有八百里,需得给他们盘缠才行, 可是他们几百户人,给盘缠,可得不少钱呢! 若是给了他们盘缠,他们不去,我不是当了个冤大头? 想了想,过去小车上,吭哧吭哧地搬过来两包盐,又去树林鼓捣一阵,拿回来两个削好的梆子。 向辛泽众人道:“本县令出门在外,也没带多少钱,你们把这二百斤盐巴扛回去,只当是盘缠了。” 辛泽有些为难地道:“这两包盐,只怕绝不够众人路上用度的。” 略一思索,又咬牙道:“大人放心,便是一文钱没有,我们也想办法过去。” 李晓明笑道:“虽是盘缠不够,但我有个法门教给你们,只需如此,应该够一天两顿粥的。” 于是,他谆谆教导,将瞎子老乡那套祖传的法门,敲着梆子教给了众人,教完后,又让辛泽等人当众都唱上一遍。 李晓明见众人已尽得精髓,于是放心让众人扛着盐巴离开, 心想,瞎子老乡是单人做这套活计,辛泽他们是团伙做,按理说会挣得更多,心中十分欣慰。 李许和拓跋义律在不远处,笑谑地看着李晓明的操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继续向北行进, 第二天路过漏阁(今飞仙关)时,遇一座小城,王吉上前交涉时,那里的官兵竟又要过关税。 李许嫌丢人,也不愿出面麻烦了,李晓明上前好说歹说,又留下了一包盐抵税。 过了漏阁,下面的峡谷又是极其险峻,许多地方无路通行,只能从笔直崖壁上修筑的栈道通行。 李晓明白天和众人一起赶路,遇见路好的时候,在马车上给郡主和公主两个讲故事, 晚上则练习拓跋义律教的虎口夹箭术,日子虽是辛苦,倒也充实。 拓跋义律一如既往地,对李晓明的练习进度极其不满。 经过这段时间的长途跋涉,李晓明深感在这时代,想出远门,实在艰难, 即便是用船走嘉陵江水路,逆流而上也是辛苦万分,且速度缓慢,甚至可能还不如步行。 闲下来的时候,心里又在想蒸汽船的可行性, 若在这个时代,能做出个十吨二十吨排水量的蒸汽船,那就足以牛逼上天了,实在不行做个几吨的也可以呀! 中国其实是个河流资源非常丰富的国家,东西航道十分发达。 虽然京杭大运河到隋朝时才修好,但据说自春秋战国之时,就已经有南北航道了, 隋炀帝只是在先前航道的基础上,修缮拓宽而已。 若真有条蒸汽动力船,无论是用来经商赚钱,还是军事用途,那将是无往不利。 试想一下,若是在汉复县,再发生上次与黑苗那样的水战, 我在乌江上开着一艘蒸汽炮船给他们干,恐怕只需一艘,就能打退敌人的船队, 就算是水师的龙舟大楼船来了,我以游击战应付,也应该无惧了。 只是穿越到此的这数月间,根本就没有心静清闲的时候, 唉,等此次北方之行结束,一定得先回汉复县,发展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尝试尝试,看能不能做出简单的蒸汽机。 众人晓行夜宿,一路向北,时而沿江边而行,时而走绝壁栈道,又走了有四、五天,到了七盘岭, 七盘岭顾名思义,道路蜿蜒曲折,有七处盘旋山道, 此处道路若是伸直,与地图上的直线距离相比,其码要比走直线,多出三四倍的路程。 一路走来,李晓明早已对传说中的蜀道,佩服的五体投地,出个门真是难呀! 蜀地的老百姓若真是衣食无忧,恐怕一辈子都会呆在家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想离家远行。 怪不得诸葛亮和姜维都是屯兵汉中,若是每次都从成都出发,恐怕到达战场时,士兵都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了。 众人简直走的绝望,又走了整两天,到了一处险关,名叫七盘关。 这座险关小城在蜿蜒的盘山小道上,依山当道而建,若真有敌兵来袭,不硬着头皮攻破此城,无路可过。 李晓明有些怀疑人生,在这万千险阻的金牛道上,有必要建这么多险关吗? 这谁他吗能一路攻过来?恐怕一处险关攻不破,都有可能自己全军覆没。 李许见大家走的精疲力尽,也顾不得矜持了,亲自到城门口亮明身份, 好在守将是个中立的,见李许到来,毕恭毕敬,十分殷勤。 众人就在七盘关大吃大喝了一顿,第二天都睡到自然醒,才收拾家伙出发。 守将十分客气,还象征性地派兵护送了一段路,李许也少不得给守将画了个不大不小的大饼。 众人出了七盘岭,道路又平直了些,有些好走了。 李许开心地对众人说:“各位,再加把劲,顶多再走一两天就到五丁关了,到时候大家在那里吃吃喝喝,休整休整, 过了五丁关就是汉中的地界了,从汉中西边进入陈仓古道,再翻过几百里秦岭就到关中了。 到了关中,离雁门关也就不远了,只剩一千多里了。” 李许本意是想给大家打打气, 可众人听他说,翻过几百里鬼见愁的秦岭,还有一千多里路,心里都无比的恐惧。 但是没办法,看在五贯铜钱的份上,也只好将长途跋涉当日子过了。 李晓明心想,太子临走时给了几十斤银子,听他意思,若是不够用,回去还能再报销些。 这下怎么着不得打拐他二三十斤? 相比之下,卖盐所得的几百贯钱,实在不算什么了。 于是,也向大家打气道:“各位,本次行程结束后,除了太子殿下给的每人五贯钱外, 县里再从卖盐所获利润中,再给大家每人添两贯,让各位回家见婆娘时脸上有光。” 众人闻言纷纷喝彩欢呼,心想,七贯铜钱,总有五、六十斤, 这要背回去,婆娘以后再敢出言不逊,大耳巴子扇她的脸。 于是乎,士气大振,没人再喊苦喊累。 道路好走些了,李晓明也上到马车上,手里撸着吱吱叫的阿嘟,又给义丽郡主和公主讲起故事来。 公主喜欢听神兽故事,还有李晓明瞎编乱造的仙山神仙, 郡主最喜欢听的是笑话。 (感谢我那几位天天给我为爱发电的书友,等我有朝一日证道封神,每人赠送十万,聊表谢意,立帖为证,负法律责任。) 第231章 五十文妻 李晓明先讲了一段《乱天宫大圣偷丹,反天庭诸神捉怪。》的故事, 公主靠在李晓明肩头上,听的津津有味,口水都淌下来了。 稍顷,一章讲完,按照约定,该给郡主讲笑话听了。 郡主欢天喜地的从对面挪过来,开心地靠在李晓明肩头上,听李晓明讲笑话。 李晓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从前,有个贫穷的汉子,想娶个媳妇,但却只能拿出一点钱作聘礼。” 郡主奇道:“娶新媳妇还要聘礼的么?要给多少聘礼?” 李晓明怔了怔,说道:“这是古时候的事,现在娶媳妇还要个毛的聘礼, 若是倒插门,还要给男方许多金银哩!” 郡主美眸中闪过几分惊慌,秀眉微皱,有些不安地“哦”了一声, 李晓明继续讲道:“此人因家贫,拿不出许多聘礼,只好央求媒人给他寻个便宜的媳妇。 过了几天,媒人传来消息,说是有一大户人家的黄花闺女,待字阁中, 虽是年纪大些,但为人端庄娴淑,屁股大,好生养,只要聘礼五十文即可。” 公主奇道:“阿发,什么是黄花闺女?” 李晓明为难地挠挠头,看了看公主,心想你就是黄花闺女,但这话怎么说呢? 正在想措词, 郡主冲着公主一巴掌拍过去,严厉地道:“你年龄小,不能问这个。” 这回轮到李晓明惊奇了,弱弱地问道:“莫非你知道?” 郡主脸上飞起两道红霞,娇笑着趴在李晓明耳朵上, 小声说道:“黄花闺女,头上插着许多黄花,想必是风尘女子从良,故此聘礼便宜。” 李晓明见郡主的理解能力如此标新立异,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哈哈笑道:“不是你说的那样,两位,黄花闺女就是没有嫁过人的女子。” 郡主和公主齐声“哦”了一声,眼神里都是个懵圈的样子。 李晓明心想,难道这个时代还没有“黄花闺女”这个词? 正要继续讲这个笑话,公主又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屁股大,好生养。” 郡主似乎真知道这个,双颊一下子红了, 李晓明笑道:“这个是民间的粗话,意思是屁股大的女子,往往能生儿子。” 公主立刻笑嘻嘻地,指着义丽郡主道:“义丽能生儿子。” 李晓明下意识地往郡主身上瞄了瞄, 郡主大怒,扑到公主身上,使劲拧着她的腮帮子,说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啊......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义丽郡主下手打她时,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公主疼的惨叫连连。 李晓明怕她们红脸了,急忙上前拉开,笑道:“这是笑话里面的粗话,不能当真的。” 公主捂着脸,说道:“阿发,你快些往下讲去。” 李晓明继续讲道:“那汉子一听只要五十文,不过是二斤猪肉的价钱, 顿时来了兴趣,问媒人这姑娘到底有多大年纪, 媒人说是年纪略略大些,三十有八了。 汉子心里琢磨,虽是年纪大了些,但是不过四十,努努力,或许还能生个儿子哩! 于是,便付了五十文聘礼,答应了这桩婚事。 待到新婚之夜,那人坐在床上时,看见新婚妻子的脸上,有很多皱纹,连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禁不住心中有些冰凉,问她说:“你有多大年纪?” 妇人回答说:“既是已过成一家人了,实不相瞒,四十五六。” 丈夫又看了看妻子,说道:“婚书上写着三十八岁,你又说四十五六, 但依我看来,恐怕还不止这些,作为妻子你应该如实的告诉我。” 妇人又答道:“实际上已经五十有四啦。” 丈夫仍有疑心,又反复再三地追问她,她都坚称自己五十四岁了。 熄灯休息后,丈夫还是不放心,忽然灵机一动, 说道:“我要起来把盐罐子盖上,不然盐就被老鼠偷吃了。” 妇人忍不住说道:“这倒好笑,我活了六十八岁,从没听说过老鼠会偷盐吃。” “哈哈哈......” “哈哈哈......” 二女听了笑话,都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李晓明一把握住郡主的手,问道:“义丽,你有多大年纪?” 义丽郡主娇羞地挣脱手,往李晓明大腿上狠拧了一把。 公主在旁边沙哑着嗓子道:“老身乃草原郡主,今年六十有八,咳咳......” 郡主又扑过去,掐住公主的腮帮子,一阵晃荡,公主立刻又疼的惨叫。 李晓明看的暗暗心惊, 心想,义丽怎地每次打公主打的这么狠,可别把脸拧肿了,让李许看出来。 急忙又过去拉开,看看公主两眼泪花子,腮帮子被拧了两次,已经有些肿了。 正担心公主会生气发飙, 只见公主又笑嘻嘻地道:“阿发,阿发,你娶媳妇可得多花些钱,要不然也让你娶个六十八的,哈哈哈。” 李晓明见公主如此皮脸,又耐打、又扛揍,并不因此而着恼,放下心来。 也拧着她的腮帮子晃荡。 郡主笑道:“阿发不一定娶个六十八的,倒是你,堂堂一个大国公主,可别到时候嫁个六十八的。” 又想了想,捂着嘴笑道:“明熙,让我哥哥吃点亏,把你娶到草原做王妃吧!” 公主终于不乐意了,小脸也红了,伸出利爪,来抓义丽。 义丽郡主娇笑着与公主厮闹,李晓明也不拉架了,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二女在车厢里鸡飞狗跳。 正打闹着,“啪嗒”一声,公主手上掉下来个东西, “呀,快别闹了,我东西掉了。”公主娇喝一声。 公主从马车地板上捡起个物件,正是李晓明送给她的金手镯子。 公主捡起手镯,笑嘻嘻地说道:“阿发,你用这个,怕是能娶几十个六十八岁的媳妇呢!” 李晓明盯着手镯,喉咙里有些发干,说道:“我再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从前呀......” 义丽郡主看着公主的金手镯,笑道:“明熙,你的金手镯真漂亮呢!拿来我看看。” 公主自豪地将手镯递过去,说道:“漂亮吧!” 郡主看了一会,夸道:“手镯真好看呢!你戴上正合适呢。” 李晓明目不转睛地盯住二女,直觉得口干舌燥,心跳的突突的。 第232章 李许遇刺 公主见义丽郡主夸她的金手镯好看,又将头上的金钗也拔下来,递到郡主手上炫耀, 说道:“你看,我还有个金钗呢!” 郡主接过金钗,又夸道:“金钗子更漂亮,还带宝石呢!” 又从头上拔下自己的金钗,对比了一下, 娇笑着趴在李晓明耳朵上,悄悄地说道:“发哥,你送我的这支,也很漂亮呢。” 李晓明擦着头上的汗,魂不守舍地说道:“贵重物品快收起来吧,弄丢了哭都来不及。” 公主又昂首挺胸地道:“这根金钗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哦,你娘对你可真好,我娘也给我留的有东西,只是没带出来。 这只手镯也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看起来花纹和我金钗上的差不多呢!” 郡主好奇地问道。 李晓明在一边精神高度紧张,急道:“两位,到底还听不听笑话了? “阿发,等一下再讲嘛。”公主拍了拍李晓明, 又自豪地将手镯戴在手上,展示给郡主看, 说道:“我这手镯可是......” “啊......” “发哥,你怎么了?” “阿发,你头上的包又疼了么?” 二女见李晓明大叫一声,都回头惊问。 李晓明将猴子捏起来,苦着脸道:“怎地阿嘟已经会咬人了?手指头都要给我咬掉了。” 郡主接过阿嘟,见猴子并无异样,奇道:“阿嘟这么小,怎么会咬人呢?我看看咬你哪里了?” 二女正要看看小猴如何咬李晓明了, 正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 是李许的惨叫声, 车内三人吃了一惊,不明状况,纷纷侧耳静听, 外面拓跋义律和王吉的惊呼声又传来, “什么人.....” “快散开,有敌袭。” “左将军,你怎么样了?快救左将军......” 车内三人闻听此等动静,均大惊失色, 李晓明急忙窜出马车,查看情况, “呯呯呯......”沈宁正带着十多个火枪手,朝对面山坡射击, 拓跋义律也正手持大弓,站在弓箭队前面,望着对面山坡,像是在搜寻敌人的踪迹。 李晓明盯着对面山坡看了一会,并不见有人影,惊问道:“王吉,怎么回事?” 王吉正和王祥一边架着李许的一只胳膊,将面色惨白的李许往马车后面转移。 回头对李晓明说道:“将军,对面有人朝咱们射箭,左将军中箭啦!” 李晓明赶紧随着他们,来到马车后面, 只见李许肩膀上插着支短箭,双眼紧闭,咬着牙关正在忍疼。 他急忙俯下身子,问李许道:“殿下,你感觉如何?可曾看见袭击者样貌?” 李许闭目道:“没......没看见人,对方只放了一箭。” 李许叹了口气,歪头看了看肩头上的箭 只是箭矢射的有些深......” 李晓明皱眉道:“若是这样,必是刺杀,看来是专门冲着殿下来的。 王校尉,咱们过不去对岸,没法搜索敌人, 快去把两门炮架上,用霰弹向对岸草木茂盛处开上几炮,防止刺客潜伏。” 王吉答应一声,麻利地起身去架炮了。 李许咬牙切齿道:“不用看见,也知道是谁派人干的,陛下身边果然也有他们的人。” 又抬头看着李晓明, 叹了口气道:“你现在明白了吧,即便我们不先下手,他们也会找机会对我们下手。” 李晓明默然无语,心想,虽是这个道理,你想刺杀谁我都不拦着,只是别派我去就行。 “皇兄,你是怎么了,呜呜......” 公主和郡主也从马车上下来,看见李许半躺在车辕处,肩头流血,脸色惨白, 公主吓的扑到李许身上大哭起来。 李许睁开,一只手抚了抚公主的头发,苦笑道:“不过是受伤,疼些罢了,没事的 你和郡主快回到车上去,对面的人说不定还没走呢。” 李许虽然口里如此说,但心里却涌起一阵哀戚, 他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军中受箭伤的死亡率,他心中是一清二楚。 这箭怕是射到了骨头上,不知自己能否活下来。 公主依旧大哭不止,不肯离去, 虽然她总和这个二皇兄吵架,但李班兄弟实是除皇帝外,仅有的关心她的亲人。 李晓明将公主拉开,安慰道:“公主殿下别太担心,你这样一直哭,他心里也不静, 放心吧,左将军不会有事的,我先来看看伤势何?” 公主哭着让到一边,李晓明蹲下身子,见那弩箭正钉在肩头大臂上, 他向众人道:“幸好只是射中胳膊,若是射在肩窝里,那可就麻烦啦! 上肢伤好的快,应该没事。” 公主一向信任阿发,见他如此说,心中安稳了些,擦了泪在一旁担心地守着。 李晓明又让王祥去取来几块干净的手巾,架上瓦罐,用盐水煮上。 对李许说道:“殿下先忍一会,等会手巾消过毒后,我先把箭给你拔下来。” 众人不知消毒为何意,只知道如此深的外伤,后续死亡率是相当高的, 但见陈将军胸有成竹,想来会些医术, 李许忍疼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你行不行呀?” 李晓明拍着胸口道:“殿下放心吧,一定行的,我以前喂猪时,给猪接过骨,想来人的治法也是一样。” 李许听了,脸色更加惨白,但此时身处荒野,哪里有郎中医师? 也只好由他了...... 几块绸布手巾已经用盐水煮开,浓盐水和高温,基本上可以杀死大部分的细菌。 李晓明在小货车里,那个搬家的客户货里,曾经找到过一个医药箱, 里面不但有各种常用药品,还有一本《新编赤脚医生手册》,里面连外科手术怎么做,都有详细说明。 李晓明在昝瑞家里时,也曾研究过,其实红伤的处理并不难,一是止血,二是预防感染。 李晓明看着李许,心想,今天拿你练手了, 对李许拱手道:“左将军殿下,在下得先给你把箭拔下来,您先忍着点疼。” 李许喉咙里‘嗯’了一声,闭着眼,一副生死由命的颓败样。 李晓明清清嗓子,向王祥和沈宁喊道:“两位游徼,按住。” 王祥和沈宁,一人按住李许的一边身子,李晓明嘿嘿一笑,捋了捋袖子,就要下手。 突然,他拍了下脑袋,说道:“忘记洗手了。” 又跑过去,用盐水好好将手洗个干净,权当手术前消毒。 第233章 钉骨疗伤 正要拔箭,正好拓跋义律和王吉放完炮回来,看李晓明想要拔箭, 拓跋义律大声喝止道:“且慢,此箭不可如此拔法。” 李晓明奇道:“这是为何?” 拓跋义律仔细看了看箭枝, 皱着眉头道:“这箭如此短,又如此粗,应该是弩箭,幸亏中间隔着这么宽的嘉陵江。 要不然,能将人射个对穿, 你们有所不知,这刺杀用的箭,箭头大多故意弄成松的, 你若如此一拔,箭头必然脱落,留在骨头上,再想取出,可就难了。” 李晓明佩服之至,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倒是精于刺杀之道, 于是问道,那该怎么办呀! 拓跋义律苦笑道:“唉......没办法,只好请左将军忍着些痛, 咱们先用石头在箭尾上敲几下,使箭头钉的紧了, 再上下左右晃动,把骨头上的洞晃的大些,此时再拔,则万无一失。” 这话一出,李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倒吸了一口凉气, 颤声道:“大单于,一定要如此么?” 众人也听得心惊胆颤,钻骨之痛谁能忍受得了? 这简直如关云长刮骨疗毒一般。 李晓明苦口婆心地劝李许道:“殿下呀,不过是吃些苦而已,总比丢了命强吧? 当年关羽中了毒箭,华佗给他刮骨疗毒时,他还能下棋呢!殿下就且忍着些吧!” 李许长叹一声,默然点头,口里喃喃地道:“你在汉中等着,我必杀你。” 李晓明拿了一团破麻布,说道:“殿下,恕卑职不敬了。” 李许刚想问你要干什么,李晓明已经将一个大麻布团,硬塞进了李许嘴里,塞的是严严实实。 回头向拓跋义律示意道:“动手吧,单于。” 李许口不能言,瞪大了双眼,头上汗如雨下,呼吸急促。 拓跋义律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抛了两下,觉得轻重合适,正要往箭尾上砸去。 李晓明突然大喝一声:“等一下。” 李许险些吓死,众人也都看着李晓明,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言阻止。 只见他口中喃喃道:“近心端,近心端,天呐,怎么忘了这个......” 说着,跑到后面小车上,取了一截麻绳回来,从李许咯吱窝里穿过去,在肩膀上扎紧。 然后对众人道:“这是用来止血的,大单于,可以动手了。” 拓跋义律早已迫不及待,他可是心狠手毒的人,一石头狠狠砸下去, 只听李许喉咙里,发出一声杀猪般的闷哼,脸色青灰,两条腿乱蹬,旁边两人几乎要按不住。 李晓明说道:“大单于快些。” 拓跋义律又咬牙来了一下子,李许又是一声惨哼,两腿蹬了一阵,没动静了。 众人大惊,以为李许死了。 王吉探了探鼻息,急忙道:“不用担心,只是疼昏了过去。” 李晓明喜道:“那正好,应该钉的够紧了,我来拔箭,” 于是按照拓跋义律所教之法,左右上下晃动一番, 虽是肩上扎着止血带,但伤口仍然向外飙血,十分可怖。 待晃的松了,李晓明狠心一拔,弩箭终于带着箭头被拔了出来,鲜血汩汩而流。 李许喉咙里又是一声惨吼,又被疼醒了过来。 拓跋义律接过弩箭,皱着眉头叫了声,“不好。” 李晓明心中一惊,问道:“怎么了,箭上有毒么?” “虽不是毒,但也差不多,你闻闻这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 李晓明接过弩箭,放到鼻子上闻了闻,一股骚臭味直冲天灵盖。 “金汁?这箭在粪水里浸泡过?” 拓跋义律叹道:“唉,只有你们南人会干这种事,我们草原上的人,从不为此下作之事。 为今之计,要用嘴把里面的粪便、脏血吸出来,要不然只怕......” 李许闻言,脸色灰败的不像个人样。 “我来吸血,呜呜......李许,你不能死,呜呜......” 只见公主哭着挤到前面,要给李许吸脏血, 李许看见妹子哭的像个泪人,眼里也流下泪来。 李晓明让公主用盐水漱了口,公主趴在李许胳膊上吸了五六口,直到流出的血都是鲜血才停住。 李晓明担心吸不干净,他深知外科医生必须心狠手辣, 于是又用盐水泡过的绸布缠在手指上,探进李许的伤口之中,死命的钻了几钻, 那李许疼的死去活来,左右挣扎, 李晓明将手指抽出,看那布上,果然有些黑渍、铁锈, 又换过净布,缠在手指上,又钻得几钻,直到布上干干净净为止。 因这伤口洞颇深,为防止假性愈合,他又用盐水煮过的布,在伤洞里下上捻子, 这样伤口愈合会先长里面的肉,后长外口,不至于外面封住口了,里面却形成脓腔。 最后用绸布将伤处包扎结实,取下止血带,这台外科手术才宣告结束。 李晓明又取出神药阿莫西林,倒了少许药粉化开,让李许喝下,预防感染。 李许早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王吉王祥将他架到马车上,躺着休息。 众人经此一事,也不再前进了,就地生火做饭, 将两辆马车和装着盐包的小车,围成个半圆作为掩护,以防刺客再次偷袭。 吃罢饭,李晓明和拓跋义律来到李许的马车里,商量对策。 李许经过科学的包扎,又休息了这么一大会,此刻进了些饭食,脸色好多了。 见二人进来,先向二人拱手道谢,说道:“今日我李许受难,多谢二位救治了。” 拓跋义律笑道:“我倒没出什么力,都是陈将军之功。” 李许心道,你出力还少?两石头差点把我凿死。 又向李晓明道:“先前听明熙说,你治好了陛下的头疮,我还以为那妮子胡说的。 不想陈将军竟真是个手段高明的医师,李许佩服。” 李晓明一时兴起,吹起牛皮道:“不过是胳膊中箭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就算是胳膊砍掉了,我也能给殿下接上。” 李许听着这话,心中一阵膈应,良久无语。 李晓明问道:“眼下还没出国门呢,殿下就受此重伤,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李许还没开口, 拓跋义律接口道:“此次我兄妹回国,本不该劳殿下大驾护送, 如今又连累殿下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害,我心中实过意不去。 不如这样吧,前面五丁关不是殿下的亲信守城么? 殿下就留在五丁关安心养伤即可,由陈将军护送我兄妹回去,也就是了。” 第234章 速射之法 李许连忙道:“大单于不必挂心, 我这伤只是刚开始有些疼痛,其实并无大碍,在马车里躺躺也就好了。 单于是我大成贵客,以后咱们两家还要联盟破赵,永结秦晋之好, 我受陛下和太子重托,护送单于贤兄妹回国,岂能半途而废? 不妨事的,我能撑得住。” 拓跋义律见李许如此说话,又苦劝道:“殿下如此厚待,我兄妹二人心中实是感激, 但殿下也该想想,此次刺杀事件,怕是你们成国皇子之中,有人已按耐不住,想要向太子和左将军发难, 如果殿下一意孤行,仍要为我兄妹回国这种小心费心, 倘若您一走,国中生变,太子殿下怕是孤掌难鸣呀! 以在下愚见,您还是留在成国为好,不可误了大事。” 李晓明一会看看,为了成国忧心忡忡的拓跋义律, 一会看看,身负重伤还要护送朋友,义薄云天的李许, 心想,不知这两个杠精谁能说服谁? 李许听了拓跋义律的劝告,笑道:“我岂不知国内有些危机? 只不过我心中早有对策,这些个跳梁小丑们的覆灭,只在我李许的翻手之间,就不劳大单于费心了, 等到了五丁关,咱们歇上一日再走,我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你们放心吧!” “哎呀......殿下,您这是何苦......” “大单于不必再言,我李许誓要将您平安送回鲜卑,除死方休。” 拓跋义律懵然地盯着他,长吁了口气,只好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嗯......多谢殿下了。” 下了马车,拓跋义律一肚子气, 心想,有此人跟着,我要想收服这个陈祖发,恐怕还要花些心思...... 唉,刺客也是废物,怎地就不能一弩射死这个头铁的王八蛋? 李晓明心中也在想事,这李许明明知道刺杀他的人必是李霸, 李霸能干出这种事,显然已经十分危险,很有可能会干出威胁太子皇位之事, 怎地他还如此淡定,还说已有对策,你如今人在途中,又身上有伤,还能有个屁的对策? 难道他要...... 吗的,这回要去你自己去,老子是打死也不去。 为防备再次遭袭,李晓明让众人砍伐树,削成木板,做了十几面简易的盾牌。 又突发奇想,将最小的,三公分半口径的小炮搬上马车, 炮口从马车窗口露出,瞄着对岸,随时准备开炮。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众人继续出发上路。 因李许中箭,公主受了惊吓,十分担心李许, 中午也没吃饭,一直闷闷不乐,故事也不想听了,连猴子也不玩了, 郡主将她搂在怀里,坐在马车上一下午没下车, 李晓明习惯了公主天天傻开心,不老实的模样, 突然见她不快乐了,心里也着实郁闷,不住地拿话来安慰她。 到了晚上,众人又找了个高岗露营,待一切收拾完毕,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李许怕乱了军心,也强撑着下了马车,与众人在一起吃饭谈笑, 正在说话,李许问道:“怎么不见公主和郡主?” 李晓明说道:“公主受了惊吓,半天都不欢快,我给她们盛了送去吧!” 李晓明端了一罐子肉粥,去到她们牛皮帐外, 突发奇想,拿着小棍敲着罐子,喊道:“阿律律,阿律律,郡主......公主......吃饭喽~~” 义丽郡主从帐篷里出来,说道:“别喊啦,明熙正哭着哩!” “怎地又哭起来了?” 李晓明走进帐篷,见公主正侧身躺在鹿皮毯子上抹泪, 他劝公主道:“公主殿下,别难受啦!左将军好好的,正在外面和众人一起喝粥说笑呢! 若不信时,出来看看。” 公主呜咽道:“阿发,我肚子疼。” “好好的,怎会肚子疼呢?冒肚不冒肚?” 李晓明仔细一看,见公主小脸有些发黄,摸摸额头,也不见发烧。 问问,也不怎么冒肚。 正奇怪呢,郡主跑过来,趴在李晓明耳朵上, 小声地说道:“明熙想是来月水呢,所以肚子疼。” “害,我以为是怎么了,多大点事嘛!” 李晓明听说是痛经,放下心来, 这个他有经验,大咧咧地道:“喝开水。” 将手中的粥饭交给郡主,又去安抚了公主, 于是回去拿个空罐子,去嘉陵江里舀了一罐子清水,回来烧开了,又给公主送去,殷殷叮嘱要多喝开水。 回牛皮帐篷里又看了看李许,李许因失血不少,神倦体虚已经睡下了。 李晓明又拿了弓箭,去到谷底练弓箭,先用拇指射法,练了二、三十次大拉满射。 出了一身汗,又开始捏着鼻子,练那枯燥的拇指夹箭法, 经过这么几天练习,似乎也有一些进展了,每十次总有一两次能完成这个动作。 李晓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全套的技术要想练成,只怕最起码得个一、二年。” “你若一、二年能练成,那也算个人才了。”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拓跋义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连忙拱手道:“大单于,您来啦!” “嗯,你练的怎么样了?” 李晓明赧颜道:“我于武道实是天分不大,练了这几天,总体来说进展不大。” “不过,” 他又接着道:“想来这射箭也只是门技术而已,即便没有天分,我只管天长日义的练下去,也必有熟能生巧之日。” 拓跋义律笑道:“嗯,你说的是呀! 其实我们拓跋氏,真正能够掌握这种绝技的人,也不过就是那几位常年带兵的将领, 普通人难以练成的原因主要有这几点, 一是这门神技几乎全靠动作熟练连贯到极致,需要天天枯燥的练习,意志力稍弱之人,往往难以坚持。 二是即便练成此技,若不能经常在战场实战历练,日后稍有松懈,又会退步。 而且,即便有毅力能坚持个二、三年的练习,最终练成了绝技,还需有过人的臂力才行, 只因这三指速射之法,为求速度,半弓就要发箭, 若用寻常软弓,决比不上拇指射法的威力和射程,根本破不了甲,所以我才用这铁胎大弓。” 李晓明听了拓跋义律这番话,不禁心中凉冰冰, 他心想,能练成都是奢望,臂力这东西,七分靠娘胎,三分靠锻炼, 我便是练一辈子臂力,只怕也拉不开拓跋义律的巨弓,练了不也白练吗? 第235章 恶疾缠身 拓跋义律看他面露失望之色,又笑道:“此技十分难成, 我看你天天坚持练习,担心你耗费了许多时间和心血,若是最终结果与之前的想像不同,岂不是大失所望?” 李晓明正在泄气,突然想到了个解决臂力不够的办法, 据说现代复合弓通过滑轮组的功效,比传统弓省力不少, 一般的成年男子通过练习,顶天也不过开五十磅左右的传统弓, 可若是换成复合弓,却可以轻松拉开七、八十磅甚至上百磅的强弓, 我日后做个复合弓,不就完美解决了吗? 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向拓跋义律笑道:“承蒙大单于错爱,传授我射日绝技,大丈夫行事,岂能半途而废? 即便其中有些困难,我也必要加倍努力,非练成不可。” 拓跋义律本意是,想拿话试试此人心志毅力,若是一听有许多困难,就想打退堂鼓, 那以后也就没必要花心思教他了,必竟当师傅教徒弟,也是极耗费心神的。 此时听他言语中丝毫不畏困难,又有感恩之意,心中满意,暗道自己妹子还是有些许眼力的。 面前此人会带兵打仗,有神器在手,又精于经商算术之道,甚至连医术也十分在行, 若是再练成一身骑射之术,岂不成了个全才? 以后我纵横天下,有此人助力,实是事半功倍。 想到此处,面带笑容地走过来,对李晓明说道:“我刚才所说困难之处,或许也有些夸大, 你身材也算是高大,日后用硬弓习练,未必不能克服速射威力小的短板。 你既然有心想练好此技,那我就把全套的东西教给你, 到鲜卑也需些时日,这期间虽不至于就能练成,但足够你记下要领,日后自己琢磨苦练了。” 李晓明闻言大喜,又向拓跋义律深深一揖, 拓跋义律又将这速射之法,各个动作步骤,详细分解教了李晓明一遍, 与先前那晚粗粗一讲不同,这回讲的非常细致, 原来每个步骤都有小技巧,看似行云流水的动作,竟是许多巧妙细微的技术组成, 比如说简简单单的拇指虎口夹箭之术,并非生硬的简单一夹, 夹时还需要往下探些,轻轻一捻一捋,便又大大提高夹箭的成功率, 挂弦之时,需抖上一抖,箭尾便能快速精准地挂上弓弦, 若要威力再大上一些,撒放时,持弓的左手还要快速往前一顶。 类似于这些小技巧,还有很多很多, 师傅若是故意不说,单凭自己去悟,只怕一年能练成的,要拖到十年。 这晚练箭,拓跋义律全程在一旁指导, 李晓明又照着拓跋义律教的新技术,整整练了两个时辰,竟能完整地射出一箭了,不禁心中大喜。 看看李晓明大汗湿身,拓跋义律笑道:“今晚学的东西有些多,练箭又是个辛苦活,不能操之过急, 今天先到这里吧!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再练。” 李晓明又谢过大单于,在嘉陵江边洗了把脸,和拓跋义律一起回帐篷。 临近帐篷之时,拓跋义律双眼之中闪闪发光, 盯住李晓明说道:“这骑射之法,又与步射之法不同,等到了草原,我再教你骑射的绝技和枪术 若你能学会,给你一匹好马,配上一套全盔长枪,你手持弓箭可驰骋于大漠草原, 虽敌兵有千万人,你只单人匹马亦可来去自如,毫无阻滞。” “好好好,单于授艺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以后必有报答之时。” 李晓明不禁心潮澎湃,因之前见过他的武艺,若真有精良盔甲护体,只怕真能如赵子龙、吕布一样。 拓跋义律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咱们一路走来的交情,经历过事的,就如一家人一般。” 说罢,掀开帘子进了牛皮帐篷。 李晓明十分感激,心想,大单于对我厚道,他妹子又真心对我, 真到了草原,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好歹要报答报答他。 晋国皇帝封义丽为常山郡主,可现在封地被羯人夺了,郡主的身份现在有名无实,她深以为憾, 不知道能不能想出办法?把常山郡再给郡主夺回来。 李晓明心里琢磨着,进入了梦乡, 祸事总是出在天不亮的时候, 凌晨时分,众人睡的正香,只听帐篷外面义丽郡主着急地大喊道:“左将军殿下、阿发...... 你们快来看看明熙,左将军殿下......阿发......” 李许因身上有伤,血虚体亏,睡的很浅, 听见公主似乎出事了,心中惶急,强忍着伤口疼痛,从铺上爬起来。 将流着口水做美梦的李晓明拍醒, 李晓明听见公主出事了,吓得头皮发麻,公主是他一时猪油蒙了心,藏在马车里的, 要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连忙披衣起床,拖拉着鞋履,跟着李许急急忙忙地去看公主,拓跋义律也跟在后面。 到得二女帐篷里,只见公主脸色蜡黄,在榻上蜷缩着身子,口里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李许奔过去问道:“明熙,你这是怎么啦!” 公主哼哼唧唧地呜咽道:“皇兄,我肚子疼。” “好端端的,怎会肚子疼呢,是吃坏了么?” 李晓明也急道:“没喝开水么?” 义丽郡主也吓到了,慌道:“喝了开水呀,我一晚上喂她喝了一罐子呢!” 李晓明奇道:“月水疼,不都是喝开水么?怎么喝了这么多,还疼?” 郡主又道:“昨天中午因左将军受伤,她都没怎么吃饭,晚上就肚子疼了,也没吃饭,应该不是吃坏肚子了。” 李许将手放在公主额头上一摸,吃惊道:“怎地还发烧了?” 拓跋义律走上前看看公主的脸色,又看看公主手捂的部位,皱着眉头,小声向李许道:“殿下,可别是......” 李许看了看拓跋义律,又看了看公主,脸色瞬间惨白, 惊慌失措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李晓明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毛病?” 拓跋义律说话一向爽快干脆,此刻却吞吞吐吐起来,说道:“我也只是猜测...... 以前见过,我本来是兄弟两个,老二就是......” 明熙公主平时刁蛮任性起来,李晓明颇有几分厌烦她,觉得她远不如义丽郡主好。 但此刻看她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哭,不知怎地,心里却是无比的焦急。 他看大单于说话似乎有所顾忌,便拉住他到帐篷外面, 追问道:“大单于,此处无人,你告诉我,公主是怎么了?” 拓跋义律皱着眉头,眼神里划过一丝悲伤之色, 第236章 公主绝症 李晓明追问拓跋义律,公主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拓跋义律一双虎目里,划过一丝悲伤, 对李晓明缓缓说道:“我弟弟当年才十一、二岁,也是如公主这般症状,突然之间腹痛如刀绞, 记得我父亲在大雪之夜,骑快马到中山郡, 为他请了当地最有名气的医师看了,说是“肠痈”,又叫“绞肠痧”, 我兄弟一连喝了三、四天,那名医开的汤药,最终还是活活疼死了。” 李晓明听了拓跋义律的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肠痈”、“绞肠痧”,在古代可是绝症,古人得了此病,几乎是摸见了鬼门关。 这种病在现代是有个名字的。 他急忙快步走进牛皮帐篷,对李许拱手道:“左将军殿下,我想为公主看看病症, 但需要触摸公主腹部,如今治病要紧,请殿下恕我无礼,允许我动手检查。” 李许站起来,拍腿道:“哪里还顾得了这个? 公主是你的朋友,没人怪你,你快给她看看吧!” “公主,阿发来给你看病了,你躺平些。” 公主扭曲着小黄脸,忍着疼,慢慢挪动,放平了身体, 小声说道:“阿发,我是不是快死了?你赶紧把我弄回去,我还要见父皇一面呢!” 李晓明强颜道:“别胡说了,咱们还要和郡主一块,去她家后面湖里,捉横公鱼呢! 怎能让你现在就死?” 说着,解开了公主外面的厚衣,露出里面单薄的深衣, “公主殿下,你放松,不要绷紧肚子。” 一边说着,一边并起中指实指无名指,在公主肚脐右下方的两寸处,慢慢往下按压,待按到一定程度,突然松手, “啊呀,好疼呀! 呜呜......我生病了你还欺负我,滚......” 公主疼的大叫,发起脾气来,又慢慢地侧着身子哼唧。 李晓明心中洼凉洼凉的,实锤了,是阑尾炎...... 这个病在现代,只是台两千块钱的小手术, 李晓明肚子上现在还有个疤,当时就是花了两千块钱做的, 结果医生不道德,喝了酒做的手术,大概率是没切赶净,落了个残株炎的后遗症, 尽管没有阑尾了,但偶尔还是疼。 但是在古代,阑尾炎那可是妥妥的绝症。 医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未出世前,阑尾炎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治,只能听天由命, 大部分的古代阑尾炎患者,诂计最终命运就是惨死。 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写成后,后世才有了对症之药,得了病总算可以尽些人事了, 但中药的特点是起效慢, 而急性阑尾炎患者,往往等不到中药汤子起作用,就死于肠粘连、腹膜炎、毒血症等并发症了。 所以,中医治疗像阑尾炎这样的内科急症,几千年来,只是聊胜于无。 李许看他脸色不对,握住他的手,急问道:“是什么病症?要不要紧?” 李晓明将李许拉到帐篷外,愁苦地说道:“就是肠痈,又名绞肠痧。” 李许听了,手都抖起来了,流泪跺脚道:“我这妹子,怎地如此命苦耶!” 少顷,他又回过味来,红眼瞪着李晓明, 怒道:“你这下死定了,若不是你非要带着公主,公主又怎会染上这种绝症。” 李晓明心想,哪是我非要带着公主呀? 我先前还救了公主呢,你怎么不提? 不过看到公主这个情形,他此刻也满心悲戚,无心开口分辩。 拓跋义律踱步过来,劝李许道:“殿下且不要心急, 此处距离武丁关不远,先派人火速赶往武丁关,让他们为公主延请名医,将药备齐, 等咱们一到,就让公主用药,这个病治好的,也大有人在,公主殿下吉人天相,想必不会有大碍。” 李许拍了拍脑门,说道:“亏得大单于提醒,我都急糊涂了。” 让李晓明唤来王吉,来不及写信,就拿了李许的印,带着几名弓箭手,急行一步,前往武丁关安排。 拓跋义律又对李晓明道:“我看你给左将军殿下治伤时,颇懂医术,你没有办法给公主治病么?” 李许也突然想起这事,蹿过来握住李晓明的手, 强笑着说道:“祖发,太子和我都待你不薄,公主又常和你一块玩,你可是一定要想想办法的。” 李晓明心想,做手术是不可能的, 但我有阿莫西林,这算得上是强效抗生素, 若是与中药汤搭配着吃,或可将这次的炎症强压下去。 只不过阑尾炎若是不做手术,早晚还会复发,一次比一次严重,早晚能要了人的命, 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李许焦灼的眼神, 他又想,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凭着和公主的交情,便是把阿莫西林全部用完,我也甘心情愿。 于是向李许拱手说道:“殿下请放心,我有海外得来的仙药, 上次陛下的头疮迸发,便是服用此药痊愈的,公主的病症或许也可一试。” 李许大喜道:“既然如此,快让公主服下吧!” 李晓明点点头,抠出一粒阿莫西林,倒出一半的粉末在温水里,让公主服下。 又对李许道:“咱们现在就出发吧,用我的仙药,配上药汤,双管齐下,这样治好的几率大些。” “快走,快走。” 于是,众人迅速收拾东西,一路向武丁关急行而去。 一直从天不亮走到午后,哪里还有心吃饭、歇脚? 公主在马车里躺着,义丽郡主像照顾女儿一样细心服侍, 李许也不顾自己的伤痛,屡屡下车,到后面查看公主情况。 路不好走,马车只要一颠簸、震荡,公主就呻吟喊疼。 李晓明心中十分不忍,去山坡下面薅了许多荒草,将公主身子下面,垫的高高的,这才好些。 正急行间,突然见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李晓明担心是刺客,急令王祥、沈宁戒备, 待得那队人马近前,一名身材短粗,二十多岁的劲装青年走到前面, 拱手喊道:“前面是左将军皇兄么?” 李许掀开车帘一看,顿时大喜,叫了声:“李轩贤弟,正是为兄。” 说着,从车里走下来, 对李晓明和拓跋义律道:“此人是我族弟,明威将军李轩,自小与我亲厚,如今奉命镇守武丁关。” 李晓明心想,一路走来,无论是郡守、偏将、主将,都是姓李的?就没见过一个外姓, 如此用人,等于断了外姓的上进之路,一旦有事,谁肯真心为国家出力? 第237章 六经辨证 那明威将军李轩走上前来,拉住李许的手, 十分亲近地说道:“我一听说皇兄遇刺,公主患病,便急急忙忙地赶来接你们了, 皇兄伤势如何?公主病情怎样?” “唉......” 李许叹了口气,向李轩说道:“此行出师不利,我被射了一箭,伤倒不碍事, 只是公主的病来的急,耽误不得,需得赶紧去你那里找医师开药。” 李轩道:“你们派去的那名叫王吉的校尉,路过武丁关南边的汉寿县时,已顺路请了当地的名医, 此刻已在城中等候,公主一到,便能用药了。” 听了李轩的话,李许和李晓明都在心里暗赞,王吉果然是个伶俐会办事的人。 于是,明威将军李轩在前面带着路,一行人又走了个把时辰,过了汉寿县,进了武丁关。 李轩早已安排好房间,几人簇拥着,李晓明将病殃殃的公主背到榻上, “将军,你们到啦? 我在前面县里,请的张老医师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司盐校尉王吉领着一名老汉进来。 李晓明往王吉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夸奖道:“你小子真够麻利的,回头再奖励你。” 王吉趴在李晓明耳朵上,漏风跑气地说道:“这算什么? 若是下回将军得了重病,我还能比今日再麻利些呢!” 李晓明骂道:“滚你的去吧。” 这时,只见那张老医师缓缓走上前来, 李晓明看他长相,只见他年纪约有五、六十岁,体态偏瘦,鹤骨霜髯?,留着一乍长的花白胡须, 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素青袍,头上包着块麻黄布,背上栓着个装药酒的葫芦,手上提着个不大不小的药匣子。 来到公主榻前,先弓着身子盯着公主的脸细细查看一番, 又左左右右地看, 又前前后后地看, 似乎嫌离的远,看不真切,又走近些,盯着公主的脸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李晓明和李许对视一眼,均在心里无奈叹气:这可真是,急惊风碰上了慢郎中。 但人家是远近闻名的医师,常有汉中的富户生病,来请这位前去医治, 他如此磨磨唧唧地看病,想是有些门道,也不敢催促他。 老医师观察良久,才回过头来,环视众人一周, 斩钉截铁地道:“病人脸色发黄。” “这不废话吗?” 众人一阵无语,均心想:“你前后左右的看了这么久,就看出了这个?” 李许皱着眉头,催促道:“她既是病人,脸色又怎会好到哪去? 请老师赶紧诊病开药,解病人危难,才是正事。” 说到中医,李晓明幼时也崇拜偶像,曾经十分迷恋鲁迅先生, 鲁迅先生曾说过: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骗子。 他便也顺带着不相信中医,直到偶尔有一次,他无意中在同学家里,见到了一本《梁实秋文集》, 当年鲁迅先生曾骂梁实秋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 李晓明心想,鲁迅先生骂过的人,能有什么人品? 又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 于是便带着批判性的眼光看了一遍, 岂料,一看便被深深吸引,简直不能释手, 一口气看完,这才发现,原来鲁迅先生,也是个有意或无意的骗子, 于是从那时起,又有些相信中医了。 但是之前冒充陈祖发,打肿脸去涪陵履职上任时, 遇上了那个连“痄腮”和脸肿都分不清的,姓葛的庸医,心里又不相信中医了。 今天见眼前之人的作派,说不定又是个骗子, 心想,他若是胡言乱语,那就当众拆穿他,把他赶走,不治也比乱治强。 那老医师看出众人急迫怀疑之意,并不着恼, 和颜悦色地说道:“诸位不必心急,病人昨天发病,到今天为止,也只不过脸色发黄而已,显然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治病救人,首要确诊,才能用药,宁可不治,也不能误诊也。” 李许叹气道:“唉呀,老师,您倒是看出来了什么?” 老医师卷了卷水袖,笑道:“望、闻、问、切,目前只得一个‘望’字,岂能确诊病症?” 李晓明见他如此磨叽,只顾左右而谈,一句正经话没有,不禁心头火起,正欲发飙赶他滚蛋。 “不过......” 老医师又不慌不忙地道:“腹痛必与肠胃有关,而肠胃之疾无非两种原因所致, 一者:为湿热瘀滞,饮食不调所致, 二者:为惊恐忧思,邪火入侵所致。” 李晓明听他所说,似乎又有些门道,只是这老家伙说个话慢条斯理,实在急人, 正欲催促,只听老医师又摇头晃脑地道:“据医圣所创之,六经辩证之法来看, 若是湿热瘀滞,饮食不调所致之病,必然面色发黄,眼窝发青, 若是惊恐忧思,邪火入侵所致之病,则由于伤肝的缘故,定是面色发黄,眼窝发黑。” 众人听了老医师的话,都探过头去,看公主脸色, 李许也仔细看了看,苦笑道:“老师,我妹子脸色发黄,眼窝却是乌青, 这有黑又有青,却是怎么个说法呢?” 老医师呵呵一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这还用问? 既然眼窝处有黑又有青,那必是饮食不调和惊恐忧思,两种病因兼而有之。” 李许回忆了片刻,拍手喜道:“老师说的极对,我妹子因见我受了伤,吓的大哭了一场, 连带着中午和晚上都吃不下饭,可不就是惊恐忧思、饮食不调么?” 想到了这里,又心疼地抚了抚公主的头发。 李晓明有些心虚,我和郡主拧她的脸了,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见老头像是有些功力,急忙拱手作揖道:“既是已知病因,还请老先生继续诊治。” 老医师见众人信服,不禁志得意满,又问清公主是如何个疼法?疼的位置在哪里。 公主勉强打起精神,回答完问题,便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老头又开始为公主诊脉, 诊了良久,口里说道:“脉相宽缓、有力,倒是个活泼、爱寻开心的丫头。” 又诊了良久,却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果然是这个难治的恶疾。”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都揪心起来。 老医师收了手,将公手的小手放回芦花被中,向众人说道:“这可是个治不好的病呀!” 李晓明初时看他说的头头是道,还忍不住想夸他两句, 此时见他一番作妖之后,却又说是个不治之症,心想,这老头八成是在耍人。 于是上前一步,一把攥住老头的领口, 威胁道:“老头,你磨磨叽叽了这么久,最后却是这么说,分明是戏耍我们, 若不讲出个道道来,今日非打你一顿不可。” (最近过的不顺心,状态极差,可能这几章有些不好,很担心我那仅有的几个粉丝,骂上一句不看了。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 第238章 三复而亡 老医师看起病来拖拖拉拉,看完了又说公主之病治不好, 被急眼了的李晓明,攥住了衣领威胁, 他却仍然不紧不慢地,指着李晓明说道:“你面色苍白,毫无红黄之色, 且口中之气,腥味颇重,呼吸之中又有嘶啰之音,必有内伤在心肺, 等会我也给你开副药喝喝,你的病倒是能除根。” 李晓明听了这话,十分惊讶,不得不松了手,轻轻地捶了捶胸口, 被石兴打伤之处,确实一直仍是有些隐隐作疼。 老医师又向众人缓缓说道:“这丫头因受了惊吓,又饿了两顿,邪火入侵,小肠一端生了个恶疮。 此病症不是不能治,而是治不除根,即便这回治好,必有再犯之时,终归活不大年纪。” 李晓明听了这话,终于确信这老头除了性子慢些,绝非庸医,只好黯然地放开了手。 李许闻言十分震惊,握住老医的手,悲伤道:“我妹子青春芳华,不该短命夭折,求老师想个法子救上一救。” “唉......” 老医师叹了口气,复又坐下,表情也颇为无奈, 向李许说道:“老朽也是实话实说,若换了其他医师,只告诉你说能治好,然后开药走人, 病人吃了药,或可救得了一时,然而迟早又会复发,到那时与他何干? 我实话实说,不过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 就算此次治好了,病人以后也需要注意防范,爱护身体, 怎能因老朽说了实话,就见怪老朽的?” 李晓明急忙向老头作揖道歉, 老医师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忙着治病开药, 却又不急不慌地,与众人唠起家常来, 只见他笑道:“呵呵,我们行医的人,常见你们这样的急性子。 记得十年前,我还在河北行医时,雁门关那里的鲜卑贤王的王子,也得了此症, 我救人心切,冒着大雪连夜去到病人府上,当时用的方子,还是我师祖留下的原方, 原方虽是对症安全,然而终究药力太慢,且病人已经庸医误诊,耽误了时间, 王子服了几天药,药力还未生效,他便一命呜呼, 不想,那鲜卑的贤王,竟因此迁怒于我,说是我将他儿子治死的,要杀死我,得亏我当时年轻些, 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只披着衾衣,连夜冒雪逃命,险些冻死在路上哩!” “哼哼哼......,好哇, 原来是你这老头,当年你光着屁股跑的倒是快,我们追了你一夜,都没追上你。”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拓跋义律在一边冷笑。 老头听了这话,惊的坐了起来,问道:“阁下是何人?” 拓跋义律冷冷地道:“那被你治死的小王子,便是在下的兄弟。” 老医师听了这话,慌不迭地提起了药匣子,就想挤出屋子逃走。 被拓跋义律一把拽住,威胁道:“你当初治死我兄弟,还没让你偿命, 如今又不想好好治病,若是今日你再治不好,我将你一刀两断,扔到山沟里喂狼去。” 老医师吓得胡子一抖一抖地道:“哎呀,好汉,谁说我不想好好治病了? 只因我一路上遇见的,都是你们这种人,一旦病人情况不好,就将怒气全怪到医师头上。 故此需要事先言明,药医不死病,我只全力以赴,但万一治不好时,可不能怨我。” 拓跋义律回头看向李许, 只见李许拱手诚恳道:“名医只管全力救治,就算是......就算是情形不好,也绝不怪你。” 拓跋义律将手放开,笑道:“治得好时,我兄弟的仇,也不与你计较了。” 老医师擦了额头上的汗,一边打开药匣子取药, 一边嘟囔道:“这些年我治了不少这个病,药方子改动了些, 这药力呀!比以前快上许多,还是治好的居多, 这丫头正是年轻耐受的时候,想来无碍。” 李晓明好奇地问道:“您刚才说的,药方是传自师祖之手,你师祖是哪位?” 老头犹豫了一会,赧颜道:“唉,我得师祖传授医术,原想能扬名立万, 年轻时心高气傲,专给各国王公贵族治病, 岂料,不但没闯出名堂,反惹下了许多仇家,只得在此山沟小县避祸, 唉!师祖之名,不提也罢。” 李晓明好奇心勾起,追问道:“哎呀,你说说嘛, 若是此次治好了病,你们这一脉的美名,我们大家也能口口相传。” 老头停了停手里的活计,又看了看众人, 咬牙道:“我姓朱名留,是张仲景老圣人的徒孙,名医杜操的徒弟。” 说完,一张老脸通红通红的。 众人听后皆是又惊又喜, 张仲景可是与传说中的华佗齐名的人物,可以说是中医的奠基人。 老头既然是他的徒孙,想必公主的病有治好的希望了。 老医师慢吞吞地抓齐了药,说道:“这便是我祖师传下来的,专治肠痈的牡丹大黄汤的方子。” 又取下背上的葫芦,说道:“再将我自创的药酒烧热,配上药汤, 每日晚上睡觉前空着肚子,趁烫嘴时大口喝下,发一身汗再睡觉。 如此用法,药效可直达病灶,估计三天就能减轻些,五天说不定就好了。” 李晓明心想,你药效再快,也没有我的阿莫西林药效快,药酒是绝不能喝了。 老医师给公主开了五天的药, 又给李晓明开了治内伤的药,顺带着也给李许开了去腐生肌的药, 仔细交待了熬煮服用之法,便慢吞吞地,提着药匣子站了起来。 李许众人都拱手拜谢, 拜完,却不见老医师离去,他只站在榻前嘿嘿地干笑。 “哎呀,倒把这个忘记了。” 李许会意,取了个一两左右的银锭子递给老医师。 “唉呀,使不得,绝计要不了这么多。” 老头见给的太多,怕以后治不好时再被讹上,连忙推辞,不敢接手。 李许笑道:“老师不是说以后还有复发之时么? 到时候还少不得来麻烦你,这些诊金,就当一并付过了。” 老头这才勉强收下银子,临走时,又回头说道:“若再复发,还可找我, 可若有第三次,我就没办法了,所以尽量让病人保养好身子,尽量别复发的好。” 说完,想了想, 嘴里又嘟囔道:“说不定,到时候,我又有办法了……” 老头慢吞吞地踱着步子,施施然地离去了 第239章 忧心难断 李许和众人看着公主,想着医师说的话,都在心中叹气, 这样花一般的女孩,大概率要提前枯萎了。 公主强忍着疼痛,嗫嚅道:“我也没那么快就死的,这次若是治好,以后再不吃生水凉物了。” 李晓明自告奋勇地,把公主的药拿到手里,把煎药的差事揽了下来,好趁便把老头的药酒倒掉。 老医师走后,李许身上有伤,精神不支,也回房休息去了, 众人也都跟着出去,回各自房间收拾床铺,洗衣休息。 李晓明见义丽郡主两眼发红,显是昨夜因照顾公主,没有睡好。 于是握住郡主的柔夷,温柔说道:“辛苦你照顾公主了,快回房去睡一会吧,我在这里侍候她一会。” “好,那我先回房了。” 李晓明送她走出房门, 郡主又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躲躲闪闪的, 有些紧张地低声说道:“公主是个女孩子,又生着病, 你可不要和她乱闹,让人看见了,对公主名誉不好。” 李晓明听了这话,虽觉有些尴尬,但心里又有些许甜意,义丽郡主看我关心公主,有些吃醋呢! 于是上前表明心迹说道:“公主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她时常送我礼物, 我只当她是好妹子、好朋友,断没有其它心思的。” 郡主嘴里哼了一声,说了句:“我才不管你有什么歪心思呢!” 转身离去时却在偷笑。 李晓明坐在榻上,将朱留老医师留下药分成五份,取了一份放到瓦罐里,准备拿去熬煮。 公主突然又呻吟了起来, 李晓明见她额头上出了些汗,于是就拿手巾给她擦擦,问道:“还疼的厉害么?” 公主虚弱地说:“一阵阵的疼,就像是要生孩子了一样。” 一句话把李晓明逗乐了, “哈哈哈,没嫁人的女孩子,可不要瞎说,弄的好像你生过一样。” 公主就像个活宝,阑尾炎这么个疼法,她还在满口胡说八道。 公主咧着小嘴,肚子疼的直吸气, 又说道:“我虽没生过,但我娘生过我,是她告诉我的,她生我的时候,就是这个疼法。” “阿发,我想我娘了......” 李晓明心想,人生病的时候,大约都会想起妈妈吧! 人在幼年时,生了病有妈妈照顾, 人在青年时,生了病还是有妈妈照顾, 可是迟早有一天,你生了病,再也没有妈妈照顾...... 即便再有其他人照顾,只怕也不会是那种踏实的感觉了。 李晓明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突然找不见了儿子,他们该有多伤心绝望? 受不了,他不自禁地甩甩脑袋,把这令人窒息的念头甩出脑袋。 转头看了看公主,只见公主小肩膀耸动,正在抽泣, 李晓明又坐近些,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道:“别难过了,刚才朱医师已经给你开过药了, 你吃了我的仙药,再喝几天药汤也就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路上又能看风景,又能讲故事。” 公主捂着眼,咽噎道:“阿发,我生病了,没人陪我,义丽还不想让你跟我玩。” 李晓明惊奇道:“哪有的事? 昨天人家不是照顾你了一夜?不能这么说郡主的。” 公主突然哭着坐了起来, 李晓明一怔,问道:“你怎么啦?肚子又疼的厉害了么?” 公主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李晓明的脖子, 李晓明不禁手脚无措起来, 公主抽泣道:“阿发,我害怕剩下我一个人,我害怕父亲死掉。”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里很难过, 是呀,诺大个皇宫里,虽然有许多人。 但明熙的亲人就只有一个,若是皇帝李雄死掉,那她可真是举目无亲了, 太子李班和李许对她再好,始终也只是堂哥。 公主有些发烧,李晓明只觉怀中的躯体娇小而温热, 他不自禁地抱紧了公主,拍着她的背,哄她道:“你是一国公主,何等尊贵? 刚刚不是一屋子人都在守着你么?是我怕影响你休息,把他们都赶走了, 左将军看你生病了,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公主小声地问道:“阿发,你是不是去了草原就不回来了?” 李晓明沉默了片刻,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一路上与义丽郡主的感情越来越深,不知道还能不能割舍得了?” 但此时公主病着,显然是害怕自己不回去了, 李晓明只得顺着她的意说道:“我是陛下亲封的讨难将军,怎能不回去?” 又故意岔开话题道:“成都南门的江里面,不知道有大鱼没有? 要是有的话,等回去时,好歹要去甩上几竿子试试。” 公主虽然肚子疼,但一听钓鱼,仍然来了兴趣,松开抱住的李晓明, 说道:“有鱼的,我已经去钓过啦! 鱼让父皇吃啦,哈哈哈...... 哎呦......” 李晓明急忙道:“快别说话啦,你赶紧躺下吧! 我去给你熬药去,等喝了药就早点睡,没准明天就疼的轻些了。” “嗯” 公主变得十分听话,乖乖地躺下等着喝药。 李晓明出去外面熬药,一罐子公主的,一罐子李许的,一罐子自己的。 熬好后,捏着鼻子先把自己的喝了,真是又苦又腥,但凡中途敢换口气,非吐了不可。 又去给公主和李许送药,二人也都喝了药休息, 义丽郡主担公主,又搬过去和公主一块住了。 在抗生素和牡丹大黄汤的双重治疗下,公主第二天便退了烧,腹疼减轻了不少,也不愁不哭了。 到了第三天,公主除了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又开始和义丽郡主有说有笑起来,还缠着李晓明讲故事。 李晓明心里暗暗忧心,以公主的性格脾气,她这阑尾炎迟早还会再犯, 而这一路下来,自己手里这一板阿莫西林,只剩下六粒了...... 连同在汉复县留的一板,总共只有十八粒, 于是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省着用,素不相识或是感情不深的人,以后坚决不能再给药了, 万一哪天自己生病,没药了,那可就傻眼了...... 再说了,以后明熙若是再犯病,牡丹大黄汤不起作用了,可全指着这个救命了。 只是,这阑尾炎一旦得上,只有手术才能除根,要不然会反反复复地发作, 恐怕光靠这十几粒阿莫西林,最终也无济于事呀! 李晓明想到此处,心中郁闷。 唉,人生在世,终不免要与身边亲近之人生离死别! 第240章 想造反么? 李许这三天,神神秘秘的,几乎天天和明威将军李轩在后堂,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到得第四天一大早,李许突然容光焕发起来,似乎胳膊上的伤都好透了, 又挨个房间敲门,唤大家起床出发。 众人收拾完家伙物件,辞别了明威将军,下一站就是汉中了, 走了一段路,李晓明惊异地发现,自己队伍后面,竟跟着一支十五人的队伍, 这队人李晓明在武丁关时见过,为首的一人名叫李虎,是明威将军麾下的佐军校尉。 李晓明不知这些人跟着他们干什么,于是去前面马车上问李许。 李许笑道:“明威将军自幼与太子我们两兄弟交好,关系比剑门关的李涛还要铁上三分, 他见我途中遇刺,不放心咱们的安全,所以派了李虎校尉,带人护送我们一程。” “哦,” 李晓明嘴里应了一声,心里却想,有我们这数十人、两门炮在,又何须李虎这十几个人护送? 莫非是途中我曾忤逆过李许,因此不信任我们? 但一天的观察下来,见李许谈笑自如,对自己也格外亲切, 还数次对他熬药侍奉之情表示感谢,并不见有嫌疑隔阂之意, 于是逐渐放下心来,又将马匹让给校尉李虎骑,自己安心钻进后面的马车,与二女闲聊厮混。 又行了两日,看看眼前就是沔阳了(今勉县), 李许召集李晓明、王吉、王祥、沈宁、李虎几名骨干议事,公主和郡主也在一旁听着。 他向众人道:“各位,眼下已到了汉中,这是李霸那杂碎的地盘, 而且再过几天,咱们进了陈仓道,就又入了匈奴刘赵的地盘, 李霸是咱们的死对头,大单于与匈奴刘赵有仇,陈将军前些时候又杀了石兴那条疯狗, 因此,咱们几人,在外人面前,都不宜再用真实身份,给手下的人交待好。 当着外人的面,再称呼我时,就不要再叫殿下了, 我是商队的大老板,名叫李大, 大单于是商队请的护卫教头,名叫王律, 王校尉和两位游徼,是王律的手下护卫队长,仍用原名...... 李晓明一听重新起名,搞的跟敌后武工队一样,他是个好猎奇的人,顿时来了兴趣, 凑上去问道:“大老板,那我呢?我叫什么?” 李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商队的司账先生,叫......叫李晓明。” 李晓明本意是,想起个另类的名字玩玩,没想到李许竟让他用原名,真没意思。 他又问道:“那公主和郡主呢?她们两个女的,叫什么呢?” 李许皱起眉头,训斥公主道:“叫你留在五丁关养病,你又不肯,非要跟出来, 如今可怎么安置你才好?若是被匈奴人捉去了,可怎么办?” 公主撅起小嘴,委屈道:“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我谁都不认识,不把我再憋出疯病才怪。” 斜眼瞟了瞟李许,又讨好地喃喃道:“万一路上皇兄再中箭了,我还能给你吸毒哩!” 众人皆哭笑不得,李许亦是无语, 拓跋义律在旁边笑道:“大老板,不妨事的, 到了前面沔阳县城,给她们两个弄两套男装,让她们跟着司账先生, 只扮成两个账房学徒也就是了,反正义丽这妮子,整天疯疯癫癫的,也没个女孩样,扮成个小汉子正合适。 平时只让她们在马车上,少下来露脸也就是了。” “哼” 义丽捶了拓跋义律一个小粉拳。 李许笑道:“王教头说的极是,那就一个叫王利,一个叫李熙吧!” 于是向众人一一知会,一行人来到沔阳县城。 王吉照例拿文书去找官兵通关,那看守城门的头目粗粗看了一眼文书,便伸手要过关税。 众人都知此处是李霸的地盘,不敢造次, 李晓明上前拱手陪笑道:“咱们是鸿胪寺派遣的商队,图的是为国家打开北方商路,就别要钱了吧? 况且盐还没卖出去,哪有钱给贵城上缴呀!” 头目冷笑道:“没有么? 那我可要搜上一搜了,若是搜出来,全归我,怎么样?” 李晓明无奈,只得让王吉搬过来一包盐抵税。 头目不耐烦道:“这一点东西,能值得几个铜钱? 你们几个,过去多搬些过来。” 七八个士兵一哄而上,拖的拖、拽的拽,众人紧拦慢拦,还是被这群强盗给弄走了四、五包。 二、三十贯就这样没有了...... 这可是以朝廷名义派遣的商队,若是普通商人,别说赚钱了,恐怕一趟就破产了。 李晓明一阵心凉,要照这样下去,等到了北方,还有许多关卡要过,只怕也不用卖了, 只能盼着北面的胡人能讲些道理了, 众人损失不小,都憋着气过城,刚走得几步,忽听后面有人大喝道:“你们站住。” 众人心中一凛,不知道这些兵匪又要搞什么把戏? 李晓明回过头,只见一膀大腰圆的将官,正从城头带着一二十人下来。 来到众人面前,这名将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地这么多人来汉中?” 李晓明只得耐着性子又回答了一遍。 “去北方贩盐?哈哈哈......” 这人哈哈大笑,又道:“这必是朝中那帮奸臣出的蠢主意。” 李晓明又拱手道:“将军,过关税我们已经交过了,前面还有许多的路,恕我等不能奉陪了。” 说着,便挥手让众人启程, 那人又厉声喝道:“站住,谁让你们走的?” 李许在车上听得心头火起,若不是拓跋义律拽住他的袖子,他直想下车亮明身份翻脸。 见这蛮横将官拦住路,只一味不让走, 李晓明只得耐住性子问道:“将军到底还有何事?” 这人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和气起来, 笑道:“北方凶险,去不得,匈奴人便是拿了你们的盐,也不会给你们钱,不把你们杀吃了就算运气了。 我们汉中可是个好地方,有田有粮,有四皇子在此坐镇,百姓也不受战乱之苦。” 众人听他说的蹊跷,都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意? 李晓明直勾勾地盯住他不说话。 那将官又笑道:“以我看,你们还卖什么劳什子的盐,都留在汉中当兵吧! 正好四皇子下令招兵买马呢, 当得两年兵,也给你们分些田地房屋,就在此处落户罢了。 在哪不是过日子?” 李晓明听他的意思,竟是想强征众人在此当兵,便是泥捏的人,也忍不住了, 暴怒道:“娘的个腿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是受朝廷派遣的商队,你敢扣留我们? 是想造反吗?” 第241章 神神秘秘 将官闻言亦是大怒,骂李晓明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四殿下是陛下之子,以后登基了,不管是汉中还是成都,都是殿下的,谁能管得着? 来人,给我围起来,一个也别想走。” 这边众人一见形势不对,急忙掣出火枪,架上火炮,准备动手。 李许在马车里按捺不住,又要冲出去打耳光。 拓跋义律急忙拉住他道:“殿下不可出去,看李霸手下这般嚣张光景, 显然已经不把你们成国朝廷放在眼里,此人必是已下决心要起事造反, 你若出去亮明身份,正如羊入虎口。” 李许听这话有理,只得忍住脾气,暂观其变。 随着那将官的一声令下,众人四周呼啦啦地,围上来一、二百号手持长枪的士兵, 看此情景,李晓明不禁头皮发麻, 心想,这样的近战,火枪火炮已失去优势, 况且此时在对方城中,人家便是再调来一两千人,也是一句话的事,这可怎么办? 那将官嘿嘿冷笑,指着李晓明道:“我好心留你们在汉中吃饭,你刚才却敢骂我,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晓明大窘,形势逼人,再也逞不得强, 急忙又陪上笑脸道:“将军,你看这话怎么说的?刚刚不是不认识您吗? 既是将军要留我们,我们就在此当兵算了,正好不去北方冒那险了。” “嘿嘿嘿,刚刚不是挺硬气的?这会服软也晚了, 来人,将他们全部绑上,一个个吊起来,先打上五十军棍,打的服帖了再当兵也不迟。” 众人一听这话,个个红了眼珠,都抄起家伙要拼命, 李晓明见事已至此,也急忙退后两步,拔出腰间手铳, 准备先打死此人,再亮出身份,震慑士兵。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李晓明队伍后面走出一人, 向这名嚣张地将官笑道:“讨逆将军,别来无恙呀!” 那将官看到此人,不觉一愣,惊疑地问道:“这不是武丁关的李虎校尉么?你怎么来我沔阳城了?” 原来这名将官,正是李霸的心腹,讨逆将军李世。 先前剑门关偏将军李涛口中所说,他在汉中有个好朋友马尚,正是与这讨逆将军李世不和。 李虎向李世抱拳道:“李将军,这商队的老板李大,乃是我家明威将军的挚友,所以特派我一路护送他们出关, 今日还请行个方便,就让我们离去吧!” 李世警惕道:“我沔阳城与你们武丁关井水不犯河水,你李校尉要走,尽可离去, 只是最近四皇子征兵之任极重,他们这些人先在我这里充几天人头吧! 算是帮我的忙了,日后我自会放了他们。” 李虎笑道:“李将军,您也知道咱们两城,向来互不干涉的,若是今日将军必要扣留明威将军的朋友, 我也无话可说,只好回去如实禀报就是了, 只不过,不知道李将军在成都的家人,若是要来看望将军, 走不走这金牛道,过不过我们武丁关?” 李世闻言大惊, 心想,四皇子从成都回来后,强硬摊派征兵任务,必是要起事了, 我这几天正要遣人去成都,搬取家小过来,若是与武丁关守将结了仇,那我这一家老小可算完了。 想到此处,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李校尉言重啦!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明威将军的朋友,谁敢扣留? 李校尉,你们是吃了饭再走,还是现在就要赶路?” 李虎拱手道:“不敢叨扰,我们这就出发,前去陈仓道。” 李世将手一挥,一众士兵让开道路,于是众人脱身,急急忙忙地出了沔阳城。 李世呆呆地看着商队离去的背影, 旁边一名副将道:“将军,成都那边不是说,商队里有李许么? 您这样将他们放走了,咱们怎么向四皇子交待?” “如何不能交代?刺杀的不也失败了么? 记住,月末了,后天回南郑见了殿下,若是问起来了, 就说武丁关的明威将军,派了一两千人护送商队,咱们没法下手。” “诺,可是......” 李世见手下执迷不悟,拍着他的肩膀,悄悄地说道:“咱们能跟着四皇子起事,已经足够义气了, 这种事哪有一定成的?万一败了呢? 到时候本该砍头的事,就因为在咱们手上,杀了太子的兄弟,恐怕要族诛了。” 他背着手原地转了一圈, 又小声补充道:“况且,这是他们皇子之间的争斗,争来的皇位,又不让咱坐, 左右咱们也就只是个将军,何苦干这事? 今天的戏也做得足了,随他去吧!” 手下副将这才恍然大悟。 李晓明一行人出了沔阳城,金牛道至此算是终于走完了。 众人站在金牛道上的,最后一处小山坡上,向东望去, 一条汉水缓缓流淌在碧绿的豆苗麦浪之间,只见远处一马平川的汉中盆地,尽收眼底。 往遥远的北方看看,天边的秦岭山峰连绵不绝,若隐若现。 李许拉住武丁关的佐军校尉李虎,在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晓明也懒得掺和,只静静地等他们说完。 不一会,只见那校尉李虎,远远地朝众人拱了拱手,径直带着他的十几人往汉中东边去了。 他的人,只留下了两个,立在李许身边。 李晓明好奇起来,走过去问李许道:“大老板,李虎校尉怎么不回武丁关?往东去干嘛了?” 李许表情十分兴奋,重重地拍了拍李晓明的肩头,说道:“哈哈,他去办事去了。” 说着径回马车上去了,不一会又从车上露个头出来, 说道:“司账先生,咱们快些走吧! 再赶一段路,今晚找个山坡扎营,明天晌午能到阳安关(今阳平关)呢!” 阳安关是陈仓道的入口关卡。 李晓明一路上都在担心,李许因被李霸派人刺杀,会去汉中南郑找李霸冒险报复。 现在看他直接让商队去阳安关,显见是不打算在汉中停留,要直接走了, 他向来不愿冒险,心中不禁大喜,总算松了口气。 汉中的治所是南郑,往南郑去是向东走。 去陈仓道需要先往西边折行,出阳安关后,再进入陈仓道向北行进。 一行人晚上就在一处山坡的荒林中,扎营过夜, 汉中的治安不算差,且民风淳朴,李晓明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体验过, 他和昝瑞从河沟村出发,去南乡县城好几次,从未遇见过山匪强盗。 唯一作恶的,就是此地的统治者,李霸和他的官兵...... 第242章 阳平关外 汉中民风淳朴,并无贼寇,众人放心大胆地在野外树林中扎营。 说到民风淳朴了, 其实,只要田地足够多,老百姓有粮食吃,绝大部分的人们,都不会想着去作恶, 若是粮食不但够吃,而且还有盈余, 相当多的人们,甚至会慷慨地帮助他人, “要饭”这个行当,几千年来都有人干, 因为他们知道,是能要来的, 绝大多数有饭吃的人们,都不忍心一个同类,饿死在自己面前。 华夏民族的人们,几千年来都是善良的。 公主的病好了,又可以蹦来跳去的讨人嫌了,不是缠着郡主,就是命令李晓明给她讲故事。 只是,这两位虽然穿上了男装,但只要稍加辨认,清清楚的,还是两个女孩。 李许的伤虽然还没好透,但已无大碍,捻子都拔了,每天精神抖擞。 李晓明心里又踏实了,虽然想到北方之行,前途凶险叵测,但是眼下踏实,就令他满足了。 第二天午时,果然到了阳安关,守将验看了文书,发现这群人竟要去北方贩盐。 惊讶地说道:“各位,你们出了这道关卡,可就不是咱大成的地界了, 匈奴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便是有这国书凭文,他们那边的氐王、羌王各自为政,可不一定认这个,你们可要想好了。” “国家派遣,岂敢怠慢?多谢将军好意,我们自会小心。” “嗯,那......那把过关税交了吧!” 众人出了阳安关,终于进入了秦岭之中的陈仓古道, 和金牛道大同小异,都是嘉陵江的河谷, 而且金牛道是在大巴山的西段,陈仓道也是取道秦岭西段,都避开了两座山脉最险峻之处。 但即便是这样,陈仓道的路途之艰难,山势之巍峨,仍是令人叹为观止。 刚出阳安关的这段路较为平坦,李晓明钻进马车,与二女谈笑。 “发哥,咱们要是春夏之时走这段路就好了,山谷里肯定到处是青草鲜花,还有飞舞的蝴蝶。” 公主听义丽郡主这么美好的描述,来了兴趣, 拉着李晓明的袖子说道:“阿发,明年鸟语花香的季节,咱们再走一遍,好不好?” 李晓明苦笑两声道:“鸟语花香,蝶飞蜂舞固然是好, 但你们想过没有? 若真是到了那个季节,毒蛇、蝎子,各种叮人咬人的蚊虫也遍地都是, 山谷中还有能让人生大病的瘴气,再走这条路可真是活受罪了。” “哦,是这样的么?” 二女都是天真烂漫的人,凡事只会往好处想,听了李晓明的话,顿时眼神懵圈恍惚, 义丽郡主喃喃地道:“不知道家里下雪了没有?” 公主拉着义丽郡主开心道:“你们那也下雪吗?雪下的大不大?我在成都好几年没见过下雪了。” “我没见过你们这的雪,也不知道我们那里的雪算不算大?” 公主笑嘻嘻地问道:“你快讲讲,看看有没有我们成都这里的雪下的大。” 义丽郡主娓娓道来:“我们家乡,去年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我住的帐篷都被压塌了, 我夜里睡觉时,被雪埋在里面出不来了,是我哥带着侍卫把我挖出来的。 我们部落原先有一百多万头牛羊,都被雪压在下面,冻死了二三十万头。 后来我哥带着族人,从匈奴人那里赶回来几十万头牛羊,这才算凑上了数。” 李晓明心想,你哥还真它吗有办法。 公主听了这样的描述,先是不信,问道:“哪会有那么大的雪? 就算有,你们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牛羊?” 李晓明忍不住插口道:“人家养牛羊,就像咱们成国种地一样, 咱们的人天天下地干活,人家天天去草原放牛羊,当然有那么多啦!” 公主疑惑道:“我没有下地干过活,也不会放羊。 放羊是不是很好玩?” 义丽郡主笑道:“我也没下地干过活,虽然我们那里羊多,但是我也没放过羊, 放羊应该不好玩,羊不听话,我把它们赶不回家。” 郡主又问李晓明道:“发哥,你喜欢放羊吗?到时候咱们可以一块去放羊。” 李晓明心想,我吃羊还可以,才不放羊哩! 若真是下决心倒插门,入了你们鲜卑部落,我赖好是个驸马,是图享福的,怎么会去放羊? 正要开口拒绝, 公主又笑嘻嘻地说道:“义丽,若是你们那里今年又下了雪, 也让我住在你帐篷里,让雪把我埋起来,你和阿发来挖我,好不好?” 郡主听了这傻话,捂嘴娇笑着答应了。 李晓明看着郡主的俏颜,心里也不禁憧憬起来, 我也想住进你帐篷,若是和你一起被大雪埋起来,挖不挖出来都行。 公主又想起一事,紧张地问道:“阿发,若真是下这么大的雪,横公鱼还会出来么?” 李晓明正要顺口胡扯,忽听马车外面,李许的声音传来:“大家停下,就在此处扎营吧!” 李晓明感觉奇异,下了马车问李许道:“大老板,这天早地早的,怎地突然在此处扎营。” 李许笑道:“陈仓道后面十分难走,让大家歇足了精神再走吧, 况且我身上有伤,公主又是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奔波,今天就走到这里吧! 吃过午饭,大家原地休息,该睡觉睡觉。” 李晓明心想,只要你不急,天天如此才好呢! 于是,众人生火做饭,吃完午饭,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 李晓明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扎了两个草靶子,苦练刺刀术和速射神技。 拓跋义律又来陪着,耐心指导。 前些日子练不好,并非李晓明没有天赋,实是一开始拓跋义律没有认真教授。 现在经拓跋义律细心指点后, 李晓明每天将夹箭、上弦、撒放几个步骤分开练习,偶尔已经可以快速地射出一箭了。 但也只是偶尔能射出一箭,并不得心应手,想要连射更是做不到。 练箭期间,二人远远地看见,李许带着李虎留下的两人,背着麻袋往扎营地的北边走去。 李晓明疑惑道:“大单于,左将军他们是干什么去了。” 拓跋义律瞅着李许三人消失的背影,微微一笑道:“等等不就知道了?” 第243章 陈仓暗渡 二人练完箭,回营躺着休息,不一会,只见李许兴冲冲地回来,也躺在铺上休息。 一下午就这样过去,吃过晚饭,李晓明照常安排了守夜的岗哨。 回到帐篷里,想着白天听郡主讲的草原雪景, 心里不自禁地幻想着起来, 北风萧萧,寒雪飘飘, 呼啸的狂风裹着塞北的雪花,席卷草原大漠,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自己和郡主在帐篷里围炉取暖,眉目传情,温馨而又惬意...... “醒醒,快醒醒......” 李晓明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睁眼一片漆黑, 只听李许的声音在耳边小声说道:“快,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轻点,别把大单于吵醒了。” 不知道李许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李晓明只得懵然顺从,揉着眼睛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跟着李许出了帐篷。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山坳, 李晓明惊异地发现,只见王吉、王祥、沈宁,还有李虎留下的两人都在, 这时,只听李许笑道:“各位,咱们需要返回汉中一趟,现在就出发。” 李晓明惊疑地问道:“殿下,咱们都已经出了阳安关了,怎么又要回汉中呀?” 李许目光炯炯地道:“需要去汉中办件大事。” 李晓明听了这话,不禁头皮发麻,心想,难道又让我去玩命? 想到这里,口里嗫嚅道:“可是......可是......” 李许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 笑道:“你放心吧!不会再让你犯险了, 等到了南郑,我再给各位详细说。” 李晓明心下稍安,脸红道:“看殿下说的,有什么犯险不犯险的? 都是应该做......” 李许挥手止住道:“好了好了,时间不多了,咱们要趁夜绕过阳安关。 王祥带十个人留下看守东西,陪大单于在此休息休息, 若是大单于和公主问起,就说我有事要办,过两天就回来了。” 王吉问道:“殿下,咱们怎么走呀?这陈仓道只怕就阳安关一个口,如何能绕开?” 李许笑道:“下午的时候,我已经和这两位兄弟一起找到了出路, 虽是难走些,但咱们不用带多少东西,也勉强可以过去。” “唔,对了,这两位是李虎校尉的手下,这位叫周阳,这位是林武,你们认识认识。” 周阳和林武向众人抱了抱拳,众人也都回礼。 林武开口道:“殿下,咱们该走了,天亮之前必须得出阳安关。 否则,极有可能被人发觉。” 李许对王吉和沈宁道:“沈游缴带十五名火枪手,王校尉带十名弓箭手,不必携带弓箭了, 只带上一门神炮就行了,咱们现在出发。” 王吉和沈宁答应了一声,急忙回营,悄悄地召集人员。 众人都是官兵出身,警觉麻利, 不多时,二十多人便悄无声息地,推着那门五公分口径的小炮过来了。 “走,” 李许一声令下,众人都跟着周阳和林武向峡谷北边走去。 走了没多远,到了峡谷东侧的,一处笔直的大岩壁前, 岩壁高达三四丈,笔直平滑,只见上面垂下数条粗大的麻绳。 李许向众人道:“咱们顺着绳子,只要爬上这块岩壁,上面就能徒手攀登了, 人先上去,再用绳子把神炮吊上去就行了。” 于是众人开始顺着绳子摸黑向岩壁上爬去,果然上面有了坡度,可以徒手攀登了。 众人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全部爬上山岭,又用绳子合力将那门一百多斤的小炮拉上去。 周阳和林武,显然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带着众人在山岭之中,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向东南而去。 陈仓古道就已十分难走了,这周阳和林武所寻的小路,更是崎岖陡峭,十分难行。 但好在大家都是轻装,那门小炮也不用小车推了,由几人轮流抬着行进。 走得累了就歇息片刻继续行进,渴了便饮些山中之水。 李晓明跟在后面,心中打鼓,很不踏实,实不知这李许到底要干什么? 要说刺杀李霸,报一箭之仇吧! 又怎会用得了这么多人? 几次上前去问,李许只是笑笑说,到了南郑再说,又再三保证,绝不让李晓明做犯险之事。 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李许向前走去。 经过一夜的跋涉,黎明时分,众人终于绕到到阳安关的南边, 众人从一处稍低些的山崖处,顺着绳子下到地面。 李许愈发精神亢奋, 向众人笑道:“此处离南郑只有七、八十里路,咱们抓紧赶路,争取今夜就到达南郑。 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但我李许也不让大家白白辛苦,各位这两天的功劳,说不定能抵得上一辈子呢!” 转身又对周阳说道:“你先去通知一声,我们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说完,就欲向南行路, 这回不光李晓明好奇了,就连王吉和沈宁也都绷不住了,纷纷追问李许。 李许又笑道:“过了这两天,王校尉升偏将,沈游缴升校尉,其余众人皆有重赏,晓明嘛...... 走吧,别再问了,到了晚上再和你们说。” 众人听了这话,又惊又喜,见李许不肯再说下去, 也没法,只得跟着李许继续向前走, 方欲行, 周阳说道:“殿下,我先行一步,让人来接大家。“ 说着,向旁边树林中跑去,不多时竟牵出一匹骏马来, 周阳翻身上马,朝众人拱了拱手,对林武说道:“林武,你照顾好殿下,我先走一步。” 一马鞭打下,骏马四蹄如飞,绝尘而去。 李晓明看得发呆,心想,每一步都如此精密,这李许筹划的必有大事,少不了又是玩命的事, 跟着这号的危险人物在一起,就算升得大官,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坐堂。 众人推着小炮,跟着李许和林武,脚步匆忙地向南郑方向赶去。 一路下坡,一直走了两个多时辰,才总算走出秦岭山麓,眼前只有些起伏不大的小丘陵了。 众人奔走了一夜,早已腹内空空,疲惫不堪, 李晓明心中不忍,便向李许建议,让大家找个地方做顿饭吃,顺便休息一下。 李许似乎颇为心焦着急,皱着眉头环顾了众人, 见个个弯腰喘气,果然个个都有疲惫不耐之色, 没办法,也只好让众人在路边生火煮粥。 他却焦急地在路边转来转去, 李晓明又疑惑地问道:“殿下,此处离南郑已不远,何必如此着急?咱们到底要去干什么?” 李许只皱着眉头说道:“咱们今晚务必要赶到南郑,要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欲要再问,李许闭上了嘴,再不多说一个字了。 第244章 狭路相逢 不多时,粥煮好了,众人不顾热粥烫嘴烧牙,都端着罐子在路边猛吃。 正吃着,只听马蹄声响,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从西北方向,疾奔过来十数骑人马,道路上烟尘滚滚。 李许十分警惕地喊道:“各位,别吃了,快戒备。” 众人纷纷放下罐子,十五名火枪手抄起火枪,开始装弹。 那十多骑人马转瞬而至,只听马上一人惊呼道:“是你们?你们来此何干?” 此人突然又望见李许,他指着李许震惊道:“你是左将军李许,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到汉中。 左右,速速将此人拿下。” 李许冲着王吉、沈宁厉声大叫道:“快杀死他们,万万不可走脱了一人。” 众人闻言大惊,这才看得清楚,马上那人,正是在沔阳城刁难众人的讨逆将军李世。 这李世原本以为李许是去北方,放走也就放走了,轻易不愿杀他与太子结仇, 哪知如今看他竟往汉中来了,情知这里面有事,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想将众人拿下后,交给李霸发落。 李晓明脑子里快如闪电,若落到李霸手上,无论是自己还是李许,都难脱厄运。 于是也大吼一声:“快开枪......” “呯呯呯呯......” 十五名火枪手收到命令,对着挺着长枪,冲过来的骑兵就是一通乱枪, 只是这些骑兵在官道上的队形,太过于稠密,一通乱枪只打下四、五人来, 但就算是这样,也把后面的人震惊的勒住了马, 趁这个档口,火枪队争分夺秒的装填弹药,但还是慢了一步, 李世剩余的骑兵见众人没什么反应,又挺枪纵马冲了过来, 众人手里只有火枪,其余人都是手无寸铁, 李晓明慌的想去路边捡石头,可这里已经出了山区,石头也是没有。 正在危急关头,只听“嗵”的一声,后面的五公分小炮终于开了火, 由于距离过近,铅弹不分散,只将两名骑兵打的血肉横飞。 后面的六、七人没见过这种情景,纷纷大呼“妖人”、“妖法”...... “快撤,去南郑求援。” 李世高喊一声,带头策马奔逃。 李许大声呼喝道:“杀光他们,万万不能放过一人。” 十五名火枪手终于装填好弹药,瞄准逃窜的骑兵就是一阵“噼里啪啦”, 后面的几骑人马顿时惨叫落马,可惜铅弹都被他们挡住,李世仍然带着一名骑兵狼狈逃得性命。 李许面色惨白,拍着大腿大吼道:“快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可是众人没马,如何去拦? 李晓明劝李许道:“殿下,如今咱们行藏已露,赶紧出关吧! 要是等他们去南郑找来援兵,再走可来不及啦!” “马尚,你敢......啊......” “啊......” 李许正要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两声惨叫,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南面又奔过来一支二、三十人的骑兵, 李世和下属两人,已被为首的那名将领刺于马下。 众人惊疑不定,纷纷挺起火枪,架起火炮戒备。 李晓明赶紧拉着李许,躲到火枪队身后。 “前面可是左将军殿下么?建忠将军马尚,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马上那名将领拱手问道。 “哎,马将军,李许在此。” 李许闻言大喜,答应了一声, 又谓李晓明道:“此是我族弟李涛的兄弟,建忠将军马尚, 我前面已将李涛给他的书信,让李虎给他带去了。” 马尚得知李许就在眼前,慌忙下马,快步走上前来, 拱手拜道:“拜见左将军殿下,卑职久欲觐见太子殿下和左将军殿下,只恨相逢甚晚。” 李许急忙搀住,笑道:“太子和我也久闻将军大名,此次多亏得李涛引荐,我李许才得见将军。” 马尚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城中我已为殿下安排好住处,咱们到住处再谈。” “好,咱们这就进城。” 马尚令手下让出十几匹马,让李许、李晓明和王吉,以及一众火枪队骑上。 又取过一顶大沿草帽,递给李许道:“汉中多有认识殿下相貌之人,戴上草帽,以防万一。” 李许赞道:“马将军果然谨慎。” 李晓明又交待了沈宁众人,让他们将李世等人的尸体,就地浅埋,这才随着马尚一块骑马去往南郑。 路上,李许指着李晓明,向马尚介绍道:“马将军,这位是陛下亲封的,逃难将军陈祖发, 呵呵......,他可是智谋出众,文武双全,你们认识认识。” 马尚吃了一惊,眼神中露出骇然之色, 向李晓明毕恭毕敬地拱手道:“莫非是赤手空拳,勒死羯族猛将石兴的讨难将军? 马尚今日得见将军,实是荣幸之至。” 李许和李晓明闻听此言,也都吃惊不小, 心想,这事才几天,怎地已经传到汉中了? 李晓明紧张地问道:“马将军,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马尚向二人说道:“前几日晋国的使者,豫州刺史祖逖, 和晋国大将军王敦的侄子王应,路过汉中时,专程拜见过李霸那厮, 是从他们口里得知的,只不过他们说是,勒死石兴的讨难将军,名叫陈发, 想是他们记错了,也未可知。” 李晓明心中暗暗担心,心想,这个名声若是传了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祖逖一行人,必是从汉江坐船向东南而行,直入晋国,暂时应该不会传到石赵去。 那马尚竖起大拇指,又称赞道:“陈将军真是好本事呀! 没想到咱们大成,也有陈将军这样的人物。 那羯族的石兴之名,可谓是天下皆知, 他可是与羯族的石虎、石生齐名,被称为石赵三虎,据说平生未曾有一败, 没想到陈将军竟然能徒手将其勒死......实在是......” 李晓明暗暗心虚,口中“哪里、哪里”的,谦虚了几声,不自禁地又捶捶胸口, 还好,喝了几天朱老头的药汤,胸口果然不疼了。 李许笑道:“陈将军固然是个出众的豪杰,可你马将军又哪里差了? 早闻你与匈奴多次交战,未能让那刘赵占得半点便宜,英雄了得,咱大成谁人不服? 太子殿下缺的正是像马将军、陈将军这样的人才, 两位放心,咱们辅助太子殿下,等他登基之后,这拥立之功,咱们世世代代都受用不尽。” 第245章 夺取汉中? 李晓明见李许对马尚如此客气,心想,按照李许这个家伙的一贯作风, 但凡对谁客气亲热起来,必是要此人提脑袋卖命的。 只不知这家伙,非要冒着风险来到汉中,到底想干什么? 因怕牵扯到自己,尽管十分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那建忠将军马尚,似乎跟着李霸十分不得志,听了李许画的大饼,眼中露出狂热之色。 向李许拱手说道:“殿下请放心,此次卑职就算是拼却性命,也一定要把事情办成, 也算是卑职向太子和左将军殿下纳的投名状了。” 李许笑道:“马将军言重了,咱们进城之后,好好商议商议, 此事只要运筹得当,不见得能有多大危险。” 李晓明听二人说的云里雾里,也不知究竟是何事,只得懵逼地跟着。 汉中不愧有小江南、小关中之称, 治所南郑,城墙高大坚固,北门有翁城,防止敌人攻打城门,四角又矗立有高耸的箭楼, 南门有汉水流过,天然阻隔,十分难攻。 李晓明心想,汉中果然是个紧要的地方,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 且有良田沃土,足以屯军垦田,自给自足。 只要汉中门户不失,巴蜀之地可算是固若金汤。 我党真是英明而又谨慎,建国后,将汉中划给了陕西,没有划给四川...... 有讨逆将军马尚带着,众人顺利进入南郑城, 李晓明见南郑城防严谨,街道上还不时有军兵巡逻,心中暗暗担忧, 一进此城,万一出事,那可真如瓮中捉鳖,跑都没地方跑。 马尚果然安排的十分细致,领着众人来到城东的一处偏僻大院里, 刚进门,就见武丁关的佐军校尉李虎迎了上来,向李许拱手道:“殿下,您到啦! 路上还算顺利吧?” 李许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李校尉干的不错,行事周全,没有半点疏漏。 只是我们来的路上,不巧碰上了李霸的心腹,讨逆将军李世和他的手下骑兵。” 李虎大惊道:“后来怎么样了?他们现在何处?” 马尚笑道:“李校尉莫要惊慌,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了。” 李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据说那李霸自从上次被刺杀,中了一箭后,平日里疑神疑鬼,防备的十分严密。 咱们可万不能大意,一旦走漏了风声,必有大祸。” 李晓明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问李许道:“殿下,咱们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怎地如此紧张? 莫非是要刺杀李霸么?” 马尚闻言,立刻过去关上门窗, 李许笑道:“他一个猪狗之人,我要他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咱们此来,所为的不只是要他的命,更重要的是,夺取汉中要地。” 李晓明闻言如遭霹雳,心中突突直跳,说道:“不是...... 殿下,汉中有数万精兵,就凭咱们几个,如何能夺汉中? 便是都把命填进去,只怕也无济于事呀。” 李许对马尚和李虎笑道:“二位先回去按原计划准备,我与陈将军单独商议商议。” 马尚和李虎走后,李许邀李晓明跪坐于榻上, 眉头紧皱地说道:“晓明,如今咱们的形势,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李霸和建宁王李寿如衾间之火, 南中和汉中若是同时发作,哪怕就是陛下健在,也难以招架。 此时李霸反心已露,他与建宁王素来勾结,他若反,建宁王必反, 咱们若不提早下定决心,等到二人公然作乱之时,那可是全盘皆输的局面。” 李晓明在心中盘算一阵,心想,李许说的倒是一点也没错, 看李霸令人刺杀李许在前,又令诸将招兵买马,摆明了是要自立, 若真是汉中和南中同时作乱,两面夹击之下,成都平原必然有失,谁都挡不住。 李许见李晓明沉吟不语,又说道:“还记得剑门关守将,李涛说过的话么? 我怀疑此人不仅串连建宁王,还与匈奴刘赵,或者晋国勾结,甚至...... 总之,事情已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不由得我们不先动手。” 李晓明疑惑地问道:“殿下所言的确有理, 只不过,咱们在汉中形只影单,如何与此地之主李霸对抗? 他手上可是有两三万大军。” 李许笑道:“汉中再兵强马壮,也是咱大成的,数万大军皆为朝廷所管,不是他李霸的。 李霸若在,自然能兴风作浪,李霸若不在,数万大军自然仍是听命朝廷。 所以,咱们只需以迅雷之势,剪除首恶元凶,将李霸和其手下党羽尽数诛灭。 再以天子诏书遍示三军,历数李霸之罪恶,再任用贤能之士统领汉中,大事可定也。” 李晓明仍有疑虑,问道:“李霸虽然狂妄胡为,但他必竟是陛下的亲儿子,又是朝廷任命的汉中郡守, 陛下怎会真的杀他?这天子诏书......” 李许低头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并无诏书,乃是矫诏也,此事我在途中已反复推敲过, 陛下早知李霸的所作所为,若他不是陛下的儿子,早死过数次了, 到现在这种局面,不过是还顾忌一点点的父子名分罢了。 况且陛下可是有十几个儿子,若是与其中任意一人还有情分,又怎会把大位传给侄子? 我们此次处死李霸,说不定正中陛下心中所想。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我们杀了李霸,陛下发起怒来, 那他又能怎样呢? 太子已立下多年,他自已年岁又这么大了,哪还会有精力再废旧立新? 汉中在太子手里,国家只会更稳固,这个道理陛下心中自然有数,此事必是不了了之, 若真是非要追究,我李许一人承担就是了,反正我被他刺杀在前,又有太子保我, 陛下必然不会处死我,最多把我圈禁,等太子登基之后,我李许还是李许。” 李晓明心想,李许所说固然有理,但若行此事,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一着不慎,众人皆是人头落地。 但自己是他们的人,受了他们的封赏提拔,眼下真正是和太子、李许俱在同一条船上。 于情于理,也只能为他们着想,断不能扯后腿,与他们唱反调。 受人恩惠,却行吃里扒外之事,李晓明也实在做不出来。 于是咬了咬牙,向李许作揖道:“该怎么做,请殿下示下。” 第246章 疯狂计划 李许见他如此表态,心中大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微笑说道:“晓明,太子真是没看错你,你虽然常有惰性,又颇惜命,但于大事上却不糊涂。 你放心,此事一成,太子必然能顺利登基, 到时候前朝旧臣,要一一换掉,朝中之事,全靠你辅佐太子了, 你虽名为我和太子的下属,但太子与我,俱都视你为兄弟, 我决不会再让你冒险,此次由我亲自动手,除掉李霸。” 李晓明是个吃软不吃硬,识敬不识欺的主, 听李许如此义气,大公无私,不由得心潮澎湃,又来劲了, 向李许拱手道:“殿下如何能亲临险境,不如......不如还由卑职去杀他罢了。” 李许笑道:“此事非我出面不可,你虽机敏过人,但资历尚浅, 即便是杀了李霸,也压不住他手下众人, 你先听我说完此次计划,看看其中可有漏洞。” 如此大事,李晓明打起精神,支棱起耳朵,听李许细说计划。 李许咳了两声,对李晓明说道:“明日是月末,李霸照例会去城北军营,召集汉中诸将、校,在卯时议事, 到时候我和李虎,乔装成建忠将军马尚的随从进入军营, 待到李霸到来升帐,马尚一看汉中诸将到齐,便以出来小解为号, 我立即带着马尚手下的,数十名心腹死士,冲入大帐,禁锢诸将, 当着众人的面宣读天子诏书,历数李霸的罪状,然后立即动手,处死李霸, 再将李霸的心腹,讨寇将军李权一并揪出来杀了,余者不问。 既有天子诏书,又有马尚之兵,还有谁敢不服?” 李晓明有些胆战心惊,不禁佩服李许的胆量, 这种事,计划的再周祥,真要去做的时候,往往也有出人意料之事。 但如今箭在弦上了,也不得不发,只好向李许道:“唉,按道理说,这计划是没问题, 但只恐诸将不信诏书,要验看真伪,那时怎么办呢?” “嘿嘿嘿......你看,我还有这个呢!大成的将领,有哪个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许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金光灿灿,正是公主偷出来的兵符。 他又接着道:“此物虽只能调动成都五校尉的精兵,但这是陛下之物,见物如见人, 如今拿在我的手里,谁还敢再怀疑诏书的真假? 况且那时李霸已死,他们都是朝廷册封的将官,谁还会效忠一个死人?” 李晓明生性谨慎,又想起一事, 问道:“汉中除南郑以外,还有其他城池守军,若是他们不服,起兵来攻,又待如何?” 李许昂起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说道:“南郑之外,也就沔阳县城和据守阳安关的守军人数居多, 但阳安关是防范匈奴的重要据点,守将绝不敢擅离。 而沔阳县城的讨逆将军李世,已经被咱们杀了,还有何惧?”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笑道:“嘿嘿,我还有后手, 估计就在此时,武丁关的明威将军李轩,已率军向沔阳城出发了, 若是沔阳城的守军有异动,他会立刻夺取沔阳城,随后追袭沔阳救援南郑之军。” 李晓明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当初在武丁关养伤期间,李许和明威将军李轩,天天密谋的就是这事。 李许拍了拍李晓明的肩膀,肃然道:“如今万事俱备, 众人为了前途功名,皆将身家性命压上,接下来,就得看咱们的了。” 李晓明见事情已是非做不可了,横下心来,问李许道:“那明天卑职负责何事?” 李许道:“你明天只负责在外围策应, 和王校尉带上十五名火枪手和那门神炮,挤在两辆马车里,在营外等候, 若我们在里面出了岔子,马尚的几十名死士,会拼死护着我们冲出来, 你和王校尉在外面,指挥火枪队发炮发枪,掩护我们冲出来。 往大营西北方向望去,有一片树林,里面有李虎提前备好的快马, 周阳、林武、和沈宁带着弓箭手,在那里等候。 咱们只要能冲到那里,就能脱身了。” 李晓明点头道:“好,有我和王吉在,就算此次计划有变故,也必要拼死救得殿下出来。” 李许沉默一会,低头说道:“若是我们被围死在营中,没有冲出来的希望,你就不要再救了, 速回成都,和太子一起,向陛下禀命李霸欲自立起兵之事,早做防范吧!” 他突然抬起头,紧握住李晓明的手,诚恳地说道:“若是事急之时, 你之前为太子安排的退路,或也可行......” 李晓明原本是有些讨厌、忌惮李许的,但听了他说这样的话, 显见这李许虽然阴暗狠辣,但也并非铁石心肠,无情之人, 这几句交心的话,又击在了他的软肋上。 他心想,我得太子看重,赠我金银,又加封我为将军,如今李许也与我推心置腹,把我当兄弟。 然而事实上,截止到目前为止,自己似乎并没有为太子两兄弟做出什么贡献。 看着李许像是交待后事一般,他不禁眼圈发红, 有李许在,太子必不会倒台, 太子不倒台,公主和王吉王祥、以及汉复县的故人们,也能有个靠山,可不能让李许出意外死了。 想到这里,他信誓旦旦地对李许道:“请殿下放心,若是一切顺利也就罢了,若真是像殿下所说,事情不好了, 我就拼却性命,带着火枪队冲进大营,乱枪打死那李霸,好歹这一次不能让他再活着。” 李许惊喜地看着李晓明,又摇头说道:“有晓明这句话,就足见情义了, 但是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千军万马之中,便是有这些神炮神枪,也不济事。 若是咱俩都折进去了,那太子身边可就一个人都没了。” “总之,成人在天,谋事在人,古往今来,干大事的人哪有不冒风险的? 咱们今日冒些险将汉中夺回来,总比将来两军厮杀,死上成千上万人好的多。” 李晓明毫不犹豫地道:“殿下说的对,干他娘的。” 想了想,从屁股后面掏出了手铳,递给李许道:“殿下,你明日把这个拿上, 只要能靠近李霸五步内,轻轻一扣机关,就能令他一命呜呼。” 第247章 老孙下落 今晚是李晓明第一次见到,李许如此真诚对待,肺腑之言令人感动。 试问,人这一生中,与你真正交心的人,能有几个? 由于担心李许安危,他特意将自己的防身之物,从屁股后面拔出来,借给李许。 李许见过李晓明用这东西,早就对这玩意十分好奇, 接过手铳,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研究,还用鼻子冲着枪管闻了闻味道。 又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喜道:“多谢晓明了,有此神物助力,必然马到成功。” 李晓明又将用法教了李许几遍, 叮嘱道:“此物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一击不中,就只好再用其它方法杀死李霸了。” “嗯嗯嗯,” 李许认真地点了点头,也学着李晓明的样子,将手铳塞到屁股后面。 两人又商量推敲了细枝末叶,李晓明回去找王吉和沈宁布置任务。 这二人一听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全然不顾及失败后的性命之忧,不见丝毫惧怕,眼神里反而充满了兴奋之意。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 生在太平盛世,要想出人头地,无非是削尖了脑袋卷上一卷,失败了也无外乎是妻离子散,负债累累而已。 或是不要廉耻了,唯利是图,失败了也不过是声名狼藉,众叛亲离而已。 但是生在这乱世的人,若是想要搏个扬名立万,富贵终生,失败了往往是要命的, 就算是那寥寥无几的成功人士,也不知要经历多少险阻磨难,最后又会有几人能笑到最后? 尽管成国相对于其它国家,算得上安全,自己又极力避免身陷险境, 但如今看起来,扶太子李班上位的过程中,仍是要经历血雨腥风。 也不知道这些跟着自己的小兄弟们,最后能不能得以保全? 自己总想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图个一生保饱暖就行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人各有志,安稳饱暖也并非是他们心中所想。 自己热血消退,可别人可还正在兴头上呢! 唉...... 布置完明天的任务,李晓明看看天色还早,想出门去南郑城中转转, 因为按理说,孙文宇和昝瑞一行人,早该卖完盐回去了,怎地会拖到现在? 他想去城中四门看看,说不定老孙正在城门口摆摊呢! 于是叫上了王吉,两人各背了一杆火枪防身,出门上街。 古人筑城,最喜依山傍水,只因山川皆是天险, 城墙垒的再高,不如临着悬崖峭壁来的实在。 护城河挖的再深,也不如门口就是条大江。 成都门前有锦江和都江两条双环大河,这南郑城虽不如成都,但南门也临着条汉江,也是天险。 城南门因有漕运,所以格外热闹些, 二人还没到城门口,就远远地看见那边有五、六个人守着个盐摊子,旁边还堆着些麻袋。 王吉喜道:“将军你看,卖盐的必是孙哥和昝老弟。” 李晓明也大喜道:“走走,咱们快过去看看。 哈哈,老孙那心高气傲的劲,若知你已当了校尉,不得羞死。” 王吉嘿嘿两声,心里美滋滋,呲着带洞的豁牙子, 大喊道:“孙县尉,昝老弟,王校尉来看你们啦......” 二人兴冲冲地奔到盐摊处,却蓦然发现,卖盐的几人,根本一个都不认识, 盐摊上摆着的盐巴,也都发黄发黑,不是他们的自流盐井产的盐。 二人不禁大失所望,李晓明叹了口气, 焦虑道:“唉......这老孙也太不靠谱了,到底带着昝瑞跑到哪里去了?” 王吉安慰道:“将军不必担忧,以孙哥的武艺品性,能出得了什么事?” 二人正在说话,那边贩盐的人问道:“客人要进些盐货么?” 李晓明心情正糟糕呢,没好气地道:“你这盐品相忒差,不买。” 那贩盐的被呛到了,十分不满, 风言风语地说道:“我盐虽差些,但好在便宜,人人都吃得起, 总比那帮卖八十文一斤的南方蛮子强。” 二人听了心中一动,王吉上前问道:“什么人的盐,能卖到八十文一斤?” 那盐贩嗤笑道:“是从涪陵来的一帮傻子,我这盐卖二十五文一斤,他们在我旁边卖八十文一斤, 嘿嘿嘿,二位说说,这帮人是不是脑壳有病?” 李晓明和王吉对视一眼,均想,如此行径,必是孙文宇无疑。 李晓明奇怪地道:“他怎地会将盐卖到八十文一斤?这么贵的盐谁会买?” 盐贩笑的合不拢嘴,向二人道:“嘿嘿嘿,客人有所不知,这却是个笑话,我讲于您二位听听, 那帮人里面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兄弟,这人却是不错, 据他说,他们是县令派出来的,原本拉了足足五千斤盐出来, 哪知道一路上关卡重重,交完过关税只剩下两三千斤, 又因他们商队姓孙的大掌柜,喝醉酒说错了话,得罪了县令, 不卖够二十万钱回去交不了差,因此一斤需得卖到八十文才行。” 李晓明和王吉二人听后,哭笑不得。 又连忙追问道:“那帮人后来去了哪里?” 盐贩笑道:“那姓孙的大掌柜因生意不好,爱发脾气,屡行强卖之事,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他们都诓骗他,说北边匈奴盐价高,十斤盐能换回一头牛, 哪知姓孙的似乎真信了,第二天就不见这帮人了。” 李晓明又急又气,拍着大腿说道:“这个姓孙的杂碎,该不会真的带着昝瑞去北边了吧!” 盐贩在一旁撇嘴道:“他去个屁,去北边要走陈仓古道,那古道两头皆有关卡,他怎能过得去?” 李晓明和王吉得知了孙文宇的事,悻悻而回。 王吉劝道:“将军不必担心,老孙他们说不定已经回汉复县了。” 李晓明道:“按照孙文宇的脾气,我倒觉得他们像是真的去了北方, 唉呀,过南安关时,也忘记问问了。” 王吉又道:“将军也不必过于担心,孙哥他们要有本事能过关出境,说不定还真能发笔财呢!” 李晓明叹道:“到底如何,也只能等咱们过去后,一路打听他们的下落了,但愿无事才好。 以后这个老孙,我再不放他单独行动了。” 既然知道孙文宇和昝瑞一行,已离开汉中,也没心情再逛下去了, 二人回到住处,和沈宁一起,收拾火枪、小炮,为明天那要命的事业做准备。 众人皆饱食早睡,养精蓄锐。 第248章 可怕之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李许就龙精虎猛地起来了,“啪啪”拍门,叫醒众人,大家纷纷起床整理行装。 稍顷,马尚也来了,还提了个大包袱交给李许, 李许叫上李晓明、王吉和李虎,提了包袱回了房中,不一会再出来时,变成了四个络腮胡子的劲装武士。 校尉李虎、李晓明和王吉,和李许俱都是一模一样的武士装扮。 众人又复盘了一下行动的细节,看看到了时间, 李许和李虎骑着两匹高头大马,在前面开道 ,李晓明和王吉也骑了两匹大马在后面跟着, 马尚和十五名火枪手,连同那门小炮,都挤在两辆马车之中, 众人一路往城北军营行进,李晓明看此情此景,又回想起前不久,刺杀建宁王的那一幕, 仍是天刚亮就出了北城门,小北风也如今日一样嗖嗖的, 只不过,这回的情景可比上一次险恶多了, 也不会再有仁慈的太子,提着酒肉跑过来阻止了...... 众人临近军营,李晓明和王吉从没见过如此规模庞大的军营,均被深深震撼住了。 南郑这座军营,有汉中的精锐步骑兵一万人。 还没到军营,就见到好几拨斥候、哨马往来驰骋,他们这一行人被讯问口令数次, 军营在一处开阔地上,四方布局,东西、南北各长六、七里, 这可只是一万人的军营,若是像三国演义里的,动辄数十万大军的军营,那得有多大? 离辕门一里多地,就有两道壕沟、两道土堤,用来防止骑兵突袭。 一行人从壕沟上的吊桥驶过, 又见军营前有一条条高大的木塔箭楼,再近些,又有木栅、拒马等器物排列整齐。 马车驶进辕门,只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色旗帜悬于各门, 军营外围有十二处小营,再往里,又见八处大营拱卫着中军大营。 进到里面,处处可见一队队背着弓箭,全副武装,整齐划一的巡逻士兵。 李霸不愧是常年带兵的人物,军营布局法度严谨,隐隐有诸葛八阵之形。 王吉悄悄向李晓明道:“将军,怎地感觉与想象中的情况,有些不同哩!” 李晓明默然无语,此刻只觉头皮发麻,额头上冷汗擦之不及, 心道:操他吗的,上了李许这个王八蛋的当了。 这它娘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军营外哪有什么藏马的小树林? 更别说什么,万一失手就冲出去了,都是放屁。 看这情形,只要进了大营,就算有挺机枪,也不一定能冲的出去。 李晓明有心想跟李许再计议计议,但此时只能看见李许骑着马的背影, 周围往来的都是巡逻士兵,又不好贸然策马上前说话,只好叹气作罢。 众人直到中军大营外,有值守的护卫士兵拦住,指引众人将马匹车辆,停在中军木栅栏的外面。 四人下了马,马尚也掀开帘子,从马车里下来, 李许透过木栅栏往中军大营看了看, 皱着眉头,向李晓明低声说道:“唉呀......此处距中军大营甚远,又有木墙阻隔, 看这情形,你们在外面恐怕根本察觉不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支援我们呀!” 李晓明脸色惨白,急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这样,等下李霸来了,马尚将军要进去议事,我和李校尉作为随从书办,在中军帐外等候, 你只见我一招手,就立刻带人冲进来,咱们一起诛杀李霸,控制住营帐内的诸将。 如此,大事成矣! 若不这样做,只怕我们在里面坏了事,你们在外面也跑不了。 诛杀李霸,控制诸将,下手需果断凌厉,切记切记......” 李晓明额头汗出如浆,只得咽了口唾沫, 勉强回答道:“好吧,只是......只是这样真能成么?” 李许拍了拍李晓明的肩膀,笑道:“放心吧,一定能成的。” 又回头看了马尚一眼道:“大功告成以后,这汉中郡守和镇北将军的位置,就归你们两个了。” 听了李许的高官承诺,只有马尚眼神里透露出兴奋之色, 李晓明则满心都是恐惧,只想讨得命来就行。 李许说完就欲跟着马尚、李虎进到里面去, 李晓明又想起一要紧之事, 一把扯住李许的袖子,低声问道:“殿下,马......马将军的数十名死士呢?” 马尚回过头来,悄声说道:“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就是我的人,右脚鞋子上有个朱砂红点标记, 这个不用陈将军操心,等会由我和殿下,亲自负责指挥他们。” “哦,是这样呀!” 看着李许三人走远的背影,李晓明心里总感觉有些怪异。 李晓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又交代王吉道:“你去给马车里的众人交待下, 把火枪队分为两组,每组七人, 等下动起手来,我若喊开火,只许一队开枪,我若喊一起开火,再一起开枪。 免得跟之前一样,一起开过枪后,来不及装弹。 多出来的一名火枪手,跟你一起留在马车上,操作那门小炮, 我们若有危险时,你们在外面开炮掩护我们。” 王吉应了一声,去给马车里的众人安排。 李晓明在外面转来转去,心中既忐忑又焦躁。 随着时间流逝,中军营外的马匹、车辆越来越多, 李晓明数了数,来参加会议的将领、校尉居然有数十人之多。 他心中更是打鼓,就算杀了李霸,那大帐里这几十号将领若是发起难来,只怕也难以招架。 李晓明看向中军帐外,站在远处的李许, 见他仿佛没事的人一样,正把手拢在袖子里,淡然自若地,和其它将领带来的随从有说有笑。 他转念一想,李许如此身份,深入险境,尚且不惧,我何必要如此害怕? 受李许感染,一颗紧张的心,总算平复了不少。 正在胡思乱想中,只听马蹄声响, 回头一看,只见数十名骑兵,护卫着一辆双驾的长檐马车从南边驶了过来。 那马车李晓明认得,正是当年和昝瑞一起,在南乡县城北面伏击刺杀时,李霸的坐驾。 李晓明瞬间神经紧绷了起来,看看在里面的李许,也回过头来,盯着那辆马车。 马车直接驶到中军大帐门口,李霸在七、八名挎着腰刀的侍卫簇拥下,走进大帐。 “草,怎么开个会还带如此多的侍卫?” 这它吗就算冲进去,能顺利干掉李霸吗?况且还有数十名武将呢! 跟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回事呀! 李晓明担心害怕极了,可此时再想反悔逃跑,也来不及了。 第249章 虎胆夺营 正当李晓明在外面紧张害怕的时候, 只见场中的李许和李虎装作谈笑的样子,慢慢踱步靠近大帐, 看守大帐的数名侍卫盯着两人,似乎已经警觉了起来,正当其中一名侍卫往前走了一步,要发声喝止时, 两人又慢悠悠地往回退了两步,假装在那里说话,侍卫们又放松下来。 李晓明瞪大了眼睛,在外面看的汗流不止,大冬天的,秋衣秋裤一直湿漉漉的。 这一辈子他都没干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事,就连跟石兴单挑时,也不见得比今天可怕。 李霸在大帐里不知絮叨些什么,过了一会,还有一名将领,被侍卫拖出来用军棍打的鬼哭狼嚎。 下手是真狠呀,军棍劈头盖脸的打,稍顷,这名将领竟被活活打死, 接下来,又从里面拖出来一人,侍卫又抡起大棒打了起来。 李晓明看得又惊又疑,心想,那李霸是得失心疯了吗? 就算再残暴,也不能一个接一个的,将自己的下属活活的打死呀! 他看了看李许,心想,此时李霸已到,诸将到齐,按理说此时也该动手啦,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发现空空如也,想起手铳借给李许了, 又从车上取出一把多余的火枪,背在身上,直勾勾地盯着李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李晓明此时心情也没刚刚那么焦躁不安了,只等李许挥手,他就带人冲进去动手。 正在此时,只见一人捂着肚子,小跑着出了大帐,像是要去上侧所,正是建忠将军马尚。 李晓明紧张的汗毛竖起,两眼瞪的如铜铃一般,但并不见李许招手。 只得努力平心静气,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只见马尚从西边慢慢地走过来,身旁是两列三、四十名的巡逻士兵。 这两列士兵难道就是马尚安排的死士? 距离过远,李晓明也看不到他们鞋子上是否有朱砂红点,因此满头是汗,狐疑不定, 正当那两列巡逻士兵,快走到中军大营门口时, 只见李许快速地朝他挥了两次手, 李晓明看得清楚,轻呼一声:“快下车,随我冲进去。” 马车上十四名火枪手,一窝蜂地冲下马车,跟着李晓明发疯一样,往中军大营跑去, 哪知还没冲进去,把守木栅门的十几名士兵已经发觉,一起抽出环首刀挡住众人,喝道:“你们干什么?” 李晓明顿时手都急的抖了起来, 心想,这要是开了枪,等下进去大帐时,没弾了怎么办? 正在惶急之时,只听“嗵”的一声,王吉在车上开了一炮, 葡萄弹几乎贴着李晓明和十几名火枪手的头发梢飞了过去, 再看木栅门前的十数名士兵,被这一炮轰倒四、五人,血肉模糊。 趁着其他士兵被吓傻的档口,李晓明带着火枪队冲了进去。 眼看快到中军大帐门口,把门的侍卫早已警觉,纷纷拔刀在手, 冲着奔来的李晓明众人,大喝道:“那边怎么回事?快停住。” 正待要冲过来斩杀李晓明,马尚拔出腰刀向前一挥, 那队巡逻的士兵果然是他的人,纷纷挺着长枪从后面刺向这批侍卫, 侍卫不曾防备偷袭,顿时数声惨叫,当场被刺倒几人,余者惊醒过来纷纷大呼,回头应战。 李许此时拔出手铳,狂奔过来,冲李晓明大叫一声:“快进大帐,诛杀李霸。” 李晓明这才醒悟过来,妈妈的,原来老子才是死士。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领着众人冲进大帐里, 进去一看,只见最后面居中站在一张桌案前面的,正是一脸震惊的李霸, 李霸身前,早已被七八名拔刀在手的侍卫挡住, 两边二三十名将领也都拔刀在手,惊疑不定地望着冲进来李晓明众人。 李霸和李晓明在成都皇宫时打过架,立时认了出来, 厉声高喝道:“是你?真是活腻了,敢闯我中军大帐。” 李晓明见此情景,不敢动手了,若是开了枪,两边将领一哄而上,如何抵挡, 脸上豆大的汗珠津津而下,将眼都眯住了, 这时,李许一手举诏书,一手持虎符进来,后面跟着手持长枪的李虎, 李许冲两边诸将大喊道:“我乃左将军李许,奉大成天子诏书,诛杀逆贼李霸,余者不问。 有敢从贼者,诛灭九族。” 诸将见是李许,且手上有天子虎符,一时都被镇住了, 都站在两边,看看李霸,又看看李许,手持刀剑,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霸大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这时一名将领大吼道:“他们才是逆贼,诸位随我......” 没等这人把话说完,李许手起一铳,“呯”的一声, 那名将领脑袋瞬间开了花,红的白的,溅了众将一身,众人十分吃惊,更是惶恐不知所措。 此时外面的喊杀声四起,显然四面的军兵都已知道出事,都向中军大帐门口聚拢过来了, 已有部分反应快的,已与马尚守门的死士交战到一起了。 李晓明脸色惨白,两眼发红,也豁出去了,大吼一声:“开枪。” 一队七人的火枪手,对着李霸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前面的侍卫瞬间倒下四、五人。 余下几人都惊慌跳开,不知众人使了什么法术。 那李霸久经变故,一个就地打滚,滚到大帐边上,伸手一掀,竟滚到大帐后面去了。 火枪队不待李晓明下令,已是纷纷开枪,只见帐篷上数个弹洞,只不知李霸生死如何。 李晓明大惊,若是被他跑了出去,众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他不顾一切,一个箭步蹿过去,掀开帐布也钻了出去, 只见李霸毫发无伤,正在前面二十多米处,一边跑一边大喊。 李晓明神情狰狞,口中祝祷:“老天可怜则个......” 端起火枪瞄准李霸后心,“呯”地一声,却中李霸脚踝,李霸惨叫一声,扑地而倒, 李晓明头上流汗,连呼侥幸, 见李霸正要挣扎着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 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劲,抡起熟铜火枪,照头砸了下去。 李霸一声不吭,顶门都被砸的塌陷了,脑花飞溅出去七、八步远...... 李晓明整个人都木了,像个机器人一样,顺手抽出李霸的佩刀,只一刀斩下首级。 奔到大帐边上,飞快地钻了进去,只见李许仍在举着诏书虎符,向手持刀剑的众将校反复宣读洗脑。 另有马尚的十几名死士站在李许身后, 旁边十几名火枪手已重新装填好弹药,紧张地与诸将对峙。 第250章 天子钦差 李晓明手里高高举着李霸的人头, 红着眼睛大吼道:“叛贼李霸,已被我讨难将军陈祖发斩杀,再有不放下兵器者,格杀勿论。” 众将见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果真是李霸的,俱都心中发寒, 李许见李霸已死,心中狂喜,夺过一把火枪,对着一名犹豫不定的将领大喝道:“放下兵器。” 那人持剑瑟瑟发抖,却又不肯轻易卸下武装, 李许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燧发枪激发而出的大口径独头铅弹,携带着强大的动能, 将那名将领的整个脑袋轰成了烂西瓜。 李许又换过一把火枪,对着旁边一名将领,喝道:“我是天子钦差,不从我者皆死。” “左将军殿下饶命。” 那名将领十分恐惧,急忙将环首刀收回鞘中,又扔到前面空地上。 李许这才收回火枪,目光凌厉地环视诸将。 诸将校一看这光景,均想,李许是太子的兄弟,又是天子钦差, 如今他已将李霸斩杀,还有什么好说的? 纷纷将手中刀剑往鞘里收回。 此时,马尚满脸是血地冲了进来,向李许使了个眼色。 李许知道他的人已经顶不住了,大喝道:“谁是这营中副将?” 一名识时务的将领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地拱手道:“末将听候左将军调遣。” 见有人带头,又有三、四名副将站出来,表示臣服。 “你、你。” 李许随便指了两人,下令道:“你们两位,迅速出营,止住众军厮杀,令他们各自回营待命,算你们个功劳。” 两人得令奔出营外,只听他们大声喊道:“朝廷钦差在此,众军快快停手,各自回营。” “诸军停手,有不听号令者,皆斩。” 听他们连喊了数声,兵戈之声渐止,李许暗自长出了口气。 向众将下命令道:“诸位,将你们的刀剑解下,放到中间的空地上。” 一名将领拱手道:“李霸今日召集我等,欲效法蜀汉昭烈帝,自立为汉中王,举兵叛乱, 但凡稍有异议者,俱被他下令拖出,乱棍打死,实是不得人心。 我等俱都是大成之臣,忠于大成天子,并无二心,请左将军殿下明查。” 李许笑道:“此事朝廷只追究李霸,其余一概不问,但今日事起仓促,还需先稳上一稳,诸位先将兵器解下再说。” 诸将无奈,只得将佩刀佩剑都扔到前面空地上,又坐回原位。 他又高声问道:“哪个是讨寇将军李权?站出来。” 连喊了两遍,无人应声,正在疑惑间, 一名将领苦着脸,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道:“左将军殿下,您第一个杀的,便是李权。” 李许闻言,放下心来。 又悄悄对马尚道:“速调你营中人马,护卫中军大帐,先把这些将领都看管起来。 封锁军营四门,不得走漏风声。” 又唤来李虎,低声说道:“速派人快马报于你家明威将军, 要他率军五千急行军前来,协助我整顿汉中军务。” 李虎亦领命前去安排人手。 稍顷,马尚进了大帐,附在李许耳边小声说道:“左将军殿下,我已调来五百军士,将此处围住, 军营四门也已被封锁。” 李晓明听了此言,知道这场惊心动魄的政变,终于尘埃落定, 不由得精神松弛,终于支持不住,手一松,李霸的人头滚出好远, 自己却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两眼发黑,胃里恶心欲呕。 李许急忙奔上前去,将李晓明扶起,在他耳边嘿嘿笑道:“此次夺营之战,晓明居功至伟, 从此之后,咱们才真可算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了。” 李晓明脸色铁青,一把挣开李许,又将手铳也从他屁股后面拔出来,气冲冲地出了中军营帐。 “晓明,晓明.....” “哎,陈将军怎么了这是?” “哈哈哈,小气鬼......” 王吉方才见军营中大乱,正在马车上提心吊胆,此时见将军毫发无伤地出来, 大喜问道:“将军,大事成了么?” 李晓明也不言语,钻进马车,‘邦当’一声,躺倒在地板上。 口里喃喃道:“跟着李许,早晚得把咱们的小命都交待了。” 王吉看将军精神状态不对,小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将军?” 李晓明没好气道:“又被那个杂碎耍了,原本说是让咱们只负责外围, 可事到临头才知道,仍是让咱们的人冲锋陷阵,人不可能一直运气好,但凡有一次失败......” 王吉沉默了一会,说道:“若是如此,那就按原计划,到了草原便不再回来了, 既是他对咱们奸险,咱们跟着大单于干去,只不过......” “怎么了王吉,你说说。” 王吉皱眉道:“只不过我想,咱们就算去了草原,跟了大单于,恐怕以后也少不了得常干这种事。” 他拍了拍铜炮管,苦笑道:“毕竟,谁让咱们有这个呢!” 李晓明看了一眼王吉,想想还真有道理, 拍了拍王吉说道:“兄弟,你说的对,咱们被这个拉拢,被那个拉拢,说到底都是想利用咱们, 这也是难免的事,那咱就两边都试试,看哪边待咱们最诚心,咱们就跟着谁干。” 王吉笑道:“既是如此,那您可不能一直给李许脸子看, 这回您立了大功,可不能因为得罪了他,把功劳弄没了。” 李晓明叹气道:“好吧,这半天又惊又累,我休息一会。” 闭上双目,李霸那脑浆崩裂的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了? 唉,那李霸也有父母妻子,如今他被我给杀了, 李许可不是个慈善的主,他向来对李霸仇视,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手段,发落李霸的家人? 当时他已失去反抗能力,我其实是可以留他一命的...... 又想到,那李霸毕竟是皇帝李雄的亲儿子,我如今杀了他,不知皇帝知道了,会是什么态度? 李晓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晓明,晓明......” 李晓明睁开双眼,只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自己居然睡了一个下午, 见李许、马尚、李虎俱都趴在车窗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他从马车上爬了下来,下车向几人拱了拱手,问李许道:“殿下,如今军中之事如何了?” 第251章 财亨色迷 见李晓明问起汉中形势如何? 李许拍着他的肩膀,态度十分亲切,如同汇报工作一般, 向他说道:“我已将此地之事,写成奏疏,派人送往成都, 奏疏中将李霸刺杀我之事,图谋叛乱之事写的详细,汉中大小将校都已签字画押,谅也无人能为他李霸翻案。 又让太子调我们这一脉的血亲心腹之人,过来汉中补充各个紧要职位, 诸将已被禁锢看守起来,武丁关的明威将军李轩,已率领五千精兵在路上了, 只等明天他一到,我就将军中原来的将领,全部调走遣散, 重新提拔将校,由李轩和马尚二位将军,暂时主持汉中事务。 顶多过个两三天,咱们就又能继续北上了。” 李晓明意兴索然地恭贺道:“左将军殿下真是运筹帷幄,太子洪福齐天呀!” 李许盯着李晓明,意味深长地说道:“汉中既定,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再无悬念, 能够成此大功,你的功劳,我和太子绝不会忘记,以后必不负你。” 他又附在李晓明耳朵上,悄悄说道:“咱们从李霸手里夺回了汉中,我与石勒谈判也更有底气, 若真能说服石勒让出关中,以后逐鹿天下才是你我的正事,万不可立了大功就松懈。” 李晓明看着李许闪烁着光芒的双眼,心情复杂, 口里只应付说道:“好好,卑职定当再接再厉。” 李许因得了汉中,精神亢奋,斗志昂扬,仿佛是个机器人一般,不眠不休地处理各种繁琐事务。 三天后,果然如他所说,汉中平稳过渡,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 地球离了谁都照转, 李霸在汉中苦心经营了许多日子,可是现在他突然死掉了,似乎也并无一人怀念。 李晓明和李许,向前来送行的明威将军李轩、建忠将军马尚告别, 商队补充了许多粮肉物资,李许深谙人性,知道李晓明爱财,见他闷闷不乐。 又将从李霸府上搜刮出的金饼银锭,送给了李晓明数十斤,连带着金器、玉器、首饰也送了数十斤。 名贵的丝绸锦布,一马车都没装完。 李晓明乐开了花,喜的合不拢嘴,终于又快乐了起来, 这可是赚的最多的一次,以后就算隐居起来,也足够受用一生了。 于是,被人耍的阴霾一扫而空,深觉此次并没有白为李许拼命。 李许看在眼里,心里也在偷着乐, 你既如此没出息,喜欢这个,吾还有何忧虑? 你等着吧,这玩意正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十分贴心,因财物太多,路上不便携带,也不安全。 还专门安排士兵,护送着满满当当的的两马车财货,给李晓明先运到成都太子府上。 李晓明又从里面,挑出一些贵重精致的宝贝,带在身边,路上无聊时好把玩解闷。 众人重新过了阳安关,此时守将已换成李许自己人, 李晓明向守城官兵打听了孙文宇和昝瑞一行人,果然是已经出了关卡,向北去了。 那孙文宇居然有,盖着汉中郡守李霸印章的路引凭文。 李晓明突然记得,当初吴主簿曾经给过孙文宇一二十匹匈奴骏马,老孙八成知道李霸的印章是什么模样, 他向来胆大包天,说不定伪造了郡守印章。 李晓明知道了他们的行踪,安下心来, 此时是古代,南北、东西来往之路就那么一、两条, 只要一路向北,不出意外,大概率能碰到老孙一行人。 一行人到了扎营地,王祥众人见他们回来,都迎了上来, 公主冲到前面,叉着小腰训斥李晓明道:“你个死阿发,你去哪里啦? 怎地这么久才回来,我们都快闷死在这里了。” 李晓明苦笑道:“你去问你皇兄吧!” 刚好李许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公主道:“阿发是朝廷册封的将军,你以后休得如此无礼!” 公主本意是思念阿发,只是她小性子急,又是跟李晓明开玩笑开惯了的。 被李许说了两句,撅起小嘴,委屈起来。 李晓明在身上掏摸了一阵,手里多出来一对碧玉耳珰, 递给公主道:“死阿发送给你的礼物,看喜不喜欢?” 公主见这对小玩意儿翠绿精致,欢快地一把抢过去,立刻就戴在耳朵上, 向义丽郡主嘻嘻笑道:“义丽,你快看好不好看?” 公主的耳朵白皙小巧,与碧玉的颜色十分搭配,确实好看。 郡主刚要说话,李晓明又从身上摸出一支精致的白玉钗,递给郡主道:“这是送给你的。” 郡主也开心地接过,却没有立刻插在头上, 小声地问李晓明道:“你去哪里啦,看你眼睛里有血丝,好像很累似的。 你没事吧?发哥。” 李晓明劫后余生,很思念郡主,真想一把抱住她,但又顾及周边人多, 只温柔说道:“去干了件大事,几乎见不到你了。” “啊......”郡主惊呼了一声。 “哎哟,看来陈将军此行收获不小呀,又立了什么大功了吧?封大官了没有?” 拓跋义律从后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嘲弄的神情,向李晓明说道。 李晓明脸红无语,正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见拓跋义律皱着眉头,又向李许拱手道:“殿下可真不把我当朋友,去汉中做大事,怎地也不叫我? 李许笑道:“大单于如何得知我们去了汉中?” 拓跋义律道:“我见前面崖壁上垂下的有绳子,又是夜间行事, 显然殿下是为了避人耳目,明着出关,暗地里返回做事。 不是去夺汉中仇人的兵权,还能是去做什么?” 李许笑道:“大单于慧眼如炬,看来李许的微末伎俩,始终瞒不过大单于呀! 只因单于是一国之使,若是参与此事,怕传出去坏了单于名声,因此李许犹豫再三,不敢请单于出马。” 拓跋义律笑道:“看殿下容光焕发,必定是已经得手的了。” 李许笑道:“过程虽是惊心动魄,然而多亏陈将军智勇双全,这才勉强拿下。” 拓跋义律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李晓明两眼, 笑道:“看来我说的没错,这回陈将军果然免不了又要加官进爵。” 郡主听了这话,神色一黯,悄悄走过去,拽住李晓明的袖子,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李晓明看到郡主的一双美眸中,透露出的,尽是不舍与担忧,分明是害怕他在成国升了官,不想再去草原了。 见此情景,忍不住悄悄握紧了郡主的柔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郡主会意,不禁莞尔一笑,娇媚无比,李晓明一颗心都化了...... 第252章 痛苦快乐 李许听了拓跋义律捻酸吃醋的话,看了一眼李晓明,干笑了两声道:“我本拟上奏朝廷, 就让陈将军做了这汉中郡守也不为过, 但我想我那皇兄,与陈将军情谊深厚,在成都时,就片刻也不舍得分离,必然不愿他远赴汉中, 好歹等回了成都再说吧,看看能不能为他谋个右将军或是侍郎、尚书之类的事做做。 如此,也好不让我皇兄怪我。” 拓跋义律口中啧啧有声,向李晓明竖起大拇指道:“果然是君圣臣贤, 阿发,太子殿下和左将军如此待你,你可要继续努力哟!” 李晓明只好勉强苦笑,口里谦虚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众人因打了个大胜仗,除了拓跋义律满心阴霾外, 其余人等,李许都许下了好处,各个志得意满, 于是,大家收拾行装,继续向北出发, 一路上沈宁向留守众人大吹大擂,陈将军是如何在万军之中,如探囊取物一般,取了上将李霸首级的。 “那李霸身长九尺,手持一把重一百二十斤的方天画戟,身穿黄金做的连环锁子甲,咱家将军只......” “你放屁。” 王吉听不下去了, 骂道:“若是黄金做成的盔甲,不需将军动手,那杂碎自己也把自己压死了。” “你们休听他胡说八道,因马车坐不下,他根本就没去成,在南郑看家呢!” 沈宁见吹牛被揭穿,只好满脸通红地憋住。 王祥因留守陈仓道,没去成汉中,十分羡慕沈宁见识了这大场面,正听得入迷,却被兄长打断。 因而问他兄长道:“哥,你不是去啦?你给大家伙讲讲呗!” 王吉尴尬道:“我......我在外面放炮,也没能进去。” 旁边一名火枪手笑道:“嘿嘿,三位长官,这次你们可不如我们几个, 我们当时可都在中军大帐里,却是亲眼看的仔细, 将军虽没有骑马,但却是真的在万军丛中,当着汉中数十位将军的面,只一下就砸碎了李霸的脑袋。”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均想,关羽斩颜良诛文丑,还骑着匹赤兔马呢! 咱家将军居然徒步跑进万军丛中,砸碎上将脑壳,那不是比关羽还猛? 王吉也是听得暗暗咋舌,心中委屈,将军还是不信任我,有这般的武艺,居然连我也瞒住。 他们哪里知道,李晓明是在大帐外面杀的李霸,没一个人看见,他是怎么在万军丛中杀的李霸。 去汉中干了一次紧张刺激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李晓明无比放松惬意, 人生一世,快乐的日子并没有多少,然而痛苦和烦恼,却是时常都有。 且痛苦的记忆,一定比快乐的记忆,更加的深刻难忘, 所以人要想活的释怀坦然,就一定要学会放大、感受快乐,淡化、忘记痛苦。 李晓明人生经历丰富,深谙此道。 此时坐在马车里,闭着眼晴回想起在汉中军营时,恐惧无助的时刻,又想起李霸脑浆迸裂的一幕。 不由得浑身发冷,打了个寒颤 瞬间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郡主娇美的容颜,耳中听到的,是明熙公主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 撩开窗帘,见王吉王祥众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边吹牛边赶路。 刹那间,一股幸福感由内而外地袭来,李晓明只觉身心舒泰,念头通达,好不自在! 如今吃喝不愁,要钱有钱,身边有王吉一众小兄弟相伴,心爱之人此刻就在面前坐着。 在别人眼里,这陈仓河谷漫长险峻、死寂无聊, 但在李晓明心里,眼前有此情此景,也足以享受人生了。 他本就是在现代高压力职场上,卷了近十年的人,心态疲惫, 经历了汉中夺营一事后,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类似事情,实是深深厌恶, 李许所说的争霸天下之事,他丝毫也没有兴趣, 所谓争霸之路,没有什么正义或是非正义之分,无非是一条踩着别人尸骨的上位之路, 尸骨之中,既有敌人的家人好友,也一定会有自己的挚爱亲朋。 生命中的快乐本就不多,何必再主动去制造那么多悲伤? 在汉中夺营之时,他宁愿自己带着火枪队身犯险境,也没让王吉去冒这个险。 只因他不想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亲近之人,悲惨横死, 陈仓古道蜿蜒绵长,虽起伏落差不算太大,但却是四条出蜀古道里最长的,有七百余里。 按照众人一天四、五十里的速度,最终抵达最北端,总要走上个一、二十天。 众人在陈仓峡谷中晓行夜宿,在这种环境里呆的时间长了,也逐渐习惯, 李晓明早上练习刺刀术,晚上跟着拓跋义律练习箭法, 白天则是陪着公主郡主,在马车里天南海北的胡侃,或是窜到李许和拓跋义律车上,闲谈一阵。 在没有手机可以刷抖音的时代,人类要想保持大脑的精神状态正常, 最基础的办法就两种,一是与同类进行语言沟通, 二是出来逛逛,用眼睛观察现实世界里,不同的物体或情景。 人之所以会无聊,说白了,就是缺乏精神或感官上的刺激而已。 早先在蜀汉年间,除北面入口处的大散关和南面入口处的阳安关外,里面还有数道关卡, 但由于近年来,成国和匈奴刘赵在陈仓道中互相攻伐,大小战无数, 除两端的大散关和阳安关外,中间的数道关卡,物资转运困难,且一旦遭袭,双方都难以快速驰援, 因此,谁都守不住, 时间长了,陈仓道中途的这些关卡全都荒废了, 匈奴刘赵只堵住北头的大散关,成国只守住南头的阳安关。 一路上多次见到之前的,双方交战之地, 最明显的标志便是累累的白骨,那是战死之后,无人收尸的士兵。 有些地方的人骨,都沤的酥粉了,看样子是前朝或是更久之前的死人。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峡谷之中往往有数个地方,会发出或绿或蓝的莹莹之光,众人皆谓之“有鬼”。 李晓明却是知道,这不过是人骨中的磷,气化后与空气发生反应的自燃现象罢了。 然而,这七百余里的峡谷,却也不是纯粹的无人区, 李晓明正在马车上跟二女讲故事,王吉从后面跑过来, 敲敲车窗道:“将军,咱们车队后面似乎有人跟踪窥探。” 第253章 野人孝敬 听王吉跑过来说,商队后面有人跟踪偷窥。 李晓明顿时警觉起来,想起先前在金牛道上, 被鸡心寨、雷霆寨、梁家寨、朱家寨,四寨军户袭击的事, “对方有多少人?” 王吉道:“只隐约看到有三、四个人影,估计对方人数不多。” “让王祥领十个人,找个地方埋伏起来,捉住他们。” 李晓明心想,上次因一时心善,放了前来窥探的辛泽两人,结果晚上就被他们带贼匪过来袭击。 这次若是再捉住这样的人,也没那精神管闲事了,就听李许处理罢了。 王吉领命正要离开, 李晓明又忍不住朝他喊道:“先捉活的,等问清楚了,再酌情处理。” “放心吧将军。” 王吉麻利地去找王祥布置任务去了。 公主在车里听见了二人对话,兴奋地站起来问道:“阿发,是不是有野人?一定是野人。” 郡主一把将她拽回来, 笑着对李晓明说:“发哥,明熙这么想见野人,等下捉住野人了,就把明熙送给他们。” 公主噘嘴拧郡主的胳膊道:“把你送给他们。” 李晓明笑道:“哪有什么野人?在这没有王道法令的荒凉之地,八成又是探路的贼匪。” 众人刚往前行了二、三里路,只听车窗外传来脚步声,李晓明撩开车窗, 见又是王吉小跑着过来了,高兴地道:“将军,已经捉住了,你快来看看,好像真是野人哩。” 李晓明心中惊奇,和二女一起下了车,又去前面叫了李许和拓跋义律,大家一起走到队伍后面去看“野人”。 到了后面,只见王祥带着十几个人,正围着三个蹲坐在地上的“野人”。 看见李晓明几人到来,王祥指着三人道:“将军,就是他们,一直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们。 “野人”旁边,还丢着一头小鹿模样的动物尸体,散落着几只死兔子, 还有三支用竹竿做成的长矛,矛头只是磨尖了的石头。 三人都是皮肤黝黑,又都长着满脸的胡子,只能从其它地方判断他们的年龄, 李晓明看他们双眼清澈明亮,头发乌黑茂密,胳膊和大腿都结实绷紧,不像是老年人, 大致判断三人的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多岁之间, 和先前在金牛道上碰见的辛泽一样,也都是披头散发, 只不过这三人身上穿的,却是五花八门,有兽皮,也有褴褛的烂布, 其中一人身上的破烂短袍,像是匈奴武士的装束, 李晓明心想,这八成是他们从河谷里,死人身上捡来的, 正要开口说话,只见明熙公主从后面跳出来, 手指着其中一人,大声娇叫道:“筑长城、筑长城......” 三个“野人”原本眼神里惊慌恐惧,见了公主古灵精怪地大喊大叫,又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一圈人也都笑了起来, 李许笑着对公主说道:“筑你个大头鬼,他们必是山里避世的土人,哪里是什么野人?” 李晓明指着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一路跟着我们干什么?”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哇吧吧......” 见语言也不通,李晓明从王祥手里拿过一把长矛,指着这人,作威胁状。 “妈的,少在这里给我装,说人话。” 那人蹲在地上,显然是吓住了,支攘着双手,对着李晓明哇哇大叫,口里仍是说着听不懂的怪话。 李晓明怒道:“还装是吧,老子不信这个邪。” 又从王吉手里夺过火枪,对着那人旁边的地上,“嗵”地开了一枪,独头铅弹打得地上石子飞溅。 三个野人瞬间都吓坏了,俱都躺在地上,手脚都抬起来,口里叽叽哇哇的怪叫。 李晓明见三人如此顽抗,他是刚在汉中受过刺激的人,顿时大怒,起了杀心。 “老子打死你们......” 抡起熟铜火枪就要给其中一人开瓢,让他步李霸的后尘。 公主跳过来扯住李晓明的衣服,惊呼道:“阿发,野人又没害我们,你打他们干什么?” 李许因汉中做成了大功,心情一直不错, 也笑道:“诸位,你们看,这三人眼神清澈,年纪不大,牙口却是不好, 一看就是隐居避世之人,整天吃些难嚼的东西,把牙磨坏了,依我看,不像是装的。” 李晓明回头执拗道:“殿下可别被他们装出的可怜相蒙蔽了, 说不定咱们晚上正睡觉的时候,他们又带着贼匪来了。” 李许与拓跋义律对视一眼,苦笑摇头道:“随你吧!” 二人也不管了,转身径直回马车去了。 为斩草除根,李晓明又重新拿起长矛,过来要杀掉三人,他手持长枪,反复作势比划。 可见到三个野人吓的眼里流着泪,只会嗷嗷叫,他却迟迟狠不下心了,始终下不去手。 犹豫了半天,又回头问王吉道:“王校尉,到底杀不杀?” 王吉考虑了一会,呲着跑风漏气的豁牙笑道:“不如吓唬一顿,放了算了。” 李晓明将长枪交回王祥手里,捡起地上扔着的,野人的三根石矛,都给他们扔进河里。 对三个野人说道:“滚蛋吧,今天看王校尉面上,饶你们一命,别再跟着我们了。”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散去,准备继续出发, 李晓明回头走过来,对王吉嘟囔道:“你这个人呀,就是太心慈手软,早晚得吃大亏。” 王吉正挠头委屈呢,突然惊异地指着后面道:“哎......哎......” 李晓明看他如此,以为被三个野人偷袭,吓得缩头缩脑, 只觉小腿后面被什么软东西砸了一下,差点跪倒。 回头一看,唬了一跳, 只见一名野人笑呵呵地站在他身后,刚才偷袭他的兵器,就是地上那头死小鹿。 他急忙后退两步,怒斥道:“你想死么?还敢偷袭我?” 野人手指着那头小鹿,口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听不懂的怪话。 李晓明怒极,骂道:“想吃肉,还要老子给你剥皮?自己剥去。” 王吉在旁边小声道:“将军,他是不是想把鹿送给你?” “是这样么?” 李晓明怔了怔,尝试着搬起小鹿,看看野人的反应,果然是十分欢喜状。 另外两个野人跑上来,把几只死兔子也给他挂在脖上,就像是三好学生,为劳模献上花环。 “嘿嘿嘿,既是你们的一番孝心,那我就收下了,以后可不许再跟踪别人了哈!” 李晓明开心地扛起小鹿,心想,今晚喊上大单于和李许,开小灶,打边炉。 第254章 好奇的猫 李晓明脖子上挂着几只死兔子,扛着野人奉献的小鹿。 转身刚走了几步,后面袍子又被人拽住了,转身一看,三个野人都上来扯住他的衣服。 他呆怔了一会,瞬间明白了,大怒道:“吗的,讹人是吧? 老子好心放了你们,你们还敢讹我。” 于是挣扎着要走,三个野人都表情慌张,一边拉扯着他,一边手指着小推车。 “吗的,不但讹人,还想抢我们的小推车? 快来人,我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 众人又都重新围了上来,想要动手。 “哎,哎,哎,且慢……” 王吉拦住众人,小声道:“将军,他们指着小推车上煮粥的罐子, 是不是想用这些猎物,跟咱们换粮食呢!” 李晓明顺着野人手指着的方向一看,果然是指着罐子, 思索了一会儿,脸红道:“王校尉,你说的不对,他们不但是想换些粮食,还想换些盐。” 王吉打开粮袋,向他们比划比划,问道:“是要这个么?” 三个野人看见白花花的精米,俱都大喜点头, 商队在汉中时,补充了两三千斤粮食,足够众人吃到关中匈奴地界的。 人家一不偷,二不抢,既是要公平交易,众人也都愿意给, 于是王吉用个瓢,给野人往一个空麻袋里舀精米,才舀了十几斤。 野人就急忙挡住,示意够了不要了。 李晓明笑道:“人品倒还挺实在哩!” 于是,又给三人每人抓了一把盐巴,野人对着众人叽里咕噜地表示了一阵感谢, “噗通”一声,大冬天的跳进河里,把三支石矛俱都捞了上来,这才背起精米离开了。 众人也重新上路出发。 野人事件,给大家枯燥的跋涉生活,增加了许多谈资笑料。 马车上,公主搂着阿嘟,呆愣了半天, 突然问道:“阿发,你说野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说的话和咱们不一样呀!” 郡主也一脸好奇地歪头看着李晓明, 李晓明笑道:“哪里是什么野人,我看他们就是,世代居住在秦岭的原始部落而已。” 明熙公主和李晓明有两个共同爱好,一是钓鱼,二是猎奇,且好奇之心比李晓明更甚。 又问李晓明道:“什么是原始部落呀!” 李晓明心想,纵是给你说了,你也不懂,还不如讲个故事吓吓她,省得她平时到处乱跑不老实。 秦岭全长可是有三千多里,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孟加拉国, 道教名山终南山、华山、太白山、神农架,都属秦岭山脉, 可以说是中国自古以来,奇闻怪事最多的一处山脉。 李晓明脑子一转,想起以前读闲书时,看到的一段秦岭奇闻, 于是信口开河对公主道:“原始部落就是山精。” 公主慧眼圆睁,又问道:“什么是山精呀?” “刚才那三个就是山精,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不是人。 若是你一个人单独上山,碰上了山精, 它会挠你腋下,让你开心大笑,然后趁你不注意,伸出带钩的舌头,舔去你半张脸。 因此居住在秦岭附近的山民,多有只剩半张脸的。” 公主和郡主听了这话,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脸, 公主问道:“若是遇到了山精,喊筑长城有用么?” “有个毛线用,你就记住筑长城了,那是碰到野人了才有用的, 秦朝时,始皇帝为抵御草原民族入侵,从全国征了数十万壮丁,用来修筑万里长城。” “我知道,我知道。”郡主兴奋地喊道。 李晓明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知道什么呀!” 郡主开心地道:“我知道长城,就在雁门关那里, 我以前和父亲哥哥,从常山郡往返草原时,每次都能见到。 我父亲说,那是你们南人的皇帝,怕我们的牛羊跑丢了,特意给我们修的大羊圈。” “放......” 李晓明脸一红,差点骂出来。 义丽郡主惊异道:“发哥,你说什么?” “咳......咳,我说你放心,你们的牛羊都是有数的,跑不过来的。” 公主插口问道:“秦始皇修长城,和野人有什么关系?也要抓野人去修吗?” 李晓明继续道:“抓个毛线野人,修筑长城非常辛苦危险, 这些壮丁苦力,有一半累饿而死,全国一百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人因修筑长城而死。 有些老百姓害怕被秦始皇抓走,去修筑长城,就合家带口地躲进秦岭深山之中,过个几十年后就成野人了。 若是你见到他们,大喊“筑长城,筑长城”,他们以为是来抓他们的,当然害怕啦!” 公主的求知欲望极强,瞪着一双大眼问道:“为什么躲进大山里,过个几十年就会变成野人? 那咱们在这里住个几十年,也全部会变成野人么?” 李晓明见公主没完没了地问起来了, 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咱们可能不会变成野人,可咱们生的孩子,肯定会变成野人的。” 这话一出,自己先感觉不妥,不禁脸红了, 看看郡主,郡主正犟着鼻子,咬着嘴唇,幽怨地瞪着自己。 公主依旧慧眼迷茫,又问道:“咱们不会变野人,为什么咱们生的小孩会变野人呢?” 郡主拧着她的脸晃荡道:“快别问了,羞不羞?” 李晓明也尴尬道:“好了好了,你歇会吧!” 公主好奇心比猫还强,哪里肯依。 “不行,阿发你快说呀,到底为什么咱们生个小孩会变成野人?” “唉......” “死妮子,你快憋住吧!” “哼,你不跟我说,我去问问皇兄和大单于去,我就不信,只你一个人知道。” 公主说着就站起来,要下车去找李许。 李晓明吓坏了,义丽郡主也觉得丢人,一起拉住公主,不让她去。 李晓明心想,她若去前面车上,问李许和拓跋义律, “阿发说和我生个小孩会变成野人,这是为什么?”, 那还得了? 于是无奈道:“公主,你先坐下,我跟你讲还不行吗?快坐下吧!” 公主这才高高兴兴地坐下,郡主松开抓住她的手,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李晓明只好给公主解释道:“你想,百姓们拖家带口的,逃进大山之中, 他们以前在外面住过,自然知道自己是从外面来的正常人, 可他们在山里又生下的孩子,睁开眼就是大山,常年与山中的猴子野兽相伴,根本就不知道外面还有世界, 他们肯定以为,自己和山里的猴子野兽是一样的,可不就成了野人了么?” 第255章 拦路之虎 听李晓明讲了野人生孩子的事,公主这才恍恍惚惚的有些明白, 见她抬头欲言,似乎又有什么问题,李晓明连忙岔开话题,不再讨论野人山精。 一行人在荒无人烟的秦岭河谷之中,足足走了十七天, 一路上,马车的轮子修了四、五次,众人吃了近两千斤的粮食, 经过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李晓明的射术有了进步, 已经将拓跋义律的速射绝技,练到可以闪电般的快速发箭一次了, 商队终于走到了陈仓道的尽头,大散关。 这里曾经是西周时期,文王四友之一的,重臣散宜生的封地,因此得名散关, 又因此处关卡战略意义极其重大,后世又称大散关。 大散关扼守汉中、巴蜀地区进入关中地区的要道门户,一旦大散关有失,则重镇陈仓将直面威胁。 若是这两处重要地方丢失,八百里关中平原再无险可守, 当年韩信率领汉军出汉中,打的最激烈的两仗,就是大散关和陈仓两处战役。 之后就是一路平推,将关中打了个遍。 因此,匈奴刘赵对大散关也格外重视,前不久和李霸对峙之时,这里曾有匈奴三万大军。 一行人行到关前,见关城分为东西两部分,筑在河谷最窄处,两边尽是峭壁, 东西两边人城墙,都只有一处孔洞可以通行,勉强只能通过一马一车。 水道之中有数道木栅、浮桥拦阻,挡住水路, 若不从两边城上吊起木栅、浮桥,水路无法通行, 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城上了望的匈奴人,早发现了一行人到来,大声呼喝起来。 也不见有人下城询问,光看见上面匈奴人将巨弩硬弓张开,对准众人,像是要开战的样子。 李晓明心中忐忑,心想,也不知道这成国的国书路引,在匈奴这里管用不管用? 王吉手举着国书向城上大喊道:“我们是成国的商队,有国书在此,请开城门,让我们过去。” 无人答话,只看见城上的匈奴人来回乱蹿,稍顷,又见城垛子下面都冒起烟来。 王吉疑惑道:“将军,这群匈奴杂毛在干什么呢?” 李晓明看了王吉一眼,笑道:“草原上的民族大多热情好客, 见有远道而来的朋友,少不得要做顿好饭,款待款待的。” 王吉大喜,命人将瓦罐都取出来,准备进城吃饭, 拓跋义律将头从马车里探出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惊呼道:“不好,快令人后撤。” 王吉疑惑道:“单于,咱不吃饭了么?” 拓跋义律怒道:“吃个屁的饭,他们怕射不死你们,正用滚粪金汁泡着毒木,熬煮毒箭呢!” 李晓明和王吉大惊,急令大家后退,刚退后不到百步,那城上果然开始放起箭来, “快,王祥带人掩护大家。” 王祥一声呐喊,带着十多个人,举起木盾在后面为推车众人遮挡。 这些厚重的木盾,还是李许遇刺时,砍伐树木做成的,本来准备要丢掉的,哪知此时又派上了用场。 幸亏众人在拓跋义律的提醒下,已拉开距离, 要是像刚才一样,昂着头在城下等着吃饭,这一通箭雨下,必有伤亡。 李晓明从马车上拔下一支羽箭,见箭杆前端黑漆漆的,恶臭扑鼻,真是加过料的。 不禁怒骂道:“这匈奴人竟然如此狠毒? 我们不过是商队而已,怎么也不问问清楚,就一定要杀死我们?” 李许从车上下来,说道:“晓明不必气恼,也很正常, 他们和李霸相互攻伐多时,双方都不知用过多少损着,说不定怀疑咱们一行人,是伪装成商队的探子。” 拓跋义律道:“嗯,一定是这样,这样重要的关卡,少说也有万把人守城,没追出来歼灭我们就算好的了。” 听了拓跋义律的话,李晓明惊慌道:“若是如此,咱们赶紧掉头回返吧! 要不然,等他们冲出来,那可来不及啦!” 李许笑道:“哎呀,不必如此,他们既然笃定咱们是探子,肯定疑心咱们后面有埋伏, 要不然也不会只用弓箭退敌,早就冲出来了。 咱们不但不能退,还要时不时地派人上前转悠转悠呢!” 拓跋义律皱眉叹道:“是这个道理,但咱们只是这样耗着,怎么能过得去呢?” 李晓明也愁道:“是呀,咱们粮食可不多啦! 只够四五天食用的,若是不能尽快过去此关,只怕想回去也难。” 王吉上前拱手笑道:“我说各位,且不必如此烦恼,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们就先在此处扎了营歇息歇息,我带几个人爬上两边的山岭看看, 说不定有野径小路可以绕过此关,也未可知呢! 到时候大不了咱们弃了马车,翻山过去,等到了关中,再买两辆也就是了。” 李晓明苦笑道:“王校尉也不必去了,若真有小路,只怕这大散关早就丢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王吉不信,笑道:“将军,你忘记咱们绕过阳安关,偷偷跑去汉中南郑的事了吗?” 众人无奈,也只好由他带着人,背着麻绳,前去探路。 等待探路期间,担心匈奴人会突然冲出城来搞偷袭, 李许让王祥和沈宁轮流带着人,举着木盾去到城下鬼鬼祟祟一番。 匈奴人以为是成国军队的诱敌之计,果然不敢出城,每次都只是放上一通乱箭,把他们赶走了事。 一直到吃过午饭,王吉等人才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回来,离得好远都能看见脸上的沮丧之色。 李许叹道:“也不必问了,正如晓明所说,此地并无别处路径可寻。” 拓跋义律也束手无策,说道:“唉,咱们在城下过夜可是太危险了,他们白天惧怕埋伏,不敢轻易出城, 可是夜里却极有可能,派出小队人马出城偷袭咱们,到那时可怎么办才好?”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想,此时若是回转,走不到半路就要断粮,到时岂不是要饿死在路上? 心中发起急来,夺过一面木盾牌,就往城下奔去, 李许和拓跋义律都急忙唤他回来,他心里急躁,哪里肯听? 第256章 王的朋友 李晓明径直奔到城下,顶着盾牌护住自己, 朝城上大声喊道:“城上的将军们,我们实是成国的商队,知道你们国中缺盐,特意去你们那里贩盐的, 绝不是什么探子,你们好歹派个人下来验验文书呀!” 上面的匈奴人见他只一个人,也没带兵器,居然破例没有放箭, 有会晋话的匈奴人怒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此聒噪。 那探子听好了,少来诓骗我们,留你一条命回去转告那小人李霸, 上次他用掺了沙子的稻谷,骗了我们许多好马,尽快把马匹退还给我们算罢, 否则,我便差人去成都告发他,决计没他的好果子吃。”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想这都是哪跟哪呀? 不过见他们如此憎恨李霸,他又向城上大喊道:“将军请息怒,我们就是成都来的,不是汉中的, 那蒙骗你们的小人李霸,已被逃难将军陈祖发杀死了,以后不会再骗你们啦!” “少给他废话,放箭。” 城上那人显然是个将领,听了李晓明的话,只当是胡扯。 李晓明见好不容易搭上了话,死活不肯后退,蹲在地上,举着盾牌拼命地顶着箭雨, 又开口大喊道:“诸位且听我把话说完,我是你们匈奴单于,南阳王殿下的好朋友, 他还邀请我去你们赵国作客呢!你们岂能弓箭相迎?” 城上匈奴人并不答话,只一味放箭,木盾牌上几乎插满了箭支, 李晓明但凡露个头,或伸个蹄出来,恐怕立时就要中箭。 李许等人站在远处大急,王吉急忙命人将小炮架上,就要开炮。 拓跋义律止住王吉道:“王校尉切莫开炮,若打死了他们的人,咱们再也过不去此关了。” 义丽郡主在一旁,扯住拓跋义律的袍袖,怒道:“哥,你怎能如此?发哥都要被他们射死了, 王校尉,你不要听他的,快救你们家将军。” 李许也道:“王校尉,你家将军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先等等吧!” 王吉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李晓明躲在盾牌后面,也不管城上之人接不接话茬, 他自顾自地喊道:“你们南阳王刘胤殿下,身长八尺,发长及膝,不胖不瘦,模样端的是人中龙凤, 他爱吃不放盐的烤羊腿,是用小刀割着吃的。” 隐隐约约间听到城上有人说话, “这人不会是真认识咱们殿下吧,我记殿下上次来咱这,也是吃的烤羊腿。” “废话,谁它吗不爱吃烤羊腿?这就是李霸派来的探子。” 李晓明心想,有门呀! 又冲他们大喊道:“你们听我说的对不对? 你家南阳王殿下,随身带着的,有张洁白的羊皮毯子, 每次都是牙门将赵染给他铺好了榻,他坐在榻上用镶了红宝石的小刀割肉吃, 赵染将军左边小臂上有个狼头刺青,右边小臂上刺着只老鹰......” 说到这里时,城上的箭突然停了, 李晓明偷偷露个头查看情况, 只听上面那人趴在城垛子上问道:“你果真认识我们殿下?” 李晓明笑道:“你家殿下出使我们大成,我们还联手和石兴打过架呢! 嘿嘿,不过石兴已经被我用一只胳膊勒死了。” 城上那人笑道:“你一只胳膊就勒死了石兴?” 李晓明自豪道:“正是正是,先前我还捅了他一刀呢! 后来我在路上又碰见那厮,看他不顺眼,轻轻伸出一只胳膊,就把他勒死了。” “兄弟们放箭......” “哎哎,且慢动手,你们南阳王殿下,已与我们成国天子见过面了, 以后咱们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岂能再妄动刀兵? 有国书在此,若是你们不愿下城,我用箭给你们射入城中,如何?” 城上那人笑道:“那你快射上来吧!” “好好,你们等着。” 李晓明顶着木盾,一溜小跑回来,问王吉要了盖有鸿胪寺大印的帛书,又拿了副弓箭, 将帛书卷到箭上,跑到城下,闪电般往城上放了一箭, 那箭射得又快就准,笃地一声,钉在那名将领身旁的柱子上。 那将领夸了句:“这么好的射技,怎地去辛苦贩盐?” 将帛书解下看了一遍,又交给身旁副将看了一遍,见果是加了印的国书,于是向李晓明道:“等着哈!” 少顷,城下门洞打开,从里面整齐划一地跑步出来一队匈奴士兵,皆手持利枪。 李晓明有些忐忑,暗暗向身后招手。 王吉架好小炮,沈宁的十多名火枪队也都做好准备,拓跋义律躲在车上悄悄取出大弓。 因城下门洞甚小,匈奴士兵众多,往外出了好久,那名将领才出来。 此人身材紧健雄壮,四方大脸,穿着一身窄袖的短直裾,挎着一口环道刀,颇有威风。 只是无论装扮还是眉眼,都不像是匈奴人的样子。 这人手拿国书,走上前来,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李晓明一行人。 李晓明心想,此人显是守将,需得和他搞好关系,方可由此出关。 于是向这名将领拱手道:“我乃商队司账先生李晓明,看这位将军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敢问将军大名?” “我乃大赵镇南将军左伯中,怎地你们成国贩盐的这么多? 为何不在你们成国卖,偏要跑到我们北方卖?” 李晓明听他口气,应该是老孙也从这里成功出去了,只不知道老孙用什么法子混出去的。 于是向他拱手胡扯道:“将军有所不知,贵国南阳王殿下,前不久来我大成, 因与我成国天子聊起民生之事,说关中缺盐,大赵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皆食淡饭, 我国陛下闻言十分不忍,因巴蜀之地盛产盐巴,故让鸿胪寺征召我等, 持国书前往贵国贩盐,以解贵国缺盐之急,还望将军能够放行。” 左伯中心想,听这人描述南阳王殿下和赵染将军的相貌,应该是真的。 况且洛阳北边,被石赵和晋国祖逖所占,导致黄河漕运受阻已久,任何物资都运不进关中, 而关中又不产盐,缺盐亦是实情。 于是眼珠一转,摸着嘴上的胡子道:“你既是认得我们家单于,那我怎好为难你们?” 第257章 出陈仓道 大散关的守将左伯中,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表示既然是南阳王的朋友,不会为难商队。 李晓明一听这话,顿时大喜,心想这刘胤的面子就是好使, 向左伯中拱手说了句:“多谢将军了。” 大手一挥,对后面的众人道:“快些赶路过关。” 王吉等人连忙指挥众人,推着小车往门洞里进。 “哎......哎......,拦住拦住,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左伯中绷着脸让匈奴兵又把众人拦下。 李晓明心中一惊,说道:“将军,运盐如救火呀!还有什么事?” 左伯中指着众人,对李晓明说道:“你们有这么许多人, 若是进了我们赵国,路上干出了作奸犯科的事,可怎么办? 到时候你们一拍屁股回去了,朝廷岂不是要怪罪到我的头上?” 李晓明茫然说道:“看将军说的,我们只是贩盐,不干别的事呀。” 左伯中道:“空话可做不得准。” “那以将军之言,该怎样做,您才能放心?” 左伯中摸着胡子笑道:“只需留几个人质在此处,等你们回来时再带走,那我就放心了。” 众人一听,均想,这怎么行?都知道你们匈奴人残暴,若是留下几人当人质, 等我们回来时,说不定人质被你们当菜吃了。 李晓明亦是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将军,人质是万万留不得的, 我们这些人里面,有记账的、过秤的、推车的、做饭的、保镖的, 缺了一个都过不成日子,留人质不行。” 左伯中闻言笑道:“若是实在不能够留人质,那就照上一拨盐贩的规矩来吧! 来来来,立个文书,就照他们这样子写上,再画个押。”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藤纸来,递给李晓明。 李晓明十分纳闷,接过藤纸细细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这是孙文宇留下的文书凭证,上面写明,大散关允许他们借道去北方贩盐, 等他们回来时,自愿将贩盐所得利润的三分一,留给大散关。 李晓明是个财迷,惯会精打细算。 心想,除去这一路上的消耗,回来时还要再给众人赏钱, 此次北方贩盐,本就不赚钱,若再给你三分一,非赔不可。 于是口气强硬地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们从其它地方过关时,撑死留下两包盐就是了, 怎地到你这里要这么多? 怪不得人家总说你们,匈奴过处,寸草不生,原来真是如此黑心。” 左伯中见他不上道,说话还难听,红着脸夺过孙文宇的字据, 拂袖道:“哼,你既然不同意,那就请回吧!恕本将不能借道于你。” 说着,转身就欲离开, 李晓明在后面犹自嘟嘟囔囔的,说要将此事告状到南阳王刘胤那里。 李许和拓跋义律在后面看的大急, 心想这人怎么如此迂腐?就眼前这个光景,还能跟他们讨价还价么? “哎......哎......,那位将军且慢。” 李许快步奔上来,一把推开李晓明,向左伯中拱手道:“将军,休听我这司账先生混说, 我是这支商队的老板李大,这里我说了算,就按你说的写文书吧! 不就是三分一的铜钱么,算得了什么?” 左伯中转嗔为喜,他们守偏关的将领,平时见个活人都难,哪有半点机会捞油水? 见商队的大老板如此大方,立刻客气起来,笑嘻嘻地掏出一张空白藤纸, 李许接了过来,不假思索,三下五除二地写好,又工工整整地签下了李大的名字,交给左伯中。 左伯中皱着眉头,指着李晓明, 又对李许道:“我说李老板,需得让这人也画上押,别到会钞之时,他这管账的又不承认了。” 李许强逼着不情不愿的李晓明,也在凭据上签了名字。 于是左伯中大喜,又殷勤详细地,给李许介绍了关中路线,希望他们走的地方多些,能够多卖些钱回来。 李许谢过左伯中,于是,一行人终于大摇大摆地穿过了大散关, 出了大散关,河谷逐渐开阔,地形也越来越平坦,但仍未出陈仓道。 李许拿出兵仙地图,以地图估计,此处距离渭水之上的军事重镇陈仓,还有数十里。 到了陈仓县城,才算真正走完了陈仓古道,进入关中平原, 然后一路沿渭河向东走,要么向东北走崤函古道去往洛阳, 要么向东南方向,走武关道,进入南阳盆地,两条古道都可以进入豫州, 当然,走崤函古道去洛阳更近些。 汉中和巴蜀之地因有秦岭这个大屏障,能有效阻隔冷空气南下,因此冬季最冷的时候也极少结冰。 但此时已越过秦岭,越往北,天气就越冷,夜晚温度已到冰点以下, 李晓明担心众人光靠身上的厚布袍、深衣,不能御寒。 于是让王吉给众人把羊皮袄和羊皮帽子分发了, 羊皮极其保暖,在羽绒服没有出现之前,世界顶级的探险家们,就是穿着羊皮袄进行南极科考探险的。 只不过,成都虽也算富庶之地,一时要买许多羊皮也不好弄,为了省皮料,这批羊皮袄没袖子。 就这,大家已经很开心了,李晓明发现古人要比现代人耐冻的多, 这么冷的天,王吉等人都说穿上皮袄戴上皮帽,身上光冒汗, 又都脱下来绑到推车上,说再冷些了再穿。 考虑到,关中如今是胡人的天下,要论安全程度,还不如陈仓古道。 因此,一众人走到峡谷出口时,就在谷中扎营露宿,准备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出峡谷,进入平原。 晚上睡觉有杂毛羽绒被,十多个人挤在一条大被里,十分暖和,也不担心受冻。 在峡谷口平安度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收拾行装出发。 商队在枯寂难行的峡谷里,走了大半个月,早就已经感官疲惫了,如今要到有人烟的地方了,个个心头兴奋。 李许对李晓明道:“出了峡谷不过二十里左右,就是陈仓县城了, 准备些钱,咱们采购些粮食肉脯,沿渭河一路向东。” “好嘞!” 李晓明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一块四斤重的银饼子(现代二斤左右),揣到怀里, 心想,渭河两岸郡县聚集,一次性也不需要买的太多,多了尽是累赘。 第258章 渭水险遇 地理知识,对于古代的政治家、军事家来说,极其重要。 就比如说蜀地,之所以历朝历代多有军阀割据,且能建立长久政权, 无非是因为蜀地地理优势突出,四面皆有天险阻隔, 且西有都江堰,水网密集,益州平原又有沃野千里,能提供充足的粮食供应。 关中平原更是如此, 东临骊山、南依秦岭,地势险要, 北有黄土高原,绵延千里,千沟万壑,能有效阻隔北方游牧民族袭扰。 关中平原四角,各有险要关卡,被称为“关中四塞”, 北有阻挡游牧民族南下的萧关,南有陈仓古道的大散关,东有三省要冲之地,潼关, 南有“三秦要塞”,“秦楚咽喉”的武关, 这几处关卡都非常有名,历史上被正面攻克的次数极少,因此,关中之地安全性很高。 且关中平原面积广大,耕地面积多,唐朝以前,关中所产粮食,基本能够自给自足。 另外,关中平原是北方少有的,水网密集之地,临黄河渡口, 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横贯关中平原东西,北面又有泾河注入渭河,南面又有六条大河将长安紧紧包裹。 形成了“八水绕长安”的格局,这样的水利资源,在北方,是独一无二的。 且古代出行极不便利,水网河流可以带来漕运的利好,无论是从经济上或是军事上,都有重大意义。 地方够大,有天险阻隔,又是产粮之地,还有丰富的水网可以灌溉、运输,几可算得上是完美之地。 正因如此,中国历史上先后有十多个王朝,在关中平原建都。 关中平原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地方, 古代可没有卫星测绘、卫星导航之类的, 甚至于,连一幅完整的中国地图都没有。 这个时代夸赞一个才华出众的国士,往往会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 天文可以胡说乱道,瞎忽悠。 可是,要想在古代精通地理,若非磨破几双鞋,去的地方够多, 那就必须读书破万卷,在前人先贤的着作中,将各地的地理概况串联在一起, 地理一旦学成,提笔能安天下,上马能定乾坤, 如果不懂地理知识,给你十万大军,你连知道让军队往哪走都不知道。 一行人出了峡谷,脚下越发好走,待到了渭河边上时,已彻底进入平原区域。 道路平坦,一望无际,冬天的蓝天映着白云,望之,使人心胸大开,惬意舒畅。 顺着河滩,向东看去,十几里外的陈仓县城都能尽收眼底。 李许从马车里探头出来,笑道:“诸位,等下到了陈仓县城,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众人听了,欢呼一声,愈发的有劲,小车直要推的飞起来。 不多时,就要到陈仓城下了,看那座城池,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规模与成国的涪陵郡几乎相当。 只是远远地看去,并不见城门处有行人来往通行, 李晓明心中颇疑惑,心想,即便是关中的汉人不得混,胡人也有数百万,怎地不见人烟? 一直快到城下,众人方才看见,陈仓县城门紧闭,城上站满了持弓箭的胡人士兵。 城上胡人还没等众人靠近,就厉声呼喝起来,虽不知喊些什么,但看起来有些吓人。 李晓明令众人止住脚步,手作喇叭状向城上高呼道:“城上的将军们,我们是过路的客商, 想进城去买些东西,请将军们行个方便打开城门。” 刚喊完话,只见城上士兵俱都举起弓弩对着众人, 李晓明心中诧异,连忙回头大呼:“快退后。” 众人急忙调头,离城门远远的, 李许从马车里伸头出来,说道:“这城有古怪,咱们从旁边绕过去,继续沿渭水向东,去下一站吧!” 众人原本满心欢喜,要跟着左将军进陈仓城吃喝一顿的,结果弄个扫兴。 商队只好从旁边绕过此城,继续向地图上的郿县方向出发, 王吉问李晓明道:“将军,怎地陈仓城的胡人如此紧张,如临大敌一般?” 李晓明漫不经心地道:“那谁知道,可能看王校尉威武,心生惧意吧!” “是这样的么?” 王吉虽明知是将军胡扯,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气概,胸脯都挺高了几分。 又拍马屁道:“也可能是慑于将军的杀气吧! 兄弟们都说,自从您在汉中万军丛中,取了上将首级后,就变得霸气外漏起来。” 李晓明心中一喜,胸膛也不自觉地挺起了几分,口里谦虚道:“哪有这回事?王校尉太过奖了。” “真是的,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主仆二人正在互相吹捧,自得其乐,忽见前面有两三骑快马奔来, 众人均想,此处有陈仓重镇,有些骑兵来往也属正常。 转眼间这几骑快马奔驰到眼前, 李晓明好奇地打量着几人,只见马上之人皆是一身戎装,大眼一看,长相穿着均与汉人几乎无异。 但细看似乎仍有些不同之处,比如说都是前额突出,高鼻梁,尤其是一双眼珠,黄澄澄的。 擦肩而过之际,马上之人发束凌乱,气喘吁吁,好像有些狼狈之态,也都看了李晓明众人一眼, 李晓明对王吉说道:“这些胡人,不像是匈奴,告诉大家戒备些。” 王吉传令完毕,又跑上前来笑道:“将军放心,咱们人多,像这样的零星胡人,不必怕他们, 他们若敢生事,就宰了他们。” 李晓明也笑道:“说的是呀,拿炮轰他们个狗日的。” 正说着呢,只见从前面一片树林旁边,又奔过来一队骑兵,这回有一、二十骑。 李晓明见他们马快,有些担心,急令商队往南边靠靠,给骑兵让出道路, 李许和拓跋义律也从车窗探出头来,观察动静。 这一、二十骑骑兵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有几双炽热的眼睛盯住两辆马车看。 这一幕尽收众人眼内,大家高度戒备,冷眼看着他们,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正当众人松懈下来,准备继续赶路之时, 只见原本已经跑远了的这群骑兵,竟调转了马头,挥舞着长枪,径直向商队冲了过来。 拓跋义律大喊一声:“快快迎敌,他们冲咱们来了。” 第259章 兵荒马乱 李晓明一行人,在谓河南岸遇到一队胡人骑兵, 这伙骑兵显然是起了不良之念,竟然调头向众人冲了过来。 沈宁立刻带着十五名火枪手上前,王吉将小车上的五公分佛朗机炮亮出。 王祥指挥二十名脚夫放下小车,操起弓箭,站在火枪队的后面。 李晓明看看距离接近,不再犹豫,决定先下手为强,大喊一声:“一起开火。” 十五名火枪手瞄准冲过来的骑兵,“噼里啪啦”地全开了火。 冲过来的一、二十名骑兵,瞬间有四、五人落马。 “嗵”的一声,王吉的五公分佛朗机炮开火,又有三、四人落马。 二十名弓箭手迅速补上,引弓待发,准备放箭,掩护火枪队重新装弹。 剩余的十几名骑兵,全被这一幕吓住了,纷纷勒住马匹,随后调转马头,毫不犹豫地逃走了。 众人一直盯着他们跑的看不见,这才放下戒备,收起家伙准备离开。 李晓明诧异道:“这些是什么人?怎地行为如此诡异?” 拓跋义律皱眉道:“看他们面带惊慌之色,八成是一伙败兵,临时起意想要打劫我们, 咱们得赶紧离开,很有可能他们后面有追兵。” 李许焦躁道:“难不成还要原路返回?” 拓跋义律道:“若不原路返回,那咱们就去前面林子里躲上一躲,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众人推着小车急奔到树林之中, 这片树林占地逾百亩,往南一直连到秦岭的山脉, 树木长的高大稠密,只是因冬天的缘故,大多没有树叶, 众人担心遮挡不住,一直往里面走了数百步这才止住。 李晓明让众人都蹲在树林深处等候, 自己背了副弓箭,带着沈宁和十五名火枪手,去树林东边打探情况。 李许和拓跋义律不放心,也跟着一块去, 公主嫌待在树林里憋闷,也要跟着过去,被李许严厉喝止。 义丽郡主跑上来,将噘嘴嘟囔的公主拉走了。 一行人在林子里穿梭着,向东边走了里把地,渐渐地听见,一阵阵的喊杀之声传来。 李晓明和李许、拓跋义律对视一眼,均心中疑惑, 此处可说是刘赵的腹地,离长安也不过三百里左右,怎会有杀伐之事? 再往东走走,喊杀之声已是铺天盖地, 众人一直走到树林的边缘地带,终于看清, 出了这片树林,渭河南岸的广阔平原之上,乌泱乌泱的全是人,喊杀声震天动地。 有两支军队正在激烈交战,加一块总有个四、五千人马。 且显然已是交战很久了,地上死尸枕籍, 双方数百骑兵也已不再冲锋,都马挨马地,挤在战场中间,持长矛、长刀互相砍刺, 外围的双方步兵,则在骑兵两侧,手持长枪,结成方阵激烈厮杀。 众人都伏在林子边缘的荒草里,心惊肉跳地观看双方作战。 李晓明纳闷地问李许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是赵国发生叛乱了么?” 李许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苦笑道:“叛乱肯定是叛乱,至于双方都是谁,我一辈子都没来过关中,哪里会知道?” “嘿嘿嘿,二位怎么不问我呀!” 拓跋义律在一旁笑道。 李许问道:“大单于认得他们么?” 拓跋义律低声笑道:“虽不认识,但却也知道他们双方是什么来历。 穿晋人装束、短袍裤褶,人数较少的一方,是氐族, 他们百年前就移居关中,先依附曹魏,后归降晋国,习性早已和晋人一般无二了, 只是细看相貌的话,仍是有些不同。” “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李许见李晓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心里一阵膈应。 李晓明捂嘴笑道:“嘿嘿嘿,我看着殿下的长相,和我们也没多大区别呀!” “你真是无聊。”李许白了他一眼。 拓跋义律笑道:“左将军殿下是巴氐族,战场上的是陇西氐族,根本就不是一家的。” 李许不想听他们讨论自己的种族问题,打断他们的对话, 低声问道:“那人数多的一方,头上戴尖顶小帽的军队是什么人? 拓跋义律道:“那是西羌族人,我们之前和石勒打仗时,石勒的军中也有这两族人, 我们拓跋鲜卑的骑兵,屡次与他们交手,因此认得。” 李许盯着外面的战场道:“看情况这陇西氐人要吃败仗了,他们人数又少,且又被羌人压着打, 刚才溃逃的,就是他们的人。” “嗯,殿下说的没错,陇西氐人败在眼前了。”拓跋义律肯定的道。 李晓明惊道:“要是这样,咱们得赶快跑, 氐人正在往咱们的方向后退,等下他们一旦溃败,非往树林里钻不可,岂不是要连累咱们?” 李许和拓跋义律也惊醒过来,均道:“说的正是,咱们先原路返回吧!” 几人正要悄悄摸回去, 就在此时,只听他们来的方向,树林西边的河滩上,响起轰轰隆隆的声音。 几人顿时怔住,竖起耳朵,细听动静。 拓跋义律惊道:“西边又来一支大军,听这动静,人数不少呢!” 李许喜道:“必是氐人搬来的援军,若是氐人胜了,羌人必往东败退,咱们在树林里面就安全了。” 拓跋义律皱眉道:“嗯,咱们这会原路返回,必会被西边过来的军队发现,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几人只得又重新伏在荒草里,但见后面来的那支大军,开始陆续从树林北边的开阔地,冒了出来。 先奔出来的是一队上百人的骑兵,也不搭话,策马直杀入战场, 疾奔的战马,将正在外围厮杀的步兵,趟翻一片。 径直撞向场内正战在一起的氐人和羌人骑兵。 树林北边的拐角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有大队的骑兵杀进来。 氐人和羌人原本就已经厮杀了半天,正是强弩之末的时候,被这队生力军一冲,一时抵挡不住, 两家分开,羌人军队向东边退去,氐人军队往西边树林边缘退了过来。 众人大惊,担心氐人进入树林,纷纷操起武器,准备自卫。 几人正在紧张之时,只听战场东边,羌人那边有人大声喊道:“路松多将军, 氐族无事生非,从雍县跑到我们扶风郡劫掠,你们匈奴人是要帮氐人么?” 拓跋义律低声说道:“这下有好戏看了,来的是匈奴人,不是氐人的援军。” 这时,从后来的骑兵中,缓缓走出一骑,那人头上盘着圆圆的发髻,散扎着几个小辫, 高颧骨、深眼窝、蜡黄脸,身材结实浑厚,正是个纯种匈奴人的特征。 第260章 贪狼不睦 匈奴、鲜卑、氐族、羌族、乌桓,等少数民族, 早在百年前汉代、三国时代,就陆续依附中原王朝, 曹魏以及后来的西晋王朝,还赐给他们土地,鼓励他们的人民迁入内地,以补充连年战乱导致的人口不足。 有不少贵族,甚至王子,都在中原王朝当人质,中原的皇帝为了表示尊重之意,还都让他们当了官。 各民族之中的贵族,与中原皇室通婚者不在少数,以至于后来继位的单于,很多是混血儿, 比如鲜卑的拓跋沙漠汗,比如匈奴刘赵的皇帝刘曜,南阳王刘胤, 他们都是身长八尺有余的大帅哥,且全都是精通汉语, 还有三国时期的锦马超,他是羌族,那也是仪表堂堂, 史书上不遗余力的,描述他们俊美的长相。 他们颜值高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都是混血儿。 尤其是氐族和羌族,无论是长相还是生活习俗,都与汉人已经相差无几。 如果这些民族的人们聚在一起,用来沟通的语言只会是汉语,绝不可能你说匈奴语,我说羌族语,他说氐族语。 就像现在的国际通用语言,英语一样。 而此时从匈奴军队里面,策马而出的这名将领,看相貌却是个纯种的匈奴人。 大概就是羌人口里的路松多将军,他策马来到两军阵前, 开口喊道:“你们两家私自带兵厮杀,与叛乱何异? 我劝你们速速罢兵回去,谁再敢主动挑事,我即刻剿灭他。” 那羌人将领冷笑道:“路松多将军,你也该问个清楚再说。 他们氐人的封地原不在此处,雍县就是他们恃强凌弱,恁武力强占的, 如今贪心不足,又从雍县跑过来,打我们羌族扶风郡的主意, 我姚弋仲可不是好惹的,平白无故到我们羌族地盘上劫掠,任他谁来了,也得付出代价。” 路松多见羌族的姚弋仲,说辞如此猖狂,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此时人家有理, 只得窝着气又转向氐人, 怒道:“蒲安,你们氐人的封地在秦州以西,前些日子强占了雍县,单于都没和你们计较, 如今又到扶风郡辖地惹事生非,是何道理,速速退去,免得生祸。” 那氐族的蒲安亦是十分嚣张,大笑道:“哈哈哈......,路松多将军,你此言差矣, 雍县是秦州刺史陈安大人划给我们氐族的,何谓强占? 况且陈安大人是奉太子殿下之命,经略陇右,即便是你们单于,也不能干涉。 咱们现在站的此处,也属雍县地域,我们氐人自已地盘的事,轮不到别人管。” 路松多气噎胸膛,见此人没理辩三分,连他们单于都看不起,正要发作。 对面羌族的姚弋仲先受不了了,指着氐人大怒道:“蒲安,你放屁, 我们羌族自随高祖皇帝起事,一路攻长安、破洛阳,得了多少大功?才受封了这一小块地方, 如今我们族人已经在此地,耕种居住三代了, 羌人的土地,谁敢染指半分都是不死不休,再要强词夺理,今日让你死在这里。” 蒲安毫不示弱地大笑道:“姚弋仲,你莫张狂,以为你们兵多我们就会怕了你么? 我已遣人去秦州搬兵,到时候我们援军一到,定叫你们亡族灭种。” 李晓明和李许、拓跋义律等人,听他们在战场上撕逼,相视一眼,都觉得蒙圈, 太子、单于、皇帝、秦州刺史,这些人似乎各弄各的,都是想咋干咋干, 氐族与羌族,居然明目张胆地互相攻伐,这它吗像个国家吗? 难怪刘赵皇帝刘曜,会派南阳王去成国求和,看来如今的刘赵,别说对外打仗了,国内都已经一团糟了。 再看战场上,匈奴这边的将军路松多,被桀骜不驯的两族气的火冒三丈, 怒喝道:“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记住喽, 赵国是我们匈奴人的赵国,各族的封地在哪,朝廷自有明文, 你们休要仗着父辈的功劳,胡作非为。 今天若不听我的,各自罢兵回家,惹恼了我,就地击杀你们。” 一时间,氐、羌两边都沉默了下来, 双方虽嘴上都很厉害,可是匈奴兵看上去,似乎有四、五千人, 且装备精良,有不少骑兵都穿着盔甲,他们不可能不忌惮。 过了一会,那羌族首领姚弋仲开口喊道:“今日既有路松多将军出面, 我们羌族看在匈奴单于的面子上,就做出些让步吧! 今日之战是氐人挑起的,让他们斩首十人,谢罪后再离去,我们不追袭他们。” 李晓明心想,他们口中的匈奴单于,显然不是皇帝, 记得南阳王刘胤曾经说过,当年他爹刘曜,以为他在灭门之祸中死掉了,就册立了他兄弟刘熙为赵国太子。 后来他在草原部落里躲了几年,变成帅哥回来了,却错过了太子之位, 皇帝刘曜为了补偿亏欠他的,将匈奴单于之位传给了他,莫非这路松多就是南阳王刘胤的部下? 若真是如此,刘胤与自己称兄道弟,路松多既是他的部下,说起来还算是自己人哩! 李晓明正在心里乱攀关系之时, 只听匈奴大将路松多开口,向氐族首领蒲安道:“嗯,今日之事的确是你们氐族有错在先, 你们就按羌族的要求,斩首十人谢罪吧!” 那边蒲安听姚弋仲说,要让他斩十人谢罪,匈奴的路松多也附和此言, 他是氐人的酋长,向来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如此侮辱?不由得勃然大怒, 红着眼手指姚弋仲破口大骂道:“放屁,想让我们氐人俯首,做你们的大梦去吧!” 又转向路松多,厉声大喝道:“当年若无我们氐人,帮你们匈奴南征北战,如今关中天下怎会是姓刘的? 我们死了那么多族人,帮你们成了大功,却只分封给我们西边的荒凉之地,已是极其不公。 如今你们匈奴人,还要与羌族合伙欺负我们氐人,我们今日与你们拼了。” 说罢,大手一挥,手下步、骑兵一起发作,先向匈奴人冲了过去。 路松多见氐人如此蛮横不讲理,也动了杀心,一声令下,匈奴骑兵也挺着长枪冲向氐人。 那边羌族首领姚弋仲,见匈奴人和氐人翻起脸了,心中大喜, 喊了一声:“路松多将军,咱们两族才是兄弟,我来助你。” 第261章 神箭解危 羌族首领姚弋仲,见匈奴人和氐人互相砍杀起来, 不禁大喜,领着羌人大军也压了上来,和匈奴人联手进攻氐族人。 一时之间,渭河南岸的数里之地,挤满了互相砍杀的士兵,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岸边双方士兵尸体流出的鲜血,汇成小溪流入渭水,把河水都染红了。 氐族本来人数就少,如今匈奴人一加入战团,兵力悬殊数倍。 但蒲安也真是悍勇,带领族人硬生生地顶住了敌兵冲击,以少敌多,毫不退缩, 匈奴大将路松多,带了数千人马过来,但因此处树林突出,渭河边上的通道狭窄, 数千人马,一半在树林东边,另一半堵在树林西边,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战场涌入。 李晓明几人伏在荒草里,被这惨烈战场震撼的无以复加, 拓跋义律皱眉道:“几位,氐人溃败是早晚的事,咱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要不然,等会陷入这近万人的厮杀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即便咱们能逃得性命,还有义丽和公主可怎么办?” 李晓明急道:“这片树林是从南面秦岭山脉上延伸下来的, 咱们顺着树林往南边走,说不定能爬上山崖躲避。” 李许苦笑道:“只好如此了,快走吧。” 于是,一行人返回树林深处,将马车里藏着的银子分两个麻袋,绑在独轮车上, 又将枪头安到枪杆上、弓箭都取出,分给众人随身携带,其余物品都让马匹驮着。 刚才被氐人骑兵袭击时,得了八匹无伤的好马, 连同原来带着的两匹马,和从马车上解下的两匹,一共十二匹马。 李晓明、拓跋义律、李许、王吉、王祥、沈宁、公主、郡主各得一匹, 剩下四匹马,给了两名枪法好的火枪手,和两名武艺好的长枪弓手, 让他们寸步不离地,保护公主和郡主。 众人弃了两辆马车,牵着马,推着小车,往树林南边慢慢摸去, 虽然已离战场甚远,但林子东面的喊杀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李许牵着马,一边在林子里穿梭走路,一边不时回头责怪明熙公主。 “一天天的什么话都不听,非要偷偷跟来,自己受罪不说,还要连累我担惊受怕......” 公主牵着马,噘嘴跟在后面, 嘴里也在小声嘟囔:“还是个将军呢!啰里吧嗦的,跟个女人似的......” 一不小心让李许听见了,李许停下脚步, 回头怒道:“你还犟嘴?如此的险境,谁顾得了你? 若是你被乱兵捉了去,叫我回去如何向陛下交代?” 公主带着哭腔,跳起跟李许吵架道:”捉去了也不用你管,阿发会救我的。” 李许又恨上了李晓明,生气地对李晓明说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明熙出了事,你第一个跑不了。” 拓跋义律劝道:“殿下息怒吧,来都来了,再发脾气也是无用,再说了,也不见得就会出什么事。” 李晓明低头嗫嚅道:“我倒有个办法,便是遇见乱兵,也没人捉公主。” 李许诧异道:“什么办法?说说看。” 李晓明顺手从树根下,抓了把湿黏黏的污泥,作势要往公主粉脸上涂去。 公主吓得后退两步,惊呼道:“阿发,你做什么?” 李许上下打量着穿着男装的公主,突然一把掐住公主粉嫩的后颈, 公主哇哇叫...... 李许对李晓明说道:“快动手。” 李晓明心领神会,一把污泥从上到下,在公主小脸上涂了个均匀, “啊......好恶心......咳......呸呸......” 公主眼皮鼻孔上都是臭泥,连嘴里都弄进去了,不停地吐口水。 李许一松手,公主像只被夹了尾巴的狸猫,回头给了李许两爪子,把李许脸上挖出两块油皮。 李许捂着脸怒道:“女疯子,我以后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不叫李许。” 怒气冲冲地牵着马,头也不回去向前走去。 公主满脸污秽,只能看见呲着的糯米白牙,又过来追打李晓明。 郡主看不过去,拽住她教训道:“发哥也是为了你好,省得那些坏人看你长的好看,把你捉去了。” 义丽郡主正有板有眼地教训着公主, 突然拓跋义律伸出一只钢铁大手,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郡主的后颈, 冲着李晓明笑道:“劳烦你了,还有一个。” “哎呀......我不弄......” 李晓明业务熟练, 又抓起一把污泥,不顾郡主百般求饶,在郡主的花容月貌上,从上到下抹的厚实均匀。 “哕......呸呸......” 拓跋义律松开手,郡主暴跳起来,锤了他哥,又去追打李晓明。 拓跋义律低声急呼道:“都什么时候了,快回来,别闹了。” 李晓明在前面跑,郡主在后面追, 公主从地上抠了把污泥,也加入战团,要去给阿发抹花脸报仇。 李晓明边跑,边回头小声告饶道:“两位千金,别追啦,再追就碰见匈奴兵啦!” 后面两个仍然不依不饶,公主口里骂道:“死阿发,等会抓到了你,喂你吃马屎。” 二女正追着呢,突然见李晓明在前面一个骤停,呆立在那里。 公主和郡主从后面冲上来, 郡主娇喝道:“你哪里跑。”一把扯住李晓明的袖子, 公主伸手就要上去抹花脸, 就在这时,二女也和李晓明一样,呆愣住了。 只见前方十几步处,赫然有四名身着短袍,眼窝深陷的匈奴士兵,正张弓搭箭瞄着三人。 公主和郡主大惊,一动不敢动,抬头看看李晓明, 只见他瞪大双眼,死盯着眼前的匈奴士兵,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粒粒滚落。 匈奴士兵见三人手无寸铁,毫无威胁,目露凶光,想要发箭将三人射杀。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身后一声大喝传来:“趴下。” 电光石火之间,李晓明立即伸出双臂,将公主和郡主都按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时, “嗖嗖嗖嗖......” 数支羽箭从三人头上飞过,将前面的四名匈奴士兵一一钉翻。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拓跋义律手持铁胎大弓,神情冷峻地立在远处。 “拓跋氏的“三指速射法”,果然是神技,我一定要学会。” 他来不及擦汗,拽起二女,飞也似地向拓跋义律奔去。 “后面还有人,你们快走,我在此处挡住。” 拓跋义律说完,左手挺起铁弓,瞄向远处,右手如风车一般拔箭发箭、拔箭发箭...... 树林西边不时传来中箭者的惨呼之声。 第262章 腥风吹血 李晓明追上李许、王吉众人,告诉大家匈奴兵已经进入树林,让全员做好戒备。 稍顷,拓跋义律也背着大弓赶了上来, 对众人说道:“匈奴步兵已经全部进了树林,看来是打算从氐人后面包抄,目标并不是咱们, 咱们加快速度,躲到树林最南端去。” 于是众人加快速度,向南行去,只盼能到了南端的秦岭山脉,找个坡爬上去, 丛林虽然能够为众人提供遮挡,但佛朗机炮和火枪的威力,在树林中却发挥不出来, 还是爬上山坡,能够居高临下最好。 随着往南越走越远,战场上的喊杀之声也越来越小, 前面的树木也越来越稀疏,都是些碗口、手臂粗细的小树。 “将军,好像爬不上去呀!”前面传来王吉的声音。 众人走上前一看,发现已经到了树林最南端,眼前就是秦岭的大山,只是山势雄伟陡峭。 别说是牵着马了,空着手都难爬上去, 难怪这边的树木长的稀疏,原来是阳光被大山遮挡了的缘故。 李晓明急道:“咱们顺着崖壁,向东边走走,看看有没有缓坡。” 众人又跟着他,往东边走去,渐渐地,又走到了林子的东边边缘处,战场喊杀之声又清晰起来。 可这一溜山势仍是十分陡峭,爬不上去。 李晓明皱眉道:“哎呀,没办法啦,还是构筑环形防御工事据守吧, 对方骑兵在树林里无法施展,咱们只需占据有利地形,有遮挡弓箭的工事,就在这密林中待着, 即便被发现了,用弓箭和火枪火炮据守,应该也可以抵挡一阵。” 李许和拓跋义律也无奈,只好听李晓明指挥。 于是众人选了个大树稠密之地,将二十多辆小推车围绕成一个环状,又收集了些枯木树枝摆在外围, 装盐的麻袋是天然的堡垒材料,再强的弓箭也无法射穿, 环形工事里算上李晓明、拓跋义律和李许三人,有二十多名弓箭手,还有十五名火枪手, 王吉和王祥面前的,两门佛朗机炮蓄势待发, 每门炮都配有三个装好弹药的子炮,放完一炮,只需把子炮往炮腹里一塞,立刻就能打出第二炮, 除了威力不如前装大炮,攻坚能力不足外,对付步兵骑兵,绝对是最好用的火炮。 有这两个物件在,众人心里就有底气。 拓跋义律向众人道:“各位,若是来的人少,咱们只用弓箭退敌即可, 你们那玩意声音太大,尽量别用,若发出太大动静,会招惹更多的军兵过来。” 众人等了许久,树林外仍是喊杀声震天响,也不知那三帮人马何时能见个输赢, 李晓明等的心急,又按耐不住了,背着弓箭钻出工事说道:“你们等着,我去看看他们打完了没有。” 李许急道:“你老实点吧,又去干什么?” 拓跋义律也是个急性子,也背着大弓钻出去道:“殿下放心,我跟着监督他。” “唉,” 李许无奈摇头, 李晓明和拓跋义律二人猫着腰,一前一后地,来到林子东面的边缘处,又伏在荒草里看他们打仗。 古战场,真个是悲壮惨烈呀...... 渭水边上,伏尸数里,血流成河。 那情景正是:衰草残云古战场,腥风吹血溅衣裳。 场中胡人士兵,个个表情狰狞可怖,似乎不知死为何物, 有些人明显身上已负重伤,浑身是血,仍高声呼喝着向前冲杀。 前面的被长枪捅死倒下,后面更凶狠的又上来补上。 地上的尸体被一队队骑兵践踏而过,血肉与黄泥混在一起, 任谁也看不出,这团肉泥曾经也是个爹生娘养的。 双方武将均不在意己方士兵的生死,一味吆喝督战。 尤其是氐族人马,十分顽强,人数虽少,却极其团结。 氐族骑兵只剩一两百号人,仍然反复在三军战场冲杀, 步兵们虽死伤惨重,却阵形不乱,长枪阵仍然能与数倍的敌兵对抗。 只是氐族身后的树林里,陆陆续续有匈奴的步兵钻出,越聚越多。 氐族不得不又分出一部分兵力,面向后方,抵挡身后之敌。 二人看的热血沸腾,李晓明偷眼看向拓跋义律,只见他满眼都是狂热兴奋之色,一双大手不停揉搓。 李晓明真担心他会突然跳起来,丢下自己,冲到战场上过瘾去。 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氐人终是渐渐不支,步兵里面有一小队人胆怯了,不顾队形,想突围冲出去。 哪知不但没冲出去,这一小队氐人一脱离群体,眨眼间,却被羌族用长枪全部捅死。 越乱就越抵挡不住,羌族人趁着氐人的阵形出现了个缺口,抓住机会,瞬间就突破了氐人的枪阵, 又与树林里出来的匈奴人联手,将氐族的一个大阵,分割成了两个小阵,包围了起来。 拓跋义律突然指着氐人骑兵道:“要结束了,他们要跑了。” 李晓明定睛一看, 只见那名叫蒲安的氐族将领,带着一两百名骑兵,与匈奴骑兵对冲交锋而过,双方各自有人落马。 蒲安领着骑兵直冲到南边秦岭的山崖旁,才调头又带着骑兵向匈奴人冲去, 氐族骑兵离李晓明二人近的,几乎能看到马蹄上沾的血肉。 那蒲安如同是个冷血动物,看着自己的族人死伤遍地,不为所动。 长刀一挥,一马当先,又带着为数不多的骑兵朝匈奴骑兵杀去。 只是,这次冲杀过去后,蒲安却没有再带着骑兵回头, 突破了匈奴骑兵后,又迎上羌族的骑兵, 混战一场后,绕过树林向西去了,一路趟翻无数的匈奴步兵。 路松多和姚弋仲见蒲安带着骑兵逃窜,急忙调转马头,带领着各自的骑兵向西追去。 匈奴和羌族的步,兵一见各自主将向西追去了,也有一部分跟着绕过树林,向西跟随而去。 这边被围困的残余氐族步兵,顿时压力大减,拼命突围,有不少人冲破包围,向西蹿入了树林。 拓跋义律皱眉道:“不好,咱们赶快回去。” 二人又猫着腰,在树林里快速穿梭,刚接近用盐车构筑的环形工事,就见李许带着众人正在朝着北边放箭。 显然,已有乱兵误打误撞之下,摸到了此处。 拓跋义律和李晓明闪身跳进了工事, 李许见两人回来,向二人埋怨道:“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正要让王校尉去寻你们呢!” 第263章 逃出生天 拓跋义律笑道:“让殿下担忧了,咱们在此坚守一会,等到乱兵都往西边去了,直接出树林,径直沿渭河向东。” 李许叹了口气,说道:“一直有胡兵往这边来,我们已射杀二十多人了, 万一被大股的军队发现了,咱们可不定守得住呢!” 李晓明探出头观察,只见前面又有三人摸了过来, 看起来像是匈奴士兵,几人鬼头鬼脑、吊儿郎当的,不像是作战的样子。 王吉小声笑道:“看来胡兵里面也有偷奸耍滑、贪生怕死的, 但凡听话勇猛的,都面对面的去干仗了,来这林子边缘做甚?” 拓跋义律推了推李晓明,小声道:“你也练了那么久了,正好看看你的箭法,现在一次能速射几箭了?” 李晓明脸上一红,说道:“您给指教指教。” 说罢,夹箭、上弦、撒放,一气呵成,闪电般的射出一箭,正中为首一人心窝。 可惜,速射第二箭时,又卡壳了,挂弦失败,只速射出了这一箭。 拓跋义律担心剩余两人叫喊,“嗖嗖”两箭射出,两名匈奴士兵立刻伏尸于地。 李许忌惮地偷瞄了拓跋义律一眼,十分惊异,心想,幸亏这家伙不是敌人。 李晓明脸红道:“我这第二箭,总是弄不出来......” 拓跋义律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你但凡能瞬间连发两箭,也算是练成“连珠箭”神技了,不过我看你练的还好,也快了。 加把劲,若练成了“连珠箭”,一般人与你对射,就赢不了你了。” 正说着呢,北面树林中窸窸窣窣,显然又有人过来。 拓跋义律笑道:“瞧瞧,练手的又来了,等见到了人,你尝试快速连射, 射不中也没关系,剩下的我帮你解决。” 李晓明大喜,手心出汗,跃跃欲试。 过了一会,果然又见有几名士兵露头, 不过这回是氐人溃散的士兵,正持着长枪,偷偷摸摸地往树林西边摸去。 李晓明心想,他们是胡人,抢了我们汉人的土地,况且是他们先招惹我们的,怪不得我心狠了。 闭目酝酿了一会,头脑澄清,闪电般夹箭上弦,“嗖嗖”两箭,一气呵成。 三、四十米外的远处,一人发出惨叫,一前一后的两支羽箭,穿过树木的缝隙,都钉在此人身上。 两箭先后间隔时间,不超过两秒。 “射的好!” 拓跋义律夸赞一声,也引弓速射,干脆利落的放翻了剩余两人。 李晓明喜道:“我这算是练成‘连珠箭’了么?” 拓跋义律笑道:“虽有进步,但也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你虽已能速射出两箭,但两箭只能射一个目标,只能算是个箭法好的,仍算不上是神射。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说明,你于射技上,颇有些天份。” 李晓明心中欣喜无比,心想,像你那样的无限速射之技,我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了, 也只需将这‘连珠箭’练的精熟,我就心满意足了。 拓跋义律对李晓明谆谆教诲道:“你记住要领,第一箭正常瞄准, 射第二人时,将你持弓左手虎口处的瞄点,快速抖到目标身上撒放,就成了。” “又来了,又来了,按我教你的方法,射最东边的两个,剩余两个交给我。” 李晓明闭目调匀呼吸,快速瞄准一人,速射一箭,立中。 只是想按照拓跋义律教他的方法,射第二人时,手却跟不上脑子了,别说射中,连弦都挂不上了。 此时拓跋义律已将前面两人消灭,还剩一人,正要补射之时。 李许在半边看得手痒,低呼一声道:“我来。” 满弓一箭射去, 李许射的也准,目标也被射翻。 只是他射出的这箭,光瞄准就用了一息的功夫,与李晓明和拓跋义律的‘三指速射法’,大眼一看,就高下立判。 众人就躲在这环形工事内,但凡有乱兵摸过来,人少的话就让李晓明练箭,人多的话,就一起放箭射杀。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再不见有兵过来,拓跋义律又带着李晓明,跑到树林东边侦查动静, 只见一地死人死马,还有受伤未死之人在翻滚呻吟, 匈奴和羌族的数千人马,都绕过树林往西边,追击氐族溃兵去了。 二人回到环形工事,和大家一起,快速收拾好东西,出了树林,马车因卡在树林里出不来,也不要了。 只骑着马,推着盐车,快速穿过一地狼藉的战场,一路向东而去。 众人一直担心羌族的人马,在追赶完氐族败兵后,会向东回来与他们相遇, 可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却又并不见他们回转,于是渐渐地放下戒心。 渭河两岸土地肥沃,过了战场之后,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豆田,难怪氐族人会跑过来抢羌族的地盘。 只是离郿县尚远,估计明天才能到达, 天色虽是还没暗下来,太阳却已经落山,回头看看,西边晚霞通红,映得一条渭河像是流淌着金子。 众人疲惫,想找个遮风挡雨之处住宿。 刚刚亲眼见证过兵荒马乱的事,夜里在渭河空旷的平原上露营,实在有些不放心。 一路走来,渭河边上的村庄倒是非常密集,有些村庄规模很大,像是一个小县城,这是在成国从未见过的景象。 李晓明问道:“殿下,咱们今晚怎么住宿才好?” 李许皱眉道:“唉,住在外面吧,怕碰到今天那帮乱兵, 若是去村里投宿,又不知道那些村庄都是些什么族群,是好人还是坏人?” 拓跋义律道:“这里八成都是羌族的村落,没看村子外围都有箭楼、土墙么? 据说他们最是排外,贸然进村,只怕会有危险。” 李晓明苦着脸道:“要我说,咱们只管去村里投宿,大不了给村民些盐罢了, 若他们真有敌意,咱们有枪有炮,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李许瞅着拓跋义律,想看他还有什么意见, 拓跋义律一双大手揉了揉肚子,说道:“那就听你的,去村子里吧,我也饿的撑不住了。”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说饥饿。 李许对李晓明笑道:“那就劳烦司账先生走一趟吧, 寻个温和些的人家,让大伙吃顿饱饭,睡上一觉。” 第264章 滇村借宿 李许让李晓明去附近村里,试着找个人家住宿, 又叮嘱道:“晓明,若遇到羌族,切莫当面称他们‘羌人’,他们最恨别人叫他们羌人。” 李晓明答应一声,心想,找住宿这事我擅长,以前在郫县时,不是找过么? 于是叫上王吉一起,领着五名弓箭手,五名火枪手, 又带了一小包约有十几斤盐,也不敢去大的村落,只朝着一个只有几十户人的村子走去。 待到走过去一看,这片村庄虽小,却也有个堡寨的样子, 外围一圈低矮的土墙,顶多有一人高,也不知道能防住什么? 进入村子的口上,还有简易的木结构箭楼牌坊,似乎只需一脚便能踹塌,箭楼下面有个木栅门, 李晓明和王吉见村口也没人,毫不客气,正准备自己打开木栅门,进入村子里找人, 忽听头顶上传来一声惊慌的喊声:“什么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李晓明和王吉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往箭楼上一看, 只见上面一个黑瘦的汉子,带着一名同样黑瘦的十来岁少年,手里拿着一副破弓,正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众人。 李晓明拱手打招呼道:“大哥,我们是贩盐的商队,你下来,咱们说说话。” 那汉子摆着手道:“快走快走,我们没钱也没粮食。” 王吉笑道:“这位黑哥,我们的盐是白送的,不要钱也不要粮食,你快些下来说话。” 那汉子见众人不肯走,显得十分惶恐,对着少年耳语了几句,那少年顺着里面的一根柱子,一溜烟地爬下去。 从地上捡起一根大竹筒,用根棍子敲着邦邦作响,向村子里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抢粮的来啦!抢粮的来啦!” 李晓明皱眉道:“不好,不好,这可麻烦了。” 王吉朝箭楼上那人骂道:“你个黑蠢货,谁他娘的要抢你们粮了?” 众人正准备退走,只见这个小村子里,突然人声鼎沸起来,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数十人,都拿着家伙聚集到村口,冲着李晓明众人指指点点。 却没有一人打开木栅门走出来的,有七、八名年轻人,迅速地爬到箭楼之上。 李晓明本意是要退走的, 但仔细观察之下,看这伙村民手里拿着的,大都是些棍棒、锄头、木叉之类的农具。 且里面尽是些妇女、老汉,还有小孩充数,年轻人极少, 况且个个面带惧意,连大门都不敢出,显见是毫无战斗力的乌合之众。 于是回头看了看自己人带的弓箭,又不那么担心了,和王吉众人在外面嘻嘻哈哈的,要村民给他们开门。 那黑瘦汉子在上面喊道:“你们怎地还不走?等下羌王过来了,把你们都砍掉。” 李晓明笑道:“哈哈哈,你们羌王去和氐族人打仗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箭楼上几个人听了这话,神情紧张无措,面面相觑,显得很是无奈,持着破弓却又不敢放箭。 王吉呲着漏气的门牙,装作一副凶相道:“快些开门,再晚些房子都给你们烧了。” 李晓明小声斥道:“你休要胡说,如此吓唬他们,他们愈发的不敢开门了。” 这时箭楼下面一名拿叉子的老汉,往前走了几步, 怯道:“这位将军,你们每月都来上个三、五次, 如今我们滇村只剩些过冬的口粮,实是不能再供奉了, 若是一下子把众人都饿死了,来年再没粮食供奉将军们了。” 李晓明终于见到个能正常沟通的人了, 于是上前拱手作揖道:“老丈,我们不是将军,不要你们的粮食, 只是天色渐晚,想到你们村里住上一夜,明天一早就走了。” 那老头又问道:“你们是哪里的人,是秦州的氐爷,还是新平的单于?” 李晓明笑道:“我们是从汉中过来的商队,是来赵国贩盐的,带的还有成国的国书呢! 不是坏人,自带的有粮食。 若是能让我们在你们村里过一夜,这个就送给你们了。” 老头不信,惊道:“南边的人如何能过来这里?” 李晓明笑笑,将装着十几斤盐的小口袋甩了过去。 里面的人跑上去捡起口袋,打开让老汉看,老头捏起一块盐巴尝了尝, 吃惊道:“果真是的,我的祖先神耶,你们真是从南边过来的。” 又回头向身后村民道:“他们是汉蛮子。” “从南边来的汉蛮子么?怎么过来的?” 村民都放下家伙,松弛了起来,箭楼上的几人也都放下了弓箭,好奇地盯着众人。 那个黑瘦汉子也笑道:你们既是南蛮子,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又是氐族的王八又来了呢!” 李晓明心里实在别扭,有些生气,心想,他们来抢你们的,就是氐爷、单于, 老子好心给你们盐,就是汉蛮子。 正想着呢,那老汉开了木栅栏,笑道:“你们这群蛮子也是真胆大,幸亏来的是我们滇村, 若是去了西边烧当人的地方,保管弄你个干干净净,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李晓明和王吉听的一头雾水,什么烧裆人?难道也是个民族? 老头奇道:“不是要过夜么,怎地还不进来?到我屋里去住,我给你们几个汉蛮子煮些粥喝。” 李晓明皱眉道:“我们是汉人,不是汉蛮子。” 老头道:“汉人不就是蛮子么?” 李晓明见他表情坦然,并无歧视侮辱之意,无奈只好任他蛮子蛮子的叫。 又向老头抱拳道:“我们商队有五十多人呢!都在后面,只怕您老屋里也住不下呀!” 老头将手一摆,笑道:“不妨事,既受了你们的好处,岂能不管你们住宿?村里空房多的是,尽够住的。” 李晓明大喜,让一人回去报信,通知众人来住,自己和王吉等人跟随老头先进入村中。 村民们知道他们是汉蛮子,毫无戒心,都跟着他们,像是看猴一样,指点嬉笑。 众人看他们这样一路跟随,都莫名其妙, 老头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与李晓明交谈,先问道:“客人你尊姓大名呀?” 李晓明拱手道:“在下是商队的司账先生李晓明,这位是商队的护卫名叫王吉,敢问老丈大名?” 老头说道:“我们这里是滇村,整村住的都是同族,老朽名唤滇鸿,是一二十年前举族搬到此处的。 先前我们刚来此地时,你们汉蛮子多的很,我们新搬来的人少。 这附近村庄堡寨,原本都是你们蛮子住的, 后来羌王和单于们都来了,新搬来的人越来越多,蛮子们就把他们的地和房子都给了我们。” 李晓明和王吉互视了一眼,心里均在想, 妈妈的,谁会主动把房子和土地给你们? 分明是你们抢的。 第265章 悲惨汉人 李晓明听他说汉蛮子将土地和房屋都送给了他们,心里十分气愤。 滇鸿老头却自顾自的,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忿忿不平地道:“我们族人比他们烧当族少的多,羌王说我们出力不多, 分给我们的房子和地,也都是最差的。” 王吉奇怪道:“汉人把地和房子都给了你们,那他们怎么活?如今都去了哪里?” 滇鸿两手一摊道:“那不知道了,那些年关中天天打仗,死人比活人还多, 渭河两岸种的粮食,都被当兵的割了去, 单于来时,捉了一批汉蛮子去了匈奴军中,说是喂马搬粮去了,没见回来。 羌王来时,又捉了一批,也说是去军中干些活计,还管饭吃,也没见回来。 那些人想是在军中立了功,都当了大官吧! 剩余的蛮子,后来陆陆续续,都跑出武关, 坐船过江去投奔司马皇帝去了,也有些人顺着秦岭里的峡谷,去了你们汉中, 听说也有好些去了长安附近, 只因匈奴姓刘的皇帝在长安,对你们蛮子们照顾,给他们分粮分地,不教氐王和羌王欺负他们。” 老头嘟嘟囔囔地在前面边走边说, 李晓明听着汉人的遭遇,心中实在酸楚别扭,不发一言。 那名黑瘦的汉子从后面蹿上来,向李晓明几人笑道:“客人莫听滇鸿老爹瞎说, 那些被单于和羌王捉去的蛮子,哪里是当了什么官? 都是当兵的杀吃了,那些年到处都没粮食,我才十几岁,饿得发慌, 和族人们下渭河逮鱼时,渭河上漂着的,都是你们汉蛮子的脑袋,还有肠肚子, 我还撇了好几罐子油回来呢! 天天都用油炸鱼,可香......” 李晓明胸中有一口气,憋得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黑瘦汉子的衣领, 大吼骂道:“你们这些个吃人的畜生,我们汉人是招你们惹你们了,如此被你们作贱......” 滇鸿老头看李晓明这个汉蛮子恼了,急忙上前拉架道:“先生切勿动怒,休听他浑说, 他不知道的,你那些蛮子老乡是去做官了, 不信你去长安看看,一多半大官都是你们蛮子。” 那黑瘦的汉子被李晓明抓在手里,看见王吉等人都瞪着他, 自己的同族之人,也只顾嘻嘻哈哈的看热闹, 心里有些害怕了,急忙改口道:“是我瞎说的,他们千真万确是做官去了,河里漂着的,都是萝卜。” 王吉也上前劝道:“司账先生息怒,便是真的,他也只撇了些油吃,不算大罪。” 李晓明心中叹气,无奈地放了那黑瘦汉子。 老头赔笑道:“李先生有所不知,你们都称我们是羌人,可我们这个宗族也有许多枝枝杈杈, 我们滇村的人是先零族,羌王那边姚姓的,是烧当族,是同源不同宗, 因我们人少,与你们汉蛮子差不多,也常被他们欺负,我们却不欺负人的。” 李晓明听他如此说,又见他确实温和热情,不觉也消了气。 滇鸿老头家是在村子最东头,房子倒是宽阔, 三间泥坯草顶的大房,墙壁上抹的黄泥上,还涂上了一层麦糠, 据说这样子的做法,是最早的外墙保温措施。 滇鸿老头打开两间房屋,一间正堂,一间偏房, 旁边还有一间没门的房子,里面堆满了柴草,角落里还有些土灶瓦罐。 李晓明随着滇鸿,进到屋里,见正堂只有一张芦苇席,两个粗陋的条案, 滇鸿笑道:“老朽只有一个儿子,随羌王当兵去了,蔽舍简陋,只我一人居住,让李先生见笑了。” 李晓明连忙拱手道:“岂敢岂敢,行路之人,只求有个遮风挡雨之处,滇老丈费心了。” 滇鸿将李晓明和王吉让于芦苇席上,用两个竹筒倒上茶水奉上,随后自己也坐于席上, 开口问道:“你们一行人要去哪里贩盐?” 李晓明答道:“奉大成国鸿胪寺之命,前往长安等地贩盐,若是能够通关,也打算再往北边走走。” 滇鸿惊道:“莫非也要去石赵那里?” 李晓明不禁犹豫沉吟起来,不想对他说实话。 滇鸿却站起来,对着李晓明行了个大礼,长揖到地, 李晓明站起扶住他,纳闷道:“老丈为何如此?” 滇鸿又重新请李晓明坐下,说道:“若是先生果然去了石赵地界,万望帮我们滇村一个大忙。” “要我们帮你什么忙?请老丈说说看。” 李晓明和王吉见他如此,均不明所以, 滇鸿道:“你道我们这一枝先零羌族为何如此人少?实有些原因在里面。 当初我们祖地本在六盘山,萧关之外,总有个两、三万人, 因那一年遭了两场雪灾,关外生计艰难,后来跟随匈奴的单于来到关中落户, 初时人多力量大,并不惧怕外族欺凌,只是后来族人又跟随大将军石勒,转战到并州、冀州等地, 不曾想如今那石勒已自立为赵王,与刘赵交恶,翻脸为敌,族人却是回不来了。 只剩下我等数十户人家,在此担惊受怕, 那些匈奴人,常以我们的族人依附赵王石勒为借口,来村里勒索粮食、布匹。 先生一行若是到了赵王那里,好歹帮忙打听打听,我们那些个先零族人,如今在哪里居住? 若能打听出来个实情,等回来时告知一二,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投奔过去的。” 李晓明心想,承他热情接待,让我们住在他家里, 看来胡人里面,也不全是坏蛋,若是到了石赵,顺便帮他们问问也就是了。 于是向他笑道:“好说好说,此事举手之劳也,若能出得关去,一定帮你们打听清楚。” 滇鸿大喜,拱手道:“多谢先生了,且在此稍坐,我去寻些吃食回来款待诸位。” 李晓明笑道:“不劳老丈费心,我们自带的有粮食肉脯。” 滇鸿已奔出屋外,说道:“不可,此非我先零族人的待客之道,客人远道而来,是一定要招待的。” 李晓明嫌麻烦,正要再出去劝止,刚出门,碰见李许和拓跋义律一大队人,高高兴兴的过来。 一众村民又像看猴子一样,南蛮子长,南蛮子短的议论着。 尤其是公主和郡主,脸上涂的污秽不堪,被一众村民围住指指点点, 二女羞耻难当,一路用袖子挡住颜面。 李许上前笑道:“晓明果然伶俐,居然能在羌族人地盘上借宿。 只是咱们这许多人,只怕住起来挤的很呀!” 旁边又蹿过来那名黑瘦的汉子,身后还带着今天敲竹筒喊人的少年, 两人手里各提着许多干鱼和熏肉, 第266章 好客之族 那名黑瘦汉子,扬了扬手里的干货吃食, 呲着牙向众人拱手道:“各位贩盐的蛮子先生们, 我叫滇林,这个是我堂弟滇云,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 若是滇鸿老爹这里不够住时,分些蛮子过来,到我家住,我做干饭给你们吃。” 王吉诧异道:“这位黑哥,先前不是说你们没有粮食么?怎地如今还有干饭吃?” 那黑瘦汉子呲着白牙,嘿嘿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渭河这一带的田地,又产稻谷又产麦子, 但凡去河滩上松松土,胡乱撒上两箩筐种子,且不去管它,来年也可得千把斤粮食。 匈奴和氐族的王八来了,当然是无粮,让他们吃了,还不胜喂狗。 你们是客人,又答应帮我们寻找族人,自然是愿意请你们吃饭的。” 王吉小声对李晓明道:“司账先生,还记得在郫县借宿时,被老头卖给官兵的情景么? 咱们这许多人,可不能都住在一起, 要不然万一再被包圆了,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李晓明一听这话,想起了那晚被郫县的官兵,将众人串在一起,走夜路时的凄凉情景,瞬间警觉起来。 这可是胡人的地盘,万万大意不得。 于是又和李许、拓跋义律商量了一下,众人分开住,万一有变,能够互相援救照应。 李晓明和王吉带着十五名长枪手和两门小炮,住到滇鸿老头家里。 李许和沈宁带着的十五名火枪手住到黑瘦子滇林家里, 拓跋义律带着公主、郡主,和王祥的二十名弓箭手,住到他堂弟滇云家里。 刚刚分配完毕,只见滇鸿老头背着个沉重的麻袋,手里也提着些鱼肉,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热情地向众人道:“你们先歇着,我去煮饭去。” 滇林说道:“滇鸿老爹,怎好让你一家破费,分些蛮子上我们两家吃去吧!” 滇鸿顺手从二人手里夺过干货,说道:“我老头子一个,能吃得了多少粮食,今日正好待客用了。” 说着背着粮食,提着鱼肉去到灶屋里做饭去了,滇林和滇云,也都挽起袖子跟着帮忙。 李晓明心想,这些先零胡人过的日子,也和当初昝瑞家一样,粮食是有,只不过都得藏起来。 若无官府兵匪们的盘剥,各族老百姓自食其力,其实都能有饭吃的。 又不无遗憾地想到,这关中之地如此肥沃优越,可惜晋王朝垃圾,都让胡人们占了去。 正想着呢,门口又有人捧了一堆萝卜过来,堆在灶屋门口,和滇鸿等人打声招呼就走了。 等会又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提着许多菘菜、葱姜过来,也堆在灶屋门口, 临走时,又对着众人指点偷笑一番,一个个捂着嘴脸走了, 公主刚洗好了脸,蹦跳着过来笑道:“阿发,刚刚那几个女人看上了你,要留你在此做女婿哩!” 李晓明看了看郡主,脸红道:“这种胡话,哪里是公主能说出口的?” 义丽郡主暗暗地冲着公主瞪眼...... 李许自从汉中得了手,一路上心情就没差过, 听了两人的话,也插科打诨道:“嘿嘿,先零族的不行,人太少了, 若是烧当羌族的,或是匈奴的公主看上了晓明,倒是能留在此处和亲。” 李晓明嬉笑着瞅瞅李许,反唇相讥道:“要和亲,也得是个皇子,让我和亲算是哪门子的事?” 拓跋义律和郡主都笑了起来,李许弄了个没意思。 此时,公主个没眼色的,又跳过来笑道:“咦,阿发说的对呀! 李许,你不就是皇子么?干脆和义丽和亲算了,我也能经常去草原玩了。” 李晓明瞬间绷紧了脸,喘着粗气,几欲发作。 李许脸红道:“滚你的去,明日出发时,脸上给你抹上马粪。” 郡主满脸羞得通红,冲过来拧住公主的脸,死命晃荡,公主疼的哇哇大叫。 拓跋义律尴尬的扭脸进了屋。 被公主这么一闹,大家没法再说话了,几人分东西南北傻坐着,只等着吃饭。 因为人多瓦锅少,饭做好时,天都黑的透了, 滇鸿老头虽然嘴里蛮子蛮子的叫着,饭却做的十分舍得下料,稠粥里有鱼有肉又有菜,香喷喷的。 众人饿了一天了,且在陈仓道上时,十分难熬,半个月没有新鲜蔬菜入口, 如今粥里有萝卜有菘菜,还有荤腥,都趴在条案上,吃的赞不绝口。 滇林还找来了两罐子米酒请大家喝,拓跋义律大喜,拍开封口,先给自己倒了一碗, 又虚情假意地让众人喝, 李许毫不客气,接过来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 感叹地说道:“许久没喝过酒了,也分不出好坏了,似乎也有些滋味。 晓明,你也来尝尝。” 李晓明恭敬地接过,正要倒上一碗解解乏, 忽地在灯光下看见酒罐子里,米白色的酒液上,漂着些绿色的星星点点, 疑心这些不是霉丝就是蛆虫,心里一阵恶心, 便推称自己闹肚子,这两天不能喝酒,又递还给拓跋义律, 拓跋义律毫不介意,也不再让李许了,自斟自饮地慢慢喝了起来。 王吉嘴里嚼着肉脯,向滇鸿老头谢道:“老爹做的粥饭真好吃, 原来你们羌人如此大方好客,比我们晋人还强些哩!” 老头绷着脸纠正道:“我们是先零族人,不是羌人, 羌人是放羊的,我们如今不放羊,跟你们蛮子一样,也种田地。” 公主小嘴里塞的满满的,含糊不清地笑道:“哈哈哈,那你们是羌人蛮子......” 老头盯着她,一阵无语,直欲将她的罐子夺过来,将粥倒掉。 李晓明在一旁看着,尴尬的皮痒, 连忙将老头叫过来,转移话题,又细问起他们族人在石赵的情景。 老头又关切起来,说道:“我们的首领名叫滇雷,听说如今是赵王石勒手下的奋武将军,好不风光。 先生们到了北方,可打听此人下落,让他看看这个,他必要管你们一顿好酒宴。 列位稍等片刻......” 说着,走到屋外,找来了一架木梯,摸着黑爬到屋顶上不知干什么去了。 众人正在诧异,只见老头很快便顺着梯子下来, 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一件白色的东西,放到吃饭的条案上。 李晓明和众人都好奇起来,不知是什么贵重之物,纷纷凑过去,细看那物件。 弄了半天,原来只是一块拳头大小、普通的白色石头, 石头上面刻着一个“滇”字,字体用颜料涂抹成红色,十分的显眼。 第267章 胡村遭乱 李晓明将刻着大红“滇”字的白色石头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观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心想,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值什么钱,老头怎么看起来对石头如此敬畏? 拓跋义律带着几分醉意,在一旁说道:“那是他们的神明,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老头惊喜地望着拓跋义律,问道:“你这先生也信奉‘木比达’么?” 拓跋义律笑着摇了摇头,又喝起酒来,不再言语。 老头回过头来,对李晓明说道:“这是我们先零族的‘木比达’,是我们的保护神, 滇村家家户户都供奉的,只要‘木比达’神在天上看着,便不会有任何灾祸。” 他顿了顿,一脸自豪地补充道:“也只我们先零族有‘木比达’庇护,烧当族便没有这样的神明庇护。” 李晓明作惊恐状,说道:“你赶紧还放回屋顶吧,要不然,没有神明看门了。” 滇鸿老头笑道:“不妨事的,明天我再去请一个,你把这个带上, 到时候去了北边,若是见到了我们首领滇雷,可以此做个信物。” “好的好的。” 李晓明心中一动,也学着老头毕恭毕敬的样子,双手捧起白色石头,丢进了一个装盐的麻袋里。 众人吃过饭,李哓明让王吉带人收拾铺位,准备睡觉。 李许和沈宁带着一帮火枪手跟着滇林走了, 拓跋义律和王祥,领着公主、郡主,和一帮弓箭手去了滇云家里睡。 滇鸿老头将正堂和偏房让给李晓明众人休息,自己则卷着芦苇席睡到了柴房里。 李晓明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暗下决心,等明天走时,多给老头留些盐, 到时候去了北边,好歹要帮他们找到族人。 劳累了一天,李晓明和众人刚躺下,正伸展着身体舒服着呢! 只听见门外有人敲门,王吉点上灯,嘴里不情不愿地嘟囔着,起身去开了门。 “公主,郡主,你们怎么来啦?” 李晓明也爬起来,看见公主抱着铺盖卷在门口站着,义丽郡主搂着阿嘟,在公主后面跟着。 郡主不好意思地说道:“发哥,滇云家里的老母牛要生了,不停地叫唤, 明熙嫌吵,非要闹着换到这里睡。” 李晓明看向公主,窘道:“公主,你睡到这里,我们睡哪里去,总不成咱们睡一个屋吧? 快回去吧,小牛犊一出来,母牛就不叫了。” 公主见李晓明不想让她在这过夜,嗫嚅道:“黄牛一个劲叫,牛屎还很臭,我睡不着......” 李晓明最烦谁打扰他睡觉,生气道:“你怎么一天天的事这么多? 天天跟郡主在一块,怎么不跟人家学学好处?净在这烦人。” 公主见李晓明似乎嫌弃她,今天本来就不愉快,此时爆发,哭出声来, 呜咽道:“谁让你当初把我藏在车里的......呜呜......,你要带我来干嘛?” 李晓明见她不讲理,又诬赖自己,心中大怒, 和她吵架道:“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哪里是我要带你的? 不是你仗着公主的身份,逼我的么?” 王吉连忙上前劝解道:“就让公主在这里睡吧,咱们和她们换换,去大单于那里睡去。” 有李许在,众人也都怕得罪了公主,都起来劝李晓明。 李晓明不想惯着她,仍然生气道:“不行,大半夜的,怎么能为了她一个人,就让这么多人都不安生。” 公主仍然抱着铺盖赌气不走,呜咽道:“呜呜......谁让你带我来的......” 郡主看不过去了,悄悄过来,使劲拧了李晓明一下,疼的李晓明直咧嘴。 怪郡主道:“你干嘛呀?快带她回去。” 郡主趴到李晓明耳朵上,小声说道:“你忘啦,她有病,你可别把她的病气犯了。”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害怕了, 对呀,公主有阑尾炎,若是在这里给她气犯病了,那可又天塌了。 于是不得不软了下来,又过来哄道:“好好好,你也别哭了,是我不对,我错了。 我们搬走,你就睡这里吧!” 于是把公主的铺盖接过来,亲自给她铺好,又托郡主照看着她。 心想若是带着众人,去拓跋义律那里睡,少不得又得把那边的人也吵醒。 和王吉商量了,也不那么麻烦了,几人把铺盖都挪到堂屋里,十七个人都挤在一起睡。 李晓明躺在铺上,心想,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出门在外,可是真不容易。 此次北方之行结束后,再也不轻易长途跋涉了,不是人过的日子。 心里又担心公主会不会犯病, 侧耳倾听了片刻,二女似乎睡着了,只有阿嘟偶尔“吱吱”两声。 这才放下心来,闭眼睡觉, 刚想入睡,只觉地面有些颤动,片刻后,外面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 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也已经验丰富,见怪不怪了, 这不是地震,也不是打雷,这是大队人马齐步行进的声音。 “又有麻烦事了,唉......” 他一个机灵坐起来,心里只觉得一阵苦恼, 喊众人道:“各位快别睡了,有军队过来了。” 众人一起惊醒,都慌忙穿衣,将长枪抓在手上,又去把两门小炮准备好。 李晓明又到隔壁喊醒二女, 待二女都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来到众人屋里时,只听见不远处人马嘶鸣,整个村子都已经乱作一团。 众人皆惊疑不安,这时滇鸿老爹一头是汗地从外面跑了过来。 “滇老爹,出什么事了,是那个姓姚的羌王带兵回来了么?” 滇鸿慌道:“若是羌王的兵那倒好了,我们是同宗,也不会怎么着我们, 我看着像是匈奴兵,你们藏在屋里,切莫出来,我再去看看, 好歹一家兑些粮食送于他们,打发他们走算了。” 交待完众人,又回头要出门。 李晓明在后面喊道:“老爹,他们若要粮食,只管给他们, 我们行商的人,有的是钱,回头我补贴给你们一、二十贯铜钱。” 滇鸿老汉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躲回屋里,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众人都回到屋里,灯也不敢点,只听公主害怕道:“李许会不会被捉走了?” 王吉安慰道:“公主不用担心,左将军带着火枪队呢!怎会轻易被人捉走?” 郡主又担心道:“不知道我哥怎么样了?” 王吉也安慰道:“放心吧郡主,大单于武艺高强,又带了二十名弓箭手,不会有事的。” 第268章 夜战匈奴 正说着呢,只听外面路上马蹄声大作,士兵的吆喝声,村民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有人在村里高声喝道:“我们匈奴人帮你们赶走了氐人,就要你们两万斤粮食,还敢推三阻四的, 再不如数交出来,一把火烧你们个干净。” 有村民惊呼道:“单于爷爷,我们滇村总共只三十来户人家,且多是老弱,哪里能有两万斤粮食?” “啊......”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听的心都揪了起来,只盼遭灾的不是滇鸿、滇林或是滇云。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喊道:“你们竟敢胡乱杀人,要知道这渭河边上,住的也有你们匈奴人, 难道不怕羌王报复你们的族人吗?” 李晓明担心道:“是滇鸿老爹的声音,不行,咱们得出手救他。” 说着背起弓箭推门走了出去。 王吉急忙带着众人赶了出去,拉住李晓明的袖子,劝道:“将军且慢,外面不知有多少匈奴兵, 贸然出手,胜败难料,再看看吧!” 李晓明只得按捺住,但不放心滇鸿老头的死活,又往发声处走的近了些, 这时已经能看见村子正中间的空地上,火把通明,有一大群手持长刀、马槊的骑兵, 骑兵的后面,黑压压的,不知还有多少步兵。 有二十多名村民,拿着棍棒、锄头,站在骑兵的前面。 李晓明藏在一处土墙的阴影里,观察着场中的动静。 王吉带着十五名长枪手,也跟在后面保护。 只听为首那名手持马槊,身穿盔甲的匈奴将领,又大声呼喝道:“老头,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那烧当族的姚弋仲素有反叛之心,朝廷早晚剿灭他们, 他已是自身难保,还敢管你们先零族的闲事么? 快点召集你们族人,凑齐粮食,否则我们就自己挨家挨户去找。” 滇鸿老头无奈擦汗,苦苦哀求道:“将军呀,如今正是冬季,青黄不接的时候, 实没有两万斤粮食,若是要五千斤,或可以凑凑。” “去死吧!” 那将领大怒,持马槊就往滇鸿老头心窝上扎去。 正在此时,一发羽箭疾如闪电,正射在这将领的胸口, “当”的一声大响,几点火星迸出,却被护心镜弹开。 那将领吃了一惊,收了马槊,刚要抬头寻找偷袭的射手,却被第二支羽箭正钉在面门上。 “啊呀......” 匈奴将领发出一声惨叫,捂住面门,血从手指缝里汩汩流下。 他忍痛下令道:“有人偷袭,快给我找出......” 话还没说完,只听“当当当当当”,数声大响, 那将领身上火花乱溅,一瞬间竟中了五支箭,且全部透甲而入, 这回终于死透,一头栽于马下, 旁边的匈奴人都看得呆住了, 远处的李晓明知道是拓跋义律所射,十分惭愧,心想,我射中他面门他都不死, 大单于的五支箭竟能全部破甲而入,看来我还差的远呢! 村民见此情景,都吓的四处奔逃,滇鸿老头见死了匈奴将军,也机灵地往回逃蹿。 匈奴骑兵炸了毛,以为必是村民设的埋伏, 一声呼喝,骑兵冲上前,追着逃窜的村民,就要大开杀戒,为死去的将领报仇,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之声,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门口,闪起了十数道火舌, 为首的六、七名骑兵纷纷落马,只剩下无主的马匹在奔跑。 后面的骑兵不明所以,仍然策马上前,迎面又飞来一阵箭雨,又有数名骑兵落马。 至此,暗箭不停,不时有匈奴兵中箭, 匈奴军兵见中了埋伏,又看不见偷袭者躲在何处, 小小的一座村庄,竟挡住了大队的匈奴人马,使他们不敢前进一步。 然而,匈奴军队甚多,些许的伤亡却也没吓倒他们, 终于,有副将对着畏缩不前的士兵大声呵斥起来,拔出腰间的环首刀督战。 骑兵和步兵喊杀之声大起,一起挥刀前进,欲要踏平这个小小的村落, “嗵、嗵” “呯呯呯呯呯......” 佛朗机炮和火枪队同时发作起来,匈奴士兵顿时人仰马翻, 王祥指挥二十名弓箭手,分为两队, 一轮一轮的对着冲过来的匈奴士兵,射出夺命的羽箭。 每四轮弓箭后,十五名火枪手又是一轮齐射, 滇村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整个村子也只有两排房屋, 村中间的一条通道,仅能容得下四、五匹马通行, 匈奴军兵虽多,却难以展开队形,无法发挥出优势。 副将见伤亡甚重,军兵纷纷后退,不禁暴跳如雷, 又换下骑兵,也换上弓箭手,与村内埋伏的弓箭手对射。 只是拓跋义律带着的弓箭队,躲在宅院内的暗处,匈奴的弓箭手根本找不到目标。 拓跋义律的箭法又准又狠,匈奴兵在明处,实在吃亏。 王吉急道:“将军,咱们继续开炮吧!” 李晓明搓手道:“你若是一直放炮,恐怕把他们的马都要打死了, 这些可都是草原马,打死太可惜了。” 王吉想了想,笑道:“将军,我看这只是一小拨匈奴兵,人数顶多有一两百人, 不如我带着两门小炮翻墙出去,绕到西边去,在匈奴杂毛们的后面放上几炮,吓也把他们吓死。” 李晓明喜道:“是个好办法,待会我和火枪队、弓箭队都交待下, 专打骑兵,咱们多搞些马,接下来的北方之行,就轻松多了。” 王吉带着五个人,抬着小炮,从村子一边翻墙出去了。 李晓明摸着黑,窜到火枪队的宅院里, 向沈宁交待道:“等下匈奴兵要是撤退,一起追出去,瞄准骑兵放枪, 咱们多弄些他们的马,可别乱放枪,伤了咱们的宝马。” 沈宁笑道:“放心吧,将军。” 李许在一旁劝道:“最好别冒这个险,他们能退走就行,还追个屁呀!” 李晓明哪里肯听,只笑着敷衍道:“没事的殿下,只是顺手牵几匹马而已,不要白不要。” 又蹿到滇云院里,同样的话又交代给王祥。 拓跋义律在一旁嗤笑道:“你别多事了,要他们的马干嘛, 我们鲜卑的骏马才是天下有名的,到了草原,要多少有多少。” 李晓明陪笑道:“我知道鲜卑的马好,只是再好现在也骑不着呀! 不如顺手先牵些匈奴的马用用。” 拓跋义律又皱眉道:“你快回去守好义丽去,别再乱跑了,这里有我和李许就行了。” 李晓明答应一声,又蹿回长枪队众人处,静等王吉在匈奴屁股后面发炮。 第269章 惹下祸端 李晓明让王吉领着几人,抬着两门佛朗机炮,翻越村子房屋的围墙, 要偷偷向西面潜行,绕到匈奴人的后面开炮偷袭。 等待期间,火枪队和弓箭队,仍然在与匈奴人的弓箭手对射。 在连续伤亡数十人后, 匈奴人也学得聪明了,攻进村庄的人都不打火把,隐藏在黑灯瞎火中。 看见火枪队冒出的火光后,就是一轮齐射, 幸亏火枪队是隔着宅院里的一堵矮墙射击,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是险象环生, 沈宁带领着十五名火枪手,一轮齐射后,迅速翻墙躲到另一家院子里, 再也不敢在一个地方连续射击两次了, 而王祥带着的弓箭队为了节省箭支,也减少了齐射的频率。 每齐射两轮,便换一个地方,继续等待时机, 因匈奴人也隐没在黑暗之中,弓箭队的杀伤效率也极大的削弱了。 匈奴的弓箭队则凭借着人数占优,抓住机会步步紧逼, 将众人从村子中间,慢慢向村子东头挤压过来。 李晓明心中焦急,心想,万一此时匈奴人分兵两路,再堵住村子东头,那可就麻烦了。 正在着急,只听村外的西边,“嗵嗵......”作响, 王吉的两门霰弹炮终于发作起来,交替射击,射速极快,炮声几乎连在一起, 李晓明在心中默数,每数三个数就有一声炮响。 村外的匈奴士兵顿时大乱起来,惨叫连连,初时还听见有将领长官的呼喊指挥之声, 再到后来,只剩下惨叫惊恐之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副将也被霰弹打死了, 冷兵器远距离对上火炮,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又过了片刻,匈奴军兵终于抵挡不住了,意志崩溃,开始逐渐往西边溃逃。 村里的匈奴弓箭队,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害怕被同伙抛弃,也纷纷退出村庄。 李晓明在黑暗中大喊一声:“快追出去。” 沈宁最先带着火枪队冲了出来,冲着溃逃的匈奴人放了一排枪。 后面最近的七、八名匈奴人瞬间被击毙, 王祥又领着二十名弓箭手冲了出来,一排排利箭向着残敌射去。 匈奴人毫无斗志,一败涂地,只顾着往西奔去,追赶大部队,再无人回头还击。 只可惜骑马的都先跑了,最后冲出来的这一战,并没有弄到战马。 见匈奴人都跑得远了,众人举着火把出来,将没死透的匈奴人该补刀的补刀。 弓箭手们都举着火把去拾捡羽箭, 稍顷,一众村民也都从躲着的角落里跑了出来,打着火把帮助众人找箭。 滇鸿老头跑过来,问李晓明道:“刚才打仗时,噼里啪啦的,还有‘嗵嗵’作响的是些什么东西?” 李晓明想了想,神神秘秘地说道:“是你们的‘木必达’神显灵发威了, 降下神火天雷,帮咱们打赢了匈奴人。” 老头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两眼瞪得老大,朝着屋顶的白石头看,半天没回过来神。 王祥几人牵着几匹马过来,高兴地道:“共得了八匹无伤的好马,还有几匹死的和伤的。” “咱们只要活的,死的和伤的,都送给滇鸿老爹就是了。”李晓明也开心地道。 这时沈宁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堆嗦啷啷的重物, 向李晓明笑道:“司账先生,那个被你们射死的副将,身上穿着全套的锁子甲, 我看他和你身材差不多,就给你扒来了,已用井水洗净了。” 李晓明看那盔甲确实精良,但就是想到,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心里有些膈应。 但因为这东西非常的贵,勉勉强强的,还是收下了。 正在这时,李许走了过来, 满面愁容地对着众人说道:“唉,你们过完瘾了没?别说那么多了,今夜是睡不成觉了。” 赶紧叫众人收拾收拾家伙,咱们连夜向东逃走罢。” 王吉奇道:“殿下,咱们打了胜仗,干嘛要逃走呢?” 李许苦笑着反问道:“王吉,你在老家汉复县时,若是在外面打架吃了亏,会如何?” 王吉还未回答, 李晓明面色阴沉下来,说道:“自然是回去搬兵,再来找回场子。” 李许担忧道:“今夜来的显然只是一股匈奴的小部队, 咱们在树林里躲避时,看到的匈奴人马,可是有四、五千人呐!” 拓跋义律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也只有连夜奔逃这一条路了, 刘赵本就是匈奴人的国度,咱们惹了他们,绝对安生不了。” 他看了一眼李晓明,又说道:“这回咱们确实是冲动了,不该如此的。” 李晓明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滇鸿老爹如此热心地招待我们, 让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被匈奴人杀死,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我一点都不后悔。 虽然心里这样想,眼下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向众人说道:“咱们听大老板的话,赶紧收拾收拾家伙,仍旧沿着渭河逃跑吧! 现在还有时间,若是等匈奴大军一到,恐怕再跑就来不及了” 又对旁边滇鸿老头、滇林、滇云说道:“老爹,匈奴人虽是一时退走,稍后必然复来, 你们先零族不是他们的对手, 赶快收拾些粮食细软,去南面山里暂避些时日吧,以免大祸临头。” 滇鸿老头走上来,向众人拱手道:“多谢诸位仗义出手相救,你们也毋须太过忧虑, 匈奴人虽然强势,但咱们也有办法。” 李晓明诧异道:“老爹,我们虽然击退了他们的小股部队, 但若是上千人杀来,绝计打不赢,事已至此,还能有何办法?” 滇鸿道:“我们先零族人虽少,但西边的烧当族可是人多势众, 我们虽不同宗,但却同源,况且每季都给羌王交粮,羌王不会不管我们的。 我现在就让人去请羌王派兵救援,只要羌王大军能到,无惧匈奴猖獗。” 李许皱眉怀疑道:“羌王会为了先零族这几十户人家,去和匈奴人冲突么?” 拓跋义律接口道:“不要小看了那姚弋仲, 他自封为护羌校尉,四处招揽各处羌族分支,长年以关中羌王自居, 此人爱惜名声,羌族的事,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李晓明看着滇鸿,喜道:“既是如此,老爹赶紧派人去请羌王吧!” “滇林,滇云,你俩骑马去见羌王, 就说先零族遭匈奴人劫掠,他们把原本要供奉给羌王的粮食抢走了,请羌王速发救兵, 来年先零族愿意供奉双倍的粮食,你俩务必要快。” 第270章 骤雨欲来 滇林和滇云答应一声,跨上缴获的战马,一前一后的消失在黑暗中。 滇鸿长出了一口气,向众人笑道:“各位放心,烧当人颇讲究义气,救兵一定会来的, 还请安心回屋休息。我自会安排族人,到村头西边十里处放哨守夜, 若有变故,咱们提前就能知道。” 众人劳碌了许久,此时实在是困乏难支,于是仍回各自住处休息。 李许长叹一声,顺手给了李晓明一拳, 向他叮嘱道:“若是有事,你务必照看好公主。” 李晓明正色道:“放心吧左将军,有我在就有公主在。” 李许摇着头,往住处走去, 嘴里嘟囔道:“跟你们两个鲁莽之人共事,真是倒霉。” 李晓明也瞌睡的睁不开眼了,回去看看公主和郡主,二女天生心大,睡的正香, 于是自己也回到屋里,和众人挤在一起,倒头便睡。 疲劳之后的酣睡,又是冬季的被窝,一旦暖热了,给锭银子都不舍得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 偏生正在享受美梦之时,门又被拍得啪啪作响, 李晓明下意识地,将脑袋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王吉和众人听见有人叫门,出去问了后, 都慌里慌张的起来了,左叫右叫,只是叫不醒李晓明, 无奈只好一边一个胳膊,两个人硬将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李晓明也不睁眼,迷迷糊糊道:“羌王的大军来了么?让他处理去吧,咱们就别管了。” 王吉急道:“您还在梦里呢!羌王还没来,倒是匈奴大军已经快到村口啦! 有几千号人呢,这可怎么办吧?” 李晓明一听这话,瞬间惊觉,也不瞌睡了, 慌忙披衣,又问道:“怎地咱们的救兵没来,匈奴的救兵先到了?” 这时滇鸿老汉急冲冲地进来,说道:“各位,是匈奴的征西将军路松多来了, 他们人多势众,这回万万不可硬碰硬,你们只躲在屋子里别出来, 我老头子出去和他们周旋,若能拖延到羌王大军来到,定会转危为安。” 李晓明紧张道:“匈奴大军离村里还有多远?” 滇鸿擦了一把汗道:“怕是只有四、五里路了。” 又叹气焦急道:“怎地滇林和滇云,这两个兔崽子还没带援军回来?” 李晓明见形势急迫,一脑门都是汗,心中颇后悔, 早知道羌王的援军如此不靠谱,实应该听李许的,连夜赶路逃跑, 纵使辛苦些,这会也必定已经走远了。 若被匈奴数千人包围了,众人即便是再多几门炮,也难以幸免。 况且公主和郡主年轻美貌,若是落到匈奴人手里,那可...... 搓了搓手,咬了咬牙,手指着隔壁, 对王吉说道:“王吉,你带上一门小炮和八名长枪兵, 骑马护送着这两位,从村子东头先出去, 只管沿着渭河向东走,待我们脱险后,再去寻你们。” 王吉瞪着双眼吃惊道:“咱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是不会先走的。” 李晓明怒道:“你若不先走,那两位可怎么办? 咱们的人一大半都没马,若无人拖住匈奴人,被他们的骑兵在背后一追,尽是个死, 你快些带她们走......” 说着就动手推他。 正说着呢,李许从外面小跑着过来,一见面就用手指点着李晓明, 气急败坏地道:“不听我言,果有此祸,看这下可怎么办?” 李晓明心里有愧,脸红道:“大老板,正好你来了,快带着隔壁那二位,从村东头出去吧! 我让王吉带人护送你们,我在这里拖住匈奴人。” 一个豪迈的声音高喊着:“我和你一起留守,不就是些许匈奴的乌合之众么? 他匈奴虽有千、万人,咱兄弟两个也要跟他们干一场。” 几人抬头看时,却是拓跋义律昂首挺胸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李晓明见他豪气干云,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心中勇气大增。 催促李许和王吉道:“大老板,你们快些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许一张白脸胀成猪肝色,怒道:“你们两个少在这里一唱一和,当我李许是什么人? 看我像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王吉,你自带着二女离开,我也留下和匈奴人拼命。” 拓跋义律见李许发火,拱手道:“大老板千万别误会,别忘了您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不是护送我们回家么?如今咱们身陷险境,我妹子须得您亲自护送,我才放心。” 李晓明也劝道:“大老板,咱们在汉中时,是一起拼过命的,谁怕死来着? 只不过二女在此,实在是分心,您带她们先走,大家都安心了。” 李许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公主,终于叹了口气, 向众人说道:“待我到前面找个隐蔽处,将她俩安顿了,再回来找你们。” 二女早在隔壁听见了动静,站在众人身后,听见李许要带着她们先走, 公主跑过来拽住李晓明的袖子,担心地说道:“阿发,你一定要来找我们呀! 可不能死了......” 李晓明大咧咧地甩开她,笑道:“一时半会死不了,还得活着跟你吵架呢,你放心走吧!” 公主还好,郡主见哥哥和李晓明都留下,扑在拓跋义律肩头,早哭的梨花带雨, 拓跋义律皱着眉头道:“哎呀,你快随大老板走罢,哭个什么,像是死了哥哥似得。” 郡主抬头嘤咛一声,流着泪捶了拓跋义律一锤, “我不走......呜呜......”, 又跑过来拉住李晓明的手,哭着不肯松开, 李晓明狠心掰开郡主的手,将她推给王吉,冲王吉吼道:“把郡主带走。” 王吉咬咬牙,拉住恋恋不舍的郡主,头也不回地跟着李许走了, 后面八名长枪手,将那门小口径的火炮驮在马上,每人骑了一匹马,也跟了上去。 拓跋义律和李晓明见二女均已撤出,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都觉略略安稳了些。 李晓明对拓跋义律说道:“这回敌兵实在太多,咱们得集中力量,才能据守待援。” 拓跋义律说道:“好,咱们分一下工,我和王祥只带着弓箭队, 剩余的人全由你带着,咱们交替攻击,配合得当,尽量拖延时间。 看看羌王的援军究竟能不能到。” 第271章 众寡悬殊 李晓明心想,拓跋义律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听他的准没错。 于是开口应道:“全凭您指挥了。” 又回头对滇鸿老爹交待道:“此次匈奴大军到此,必会大开杀戒报复,已无回旋的余地, 你赶紧带领村民躲起来吧!等羌王大军到了,再出来。” 滇鸿老头无奈道:“他们相信羌王,肯定不愿放弃家园逃命, 也只好躲在各自家里,听天由命了,但愿羌王能及时赶到吧!。” 说罢急匆匆地出去了。 拓跋义律笑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咱们不如一起到村口,趁他们立足未稳,先给他们个下马威,也好掩护李许他们远遁。” 李晓明不放心,问道:“若是他们一哄而上,咱们抵挡不住,该怎么办呢?” 拓跋义律道:“那就退到村子最东头死守,万一实在守不住,用那门神炮开道,咱们突围出去。” 李晓明暗叹一声,心想,万一羌王大军不到,而自己被数千人围困, 想要突围,何其难也? 就算勉强突围出去,恐怕也要死伤惨重, 拓跋义律是个心狠的人,根本不在乎伤亡, 可这些人都是我的小兄弟,老子在乎呀! 但此时无奈,匈奴人多,若是让他们先下手了,必然处处被动, 于是开口道:“就依大单于之言,咱们现在出发吧!” 正要出发,突然看见地上放着的,沈宁给自己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盔甲, 于是突发奇想,笑道:“嘿嘿,待我穿上这个,也试试刀枪不入的滋味。” 于是唤来几人上前,费了好大功夫,才帮他穿上全套的盔甲, 拓跋义律在一边笑道:“这玩意是骑马冲锋时穿的,你现在穿上这个,不嫌难受么?” 李晓明可不管,心想,命最重要,我穿上这个,再不怕匈奴人的暗箭了。 “唔,好重呀......” 李晓明穿上盔甲之后,只觉得胸闷气短,举步维艰, 这套盔甲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穿上这玩意,像是扛了一袋谷。 拓跋义律大手一挥,说道:“走,咱们出发,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众人都是年轻人,不知深浅,见有大仗要打,群情激昂,都挺着家伙往村西头走去。 李晓明穿着数十斤重的盔甲,浑身‘索啷啷’的乱响,像只笨企鹅般的,努力地跟在众人身后。 还没走到村头,就已经看见西边渭河的宽阔河滩上,星星点点的火把,如同天上的星海一样。 滇鸿老头正从村头往回跑,迎面遇见李晓明众人, 惊呼道:“来了来了,匈奴人已经来了, 如此人多,你们决难取胜,以老朽看,诸位先生还是跑了吧!” 李晓明心里也有些害怕,说道:“我们若是跑了,你们可怎么办?” 滇鸿老爹带着哭腔说道:“我们把全村的粮食,全部交给匈奴人,看看能不能换来一条活命罢!” 李晓明目光看向拓跋义律,试探地问道:“要不然咱们把带的几千斤盐......” 拓跋义律不耐烦地道:“不用说这些了,咱们杀了他们数十人,这还能是粮食和盐可以解决的吗? 他们必是来杀人报复的,咱们除了先下手为强,没有一点别的办法。” 李晓明情知如此,只好对滇老爹说道:“给粮食也已经无用了, 你赶快回家藏起来吧,若是能逃出村外更好。” 滇鸿老头坚定地说道:“我哪也不去,只等羌王的救兵了,若是羌王不来,情愿死在家中。” 说完,跑回家去了。 李晓明众人迅速奔到村口的土墙那里,将小炮架上,火枪也都装填完毕。 抬头看那匈奴大军时,越看越是心惊, 只见眼前一望无际,尽是火把,且越来越近, 粗略估计,足有四、五千人,肯定是白天的那支匈奴大军。 李晓明看了看己方的这四十来人,只觉得像是一群蚂蚁在面对着大海, 即便是再多十门火炮,只怕也无济于事,心中不禁愈发的胆怯起来。 天黑也看不清众人的脸色,也不知道大家害不害怕。 不过这么冷的天,有好几人都在往脸上摸,似乎在擦汗,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拓跋义律鼓励大家道:“各位不必害怕, 我在草原之时,曾带兵和匈奴人打过十几次仗, 每次都是上万人的大仗,匈奴人几乎没有胜过, 他们都是罗圈腿,只会骑马射箭,若是下了马, 是跑也跑不快,走也走不稳,根本不是咱们步兵的对手。” 众人之中,有几个胆大的,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将大家临战的怯意冲淡了几分。 看看匈奴人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听到马蹄声音了, 沈宁将装满火药和葡萄弹的子炮填入炮腹,语气坚毅地问道:“将军,打不打?” 李晓明还未开口,拓跋义律就催促道:“他们人多,不能离的太近了, 对准火把集中的地方打,那地方有大将。” “开炮,”李晓明一声令下。 沈宁点起火把,引燃了引药, “嗵”, 五公分口径的佛朗机炮喷出火焰,葡萄弹喷射而出,将二百米外的一片火把打熄了。 只听见有惨叫和怒喝之声传来, 可只是一瞬间,匈奴人的队形又恢复了平静,星星点点的火把亮光,似乎没有减少一点。 死几个人,对于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 李晓明对沈宁说道:“你只管朝正前方的敌人开炮,不要停。” 这时只听匈奴大军之中,传出几声呼喊, 星星点点的光光,瞬间躁动起来,喊杀声震天, 李晓明看此情景,显然是数千匈奴人开始冲锋了,真有些肝胆俱碎的感觉, 拓跋义律大呼道:“大家稳住,他们人数虽多,进村却只有这一条通道, 弓箭手做好准备。” 李晓明回过神来,也大吼道:“火枪队瞄准。” “开火。” “噼噼啪啪......” 十五名火枪手一起射击, 匈奴人队形密集,火枪铅弹一点没有浪费,一排枪弹放翻了十多人。 拓跋义律大吼一声,“放箭。” 二十名弓箭手引弓狂射,一阵箭雨飞过去,匈奴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惨呼声。 沈宁的佛朗机炮一直在开火,三名装弹手,一刻不停地给三个子炮装药装弹。 这门五公分口径的佛朗机炮,以六、七秒一炮的射速,向着正前方的匈奴军兵,狂喷葡萄弹, 随着“嗵嗵”的炮声,正前方冲锋的匈奴士兵成片的倒下, 在炮口的火光映照下,沈宁头上的汗水闪闪发光, 第272章 血拼胡族 虽然众人凭借远程武器,杀死许多敌兵,可架不住匈奴人数压倒性的多, 他们仍然如潮水一样涌来,几乎毫无迟滞。 眼看与敌人越来越近, 李晓明冲着拓跋义律大吼道:“咱们挡不住呀,怎么办?” 拓跋义律大叫道:“快把神炮移到村子中间,掩护咱们后撤。” 沈宁和两名长枪手,用张破麻袋垫住手, 将这门打的炽热的佛朗机炮,抬到小推车上,迅速向村子里转移。 拓跋义律大叫道:“你带着火枪队撤到村子中间,我率领弓箭队掩护你们。” “好。” 李晓明又下命令,让火枪队‘噼里啪啦’地放了一排枪,击倒了前面涌来的十多名匈奴人。 弓箭队迅速补位,接上茬, 火枪队这才一窝蜂地,向村子中间后撤, 待到火枪队到了村中间,站在那门小炮两边,正急着装弹, 李晓明穿着四、五十斤的盔甲,像只笨熊一样,慢吞吞地才赶到众人跟前。 他抬头一看,只见拓跋义律的弓箭队,已经几乎和匈奴人面对面了, 完全扛不住了,他心中大急,冲着拓跋义律吼道:“你们快撤回来呀!” 拓跋义律见李晓明的火枪队,和佛朗机炮已在村子中间就位, 这才一声令下,让弓箭队后撤。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匈奴人也放起箭来,往回狂奔的弓箭手,瞬间有四、五名中箭惨呼。 李晓明目睹此状,热血上头,一边让火枪队‘噼里啪啦’地放枪,掩护弓箭队后撤, 自己则取下弓箭,迈着沉重地步伐向前奔出二、三十步,亲自为众人断后, 此时匈奴军兵已吼叫着,涌入村中的唯一通道, 李晓明张弓夹箭,身心合一,连珠箭射出,箭无虚发。 一名己方弓箭手跑的稍慢了点,背后两名持长枪的匈奴士兵,一左一右地向他刺来, 李晓明心急如火,一箭将其中一名匈奴士兵射翻, 心意一动,持弓的左手下意识地一抖,另一支箭几乎是瞬间,又将另一人射翻。 那名弓箭手逃得命来,站到火枪队的后面,又朝着匈奴兵发箭狂射。 李晓明心中一喜,连珠箭分射不同的目标,成了...... 正喜悦之时,后面传来拓跋义律的大喊:“你快回来呀!” 李晓明回过神来,发现弓箭队已经全数撤回,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离匈奴人二三十米的地方。 他心中一惊,又发箭射翻两人,这才转过身,慢吞吞地喘着大气,往回走去。 只觉背上当当数声,心中暗呼侥幸,幸亏穿了这身盔甲, 虽是笨重了些,但挡箭倒真是一流, 想来这些匈奴人里面,并没有拓跋义律这种,能射穿盔甲的存在。 李晓明回到自己人后面,直累的喉干恶心。 这时沈宁的佛朗机炮又‘嗵嗵’地发作起来, 这回占了地形优势,村中通道狭窄,匈奴人都拥挤在不足十步的通道内, 被火炮发射的霰弹打的血肉横飞, 火枪队也‘噼里啪啦’地射出阵阵弹雨,将匈奴人打的一整排的惨叫倒下, 李晓明众人正在占便宜的时候,后面匈奴将领大吼一声,步兵向后退去, 从后面涌上来一排排的弓箭手,瞬间箭如雨下, 队伍里顿时传来数声惨叫,己方的弓箭手和火枪手都有人中箭。 李晓明最受不了自己人伤亡,脑子里又充血了,仗着身着盔甲, 又冲到众人前面,用连珠箭神技与众敌对射,身上火星乱冒,一连中了十数支箭, 匈奴人用强弓射出的箭矢,打到李晓明身上盔甲的薄弱处,虽不能射穿, 但仍被箭头强大的动能,击打的肉疼。 拓跋义律又大吼一声:“快撤到宅院里去。” 于是,众人纷纷往滇鸿老头院子里撤去, 拓跋义律则抢着上前几步,站到李晓明身后,把身穿盔甲的李晓明当做挡箭牌, 左手挺起巨弓,右手如风车一般,取箭、上弦、撒放, 将他们拓跋氏祖传的速射神技,发挥到了极致, 一个人居然射出了箭雨...... 李晓明大受鼓舞,连珠箭不停地射出,数十名匈奴弓箭手,居然被这两人压制了, 此时,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天色渐渐明了, 后面的匈奴将领,看清了前面只有两人持弓,与他们的弓箭队对射, 不由得震惊的呆住了, 回过神来,又大喊道:“前面的两人,你们究竟是谁? 报上名来,或可饶你们不死。” 两人哪里顾得上答话,仍然如狂风暴雨般地,朝着匈奴人射箭。 匈奴人的弓箭手,被二人联手射死了二十多人, 拓跋义律小声道:“伙计,箭没有啦!” 李晓明大喝一声:“沈宁,发炮掩护我们。“ 沈宁早已把佛朗机炮又架到了,院子前面低矮的土墙上, 倾斜着朝通道内的匈奴军兵,‘嗵嗵’地开起炮来。 趁着匈奴士兵大乱之际,二人迅速逃窜进了宅院。 弓箭队和火枪队以土墙作为掩护,又倾斜夹角的姿态,又朝着匈奴人火力全开, 拓跋义律和李晓明二人,也迅速补充了箭枝,重新投入战斗。 匈奴人一时被他们压制在村中间的通道内。 只不过,他们有数千人之多,突破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就在这紧张之时,拓跋义律仍然谈笑风生地,夸赞李晓明道:“嘿嘿,以前看走了眼, 想不到你小子,真是个神箭手的好苗子, 等到了草原,我再教你枪法,和马战之法, 以后咱们兄弟两个联手纵横大漠,不在话下。” 匈奴人此时已逐渐压了上来,黑压压的,都聚集在院子的斜对面, 李晓明哭丧个脸,绝望道:“纵横个屁的大漠,咱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娘的,羌王的援军到底还来不来?” 拓跋义律附在李晓明耳朵上,低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哪还能指望什么援军? 等下我把马牵来,推倒房屋后墙,让你的一众手下,掩护我们逃离就是了。” 李晓明吃惊道:“我们逃离了,我这一帮兄弟可怎么办?” 拓跋义律皱眉道:“军令如山,主将遭遇险境,士卒皆应听命效死, 你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李晓明倔强道:“用众人的命换我自己的命,便是活着,也良心难安,我誓不为此事。” “你......” “唉,你可真行,那就一块死掉算了, 义丽呀义丽......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唉......” 拓跋义律嘴里唏嘘了几句,又长叹一声。 第273章 绝渡逢舟 眼看是等不到羌王的援军了...... 拓跋义律想让李晓明下令,让手下掩护他们两个撤退, 李晓死活不同意用手下的命换自己的命, 于是,拓跋义律在旁边,哀叹起义丽郡主的命不好。 李晓明听他说起义丽郡主,心头发紧,鼻子一酸,眼里不觉流下泪来, 心想,合该我李晓明命苦, 无论心仪哪个女子,到头来总是有缘无分...... 擦干眼泪,又操起弓,继续和众人一起,与匈奴人对射, 众人虽努力作战,可是架不住人家匈奴兵人数实在太多, 此时,整个村子中间的通道里,几乎塞满了人, 羽箭像不要钱似得向众人射来,众人都只得伏在土墙下,不敢露头。 王祥哭道:“将军,咱们恐怕顶不住了,怎么办?” 沈宁怒道:“怂包,你哭什么哭,还不把马牵过来, 咱们将后墙挖个洞,掩护将军和单于撤离。” 王祥哭着去牵来两匹马,哪知刚走两步,其中一匹马被匈奴人射了一箭, 马匹一声嘶鸣,尥蹶子发起狂来,挣脱了王祥,径直向匈奴人冲去。 那马本就是匈奴草原马,十分高大健壮,此时发起疯来,连撞带踢, 村里的那条狭窄通道,本已被匈奴人挤得水泄不通, 这匹疯马竟然硬生生地踩踏着人群,一路冲了出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通道内,许多被马踩翻的匈奴士兵在哀嚎。 王祥只得又牵了一匹马来,向李晓明哭道:“将军,你和单于赶紧走吧,这里有我和沈宁带人顶住。” 李晓明问道:“王祥,咱们伤亡情况如何?” 王祥扫了众人一眼,悲伤地说道:“弓箭队死了四个,伤了三个,火枪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完好无伤的,只剩下咱们二十九个人了。” “有多少马匹?” 王祥道:“先前有十二匹,村子里伏击匈奴人又得了八匹, 左将军众人骑走了十匹,发疯跑掉了一匹,如今还有九匹了。” 李晓明对拓跋义律说道:“大单于,咱们拖不下去了,必须要突围出去了, 要不然,咱们全都得玩完。” 拓跋义律苦笑一声道:“听你安排吧!” 李晓明说道:“等下我将三匹马的尾巴点着,让惊马冲进匈奴人群制造混乱, 大单于你带着王祥五人,趁乱骑马冲出去,我在后面发炮掩护你们。 到时候,咱们在长安附近的始平郡再会合。” 拓跋义律皱眉道:“这怎么行? 我们六个骑马冲出去了,那你们连马都没有,岂不是必死无疑?” 李晓明急道:“我们自有办法,等你们冲出去了,匈奴人必被你们吸引, 我再带着剩余人,在后墙上扒个洞出去, 后面就是渭河,我们渡过渭河,逃到北岸去,如此就安全了。” 拓跋义律仍是摇头不同意,对李晓明说道:“你这个方法不行, 有我骑马带队,大概率是能冲出去的, 只是你们想要徒步逃到渭河北岸,谈何容易?” 李晓明不由分说,对沈宁道:“派两三个人,用长枪在屋子里的后墙上挖洞去。 王祥,你去将剩余的九匹马都准备好,将银子带一半去。” 拓跋义律还要反对时, 李晓明焦急道:“大单于,义丽郡主跟着李许,如何能回到鲜卑去? 你也该为她想想。” 拓跋义律苦劝道:“你何必非要自己犯险?不如你随我一起冲出去吧! 凭着咱们两个的箭法,要脱身并不难。 你只让我一人回去,叫我......叫我如何向义丽分说?” 二人正在拉扯间,忽听从天上传来一声惊呼:“快看,羌王的援军到了。” 李晓明疑惑道:“难道是屋顶的‘木必达’显灵了。” 往屋顶上一看,只见滇鸿老爹正趴在屋顶上露个头, 面露喜色地指着西边道:“蛮子先生,不必再拼命了,羌王的援军已到村口了。” 不用滇鸿提醒,众人已经听见,村子西边又传来的轰轰隆隆的声音,显然又有大队人马赶到。 李晓明和拓跋义律相视一笑,心想,总算拖到羌族的援军到来了。 拓跋义律骂道:“王八蛋,羌王姚弋仲可真是个人精,担心夜晚中埋伏,故意拖到天亮才来。” 此时匈奴人群中一名将领高声呼喊了一声, 进攻宅院的匈奴兵也乱了起来,纷纷调头往村西头跑去。 宅院门前的通道西侧,只留下了数十人看守,但此时也停止了发箭进攻。 众人趁着这会功夫,蹲靠在土墙下面休息,喘气喝水, 又收集匈奴人射来的羽箭,足有数捆之多。 李晓明亲自动手,为几名伤者包扎箭伤。 除了几名牺牲者的尸体,落在了匈奴人的手里外, 剩余这几名伤者均是胳膊、大腿处中箭,用止血带一绷,暂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滇鸿老头激动地从房子上下来,对众人拱手说道:“各位辛苦了, 等羌王的大军将匈奴人赶走,我们全村人,再好好的谢谢你们。” 拓跋义律对众人说道:“现在情况不明,也不知道羌王的军队,是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大家做好继续坚守的准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手里不离家伙,都在土墙下休息等待,心想,若是羌王的军队和匈奴人交上了手, 我们或许可以冲出去,与羌族一起夹击匈奴人。 等了许久,却不闻村西头有喊杀之声,大家心中都感怪异。 片刻后,却突然见前面通道上的匈奴人,都向两边闪开, 一阵马蹄声传来,有十数骑人马从西边缓缓驰来, 只听有人笑道:“扶风公,我们怎会劫掠你的族人? 只因有南方来的细作蛮子,混进了这个村子,本将军这才不得已带兵前来捉拿。” 李晓明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听说话之人的声音,正是那个匈奴将军路松多。 这时,只听那个‘扶风公’,言语不善地说道:“哼哼,路松多将军, 咱们两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 要不然,今天之事你可要给我个说法了, 渭河北岸,你们的匈奴人的村庄也多的是, 改天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带兵去扫荡一番。” 拓跋义律小声道:“这个扶风公就是那羌王姚弋仲,多年前,我俩在战场上打过仗。” 李晓明慌忙道:“大单于,你先躲进屋里去,若是你们仇人相见,事情恐怕更加麻烦。” 拓跋义律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十分难得地听话一次,进了屋子。 第274章 心凉如冰 那匈奴大将路松多,听姚弋仲不相信自己的话, 还语带威胁,说要带兵去渭河北岸,扫荡匈奴人的村庄, 生气地道:“刚才你不是看到那几具蛮子的尸体了么?怎地还如此说话?” 姚弋仲冷笑道:“几具尸体,就能说是村里进了蛮子细作? 你们匈奴人的一面之词,在下实不敢相信,待我见了活人,自去问他们。” 这十数骑人马很快接近滇鸿的宅院,有匈奴的副将拦住, 拱手汇报道:“两位大人切勿上前,这伙人里面有神箭手,且会妖法, 若是靠的太近,实在是危险。” 姚弋仲嗤笑道:“妖法?神箭手么?” 他瞥了一眼路松多, 傲慢地道:“我带领族人南征北战许多年,也从未见过有谁能伤得了我。 请路松多将军在此等候吧, 我前去看看,是什么长了三头六臂之人,能让你们匈奴人一惊一乍的。” 说着仍然策马向前,只是手下的骑兵却不敢大意,纷纷围了上来,将他圈在中间。 路松多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也骑马跟了上去,一众匈奴骑兵如临大敌,也将他护在里面。 这十数骑一直走到宅院的斜对面,这才止住马, 沈宁小声问李晓明道:“此时若能开一炮,能打死不少人呢!要打么,将军?” 李晓明连忙摆手止住,说道:“可不能开炮,那是羌王,是咱们的援兵呢!” 只听路松多对着院子喊道:“里面的南蛮细作们,快些出来投降,凭你们这点人,还想翻出什么浪花么?” 李晓明正要开口解释, 只见滇鸿老头从屋里出来,奔到姚弋仲马前, 作揖鞠躬道:“见过扶风公,多谢扶风公对我先零族施以援手。” 姚弋仲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说道:“老鸿头免礼吧, 咱们分属同宗,年年又得你们孝敬粮草,怎能不管你们的事?” 他瞟了一眼路松多,又皱眉向滇鸿问道:“只是路松多将军口中的,南蛮细作是怎么回事? 老鸿头你要知道,咱们多族合力,费了天大的功夫,才从南蛮子手里夺了这大好的家园, 你们先零族,可不能干吃里扒外的事呀!” 滇鸿紧张地辩解道:“哪有什么细作?便借给我们滇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收留细作呀! 我以‘木必达’的名义起誓,我滇村若收留了细作,让我不得好死。” 姚弋仲回头看着路松多,笑道:“我就说,哪会有什么南蛮细作? 便是南蛮有心派细作,又怎能过得来? 路松多将军,我看您还是带上人回去吧,免得......免得麻烦。” 路松多大怒道:“姚弋仲,你休要睁着两眼说瞎话, 南蛮细作就在前面院子里,我们夜里已经死了近百人,若不捉他们出来,誓不罢休。” 姚弋仲瞪了路松多一眼,又向滇鸿问道:“你们院子里到底是什么人?” 他又从马上俯下身子,盯住老头的眼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是怎么杀死近百名匈奴人的?” 滇鸿有些心虚,姚弋仲在羌人中可是极有权威的,犹豫了片刻,不敢隐瞒。 说道:“他们是从南边过来北方贩盐的商人,是蛮子,但不是细作,都是好人。 昨夜匈奴兵前来杀人劫粮,他们为了救人,才与匈奴人发生冲突的。 不光匈奴死了人,我们滇村,和蛮子商队也是死了人的, 至于为什么匈奴人死的多些, 我想......我想是‘木必达’的庇佑吧,降下了天火神雷,惩罚了强盗们。” 姚弋仲闻言大怒,一马鞭将老头抽了个趔趄, 手指住滇鸿老头道:“你竟敢骗我, 既是蛮子,将他们交给匈奴人不就行了?还敢虚报军情,让我劳师动众远来?” 李晓明和众人在院子里的矮墙下,听得十分绝望, 他们胡人果真是一伙的,不管是羌族还是匈奴,都将汉人视作眼中钉。 李晓明心中暗恨,悄悄让王祥领几个人,去屋里后墙上挖洞, 准备一旦不好,仍旧照原计划施行。 滇鸿见羌王发怒,要将好心的蛮子们交给匈奴人,不由得大急。 连连作揖求情道:“姚帅呀,他们可都是好人呐! 匈奴人抢劫我们,多亏了他们替我们滇村出头, 咱们的族人,向来不行忘恩负义之事,万不能将他们交给匈奴人呀!” 姚弋仲所在的烧当羌人,早在汉朝时就不断与汉人作战,叔父辈多有战死于汉人大将之手的, 后来又被司马昭逼迫,随钟会大军,进攻据守剑门关的姜维, 钟会又逼着羌族人当炮灰,进攻剑门关的三个月里,羌族人死了近两万人, 因此,这姚弋仲比匈奴人还恨汉蛮子, 此刻见滇鸿老头不识好歹,还敢为蛮子求情。 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怒喝道:“滇鸿,你敢吃里扒外,为蛮子说话, 不看在同族的份上,我早一刀剁了你。” 姚弋仲向路松多道:“既然果如你所言,有蛮子细作藏身于此, 这里是我的地盘,不劳路松多将军动手,我自让人捉他们出来,正好用来血祭祖先。” 路松多大笑道:“哈哈哈,扶风公请便。” 滇鸿被吓得发抖,看向姚弋仲,心想,这哪里是援军?这请来的分明是催命的鬼差, 原先只有匈奴人,蛮子们或许还能逃命,如今我将这个魔王请来,却是害了他们。 姚弋仲也不劝降废话,直接向副将下令道:“姚青,你率兵将院内的蛮子俱都拿下, 有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那姚青是个膀阔腰圆,满脸扎髯的粗鲁人,大手一挥,吼道:“随我来。” 数十名头戴尖帽,手持长枪的羌族士兵从后面冒出, 跟随姚青向院子大门走去,要捉拿李晓明众人。 李晓明咬咬牙,对身边一人道:“去将马牵到堂屋里,准备好。 大家准备好动手。” 正当李晓明这边要开炮之时,那滇鸿心中极其自责, 深感是自己做主,请来的羌王,实在对不起仗义救下自己,还要为先零族寻找北方族人的蛮子们。 见向羌王求情无效,他又跑到姚青一众士兵前面拦住, 向他们作揖道:“将军们且慢动手,蛮子们都是好人,请将军们千万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姚青极没耐心,骂道:“滚开。” 一把将老头推倒在地,带着一众羌人士兵就准备冲进院子里。 老头又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姚青的袖子,怒道:“滇村是我们先零人的地方, 我不准你们烧当族在此杀人。” 后面的姚弋仲怒斥道:“放肆,滇鸿老头,我看你们......” 姚弋仲话还没说完,那姚青回头就是一刀, 寒光闪处,滇鸿老头的人头,已经不见了...... 无头的身子,往虚空里挥舞了几下手臂,才扑倒在地上,鲜血狂喷。 第275章 羌人暴虐 姚弋仲见副将姚青竟然如此鲁莽,一刀将滇鸿的人头削了。 不禁怔住了,斥责姚青道:“他是咱们同族之人,谁让你杀他了?” 旁边路松多笑道:“扶风公何必动怒,他们先零人是跟随叛徒石勒的,早该将他们灭了, 要我说,杀的好。” 这边李晓明眼见滇鸿老爹,为了阻拦羌人,而落个身首异处的惨状。 不禁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从矮墙上探出身子,大吼一声, “畜生,拿命来。” 张弓搭箭,连珠箭射出, 姚青自诩为沙场悍将,看不起汉蛮子,十分托大, 见李晓明朝他放箭,只微微一侧首,躲过了射向面门的一箭。 不曾想,第二支箭如影随形,结结实实地钉在了他喉咙上。 他惨哼一声,狠心将喉咙上的箭拔出,不顾鲜血喷涌,妄自逞能,仍要带人冲上前去, 哪知李晓明的箭,快如闪电, 众人似乎只听到一声弓弦响,却飞过来两支箭, 两支箭一前一后,“笃笃”两声,又都钉在姚青的喉咙上,一旁的匈奴人和羌人都看呆了。 姚青便是再强,也只能就地扑街,死的透透的…… 匈奴和羌族的骑兵见对方箭法厉害,纷纷大呼上前,将各自统帅护在里面。 羌人和匈奴人的弓箭手齐齐上前,对着小院就是一阵箭雨覆盖。 李晓明纵是身穿全盔,也不敢硬挡,只好又躲在矮墙下面。 路松多口中喃喃道,果然是神箭手, 这人的连珠箭如此厉害,怕是千人里面也难找出来一个这样的。 姚弋仲也心中震惊, 心想,要是刚刚那名发箭之人,先射自己的话,恐怕自己也如姚青一般了。 二人正在震惊李晓明的箭法高超,只听“嗵”的一声, 姚弋仲前面护驾的数名骑兵,身上都溅起血花,有一人连胳膊都飞了出去。 一名匈奴骑兵大吼道:“将军快快后退,这便是他们的妖法。” 姚弋仲和路松多大惊,这“嗵嗵”作响的未知杀器,不由得他们不害怕, 纷纷在骑兵的保护下,向后退去。 正在吃惊,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为首的羌人有七、八名惨叫倒下。 路松多又惊问道:“这又是什么?” 副将面带恐惧地道:“这也是妖法,咱们昨晚死了近百人,多数是被蛮子的妖法所杀。” 路松多吃惊之余,心里也不禁一动,心想,我要是会这妖法就好了, 如今秦州刺史陈安反相毕露,暗中指使陇西氐人,向东边扩张地盘, 这边扶风郡的羌王姚弋仲,也是嚣张跋扈,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两人早晚必生大乱。 南阳王殿下是我们的单于,总是怪我镇压不力。 若是我会这种妖法,岂容这他羌族和氐族嚣张,必能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到时候就算是保着殿下登上皇位,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想到这里,偷偷瞟了一眼姚弋仲,心里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那姚弋仲见自己的族人死伤惨重,向路松多怒道:“他们会妖法,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还有,你们的人怎地不上前,只让我的族人上前送死?” 路松多鄙夷地笑道:“羌王这话好没道理,又不是我叫你来的, 再说了,刚刚不是你自己下令,让你们的人去捉拿蛮子么?” 姚弋仲无可辩解,只生气地下令道:“所有人退回来,匈奴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于是,一众羌族人往后退出战斗。 路松多眼珠一转,又笑道:“扶风公莫要动气,既是如此,待小弟亲自上前。” 说着,让手下骑兵各持一面厚盾牌,护住自己,策马缓缓向前。 口里却大声喊道:“蛮子们且先不要放箭作妖,我乃是大赵征西将军路松多, 听我说上两句话,咱们再厮杀不迟。” 李晓明不知这些匈奴人,又耍什么花招,但此时已近穷途末路,也只好下令停火,听他说说看。 路松多策马来到宅院门口,两只大盾护住己身, 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为何要来我赵国生事呀!” 匈奴人射死了李晓明的好几个小兄弟,他心中实恨此人, 但这时形势逼人,不容他不好好答话。 于是忍恨开口道:“路松多将军容禀,我们是成国来的贩盐商队, 前不久贵国南阳王殿下出使大成国,已与大成国结为秦晋之好,永不互犯, 因成国陛下得知你们赵国缺盐,特意命我等携带国书,前来你们赵国贩盐,以解贵国民生之急。 现有国书为凭,绝非虚言! 不知将军何故,非要对我等赶尽杀绝耶?” 路松多心里一惊,问道:“国书何在?” 李晓明见有门,心中暗喜, 取出国书,包在箭上,一箭射在跑松多的盾牌上, 对匈奴人喊道:“国书就在箭上,将军取下一看便知。” 路松多取下国书,细细地看了一遍,疑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如何能够分辨? 况且成国到此,需翻越数百里秦岭,其中险阻何其多也, 你说你们是成国的商队,实难令人信服!” 李晓明见事情有了转机,又道:“我在成都之时,曾有缘见过南阳王殿下,还曾与他联手击退羯族石兴。” 于是又将南阳王刘胤,和牙门将赵染的长相,描述了一遍给路松多听。 路松多听了大喜,心想,果然不是蛮子的奸细,这就好办了。 我只需留住他们,重金厚礼,软硬兼施,不怕学不到他们的神奇妖法, 就算妖法不好学,只把他们软禁起来, 每逢战事,就逼他们用妖法助我,不仍是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语气转缓,对李晓明苦笑道:“哎呀呀......哪里知道,咱们的误会竟如此之深, 既有国书为凭,为何不早说,我们草原上的人,一向是最好结交朋友的, 况且你又与我们单于认识,今日自当化敌为友。 你们快出来吧,与我一起回新平郡,我必要设宴款待,以尽地主之谊。”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中疑惑不定,不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 倘若是诱敌之计,那众人一出去,必遭横祸。 况且拓跋义律与姚弋仲认识,说不定这路松多也认得,他们有难以化解的仇恨,绝对不能见面。 这可如何是好? 打又打不过,投降又不放心,李晓明内心左右挣扎,正不知如何是好。 第276章 如何脱身? 羌王姚弋仲在一边冷眼旁观, 听见路松路对这帮南蛮子,居然有招揽之意,想要与蛮子众人化敌为友, 顿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他大怒道:“路松多将军,你什么意思? 这帮南蛮杀了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你不报仇了么?” 路松多手里扬着那张国书文凭,笑道:“弄了半天都是误会, 他们是成国的商队,况且还与我们单于认识,早知如此,昨夜就不该厮杀的。” 姚弋仲怒火中烧,说道:“路松多,你可以不报仇, 可刚刚他们打死了我们的族人,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路松多也急了,怒道:“你们是自找的,他们商队与你无冤无仇,谁让你们羌族招惹他们的。” 姚弋仲脾气暴躁,不再跟路松多废话, 向手下大吼道:“左右,给我攻进院子,剿灭蛮子。” 羌族士兵一声呐喊,弓箭手引弓待发,步兵则纷纷挺着长枪,冲向院子。 “嗵” 佛朗机炮怒火狂喷, “啪啪啪啪......” 火枪队此刻都换上了霰弹,射向羌兵的铅粒子,如下雨一样, 如此近的距离,但凡中了一粒,身上就多了个血洞。 李晓明身穿全盔,不避箭雨,专冲着带队的羌族伍长、将官施放连珠箭, 羌族士兵没有与李晓明众人交手的经验,一开始以密集队形进攻小院,瞬间吃了大亏。 姚弋仲看着成片死伤的族人,心中生起寒意,冷眼瞟了瞟一旁的路松多。 终于开始明白,这个匈奴人,为什么会产生招揽这些南蛮子的想法。 又瞅了瞅地上滇鸿老头的尸体, 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明明自己是滇鸿请来救南蛮子的,多好的机会...... 可是这时却结上了仇,难以挽回了,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南蛮子活着,若是真让路松多称了意,招揽了他们。 那以后这些妖法,还有那名神箭手射出的利箭,早晚要报应到自己族人的头上。 想到这里,他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全力进攻院子,杀光南蛮子,有敢退后不前者,皆斩。” 军令如山,羌族士兵迎着火炮、火枪,不顾一切地向院子冲去。 李晓明见顶不住了,大喊一声:“兄弟们快扔那玩意。” 羌族人眼看就要突破小院的防线,冲进去斩杀蛮子, 突然见从院子里的矮墙下,飞过来几个大包袱,落在进攻小院的人群里。 还没来得及细看,只听“轰隆轰隆”,数声震耳欲聋的大响,那几个包袱迸发出了滔天烈焰, 整个通道内都弥漫着呛人的黑烟,羌人和匈奴人一瞬间都惊掉了魂, 只觉得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离得近的数名羌兵,不知怎地了,都肢体分离,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撕裂了一般, 路松多和匈奴人都一起惊呼后退,叫道:“妖法、妖法,南蛮子的妖法......” 姚弋仲脸色苍白,正要呼喝羌兵继续进攻,突然迎面飞过一条大蛇,盘在他脖子上。 这可把他吓得要死,用手一摸,触手温热滑腻, 再定睛细看,竟是条流着粪便的人肠子,还在蠕动...... 他恶心地扔掉香肠,抬起头想指挥羌兵继续作战,却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 三匹满身是火,发疯的烈马,从小院里狂奔而出,险些将他撞下马去, 通道内的步兵可遭了大殃,三匹着火的疯马顺着通道一路蹚去, 羌人和匈奴人都在通道里拥挤着,此时避之不及,一半着了马蹄,都在地上哀嚎。 姚弋仲和路松多皆是大惊, 均想,就算是昨天对上蒲安的氐族军队,也不像今日这般惊险狼狈。 这群会妖法的南蛮子真是可怖...... 姚弋仲惊魂甫定, 又见一名身躯伟岸高大,挺着长枪的蒙面之人,骑着快马迎头而来,后面还跟着五骑长枪骑士。 数名骑兵冲上去拦截,却被这人两枪刺死两人,径直冲向自己,劈面一枪刺来。 姚弋仲慌忙侧身挥刀格挡,那蒙面人枪法使的沉稳,环首刀竟格挡不动, 随之一声惨叫,左臂被那人枪尖刺伤, 左右骑兵拼死相救,好在那蒙面人并不恋战,径直带着五名骑兵一路杀出了村子。 姚弋仲捂着流血的左臂,怒嚎道:“骑兵给我追,杀光他们。” 羌族骑兵见主将受伤,纷纷策马向西边追出村外。 再说这边李晓明送走了拓跋义律和王祥几人,身边只剩沈宁二十多人。 没有了大单于做主心骨,顿时一阵孤独感袭来。 他心怀愧疚地,悄悄对沈宁道:“游徼,没让你跟着大单于先走,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沈宁流泪道:“紧要关头,将军身边必是要留个信得过的人,我沈宁岂能不知? 若是死了,刚好去下面与我的兄弟团聚,有什么可怕的?” 李晓明见他如此义气,想起他已死去了一个兄弟,忍不住心中悲怆, 也流泪道:“今日若能脱去厄难,咱们兄弟俩今后不分彼此,有福同享。” 沈宁擦去眼泪,说道:“趁着外面胡人还在混乱之中, 将军快带着弟兄们,从后面墙洞里撤离,我用火炮为你们殿后。” 李晓明正色道:“火炮万万不能留给胡人。” 他向剩余二十多人下命令道:“兄弟们,别管盐车了, 带上火药铅弹,抬着这门小炮,赶紧从后面墙洞里跑路。” 众人应了一声,一时间手忙脚乱地背起火药、铅弹, 一个接一个地,从后面的墙洞里出去。 李晓明又将那一半银子,给王吉背在身上, 交待道:“游徼,这可是咱们的命, 便是家伙都丢完,只要有这包东西在,咱们就有活路,可务必照看好了。” 沈宁坚毅地说道:“放心吧,将军。” 李晓明推着他,急道:“你快点钻出去。” 沈宁疑道:“将军,还是你先出去吧!” 李晓明暴躁起来:“你快些出去,我随后就到。” 沈宁钻出墙洞,又回过头来,想接将军。 李晓明摆手道:“你们去渭河边上等我,在对岸把炮架好,掩护我过河, 我需得再射他们几箭,拖延拖延时间。” 沈宁急道:“你快出来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第277章 铤而走险 李晓明大怒道:“沈宁,你不听我的话了么?让你先走就先走,废什么话?” 沈宁见他发脾气,无奈只好先走, “千万记住,踩水过渭河时,可别把火药弄湿了。” 李晓明趴在洞里向左右看看, 匈奴人和羌人,都被前面的大动静吸引住了,并没有人注意屋后面的动静。 也幸好天才只蒙蒙亮, 他看着众人一个个的消失在远方,终于放下心来。 村庄离渭河足有二里远,必须再撑一会,好为众人拖延一会时间。 要不然,胡人的骑兵一马鞭就追上了, 咬了咬牙,他又操起弓箭,“嗦啷啷”地走到门口,将门悄悄拉开,侧身往外望去。 刚好看见一队羌族士兵,偷偷摸摸地进了院子大门。 李晓明立即张弓拉箭,连珠箭一分为二,射向不同目标,院子里响起了两声惨呼。 顿时,从门口射来数十支箭。 他又跑到窗口,闪了一下头,悄悄锁定了两个目标,调匀了呼吸。 闪身从窗洞里射出两箭,院子里又是两声惨呼。 顿时,从窗口里又射进来数十箭。 他心中窃喜,又偷偷跑到门口,想探头再找两个大冤种。 哪知刚一伸头,数支羽箭一起射来, 有支箭贴着他的眼皮飞了进来,吓得他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 看看屋里推车上的盐包,突然灵机一动,提起半包盐从门口甩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一片惊呼,一众羌兵以为又是先前那种,能起火冒烟的夺命妖法。 纷纷不顾军令地,一窝蜂向院子外面跑去。 李晓明抓住机会,闪身来到门口,施展拓跋氏速射之法, 箭无虚发,一连射翻了四人,又隐藏起来。 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喊道:“诸位,我怎么看屋子里,好像只有一个人呀! 其他蛮子怎么不见了?” 又有人说:“是呀!我也看见只有一个人。” 姚弋仲的声音响起:“快冲进去看看,再有敢退后者必斩。” 李晓明心中十分紧张,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响起一片,急忙故伎重演, 又抓起半包盐从门口丢了出去, 只听哗啦一声,外面的羌兵又一哄而散, 那冒烟起火,能将人撕成几半的妖法,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李晓明心想,再拖下去,那可真走不了了。 于是先将弓箭丢到墙洞外,迅速往洞里钻去。 “哎呀......这洞忒小了点......妈的......” 李晓明身材本身就比沈宁众人高大,又加上穿了这要命的全盔,硬是钻不出去, 他急忙又缩回来,死命地脱肩膀上的‘掩膊’, 那玩意是用牛皮条系上的,原本系的是个活扣,此时一急之下,弄成了个死扣。 “妈的真结实呀,这可要了亲命了.....” 盔甲上的牛皮条非常结实,无论如何都拽不开。 李晓明急出一头汗,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枪,死命地用枪头将牛皮条割断。 将‘掩膊’丢在地上,他又一头扎进洞里,死命往外钻。 不行,还是钻不出去。 李晓明又退出来,浑身大汗的又想脱去胸甲, 却完全找不到头绪,不知道胸甲上的绳结机关在哪里? 耳听着门外羌族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心里一阵绝望,带着哭腔骂了句:“槽泥妈的,你们是怎么给我穿上的?” 心念一转,又想到,即便脱了胸甲,还有裙甲,已经来不及了。 “唉......命该如此,认了吧!” 见逃跑无望,他把心一横,反而冷静下来了, 左右看了看,捡起长枪,躲在门后。 这时,有数十名羌族士兵已经摸到了门口, 有人壮着胆子推开了门,往里一看,蓦然看到屋里的墙上有个洞, “不好......” 十几名羌人急忙奔进屋内,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再看看地上,还有肩膀上的两片盔甲,就丢在洞口旁边的地上。 立刻有人跑出去高呼道:“姚帅,不好啦!汉蛮子们全部从洞里跑出去啦!” 少顷,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姚弋仲气急败坏的怒喝声传来:“你说什么?全都跑了?一个都没剩么?” 有人答道:“跑的一干二净,全没影啦!” 路松多的声音也传来,“唉,这群南蛮子可真是厉害......” 李晓明靠着墙壁,用两根手指拉住门栓,让门紧贴着自己,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心想,屋里屋外全是羌族和匈奴的人马,我躲在这里,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难道真没有活路了么? 老子好歹是个穿越者,难道真的要窝窝囊囊的死于胡人之手? 我存了许多金银在太子府上,我还没来得及花呢! 义丽郡主也还等着我呢!天地良心,我连亲都没亲过几次...... 老天爷,我不该就这么死了呀! 李晓明浑身是汗,心中一阵阵的悲鸣...... 再抬头时,从门缝里看见一个背影, 姚弋仲的背影, 他正站在墙洞那里往外面看。 李晓明不是个残忍的人,更谈不上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然而当时在汉中杀李霸时,却像是个机器人一般,干脆利落毫不手软, 他事后扪心自问,仔细想想, 当时的所作所为,大概率是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时的本能冲动。 此刻,这本能冲动又来了, 他咬紧牙关,倒拖着长枪从门后冲出来,朝姚弋仲猛扑了过去。 在一屋子人的惊呼中,李晓明一胳膊勒住姚弋仲的脖子,退到后墙上, 右手将锋利的枪尖,抵在姚弋仲的脖子上。 屋里的羌人和匈奴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傻愣愣地看着, 路松多脸上先是忍不住想笑,而后又迅速转为惊愕的表情, 李晓明冲着众人,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道:“退后,都他妈退后,谁敢上前,老子一枪扎死他。” 羌人都吓的往后退去,唯有匈奴大将路松多,一脸紧张又关怀地走上前去, 说道:“扶风公切莫妄动,以免不测。” 又对着李晓明道:“南蛮兄弟,万万不可冲动,你要是在此地伤害了扶风公,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你。” 第278章 生机乍现 旁边一名羌族副将,咬牙切齿地上前两步, 对李晓明威胁道:“兀那蛮子,快将我们羌王放开, 敢动我家羌王一根毫毛,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晓明心道,我即便此时放了羌王,只怕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你不让我动他,老子偏要动他, 心中发起狠来,拿枪尖往姚弋仲嘴上猛戳了一下。 “啊......” 姚弋仲门牙都被戳掉两枚,嘴唇破裂,口中流血惨叫, 随后对那名鲁莽挑衅歹徒的副将,怒目而视。 那副将吓坏了,连忙摆手退后道:“好好好,蛮......蛮子,你不要乱来。” 路松多又要上前开口说话, 李晓明又是一枪扎在姚弋仲的屁股上,姚弋仲又大声惨吼起来,口中叫骂不止。 旁边一名羌族副将怒喝道:“路松多将军,为了我们羌王的安全,请你和你们的人退后。” 路松多顺从地带人退后,眼珠转来转去,闪烁着难以隐藏的喜色。 李晓明又面目狰狞地大吼道:“所有人都给我退出屋子。” 羌人面面相觑, 心中均想,我们要是退到外面,你在里面就算把羌王活剥了,我们也不知道了。 李晓明见众人迟疑不动,又大喊大叫地威胁道:“我数三个数, 你们若是再不出去,我就把耳朵给他割下来。” 一众羌兵,仍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去。 那姚弋仲顾及羌王尊严,紧绷着不肯开口。 “一......\" “二” 数到二时,李晓明突然搂着姚弋仲, 右臂夹着长枪一个前进突刺,将前面一名猝不及防的羌兵,刺了个透心凉。 那羌兵一声惨叫,倒地而死,胸前喷射的热血,溅了姚弋仲一脸都是, 李晓明也是满脸鲜血,分外狰狞可怖,夹着长枪虎视眈眈,似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众羌兵吓坏了,均在心里想,都说汉蛮子是绵羊,怎地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这人如此凶残,若是挟持着羌王一直用长枪刺我们, 这屋里地方狭小,连躲避都躲避不开,我们岂不是有死无活? 想到这里,副将朝众人使了个眼色,羌兵纷纷退出屋外, 路松多也偷偷捂着嘴,带着匈奴人退出屋外。 李晓明待众人退出屋外,用脚将盐袋蹬到门后,把门顶住, 又让姚弋仲趴在地上,那姚弋仲十分倔强,挣扎着不肯趴下, 不得已,李晓明又用枪尖朝他屁股上连刺两下,直把屁股刺的鲜血淋淋,羌王这才老实。 李晓明从小推车上解下麻绳, 将羌王姚弋仲的一只手,从肩膀上绕下去,绑了个苏秦背剑式, 又将他腿上绑了一包盐, 这才心里踏实些了。 端起罐子狂灌了几口水,坐在一旁盐袋上喘气歇息。 看着半靠在土墙上,脸色灰白的姚弋仲, 李晓明心想,如今真正是骑虎难下了, 外面有数千号人,听他们说话的意思,这整个扶风郡,都是羌族的底盘。 我便是挟持着人质,又如何能够脱身? 之前看电视剧时,就没见过哪个歹徒,能靠挟持人质成功脱身的。 幸亏这时代没有狙击手,要不然,恐怕这会自己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又将地上解下来的“掩膊”重新穿上,系好牛皮条。 随后偷偷跑到窗口,向外观察,只见从院里到院外,密密麻麻都是弓箭手。 他又跑到后墙洞口,刚探头出去,差点和外面把守的羌兵亲个嘴, 吓了一跳,连忙又缩回来。 李晓明坐在盐袋上,盯着脸色灰白的姚弋仲, 心想,自从穿越到此,虽然也屡次身处险境,但从未面临过今天这样的绝望地步, 我若是落到羌人手里,必定生不如死, 说来都怪这个姓姚的,无冤无仇的,非要置我等于死地, 我干脆拉他当个垫背的,与他同归于尽算了。 姚弋仲看着眼前这个蛮子,不时的目露凶光,情知不好。 心里也想缓和缓和,于是开口道:“蛮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晓明冷笑道:“我说于你听,你记好了, 即使到了下面,也别忘了是谁要的你的命。 我是成国的逃难将军阵祖发, 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李晓明,随你记住哪一个都行。” 说着,红着眼站起身来,挺起长枪,想过去先给他两下,让他再受些罪。 姚戈仲大惊,想要反抗,奈何被绑的结结实实,口里只说道:“蛮子且慢......” 正在此时,窗口传来一声惊呼:“听你的话,莫非是前不久,在万军之中斩杀李霸的逃难将军么?” 李晓明一回头,只见匈奴大将路松多,从窗口处伸出个头。 他没好气地道:“李霸算什么东西,我斩李霸,如屠猪狗。” 路松多伸出大拇指夸赞道:“果然是你,难怪如此英雄了得。” 又疑问道:“听说成国有个叫陈发的,单臂勒死了‘石赵三虎’之一的石兴,莫非也是你?” 李晓明此时已是毫无顾忌,哈哈狂笑道:“什么狗屁‘石赵三虎’,不就是头臭猪么? 我先打瞎了他一只眼,他不悔改,我看他不顺眼,便轻轻的勒死了那厮。 咦,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路松多一脸崇拜地惊叹道:“哎呀呀,汉中我们安插的也是有人的, 果然是你,难怪......今日幸得会面,稍等......” 说着就要从窗户上翻过来, 李晓明警惕地喊道:“你干嘛?退回去,要不然我宰了这姓姚的。” 路松多身躯肥壮,试了两下,从窗户上翻不过来, 又绕到门口,推门进来。 李晓明见他毫不顾忌姚弋仲的生死,顿时大惊,挺着长枪冲过去,就准备突刺他。 路松多见状连忙摆手道:“陈将军勿惊,不可如此,我是来救你的, 你有成国国书,又与我们单于南阳王殿下认识,咱们本就是一场误会, 都是这个姓姚的,无事生非,才惹得大家不痛快,要说也是他活该。” 姚弋仲听路松多此言,对他怒目而视道:“路松多,你个小人,天下最无义的就是你们匈奴人了。” 路松多皱眉道:“扶风公,你也不看看自己都落到什么田地了,就少说两句吧!” 又冲着李晓明堆起笑容,继续劝道:“今日之事,咱们不如做个和解, 如今南阳王殿下驻跸在新平郡,你且随我回去, 等过几天殿下回来了,你们见个面再说,你看如何?” 第279章 挟持胡酋 匈奴大将路松多,劝李晓明放了羌王,跟自己一起回去新平郡,等南阳王回来。 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李晓明深感胡人残暴成性, 这性命攸关的事,如何能轻易信他? 万一自己放了姚弋仲,这个匈奴人再反手将他卖给羌人,千刀万剐去了,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于是冷冷地说道:“我与南阳王殿下有旧,这是不假,但却与你不认识,如何能够轻易信你?” 路松多极有耐心,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陈兄弟,先不说其它的, 就单说你斩了我们赵国的两个大仇敌,便是当今陛下在此,也是要谢你的, 你快放了这姓姚的,与我一道回去吧!” 李晓明心中活络起来,心想,这不又是曙光么? 跟他回去不难,只是要做的万无一失才行。 他向路松多说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不过,倒是听南阳王殿下说过你的大名。” 路松多疑惑地问道:“殿下跟你说起过在下?” 李晓明脸色缓和了些,说道:“那是自然,当时我们在绵竹关,与石兴一众羯人厮杀时, 殿下曾说,若有我手下的大将路松多在此,何惧他石兴?” 路松多心中一喜,搓着手兴奋道:“殿下说的是呀,当日我若是在场,非将那石兴脑袋扭下来不可。” 又向李晓明说道:“既是如此,那你可愿意放了羌王,随本将回新平郡么?” 李晓明左右看看,佯装为难道:“我的人都跑了,如今只剩下我自己,正是孤掌难鸣。 我若是贸然放了此人,中间再有变故,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此,我实不能轻易放了此人。” 路松多表情为难,小声说道:“这是羌族的底盘,他有部众十余万人,你若不放羌王,如何能够脱身?” 那姚弋仲此时见事情有了转机,求生欲满满,向李晓明和路松多,露出了殷切目光。 哪知李晓明指着姚弋仲,冷冷说道:“此次与羌族结仇,非是我们挑事, 实是此人不问青红皂白,只仗着人多,就欲杀害我们,我等这才还击。 我这人一向不怕死,只是不能白死。 正如前不久在汉中之时,虽在万人军中,老子也一样先砍了那李霸的脑袋再说。” 他又面带怒意地盯住姚弋仲, 一字一句地说道:“左右在他底盘上,我也逃不了了, 不如先将此人捅几个透明窟窿,再出去跟他们羌族拼了罢!” 姚弋仲再也绷不住了,色厉内荏地辩解道:“你这话说的不对, 咱们结仇的事,也不能全怪我,一怪那滇鸿老头,他没有把话说清楚, 二来你也没有先让我看国书,我哪会知你们真是成国的商队?” “还敢强词夺理?” 李晓明大怒,挺起长枪,走上前去作势欲刺, 姚弋仲吓坏了,大叫道:“啊......你真要与我羌族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么?” 路松多也急道:“陈兄弟不可呀,他不但是羌族首领,更是当今陛下亲封的扶风公、平西将军, 若当真是杀了他,便是南阳王殿下在此,恐怕也无法向羌族和陛下交待呀!” 李晓明看了一眼路松多,又犹豫沉吟道:“我若执意要杀此人, 怕是南阳王殿下,和你路松多将军的面子上,都过不去,此实非我愿。” 姚弋仲听了这话,暗暗松了口气, 心想,南蛮子果然迂腐,如此的仇恨,居然还顾及朋友的面子? 路松多也心中一宽,笑道:“你说的是呀,若杀了此人,殿下面子上实挂不住。” 李晓明看了路松多一眼,说道:“可是我已与此人结仇,若是不杀此人,此人也必然要杀我。” 他又咬咬牙道:“既然仇恨难解,还是先下手为强,杀了算了。” 说着,又挺着枪过去,要刺死姚弋仲, 姚弋仲见只这片刻功夫,自己的生命数次岌岌可危。 不由得急道:“且慢动手,我既已知你是南阳王殿下的朋友, 误会、仇恨自然消解,又如何还会想杀你?” 李晓明仍是举着枪,虎视眈眈,似乎随时要往老姚胸膛上来一下子。 姚弋仲惊慌失措,又补充道:“你切勿冲动,落个害人害己, 有路松多将军在一旁做保,你还有何不信?” 路松多此刻也十分紧张, 他看着眼前的局面,眼珠转了转,思忖片刻,一拍大腿,笑道:“嗨,有了, 老姚,你听我说, 陈将军因为只有他一人在此,难免会谨慎些, 你这会说的再多,他也未必会信, 你既然要我做保,我倒有个尽善尽美的法子, 既能救下你的命,又能解了陈将军的后顾之忧,还能令你们两家和解。” 李晓明和姚弋仲齐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路松多笑道:“老姚,今日之事,我来做保。 咱们这样, 你先让你的人都退去, 然后由陈将军押着你,去到我的新平郡,由我来保证两位的人身安全, 南阳王殿下估摸着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见了殿下,请殿下为你两家说和。 这事不就解决了?” 姚弋仲气的嘴唇抽动,做了羌王二十多年,受这种屈辱还是第一次。 李晓明见他不表态,咬牙切齿地道:“难为路松多将军一番苦心了, 只是我早就看穿,这姓姚的如同长发妇人一般,最是记仇, 只怕你这法子也弄不成。 还是按我的道理来,我先刺他几枪,给他放放血,让他多受些罪,再结果了他, 也算是为我商队死难的兄弟们报了仇。” 路松多急道:“哎呀,不可呀,你们......” 李晓明正欲下手, 那姚弋仲低头大吼道:“我姚弋仲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最是不记仇的, 路松多将军,就依你说的吧!” 李晓明立刻收了枪,站在一边。 路松多拍手喜道:“哎呀,早该如此嘛! 既然这样,还请扶风公下令让你的手下们撤走吧! 二位去到我的新平郡,那可是安全的很。” 姚弋仲无可奈何,心想,让手下撤走也好,省得他们看见,我被汉蛮子押着的狼狈相, 若是回去四处传播,坏了我的威名,以后还怎么做人? 于是走到窗子边上,只探半个脑袋出去, 高声喊道:“姚若、姚襄,你们立刻带着所有人回去, 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去新平郡住上两天,等着拜见南阳王殿下。” 路松多在背后竖起大拇指,小声夸赞道:“不愧是扶风公,这话说的极是得体。” 第280章 胡人之苦 羌族众人听首领下这样的命令,疑心有诈,个个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的,交头接耳地不肯走。 姚弋仲大怒道:“都想死么?没听见我的话么?立刻收兵回去。” 副将姚若惊疑道:“姚帅,此话当真么?真要我们率兵回去?” 姚弋仲回头瞪了路松多一眼,对着窗口又大吼道:“姚若、姚襄,你们听好了,三日后我若没有回去, 率两万精兵,去新平郡找路松多将军要人就是了。 现在立刻给我率军回去。” 路松多也走到窗口,嘻嘻笑道:“你们放心回去吧, 扶风公要随我一起去新平郡,拜见南阳王殿下,不日便回。 有什么事,唯我是问就行了。” 那姚若和姚襄,见羌王和路松多都如此说话, 虽然明知其中必有缘故,但既是有匈奴大将路松多做保,料想无事。 不得不领命收队回转,不到一刻,羌族众人走的干干净净。 路松多和颜悦色地道:“两位,咱们也启程吧!” 李晓明说道:“不急,西边树林里有两辆马车,劳烦路松多将军派人取来,我要和此人共乘一辆马车。” 路松多很有耐心,笑道:“好好好,陈兄弟,这好办。” 于是又下令骑兵去树林里寻回两辆马车,俱都用好马套了, 李晓明又交待道:“我的这些盐车,都金贵着呢,也得给我弄回去。” 路松多笑道:“那是自然,谁也不舍得将这么多盐扔掉。” 又安排数十名匈奴人,将盐车整理一番,一块带回去。 李晓明将枪头卸下来,当成匕首用, 伸手将姚弋仲拖了过来,从后面扯住绳子,推推攘攘地上了马车,还不忘将枪杆放在身边。 临走时,看见了路上滇鸿老爹的无头尸体,心中不禁一阵悲伤, 萍水相逢,承他热情款待,没想到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本来想让路松多派人,将滇鸿老爹的尸首埋葬了, 但又一想,滇村之人都是他的同族,想来自会处理后事,也就忍痛不管了, 只叫匈奴人,从盐车上卸下来一百来斤盐,留在了滇鸿堂屋里, 心想,这百十斤盐换成钱,足够他们请吹打、办丧事的了,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以后到了石赵,我帮他们找到族人,回来告知他们,也算完成滇鸿老爹的遗愿了。 于是,路松多下令班师回新平郡。 新平郡(今彬州市附近)在滇村的西北,在渭河北岸,临近泾河,距滇村有百十里左右。 虽是平原,但也算是路途遥远,总得一天时间才能到达。 李晓明手持剃肉刀,在晃晃荡荡的马车上,看守着羌王姚弋仲。 那姚弋仲面色灰白,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时不时地,用白眼翻翻李晓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晓明和众人一起,奋战了一夜,十分疲惫, 但为了看守好羌王这个阶下囚,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不敢睡去。 匈奴大将路松多,虽说嘴上热情,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 可李晓明心里却忘不了,他们商队里死去的几个兄弟,可都是匈奴人杀死的。 他们也杀死了近百名匈奴人。 要说仇恨,他与路松多才是血仇。 事实上,羌族虽然蛮不讲理,却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伤亡。 李晓明心里盘算着着脱身之计,以及到了新平郡,该如何与路松多周旋? 唉,也不知道南阳王刘胤,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拓跋义律,李许、李班,祖逖,刘胤。 说起来,在些人当中,李晓明先前最不热乎的就是匈奴刘胤。 但此时竟无比的思念起刘胤来...... “哼,你以为到了匈奴人那里,你就能讨得了好么?” 李晓明抬头一看,只见姚弋仲,竟然面带嘲弄地对他说起话来。 他冷冷地道:“我看匈奴人比你们强多了,最起码讲些道理。” 姚弋仲冷笑道:“哈哈哈,讲道理? 秦州刺史陈安,氐族的蒲氏,羯族的石勒,皆反叛他们,他们能会是讲理的人?” 李晓明冷笑着盯住他,说道:“你不必担心我,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若是不得活了,有你这个做王的陪着上路,也不亏了。” 姚弋仲自嘲地笑了笑,问道:“你和路松多,是不是都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李晓明被他这话逗的笑了, 讽刺道:“嘿嘿,羌王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自然是不怕死的,只是有些怕疼而已, 你听话些,我便不扎你屁股了。” “哼哼......” 姚弋仲冷笑一声,说道:“关中十数万族人需我庇护,我命何其贵也? 岂能死在你这种妖人之手?” 李晓明生气道:“你们羌族的命是命,我们汉人的命便不是命么? 你凭什么问都不问一声,就要杀我们? 你如今沦为我的阶下囚,也是自找的,你活该。” 姚弋仲听了这话,居然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 将头靠在车厢上,缓缓说道:“你说得对,今日之事,的确是我的错, 先零族亦是我们的族人,我本意是来援助他们的, 却不想碰见了你们这群可恶的汉蛮子,实在是一时没忍住,也害得老鸿头丢了性命。” 李晓明怒“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姚弋仲可能是今日受了屈辱,脑子受了刺激,居然自说自话起来, “我们的族人,数百年前原本在西北边陲以牧羊为生,你们蛮子称我们为羌族,侮辱我们为羊人......” 李晓明忍不住反驳道:“你放狗屁,什么羊人? ‘羌’是牧羊之人的意思,这哪是什么侮辱?” 姚弋仲毫不理会,苦笑说道:“如今,就连我们自己的族人,也自称自己为羌人了, 我们在边陲之地,安分守己的牧羊,并不打算与谁为敌, 后来秦朝建立,你们蛮子仗着兵甲之利,常掳掠我们的族人做为奴隶,用以修筑长城, 不知累死饿死了多少人?” 李晓明无语道:“嚯......你这仇记得可真够远的,那时候的蛮子,是我们么?” 姚弋仲眯缝着双眼,继续说道:“到了汉顺帝时,我们那里连续遭了两年雪灾,牛羊都被冻饿而死, 几十万族人没有活路了,不得已,只好流浪到凉州一带,与氐人,还有你们蛮子为邻, 当地的官府不给耕地,我们就靠着在山上放几只羊, 自己在山坡下开荒,耕种些贫瘠的土地为生。 如此,勉强也可度日。” 李晓明不忿道:“凉州也是我们蛮子的土地,让你们住还不行么? 那年头,谁的老百姓不是吃糠喝稀?” 第281章 胡汉之争 姚弋仲在马车上,逼逼叨叨地,历数汉人对他们羌族的不公与打压, 翻旧账竟翻到了秦、汉两朝, 李晓明听他说的荒谬,忍不住大加批驳。 姚弋仲看都不看李晓明一眼, 仍然自言自语道:“我们的族人流落到凉州时,都是自己开的荒地,并不耕种你们的土地, 你们汉朝皇帝,却又要强征我们的族人去戍边。 我们羌人虽然卑微低贱,但也是神灵赐予的生命, 你们蛮子要我们去死,我们当然要反抗。 于是,我羌族上下一心,与汉朝的这场仗,打了一百多年。” 李晓明自幼爱好历史,此刻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正史上所记载的,波澜壮阔的汉末战争,只是魏蜀吴三国之间的争霸之战, 对于这些少数民族的战争,历史上笔墨极少, 可是转念想想,羌族与汉朝的百年战争,对于羌族这个民族而言, 肯定要比魏蜀吴之间的三国之战,印象要深刻许多,毕竟这是事关自己种族的生死之战。 姚弋仲眼神复杂而深邃,平静地讲述道:“唉,也该我们族人倒霉,不知为什么, 眼看着汉朝明明越来越弱了,却在最后关头,武力却越打越强了, 我们羌族碰上的,都是些不世出的名将,如号称“凉州三明”的皇甫规力、张央和段颖。 皇甫规力一战就俘虏了我们十几万族人, 段颖只损失了数百人,就斩杀我们三万多人...... 后来还有董卓和韩遂,都是这样的悍将......” 说到这里,他仰头盯着马车顶,沉默了起来, 似乎正在心底,为战死的族人向上天抱怨不公。 李晓明小声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们打赢了没有?快讲讲......” 姚弋仲扭动了几下身体,说道:“我两只手这样子绑着,太难受了,你给我松松。” “好好,你等着......” 李晓明上去就给他解绳子,可解了一半,突然醒悟过来...... 又慢慢坐了回去,说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用这么拙劣的伎俩就能骗到我?” 姚弋仲扭动了一会身子,也不在坚持让他给自己松绑, 又继续讲述道:“这百年间的战争,使我们羌族近百万的人口,降到了二三十万, 大量的族人不是战死,就是投降汉朝,或是投靠了匈奴、乌丸等族。 还有些人向南投靠了蜀汉的诸葛丞相。 后来汉朝终是灭亡了,以前制约我们的那些武将,也都死去了, 我们剩余的族人,已无力再战,只好归附晋朝的司马皇帝。 可是晋朝的司马皇帝,仍然不是好东西,继续征召我们的族人入军, 无论大小战事,冲锋送死的都是我们的族人, 而分给我们的土地,仍然是那样的贫瘠,以至于根本养活不了我们的族人。 我们羌人就过着这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一天天的苦熬着。 后来草原上的鲜卑族崛起,把南匈奴几乎赶出了草原, 这反倒逼出了个匈奴的英雄豪杰......” 李晓明接口道:“是刘渊?” 姚弋仲瞪了李晓明一眼,又一脸崇敬地纠正道:“是高祖光文皇帝。 高祖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对平时被汉蛮子欺压的五胡英豪,大加招揽, 趁着“八王之乱”,晋朝式微之时,于离石起兵, 以区区数万之众灭晋,建立了汉国。 我有幸率领万余族人,随高祖光文皇帝入关,实是姚某人生之幸事。” 李晓明心中怒火中烧,冷哼道:“关中乃是我们汉人的祖地, 如今被你们这些胡虏强占了去,真是鸠占鹊巢,日月无光。 可是你们已经强占了我们的土地,为何还要对我们汉人赶尽杀绝?” 姚弋仲笑道:“哈哈哈,你看看,还说我们对你们赶尽杀绝? 听听你说的这满腔仇恨的话, 恐怕你们汉蛮子,个个都如你心中所想吧, 若是有朝一日让你们再得了势,必定又会反扑我们。” 李晓明心想,草你娘的,你说的对极了。 于是对他怒目相视,不再开口说话。 姚弋仲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们族人受的苦难,是拜你们蛮子皇帝所赐,与你们蛮子百姓无关, 而你们的蛮子百姓受的苦难,也是你们的蛮子皇帝造的孽。 若不是你们蛮子皇帝昏庸无道,天下又怎么有这么多人反他? 你们蛮子有这么多人,又怎会打不赢我们胡人?” “话又说过来了,即便我们五胡不来,你们的蛮子皇帝,就会让他的百姓吃饱饭、过好日子么? 恐怕不见得吧?” 说到这里,姚弋仲贴近李晓明, 呲牙咧嘴地说道:“你们蛮子皇帝有饭都不会让老百姓吃, 我们入关之时,看到的是白骨蔽野,饿殍满地的景象,连河流都被灾民的尸体堵塞的流淌不动。 可笑你们蛮子居然还污蔑我们,说是我们胡人把你们蛮子给吃了,真是笑话。 你们不知道自己的肉酸么?” “滚......” 李晓明看他那副凶恶的表情,不禁侧身躲开他, 看了他一会,又问道:“你突然如此大发议论,到底想说什么?” 姚弋仲盯着李晓明的眼睛看了一会, 说道:“如今石勒反叛,赵国内忧外患一起爆发, 高祖皇帝辛苦所创基业,到底还是要毁在他的子孙手里。” 李晓明斜眼看着他道:“你这可是在骂当今陛下,我见了南阳王殿下,定要给他学学话。” 姚弋仲哈哈笑道:“我便是当着刘胤的面也是这般说法, 高祖皇帝赐我族人,渭河一畔的数万顷良田,让我的十数万族人在此安居乐业, 我姚弋仲感念他的恩惠,是绝不会反叛他刘家的。 此事,就算是当今陛下刘曜,心里也是有数的。” 李晓明戏谑道:“看不出,你倒是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呀!” 姚弋仲正色道:“我虽是不行反叛之事,但如今想要反叛的人却多了去了, 他刘家若是自己守不住,那可不关我羌族什么事了。” 李晓明想起一事, 以前看这段历史时,对五胡时代的几个名人姓氏,都印象深刻, 拓跋氏就不用说了,后来南北朝的北魏,就是拓跋氏的后人创建的,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有个氐族的蒲氏,后来改‘蒲’姓为苻姓,前秦的苻坚大帝,就是氐族‘蒲’姓的后人。 慕容就更不用说了,五胡时代姓慕容的都是豪杰,无一不是悍将,非常能打。 姚姓似乎也占有重要一席,恍惚间似乎姚弋仲这个名字也熟悉, 只是不记得这家伙后来怎么了,是个什么结局? 想到这里,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若是赵国灭亡了,你当如何?” 姚弋仲笑了,却不再说话。 李晓明见他眼里有光,很是好奇, 追问道:“快说说,你是不是要做个墙头草,无论谁当皇帝,你就向谁磕头?” 姚弋仲低头说道:“我胳膊绑的很难受,若是因此落下了残疾, 即便我不追究,我那十几万族人,恐怕也不会罢休。” 第282章 局势复杂 姚弋仲又想让给他松绑, 李晓明心想,此人是近二十万羌族的领袖,肯定是不敢杀他的。 咽了咽唾沫,犹豫了会,说道:“我可以让你舒服些,你可别耍什么花样。” 姚弋仲笑道:“你此时已无杀心,我还需要耍什么花样?” 李晓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想,老子想躺平过安稳日子的人,怎地总是碰到这样的屌人? 李晓明十分小心,上前去先将姚弋仲的一只手绑在马车上,又给他解开绳子, 重新将两手给他反绑在腰后,又将一条腿也给他绑在马车上。 姚弋仲总算舒服些了,又翻眼笑道:“如今咱们都在匈奴人的手里, 路松多既不会让我杀了你,也不会让你杀了我,你何必还如此小心? 不如给我松开算了,我承认咱们的冲突,是我姓姚的鲁莽行事引起的, 你放开我,咱们之间的恩怨,我与你一笔勾销罢了。” 李晓明警惕地道:“你少痴心妄想, 等南阳王殿下回来了,我自会放了你,在此之前,你最好老实些, 否则,我就算不杀你,也少不得戳你两刀,让你吃些苦头。” 姚弋仲嘲笑道:“呵呵,你还真想留在匈奴呀? 你们杀了他们上百的族人,还真以为路松多会对你安了什么好心么? 他只所以千方百计地,将你弄回新平郡,还不是为了逼你说出妖法的秘密?” 李晓明懵逼道:“什么狗屁妖法?” 姚弋仲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就是你们弄的那冒火冒烟的法术,杀了许多匈奴人的手段。 你敢说,不是妖法么?” 李晓明心中窃笑,说道:“你可真是个孤陋寡闻之辈,什么妖法?是仙法, 贫道是成国来的讨难将军,是范长生仙师亲传的弟子,自然是会些仙法的。” 姚弋仲眼珠转来转去,说道:“黑烟滚滚的,一定是妖法, 你再演示一遍看看。” 李晓明倨傲地笑道:“我演示你个头,此等仙术,岂能轻易施展?” 姚弋仲又嘲笑道:“你手段再高,如今也只有一个人了, 到了新平郡,当心匈奴人你把你关进地牢里,严刑拷打,逼问你仙法的秘密。” 李晓明心里吃了一惊,勉强说道:“我虽然和路松多不熟,但我和南阳王殿下可是好兄弟, 南阳王殿下对我十分关照,他曾说过的,还要让我做南阳郡的郡守呢!” “哈哈哈......” 姚弋仲笑出了声,说道:“这种空口白话你也信? 刘胤虽被封为南阳王,实际上却连块自己的地盘都没有,南阳郡到现在还在晋国手里, 还是路松多这个小人,为了巴结刘胤,使手段赶走了新平郡守,这才让他有个地方安身。 如今太子刘熙的地位名正言顺,你还真当刘胤能给你什么好处么?” 南阳王刘胤,毕竟算是李晓明的朋友,此刻听姚弋仲,把刘胤说的如此弱小不堪, 李晓明心里不是个味,有心替刘胤捧场, 与姚弋仲争辩道:“你说的是个屁,南阳王殿下虽未被立为储君, 可他是匈奴五部的单于,实际地位还在太子之上,有谁不知道赵国是匈奴人的赵国?”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傻子,陛下是把单于之位传给了南阳王, 可是我问你,如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匈奴五部是听刘胤的?还是听陛下的?” 李晓明一时语塞, 姚弋仲又得意地笑道:“当今秦州陈安作乱,陛下命刘胤伺机剿灭陈安,经略陇西, 可那陈安本就兵强马壮,且最近又联合了氐族蒲氏, 就凭新平郡路松多那点人马,恐怕陈安若是主动攻来,刘胤连抵挡都难。” 李晓明嘴硬道:“你纯属胡说八道,南阳王殿下深得陛下器重,要不然怎会派他出使成国?” 姚弋仲摇头笑道:“那种苦差使,除了他,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会去了 , 包括让他攻略秦州陈安的差使,八成都是长安的那位太子爷,怂恿着陛下硬安到他头上的, 其目的无非是,太子要借陈安之手,除掉刘胤罢了。” 李晓明实在无语,心想,原想成国那边就够复杂了,李班虽是太子,却实权不大, 且有一帮手握兵权的李氏宗亲虎视眈眈。 没想到这赵国的南阳王刘胤,每天坐在羊皮毯上吃着羊腿, 看似高高在上,居然也是如履薄冰地过着日子呀! 匈奴刘赵这边的形势,居然比成国还复杂的多, 这些搞政治的人,天天操着这些逼心过日子,不是活受罪么? 姚弋仲见他沉默无语,又说道:“你还不信么? 昨天氐族的蒲安,带兵来我扶风郡闹事,你以为匈奴人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地帮助我们打仗? 还不是为了拉拢巴结我们羌族,想让我们一起对付秦州的陈安?” 李晓明生来就是杠精,抬杠也是他的人生乐趣之一。 嘴上仍然不服输地说道:“南阳王殿下或许一时不得势,但有我讨难将军在, 嘿嘿,我的仙术你不是见识过的么? 我必要为殿下出谋划策,将那陈安灭了,顺带着...... 顺带着将新平郡周边,不服殿下管辖的势力,一发的都剿平了。” 听了这话,姚弋仲神色一凛, 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一个汉蛮子,如此死心塌地帮匈奴人做事,你图什么?” 李晓明见姚弋仲紧张起来,不由得心花怒放, 大笑道:“哈哈哈,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 南阳王殿下是我的好朋友,老子帮他忙,就图个开心。” 姚弋仲瞪着李晓明,咬了咬牙,长出了一口气, 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帮刘胤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算你能有本事,帮他平定秦州,那太子刘熙呢?你打得过么? 赵王石勒,拥兵数十万,你能打得过么? 况且北边的拓跋鲜卑,也厉害的紧,也和匈奴有仇,你能打得过么?” 李晓明见他说来说去,就是不想让自己投向匈奴,心里有些回过味来。 “怎么?我不去帮南阳王殿下,难道帮你不成?” 姚弋仲昂首挺胸道:“嘿嘿,你终于明白过来啦!当然是帮我们羌人才是正理。” “切......” 李晓明白了他一眼,心想,咱们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想拉拢我? 第283章 天下皆苦 姚弋仲一会诉说汉人对羌族的压迫,一会又巧舌如簧地打击匈奴南阳王, 李晓明惊讶地发现,姚弋仲居然是想拉拢自己, 他心想,我跟着成国太子或是跟着拓跋义律,或是干脆投奔亚国祖逖, 跟着哪个干不比跟着你干有前途? 姚弋仲见他一脸鄙视,毫不气馁地道:“哼,你不要看不起我们羌族, 我们自从随高祖皇帝入关,已在渭河南岸经营二十余年, 粮食年年都食用不尽,壮丁五万有余,皆是生力军, 马匹牛羊成群,陇西的族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归附我们。 若是天下大乱,我们便是与敌人打上三年,也不发愁没饭吃,没兵用。 况且我们羌族一二十万族人,一向是最团结的,可不像成国或是匈奴那样,内忧外患的。” 李晓明看他如此自信,又确实有些家底,也收起了轻视小觑之心, 问道:“听你所说,莫非你要起兵自立么?” 姚弋仲哈哈笑道:“本来我就已是羌王,族人所占之地,水、草、田、舍,应有尽有, 并不比匈奴人差,实在无须再多此一举。 不过,眼下刘赵与石赵已然开战, 晋国祖逖、王敦之流也蠢蠢欲动,听说成国李氏也有合纵连横之心。 北方的鲜卑族,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天下之势,眼看又要大乱,我羌族也不得不提前谋划筹备,以避免将来受制于人。” 李晓明看着双眼放光的姚弋仲, 那神情与当初,在涪江船舱里指点江山,高谈阔论天下大势的拓跋义律,几乎是一模一样。 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不打算反叛刘赵么?怎地又生出这种想法了?” 姚弋仲皱眉道:“我是不打算反叛刘氏,但看现在的形势,只怕是刘氏自身难保。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是关中有外族进来,我羌族经营许多年的渭河南岸家园,也必遭觊觎, 毕竟这个地方虽好,却无险可守, 一旦起了战乱,良田宅院,恐怕一夜之间皆成泡影。” 李晓明好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姚弋仲盯着李晓明笑道:“我们羌族,目前粮草和兵员储备,皆已尽善尽美, 我敢说,便是那石勒,若论起粮草,也不如我们。” 李晓明心想,如今乱世,羌族如此团结, 又在这产粮之地经营了这么多年,自身消耗粮食并不大。 别说石勒了,恐怕就连东晋,若论粮草储备,可能也不如羌族。 姚弋仲又道:“我族只需静观其变,待到天下乱的透了, 我择一险要之地集中力量攻取,以为族人据守之大本营。 同时经兼顾渭河南岸家园故居,不能叫外族占了去。” 说到这里,姚弋仲瞟了瞟李晓明, 又接着道:“若能成功,我姚弋仲或许也能尝试问鼎天下呢!” “哼哼......” 听到这里,李晓明不禁冷笑一声, 心想,个个都想取天下,可皇帝却只有一人坐, 一个个的都只会狂妄自大,却无一人能审视审视自己够不够格? 姚弋仲毫不理会李晓明的鄙夷之情, 慷慨激昂地说道:“真要是天命归我姚弋仲,我决不会再走汉、晋的老路, 也决不能再重蹈刘赵的覆辙。 汉晋之时,蛮子皇帝一方面往死里用我们胡人, 另一面又紧守‘夷夏之防’,欺压排挤我们胡人。 到了匈奴刘氏这里,又是以匈奴为尊,拉拢汉人,打压防范各族。 到头来无端的生起许多战事,各族之间都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弄得个‘天下皆苦’的局面。 若有一天我姚弋仲取了天下,将不再有羌族、南蛮、匈奴、氐族之分, 我将天下钱粮田亩,按人头平均分配给天下之民, 大家共尊王化,不分彼此,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若能如此,岂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安居乐业,哪里还会乱斗打仗?” 李晓明不禁听得呆住了, 模糊中,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阶下之囚,似乎突然之间,形象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实没想到,这时代的一个少数民族酋长,竟然会有这样的觉悟! 李晓明狐疑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姚弋仲平静地道:“我羌族受百年战乱之苦,我这样想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天下,若无帝王能做到博爱公平, 即便能短暂立国,终归不过百年,又会是战乱再起,受苦受难的,仍是各族百姓。” 李晓明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昨天为何一听我们是汉蛮子,就要将我们斩尽杀绝?” 姚弋仲笑道:“嘿嘿,我不是还没有取得天下嘛!自然还是要以本族为重。” 见李晓明不再发问,他又说道:“我羌族别的不缺,唯独缺乏将帅人才, 毕竟只我一人领兵,也是孤掌难鸣,手下副将子弟,出类拔萃者甚少。 我看你箭法高超,又会仙术妖法,且颇有......颇有诡计, 你能做得成国的将军,难道就做不得我羌族的将军?” 李晓明本来就已经在成国和草原之间,左右为难了,又哪里还会对他的拉拢感兴趣? 不过听了他的一腔抱负,对他天下大同的超前理念,颇为钦佩,所以也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言语间也客气了几分, 向他拱手道:“羌王之志令人钦佩,不过我已在成国为将, 大丈夫在世,断不能做反复无常之人。 你放心,等这两天见了南阳王殿下,我就立刻放你回去,匈奴这边我也不会常留。 我实不愿与你们羌族为敌,还望羌王今后也不要再寻我的麻烦。” 姚弋仲笑道:“这个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嘛, 咱们羌族,虽然眼下来看,实力似乎稍显不足, 但比起成国和匈奴,好在杂事少,十分安逸, 你若来我羌族,你头上也只有我而已,绝无同僚倾轧之事,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倘若今后有不顺心之时,可随时来寻我,我必不亏待。” 沉吟了片刻,又道:“你我之间,本无仇恨,事至于此,全是误会而已, 你现在可放心大胆地,将我绳子解开,我绝不再追究此事。” 李晓明客客气气地,坚持要等见了南阳王再说, 姚弋仲无奈,仍得暂时仍先做个囚徒。 第284章 孤身一人 李晓明瞌睡瘾大,毕竟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此时已与羌王说开,心里放松起来,再也坚持不住。 将脑袋往车厢上依靠,上下眼皮一合,昏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竟发现身处渭河河滩之上,眼前景象一片黑暗空旷, 羌王和马车,还有一众匈奴人,俱都无影无踪。 仰头看看,满天尽是星光,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入夜。 正在恍惚疑惑之时,忽听西边传来一声娇喊, “发哥,救命呀!” 李晓明心中一惊,这是义丽郡主的声音,郡主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遇见危险了么? 正要向西边跑去,去寻郡主, 突然又听见东边传来一声呼救之声, “阿发,快来救救我。” 李晓明心中十分惊讶,这是公主的声音,怎地二女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李晓明满心疑惑,迟疑了片刻, 心想,先听见郡主的呼救之声,必是那边危急些,于是先往西边发足奔了过去。 刚跑十数步,只见义丽郡主身上挂着猴子,从黑暗中奔来,神色十分惶急。 李晓明心中一热,大声喊道:“郡主别怕,发哥来了。” “发哥......” 郡主见李晓明到来,十分欣喜,一声娇呼,就要扑到李晓明怀里。 可正在这时,战马嘶鸣声响起, 郡主后面追过来一个身材魁梧高大,骑着匹高大的黑马,手持长枪的骑士。 “哎呀,郡主快跑......” 李晓明见状大惊,高声呼叫。 郡主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那名高大魁梧的骑士,从后面一枪刺了个对穿。 郡主惨叫一声,面色瞬间变的痛苦苍白,前胸处透出滴着血的鲜红枪尖...... 李晓明见此惊变,如遭雷击,忍不住大声悲呼。 “啊......” 他从梦中醒来,额头上汗水津津,又做梦了...... 自小每睡必梦,也不奇怪, 擦去头上的汗水,清醒清醒脑子, 赫然发现马车已经停了,马车上只剩下他自己,羌王姚弋仲不见了, 解下来的麻绳就在马车上胡乱地扔着。 “妈的,羌王逃跑了......” 他顿时大惊,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惊吓之余,心中也暗自庆幸,刚才姚弋仲逃跑时,居然没有给自己来上两刀。 从马车窗子上探头出去观察一番,见外面晴天白日,太阳此时在天正中间, 一条黄土路从远方伸过来,匈奴军队都在路边上端着罐子吃饭。 他急忙将枪头接上,撩开马车的帘子,就欲下车看看羌王跑到哪里去了? 看还能不能再逮回来。 哪知刚一掀开车帘,立刻就有七八名手持长枪的匈奴兵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面色不善地说道:“蛮子,你去哪里?” 李晓明瞪着眼道:“我是你们南阳王殿下的朋友,我想去哪就去哪。” 说着就下了马车,四下里打量,想寻找羌王姚弋仲的踪迹。 几名匈奴士兵伸着胳膊,粗鲁地想拦住他,李晓明不忿,和他们推攘起来, “住手......” 几人正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只听有人出声喝止, 李晓明转头一看,只见路松多面带笑意,昂首阔步而来。 他走到近前,向李晓明拱了拱手道:“我刚刚去马车上,看陈将军正在休息,就没让他们打扰你, 饷饭已经做好,请陈将军先用饭吧! 军旅之中,也只好凑合吃些,多有怠慢, 将军先随意用些,等晚上到了新平郡,咱们再一醉方休。” 帝边立刻有名匈奴兵,双手奉上一个瓦罐子, 李晓明无奈,先接过罐子,又问道:“姚弋仲跑了,不知道你们看见没有?” 路松多笑咪咪地说:“不用找了,他已经回去了。” 李晓明生气道:“是你趁我睡着时,把他放走了?” 路松多淡定地笑道:“他是羌族的首领,手下部众族人,有一二十万之多, 他在咱们这里一日,咱们就多一日的麻烦, 反正早晚也是得放了,我怕夜长梦多,就提前让他回去了。” 李晓明见他放走自己的人质,还轻描淡写的, 怒道:“路松多将军,你怎能如此不讲信用? 咱们说好了,要见到南阳王殿下,才放羌王回去的。” 旁边两名副将,见李晓明言语不善,都上前一步,露出威胁的眼神。 路松多仍然表情不改地笑道:“你多虑啦!虽然南阳王殿下还没回来, 但有我路松多在,一样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尽管放心好了。” 李晓明干生气,又拿他没办法, 犹豫了一会,担心道:“这人若是回去点起兵将,再来挑衅,可怎么办?” 路松多哈哈一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顺手拿过李晓明手里的长枪, 笑道:“你放心吧,姚弋仲临走时已经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那人虽然狂妄,但是人品名声却好,赵国人人皆知,羌王是从不食言的。” 李晓明瞄了瞄身边站着的,七八个手持长枪的匈奴士兵, 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如今这个情景,自己八成是被这路松多软禁了,接下来是福是祸还实难预料呢! 唉,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于是端着瓦罐子,又回到了马车上,后面那八名持长枪的匈奴人,形影不离地围着马车。 早先在汉复县时,常听人说,匈奴人十分凶残,不食五谷,好吃人肉。 李晓明好奇地打开瓦罐子,用箸翻了翻,想看看有没有人肉, 翻来翻去,也不过就是些麦饭,里面混着少许干肉脯,比他们贩盐的商队,伙食还差些呢! 吃过饭,匈奴人继续出发向北行进, 以往在汉复县时,身边有刘新、蒲荣, 出去贩盐时,又有王吉、沈宁等人, 来北方的一路上,有公主、郡主,李许、拓跋义律, 到了现在,只剩李晓明一个人在马车上,他不禁十分的孤独不安, 就连以前忌惮的李许和拓跋义律,此刻在他心里都有亲人一般的感觉。 又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噩梦,心里越发的焦躁不安,总觉得这个噩梦十分逼真。 又挂念起公主和郡主来,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跟着李许去了哪里? 跟拓跋义律会面了没有? 沈宁众人逃到了渭水北岸,那里可都是匈奴人的底盘,会不会再次遇险呢? 李晓明心乱如麻...... 匈奴大军先到了新平郡南面的一个小县城, 县城名为雍县,先前曾被氐族的蒲安占领。 如今氐族的蒲安,被匈奴和羌族的联军打败,残军已逃回秦州, 雍县的数千氐人百姓,闻知蒲安战败,匈奴人马上又要接管县城,都正扶老携幼地慌忙搬家, 第285章 惨绝人寰 蒲安被匈奴人和羌族联手打败,不敢再回雍县,率残军逃回了秦州, 这可苦了跟随他到雍县落户的氐族百姓, 他们得知匈奴人马上要来接管县城了,都惊慌失措地逃离雍县, 有推着小车,小车上放着口粮的, 有背着包袱,包袱里包着些细软衣裳的, 其实也都是些普通百姓,来到此处,也只图能分上几亩渭河两岸的良田,用来耕种度日。 此刻恰好碰见路松多的匈奴大军到来,更是魂飞魄散,纷纷拖儿带女四下里惊呼逃窜, 路松多见状喜不自胜,一声吆喝,手下副将带着如狼似虎的匈奴兵,扑了上去。 副将们分工极其明确,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有负责带着骑兵追赶逃跑者的,有专门负责带队砍杀镇压反抗者的, 有专门带人收集粮食、衣裳、财物的, 还有一心捉拿妇女、壮丁俘虏的。 不大一会,氐族人的小车、粮食、包裹,尽皆都被匈奴人给抢夺了,堆成一大堆。 妇女被捉住后,都拽着头发拖到一个圈子里,外围被手持长枪的匈奴人看管着, 男人、壮丁被捉后,也都推到另一个圈子里, 匈奴兵按住他们的头,让他们就地趴下,但凡有敢抬头、乱动的,均被刀砍枪刺,就地击杀。 一时间,血腥之气,裹着着北风,扑面而来,闻之欲呕。 数百名骑兵从远处迂回包抄,将先前逃跑的氐人百姓,又都圈了回来。 有零星的反抗者、或是仍想往外围逃跑者,不是被匈奴人的弓箭射死,就是被长枪刺了个对穿。 氐族人惊慌失措,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李晓明趴在车窗上,看的心惊胆寒,那氐族百姓无论长相和穿戴,均和汉人几乎一样, 这些人少数有一两千人,但面对全副武装的匈奴官兵时,却极少有人敢奋起反抗, 即便偶尔有一两人挣扎,匈奴人砍杀起来,也如同杀鸡宰鸭, 路松多面带喜色,几名副将陪着他,在一旁观看, 一名副将笑道:“依我看,此时把氐人赶走是最好不过,若是再过两个月,恐怕他们都将口粮吃完了。” 另一人笑道:“蒲安当初强占这座空城时,还以为咱们惧怕他们,让他捡了便宜, 他也不想想,不把他们养肥了,怎好宰杀?” 路松多道:“等会留一千人在此守城,将城内再搜索一遍,不要有所遗漏。 此次缴获,还是老规矩,两分归公,一分归己。” 两名副将拱手将领命。 李晓明在马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想,难怪这些胡人兵将最爱劫掠, 原来抢劫来的财物、人口,三分之一都归自己了。 另外三分之二,说是归公, 可这新平郡刘胤不在时,就路松多官最大,到底是归公、还是归路松多了,鬼才知道。 正在这时,妇女和壮丁被分成几队,都用绳子穿着, 由一队队的匈奴士兵押解着,先上路往新平郡出发。 老人和儿童都仍然留在原地, 有舍不得爹娘儿女的人,哭喊哀求匈奴人,换来的只是殴打, 但凡敢不走的,必被匈奴人当场杀死。 等妇女和壮丁们走远,只见匈奴人拿着麻绳,把场中剩余的老人和小孩,腿脚都结结实实地捆绑上。 然后两人抬着一个,都投到县城南边的河流里, 匈奴兵人数众多, 只片刻间,就将氐族的一二百名,被捆绑起来的老人小孩,和被杀者的尸体,都投到河里, 一时间河里滴溜溜地飘着的,都是一动一动、挣扎着的老人孩子, 他们顺着河水往下游漂流而去,注定不免一死, 李晓明攥紧衣角,在马车里看着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直觉得这群匈奴人真是毫无人性,令人发指。 有心想去找路松多求求情,看能不能让他少杀些人,最起码能把孩子们放了。 但又想想自己的处境,只怕也与那些被俘虏的氐人差不多,哪里又能说得上话? 路松多是这些匈奴人的主将,杀人劫掠的命令都是他下的,他本人肯定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甭指望能用言语打动他了...... 李晓明一瞬间,禁不住又想起羌王姚弋仲,说过的天下大同的理念, 若真能让姚弋仲实现愿望,那倒真能少了许多惨绝人寰的悲剧。 匈奴人在雍县干完杀人劫掠的活计,大军又朝着北方,向着新平郡出发, 一直走到天黑,才到新平郡。 新平郡也是座大城,管辖地域不小,渭河和泾河之间的一大片地域,都归新平郡管辖。 且战略位置重要,临近陈仓重镇,若成国有动静,可及时出兵。 又可监控陇东、陇西,距离长安也只二三百里。 有渭河水道,来去首都非常方便, 在关中无险可守的平原上,后有泾河、前有渭河,也算是攻守有据了。 南阳王刘胤也不是傻子,把驻跸之地选在这里,足以看出此人的进取之心。 八名匈奴士兵‘护送’着李晓明去到住处, 路松多安排的很是周到,卧室宽大,被衾铺盖一应俱全。 李晓明费了半天的劲,终于卸下了那该死的盔甲,只觉浑身轻松舒坦。 打开房门朝外面看了看,门口果然有四名匈奴士兵形影不离的值守, 估计与另外四人夜里换班,不分昼夜地在此把守。 李晓明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那路松多即便真是怀有恶意,一时半会估计也不见得就会翻脸发作。 他躺倒在榻上闭目休息,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正想着呢,有人来请,说是路松多将军备下了酒宴,要给陈将军接风。 四名匈奴士兵,又‘护送’着李晓明,穿堂过院的来到了郡府后堂。 离的老远,就见院子里摆了许多条案,坐了一、二十名匈奴将校, 李晓明心想,这哪里是为我接风? 此番匈奴人打了胜仗,又抢劫了许多男女、财物,想必是要团建聚餐, 走进内堂一看,内堂只摆着五个席位,应该都是高级将领, 路松多从主席上站起,另外有三人也各自离席相迎。 待到近前,路松多拱手道:“陈将军一路辛苦了,我等特备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 旁边三人也都纷纷拱手寒暄,李晓明道谢叙礼完毕,坐了左边第一席。 路松多端起酒杯道:“陈将军初次到我新平郡,本将今晚特意和众将官一起,为你接风洗尘, 不成敬意,请先满饮此杯。” 李晓明端起酒杯道:“多谢将军款待。” 二人客套完毕,一饮而尽, 第286章 席间挑衅 路松多与李晓明对饮了一杯, 又指着对面一人,为李晓明介绍道:“陈将军,这位是安北将军刘虎, 是受陛下之命,与我一起镇守这新平郡的, 呵呵,刘虎将军勇猛善战,也是单于的得力干将, 这两日我率军外出,刘虎将军在此守城,所以你们还未见过面。” 李晓明因失了羌王姚弋仲这个人质,心中底气全无, 今天又看到匈奴人残忍嗜杀的情景,再不敢有半分嚣张了, 连忙毕恭毕敬地站起,拱手道:“久仰刘将军大名,今日幸会了。” 刘虎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年纪,个头虽不算高,但目光炯炯,很有精神, 身材倒有几分像是孙文宇,长的蜂腰猿背,一看就知武力不差。 这刘虎见李晓明恭敬客气,不知他的深浅, 也拱起手,坦然笑道:“陈将军,幸会了。 我原是铁弗部赫连家的赫连虎,承蒙陛下赐姓为刘,因此你叫我赫连虎或是刘虎都行。” 李晓明心中震惊,心想,赫连家后来出了个猛人叫赫连勃勃,此人可是建立了大夏国。 算算时间,这赫连虎八成是赫连勃勃的爷爷辈,后世肯定也是被追谥为帝的人。 李晓明又见到了个历史大人物,不由得心怀景仰,对刘虎格外的尊敬客气, 刘虎眼神中也对李晓明透露出几分兴趣。 路松多又指着刘虎下席的一人,向李晓明介绍道:“这位是偏将军折朋, 是我屠各部的勇士,你们见过面的。” 李晓明抬头看向折朋,二人仇恨的眼神互相碰撞了一下,各自略拱了拱拳便重新坐下。 路松多向刘虎笑道:“我们昨夜与陈将军率领的商队,发生了些许误会, 激战了一整夜,双方互有死伤,实在是有些遗憾。” 刘虎情商极高,向李晓明笑道:“这种事情也算不了什么, 如今乱世,咱们为将的,驰骋沙场之际,手下之人难免有所死伤, 真遇上了恶战,带数万人出征,结果厮杀一场,主将孤身而回的,也不在少数。 咱们不打不相识,些许伤亡,陈将军切莫挂怀,来,咱们喝上一杯。” 刘虎端起酒樽,与李晓明对饮了一杯。 两人刚放下酒樽,坐在李晓明下首的一名将领,还未等路松多介绍, 就表情阴冷地,开口向刘虎说道:“哼哼,刘虎将军有所不知,陈将军绝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因他们只死了数人,却打死了我们近百名族人。” 李晓明本就有些酒意了,闻听此言,想起了自己商队无辜死难的数名弟兄,一时火气上头, 也不顾自身安危了,冷冷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滥杀无辜,才挑起的争端?” 那将领显然脾气不好,猛地一拍桌案,震的杯盘大响, 站起身怒道:“你这南蛮子,如今已然沦为阶下之囚,还敢放肆?” 院子里原本闹哄哄,正在吃喝的将校们,听见里面吵架,都停下吃喝,看向这边。 李晓明听了这话,十分生气,抬头看向路松多, 只见这人笑咪咪地低头倒酒,竟不出言制止。 只有刘虎端起酒樽,试探地劝道:“哎呀,塔顿将军,这大好的酒宴,何必如此呀? 来来来,咱们兄弟喝上一杯。” 那塔顿并不理会刘虎,站出来向路松多拱手道:“将军,咱们匈奴人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 这蛮了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又胡言乱语,说他与单于有旧,依我看来,分明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不如就地将此人斩杀,为族人复仇。” 路松多仍旧一言不发,瞟了李晓明一眼, 抬手从面前的案子上,撕扯下一块花膏般上好的肥肉,填进嘴里大嚼起来。 刘虎看了看路松多,又看了看席上几人一眼,放下酒樽,也不再劝。 “啪......”地一声大响, 席上几人吓了一跳,只见李晓明也一掌重击在案上,酒樽都震翻了, 面向塔顿怒喝道:“放肆, 当日我与南阳王殿下并肩作战,殿下他礼贤下士,还曾与我同榻而食,现已封我为南阳郡守,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众人见他如此有胆,也不知有何依仗?一时竟呆住了, 连院子里的将校们也都注目于此, 李晓明又破口大骂道:“贼子,是欺我孤身一人么? 我但凡翻一翻手,尔等皆成齑粉,真以为我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么?” 李晓明此言一出,不但塔顿和折朋怒气冲天,就连路松多和刘虎,也目光不善地盯着李晓明。 塔顿见他手无纯铁,还在大放厥词, 拔出腰间铁剑,上前怒道:“南蛮,你少狂妄,休言我匈奴勇士欺负于你, 你且出来,我一对一的杀你。” 李晓明伸出一只手,扯开喉咙大叫道:“取弓箭来。” 路松多与折朋相视一眼,脸上均露出鄙视之色,折朋冷笑道:“席间决斗,哪有用弓箭的?” 李晓明大吼大叫道:“决斗不让挑兵器,你们匈奴人想欺生么?” 一众匈奴人听了,都皱起眉头, 刘虎忍不住出言道:“两位若是当真要决斗,都用一样的刀、枪、剑罢了, 这样的场地,用弓箭实在不合适。” 李晓明愤愤不平地向塔顿道:“我不用你们匈奴人的剑, 当时我徒手便能勒死石兴,如今我也徒手勒死你,你且把剑放下,我与你徒手放对一场。” 路松多与塔顿登时心中一惊, 均想,对呀,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这个家伙可是徒手勒死过石兴,盛名在外,想必徒手搏击之术必然不差。 塔顿当时便不同意,讥笑道:“我们匈奴人决斗,都是用刀剑,沾上就死,干脆利索, 没听说过空着两手决斗的, 折朋,把你的剑给他,我们用剑决斗,生死各安天命。” 折朋解下腰间之剑,递给李晓明, 李晓明刚才喝了两三樽酒,杠精劲上来了,死活不接剑,坚持要徒手决斗, 并出言嘲笑道:“我跟许多种族都打过交道,没想到匈奴人竟是最怂包的, 居然连徒手决斗都不敢,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在场的都是匈奴人,听了这话,个个怒火中烧,恨不得亲自下场弄死他, 院子里的将校当中,响起几个声音, “蛮子莫要嚣张,我来与你徒手决斗。” “让我来,我一双拳头也能打死他。” “让蛮子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第287章 都咔嚓了 路松多设宴为李晓明接风, 哪知酒席刚开始,匈奴的偏将军塔顿,因李晓明的商队,杀死了他的许多部下,闹起事来, 要与李晓明用剑决斗,不死不休 李晓明酒量原本一般,两樽酒下肚,说起大话,坚持要徒手勒死塔顿。 两人就在席间,当着一二十名匈奴校尉的面,抬起杠来。 李晓明嘲笑匈奴人都是怂包,不敢徒手与他决头。 刘虎并不知道,这位陈将军曾经勒死石兴的事迹, 此时听这个姓陈的,无差别的嘲笑匈奴人,也急眼了, 对塔顿道:“塔顿将军,他是客,咱们是主,要不然你就徒手与他斗上一场。” 院子里的一众匈奴将校,也都大声喧哗怂恿起来, “塔顿将军,打死这个狂徒......” “就徒手与他决斗,让这个蛮子知道知道咱们胡人的厉害。” “塔顿将军,快上呀,你不会是真怕了蛮子吧?” 塔顿环视了众人一眼,无奈丢掉了手中的剑,向李晓明挥手道:“来吧,就依你的,徒手相搏,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徒有虚名。” 李晓明一看他扔了剑,心里顿时有底,叫了一声:“好。” 从条案后面跳了出来, 心想,老子摔死你个杂碎,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塔顿不敢大意,早已摆好旗鼓,见他出来,决定先下手为强, 猛扑过去,一脚朝李晓明心口蹬去, 李晓明闪身躲过,向个泼妇打架一样,支舞着两手去推塔顿, 塔顿心想,就这么?这能勒死石兴? 挥起一拳朝李晓明面门打去, 李晓明心道,要的就是你这个, 左手抓住塔顿小臂,身子迅速往下一蹲,右臂顺势插到他裆里,连托带扛, 麻利地使了个柔道里的‘肩车’, 只一招将塔顿摔了个头朝下, 李晓明近些日子,不是练刺刀,就是跟着拓跋义律练弓箭,一早一晚从未间断, 膂力上已有很大的提升,因此,这一摔十分干脆利落, 一众匈奴人见是这个结果,十分失望。 李晓明得理不饶人,抢好站位, 塔顿刚从地上爬起来,被李晓明上前撺住衣领,猛地一提,下面一个“出足扫”, 啪叽一声,又将他摔在地上,塔顿被摔的晕头转向,心中十分惶恐, 旁边的折朋大叫起来:“蛮子使诈,不兴这样做,塔顿将军还没站稳,不许偷袭。” 李晓明大怒,走上前去,一只手掐着腰和他理论道:“你懂个屁,柔道就是......” 正说着呢,不防塔顿从后面一脚踹到,正中腰间。 匈奴人力气很大,直将李晓明踹的向前打了几个滚,将折朋的条案都滚翻了, 弄了一身的肉汁油汤,十分狼狈, 匈奴人哄堂大笑,纷纷叫好。 那塔顿可不管偷袭不偷袭的,见这一脚得手,合身扑到,想将李晓明压在身下。 李晓明怒意正盛,屈起一条腿向上一蹬,两只手顺势捉住塔顿的一双胳膊向后一带, 使了个“巴投”的招式,将塔顿从头顶扔了过去。(巴投这招,俗称无敌风火轮。) 塔顿也扑腾扑腾的,滚了一身的汤汤水水, 李晓明因大意吃了亏,不再留手, 趁着塔顿还未挣扎起来,他抢步上前,猛地将他又撞翻在地, 合身压在塔顿身上,双手抱住他的左臂, 塔顿还没弄明白李晓明要干什么, 只听“咔嚓”一声, 李晓明用了个“侧压木村锁”的关节技,只一扭,就将塔顿的胳膊扭脱臼了。 塔顿只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巨疼,忍不住大叫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再也爬不起来。 李晓明站起身来,掐着腰,意气风发地骂道:“狗贼,服了没有?” 一众匈奴人鸦雀无声,脸上都露出耻辱不甘的表情, 正在这时,院子里跑过来一人,骂道:“狗蛮子且休要嚣张,我来与你放对。” 李晓明正在兴头上,向他招招手道:“你快过来,我也给你咔嚓一下。” 那人是塔顿手下的校尉,是上来为老领导出头的, 这人上来挥拳就打,李晓明欺负他个子矮,也不闪避, 上去捉住胳膊,使了个‘盖步’,拧腰一个“背负投”将他放翻在地, 这人想挣扎着起来,李晓明仗着个头高大, 单膝跪在他肩上,双手将他胳膊拉直,左右一扭,“咔擦咔擦”两声, 这名校尉捂着胳膊,像杀猪般的嘶叫了起来。 众人鸦雀无声,个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路松多从座位上惊的站起身来, “南蛮子,我不信你有这么厉害。” 又一个矮子奔了上来,要与李晓明放对。 李晓明心想,匈奴长的像人的也不多, 也不再废话,不等此人停住脚步,把头一埋,斜着撞进此人怀里,趁势将腿伸进对方裆下, 小腿使了个“盖步小内卷”,勾住这人腿弯往后一撞,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此人又被放翻在地, 李晓明故伎重演,趁这人想翻身爬起之际,又跪在这人肩头上,反向拉起手臂一扭, 又是‘咔擦’一声,这人也杀猪般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李晓明大吼大叫道:“还有谁?” 本想着接连放翻了三人,肯定无人再敢应战, 哪知喊了一声,竟又跑上来三四个红着眼的,都表示不服, 李晓明大窘,连忙大声喊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一个来哈!” 匈奴人倒真不愧是草原上的战斗民族,虽然残暴,倒也憨直,十分的讲规矩,其中一人推开旁边两人, 对李晓明拱手说道:“将军,我和你一样,原是晋人,你的相扑术很厉害,我也想试试。” 李晓明心想,原来是个汉奸,既是单打独斗,我何惧哉,老子一个一个都给你们卸了。 “好,放马过来吧!” 二人正要动手,后面一声大喝:“好了, 你们不是陈将军对手,都退下吧!” 李晓明回头一看,只见路松多站起身来,神情严肃道:“神将军武艺高超, 本将现在才相信,石兴真是死于你手,咱们到此结束吧!请入席。” 李晓明擦了擦头上的汗,将衣袍整理一番,重新入席。 有军中的奴隶上前,将翻到的条案重新整理过,地上的伤者架走医治。 路松多举酒向李晓明笑道:“陈将军莫要误会, 你这样的人才,既然来到我们这里, 等单于回来,也必然不会再放你离去,以后肯定是要领兵的, 只是我胡族之人,只慕强者, 若是不让你在众人面前露上几手,恐以后大家不服,故此塔顿要与你决斗,本将也未出言阻止。” 刘虎也举酒笑道:“今晚陈将军大展神威,实令人钦佩万分, 我等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相扑之术,真是大开了眼界。” 李晓明心中一阵无语,心想,幸亏我有柔道傍身, 一对一徒手搏斗,除了石兴那样的高手,我谁都不怵。 若是啥也不会,今天可能打死也就打死了。 第288章 威风凛凛 又听路松多说,南阳王回来也不会放自己离去,心里实在烦恼。 但心里盘算盘算,身处这个境地,越是要走,就越不能表现出来, 必须得先取得他们信任,要不然,可能以后人身自由都会被限制。 于是不得不虚与委蛇,也端起酒樽恭敬道:“陈某既来之,刚安之,还望两位将军日后多多关照。” 路松多和刘虎闻言相视一眼,都有喜色, 均想,此人既然愿意留下,那新平郡以后又多了几分助力。 于是二人笑道:“好说好说。” 三人满饮了一杯, 路松多见一旁的偏将折朋冷着脸不举杯,不悦地提醒道:“折朋将军......” 折朋猝然起身,拱手道:“路松多将军,这蛮子与咱们实有大仇, 难道凭他那几手摔人的功夫,就能将咱们之间的仇恨一笔勾销吗? 再说了,上阵杀敌,相扑之术并无可取之处,留此人在军中实是无用。” 路松多皱起眉头,冷眼看着他道:“那以你之见呢?” 折朋斜眼瞪了一眼李晓明, 说道:“若是两位将军执意留他,且让他与我比试一番刀剑功夫, 若他不死,那才是真有本事,再用他不迟。” 李晓明闻言大怒,对他说道:“折朋,你自找死,可怪不得我。 我在成国时随范长生仙师,习得一身天师道的仙术,杀你不过眨眼之间。” 折朋见他出言嚣张,按耐不住,就在席间拔出铁剑,骂道:“狗南蛮,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快取兵刃,我与你见个死活。” 大堂外的一众匈奴将校,见又有热闹看,纷纷又兴奋起来,大声起哄, 都想看看这个相扑厉害的南蛮子,用起刀剑来厉不厉害? 有不少人大喊大叫,让二人快些相斗。 李晓明从腰间拔出手铳,置于案上,双手合十,两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路松多和刘虎、折朋三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都在心中疑惑。 折朋更是心中不安,心想,难道此人真会仙术妖法? 正担心着呢,只见李晓明祷告已毕,腾地站起身来, 向路松多和刘虎拱手道:“此人一再的苦苦相逼,在下是否迎战,请两位将军示下。” 路松多向折朋皱眉道:“折朋将军,难道一定要你死我活么?” 折朋硬着头皮道:“此人杀死我许多部属,我若不杀此人,难以向下属们的家人交代, 请两位将军允我与他决斗。” 刘虎又劝道:“你也看到了,陈将军多有奇技,可能又会......又会仙术,何苦冒这样的险?” 折朋仍然执意要做生死决斗。 路松多和刘虎二人相视一眼,沉吟不决, 均想,日后可能要和秦州陈安开战,正是用人之际,眼前两人,死了哪个都是损失...... 李晓明等的不耐烦,心里盘数盘算,又拱手道:“二位将军, 正如路松多将军所说,以后我陈某少不得也要在此长干的, 若是有个仇人在此,互相倾轧,于公于私都没好处,不如就让我二人决一雌雄,以绝后患。” 路松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最好点到为止,不要非得下杀手。” 折朋立刻持剑跳了出来,指着李晓明道:“蛮子,快些出来受死。” 李晓明仍然稳稳地跪坐在席上,手作喇叭状,向堂外的匈奴将校喊道:“列位,你们都看到了哈! 是这位折朋将军苦苦相逼,非要与我以命相搏, 我俩此次决斗,无论谁生谁死,双方都不寻仇。” 堂外的匈奴将校等的不耐烦起来,纷纷出言催促, “兀那蛮子,怎地如此的啰嗦,再不动手,天都亮了。” “你们快些吧,别跟个娘们一样。” “蛮子是不是怕了?折朋将军,你可一定要把他给杀喽!” 折朋见他一味拖延,也以为他心里害怕了,不禁又趾高气昂起来, 又开口催促道:“蛮子,你......” 话还没说完,李晓明对着他的脸,扬手就是一铳, “呯”的一声,铅珠喷涌而出,将折朋打得脑浆崩裂,尸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星星点点红的白的,溅的对面刘虎满案满身都是。 路松多和刘虎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连同堂外的的一、二十名将校,也都呆住了。 他们虽然和李晓明的商队打过仗,领教过‘妖法’的威力,但那可都是在夜间,并未看得仔细, 此时近距离见到‘妖法’杀人,竟然如此的干脆利落,十分震撼。 有数人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奔到堂上一看折朋的尸体惨状, 只见一地鲜血和豆腐,脑袋像是个烂西瓜,都不禁遍体生寒。 李晓明一边装神弄鬼的‘念咒’,一边抓紧时间在案子下面鼓捣手铳,防止又有愣头青上前要求决斗。 稍顷,一管子弹药又装填完毕,他瞬间又有了底气, 对着冲到堂上的几名匈奴偏将、校尉挑衅道:“还有人想要与我决斗么? 有的话快些站出来,别怂包。” 匈奴人虽然勇敢善战,但勇敢可不是不怕死,眼前的情景可不是相扑摔跤, 这几人见蛮子只是指了指折朋,折朋就脑浆崩裂的惨死,都被吓破了胆,哪还有人敢迎战, 李晓明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要迎战么?” 那人猛地一哆嗦,摆手道:“我......我不是你的对手。” 说着便跑了下去。 李晓明又缓缓站起身来,对剩余几人道:“你们要试试我的仙术么? 我这回收些法力,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剩余之人也都慌忙摆手,跑了下去。 李晓明志得意满,将手铳又别入腰间。 路松多默默地叫人把折朋的尸体抬了下去,刘虎自顾自地将脸上的豆花擦干净, 二人眼神里都有难以遮掩的惊恐之意。 等场上打扫干净,路松多勉强举酒道:“折朋非要逞匹夫之勇,咱们大家也都是劝过的, 今日决斗被陈将军杀死,也是他自找的下场,与人无尤。 来来,咱们喝酒。” 原本堂上有五人,此刻塔顿胳膊被李晓明拧的脱臼,折朋又被李晓明当众杀死, 堂上就剩三人喝酒了, 刘虎竖起大拇指,试探地问道:“陈将军可真算得上是奇才,你刚才使的便是仙术么? 我看你手里拿着件形状古怪的物件,是个什么东西?” 第289章 新平夜宴 李晓明神神叨叨的念完咒,用手铳,将主动挑衅的匈奴偏将折朋一枪爆头, 对在座之人诈称仙术, 匈奴安北将军刘虎疑惑地问李晓明,刚刚拿着的手铳是个什么东西, 李晓明胡诌道:“刚刚是我们天师道的仙术,叫作‘掌心雷’, 那个古怪物件是本门的法器,天师痒痒挠。” 刘虎和路松多相视一眼,都是一脸狐疑。 路松多又开口试探着问了问仙术的事, 李晓明只是随口胡说八道,说自己自幼修道,除了‘掌心雷’这雕虫小技,还会许多仙术, 包括但不限于,每日诅咒敌人,七七四十九日后,可将敌人咒死, 自己就算万一被杀,死后化为厉鬼仍能追魂夺命等等, 还对路松多和刘虎说,要是想学,可以拜自己为师, 弄个几十斤金银,供奉供奉天地,修炼个二、三十年包会的。 二人也不知他口中所说,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见李晓明只顾着低头大口吃肉,路松多以为是无人陪酒,不能尽兴。 于是站起来叫道:“杨初,张春,你们二位请移席过来,咱们一块吃酒。” 堂外有两人答应了一声,来到内堂, 路松多指着一名英俊的年轻人介绍道:“陈将军, 这位是白马氐族,仇池王杨难敌的孙子,名叫杨初,现任佐军校尉。” 又指着另一名四十上下的壮汉,介绍道:“这位是张春,原是晋国宗室司马保的部下, 因那陈安袭破了秦州,故主被陈安杀害,现投在我的麾下,任偏将军一职。” 李晓明见那杨初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岁上下,穿着长相与汉人毫无区别, 眉眼与昝瑞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板看起来比昝瑞结实雄壮的多。 李晓明心中诧异,这小伙既是仇池国王的孙子,怎会跑到这里做个校尉? 而那张春就是刚刚,要与李晓明徒手决斗,却被路松多喝止的晋人汉奸, 李晓明向二人拱手示意,二人也向李晓明行礼,看向李晓明的眼神中都有敬畏之意。 杨初坐到李晓明的下席上,张春坐到对面,刘虎的下席上。 路松多端起一杯酒,笑道:“陈将军与咱们殿下是故交,今日不打不相识, 以后也是在咱们新平郡就职,与咱们一起共事, 等过两天殿下回来,必会奏明朝廷,封个显赫的官职, 杨初,张春,你们与陈将军可要多多亲近亲近。” 众人又共饮了一杯,杨初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率先向李晓明举杯笑道:“陈将军,成国与我们仇池国临近,况且两国亲如一家, 咱们算是同乡,以后有劳陈将军关照了。” 李晓明向来喜欢与年轻人打交道,又加上他长相有些像昝瑞, 对杨初很自然的生起几分好感,端起酒,口中谦虚道:“杨兄弟,咱们互相关照。” 二人饮了一杯,李晓明向来好奇心强, 忍不住小声问道:“杨兄弟,你既是仇池国王孙,为何跑来赵国做个校尉呀!” 李晓明声音虽小,但众人仍然都能听见,路松多和刘虎都低头笑笑,举箸吃菜。 杨初脸上红起一片,大声对众人说道:“唉,一言难尽......” 对面张春冲李晓明使了个眼色,说道:“陈将军,咱们初次见面, 方才末将狂妄,竟然要与您放对,实是不知天高地厚,末将这杯酒算是与你赔礼。” 李晓明一来对姓张的颇有成见,二来生理上不喜欢汉奸,本不欲搭理张春, 但听他说话如此谦卑,也实不好拒绝,只得举酒与他对饮了一个, 暗含嘲讽地随口说道:“张将军想家否?” 张春面上一红,正要说话, 只听旁边杨初叹了口气,说道:“谁能不想家呢?只是当今天下,有家难回的人却大有人在。” 李晓明正在诧异,还没问出口。 杨初对着李晓明坦然一笑道:“他们都知道的,我是仇池国送来赵国的人质。” 李晓明听后大觉尴尬,居然是这个原因,实不该问出口的,一时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路松多朗声道:“杨校尉,你在我这里也有两年了,一向是任劳任怨, 我也是拿你当兄弟的,若是你想回国,不须禀明陛下,我自做主让你回去。” 杨初拱手笑道:“多谢将军仗义之情,只是就算将军放我回去,我也是回不去的。” 李晓明奇道:“这是为何?” 杨初双眼涌起些许悲愤之色, 大声说道:“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仇池国现在是我爷爷为王,并未立储君, 大伯疑心我们父子,对储君之位心有觊觎, 趁着赵国和仇池国不睦之际,在爷爷面前进了谗言,将我送到长安为质。 咱们大赵的陛下却是十分英明,根本不担心仇池国能威胁到赵国, 对我很是照顾,让我跟着南阳王殿下效命。 殿下本意是让我做偏将的,只是在下年龄尚幼,做个校尉都怕不称职,却哪里敢做将军? 我只愿做个校尉,如今来新平郡已经两年了。” 李晓明端起酒,安慰他道:“杨兄弟不必忧虑,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总会有拨云见日,否极泰来之时,你如此年轻,且等上些时日再说, 来,兄弟,咱们干上一杯。” “多谢陈兄。” 杨初得李晓明鼓励,十分欣喜,举酒一饮而尽。 因杨初的加入,酒宴氛围得以好转, 又因李晓明靠着个人武力,和胡诌出来的仙术,暂时摆脱了危险,心情放松下来, 几人频频举杯,聊些各地的用兵之事,某某人的枪法箭法如何, 渐渐地都有了醺醺之意, 只是李晓明几乎没有主动和张春搭过话,张春坐在对面有些尴尬。 夜渐渐深了,堂外匈奴将校多半醉倒,堂内几人也坐不住了, 路松多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又劝众人尽了最后一杯酒,这才散场, 杨初口齿不清地,坚持要送李晓明回去,于是二人踉踉跄跄地互相搀扶着向前走去, 正走着,杨初向后面看了看, 醉眼惺忪地问道:“陈哥,怎地......怎地咱们后面跟着这几个人?” 李晓明趴在他耳朵边上,苦笑道:“兄弟有所不知,我本是成国的将军,受命护送商队来北方贩盐, 路松多将军想要留我在匈奴效力,担心我跑了,特意安排了这些人看着我。” 杨初瞪着眼,冲着四个匈奴兵发怒道:“娘的,匈奴狗惯会欺负人来着,早晚得将你们斩草除根。” 李晓明听见这话,吓的酒都有些醒了,连忙示意杨初住口。 第290章 打算脱身 那四名匈奴人见杨初骂他们,有一人不忿道:“杨校尉,你怎地胡乱骂人? 有本事别在这里骂,咱们到路松多将军跟前,你再骂骂看。” 杨初真是喝醉了,仍然大骂道:“我怕你们谁来着? 老子是仇池的王孙,是你们匈奴的皇帝老子让我来这里的, 有种就将老子杀了,自然有人和你们计较。” 那名领头的匈奴人,气冲冲地往前走两步,要与杨初理论。 李晓明猝然从怀里掏出痒痒挠,对着匈奴兵,口里“呯呯呯”地配着音, 匈奴人刚才在酒宴上,见过他“妖法”的厉害,吓得魂不附体,几人大叫着奔逃而去。 杨初直把李晓明送回住处,这才一个人晃晃荡荡地离去。 酒精能放大人的情绪, 李晓明躺在床上,头脑昏沉, 想起以前每每喝醉了,都有王吉伺候着,连洗脚水都是现成的, 如今只剩自己在此,实在是孤独,心中难受起来, 又十分思念郡主,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唉,人生真是苦多,我穿越到此,不图称王称霸, 但图个富足自在,与心仪之人厮守,怎地就这样难哩?” 想着想着,沉沉地睡去。 这几天劳心费力,不是厮杀就是决斗,使得李晓明身心俱疲。 喝了酒睡的香甜,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良好的睡眠,真的可以弥补身体和精神上的一切亏空, 李晓明只觉精神大振,穿衣起床,出门一看,几个匈奴人仍然持枪在外面守着, 一见李晓明过来,几人都不自觉地离他远些,眼神也都变的怯生生的。 杀人是最好的立威方式,尤其是杀的还是个将官。 他出去寻了水井,打了水洗洗嘴脸,那几名监视他的匈奴兵也不理他,只远远地跟着。 李晓明突然想起一事,急冲冲地向他们走过去,问道:“我的盐车呢?” 一名匈奴兵答道:“在郡府西边的库房里。” “你们几个快带我过去,快一点。” 李晓明跟着匈奴兵匆忙地来到库房,抬眼一看,心中不禁滴血。 出发时有五千来斤盐,一路上交完过关税,明明还应该有三千多斤。 可眼前少了三分之一,估计只剩下了两千来斤了。 李晓明瞟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匈奴兵, 嘴里骂道:“哪个千刀万剐的贼,将我的盐偷去了那么多?” 几名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憋屈, 但又畏惧他那要命的仙法,也不敢与他争执。 李晓明弯下腰,挨个推车仔细地瞅,终于看到一辆小车上刻着一个十字。 他急忙将这辆小推车上的盐解开一包,伸手进去淘摸一阵, 随后慌忙又解开一包,伸手又进去掏摸一阵, 终于脸上绽开了笑容,嘴里嘟囔道:“幸好还在。” 他蹲在那里,从这个盐包里掏出了五、六件东西出来,装在一个空麻袋里。 后面的几个匈奴兵,都伸长了脖子想看他在干嘛,可是麻袋被他捂的结结实实,啥也看不到。 李晓明背起麻袋,恶狠狠地瞪了几个匈奴人一眼, 说道:“你们去跟我传个话,谁敢再偷我的盐,我用仙术送他上天。” 匈奴人都默不作声,只是守着他。 他背着麻袋回到住处,看几个匈奴人又自觉地守在了门外, 心里盘算一阵,留在这里可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与众人相会? 干脆也不等南阳王回来了, 趁着昨天的余威仍在,想办法甩开这几个匈奴人,跑了算球,盐也不要了。 于是,在房间里磨叽了个把时辰,又背起麻袋出了门,门口的四个匈奴人,又扛着长枪跟着他。 李晓明回头看看,说道:“我要出去郡府,到城里街上买些布料,裁剪个袍子替换穿。” 有个匈奴人答道:“将军请便,若要出门,我们护卫着你,买的东西多了,也好替将军拿回来。” 李晓明心想,等会到了街上,我找个僻静的地方,冲他们放一铳,吓跑他们,我便溜之大吉。 心里计议已定,便径直出了郡府门,往街上走去。 正走着呢,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方才后面跟着的,还是四个匈奴人,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十多个,里面还有七、八个人都背着弓箭。 李晓明心中沮丧,这如何走得脱?若要硬跑,只怕要做刺猬。 不得已,只好真的逛了一回街, 因昨晚打架时,把身上的厚袍子弄的一身油腻,也实在缺一身替换的衣裳, 街上做生意的尽是些匈奴人, 偶尔见到几个汉人,也只是穿着破衣烂衫,不是干活的伙计,就是匈奴人蓄养的奴隶。 李晓明逛了一圈,找了个城里最大的裁缝店,也是匈奴人开的, 去里面买了件成品的窄袖袴褶, 就是左衽的短袍,搭配的紧身裤,这是匈奴人在汉服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 十分便于骑射,平时穿上也比长袍要利索的多。 又挑了双大小合适的牛皮靴, 李晓明对这身衣服十分满意,穿上颇显英武之气概,又厚实暖和, 以后也方便逃跑和打架,外面穿盔甲也适合, 哪知道会钞时,匈奴店主竟要一千五百个铜钱,真是贵的滴血...... 幸亏李晓明怀里还揣着一个银饼子,这还是当初打算进陈仓城买粮食时准备的, 李晓明将银饼子递了过去,那店主眼里放出贪婪的目光, 但又扫了扫这顾客后头的许多多官兵,猜想必是个将官,也不敢黑心, 当着李晓明的面,用个大铁剪子,剪了几小块,在秤上称了,一文不敢多取。 还应李晓明的要求,义务帮忙,将这块大银饼子,剪成了零碎银子,方便李晓明开销。 买完衣服,李晓明又找了个地方吃羊肉汤饼, 他自己在里面吃的满嘴油腻,也不管门口眼巴巴站着的匈奴士兵。 一直到吃完午饭,李晓明也没想出,甩掉这群匈奴士兵的办法, 因逃跑暂时无望,只好在心里叹气,又和一众匈奴护卫打道回府。 还没走到住处,就远远地看见,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李晓明看得仔细,热情地打招呼:“杨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仇池国的王孙,杨初杨校尉, 这孙子看见李晓明过来了,笑道:“陈兄去了哪里?让我在此好等。” 李晓明笑道:“我上街去买身衣裳,杨兄今日不忙么?怎有空来寻我?” 第291章 校场演武 李晓明见杨初前来寻他,十分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杨初恭敬地笑道:“我听那些匈奴人说起,陈将军的箭法十分高超,能发连珠箭, 左右我也无事,特意来请教请教。” 李晓明听他如此说,脑子里灵机乍现,笑道:“不瞒老弟说,我别的不行, 唯独这箭法是得异人传授,确实有些得意之处,老弟若要看时,我且为你演示演示。” 杨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酷好勇武,见李晓明愿意演示连珠箭法,不禁大喜, 开心地道:“既是陈兄慷慨,咱们且去校场耍耍。” 伸手便要拉住李晓明出去。 李晓明笑嘻嘻地道:“且慢老弟,我给你演示箭法不难, 你可得也教我些东西才好,要不然,岂不是光让你占了我的便宜?” 杨初脸红道:“看陈兄说的,但凡我会的,哪样不愿意教? 只是以陈兄的武艺,有什么还用得着我教?” 李晓明故意大声说道:“我这人别的都还行,仙术傍身,摔人厉害,箭法也准, 唯独骑术极差,还望老弟指点指点我的骑术。” 杨初如释重负道:“这个容易,我自幼会骑马,到校场上帮陈兄看看就是了。” “既是如此,且稍等一下。” 李晓明急忙回到房里,脱了身上的脏衣服,换上新买的匈奴武士服, 看看墙角那里扔着的那副全盔,舍不得丢弃,又装进麻袋里,吭哧吭哧地背上。 出了门喊杨初道:“杨老弟,咱们走吧!” 杨初和他并肩而行,不住地打量着他, 问道:“陈兄这两个麻袋里装的什么?怎么看起来如此沉重?” 李晓明毫不隐瞒地道:“是盔甲,等下我打算穿上这玩意练习骑马, 想必这样练出来的骑术,就像真打仗时的感觉一样。” “哦,这样子呀!” 杨初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一二十名匈奴士兵,又看了看李晓明背着的麻袋,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情。 只有军营里,有能练习骑射的演武校场,军营在郡城北面的泾河岸边,离郡府有数里远。 李晓明背着数十斤重的盔甲,累的浑身出汗,杨初想要帮他背着,李晓明也不好意思。 他心想,全盔虽然防护力好,战场上极是有用,奈何太重呀! 穿上行走、搬运都是十分不便。 要是能有套现代的陶瓷防暴服,该多好。 终于背着盔甲到了校场,杨初让人取来两副弓箭,牵来两匹骏马,请李晓明演武。 李晓明将两个麻袋先放到地上, 心想,一开始就骑马,匈奴人难免生疑,不如先装装样子,教杨初些箭术。 于是从杨初手里取过一副弓箭,说道:“杨兄弟,陈某献丑了。” 看了看一排靶子的距离,站在约五十米外,张弓射了一箭,正中靶心。 杨初客气的拍手叫好。 自己也拿了一副弓箭,站在同样的位置,大拉张弓,也射了一箭, 同样正中靶心,只是看力道,似乎比李晓明还强些呢。 杨初微笑地看向李晓明,心想,你若只是这样的射技,我还用得着你教什么? 李晓明心里了解,将箭筒背在身上,笑道:“杨兄弟,你再看看。” 说罢,左手持弓立定,只听“绷绷”两声弓弦响,远处的箭靶上,一前一后地钉上了两支箭。 “咦,好快的射法,果然神乎其技。” 非独杨初面露惊奇, 就连‘护卫’李晓明的一帮匈奴人,也纷纷凑了上来, 他们都没看清楚,李晓明右手上的动作, 就像当初李晓明第一次,看拓跋义律展示速射绝技之时一样。 李晓明笑道:“呵呵,这算什么,再看。” 他调匀呼吸,又是“绷绷”两声弓弦响,远处的两个箭靶上,各钉着一支羽箭。 这下一众匈奴人,也都不自禁地鼓掌叫起好来。 杨初一脸艳羡地问道:“陈兄,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只看到你右手甩了两下,两支箭就射出去了,那是怎么弄的?” 李晓明笑道:“这可不容易哩! 看着容易做着难,即便是方法得当,每日勤学苦练,也不见得能练成。” 杨初拱着手,毕恭毕敬地一揖到地,说道:“陈将军, 小子杨初,愿诚心诚意拜您为师,还请将军不吝赐教于我。” 李晓明不由得眉头皱起,心想,这绝技是拓跋氏祖传的, 他传给我就已经是破例了,未经他同意,我怎能再转授他人? 再说了,你是匈奴将领,将这样的技术泄密给你,是汉奸行为,我怎能做这事? 杨初看他表情,脸上一红,紧张道:“今日仓促,待我挑个良辰吉日, 备下“六礼束修”,再行入门礼仪。 老师若愿教我,以后......以后我若有回国之日,必有厚报。” 李晓明心想,若是当面拒绝,未免太过尴尬, 再说这杨初显然与我投缘亲厚,我也不该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想当初拓跋义律第一次教我之时,也不是诚心教的,导致我练了很久都未有丝毫突破, 我不如也照葫芦画瓢,原样教给他,他练几天,不得要领练不会时,自然也就放弃了。 想到这里,李晓明向杨初笑道:“我这箭法原是不能传与外人的,但谁叫咱们兄弟两个意气相投呢? 我就违背师训,教与你罢。” 杨初大喜,毫不犹豫地撩袍跪地道:“多射老师授艺。” 李晓明见他竟然跪下,十分过意不去, 连忙将他扶起,又说道:“不过,我这箭法极难练成,百人里面也没一个能出师的, 你若练不会时,也属正常,可不要怪我。” 杨初正色道:“只要老师愿意教我,我便是把胳膊练断,也必要学会的。” 李晓明无奈,心中叹息一声,说道:“既是如此,我就教给你吧,你看清楚动作......” 正准备将动作分解教给杨初时, 他又突然冲着旁边的一群匈奴人,破口大骂道:“滚远些,一群王八蛋,想偷学我的神技么?” 有几个匈奴人也慌忙给李晓明跪下,其中一人恳求道:“老师,也教教我们吧! 我们也愿意和杨校尉一样,给老师备下礼物,入你的门,养你的老。” 李晓明走过去,踢着他们的屁股,大吼大叫道:“滚滚滚,老子日后子孙满堂,要你们这帮龟孙养老?” 匈奴人见他不愿教授神射技术, 无奈,白跪了这一下,只好站起身来,一起走到远处,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咒骂。 第292章 老师无情 李晓明骂骂咧咧地赶走要拜他为师的匈奴人, 和杨初一起监督这群人走远,然后对杨初笑道:“杨兄弟,我这就教你连珠箭法,你看仔细了。” 于是照着在金牛道上,拓跋义律第一次教他时那样, 将夹箭、挂弦、撒放等动作一一分解给他看, 只是后来在陈仓道时,拓跋义律第二次教他的,各种速成的小技巧,却是一个也没说。 看着杨初笨拙的夹箭动作, 他心想,照这样练,别说想练成拓跋义律那种无限速射的神技了, 就算想练到自己这种连珠箭的水平,练个二年也别想练成,大概率是徒劳一场了。 但你不能说我没教你...... 看着杨初把几样动作都练了几遍,他笑道:“杨兄弟,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你只需记住这几个动作,以后日夜习练,迟早有一天能练成的。” 杨初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苦着脸道:“老师,是这样弄的吗?我怎么感觉十分的别扭?” 李晓明也苦笑道:“就是这样别扭,我光练快速夹箭上弦这一个动作,就练了近一年的时间, 若是一练就能成,那这样的射术也没什么稀罕的了。” 杨初挠挠头道:“说得也是,我以后苦练罢了。” 李晓明四下里看了看,说道:“你快教教我骑术吧!我虽也会骑马,但总是不精, 每次转弯时都来及,而且还停不准,更别提马上的枪术和骑射了。” 杨初奇道:“老师在成国也是个将军,怎地竟不会骑术?成国当将军不用骑马的么?” 李晓明实话实说道:“只因我原来是个文官县令,是后来有功,才又封了个将军的, 所以对骑马这事不太在行。” “哎呀,原来老师竟是文武双全呀!难怪匈奴人要极力留住老师。” 杨初眼里又露出艳羡的目光。 “哪里哪里,勉强在这乱世之中混口饭吃罢了。” 李晓明心中颇有些自豪之意, 心想,我在前世连个工作都难找,没想来到了此方,竟成了香饽饽, 四方的英雄豪杰,都要请我去做官,找谁说理去? 杨初笑道:“老师过谦了,如今老师似乎就差骑术未精了, 此事包在我身上了,骑术并不难学,我只五天便能让老师学的圆满。” 李晓明心想,马上的本事,以后自然有个强你百倍的能人教我, 今日找你学,不过是另有目的罢了, 心中想起一事,脸红道:“跟你学骑马,还用拜拜你么?” 杨初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不用不用,此等小术,军中之人都是会的, 我不过碰巧随手一教罢了,您仍是我的老师,不必拜我的。” 李晓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杨初牵来一匹桥鞍双蹬的匈奴马, 对李晓明说道:“如今匈奴人也学会了辽东慕容家的那一套, 给战马都配了双马镫,比以前更好骑了,打仗也厉害的多了, 听说慕容家的骑兵,现在又有了新花样,人马俱都披甲, 驰骋沙场之时,能够刀枪不入,十分厉害,只是我没亲眼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晓明心想,以前看史书时,五胡时代就数慕容氏折腾的最厉害, 慕容氏到哪都能称王称霸,估计厉害的骑兵,就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杨初此时当了老师,意气风发起来, 滔滔不绝地先讲起理论来:“若论骑术,自古以来, 基本功无非是:行、止、进、退、驰、骤六个要领, 按照武经上的记载, 要学好骑马,万不可太过心急, 要采取\"一日行、二日驱、三日骤、四日驰、五日奔\"的渐进式训练, 从慢速走马,逐步过渡到冲锋,若是一开始就练习加鞭奔弛, 说不定是会受伤的,如此便欲速而不达......” 李晓明听他讲了这许多,不耐烦起来, 笑道:“这样学太慢了吧,你直接教我在奔弛的骏马上射箭吧!” 杨初听了这话,严肃道:“老师,这可不行呀,骑术虽看起来简单,也的确要比你的连珠箭好学些, 但其中也是有很多门道哩! 除行、止、进、退、驰、骤六个基本要领外, 还有像是‘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等......” 杨初正讲的兴起,忽听后面嗦啷啷的响, 回头一看,吃惊道:“老师,你怎么将这玩意穿上了?具装骑射我都还没讲到呢!” 李晓明穿着几十斤的全盔,背着弓箭, 笑嘻嘻地道:“那些基本功且等以后再练,咱们先练练骑马射箭吧!这个最是要紧的事。” 说着便像个笨熊一样,攀着马鞍就要上马,只是他负重数十斤,那马却是如何也上不去。 杨初劝道:“老师,咱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李晓明急道:“快,快,来帮我一把,让你看看你老师我,上了马还能不能射出连珠箭。” 杨初无奈,只好走过去,用肩膀扛着他的屁股帮他上了马。 李晓明急迫地操起弓,‘绷绷’两声弓弦响,连珠箭分射两个靶子,皆中。 他笑道:“不错不错,骑上了马,还是能射中的。” 杨初喊道:“老师,你将马跑起来射,那才叫骑射呢!” 李晓明拍了拍马臀,匈奴骏马跑动了起来,他又张弓去瞄远处的靶子,迟迟不能瞄准。 杨初大喊道:“老师,你站在马镫上,屁股略抬起,用双股稳住身形试试看。” 李晓明如法照做,瞄个大差不差,‘嗖嗖’两箭射去,可惜只有第一箭中靶。 他又小心地控着马匹,离靶子又近了一二十米,又是两箭射出,这会双箭全中。 他心中得意,心想,马上射人,只需离近些,也大差不差了。 又向杨初喊道:“若是后面有追兵时,该怎么个射法?” 杨初喊道:“用‘抹秋射法’,身子向左后方倾斜,拧腰回头。” 李晓明调转马头,奔驰几步,拧腰回头,‘嗖嗖’两箭,两靶皆中箭。 他心中喜道,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策马来到杨初身边,说道:“杨兄弟,把你身上的箭筒也给我,我多练几箭。” 杨初稍一迟疑,将身上的箭筒解下来递给李晓明。 李晓明刚想拍马而去,又对杨初道:“唔......小杨,帮我将地上那个麻袋递给我, 别等下咱们走的时候别忘记了。” “哦,” 杨初面色古怪地过去捡起麻袋,走过来时,却不递给李晓明,犹豫了一会, 小声地道:“老师,你跑了,谁教我箭法?” 第293章 鸟脱牢笼 李晓明此番和杨初来校场演武,本就是为了逃跑, 因此,事先便穿好了全套的盔甲,为的是防止匈奴追兵放箭, 又不耻下问,连遭遇追兵时的射箭姿势,也问的清清楚楚, 又现学现卖地,在教场上练了两把,大差不差, 反正身上有盔甲,这东西在作战之时,真是极其重要, 穿了这个玩意,就算半瓶子醋,也能上阵杀敌了, 就算打不赢,策马逃跑也没有问题了,不担心做刺猬。 正欲不告而别,策马逃跑,哪知道最后让杨初帮忙拿麻袋时,竟让这家伙给识破了。 他不禁心中大惊,咽了咽口水,忽悠杨初道:“就算没了老师, 你就照着我刚给你说的步骤,一直练下去,早晚能成的。” 杨初脸红道:“老师,你都教全我了么?还有没有......” 李晓明急道:“当然都教给你了,若不信时,你和我一起走。” “我是走不了,若是走了,怕是匈奴人随时都有借口出兵仇池了。” 杨初将手里的麻袋递给李晓明,又从旁边枪架上拿过一杆长枪,一并交给他, 失魂落魄地说道:“老师,您保重吧!” 李晓明接过麻袋,隔着袋子摸了摸里面的宝贝, 对杨初说了声:“贤徒,咱们后会有期了。” 正欲拍马冲门而去,只听杨初又在后面小声的地提醒道:“老师可从西门而出,先向西边走, 那边是秦州陈安的底盘,匈奴人不敢追过去。” 李晓明拱手谢过,拨转马头,猛地一拍马,骤然加速向校场西门疾驰而去。 那边十多名匈奴人看这情景不大对头,都跑了过来, 问杨初道:“姓陈的蛮子怎地骑马出去了?” 杨初随口说道:“陈将军出去练习骑射去了。” 匈奴兵中的一名领头的惊道:“看他这副模样,不像是练习骑射,只怕是逃跑了吧?” 别一个也附和道:“这蛮子八成是闯关要跑,各位,赶紧骑上马追将上去, 实在不行就射翻他,有具尸体在,总能向上面交差,比让他跑了强。” 一众匈奴兵正要去牵马,杨初突然出手,一把攥那个领头的匈奴人, 责问道:“我是校尉,你刚刚和我讲话时,为何不行军礼,是哪个教你们如此无法无天的?” “哎......哎......杨校尉,你这是干嘛呢......” 这人见他突然较起这个真来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旁边的人劝解道:“杨校尉,咱们私下里不都是这样么?怎地今天突然如此计较?” 杨初又一把攥住这人的衣领,怒道:“放屁,军法大如山,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 走走走,我带你们两个去见你们将军,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带的兵。” 十几名匈奴人都聚了上来,有劝解的,也有想将三人拉开的。 杨初只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依不饶,死攥着二人要去见他们的上官说理。 其人被他攥住的一人,按耐不住,怒道:“杨校尉,你给我放手, 我看你是一向嚣张惯了,别以为我们怕你, 便是跟你去见了路松多将军,你又能怎么地?” 杨初针锋相对的冷笑道:“好呀,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在路松多将军面前,到底有多大面子?” 渐渐地,连军营里的人也都跑上来围住看热闹。 这边李晓明背着弓箭,提着长枪,急急慌慌地向校场西门冲了过去, 守门的匈奴士兵见他全副武装,还有全盔,以为是个有紧急公务的将领, 不但无人拦阻,反而远远地就为他移开拒马,打开营门, 李晓明就这样快速地出了辕门,疯狂地向西奔逃, 原以为,后面肯定会有一群穷凶极恶的匈奴兵来追他, 哪知奔逃了个把时辰,并不见后面有一个追兵。 看看匈奴骏马已经累的口吐白沫, 他心想,可别把马给累死了, 要是没了马,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徒步在胡人的底盘上行走,那可太危险了。 于是将速度降下来,慢慢地向前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一条泾河的支流小河沟, 他下了马,将马牵到河沟边上饮水,饮足了水,又将马牵到路边的麦田里,让马吃饭。 看着大口咀嚼麦苗的骏马,他在心里盘算, 往西边进入秦州,至少也有一二百里,虽然能躲过匈奴人的追捕, 但王吉、沈宁众人,还有公主、郡主众人,可是都在东边扶风郡那一带, 若去了秦州,岂不是与众人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再说了,秦州那边也是胡人,以氐人居多,恐怕并不比匈奴人温和。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尽快寻到自己人最要紧, 他打算向南过了渭河,仍然从羌人的底盘,一路向西而去, 打定了主意,于是费劲找了个高坡,站在高坡上面上了马, 又向西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个向南的黄土小道,便拨转马头,向南往渭河方向而去。 如今调转了方向,便是再有追兵,恐怕也难以再追上自己, 李晓明为了节省马力,让马缓缓而行,只比步行略快些, 如此一直走到傍晚,前面看见一座城池,估计是个县城, 李晓明见这座县城,大开着城门,门口人来人往,一派祥和景象。 他这一天,又是练箭,又是逃亡的,忙碌了一下午,此时又疲乏又饥渴, 便想进城去吃喝一顿,睡上一觉,只是没有路引文书,也不知道能不能进的去城里。 他从怀里捏了块碎银子,牵了马,慢慢地走到城门口, 原以为守城门的胡人士兵,肯定要盘问他一番,要万一不让进城,他打算给块银子贿赂贿赂士兵。 哪知那兵卒远远地扫了他两眼,露出些自卑的神情,低下头,并不说话。 李晓明莫名其妙地径直入了县城, 边走边想,估计胡人军队中,有全副盔甲穿的都是大官,小兵不敢为难。 向路边摆摊的胡人小贩打听了, 原来此地名为阴密县,属安定郡管辖范围, 前天匈奴兵对奔逃的氐族百姓,大杀大抢的雍县,就在东边数十里处, 李晓明在县城里转悠了一会, 见阴密县城虽大,却是一派萧条,商贩行人屈指可数,远不如成国的县城繁华热闹, 心中不由得叹息,原本关中之地是最富庶繁华的, 如今沦为胡人之手后,弄的生民凋零,百业不兴, 估计路边寥寥的几间店铺,也是当初最先入关的胡人,从汉人手里抢夺来的。 . 第294章 古县奇遇 又在县城里转悠了好大一会,才终于找到一家二层小楼的客舍, 这家客舍,仍是胡人老板,带着几个衣着破烂,瘦弱的汉人伙计。 老板见李晓明虽是汉人相貌,但牵着高头大马,身着盔甲,全副武装,估计是个高级汉奸, 不敢得罪,十分热情地上前招呼,笑呵呵地让汉人伙计将马牵到院, 李晓明心中窃喜,心想,看来身上披着副官家给的皮,在哪个时代都好用。 从怀里捏出个手指头那么大的银子,扔给老板, 说道:“喂马时记得草料里,加上三五斤豆子,若是给本将军的马饿瘦了,打断你的腿。” “记下了,记下了,” 老板慌不迭的应承着,在前面小跑着带路,去到楼上给李晓明开了间上房。 “银子不用找零了,好酒好菜给我摆一桌子, 再去给我弄一二十几斤粮食,弄几斤肉脯,弄个煮饭的罐子,明日本将军带走。” 老板不禁喜上眉梢,连忙一口答应下来, 心想,这年头哪见过银子? 蛮子给的银子,足有二分(一两四分)以上,弄完这些,也还有赚, 李晓明站在楼上,看那汉人伙计在马厩里,给自己的大骏马拌料,果然加了黄豆。 旁边的两匹马却只是喂的干草, 李晓明站在窗口看伙计喂马,呆呆地看得出神。 过了一会,老板亲自端上来一只煮鸡,一瓦盆炖肉,一尾大鱼, 还有一盘子果蔬,几个白面蒸饼,又摆了瓶酒在桌上, 向李晓明笑道:“将军请慢用,若是酒肉不够,再下楼叫我。” 李晓明转了转眼珠,说道:“够了够了,看不出你做生意倒是良心, 我是新平郡的安北将军,要去秦州一趟, 等本将军忙完公干回来时,还住你这里,多帮衬帮衬你的生意。” 老板高兴地道:“咦,竟然是安北将军大驾光临, 那可多谢将军了,我提前准备些好酒等您回来时享用。” “嗯,对了,明天本将军天不明就要赶路,不耽误你们睡觉,到时候就别再起来罗唣了。” “好好,将军请自便。” “赶快滚吧!” 胡人老板陪着笑脸出了门, 下了楼梯,立刻变了脸,嘴里嘟囔道:“也不知道长安的皇帝老子, 害的是什么毛病,汉蛮子也封得这么大的官......” 李晓明卸去盔甲,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坐在案前,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心想,无论现代还是古代,无论汉人还是胡人,要想享受人生,还是得有权又有钱才行。 将一只鸡啃完,拽囊了一肚子的肉,又将一瓶米酒喝下肚,晕晕乎乎地挺尸在床上, 却思念起郡主来,若是再相会时,以后便不分离了。 也挂念昝瑞、孙文宇,这小子到底跟着孙文宇跑到哪里去了? 我带了两门炮,十五条火枪,都险些性命不保, 他们只带了一门小炮,十几名弓箭手, 剩下的十几名脚夫,连长枪都没有,要是遇上事,可怎么应付?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他们。 想到自己刚封逃难将军时,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走着走着,竟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逃难...... 第二天,天还灰蒙蒙的, 李晓明已经骑着马,出现在阴密县城以南,十几里的黄土路上, 天可真冷呀,估计在零度以下,李晓明将握着缰绳的手,笼在袖筒里,不敢露出来。 没想到盔甲的保暖效果这样好,幸亏穿了盔甲,要不然耳朵得冻掉。 李晓明昨天在城中打听了路径,从阴密县一路向南,可直达陈仓城, 他打算从陈仓城再转向往东走,仍走上一次走过的老路,沿着渭河一路寻找失散的众人。 只是到陈仓路途颇远,有将近二百里远近, 李晓明即便骑着马,也得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他回头看了看,挂在战马后面的两匹马, 心想,可惜这两匹马没有配鞍子和马镫,要不然可以三匹马换着骑, 那样的话,估计一天就能到陈仓城了, 心里暗下决心,准备到了陈仓城,给另外两匹马也配上骑具。 这两匹马的来历...... 胡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几千斤盐都留给匈奴人了,这两匹马连利息都不够呢! 李晓明心想,路上看看能不能,再顺点胡人的东西,弥补弥补损失。 这附近的地形属于秦岭褶皱区,临近渭河两岸的地方,算是平原区。 远离渭河的地方,是低缓的小山包和黄土台原, 黄土台原,就是像小山、丘陵一样的黄土高岗子,这样的地形,路并不好走。 李晓明着急赶路,只在中午时,去了个背风的黄土沟壑里,做了顿饭吃, 吃完便又着急慌忙地上了马,一直走到太阳落山,也顾不得做饭吃, 他心想,若是夜里再赶些路,说不定明天中午之前便能到达陈仓县城呢! 到时候进城去,给另外两匹马,都配上鞍子和马蹬,轮换着骑行, 说不定要不了几天,就能追上李许和大单于他们了。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劲了,虽然长路漫漫,孤身一人,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正走着呢,突然坐下战马摇摆着脑袋嘶鸣,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 李晓明心中也一阵不安,连忙将长枪挂在马上,操起弓箭戒备。 环视四周,只见夜色苍茫,几声夜枭啼叫, 脚下的黄土路两边,尽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岗,像是“黄土峡谷”, 阴冷的北风一阵阵地、夹杂着黄土扑面而来。 周边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然而座下的战马仍是紧张不安, 难道有老虎?或者是有其它奇怪的东西? 李晓明心中打鼓,心想按理说这个地区,应该是现代的陕西和甘肃的交界处, 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应该老虎不多...... 其它奇怪的东西,能有什么呢? 正想着呢,后面两匹马也出现了异状, 有一匹马还尥起橛子来,扬着脖子“咴咴”叫着,想挣脱绳子逃走。 李晓大惊,在马上转过身来,急忙口里嘘嘘着,轻拉缰绳安抚受惊的马匹。 正忙活着呢,突然从后面黑暗中窜出来几只东西,发出瘆人的嘶吼声, 有两只直接扑到后面两匹马腿上,张开獠牙尖嘴就啃, 两匹马吓得“咴咴”直叫,一个劲地弹蹄子去踢那几只东西。 第295章 弓弦勒死 李晓明骑着一匹匈奴大骏马, 大骏马后面还拴着,从开客舍的胡人老板那里顺手牵羊,弄来的两匹裸马。 正连夜在一条黄土峡谷中赶路, 没想到马匹无故受惊,十分诡异, 过了一会,竟从黑暗中窜出来几只,长着獠牙尖嘴的东西,直接扑上来啃马腿。 李晓明终于看得仔细,它吗的,这玩意他熟悉,是狼...... 他大吼一声,骂道:“畜生,须知今非昔比了,还想来欺负我么?” 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差点被这些畜生咬死,不由得恨上心头, 张弓搭箭,窥得仔细,但听两声弓弦响, 如此近的距离,两匹狼立时中箭,发出‘唧唧哇哇’的惨叫, 随即在地上打了个滚,消失在黑暗里, 后面仍有三、四只野狼追咬马匹, 李晓明咬牙又是两箭,又有两只狼发出惨叫,这下子狼群害怕,彻底消失不见了。 一人三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立在一处高岗上, 定了定神,观察了一会,见没有狼再来。 李晓明又骑着马掉头赶了回去,在路上只找到两只狼的尸体, 另外两只狼可能是身上带着箭跑了,没有死在当场。 “嘿嘿,越往北边就越冷了, 做两双狼皮手套,送给公主和郡主戴着,路途遥远,可别冻坏了手。” 他担心黑暗中再蹿出别的凶猛野兽,不敢下马太久, 直接将狼的尸体捡了回来,两匹马上各驮了一只,准备去了陈仓城,找个皮匠剥了。 他摸了摸狼的毛,十分的蓬松柔软, 冬季的狼毛正是最好的时候,就是有些腥臊味,这不碍事,用些硫磺水泡泡就没气味了。 因这地方有狼群出没,绝对不能在此处露营,他上了马继续往前出发, 打算找个树林,或是高坡,搭个结实些的庇护所,生一堆火,这样才能安心睡觉。 又走了个把时辰,借着星光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开阔地, 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片阴影,像是一大片树林, 路两边的黄土高岗,再有几十步路就没有了,终于要走出这道“黄土峡谷”了, 大概率前面又要到渭河平原了, 李晓明心情放松下来, 准备到前面的树林里去砍些树技,搭建窝棚, 生上一堆火焰,煮些粥喝,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不耽误明天去陈仓城喝羊汤。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拍马加快了速度, 正走到峡谷口时,突起惊变, 座下战马毫无预兆地失了前蹄,摔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啊......” 李晓明穿着几十斤的盔甲,从马头上蹿了下去, 往前扑倒在尘埃里,直摔的眼冒金星,差点昏晕过去。 他心里直叫不好,但因穿着数十斤重的全盔,又重重地摔了一下, 一时挣扎不起,眼看着从路两边各冲过来两道阴影,手里都持着明晃晃的家伙, 他忍着浑身疼痛,手撑着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哪知道还没站起身子,几把短刀就已砍到, 只听“锵锵锵”已经连中数刀,身上盔甲火星乱冒, 这伙人上来就下杀手,显然是伙亡命之徒, 他心中十分惊惧,向后闪开数步,大喝道:“哪里来的强人,如此凶残?” 只听几个黑影也纷纷吃惊道:“这个狗胡人身上穿了盔甲?” 其中一人大叫道:“往他脸上、脖子上招呼。” 说着,几个黑影又持着凶器扑了上来。 李晓明的手铳贴身藏着,被盔甲覆盖,一时掏不出来,弓又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只好顺手从箭筒里摸出一支箭来,冲着扑上来的一人刺去, 黑暗中,箭支细长难辨,那人不曾防备,被扎了个正着,‘哎呀’一声,向后退去, 李晓明手持羽箭,学着奥运击剑的动作, 又朝另一人扎去,那人也看不见他拿的什么玩意,瞬间也被扎中,惨叫着向后退去。 李晓明见此法可行,左手也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 两只手各持一支细长羽箭,只当是刘备的双股剑, 只要有人扑上来,他便手持双箭,胡乱往前戳去, 这四名强人手里俱是短刀,与他交手十分吃亏, 且不知道他手里拿的到底是何武器,竟能如此迅捷凌厉, 幸亏杀伤力似乎不大,要不然歹徒恐怕此时已有死伤。 其中一人手作喇叭状,冲着不远处那片阴影,大声呼道:“点子硬,一起来呀。” “什么,还有援手?” 李晓明大惊,回头一看,只见那片阴影果然是大片的树林, 听见这人的呼唤,一下子从树林里呼呼啦啦地,冲出来二、三十号人, 隐约间,似乎还有人骑着高头大马, 李晓明瞬间慌神了,两眼往地上乱瞅,想寻找丢失的弓, 一时哪里找得到? 看看强人的支援,马上就到眼前了,他也顾不上面前的四名歹徒了, 口里大喊了一声:“大哥们且放小弟一马罢!” 迈着笨拙的步子想去骑马逃跑,哪知攀着马鞍子,却因负重太大,上不去马。 正急出一头汗的时候,那四名歹徒又冲了上来,一起发力扯住他, 口里狞笑道:“死到眼前,你下来吧你......” 李晓明被他们拖拽住,再也走不脱, 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柔道也施展不开, 眼见从树林里奔出的数十人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他终于停止了反抗, 满心都是绝望之情,向这群强盗求饶道:“各位好汉大哥, 我那马上装的有些价值连城的财宝,你们拿去,将我放了罢! 咱们结个善缘,以后......” 旁边一人桀桀怪笑道:“肥羊,你身上穿的盔甲、衣裳、鞋,我们也都要的, 若放你光着屁股回去,多不体面? 还不如我们爽快地一刀剁了你的头,让你悄悄死掉的好。” 李晓明头上冷汗津津而下, 分辩道:“好汉大哥,你此言差异, 咱们生而为人,哪个不是光着屁股来的?这也没啥不体面的, 财物马匹你们尽管拿去,连身上衣服也尽可脱给你们, 我只光着身子回家即可,至于体面不体面的,就不劳诸位挂心了。” 旁边那人还想开口与他缠嘴, 后来的那名骑马的强盗大吼道:“跟他废什么话,赶紧用弓弦勒死他,可不能弄脏了衣服哈!” 几人听首领发话,立刻扑上去将李晓明放倒,拿过一张大弓来,就准备动手勒人。 第296章 两个贼头 李晓明死到临头,脑海里闪过熟悉的一幕——当初在大巴山下, 看着那个真陈祖发,被吃人强盗用弓弦勒死的情景, 这难道就是宿命么? 他不禁悲从中来,大哭喊道:“陈祖发呀陈祖发,想不到无论如何,你都难逃一死呀!” 喊罢,掉了几滴泪,引颈受死, 虽然心有不甘,但李晓明也是个活得通透的人, 心里明白,坦然面对死亡,是每一个人类的必修课, 既有生,必有死, 身边的亲人必死, 我们自己也是必死,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 该死的时候,就要学会干脆利落地、一笼统地放下一切,心平气和的死去。 眼睛一闭,世界与我再无关系...... 正当他心中放下了太子府里的金银绸缎, 放下了美貌如花的义丽郡主, 放下了汉复县的基业时, 耳边却突然传来数声惊呼, “且慢,他刚才说什么?” “别动手,” 李晓明心中一惊,趴在地上扭头看去, 只见有两个骑马的人,从马背上翻滚下来,朝他奔了过来。 其中一人着急地问道:“你说你是谁?” 李晓明趴在地上,战战栗栗,惶恐不能言语...... 另一个身材矮瘦的歹徒喊道:“快,快点起火把。” 李晓明心想,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呀...... 有人掏出打火石,啪啪地敲打出火花, 少顷,一支油木做成的火把点亮了起来。 那两人瞪圆了双眼,向李晓明凑了过来。 还没认出李晓明,李晓明却先认出了这二人,不由得又是惊喜,又是气愤。 两条腿在地上乱弹蹬,高声骂道:“你们两个王八蛋,差点把老子送去见阎王。” “陈大人,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太爷......怎么是你呀?” “老孙、昝瑞,你们两个杂碎, 亏我对你们日夜挂念,今日居然一见面就要杀我,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呜呜......” 李晓明刚才劫后余生,被吓破了胆, 此时见到两个土匪头,竟然是孙文宇和昝瑞,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愤怒, 激动之余,放声大哭起来。 孙文宇和昝瑞急忙将他扶起, 旁边一众汉复县的官兵,听说逮到的是太爷,都惊奇地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 昝瑞搂住李晓明的肩膀,也流泪哭泣道:“我的太爷耶,怎地在这里见到你? 我是在梦里么?” 孙文宇大笑道:“哈哈哈哈,他乡遇亲朋,明明是件喜事,你们哭个什么劲? 快看,太爷带的马多,赶紧地,将太爷的马宰了,咱们好吃肉,饿死我了......” 旁边几人听了孙文宇的话,慌不迭地过去牵马,真个要宰马吃肉。 李晓明大吼一声:“谁敢宰我的马,一个个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众人见县令发怒,纷纷停下,躲到一边。 李晓明走过去,一把攥住孙文宇的衣领, 向他责问道:“老孙,临走时我是怎么给你交代的? 你为什么不听,非要跑到胡人这里? 居然还在这里打劫,若是丢了众人的性命,可怎么办? 你们的盐呢?赚的钱呢?” 孙文宇呆愣愣的,默然不答, “哥哎,我们的盐叫氐族人全抢走完了,亏得孙哥一人断后,与他们苦战,才护住我们大家, 孙哥也不容易,您可别再骂他了。” 昝瑞带着哭腔上前劝解。 “嘿嘿嘿......” 孙文宇颇觉尴尬,嘴里嘿嘿干笑, 又挠挠头说道:“这不算什么,待我们在此守上几日, 从胡人手里打劫个几十匹马,也尽够弥补亏空了。” 李晓明借着火光看见,孙文宇双目赤红,双颊深陷,胡子拉碴的,显是吃了不少苦头。 昝瑞的小身板,似乎也比以前更单薄了,其余汉复县众人,也都面有菜色。 他心中不忍,放开孙文宇, 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我马上有粮食、肉脯,咱们到前面林子里,先做顿热饭,大家填饱肚子再说。” 众人显然都是饥肠辘辘,一听有米下锅,个个眼里放起光来, 又慌不迭地去牵马,大家伙一起进到林子深处。 有五、六个人去马上取粮取肉,生火做饭,还有人帮李晓明剥那两张狼皮。 孙文宇笑道:“陈大人还是如此会过日子,路上遇见两头死狼,也知道弄回来。” 李晓明白了他一眼道:“那是我射的,原本射了四只呢,天黑,只找到这两个。” 孙文宇不置一言,笑着低下了头,心想,你会射个毛..... 昝瑞兴高采烈地拉着李晓明的袖子, 说道:“太爷,外面冷的厉害,咱们到棚子里去说话。” 李晓明抬头一看,林子里面搭了一座长棚,硼子外面还绷着些野兔皮、野羊皮, 显然老孙众人,已在此处住了一些日子了, 几名脚夫在棚子中间用土块、石头围了个火塘,火塘四周都铺上了干草, 几个人又从外面搬来了干柴,生起了火, 腾腾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寒冷,棚子里亮堂起来,暖和和的, 除去几个在外面忙碌做饭的,和放哨的,剩余众人都围着火塘,坐在干草上说话。 李晓明问道:“你们怎么会到了断粮的地步了?” 昝瑞苦着脸道:“按孙哥原来的计划,这次出来是要大赚一笔的, 谁知道一路上,光过关税就交出去二千来斤盐,汉中盐价又不高,根本卖不回二十万钱。” 李晓明苦笑道:“你们能卖出去多少是多少,回来说明情况,难道哪个还会责怪你们?” 昝瑞看着孙文宇道:“我也是这么说来着......” 孙文宇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道:“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大人不会怪我, 只是我老孙从汉昌县,不远千里地来投奔陈大人,若是连第一个差使都干不好, 以后在县里怎能抬起头来,老蒲那个家伙不得开心上天?” 李晓明一阵无语,心想,在老孙眼里,啥事都没有争强好胜重要。 他问道:“后来呢?” 昝瑞继续道:“后来在汉中卖盐时,他们都说匈奴这边盐价高的离谱, 孙哥便寻思着来北方碰碰运气。” 李晓明奇道:“那你们是如何出的关卡?” 孙文宇笑道:“嘿嘿嘿,以前汉中的李霸,调我来汉复县时, 调令上有印章,我花了上百钱,找人临摹了一个......” 李晓明伸出大拇指,苦笑道:“果然是如此,若论胆大,你是这个。” 老孙十分得意,又说道:“出大散关时,那个守将是晋人降将,只认得钱, 我便诳他说,回来时分他三分一的利润,就这样出了关, 他娘的,这个汉奸居然还让我立了个文书, 嘿嘿,到时候咱绕道回去,给他分个屁吃。” 第297章 篝火夜话 深夜的树林里,一座用枯木树枝搭成的长棚里,往外散发着热气。 李晓明与众人一起围着篝火,听孙文宇大吹特吹, 他是如何伪造了李霸的印章,又是如何诓骗大散关的晋人降将, 还被迫立了欠款文书,一路蒙混过关,来到了北方匈奴地界的。 李晓明觉得十分滑稽,孙文宇真是个大奇葩。 昝瑞接着道:“出了大散关,离秦州最近,孙哥说先去秦州的大城里,捞捞本钱再说。 哪里知道还没出陈仓地界呢,迎面遇上一队氐族骑兵, 有个领头姓蒲的,非要让我们跟他们去雍县当兵去, 我们自然不会去。 这些氐人十分霸道,声称不去便把货物留下,孙哥见冲突无法避免, 就趁他们不注意,夺了其中一人的马匹和长枪,与他们交战, 我将小炮架在远处,用炮打他们,众人也都用弓箭与他们对射。 只是咱们人太少,实在是寡不敌众......” “老弟,你说的不对。” 孙文宇脸红脖子粗地接过话茬,说道:“我们先前本来是要打赢的, 是我看见,从西边又有氐人的援军过来,这才护着大家撤退的, 也怪我出来的匆忙,竟忘记带我的锁子甲了,但凡那天我穿着盔甲, 绝不至于......” 老孙瞟了李晓明一眼,别过头去,小声说道:“绝不至于把盐给弄丢了。” 说到这里,连昝瑞也面带愧色,低下了头。 李晓明连忙笑着安抚道:“没人伤亡,这就算是不错了, 老孙你也辛苦了,看来北方这条盐路是打不通的,任谁来都是一样。 这不是你们的错,众人跟着你二人到现在,都平平安安的,就够给你们记一大功的了。 不过,好在成都那条线是真不错,我只一趟就运回去了几千斤铜钱, 老朱去的南中那条线,若不是时运差,翻了船,也能赚些的, 放心吧,以后咱们县里不缺钱了,也不用再向郡里交税了。” 孙文宇奇道:“怎地连税都不用交了?” 李晓明笑道:“只因咱们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陛下亲自下诏书,封我为五品‘讨难将军,命我总领汉复新、老县诸军民,’ 以后咱们可以放开手脚招兵买马了,再也不用受李郡守和王郡丞的窝囊气了。” 听了这话,不但孙文宇和昝瑞二人惊喜莫名,就连一众官兵也都大受鼓舞。 赋税是县里沉重的负担,不用再往郡里交税,那整个县的老百姓都会轻松很多。 孙文宇有些怀疑道:“这.....这是真的么?” 李晓明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连王吉都被陛下封为七品司盐校尉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王吉......王吉封为校尉了?” 孙文宇初时一脸迷茫,而后又低下头,表情慢慢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 李晓明看在眼里,心里偷着笑,随后清了清嗓子, 朗声道:“汉复县县尉孙文宇听封。” 孙文宇蓦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李晓明。 李晓明又道:“孙县尉亲率商队北方贩盐,护佑众人一路平安,无一伤亡,劳苦功高, 特封孙文宇为偏将,协办汉复县军务,受本逃难将军节制,即日就任。” 孙文宇听了这话,初时瞪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又罕见地,像个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 开口说道:“大人,老孙实感您的知遇恩情,不过, 您即便是有心提拔我,只怕这偏将一职,也不是您能封的。” 李晓明拍了拍孙文宇的肩膀,霸气地道:“哈哈,本将军说你是偏将,你就是偏将了, 临行前,太子殿下特意授权本逃难将军,将军以下,随意加封提拔。” 孙文宇趴在李晓明耳朵上,小声地说道:“咱们是四皇子李霸的人, 现在转投太子,只怕李霸不能放过咱们呀?” 李晓明狂笑道:“哈哈哈哈....., 李霸那厮,已经被我斩了,咱们以后全力辅佐太子殿下就是了。” 听了这话,饶是孙文宇向来胆大包天,此刻也是瞪着一双眼,惊疑不定。 “你不信是吧!唉......真是人生如梦。” 李晓明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叹道:“我这一路的历程,可比你们惊险刺激多了。” 接着,李晓明把和众人分别后,这一路上的险情、奇遇讲给众人听, 从涪江遇见李许和公主,一直讲到今天从匈奴人手里逃跑出来。 只是略过了,他和义丽郡主腻歪的那些事情,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外面做好了饭,喊了几遍都没人去吃。 孙文宇半天说不出话来,只遗憾道:“可惜,可惜...... 可惜我未与大人同路,要不然非要与那石兴见个高低不可, 顺便跟那鲜卑的单于,比比箭法,我实不信,他能用铁胎巨弓从早射到晚。” 李晓明笑而不语,心想,别说拓跋义律了,若论箭法,只怕我现在已经不比你差了。 孙文宇又向李晓明拱手作揖,正色道:“不知大人刚刚说封我为偏将一事,是真是假?” 李晓明昂然道:“自然是真,咱们是兄弟,别说一个小小的偏将了, 便是将我这个正职将军,让与你做,又有何妨?” 孙文宇挺起身子,长跪拱手道:“请大人暂且收回成命,这个偏将,我老孙做不得。” 李晓明不解道:“你这是为何?你从汉昌县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功名么? 为何此时却又推辞?” 孙文宇正色道:“我孙文宇是想出人头地,这事不假,但那得是一刀一枪凭本事挣来的, 此次我带队贩盐,却把盐给弄丢了,我心里知道,是有过无功的, 若是因大人顾及兄弟情分,反而加封了卑职为偏将, 以后回到县里,必遭人耻笑。 我老孙是个武人,性子最直,一向最讨厌,靠着裙带关系谋取军功的人, 若是今日做了这个偏将,恐怕以后连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李晓明听了这话,面带笑意地,上下左右地看着孙文宇, 孙文宇被他看的发毛,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李晓明拍手笑道:“我以前只道你是个傲慢莽撞之人, 今日才发现,文宇性情竟是如此高洁,这可真令人刮目相看。” 孙文宇被他说的不好意思,笑道:“也高洁不到哪去的, 刚才听大人说,此行不是有两件机密任务么? 如今我这商队失了盐,左右我也无事了, 我随着大人一块去到北边,保护你们完成任务平安返回,到那时不也算是立了功么? 封不封赏的,大人到时候再看吧!” 李晓明笑道:“那就依文宇之言吧!” 昝瑞凑了上来,为难道:“两位哥哥哎,什么都好说, 只是有一件事,若不想办法解决喽,咱们也是寸步难行。” 李晓明问道:“究竟是何事?” 第298章 最后一票 昝瑞苦着脸道:“咱们既无钱,也无粮,这有三十来号人呢,没有盘缠如何往北边去呢?” 孙文宇也皱着眉头道:“是呀,自从失了盐货,我们坐吃山空,每日里愁米下锅, 连那门小炮,都去陈仓城里换了粮食, 胡人十分坏,那么多铜,只给我们几百斤粮食,几天就吃光了。” 李晓明吃惊道:“小炮拿去换粮食了?” 孙文宇摊着两只手,脸红道:“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本想用那门小炮,去劫掠几处胡人村庄,可这位昝兄弟死活不同意......” 昝瑞在一旁撅着嘴不说话。 李晓明知道昝瑞的心病,怎会去怪他? 孙文宇又道:“既不让劫掠,又不能让众人饿死, 不得已,我只好带人守到这里,打劫胡人官兵, 呵呵,干这事,昝兄弟倒是没意见......” 李晓明看着昝瑞,笑了笑,心想这老孙居然也能听昝瑞的。 昝瑞插口道:“前面是渭河上的一座桥,从这里来往的官兵、驿马不少的, 昨日已经打劫一匹马了......” 孙文宇苦笑道:“只是昝老弟说,以前你为了弄一匹马,冒着天大的风险, 如今他看这马匹神骏,又舍不得杀吃了, 本指望今日能做个大买卖的,结果又是大人您。” “没事,咱们有的是钱,本将军到了,以后大家再也不用发愁温饱了。” 李晓明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取过一路带着的麻袋,从里面掏摸了一阵, 取出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金疙瘩, 财宝的光芒使众人眼前一亮, 昝瑞一把抢过去,翻来覆去地看,说道:“这是个小金羊。” 李晓明笑道:“这是汉中李霸的‘卧羊镇纸’,太子的兄弟左将军殿下送给我的。 只需从这上面剪下来一块,就足够咱们赎回小炮了, 唉,可惜了,竟要将这么精致个东西毁了......” 李晓明麻袋里的这几件宝贝,都是他在李许送给他的两马车财货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之所以随身携带,为的就是保险起见,万一出了幺蛾子,留在北方回不来了, 单单恁这几件东西,也足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相比之下,这个‘黄金卧羊镇纸’,在几件宝贝中,算是较差的一件了。 此时无奈,小炮是必须赎回来的,也不能看着众人挨饿不管,只能毁去此物了。 众人见太爷如今升了将军,不但偏将说封就能封,随身还有价值连城的财宝,果然财大气粗, 跟着此人,以后再不用为生计饱暖发愁了,俱是一片欣喜之情。 计议已定,打算明日一早,一块去陈仓城, 赎回小炮,再采购几百斤粮食,然后沿渭河往东而去。 于是,大家趁热吃了饱饭,俱都早睡,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收拾家伙,拆掉长棚,一行人出了树林,准备过桥到渭河南岸。 刚到桥头,领队的孙文宇指着远方惊呼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向前望去,只见桥南二三里外,有十数骑人马正朝着这里疾行, 李晓明惊呼道:“哎呀,八成是匈奴的骑兵,咱们赶紧回树林躲起来吧!” 昝瑞唯唯诺诺地点头,向大家喊道:“是匈奴兵,大家伙回树林避一避。” 只有孙文宇喜形于色,兴奋地止住大家道:“诸位且慢,躲什么呀? 咱们等了多少天都不见这样的买卖,如今送上门来,怎能躲开?” 李晓明看了看孙文宇和众人,呆怔了一会, 心想,这种匈奴马,便是有钱,也弄不来几匹, 若真能搞得十来匹匈奴大马,远胜几千斤盐。 于是也兴奋起来,开心地喊道:“老孙,快些布置,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勒,大家伙随我来。” 孙文宇大喜,挥了挥手,拨转马头往回奔去。 众人发一声喊,都跟着孙文宇调头跑回去。 李晓明也骑着马回去,到了黄土峡谷中,随众人一起设计圈套, 六个人埋伏在路两边,黄土岗下面的荒草里, 两头扯着一根粗大的麻绳,路上有事先挖好的凹槽,麻绳用黄土埋在凹槽里, 孙文宇领着十多名弓箭手往北去,埋伏起来,准备杀个回马枪。 李晓明穿好盔甲,骑着匈奴马,领着十五名步兵,到南端去,埋伏在树林里, 随时准备冲出来堵住路口。 众人快速布置完毕,看那打南边过来的人,已经驾着快马上了渭河桥。 李晓明在树林里看着,疑惑道:“这伙人怎么骑马骑这么快,不怕将马累坏了么?” 昝瑞也奇怪道:“哥你看,前面那两匹快马,怎地与后面那十来匹马,相距这么远呀?” 李晓明又看了看,果真如此, 前面两人俱穿汉人服饰,一白一黑,一边骑马飞驰,还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 后面十数骑人马,俱都是短袍紧裤武士装束, 背着弓箭,挺着长枪,为首一人似乎还穿了盔甲。 李晓明小声道:“他们根本不是一起的,后面的十数骑人马,正在追前面的两人。” 昝瑞紧张道:“那前面的两个会不会是好人?咱们可别劫杀了好人呀!” 李晓明心道,谁有闲心分辨他们是不是好人? 嘴里却安慰道:“老弟你放心,弄不错的,他们没一个是好人, 北方的好人,没一个能骑得上高头大马的,他们都是胡人。” “哦,是这样呀!” 昝瑞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 眨眼间,前面奔逃的两匹快马,一前一后进了黄土峡谷, 李晓明向众人喊道:“大家做好准备。” 少顷,后面的十多骑手持长枪的追兵,也都飞驰进了黄土峡谷, 李晓明大吼一声:“诸位随我冲出去,堵住出口。” 几人扛着削尖了的树杈,另外几人都抬着圆木,跟着李晓明的战马冲出树林。 到了谷口,几人快速将树杈在道路两边,搭了两个三角架, 将长长的圆木架在上面,做了两道简易的拒马栏。 刚做完这些,就见里面有八骑追兵,似乎发现中了埋伏,掉头冲了出来, 见到谷口被拦住,纷纷勒住马, 第299章 杀人越货 因孙文宇弄丢了几千斤盐货,没脸空手见人,坚持要做一票大的,非要洗劫了这帮胡人的十几匹匈奴战马。 李晓明也是个爱财如命的主, 心里算了算细账,匈奴草原马,有钱都买不来, 十几匹配好鞍鞯、马镫的好战马,足以抵得上几千斤盐。 况且胡人肆虐华夏大地已久,便是洗劫他们几百次、几千次,也毫无道德上的负罪感。 众人埋伏停当, 眼见前面逃跑的两人,和后面的十数骑追兵,都毫无戒备地冲进峡谷, 李晓明带着埋伏在树林里的,其余汉复县官兵,冲出来设置障碍堵住了谷口。 那批胡人果然中了孙文宇的埋伏, 有七八骑胡人挺着长枪,调转马头往谷外冲了过来,却被众人设置的拒马栏堵住。 李晓明一夫当关,张弓搭箭,连珠箭果断射出,迎面射翻两人, 骑兵见谷口也有人埋伏,纷纷持弓还击,李晓明身上瞬间中了两三箭, 箭头打在盔甲上,‘当当’作响, 旁边埋伏的汉复县众官兵,纷纷朝骑兵投掷石块, 李晓明见骑兵里面,有一雄伟壮健之人,身穿全盔颇有威风, 他身上那套全盔极其精良,胸前左右两边,各有一块闪闪发光的护心镜,格外引人注目, 甚至连裙甲下面的小腿部位,都有护具,头盔两侧镶嵌甲片的护耳,一直垂到肩头, 李晓明认出来了,这是明光甲呀!是汉晋时期最好的盔甲,据说全身上下,有三千多片甲片。 明光甲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三国时期曹植所作《先帝赐臣铠表》,后来一直装备到隋唐时期。 这个胡人八成是个大官,一般将官,绝计穿不起这样贵重的装备。 他心中一动,心想,此去北方还不知有多少险阻呢! 得给老孙配副好驴套,以后全指望他出力冲锋陷阵呢! 于是连珠箭射出,专往那名全盔骑兵的面门上射去, 只可惜骑马射箭,准头比步射差得远,连射两回,都射在那人盔甲之上,箭不能入, 那边六名骑兵,见李晓明匹马单弓挡在道上,遂一起发箭朝李晓明射来, 没想到那名全盔骑兵极善射,只一箭,便射在李晓明的头盔顶上,再往下两寸便是爆头的下场。 李晓明直感觉,被人隔着头盔打了一闷棍,吓的魂不附体, 急忙策马跑到一边,再不敢站在路中间与他们对射, 步兵们投掷的石块,距离太近,不能威胁这些骑兵, 此时李晓明一撤开,步兵们无法抵挡骑兵们的弓箭,纷纷跑到土岗后面藏身, 这些骑兵并不恋战,在那名身穿盔甲的骑兵带领下, 纷纷调转马头往后冲了几十步,又重新调头,加鞭向谷口冲来, 匈奴的草原马果然神骏,六名骑兵骑着马,竟然飞跃了两道栏杆,冲出谷外。 眼见这群肥羊要跑,李晓明此刻也顾不得战马的死活了, ‘绷绷’两声弓弦响,连珠箭射出,双箭一前一后,都钉在那名穿盔甲的骑兵马腹上。 那匹马一声嘶鸣,发起疯来,原地弹跳数尺高, 李晓明看准时机,又是两箭射出,又钉在那匹伤马的马腹上, 那匹马又弹跳数下,终于一头撞在尘埃里,那名身穿盔甲的骑兵,也重重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此时另外的骑兵都只顾自己逃命,已经跑的远了, 李晓明见那全盔骑兵,已经从地上挣扎起来, 心道,你若是汉人,无冤无仇我绝不杀你,可你是胡人,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策马来到十几步距离,连珠箭射出,其中一箭正中那人面门,只是人脸上的骨头极硬, 那人虽是满脸是血,手中长枪掉到地上,抓住箭杆惨叫,但仍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李晓明策马冲了过去,待近到那人身边时,顺手将手里的弓套在那人脖子里, 马冲之力何其大也?那人被弓弦套住,在地上拖行了数十步,头盔都掉了下来, 弓弦松脱时,那人身子在地上扭曲地滚着,脖子部位血如泉涌,再也不动弹了, 李晓明看看手里的弓弦,还在滴血,不禁心头一颤, 心想,罢了罢了,我也成了穷凶极恶之徒了......心中颇后悔, 正望着地上的尸体发呆呢, 只见孙文宇手里挽着弓,一马当先,从北面冲了出来, 他打了胜仗,一扫心中阴霾,立在马上,仰天狂笑, 向李晓明拱手道:“大人,我带着弓箭队在里面弄了七匹好马, 咦,您这里也不错呀!也有两匹......” “唔,这三人是您射的吗?您什么时候学的弓箭?” 孙文宇正在一惊一乍,一眼瞅见了,那名面门上中箭的全盔骑兵的尸体, 又惊讶道:“好厉害,马上射人头面,您是蒙的么?” 李晓明素来不喜杀人,此时有些意兴索然地道:“我看那人身上的盔甲不错,特意射来送与你穿。” 孙文宇大喜,说道:“大人知我老孙也,这可真真是雪中送炭。”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了马,去到尸体身边,麻利地剥下盔甲, “唔......是明光甲呀,找都找不来的好东西.....” 孙文宇兴奋异常,又剥去尸体的袍子,将这副完好无缺的盔甲包好,提过来绑在马上,对李晓明再三道谢。 众人正在打扫战场, 有名小兵笑嘻嘻地前来汇报道:“太爷,前面那个被绊马索撂倒的大高个, 身上穿的锦袍,是上好的丝绸,很是华丽,您要不要? 要的话,小的给您剥下送来。” 李晓明皱眉道:“血呼啦的,太恶心了,你们自己留着穿吧!” 小兵笑道:“哈哈哈,他活的好好的,只是摔晕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杀呢,哪里会有血?” 李晓明有些好奇,说道:“且慢动手,待我去看看。” 于是下了马,小兵在前面带着路, 离得好远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人,长发乌黑浓密,身躯十分高大修长,腰上还挂着一块美玉, 李晓明禁不住心中打鼓,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快步跑了过去一看,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忙问道:“他们不是两人吗?另外一人呢?” 第300章 尬遇故人 众人嘻嘻笑道:“前面的高个被绊倒摔晕了, 另一人骑术精湛,躲过绊马索,不过却被我们乱箭射死了。 太爷你看,就在那里。” 李晓明急忙跑到那人尸体前一看,只见果然是南阳王身边的牙门将赵染, 赵染身上中了三四支箭,双眼瞪得老大,早已死透, 李晓明不禁连连顿足,叫苦不迭,十分后悔和孙文宇一起,干了这桩杀人劫马的买卖, 赵染虽说是匈奴人,但在庞统祠时与羯人厮杀时,到底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也算是半个朋友, 如今竟然将他杀了...... 李晓明心中简直沮丧透顶。 众人看他如此,都迷惑不解, 孙文宇问道:“太爷您是怎么了?莫非认识此二人?” 李晓明悲伤地说道:“一个是南阳王殿下,一个是牙门将赵染,昨晚不是和你们讲过的吗? 当初我肚饿难忍,南阳王殿下十分慷慨,还请我吃羊腿, 后来又邀请我去匈奴做大官,实与我有些交情的。” 孙文宇挠头叹道:“唉呀......既是朋友,干出这种事,实是不应该。” 李晓明大怒道:“你还说这话?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孙文宇脸红起来,看着灰头土脸,昏迷在地的南阳王, 红着脸道:“事已至此,要不......要不......,干脆......” 李晓明瞪着眼生气道:“不行,今天有我在这里,谁也不能再干这丧良心的事。” 众人都搓着手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昝瑞突然窜了进来,凑近李晓明小声说道:“我的哥,不如干脆......” 李晓明指着昝瑞急道:“小瑞呀小瑞,没想到让你跟了老孙几天,也变得如此歹毒,你也要杀人灭口么?” 昝瑞急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赵染被射死之前,南阳王就摔晕了, 他哪里知道是谁杀了赵染?” 孙文宇也醒悟过来,拍着昝瑞单薄的肩膀道:“嘿嘿嘿,昝老弟,你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小诸葛呢!” 又回头对李晓明笑道:“咱们赶紧将赵染的尸体搬到谷外, 到时候南阳王醒来,就说赵染为了护主,与追兵相斗而死, 大人您又射死了追兵,为赵染报了仇,南阳王还得感激您呢!” 李晓明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绝不忍心杀死刘胤,但也不能在匈奴地界上与刘胤翻脸, 只好无奈地背过身去,挥身急躁道:“快点弄吧!” “好嘞!放心吧大人。” 孙文宇嘿嘿两声,立刻带人去忙碌了, 李晓明又转身叮嘱道:“注意赵染身上的箭......” 老孙回头会意道:“我这就给他换换。” 待到现场布置停当,李晓明走到南阳王刘胤身边,一只胳膊托起刘胤的背,一只手死命掐他人中。 见刘胤似乎眼皮动了动,昝瑞上前,左右开弓,啪啪打了两耳光,嘴里一口凉水,照脸喷了上去。 “啊呀.....” 南阳王刘胤大叫一声,睁开双眼,眼神迷离了半天,才认出面前之人。 悠悠说道:“是你?是陈兄弟么?莫非你我是在黄泉地府相见?” 李晓明费力地将刘胤托得坐了起来,笑道:“殿下何出此言?咱们都活的好好的嘞!” 南阳王刘胤突然像是记起了前事,直起上半身, 警惕地环视了一圈,问道:“那蒲林狗贼何在?是退去了么?” “殿下,您说的是在后面追你的那帮人么?” 李晓明拍着胸口道:“请殿下放心,他们已经被兄弟我,带着众人击退了。” 刘胤坐在地上,蒙圈地“哦”了一声,稍后又反应过来, 向李晓明拱手道:“多谢陈兄弟相救,此乃天意,你我有缘。 那蒲林是氐族叛贼蒲安的兄弟, 我绕道陇西回国,不想在秦州却与此人遭遇, 他带骑兵已追了我两天,我的护卫皆被此人的骑兵所杀。” 李晓明问道:“秦州陈安和氐人,眼看已是反了,为何你们赵国朝廷不发兵剿灭呢?” 刘胤一掌击在膝盖上,恨声道:“陈兄弟,实不相瞒, 我赵国如今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就在前两天,我还在途中之时,就已接到消息,石勒派大将石虎率大军南下,有取洛阳之意, 目前朝廷兵马皆在潼关一带,防御石虎, 我那个废物兄弟, 哦......就是那刘熙,当今太子,生怕我在此地过上安生日子, 陈安原是晋人降将,就是那个废物太子,怂恿父皇将他调到秦州的, 如今陈安和氐人勾结叛乱,他又以石虎大军南下为由,不发一兵一卒,甚至未给周边各郡县一点警示。 如今想要应付秦州陈安的叛军,恐怕只有临近的各郡县,坚壁清野,自行防御了。” 李晓明皱眉颔首,表示同情, 心想,据史书记载,你们匈奴刘氏建立的前赵,必然灭亡于石勒之手,这玩意谁能挡的住? 再说了,你们刘氏匈奴和羯族,有哪个是好鸟?都完犊子才好。 刘胤低头想了想,又转头握住李晓明的手,欣喜地笑道:“我看人不错,陈兄弟,你果然来寻我了, 值此危难之际,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 你有那些厉害的军械,在战场上十分有用, 有你相助,相信区区陈安,必能平定。 你放心,到时候我奏明父皇,我为南阳王,你为南阳郡守,咱们弟兄在一起,共谋大事,或许有朝一日......” 说到这里,刘胤拍着李晓明的手背,眼神里发光,富含深意地盯着他笑。 李晓明大窘,心想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怎么能又跟你回去? 嘴里嗫嚅道:“殿......殿下,我陈祖发区区一个盐贩子,哪有那么大本事......” 刘胤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哎呀,陈兄弟,来都来了,你又何必再谦虚? 你能杀死石兴,带着这二三十人来到北方,就足见勇略了。 走走走,咱们即刻出发,回新平郡共商大事, 我手下有大将路松多和赫连虎,俱是豪杰之士,你与他们定然投缘......” “赵染......赵染......,快备马。” 刘胤喊了两声,不见赵染出来搭腔, 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对了,陈兄弟,我的牙门将赵染呢? 怎地没看见他?” 李晓明眼神里不禁闪过几丝紧张, 第301章 走为上策 南阳王刘胤的贴身牙门将赵染,被孙文宇这帮人误杀了。 刘胤还像往常一样,大声呼唤着赵染为他备马,他要带着李晓明,一起回新平郡共商大事。 哪知连唤数声,不见赵染出来,刘胤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赵染出事了? 连忙问李晓明众人,有没有看到赵染? 李晓明心中不禁一惊,脸上略微变色。 不过马上又回复过来,惺惺作态地握住刘胤的手,带着几分悲伤之色, 说道:“赵染兄弟为了救您,被那些氐族骑兵给射死了, 殿下,赵染兄弟死的壮烈呀,您可一定要善待他的家人......” 刘胤闻言既震惊,又悲伤,哑声道:“赵染死了?” 李晓明也一脸悲伤地痛惜道:“是呀,赵染将军死了......只可惜,我们晚来一步......” 旁边的孙文宇也斩钉截铁地道:“是的殿下,赵染将军被氐族人杀了。” 刘胤盯着孙文宇看了一会,又环视众人一眼,突然双眼闪现出怀疑之色, “我记得我是冲进峡谷后,被绊马索绊倒的,那时氐族骑兵可还没到呢......” 李晓明和孙文宇、昝瑞等人,都禁不住的变了脸色。 刘胤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紧盯着李晓明, 出言试探道:“陈兄弟,莫非是......是你们的人提前埋伏在峡谷内,暗算我们的?” 李晓明没想到,刘胤第一时间,就怀疑到自己这帮人头上了,一时怔住了, 脑海里飞速运转, 自己和刘胤原本关系不错的,误杀赵染,本就已经后悔难当了, 再让他突然反目翻脸、干杀人灭口的事,他是死活也做不出来, 但如今匈奴刘赵的国内形势,真如一团乱麻,他也实不想留在南阳王这里,为匈奴人做事。 最好还是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他本是机敏之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转头过来,已是满脸悲愤之色, 他手捂心口向刘胤道:“殿下,咱们可是并肩作战过的兄弟, 我陈祖发千里迢迢的来投奔殿下,真没想到,殿下竟然仅凭猜测,就怀疑我要害你? 这可真令在下心凉呐!” 刘胤闻言,有些忐忑,说道:“非是我多疑,赵染与我主仆多年,实有情谊, 况且事情又这么的凑巧,他死的蹊跷......” “殿下既是这样想,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李晓明一把拉住刘胤的袖袍,急行至谷口,指着赵染的尸体, 愤怒地道:“殿下不妨上前看看,赵染兄弟身上所中之箭,可是我等众人所用之箭?” “赵染……” 刘胤看见赵染的尸首,双目流泪,奔上前去, 看到赵染死不瞑目,悲愤地从赵染身上,拔出一支羽箭,细细地看了看, 又回头看向李晓明,说道:“箭确实是氐人的箭,不过......” 李晓明冷笑道:“殿下,您是想说,赵染兄弟身上所中之箭,是可以作假的,是不是?” 刘胤默然无语。 李晓明又拉着他,走到那三名被他的连珠箭,射死的氐族骑兵尸体前, 恨声说道:“这三人都是我为救赵染兄弟,射杀的氐族骑兵,难道这还有假?” 刘胤蓦然看见,那名被脱去盔甲的骑兵尸体, 上前查看一番,惊呼道:“是蒲林,氐王蒲安的弟弟,难道......难道这三人真是你射死的? 蒲林可是氐人当中有名的弓箭行家,武力过人,你......你能射死他?” “哼哼......,殿下未免太小瞧陈某了。” 李晓明冷笑一声,拈弓放箭,但听‘绷绷’两声弓弦响, ‘笃笃’ 两支羽箭,一前一后地钉在四、五十米外的,一棵小树的树干上。 不光刘胤大惊,连孙文宇和昝瑞都被镇住了, 他们哪里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没见,县令居然练成了如此惊人的箭法。 刘胤急忙上前,冲着李晓明作揖道:“陈兄弟,是我多疑了, 你能射连珠箭,又有胆量杀死氐王的兄弟,我实不该怀疑你的, 还请陈兄弟见谅,毋要挂怀。 快跟我回新平郡吧!” 李晓明愤愤不平道:“殿下,我为当初殿下的一句承诺,千里迢迢的从成国率领众人,前来投奔殿下, 没想到殿下一见面就疑我,此刻在下已是心灰意冷,我仍回成国去了。” 说着,朝孙文宇和昝瑞使了个眼色,直奔战马而去,攀着马鞍子就要上马。 孙文宇和昝瑞也是一言不发,各自指挥众人上马欲走。 刘胤急了,拽着李晓明的袖子不让他上马, 说道:“陈兄弟,陈兄弟,刚刚我从马上跌下来,跌的头脑发晕,尚未清醒, 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你原谅则个......” 李晓明十分的不原谅他,死挣着要走, 嘴里说道:“非是陈某无情,实是殿下疑心病甚重,不得不如此......” “哎呀,你们过来两个人呀,我上不去马。” 官兵奔过来两人,硬托着屁股,将李晓明托到马上。 刘胤仍然死拽着缰绳,心急火燎地祈求李晓明的原谅, “哎呀,陈兄弟,本王一时小错,你又何必如此绝情耶? 这千里迢迢的,岂是儿戏? 快随我回新平郡,我立刻就差人去长安,先给你讨个将军, 过不了几天,我再新自去面见父皇,一定封你为南阳郡守。” 李晓明充耳不闻,看都不看刘胤一眼,决意要走, 刘胤口沫四溅,仍在劝说:“陈兄弟,如今南阳郡虽不在咱们手里,但你可暂时在新平郡食邑,也是一样的呀......” 李晓明看他如此,很是有些不忍心, 但想到现在自己的情形,已经脚踩着成国和拓跋鲜卑两条船了, 若是要再踩上匈奴刘赵这条船,非扯着蛋不可, 于是狠下心来,冲着南阳王刘胤拱了拱手,斩钉截铁地道:“殿下,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咱们以后仍是朋友,但实不能在一起共事了, 殿下,后会有期,陈某告辞了。” 说着,一挥马鞭,大骏马猛地往前一蹿,刘胤再也拉不住, 只好看着李晓明离去的背影,后悔不迭。 站在原地,看着李晓明众人过了渭河桥,身影越来越远, 刘胤呆呆地看着,口里喃喃道:“南蛮子的气性,怎地如此之大?” 眼看已无法挽回,环视四周,又看见赵染的尸体, 想起以往此人随侍身边,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如今竟然横死在这荒野之中,不禁泪目。 正欲将赵染的尸体收敛了,孤身回新平郡,突然想起一事,顿时慌了, 发足奔到渭河边上,冲着李晓明众人离去的方向大骂道:“陈发,你个王八蛋,你要走便走,怎地将我的马也牵走了?” 第302章 去赎小炮 却说李晓明和孙文宇众人,因此次打劫成功,白白得了十匹高大雄壮的匈奴战马, 一行人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孙文宇精选了十名健壮的下属,让他们骑上战马,当做马弓手使用。 一名马弓手骑着高头大马,开口拍马屁道:“列位,要说咱们太爷可真是位福星, 想想未遇到太爷时,咱们连饭都吃不饱,一路上作了多少难? 这只咋天刚遇见,咱们就吃饱了饭,今天又打了个大胜仗。 要我说,咱们跟着太爷,肯定也能沾一身福气哩!” 身边众人纷纷开口附和,有人笑道:“马老二此言非虚,没听太爷说么,连沈宁那小子都当了游徼, 你以后小心侍候太爷,说不定哪天你也能晋升呢!” 那马老二闻听此言,脸上一红,显然有些动心,偷偷瞟了一眼李晓明, 嘴里却谦虚道:“去去去,咱们跟着孙县尉从汉昌县来到汉复县,为的是保境安民,哪个是为了这些?”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坦,暗暗记住了马老二, 心想,这人聪明伶俐,又有上进心,还能提供些情绪价值,再观察观察,以后或许也能提拔提拔。 一时又想到沈宁众人,也不知向东去,能不能顺利找到他们? 唉,在这个原始通讯的时代,一旦走散了,极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 以后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养些鸽子用来传信,据说中国人从商代就开始养殖鸽子了。 武丁的大老婆,妇好的墓中,曾出土过白玉鸽子。 但是直到隋唐时期,才有用鸽子传递信息的文字记载,那是在当时的广州地区。 李晓明心想,我身为穿越者,不一定非要搞出什么,碾压时代的高科技, 但凡能弄出当前时代没有的东西,就已经算是领先了。 又想到此次不但误杀了赵染, 居然还杀了氐王蒲安的弟弟,这要是传了出去,又是一个生死大仇。 以后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尽量少造杀孽,少结仇怨, 万事以和为贵,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才好。 众人因担心逃跑的氐族骑兵叫来援军,所以故意先向东面,绕行了十数里路,才又向南边行去。 李晓明担心带着数十人入城,有可能会招惹麻烦, 于是,只带了孙文宇和昝瑞,骑着马往城门口驶去。 陈仓城南数里处,就是秦岭的余麓,多的是树林, 其余众人都隐匿在树林里,提前挖好锅灶,准备等三人进城采买了粮食,好回来做饭。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陈仓城,不同于上次来时的如临大敌, 只见今日城门大开,有看守城门的胡人小兵前来盘问,索要文书路引。 “要什么狗屁文书?瞎了你的狗眼。 老子乃是安南将军,奉南阳王殿下之命,前来筹集粮草的,老子就是文书。 快滚到一边去。” 李晓明身穿盔甲,耀武扬威地大声喝斥前来盘问的守门小兵, 骂完又照脸上扔了一小块银子过去。 几个小兵看他是匈奴装束,三人俱是高头大马,不是太敢得罪, 况且人家伸手就给银子,只三个人进城,还能出什么大事? 嘴里只嘟囔了一句:最近怎地来买粮的这么多? 于是三人顺利进了城, 先找了个食肆打打牙祭,捣馕了一肚子米酒羊肉,都吃喝的晕晕乎乎的。 这才摇摇晃晃地牵着马,想着去粮店赎回小炮, 还没走到粮店近前,就看见这家粮店门口停着四五辆牛车,有十多个人正在往牛车上搬运粮食。 三人刚走进店里,里面的胡人掌柜便摆着手道:“三位来的晚了,请回吧! 本店米、麦、谷、豆俱都售罄,起码要等半个月后才陆续有货。” 李晓明奇道:“怎地你们这里粮食生意这般好?” 那老板笑道:“渭河两岸皆产稻、麦,方圆百里,缺粮之时甚少,只是今日凑巧碰到了大主顾罢了。” 老板上下打量了穿着一身盔甲,头上直冒汗的李晓明,问道:“将军是哪个郡的,看着面生。” 李晓明随口道:“我是新平郡南阳王殿手下的安南将军陈发。” 老板常年在外收粮,见多识广,疑问道:“咦,只听说有个安北将军,原是赫连家的, 倒真没听说过将军的大名,怕是刚调过来的吧?” 李晓明道:“正是刚调过来的。” 老板奇道:“将军怎地跑了一二百里,到陈仓来买粮呢?” 李晓明变了脸色道:“只因在下的两个朋友,被人坑了,央我来此讨回公道。” 老板闻言十分惊诧,仔细看了看身后的孙文宇和昝瑞两人,终于认出来了。 不由得十分紧张,脸红道:“小店生意一向公道,既不强买,也不强卖,不知将军此言何意?” 李晓明怒道:“二百斤铜(汉斤),只换了四、五百斤粮食,还敢说不是坑人?” 店主狡辩道:“将军,话不是这样说,长言道,‘货买当时值’, 当时看这二位的情景,别说四五百斤了,就算我只给三百斤,他们也是愿意要的。 怎能当时救了急,如今吃饱了,又来找后账的?” 李晓明看他一副奸商的面孔,怒道:“废话不必多言,你今日把东西交出来,我将五百斤粮食钱还与你。” 老板两手一摊,耍赖皮道:“不瞒您说,他们那铜管我早出手卖了, 只怕现在都已铸成钱,或是铸成酒具了,我却还去哪里给你交出来?” 孙文宇在后面早已忍耐多时了, 此刻再也忍不了,冲出来抓住老板的衣领, 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娘的,敢耍你爷爷,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老板虽是害怕,但心中仍有底气, 也叫道:“几位,这里可不是新平郡,我劝你们不要在此闹事,城中的将军们,也有和在下相熟的。” 李晓明心想,我哪是什么安南将军?万一闹起来,露了馅,怕是三个人都走不了。 于是上前拉开孙文宇,对老板冷笑道:“我是新平郡的将军,自然是管不住你们陈仓城的人。 不过我要劝你一句,你以后最好少出门, 因我下属众多,总有个一万两万的,若是在外面看见了你,少不得要从你身上取些物件下来。 我们走,回去安排人手,每日里在陈仓城的四门外面,守着这个杂碎就是了。” 第303章 胡人奸商 李晓明带着孙文宇、昝瑞去陈仓城采买粮食,顺便要把被孙文宇当掉的小炮赎回, 哪知这个胡人老板是个奸商无赖,二百斤铜利润极大,死扛着不愿交还。 且声称与陈仓城中的将军们常来常往,不怕三人闹事。 李晓明临走时放出大言,要派手下守住陈仓城的四门,专等这个奸商出门。 听到李晓明如此威胁,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老板惊的一脑门汗,心里打起鼓来, 我是开粮店的,这些稻谷、麦子可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若是得罪了此人,以后出不了门,那还怎么开店过日子? 看着三人渐渐远离的背影,他咬了咬牙,又小跑着追上去拦住三人, 悻悻地道:“将军慢行,且请您说说,此事该如何理会?” 李晓明见他识相,也不欲将事闹大,对他笑道:“遇见本将军,算是你的造化。 你只把那根铜管还给我们,我按现行的铜价付给你钱,让你赚一大笔就是了。” 老板在心里盘算盘算,如今兵荒马乱的,那么重的一根铜管,实是不好出手, 这傻鸟愿意按现行铜价再买回去,我已是大赚, 他是临郡的将军,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于是苦着脸做委屈状,说道:“既是将军如此说了,小人怎敢再多事,就依你们吧! 不过如今铜价可不便宜,少说也要......也要十五贯钱。” 孙文宇从后面蹿出来,大骂道:“你这黑心的撮鸟,也知道铜价贵了? 当初为何只给我们几百斤粮食?” 老板看他凶恶,吓的往后躲去,嘴里支吾道:“如今粮价也贵......” 李晓明拦住孙文宇,扔给老板一件东西,说道:“废话少说,快些给我们拿出来。” 老板慌忙接过东西,他是个经年累月的生意人,一入手便知是金子, 急忙又放嘴里咬了两下,便知是十足的赤金。 喜不自禁道:“走走,咱们到店里坐,我去将东西取来。” 三人又跟着他回到店里,老板细心地上秤称了金子,看看足有二两多,心中更加欢喜, 据说这世上的真金,大半都被前汉的刘姓宗亲、藩王们带到地下去了。 汉朝时期,皇帝纳个妃子,嫁妆动辄就要百斤真金起步, 而到了晋朝时,皇后的嫁妆,也只值三十五两黄金。 这年头有几人见过金子? 这二两多金子,能打上两副手镯、一副耳坠,转手说不定又能赚一笔。 怎不叫粮店老板心花怒放? 言语之间也客气了许多,笑逐颜开地将三人让入坐席。 李晓明见到店里的两个汉人伙计,将小炮抬到面前, 仔细查看一番,见并无损伤,三个子炮也都好好的,总算放下心来, 出门在外,有了这件远程武器,实比身边多上几十号人,还来的实在。 孙文宇和昝瑞都讨厌这个奸商老板,不断催促要走。 李晓明向老板问道:“我们欲采买些粮食,你这里既是没有了,不知哪里还有大些的粮店?” 老板皱眉道:“只怕这陈仓城里的几家粮店,这几日都无粮了。” 李晓明奇道:“这是为何?” 老板压低声音笑道:“将军怕是不知,今日足有二三十辆牛车入城采买粮食, 嘿嘿嘿,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他们都是一伙的,我识得他们口音,是秦州来的氐人。 一辆牛车能装一千斤粮食(汉斤),二三十辆车,总能装个两三万斤, 这城中的粮店,哪会囤积这么多粮食售卖? 我劝几位不如到别处看看吧!省的耽误了功夫。” 李晓明见此人八面玲珑,精于世故,又向他打听道:“秦州的氐人怎地会到此处采买粮食? 这中间不是隔着二百里路吗?” 老板神秘地笑道:“氐人突然大批量采买粮食,八成是要打仗了, 前几天,不是在陈仓东面的河滩上,已经打了一场恶仗了么?” 李晓明开玩笑道:“呵呵,既是氐人要过来了,你可要小心了, 万一城破,你这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恐怕是首当其冲要被洗劫的。” 粮店老板给三人端了些茶水过来, 毫不在乎地笑道:“嘿嘿,将军真会说笑,我看的没错,您果然是刚调过来的, 这陈仓城与南边的大散关,互为犄角之势,两城各有一万五千兵马, 氐人若攻陈仓城,必定担心大散关兵马从背后来袭,打陈仓风险可是极大。 况且陈仓城和大散关的兵马,皆是归当今陛下直接节制, 氐人贸然进攻陈仓,那可是明目张胆地反叛, 我若是氐王,就算真要造反,也得先打个大胜仗,占个大城, 如此心中有了底气,才能明目张胆地昭告天下,老子要反了。 嘿嘿嘿,您说是吧?” 李晓明听他分析的有理有据,惊奇地伸出大拇指, 笑道:“你如此懂兵法、知时势,不去军中做个将军,却在此地做个奸商,可真是亏了。” “唉......” 那老板叹了口气,笑道:“谁说我没做过将军了? 关中定居的胡人,当年有哪个的父辈,不是单于的兵? 我祖父是光文皇帝的千夫长, 我父亲曾是这陈仓城的偏将, 父亲亡故后,我也靠着祖父的战功余荫,在这陈仓城中做过几天偏将军, 我刚刚所说,这城中的将军们,我也有相熟的人,并非虚言,嘿嘿。” 李晓明没想到这个胡人奸商,身上竟然如此有故事,更加好奇了, 刚要继续刨根问底, 旁边孙文宇语带讥讽地道:“哼哼,还有放着将军不做,情愿守着破店做小买卖的, 这牛皮吹的,鬼都难信。” 老板收起笑容,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正所谓人各有志嘛! 细想想,我胡人能有今天,占据了关中肥沃之地,乃是牺牲了无数族人的性命换来的, 我祖父和父亲亦是如此,跟随单于殚精竭虑,一生都不得空闲, 可到了这一代,眼看国事日渐紊乱,外面强敌环伺...... 我即便做了那无足轻重的一个偏将,又能如何? 与其深陷其中,枉自焦虑,倒不如抛却名利之心,做个旁观的清闲之人,倒也逍遥自在。” 孙文宇骂道:“你个奸商,还有脸说抛却名利之心?滚你的蛋吧!” 粮店老板满脸通红,敷衍道:“你看你说的,便是要做个隐士,也得穿衣吃饭的......” 李晓明呵呵一笑,与老板拱手告辞,带着孙文宇和昝瑞骑马离开, 众人还在城外林子里等米下锅,采买粮食,可是首要之务。 那胡人老板是个奸诈之人,口中所言,只怕是真真假假, 诺大的一座城,岂能买不来几百斤粮食? 第304章 又有买卖 三人在陈仓城的大街上,从东头逛到西头,从南头奔到北头, 没想到竟然真如那个粮店老板所说,城中七八家粮店俱都售罄,有些店铺甚至直接关门打烊。 李晓明只好用碎银子,尽可能多地买了些腊肉、干肉, 又央求卖肉的商贩,去找街坊四邻,零购碎买地,凑了百十斤粮食, 只是这一点粮食,三十多人,若是放开量来吃,恐怕两天就吃完了。 三人长吁短叹地往城外走去, 离的老远,却见街上许多小贩或推着小车,或担着货物,慌乱地向着城门方向奔去。 “咦,他们这是怎么啦?”李晓明不解地问道。 孙文宇骂道:“这城里胡人都是这般奇奇怪怪的,大人不必管他们。” 昝瑞惊慌道:“二位哥,可别是要关城门了吧?” 孙文宇顺手拽住一名挑着货物的小贩,问道:“你们慌里慌张的,这是怎么了?” 那胡人小贩急道:“城门要关啦, 家在城外的,今日若不出城,只怕要睡到大街上了,可没人管饭哩! 快放开我......” 小贩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走, 只是孙文宇那一双铁手,并不松开。 李晓明奇道:“小兄弟莫慌,容我问个明白。 这青天白日,不晌不夜的,为何突然要关城门?” 那小贩急道:“听说是秦州那边的氐人又出兵了,估计一、二天就赶到此处了, 城内的将军们说这次来的兵多,要加强戒备、严防细作传递消息, 因此以后几天都不开城门了。” 孙文宇一松手,那人险些扑了一跤,急急忙忙地挑着担子跑开了。 李晓明急道:“小瑞说的没错,果然是如此,咱们也赶紧出去吧!” 于是,三人策马加鞭,跑到了众人前头,顺利出了城, 看看城外,有千把号官兵和民夫,正在忙碌, 有绕城布置拒马的,有往城上运檑木、砖石的, 也有担着粪桶往城上运送金汁的, 李晓明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道:“上次氐人来时, 陈仓城虽是城门紧闭,但并不像今日这般的如临大敌。 看这幅情景,这次八成是有大变故。” 孙文宇笑道:“哈哈,变故越大越好,左右不过是这些个胡人狗咬狗罢了。” 昝瑞在一旁急道:“两位哥,咱们别再如此慢悠悠地走了, 此地既然要出乱子,还是赶紧回树林,和大家一起离开吧!” “小瑞说的有理,咱们赶快回去,让众人吃顿饱饭,然后沿渭河向东,两天内必须要找个县城补充物资。” 三人正要策马狂奔, 孙文宇不经意间又回头看了一眼,头转过来时,已是喜上眉梢, 鬼鬼祟祟地道:“二位且慢,你们回头看看。” 李晓明看他表情,像是捡到了一把铜钱,心中纳闷,忍不住回头一看, 只见后面远远地有一队牛车,约有个二三十辆,有一大群骑马的壮汉护卫着。 正是在城中见到的,将粮店买空的那伙人。 李晓明对孙、昝二人说道:“看来那老板说的没错,这些人果然是秦州的氐人假扮的。 咱们在城中时,可没看见这么多手持长枪,背着弓箭的骑兵呀!” 孙文宇也道:“嗯,只有赶着牛车买粮食的人进了城, 骑兵一定是在城外躲着,一直到此时才现身护送。” 昝瑞急道:“我说二位哥,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咱们饭都吃不饱了,还操那闲心,管人家的事干什么?” “嘿嘿嘿......大人,您看咱们要不要......” 孙文宇冲着李晓明,不停地挤眉弄眼。 李晓又看了看那群人,担忧地道:“老孙,这跟上一次可不一样呀! 人家骑马的有三十多人,赶车的也有二三十人,行不行呀? 可别把咱们的人折进去了。” “大人,今日的确是和上一次不一样,可咱们如今也不一样了呀!” 孙文宇双眼放光,将马上那门小炮拍的啪啪响。 昝瑞终于明白过来,惊恐地劝道:“孙哥,万不可鲁莽呀。 人家人多势众,光骑兵就有三十多骑,咱们怎么打? 再说了,如今太爷也在,可不能再干这样冒险的事了, 不如趁早去树林,和大家伙一起拍屁股走人吧,大不了饿上两顿,总比丢掉性命强的多。” 孙文宇不以为然地笑道:“两位,你们只看到他们人数比咱们多, 却不知咱们有极大的优势,足可压倒他们哩。” 李晓明纳闷道:“咱们只有十二匹马,人家光骑兵都比咱们人数多了, 所谓优势也只那门小炮了, 可是一旦咱们放上两炮,人家撒腿跑到射程以外,小炮也没奈何了。” 孙文宇轻轻竖起一个指头,不急不忙地道:“二位,且听俺老孙细说, 一、牛车跑的慢,咱们有足够的时间,跑到他们前面布置, 可以如上次一样,出其不意地偷袭,事半功倍。 二、敌人虽人数众多,但为了掩人耳目,四处购粮,你看他们俱是便装,无一人身着盔甲的。 而大人和我,都有全盔,几乎可立于不败之地。 三、咱们有神炮,若是埋伏起来,一炮打的准时,可击毙数人, 敌人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开上两炮,便成鸟兽散了。 有这三个优势,还怕打不赢么?” 李晓明盘算盘算,被他说的动了心, 心想,若真能如老孙所说,做成了这桩无本的买卖,不仅粮食足够用了。 且又能再弄些好马,还有黄牛,也是值钱的。 再说了,那氐人是南阳王刘胤的死敌,抢他们的物资,等于间接帮了刘胤。 也算是弥补弥补,误杀赵染的亏欠。 孙文宇见李晓明不发话,以为他和昝瑞一样胆小, 不禁性急起来,说道:“二位,若是你俩不放心,我只一人带队,去干这桩买卖罢了, 你们只藏起来等我消息就行。” 李晓明回过神来,笑道:“老孙你休放屁,既是兄弟,岂能让你一人冲锋陷阵? 他们氐人先抢了咱们的盐,咱们也杀了氐王的兄弟,这仇恨已是不死不休。 就听你的,再做一次无本的买卖, 只是有一样,若是不能取胜,必须听我的命令,当机立断地撤退。” 孙文宇闻言大喜,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赶回林子里,和众人一起跑到他们前面布置埋伏吧!” 第305章 伏击之地 陈仓城里买不到粮食,偏偏又碰见氐人运粮的车队, 孙文宇因盐货被氐人抢走,深恨氐人,便提议去前面寻个伏击点,干他一票。 李晓明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在心里盘算一阵,想着若是这一票得了手, 骏马、牛车、粮食都有了,还能为孙文宇众人报仇, 又间接帮了南阳王刘胤一把,总算能弥补弥补,误杀赵染对刘胤的亏欠之情。 当下与孙文宇一拍即合,表示可以一试。 三人快马加鞭,回到树林, 众人早已挖好地灶,捡好干柴,像窝老鼠一样,都守在瓦罐旁,等着米下锅。 一见三人回来,众人都喜出望外,纷纷叫道:“添水生火,太爷他们回来了,有粥吃了。” 说着,立刻奔上来数人,要从马上卸粮做饭。 孙文宇冲着众人兴奋地大叫道:“弟兄们,还吃个屁的粥,有笔大买卖要做, 等做完了买卖,回来大口大口的吃牛肉,人人都能骑上大马。” 众人听了,个个眼睛放光,纷纷问道:“县尉,哪有牛肉呀?” 孙文宇大笑道:“哈哈哈,不必多问,抄家伙上马,跟在老孙后面,不多时就见到牛肉了。” 李晓明又鼓励打气道:“诸位,做成了这笔买卖,以后顿顿有酒有肉,再不吃素饭了, 等到了前面,找个大城换些铜钱,每人先发五百铜钱做零花。” 众人一路上穷酸怕了,一听有这些个好处,都兴奋起来, 将瓦罐行李,等粗笨的家伙俱都留在树林里, 急急忙忙地收拾了家伙, 跟在三人马后,往西边急行军。 孙文宇换上了那套六十多斤的明光甲,浑身上下,几乎只露出一双虎目, 他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如同是个率军万人的先锋大将,威风凛凛, 李晓明也穿着他的锁子甲,挎着弓,背着两筒箭,跟在后头。 昝瑞马上绑着那门小炮,一脸紧张地骑着马,跟在李晓明后面。 李晓明回头看看众人,见除了骑马的十几人,有弓箭和长枪外,其余众人腰里都只别着短刀。 就连这几杆长枪,还是前面从氐人骑兵手里夺回来的。 他不禁有些担心,心想,在这兵荒马乱的地界,一定得找个机会,把众人重新武装武装, 最起码人人都得有杆长枪,再配上一副皮甲就更好了。 众人一直往西奔出十几里路,想找个能埋伏的峡谷,或是两个能前后夹击的山坡, 再不行有片树林也行。 只是这边的地形,皆是小丘陵状的地貌,并无这样的险峻之处。 李晓明看了看后面气喘吁吁的众人, 有些焦急了,心里不断打鼓,小声向孙文宇道:“老孙,这里并无埋伏之处呀! 与其弄险拼命,不如就此作罢。” 昝瑞也皱眉道:“孙哥,将军说得对,既然无处伏击,咱们仍回树林喝粥去吧!” 可那孙文宇此时战心已炽,哪里肯听? 他伸手抹了抹额头的的汗珠,向二人道:“两位呀,咱们海口都跟众人夸下了, 若是此时放弃,实在不利军心,以后谁还肯信咱?再往前走走看吧。” 二人无奈,只好又随着他往前走, 又走了一二里路,见前面赫然有一处高大些的山坡,只是坡上并无树木,只有荒草茂盛。 昝瑞喜道:“两位哥哥,不必再走了,咱们上到这山坡上,这地方正好伏兵。” 孙文宇立住战马,看了一会,皱眉道:“独岗乃是死地,似乎不宜伏兵呀! 大人您看呢?” 李晓明摆手道:“不行不行,当年马谡就是这样,明明是去伏击魏军, 却偏偏在一处山岗上扎营,结果反被魏军围困,一败涂地。 再说,这山坡毫无陡峭之处,战马能驶到顶上,一旦落败,极不利于防守。” 孙文宇道:“唔......那还是得往前走。” 正要继续出发,却听昝瑞惊呼道:“哥哥们耶,山坡上有人呀。” 二人大惊,孙文宇急令众人戒备。 大家伙张弓搭箭,瞄了半天,只见到山坡上,北风吹的荒草起起伏伏,却没看见半个鬼影子。 孙文宇苦笑道:“大人休慌,昝老弟这一路上,总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李晓明严厉地斥道:“小瑞,你这胡说八道的毛病,怎地还没改了? 昝瑞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刚才明明见有几个人,探头往下窥探,想是......想是我看错了......” 众人虚惊一场,继续向前赶路, 绕过了山坡,举目望望,前面竟然连丘陵都没了,几乎是一马平川, 孙文宇急躁道:“真他娘的倒霉,秦岭脚下,怎会如此平坦?” 李晓明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哪能次次都有好运气? 咱们只这三十来号人,硬碰硬的仗,是万万打不得地,不如回去吧!” 昝瑞欢呼道:“回去喝粥喽!” 孙文宇见二人如此,不由得泄了气,摘下头盔,也气急败坏地道:“不打了,喝粥去......” 于是,众人白跑了十来里路,看看天色,估计回去天都要黑透了,一时士气低落。 李晓明只好勉强打气道:“各位,今日大家辛苦,我们买的有许多腊肉,回去好好吃上一顿, 明日睡个好觉再出发,若寻得了县城,给大家买只羊来杀了吃肉。” 众人又活跃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陈仓往西都有哪些郡县, 孙文宇道:“陈仓往东边走走,应该就是郿县了吧?” 昝瑞笑道:“就是董卓藏貂蝉的媚坞么?” 李晓明想了想,说道:“按照书上说的距离,媚坞在长安以西二百五十里处,应该就是那里。” 孙文宇在后面嘻嘻地笑了起来。 昝瑞莫名其妙道:“孙哥,怎么突然笑的这样开心?” 孙文宇瞟了一眼李晓明,笑道:“我心里想起一件事,以后瞅着了机会,是要办了的。” “什么事呀?昝瑞奇道。 李晓明瞪了孙文宇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他那个样子,不用问,也没什么好事, 八成和刘主簿的毛病一样,听你说起了貂蝉,他就想起女人的事来。” 孙文宇吃吃笑道:“俺老孙是想起女人了,却不是为了自己,是......” “嗵......” 前面传来一声闷响,打断了孙文宇的话。 李晓明惊道:“什么声音?” 孙文宇竖起耳朵,说道:“是天在打雷么?” 昝瑞一脸惊诧道:“大冬天的,哪会打雷?我听着像是咱们的神炮发作时的声音。” “嗵......” 又传来一声闷响。 第306章 两面夹击 李晓明这回听的清清楚楚,拍手对孙、昝二人大喜道:“没错,就是咱们的炮声, 在刚才那处山坡上, 是王吉...... 是郡主和公主,咱们快过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众人了,拍马狂奔往前去了。 孙文宇和昝瑞连忙招呼众人跟上。 李晓明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绕过山坡一看, 只见山坡下的路上,一字排开,停着二十多辆装满粮食的牛车, 有十多名弓箭手正躲在马车后面,对着山坡上张弓放箭, 那三十名骑兵,都骑着马,挽着弓,呐喊着向山坡上冲锋, 后面还跟着二十多名手持长枪的步兵。 骑兵仗着马快,转眼间已离最高点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 李晓明心中焦急,埋怨王吉鲁莽,他们能作战的,只有十个长枪手,居然在此处打劫氐人。 这下子骑兵冲上去了,可怎么办? 正在担忧,只见山坡上露出十几个脑袋, “呯呯呯呯......” 往山上冲锋的骑兵,顿时有四五人落马,剩余二十多人,纷纷张弓搭箭向这十几个脑袋射去。 “火枪队......不是王吉,是沈宁他们。” 李晓明以为马上就能见到郡主了,现在看见火枪队,知道不是王吉李许,而是沈宁他们。 立刻向孙文宇和昝瑞大吼道:“老孙带上骑马的弟兄们,冲上去,用弓箭从后面攻击山上的骑兵, 小瑞架起炮,打上一炮,让山上的人听见,知道咱们是自己人, 其余人跟我去抢夺牛车。” 昝瑞立刻翻身下马,叫上两人就地架起小炮,先朝着山上的骑兵开了两炮, 只是从下往上打,距离又有些远,三点五口径的小炮打远距离目标,威力有些小, 但是山坡上的人显然听到了炮声,有几人探身出来,冲着山下大喊大叫, 李晓明看得清楚,沈宁正在其中, 孙文宇一见打仗,立刻兴奋起来,仗着身上的明光宝甲防御力强,一马当先,冲上山坡, 也不用弓箭,直接冲到氐人骑兵面前,一枪一个,眨眼间捅翻了两三人, 李晓明则带着一众步兵,朝着守牛车的十余名弓箭手冲了过去,连珠箭不断射出。 氐人弓箭手被连续射倒数名后,都藏起身来,不敢露头, 李晓明身后的,将近二十名手持短刀的步兵一哄而上,两个打一个,砍杀氐人弓箭手, 有个别武力强悍,反抗激烈者,李晓明立马在后,看得仔细,立刻释放冷箭予以歼灭, 守牛车的氐人虽然悍勇,但人数与李晓明众人差距大,且实不曾防备,山下也有敌人攻击, 只片刻间,十多名弓箭手全部阵亡, 其中大半死于李晓明的连珠箭下,二十多辆牛车都被抢走。 山上的氐人骑兵,和二十多名氐人步兵,发现已经身处两面夹击的劣势,且山下的粮车已经被抢, 带队的将官大急,一声大呼,收拢人马,想从山下冲下来夺回粮车, 却被发起疯的孙文宇拦住,一个人、一杆枪,与一大群骑兵厮杀起来, 孙文宇身上多次中箭,只是这些护粮的氐人,手里装备的俱都是轻弓,根本射不穿他身上的宝甲, 他身后带着的骑兵,也都在后面用弓箭帮忙,与氐人的骑兵对射, 正在酣战之时,山头上的沈宁,因看见众人搅在一起,不敢再用炮打霰弹, 于是带着十几名火枪手、十几名弓箭手,从山头上冲了下来, 抵近到氐人骑兵二十步内,噼里啪啦一阵乱枪乱箭,氐人纷纷落马。 此时,李晓明也带着二十名步兵冲了上来,因步兵手里只有短刀,遂只在外围呐喊助威, 只李晓明一人一人马在前面,朝着敌人速射连珠箭, 又战片刻,氐人终是扛不住两帮人夹击, 尤其是火枪队抵近射击,每次齐射都像是在收割生命, 氐人骑兵伤亡大半,带队的将官一声呼哨,剩余的十一二名骑兵调转马头,向着西边逃窜而去。 看见氐人和自己人拉开了距离, 山上的五公分炮,和昝瑞的小炮一起开火,又有四、五名逃窜的骑兵落马。 剩余的氐人步兵看到骑兵遁走,都慌了神,纷纷跟在后面朝西边溃逃, 孙文宇大吼一声,带着众人追了上去, 李晓明本想喊声“穷寇莫追”, 但看孙文宇双目赤红,嘴上都是白沫,像个疯子似的, 心想,喊了他也不听,随他去吧! 转眼间,氐人的近二十名步兵,没有逃掉一个,俱被众人枪挑箭射,杀死在荒野里, 也没想着留个活口,问问究竟, 孙文宇拍马回来,哈哈狂笑, 冲着一地的尸体,大声喊道:“娘的,敢抢老子的盐,今日将你们斩尽杀绝,总算出了口恶气。” 沈宁带着几个人,喜气洋洋地奔了过来, 向李晓明作揖道:“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沿着渭河,寻了你两天都寻不到, 还以为......还以为......,” 李晓明笑道:“嘿嘿,我去匈奴人那里做做客,顺便见见老朋友, 孙县尉本想打劫氐人的牛车,没想到却让你们给抢了个先。” 沈宁咧着嘴,额头上挂着汗珠,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一名小兵笑道:“将军,那天我们从墙洞里逃了出去,等了许久没见你出来, 沈游徼又带着我们回来找你,却找不见您了, 后来在先零族的村庄里打听到,您一身虎胆,居然挟持羌王,和匈奴人一起回新平郡了, 沈游徼打算带着我们劫些粮食,然后去新平郡救您呢!” 李晓明闻听此言,又回想起,那天与沈宁并肩作战时的情景,十分感动, 于是下了马,拍着沈宁的肩膀笑道:“好兄弟,你真够义气,不枉我提拔你一场。” 沈宁听了这话,跪在地上流泪道:“将军,王祥他们都说我这个游徼, 是我沾了死去兄弟的光,才混上的,我......” 李晓明生气地打断他的话, 怒道:“若是让我听到有人这样胡说,我非大耳刮子抽他不可, 沈游徼,你放心,等咱回去,我就给你个校尉干干, 再立功了,给我当副将,偏要气气他们。” 昝瑞跑上前,扶起沈宁,对众人说道:“我的几位哥,夜长梦多, 咱们赶紧把这里料理料理,回去再说话吧!” 第307章 杠精老孙 李晓明和孙文宇、昝瑞众人,在陈仓以西的一个山坡下, 打劫了氐族人的一小股运粮车队,大获全胜,还意外的与沈宁众人重逢, 得知沈宁义气深重,正准备带着众人,冒险去匈奴的新平郡救自己, 李晓明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少不得与沈宁二人杵在那里,磨磨唧唧地说些情话。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昝瑞,忍不住上前提醒二人,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是尽早撤离抽身的好。 李晓明省悟过来,对沈宁道:“小瑞说的对,赶紧打扫战场, 此战得了不少弓箭和长枪,都装到牛车上带走, 另外,被炮打死的五、六匹死马,也不要浪费,把马鞍、马蹬拆下来, 马肉也卸下来几百斤,连马皮都剥下来带走,以后有用。” 沈宁应声而去,安排人手忙活去了。 李晓明又对孙文宇道:“老孙,你带着众人,先将大半的牛车赶回去,把伤员带走, 杀头牛把肉煮上,等我们稍后回去吃个现成饭。” 老孙十分开心地笑道:“说得是呀,牛肉难熟,可真得提前炖上,你们可快些回来哈。” 孙文宇走后,李晓明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心里却难过起来, 只要厮杀,就很难做到零伤亡, 此战自己人也死了三个,伤了五个, 再算上之前贩盐时的伤亡,和前几天与匈奴、羌人作战时的伤亡, 当初从汉复县带出来的众人,有十人左右,已经埋骨他乡了, 以后要是仍然这样, 说不定沈宁、王吉、甚至昝瑞,这些身边亲近之人,也有可能...... 身在乱世,唉...... 李晓明看着众人打扫战场, 沈宁这些人还好,跟着李晓明一路上吃吃喝喝,不时还有丰厚的奖金、赏钱拿, 冷了有羊皮袄穿,睡觉有杂毛被子盖,向来不缺用度。 而跟着孙文宇的那帮汉复县的官兵,虽然作战凶狠,但显然一路上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连死人的鞋子,带血的衣物,都扒的干干净净, 说是胡人的衣服利索好穿,回去浆洗浆洗,不耽误自己穿在身上, 这些氐人出来采买粮食,也剩余了不少铜钱, 众人搜了出来,你一把我一把,抢的干干净净,都揣在自己怀里。 李晓明看在眼里,只作不知。 待到彻底打扫完战场,清点了物品数量,这回可真是收获满满。 无伤的战马一下得了十六匹, 装着满满粮食的牛车有二十五辆,约摸总有个两万多斤粮食,光这些粮食少说也值个十几万钱。 更何况黄牛和大车,跟战马一样,属于极重要的战略物资, 在这个年头,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的来。 缴获的长枪和弓箭也不少,总算是能把这六十多号人,重新武装一遍,解了燃眉之急。 李晓明见天已黑透,带领众人,赶着牛车,回到了秦岭山脚下的树林。 下了马,刚进林子就闻见浓郁的牛肉汤味, 往里面走走,见孙文宇早已令众人,在林子中间砍了一片空地,搭了几个供住宿的长棚。 牛车也都用树枝和荒草遮盖了, 孙文宇迎上来笑道:“大人,您回来啦! 正好牛肉已经炖熟了,大家都忍着没动呢!” 李晓明道:“咱们杀了这么多氐人,又抢了他们的马匹和粮食,须得提防他们报复。” 孙文宇道:“放心吧大人,吃完饭,我就安排哨骑探马,往东、西两边都打探着情况。” 李晓明这才放下心来,和众人一起,围着瓦罐大吃牛肉。 现宰的新鲜黄牛肉,零添加剂,没喂过一天饲料, 配上林子里就地采摘的松果和柏皮,盐巴往里一丢, 无需复杂的烹调,柴火炖它一个时辰,打开锅盖,早已香死个人。 孙文宇一边吃肉,一边嘿嘿地笑道:“大人,咱们现在有了三十匹战马,六十多号人了, 弓箭长枪几乎人人都有了,关键还有神枪神炮,以后绝对可以做大买卖了。” 昝瑞嘴里嚼着牛肉,担心地劝道:“咱们既是兵强马壮,又不缺粮食, 安心赶路就是了,何必还要做买卖?” 李晓明也劝着老孙道:“咱们可是在胡人的底盘的, 匈奴、羌族都不好惹,人家可是动辄有数万大军的, 前番缺粮缺马,干些没本钱的买卖,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既是已经有了这些,以后还是谨慎些的好。” 孙文宇喝了口肉汤,顺了顺喉咙, 皱眉道:“大人,正是因为这是在胡人的地盘上,才需得再胆大些, 这些个胡寇可都是吃硬不吃软,你越胆小怕事,他们越要来撩拨你的。” 李晓明苦笑道:“老孙,你是不知道情况,胡人实力强悍, 随便拉出来个部族,就能碾压咱们只这几十个人, 就比方说,咱们再往东去,一路可都是羌人的底盘了, 我跟他们羌王打过交道,人家可正经的有五万大军都不止, 若是在他地盘上惹了事,羌族数万大军一出,咱们如何抵挡?” 昝瑞嘴里塞的满满的,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呀是呀,孙哥,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已是有粮有肉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孙文宇犟驴脾气上来,也不吃肉了, 硬着脖子抬扛道:“昝老弟,咱们便是一路打到长安,也不会有数万大军围剿咱们, 你以为数万大军,是说出动就能出动的? 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别说五万大军了, 就是一万大军在外一日,不算牲口,光人吃的粮食,恐怕就得三万斤打不住, 不光粮草,还要发民夫转运辎重, 一万大军所需的粮食、草料、衣甲、帐篷、文书、攻掠用具,恐怕要用两万人运输。 民夫你要不要管饭?不管饭谁给你干? 别看咱们今天抢了他们两万来斤粮食,杀了他几十个人, 他氐王真要出动个上万大军来追杀咱们, 大军走上个二里路他就赔了,他会干这事么?” 昝瑞听的一愣一愣的,万没想到,发兵打仗还要如此的精打细算。 李晓明听孙文宇说的在理,不由得夸赞道:“老孙,你可真是将才, 没想到你只做了一个县尉,居然还知道这么多行军打仗的事?” 孙文宇昂起头来,笑道:“大人,俺老孙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 草原胡虏之辈,都是贪婪逐利的货色,若是明知发兵一次,利大于弊,是绝计不会兴师动众的。 咱们这样数十人的小打小闹,那些氐王、羌王,没人会和咱们计较, 若是一回派个百八十人来,咱们有神枪神炮,他们又打不赢咱们, 所以说嘛,优势在我, 遇见了买卖,想做就做,无需惧怕他们。 即便是真有脑子不好使的,派了上万的军队来, 嘿嘿嘿,他们也没咱们跑的快。” 第308章 无路可走 李晓明一直担心北方兵荒马乱,自己这帮人一路走下去无法生存, 可今天听了这无法无天的孙县尉,一通歪理分析,似乎还真是如此。 若是照这样说,只要维持一支实力强悍、机动性强的小部队,只要不作死,去主动攻城掠地, 是完全可以横行在军阀割据的北方的。 想到这里,李晓明心中压力顿减, 笑道:“老孙说的有理,既是如此,那咱们以后也无需再遮遮掩掩, 就明刀明枪地上路,若有胡人敢来找茬,就开炮轰他们狗日的。” 孙文宇大笑道:“哈哈哈,大人所言对极,行走于乱世,就该这般大刀阔斧。 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嗯?” 李晓明有些懵逼,心想又没有酒,干个毛线的杯呀! 只见孙文宇拿着木勺,从炖肉的大瓦盆里,往自己的瓦罐里舀了些牛肉汤, 双手往众人面前举了一举,然后一饮而尽,口中还啧啧有声,似乎真的有一杯美酒入喉。 众人知道老孙酒瘾颇大,都觉好笑,也学着他的样子,舀着牛肉汤当酒干杯。 大家伙吃饱了牛肉,孙文宇往东、西方各安排了数骑探马, 毕竟杀了人家那么人,即便氐王不会发大军前来征剿,也得防备着小股骑兵前来报复, 又在树林边缘安排了数人轮值守夜,将两门火炮俱都装填好弹药, 众人在长棚里点上篝火,用干草垫了床铺,放心睡觉。 李晓明因失了芦花被,十分不自在,在草上翻来覆去, 寻思着与王吉众人会面后,好歹要找个郡城休息个几天,重新把装备捋一捋, 不管是武力还是生活,都要得心趁手才好。 毕竟到了豫州后,情形恐怕比在赵国更加凶险,天气也会更加寒冷。 也不知道义丽郡主怎么样了? 这些天,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一闭上眼,就是郡主的音容相貌。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天快些亮,这样就能快些出发,早点寻到郡主的下落。 “将军醒醒......” “太爷,太爷......” 李晓明从酣睡中醒来,只觉寒冷刺骨,打了个哈欠, 下意识地将周围的茅草,往身上拢了拢,又翻了了身重新睡下, 喃喃地道:“棚子里的篝火怎么灭了,真个要冻死人了,快些点上......” “哎呀,我的哥,快别睡了,” “嗯?怎么啦?” 李晓明揉了揉眼,看见孙文宇、沈宁和昝瑞,都在自己的草铺前站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每次自己的美梦被打断时,必有祸事发生。 果然,还没等开口询问, 沈宁就焦急道:“将军,探马来报,陈仓以西有大军逼近,声势浩大。” 李晓明倏地坐起,吃惊道:“有多少人马?远近如何?是氐人么?” 旁边回来的骑兵,拱手答道:“将军,那支大军周围也有探马穿梭,咱们的人少,不敢抵近, 但是看那情景,漫山遍野都是人,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据我看来,光骑兵都不计其数,总有个......总有个两三万人吧! 离此地不过二三十里了。” 李晓明慌了神,惊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不过是失了一点粮食,死了数十人,就要出动数万大军围剿咱们么? 这么多的军队,来的也忒快了吧?” 孙文宇走过来说道:“陈仓以西,能出动如此多的军队,唯有秦州了,只怕就是氐人, 不过,听大人说,秦州陈安和氐人勾结,早有反心, 可能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怕是前几日就在路上了。” 昝瑞一脸恐慌地说道:“哥哥们,赶紧想想办法吧! 就算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怕咱们碰上了,也没好果子吃。” 李晓明腾地站了起来,说道:“咱们与氐人已结下深仇,真要碰上,那可就完蛋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老孙、沈宁,快快叫大家收拾家伙,咱们即刻出发,赶着牛车,沿渭水向东。” “唉......” 孙文宇叹了口气道:“大人,东边也去不得了。” 李晓明惊了跳了起来,问道:“这是为何?” 孙文宇摊着两手道:“东面的探马回来报说,羌族人在东边渭河滩上,挖掘了数道大沟, 过了大沟,又筑有土墙,南头连着大山,北头连着渭河, 整个去东边的路都已经被截断了。 土墙以东的羌人营帐篝火,一眼望不到头,只怕也有万余人驻扎。” “唉呀,这可怎么办?真真是祸从天降......” 李晓明急的跺脚,在棚子里来回搓手、转圈,无计可施。 孙文宇挠挠头道:“大人莫慌,我倒有一计。” 昝瑞哭丧着脸急道:“孙哥,你有什么计,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孙文宇道:“如今形势危急,不如咱们去陈仓城里躲避躲避。” 李晓明气急败坏道:“陈仓城早关了城门了,如何能再进去?” 孙文宇搓着两手,叹气道:“不得已,也只得受些损失了, 战乱将至,想那陈仓城里必定也稀罕粮食, 咱们将这二十多辆牛车献上, 再诳他们说,情愿帮他们守城,不由他不放咱们进去。” 李晓明看着棚外,装满粮食的,长长的一排牛车, 心中格外痛惜,说道:“若是把这些献上,那咱们昨晚,不是全都白忙活了? 几个兄弟不也都白死了?” 孙文宇安慰道:“大人,咱们的买卖又不要本钱, 这是胡人的地盘,前面的肥羊多的是,说不定下回发的财比这回还大哩!” 李晓明无奈,又询问了其它两人的意见,除此别无他法, 只好听孙文宇的,叫众人赶上牛车,往陈仓城进发。 孙文宇又把探马派了出去,监控敌军行进速度。 天灰蒙蒙的还没大亮,一行人急急慌慌地来到陈仓城下, 只见城下已是大变样,护城河上的桥板已拆, 城外空地上,挖的密密麻麻全是陷马坑, 绕城埋放了两圈拒马,城上冒着黑烟,不知是示警的狼烟,还是正在熬煎滚粪金汁, 第309章 迫不得已 李晓明众人天不亮就出发, 本打算向陈仓城的守军,献上这二十多辆粮食,作为进城避难的交换条件。 但是还没到近前,却发现陈仓城外早已坚壁清野,连护城河上的桥板都被拆了去, 连城下都到不了了, 看着情况不好,李晓明心里慌乱,隔着护城河大喊大叫道:“哎,城上的将军们, 且将桥板铺上,让我们入城暂避,愿献上几万斤粮食,助力各位将军们守城。” 连喊数遍,不见有一人应答, 李晓明喉咙已哑,急道:“沈宁,你嗓门大,你来喊几声......” 话还没说完,城上的胡人官兵却放起箭来,众人慌忙调头远离, 亏得隔着护城河,距离尚远,弓箭都没准头,才没人受伤。 一行人急急惶惶地远离陈仓城,此时天已大亮,昝瑞往西边看看, 惊呼道:“几位哥,这大清早的,怎地西边天上升起这么多的黄云来。” 大家听了这话,都往西边瞅了一眼,果然是漫天的滚滚黄云,真可谓是奇景, 孙文宇摇头苦笑道:“昝兄弟,哪里是什么黄云,关中以西地形多是黄土塬, 那是数万大军行进,人马踩踏,升腾起来的黄土尘埃。” 众人闻言俱都惊的呆住了, 昝瑞带着哭腔喊道:“哥哥们,这可怎么办呀! 你们倒是说话呀!”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看东边羌族又是挖沟,又是筑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想那秦州的兵马,八成是因为前几天氐王蒲安吃了亏,要来和羌族打仗了, 既然咱们东西方向都去不成,陈仓城也进不去, 只好重回渭河北岸,去到匈奴控制的地盘了。” 昝瑞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哥哥们。” 李晓明为难道:“我刚从那边跑出来,若是回去被他们撞见,丢人现眼不说,只怕再难脱身了。 难道咱们以后,要跟着匈奴人讨生活不成?” 孙文宇嘿嘿笑道:“我说大人呀! 咱们此刻逃得性命最是要紧,以后的事,以后慢慢理会, 匈奴那边若是酒好喝、肉好吃,不妨多吃喝他们几天呢!” 众人一听要吃匈奴的肉、喝匈奴的酒,又都高兴起来,纷纷附和孙文宇。 李晓明原本是心存民族大义的,不愿与匈奴人搅合在一起,以免落下汉奸口实。 但看众人毫不在意,只要有酒肉吃喝,去哪都行...... 他心想,人家当世的人都不在意,我这一两千年后的人,在乎个毛呀! 沈宁见将军沉吟不决,又劝道:“将军,咱们不过是去渭河北边避上一避, 哪有那么凑巧,就又碰见路松多那几个老相识了?” 李晓明下定决心,吆喝了一声:“走,过河去。” 于是,一行人沿着来时的旧路向北进发,不多时来到渭河桥头, 沈宁惊呼道:“将军,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众人向桥上举目望去,只见桥北头的岸边,足有百十号人,不知在干什么。 桥中间有一二十人,正在拆桥上的木板。 众人大惊,心想这唯一的出路若是再断了, 等会氐族大军杀到,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李晓明手搭凉棚,看得清楚,这伙人是匈奴官兵的打扮, 遂一马当先,冲到桥上, 看看桥中间的木板,已拆去了十数步远,只露出打在河道里的,一根根的木桩。 他冲着拆桥的人大喊道:“住手住手,你们是什么人?把桥拆了,本将军还怎么过去?” 那伙匈奴兵听见呼喊,里面走出一人,往南面断桥处走了走, 冲着李晓明辨认一番后,惊奇道:“咦,你不是那个......那个会妖法的南蛮将军么?” 李晓明见对方认得自己,心中大喜,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拆桥?” 那人笑道:“我是安北将军麾下的佐军校尉,那天晚上,你施展妖法的时候,我也在场呢! 今日我奉安北将军之命,前来将渭河上的桥全拆了,防止秦州的叛军渡河。” 李晓明急道:“既是熟人,快些将桥板铺上,让我们过去北岸。” 校尉疑问道:“他们都说你逃跑了呀!怎地又要回来?” 李晓明面不改色地瞎忽悠道:“你少听他们胡说, 我奉南阳王殿下之命,去河南岸采买军粮去了, 你们将桥拆了,我这几万斤军粮,可怎么运回去?” “喏......你看,那边二十多辆粮车,都过不去了。” 校尉听了这话,挠头埋怨道:“既有粮车要回来,怎地赫连将军也不说一声? 还要让我们干这返工的活。” 李晓明哄道:“我说校尉,兴许赫连将军一时忘记了, 你们快将桥铺好,此次我采买粮食,还剩下不少余钱呢,还有牛肉, 你们铺桥返工的工钱,我给你们出了,再送你们几十斤肉下饭,如何?” “好好,你们等着哈。” 那校尉一听有这等好处,顿时来了精神,连忙指挥一帮匈奴兵,又一块一块地将桥板铺好。 李晓明见绝处逢生,在前面连忙挥手,招呼众人一窝蜂地过了桥。 到了北岸,他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丢给匈奴校尉,又让孙文宇提几十斤肉来。 孙文宇将肩头上的半扇子肉,甩到校尉怀里, 校尉看了看肉,疑道:“这肉只怕不是黄牛肉吧!怎地颜色看着发黑?” 老孙笑道:“这是水牛肉,不是黄牛肉,你管他发黑发白,炖熟了一样的下口。” 李晓明无意多事,拱手向校尉道:“公务紧急,我等还要将粮车送到郡里,告辞了。” 校尉笑道:“南蛮将军,且弄个妖法看看,再走不迟。” 李晓明懒得理他,带着众人向北出发, 走在路上,因问起孙文宇牛肉发黑的事, 孙文宇摸摸鼻子道:“那不是牛肉,是昨天被炮打死的马肉。” 昝瑞奇道:“为何不给牛肉,要给马肉?” 老孙笑道:“嘿嘿,俗话说,‘牛肉香,马肉臭,饿死不吃骡子肉’, 咱们才不吃臭马肉,且让匈奴儿子们吃去。” 众人脱离险境,又肆意谈笑起来,转眼间,又走到前天遇见南阳王的那处黄土峡谷外, 李晓明想起就在此处,老孙众人误杀了赵染,心里面又泛起愧疚,止不住地叹息。 昝瑞问道:“将军,咱们如今过了渭河,却要去哪里?” 第310章 再入匈奴 李晓明心想,之前偷马的阴密县,因在腹地的缘故,城防十分宽松, 我不如仍旧诈称是新平郡采买粮食的车队,带着众人混进城去,仍旧住到那个胡人老板的店里。 大不了撒个谎,将两匹马仍然还给他罢了。 沉吟片刻道:“前面是安定郡的阴密县城,县城里我有个开客舍的老相熟, 他已备下了好酒,咱们去那里住些日子吧!” 孙文宇一听有好酒,顿时来了兴致,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想大人在匈奴地界,人头也这么熟, 既是有好朋友要请客招待,那还等什么呢?快走快走。” 于是一行人兴高采烈地进了峡谷, 没想到刚在峡谷中拐了一个弯,迎面撞见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匈奴骑兵驶来,距离甚近,不及回避。 李晓明和众人都是心中一紧,急令众人闪到路旁,打算让出道路,让匈奴人过去。 匈奴骑兵发现了众人,有人在马上喊道:“前面是何处人马?” 李晓明硬着头皮道:“在下奉南阳王殿下之命,采买粮草,打算运往新平郡,以资军需, 喏......你们看,那二十多辆牛车上装的都是粮食。” “哈哈哈哈,陈兄弟有心了,我只道你生我的气,决意离去, 不想你竟有这份心意,倒是孤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晓明闻言大惊, 抬头一看,只见匈奴骑兵团团簇拥之内, 有一人骑着匹高大的白马,一身明晃晃的甲胄,身材雄伟修长,一副英雄气概。 不是南阳王刘胤是谁? 刘胤身边有一人也是全副盔甲,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正是征西将军路松多。 李晓明大窘,瞬间脸红发烫,心想,这他娘的可尴尬了......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只得策马出来,厚着脸皮拱手道:“殿下,我因听闻秦州叛军来犯,担心殿下军中缺少粮草, 特意在陈仓城中,采买军粮两万余斤,给殿下送来。” 刘胤也策马出来,拱手笑道:“陈兄弟献粮有功,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 如今秦州陈安亲率大军前来,号称五万, 值此危急时刻,望陈兄弟能留在军中,助我一臂之力,万勿再推辞。” 李晓明心中凄凉,心想,始终没躲过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不是逼着人当汉奸么? 可若是当面拒绝了刘胤,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正在心中犹豫挣扎之时, 只听后面孙文宇小声说道:“先应承下来呀!万一翻了脸,咱们可打不过。” 不得已,李晓明拱手勉强笑道:“得殿下青睐,实是陈某之福也! 愿为殿下马前一卒,为殿下效劳。” 刘胤大喜,招呼李晓明与自己并骑同行, 孙文宇等人领着牛车,俱都跟在后面,又调头随着匈奴大军,向着渭河岸边行来。 众人没想到匈奴大军,居然也有这么多人, 回头看看,一路上都是军队,十几里外都看不到头, 刘胤向李晓明道:“此次陈安公然反叛,号称发兵五万, 据斥候探查得知,秦州实出兵一万五千人,另有氐王的一万军兵,共计两万五千人。 另有两万多人,皆是民夫, 咱们到得渭河岸边扎营后,要细细商议商议这退敌之策。” 李晓明心中叹息一声,心想,你们打仗,关我屁事呀!非要把我牵连在内...... 但是一听秦州居然出动这么多人,心中也忍不住好奇, 向刘胤问道:“殿下,敌兵众多,需得严加防范。 不知咱们这边有多少人?” 刘胤眉头紧皱,说道:“咱们新平郡原有步骑兵两万人,但最少要留下八千守城, 能出动的也就这一万两千人了。” 李晓明十分吃惊,心想,秦州叛军数量是刘胤的两倍多,这仗还打个毛呀! 又想了想,安慰刘胤道:“殿下,依我看,陈安和氐王率大军前来, 必是为报前些日子,在渭河南岸,与羌族作战惨败之仇, 咱们若是兵力不多,完全可以做壁上观,先让他们与羌族,打个你死我活再说。” 一旁的路松多神色复杂,说道:“嗯......他们目标不是羌族,而是雍县和新平郡,是来与我们交战的。” 李晓明惊讶地看向刘胤, 刘胤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秦州离此遥远,陈安既是造反,必要攻占大城以为据点, 而羌族的治所扶风郡,还在咱们东边的百里外, 他们担心后路被咱们截断,决计不会舍近求远,先去攻打扶风郡的。 必然是先取近处的雍县、新平郡为据点,再向东攻略。” 李晓明又安慰道:“就算是这样,殿下也不必担忧, 当初氐王蒲安与羌族作战时,路松多将军,不是率军支援了羌族么? 此次陈安大军若是先攻击咱们,他羌王姚弋仲难道会忘恩负义,坐视不理?” 路松多苦笑道:“只怕那羌王姚弋仲,也像你刚刚想的那样, 想趁叛军和咱们拼个你死我活之时,再做打算。” 路松多看了看南阳王刘胤,又补充道:“若是咱们和陈安拼个两败俱伤, 说不定他姚弋仲会直接捡便宜,出兵占了雍县。” 李晓明吃惊道:“羌王曾和我说过,永不反叛刘赵,他会这样么?” 刘胤冷笑道:“哼哼,氐族、羌族,都是一丘之貉,不可信也! 姚弋仲这几年来,又是招揽人马,又是囤积粮草,实力只怕比秦州陈安和氐王更强。 若说他没有异心,谁会信? 前番咱们主动出兵,帮他对付氐王蒲安,也不过是为了稳住他罢了。” 李晓明仍有疑问,问道:“陈安和氐族的大军若到,那陈仓城囤有重兵,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难道他们不怕陈仓城中的大军,会抄他后路,与咱们夹击他们?” 路松多看了一眼刘胤,说道:“陈仓城和大散关的守将,俱是陛下的心腹之人......” 刘胤恨恨地道:“陛下如今,只听那个废物太子的。” 李晓明本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听了二人之言, 在脑子里,将近期得到的信息捋了一捋,已明白个大概, 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刘赵的形势可真他娘的复杂,只怕离亡国不远了, 第311章 土鸡瓦犬? 李晓明听路松多说,秦州陈安的叛军不是与羌族打仗的, 而是来进攻新平郡和雍县的。 他本是个心思缜密、善于思考的人,结合近日得到的信息,心中稍一盘算, 便知这匈奴刘赵的国情,实是复杂之极, 那秦州陈安,本是晋人降将,是太子怂恿匈奴皇帝,封他为秦州刺史的, 说不定此次发兵,就是太子授意,要借陈安和氐人之手,除掉南阳王刘胤。 而大散关和陈仓城,都属于皇帝刘曜直管,而皇帝现在又只听太子的, 大散关和陈仓城,都是防御秦岭南侧,成国汉中之敌的重要关卡。 一旦有失,成国军队可效法当年韩信取关中之谋,派大军经陈仓道,长驱直入,夺取关中。 太子完全可以此为名,让皇帝给两关的守将下令,只命他们固守,不允许他们出战。 所以,陈安和氐王的联军,根本就不怕这两处的驻军。 而羌王姚弋仲,也是个地地道道的野心家, 上次李晓明挟持他时,他曾说过, 一旦天下局势有变,他要择一险要之地,集中力量攻取,以为族人据守之大本营。 照他这样的想法,若是能把南阳王刘胤手里的,雍县和新平郡夺去, 那渭河两岸,最优质的沃土良田,可都归了他羌族了。 想到这里,李晓明已经了然于胸, 恐怕此次与秦州叛军的大战,只有刘胤的军队独立支撑了, 但是叛军有两万五千人,而刘胤的匈奴兵只有一万两千人, 这样的兵力悬殊之下,打赢的希望实在是太小了, 翻翻历史课本,从古至今,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 然而李晓明却是知道,就是因为以少胜多这种事,难能可贵,才会被载入历史的。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战争,都是以多胜少的, 人多,就是能打胜仗...... 李晓明心想,为了匈奴人拼命,可太不值了,还是要找机会脱身, 要不然陈安的大军一到,玉石俱焚,乱军之中,想跑都跑不了。 李晓明正在思忖之间, 匈奴大军已经出了黄土峡谷,来到渭河河滩之上, 路松多命令前军在岸边列成阵势戒备,中军去一旁的树林砍伐树木,后军负责搭建营地, 先前来渭河拆桥的百十名匈奴兵,早已在校尉的带领下,用石灰在河滩上画出军营轮廓。 前军、左军、右军,包括每个营帐的大小位置, 军营四角的了望塔楼,四方的鹿角、拒马如何埋放,都用石灰标记的清清楚楚, 后军将士和民夫陆续到来,在副将和校尉们的带领下, 将中军将士砍伐好的树木,拖到营地里,就按照标记好的方位,搭建营房,布置防务。 军营的最后方,是刘胤所率领的中军, 中军大帐,作为指挥中枢,最先搭建完成,就是用木头搭出框架,蒙上牛皮而成。 刘胤带着大小将校,立在渭河边上,眺望对岸敌军的动向。 只见叛军的百十名前哨骑兵,已到河岸对面, 简单的集合后,皆沿着河岸,向东西两面飞奔,大概是各自忙碌,探查敌情。 稍后,只见西边烟尘大起,轰轰隆隆之声,隔河可闻, 有一大拨骑兵,从西边陆续奔驰而至,总计约有两三千骑之多, 后面又有满山遍野的步兵缓缓而来,这些叛军到后,有一半在对岸列阵,一半在后方忙碌。 路松多表情凝重道:“殿下,秦州叛军的先锋部队到了。” 刘胤面无表情,只“嗯”了一声, 李晓明看对方先锋部队,就有这么多的骑兵,不禁有些胆怯, 弱弱地问道:“只是先锋,就有如此多的骑兵么?” 刘胤眉头微皱,向李晓明平静地道:“陈兄弟有所不知, 数十年来,秦州几乎未经战乱,实力保存完整,比凉州张氏还要强些。 当年祖父率领五胡袭破洛阳后, 晋朝皇室宗亲、前任秦州刺史司马模,渡江南下的路线被截断, 迫于无奈,未发一兵便名义上归降了我赵国。 司马模死后,其子司马保承袭秦州刺史位,后来竟自封为晋王,设百官,俨然已经自立。 父皇得知司马保反叛后,十分震怒,命同为晋朝降将的陈安,率军讨伐司马保, 那陈安巧施反间计,令司马保手下几员大将不合, 司马保最终死于内讧,于是,陈安兵不血刃地占领了秦州, 又从太子刘熙处,讨得秦州刺史之职。 这么多年来,陈安从未停止过招兵买马, 如今既然敢悍然造反出兵,可想而知, 其必是觉得自身实力,已经足以支撑起,他那日益膨胀的野心。” 李晓明听后默然不语,心中更加坚定了要逃跑的念头。 路松多瞅了他两眼,笑道:“秦州叛军虽是看起来有些唬人, 但其多年未打大仗,绝计比不上咱们的勇士。 况且他军中鱼龙混杂,有晋人、氐族、羌族,还有乌孙人和月氏人, 分明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就连他们骑的马,都是波斯马与西凉马的杂交玩意, 他骑兵虽多,却哪里比的上咱们的草原宝马? 陈将军不必担心,不战则已,战则叛军必溃。” “路松多将军言之有理,” “说得是呀,不过是土鸡瓦犬而已,有何惧哉?” 刘胤和身边大小将校,都对路松多这话点头赞许。 李晓明有些懵逼,瞪大了双眼,观察着对岸的‘土鸡瓦犬’, 只见‘土鸡瓦犬’们,士兵雄壮,军容整齐, 将官们皆是全副的盔甲,往来穿梭,调度有方,并不像是乌合之众。 所谓的波斯杂交马,也都高大俊健,声嘶如虎,矫健如龙。 李晓明不自禁地瞟了瞟这群匈奴将领,心里疑惑,这些人哪来的自信? 刘胤有些担忧地道:“敌人兵多,若是在多个地点强渡渭河, 咱们兵少,一旦分兵,实力更弱,这却该如何防备?” 路松多自信满满地道:“殿下不必担心,东边的河滩已被羌族挖断,叛军不能前进, 西边是高耸的贾村塬, (注:塬是一种特殊的,四周陡峭,顶上平坦的黄土山体,陕西、甘肃这种地形居多) 河岸线十分陡峭,不利于渡河,叛军若想过河,也只有从咱们防守的这段过来。 叛军优势主要在于骑兵数量多,但咱们的军营,建的几乎挨着河边, 叛军就算是造船渡河,骑兵也无冲锋的空间,发挥不了作用。” “嗯,那就好,此战全仗将军操心调度了。” 刘胤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向李晓明,和蔼地问道:“陈兄弟,你也看见了, 贼兵虽是乌合之众,但规模浩大,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听说陈兄弟颇懂兵法,在成国任县令期间,多次以弱胜强,为成国收复大片失地, 这才被成国皇帝亲封为逃难将军,不知陈兄弟可有御敌之策?” 第312章 蛮子祭旗 李晓明听了刘胤的话,心中犯起嘀咕, 心想,我在成国当县令之事,从未与刘胤说过,他怎地知道的这么清楚? 再说了,我打的那几仗,不过是县兵剿匪, 与今日数万正规军的对峙场景相比,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在汉复县时,最大的一战,也不过是和黑苗那场仗,双方总兵力不过数千人, 要不是老孙及时救场,差点就打败了, 眼下双方数万人的大战,我只在书上见过,能有什么好主意? 旁边匈奴的众位将校,见这个南蛮子不言语, 有人奚落道:“陈将军怎么不说话,难道平日里,只会些相扑、斗殴之技么?” 李晓明心想,这他妈的是谁呀? 扭头一看,原来是那天晚上新平郡夜宴之时,被自己用柔道,将胳膊扭脱臼了的一名校尉, 他刚想开口,与这人斗上两句嘴, 旁边一人又挺身而出,拱手进言道:“殿下,路松多将军,那秦州的陈安,和他手下的叛军多是晋人, 这个姓陈的蛮子也是晋人,他又怎会为殿下出谋划策? 值此大战临近之际,需防止蛮子通敌, 不如斩了此人祭旗,以壮军心士气。” 刘胤听了这话,有意无意地瞟了李晓明一眼,脸上肌肉明显抖动了两下。 李晓明一看,这人是偏将塔顿,那天夜宴之际,第一个胳膊被扭脱臼的就是他。 听他进言要刘胤杀自己,李晓明又惊又怒, 骂道:“你他娘的放屁,我是成国之民,并不是晋国之人,从不认识秦州之人, 况且临战之际,我还冒险为大军送来粮食,怎会通敌? 你说这话,无非是为了报那天与我比武失利之仇, 你若不服,可以当着殿下和三军将士的面,咱们再来比上一回,老子这回卸了你的狗腿。” 塔顿知道他摔跤厉害,又会妖法,不敢接战书, 只说道:“殿下,他既不愿为咱们出力,必有异心,何必留下此人? 不如斩之,以绝后患。” “对,塔顿将军说的没错,大战临头之际,必须清除掉有通敌嫌疑之人。” “殿下,请杀了蛮子......” 与塔顿相好之人,纷纷开腔进言,要求南阳王刘胤杀死蛮子李晓明。 李晓明怒气填胸,看向刘胤,心想咱们有兄弟之谊,你总该说句公道话吧! 却见刘胤低着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一惊,莫非这刘胤竟真有杀害自己之心? 斜着眼偷偷瞄了瞄不远处的孙文宇和沈宁, 只见孙文宇把头一昂,眼中露出凶光,一只手放在环首刀柄上。 又见沈宁偷偷退后,向藏着五公分炮的牛车那边走去, 李晓明心想,这里有一万多的匈奴人,若是动起手,众人只怕全都得死。 万万不可造次...... 他心里盘算盘算,突然手指着塔顿众人, 开口嘲笑道:“哼哼......你们这群酒囊饭袋, 大敌当前,不知为殿下分忧,胸中无一策退敌,专会挑拨事非,陷害好人。 无能缺德之辈,居然还能在军中为将为校,当真是恬不知耻。” 这回不光塔顿几人大怒,连其余未曾出言的将校,也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 塔顿怒道:“南蛮子,你休要大言不惭, 敌我两军之间,有渭河险阻,何需用什么计策? 只要牢牢守住北岸,敌兵若要渡河,我趁敌半渡击之,可获全胜。 敌兵若不渡河,迁延日久,其大军粮尽自退。” “哈哈哈......畏缩不前,也配为将? 这就是你塔顿将军的高招么?” 塔顿见他如此狂妄,一再奚落嘲讽,不禁大怒,向他吼道:“你......” 李晓明不屑地打断他的话,说道:“以在下之见,此战绝不可迁延日久, 叛军是我军人数的两倍多, 若是他们两三万人,不计伤亡的强行渡河,我军未必能挡的住, 此其一也, 叛军是从秦州而来,秦州距此处不过二百余里,陈仓以西,并无势力可威胁到他们, 人家粮道何其通畅? 士兵在此地吃饭,和在秦州吃饭有何区别? 你哪里来的信心,让其粮尽自退? 此其二也, 咱们新平郡总共只有两万兵马,如今为了抵御叛军,城内只留八千人马, 这八千人马还要分心雍县的安危, 若是我们在渭河迁延日久,雍县或是新平郡被外敌所乘,比如羌族...... 在外的三军岂不是无家可归? 此其三也, 有此三条,谁敢在这里与秦州叛军,长期的对峙下去?” 众将面面相觑,李晓明偷窥南阳王刘胤,只见刘胤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不住地舔嘴唇。 李晓明向南阳王刘胤抱拳作了一揖, 又补充道:“况且,若是我们在此处,与叛军一直对峙下去, 长安的太子和其党羽,不知又要耍什么手段了,长此以往,岂不被动?” 塔顿不服,仍然忿忿不平地道:“我军兵少,难道你要以卵击石,主动出击不成? 李晓明继续冷嘲热讽道:“哈哈,诸葛孔明曾经说过, ‘平庸之将所着重者,乃兵力多寡,勇猛如何?’ 尔等皆此类也! 不足于高士论策,且免开尊口罢!” 塔顿与几名匈奴小弟皆大怒,都欲上前,与李晓明继续打嘴仗。 李晓明蔑视地看着他们,心想,老子专业抬杠七八年,解决问题客户,摆平维权纠纷, 人送外号——售楼部吵架王, 你们这些小垃圾,想跟我斗? 眼看几人口水战要升级,刘胤终于开口斥道:“你等几人住口, 我与陈将军乃是兄弟,他来军中是相助我们破敌,何故言语刁难呀?” 塔顿几人不敢再言,只是对李晓明怒目而视。 刘胤又转向李晓明,满脸笑容地道:“陈兄弟不要与他们计较, 有何计策破敌,尽可畅所欲言,我刘胤洗耳恭听。” 李晓明看了一眼刘胤,心中暗叹一声, 与这个南阳王刘胤并无深交,看他刚才的表现,绝不像个讲义气的人,甚至可能还不如李许, 此时身陷此处,若是自己表现的对他毫无用处, 说不定杀个南蛮子祭旗,壮壮军心士气,也是可行之事。 他向河对岸瞄了一眼,见秦州叛军的先锋部队,过了这么长时间,仍在源源不断地向河滩涌入。 渭水泛着粼粼的波光,缓缓地向东流去, 历史上的数个类似的场景,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313章 御敌之策 眼见秦州叛军势大,刘胤向李晓明询问御敌之策, 李晓明稍一犹疑,却被当初结下仇恨的匈奴偏将塔顿,和数名校尉围攻, 甚至向刘胤进言,要让刘胤杀了这个蛮子祭旗。 就连刘胤的态度,也阴晴不明。 李晓明心想,刘胤不像是重情重义的善类,若是让他疑心,只怕会有危险。 要说出谋划策,他前世博览群书, 历史上符合今日场景的战争场面,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赤壁之战,魏、吴两军隔江相望,曹操八十万大军结成连环战船,势不可当, 结果诸葛亮设七星坛,借来东风,周喻派黄盖诈降, 一把火烧得曹操大军,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自己险些命丧华容道, 火攻是可是经典战术,此计或可一试, 毕竟此时冬天,北风刮的呼呼叫。 叛军都在南岸的下风处,不用作法借风,占据天时优势; 淝水之战,苻坚百万大军南下,‘号称投鞭于江,足断其流’, 与东晋也是隔江相望,结果苻坚大军渡江之时,被军中奸细传播谣言、惑乱军心, 导致符坚的百万雄师,顷刻化为乌有,符坚倍受打击,最终身死国亡。 韩信木罂渡黄河之战,韩信与项羽手下的魏王豹,隔黄河对峙, 双方都因船只不够,过不了河,只能隔着黄河干瞪眼, 结果后来,韩信发明了一种特殊的木筏,名叫‘木罂’, 他让手下买了很多细口大肚的瓶子, 每两根棍子,夹着一排瓶子绑紧,这种木筏浮力很大,一个大木筏上可以装很多人, 就这样,有了渡河器具,韩信率军出其不意地渡过黄河,一举击败了魏王豹。 中国是历史上,发生战争最多的国家,没有之一, 从上下几千年来的战争中,随便挑出来几个战例,就有可借鉴之处, 火攻、奸细、木筏...... 李晓明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些许主意, 他看了看塔顿几人一眼,故意背着两手,挺着胸脯, 倨傲地向刘胤道:“殿下,区区两三万贼兵,还入不了我陈某眼中。” 旁边的塔顿几人,看他如此装模作样,恶心的都快吐了,都发出嗤笑之声。 刘胤眼神里闪着几分狐疑,盯着他道:“奥,有何妙计?请陈兄弟试言之。” 李晓明笑着问道:“殿下,您说您要是叛军首领陈安,最想怎么做?” 刘胤不假思索地道:“我若是陈安,大军数量比敌人多出一倍有余,必然是想速战速决,一战成功。” “殿下所说不错,我们知道叛军虚实,叛军也知我方虚实, 在明知数量占优的情况下,任何一方都会想着赶紧挥师进攻, 趁着锐气正盛之时,依靠己方大军的数量优势,碾压消灭对方。 殿下,就照现在这个形势来看,叛军应当如何进攻?” 刘胤眉头微皱,沉吟片刻, 试探地说道:“如今是冬天,士兵无法涉水,渭河之上的桥梁,又已被咱们拆掉, 要想渡河进攻,只能靠船筏。” 李晓明嘿嘿笑道:“殿下看看,他们有船么?” 刘胤被问的莫名其妙,摊着两手说道:“对方和咱们,现在都没有船, 不过河对岸不远处,就有大片的树林, 他们数万叛军、民夫,若要砍树伐木,制作简易的船只木筏,只怕也不是难事。” 李晓明又笑道:“嘿嘿嘿,你看他们的先锋部队,现在在做什么?” 刘胤一直被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不耐烦了, 说道:“人家跟咱们一样,在搭建营房呀! 既然一时半会过不了河,此时冬季,天气寒冷,肯定要先建营房住下呀! 陈发,这有什么好笑的么?” 李晓明听了这话,开心的直拍手,笑的合不拢嘴, 说道:“他们建的营地,怎么跟咱们一样,都离河边不远呀?” 看他像个神经病一样,连旁边的路松多都忍不住了, 发脾气道:“嗨,你问的都是些废话,咱们担心骑兵冲击,对岸的也担心骑兵冲击, 兵营离河近些,敌兵若是突然渡河来攻,对岸的战马下船后跑不起来,士兵也可以第一时间接敌应战。” 李晓明仍然嘻嘻笑道:“殿下,路松多将军,两位先别急, 你们说,对岸的大部队什么时候才能到齐?” 刘胤似乎听的有些头绪了, 仰头看了看太阳位置,答道:“看这个情形,估计入夜才能到齐, 他们的先锋部队,主要任务,诂计就是先到一步,为后续到来的大军提前建好军营。” 李晓明收起笑脸,向刘胤拱手作揖道:“请殿下下令,让中军和后军皆入树林砍伐树木,捆扎木筏, 做好的木筏,都藏匿于林中,莫要让对面看见, 只留少部分民夫搭建军营,迷惑敌人, 同时准备油脂麻布,制作火箭、火把等引火之物。 等到对面军营建好,叛军全部到齐之时, 咱们先给他们来个火烧连营,让叛贼陈安,好好喝上一壶。 此计若成,虽不至于完胜,但足以挫动叛军锐气,为我军争取主动。” 刘胤听了,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问道:“这......这......只怕贼兵会有所防备吧?” 旁边塔顿嗤笑道:“殿下休听这姓陈的蛮子胡言乱语,贼兵势大,岂能无防? 咱们若是主动出击,只怕是有去无回, 这蛮子分明是陈安的细作,还是尽快斩杀祭旗的好。” 李晓明指着塔顿冷笑道:“无知的蠢货,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用兵之道,最讲究出奇制胜,不合常理者,皆为奇兵, 陈安叛军自以为己方兵多,我方兵少,满脑子都是他们要渡河找我们决战, 怎会料到兵少的一方,敢先下手? 再说了,河里有没有船只,一眼便知, 他又怎会料到,咱们第一件事不是建军营,而是全力制作了木筏? 殿下,现在可是冬季, 咱们做好了木筏,只需开到南岸边上,甚至不需要登陆, 直接释放火箭,借北风之势,射程就足以够到对方大营, 退一万步讲,就算情况并不如咱们想象的乐观, 我军再划着木筏回来就是了,他们如何追赶我们?” 第314章 号令三军 听完李晓明的侃侃而谈,刘胤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喜之色, 路松多在一旁开口道:“殿下,陈将军此计可以一试。” 刘胤走上前,握住李晓明的手喜道:“陈兄弟真是我的张良、韩信, 就以你之计,现在立刻打造木筏,准备火箭。” 正欲传达命令,一旁的塔顿,和几个小兄弟又走了上来, 向刘胤和路松多拱手道:“殿下,路松多将军,万不可上了这蛮子的当, 此战我军只宜坚守,不宜主动出击, 咱们能提前制作木筏,岂知对岸现在不是正在做木筏? 咱们本就兵少,万一失败,损兵折将动摇军心不说, 只怕与对面实力差距也会更大,到那时,悔之晚矣。” 刘胤笑道:“塔顿将军多虑了,对面的大军还在路上, 这长途的奔波,不可能一到地方就立刻开战。” 塔顿脸红道:“既是殿下决意要用此人之计,需得让这姓陈的蛮子,立下军令状, 若是此战不胜,就让他认罪伏诛,这样咱们才能放心。” 李晓明瞪大了双眼,气噎胸膛,忍不住骂道:“我给你立个毛的军令状,我立你妈。” 塔顿狞笑道:“嘿嘿嘿,蛮子,你既然敢向殿下进言火攻,为何不敢立军令状?” “就是,既然敢夸下海口,又不敢立军状,分明是陈安派来的奸细。” “蛮子,快立军令状......” 旁边路松多笑嘻嘻地道:“陈将军,这些人没见识,你不要和他们计较, 不如就立个军令状,让他们心服口服吧!” 李晓明大怒,心想,这不是开玩笑么? 你们胡人狗咬狗,打输打赢,关我屌事? 要我一个外人用命来担保,哪来的道理? 不禁抬头看向刘胤,想要看他做何表态。 刘胤目光闪躲,低头说道:“陈兄弟,你的计是好计,只是你初来军中,诸将不服, 嗯......不如且胡乱立下一状,压一压众人的议论吧!” 李晓明听刘胤也如此说,不由得心冷如冰, 心道:果然是个不讲半点情义的人...... 你比李许可差的远了,李许即使让我去做死士,也不会如此直白露骨。 想来想去,忍不住想翻脸发飙, “将军,不就是立个军令状么?且与他立上一个,又能如何?” 李晓明心中一惊,只见孙文宇昂首阔步地走来, 他冲着目瞪口呆的李晓明笑道:“陈将军,你在汉复县时,哪场仗不是以弱胜强? 今日难得南阳王殿下信任,正好大展身手, 也好叫那些临阵怯战的鼠辈们,见识见识,为大将者的本色。” 说完,对着塔顿等人吐了口唾沫。 李晓明往孙文宇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老孙,你是疯了么?这可是要命的事。” 孙文宇也悄悄说道:“还没看出来么?你不出力,也是要命的事。 且先应下来,兴许还没打起来,咱们就跑了。” 李晓明刚想反驳,孙文宇趴在他耳边轻轻数语。 李晓明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刘胤面前,拱手一辑, 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陈某本是成国的将军, 此次因受成国陛下差遣,率领商队来北方贩盐。 按理说,本不该插手贵国之事, 但殿下与我以兄弟相称,陈某顾念殿下深情厚意,愿为殿下分忧,立此军令状。” 刘胤眼中也闪过一丝歉疚,随即喜形于色,上前握住李晓明的手, 笑吟吟地道:“哎呀,我本不欲让贤弟立这劳什子东西,奈何手下诸将小气。” 李晓明正色道:“殿下,军中无戏言,原该立此军令状,只是有一件事需得说个清楚。” 刘胤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有何事要说,尽管讲来。” 李晓明看了刘胤身边诸将一眼,说道:“从古至今,只有军中主将率军时,才立军令状, 从未听说过有让谋士、幕宾立军令状的, 因此,若要我立军令状,需得将军中指挥权交到我的手里, 否则,若是某位将军不按我计行事,打仗打输了,难道也怪到我的头上?” 刘胤闻言沉吟不决,望了望路松多, 路松多笑道:“殿下,陈将军言之有理, 不如此战就让陈将军指挥,殿下与末将只在一边旁听即可。” 刘胤当机立断,高声喝道:“诸将听令,从此刻开始,军中一切事务,均交由这位陈将军执掌, 大小事务都不必再报到我和路松多将军这里。” 一众匈奴将校大惊,均面面相觑,塔顿面色发白,嘴动了动,又想说话。 此时刘胤又厉声喝道:“听见没有?” 诸将不敢再怠慢,皆拱手,唯唯诺诺应声。 路松多早已命人写好军令状,送到李晓明面前。 李晓明略扫一眼,咬牙签了,将笔扔到地上。 刘胤转头向李晓明笑道:“请将军发号施令吧!” “好.” 李晓明鼓起勇气,顿时趾高气昂起来,大喝一声:“孙文宇何在?” 孙文宇上前拱手道:“卑职在。” “孙文宇,本将任命你为三军督战官,带领汉复县众人,专门负责执行军法,监督诸军作战。 你若敢徇私枉法,本将取你首级。” 孙文宇心想:你叫我杀谁,我就杀谁,左右杀的是匈奴人,我徇个屁的私呀! 于是忍住笑,中气十足地应道:“诺。” 李晓明又背着手走到诸将校前面,伸出一个手指, 指着塔顿身边一名校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校尉刚刚还在附和塔顿,嚣张地向刘胤进言,要杀蛮子祭旗, 此刻被李晓明指住,却浑身发冷,小心翼翼地答道:“卑职乃佐军校尉呼揭兰。” 李晓明暗暗冷笑,下令道:“呼揭兰校尉, 你带着中军、和民夫,去林中砍伐树木,制作木筏,. 天黑之前务必制作四百条木筏,每条木筏长六丈、宽两丈,少了一条,提头来见。” 呼兰揭大惊,心想这蛮子要明目张胆的报复, 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将军,卑职只是一校尉, 那后军、中军之中有诸多偏将,职位都高于卑职,卑职只怕指挥不动呀! 请将军另换他人吧!” 李晓明大怒道:“好大的狗胆,大战将启,没想到这第一条军令你都敢抗拒? 督战官何在?” “卑职在。”孙文宇摩拳擦掌地走了出来 “将此不遵号令的狂徒立即斩首,号令三军。” “啊......” “求殿下饶命,路松多将军......” 呼兰揭吓的两腿发软,连忙扑倒在路松多与刘胤面前,大呼求救。 第315章 威刑树威 李晓明被匈奴偏将塔顿,和他手下的一众校尉的逼迫下,无奈签下了军令状。 但在孙文宇的建议下,将计就计,顺势向南阳王刘胤,要来了三军指挥权。 李晓明大权在握,意气风发起来,立刻就要挟私报复, 故意下令,让塔顿手下的,一名叫做呼揭兰的校尉,负责带领中军和数千民夫制作木筏。 那校尉情知这个蛮子是故意找茬报复,自己位卑言轻,如何能号令上万人?遂硬着头皮要求李晓明换人。 李晓明心中大喜,立即让督战官孙文宇以临阵抗命之罪,将呼揭兰斩首。 那呼揭兰没想到此人如此心黑,被吓的魂不附体,连连向刘胤和路松多哀求讨饶。 路松多皱着眉头上前道:“陈将军,两军未战,先斩自己人,恐怕于军心不利呀!” 李晓明翻脸无情,绷着脸道:“兵法有云:严法者胜,必以威刑肃三军也。 殿下命我执掌三军,我却连第一条命令都无法执行,不如这撕了军令状,另换他人指挥吧!” 路松多为难地看了看刘胤,只见刘胤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路松多冷哼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沈宁立刻带着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将吓瘫了的呼兰揭拿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沈宁咔嚓一刀,干净利落地剁下呼兰揭的人头。 呼揭兰无首的身躯倒在地上还在弹蹬,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河滩上的泥沙。 一众匈奴将校大骇,均想,这南蛮子可真够狠的,说杀人就杀人呀! 尤其是塔顿和他身边那几个小兄弟,更是心颤胆寒。 李晓明又指着塔顿,微笑地道:“塔顿将军,抗命之人已伏诛, 本将命你负责制作木筏一事,请立刻开始吧!” 塔顿脸色煞白,看了看路松多,又瞟了一眼南阳王刘胤,欲言又止。 李晓明见他不领命,目露凶光,冷冷地道:“难道塔顿将军也要抗命么?” 路松多在一旁不耐烦地道:“中军和民夫加起来,少说也有万把人,做几百条木筏有那么难吗?” 塔顿无可奈何,只好‘诺’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召集中军诸校尉,和部分民夫去了林子里制作木筏。 李晓明又安排数名将校,带领剩余士兵和民夫,准备油脂、麻布, 要求天黑之前,必须要制成五万支火箭,否则一律军法从事。 一众匈奴将校接到命令后,各个神情紧张,不敢怠慢,如同身后站着催命之鬼, 都立刻召集部卒,紧锣密鼓地赶工制作。 李晓明又当着众人的面,对孙文宇道:“督战官,你带着汉复县众人,监督他 们制作物资, 有敢消极怠工者,直接军法处决。” 孙文宇挽起袖子,嘿嘿一笑,应诺而去。 南阳王满心疑虑地与路松多对视一眼,均感不安。 李晓明看见二人神情,心中冷笑,逼我立军令状,将我的命不当命。 那也别怪我了,我也不把你们匈奴人当人看。 木筏并不难做,且人多力量大,二三十个人,负责制作一条木筏, 火箭也很简单,只需将沾了油脂的麻布条,缠在剪头上即可。 此时对岸叛军的军营,已经初步搭好框架,长有一、二十里,宽也有二、三里, 刘胤看了一会,向身边众人疑问道:“叛军军营的后方,也有许多人正在搬运物资,他们是在干什么?” 路松多向刘胤道:“殿下,叛贼陈安,也是常年领兵之人,咱们看到的军营估计只是其中一个, 后面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很有可能还有两处独立的大营,呈品字状排布。 这样的下寨之法,最为安全, 三处人马互为犄角之势,一处大营受到攻击,另外两处大营,可以立刻出兵支援。” 众人继续盯着对岸的叛军动向, 这会儿后续大部队开始陆续到来,叛军数量肉眼可见的,变的越来越密集,乌央乌央的士兵,挤满了河滩。 运送物资粮草的民夫车队,如条长龙一般,一眼望不到头。 四、五万人的大军,竟是这般的震撼场景。 仅凭感官上,几乎就给人一种无法击败的感觉, 此情此景,不光刘胤和松多等人,脸色越来越不好。 就连李晓明心里也在打鼓, 若是匈奴人突然一败涂地,军队溃散,恐怕覆巢之下无完卵,自己这帮人也要完蛋。 陈安既然要攻取雍县和新平郡,肯定也是要造船造筏的。 他们这么多人,要想造出足够的船筏,只怕也不是件难事。 一旁的沈宁小声问道:“将军,匈奴人只有这点兵力,能挡得住陈安的叛军吗?” 李晓明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要么想办法,趁匈奴人战败之前,提前逃走。 要么帮刘胤出谋划策,尽量拖延匈奴人战败的时间。 看来,今夜这一仗,是得用心好好打了。” 沈宁说道:“放心吧将军,到时候我把咱们的两门火炮,搬到木筏上,贴上去多打死些叛军。” “不行,咱们一路上弹药消耗太大了, 尤其是上次,在滇村和匈奴人、羌族作战之后,火药铅弹都所剩不多。 幸亏遇见了老孙他们,他们的弹药还算充足,这些弹药一定要留着,到紧要关头再用。 毕竟咱们出了匈奴,就到了最凶险的羯族石赵地盘上了,还不知道有多少险阻磨难呢。” 沈宁坚毅的说道:“听将军的,有您在,大家伙儿都不怕。” 李晓明看了一眼沈宁,心中十分欣慰, 心想王吉、沈宁可都是铁杆儿小兄弟,以后必定不能辜负了这两位。 他拍了拍沈宁的肩膀,说道:“咱们既来之则安之,肯定能脱险的。 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好夜里这一仗,先把军令状的危机解了。 到时候你和老孙,带着咱们的人,在他们后面督战, 记住,千万不要手软,该杀就杀,对他们仁慈,就是对咱们自己残忍。” 沈宁笑道:“放心吧,将军,没人会心疼匈奴杂毛。” 转眼间已经到了傍晚,对岸叛军的军营,基本已经搭建好, 除了负责警戒的数千人外,其他叛军都钻进了营帐里开火做饭, 从他们进出营帐的人数上,大致可以看出,叛军的一个营帐,住了五十人左右。 李晓明数了数,河滩上的那片军营,共有营帐二百多个, 果然和路松多的推测一样,后方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其他营寨。 此时塔顿带着几名校尉走了过来,冲着李晓明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 冷冷的说道:“陈将军,四百个木筏俱已做好,请将军查验。” 第316章 天时地利 李晓明看塔顿满头是汗,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估计午饭都没顾上吃, 身边几个校尉,眼神躲闪,都不敢与李晓明对视,显然已经心生畏惧之意。 他冷笑一声,带着沈宁众人,跟随塔顿去到树林里,查看木筏数量, 心想,你若是数量不够,就算杀不了你,也得打你几十军棍出出气再说。 进了树林里,只见数百条长五、六丈的大木筏,码放的整整齐齐,清点了数量,竟是一条也不差。 李晓明心道可惜,这个杂碎纵然心里不服,可在严苛的军法之下,却是十分谨慎,丝毫不敢出差错。 李晓明伸出了大拇指,满含嘲讽之意的说道:“塔顿将军,果然勤劳能干呀!” 塔顿冷哼一声,脸扭到一旁,不发一言。 这时,负责制作火箭的几名将校,也匆匆赶来,俱是一脸疲惫萎顿之色。 为首一名偏将毕恭毕敬道:“将军,我等负责制作的五万支火箭已备齐,请将军查验。” “好,我们去看看。” 李晓明又带着孙文宇和沈宁众人,去验收火箭, 只见缠着油布的箭支,一捆捆的堆积如山,查验数目,也是只多不少。 孙文宇点燃一支火箭,上弦拉弓,朝着约七十米外射了一箭,那支箭不偏不斜地钉在一棵枯树上, 精湛的箭法,引得周围匈奴人的一片叫好之声, 箭头上浸了油的麻布,燃烧的十分旺盛,钉在树上也没有熄灭,过了一会,竟然将这棵枯树的树干给引燃了。 李晓明拿起一支箭,好奇地放到鼻子下面嗅闻, 他心想,不知这些胡人,用的是牛油还是豆油,居然这么耐烧。 哪知放到鼻下一闻,一股蒜臭味扑鼻而至,他不禁惊呼道:“石油,是石油......” 转头问那几名负责制造火箭的将校:“你们是在哪里搞来的石油?” 那名偏将答道:“将军,这是用石漆浸泡过的,这东西,如今咱们手里也不多了。” 李晓明急问道:“我是问你,石漆是在哪里弄的?” 偏将笑道:“将军,这石漆得来着实不易,这里有段公案,且听我为将军细细道来。 石漆是凉州酒泉郡特产,百年前,酒泉郡可是咱们的地方呀, 据说那时候,咱们草原上的牧民都用这个烧饭呢! 冬天时,咱们的骑兵南下去打秋草时,多用这个去烧汉朝边军的住所呢。 可惜后来汉朝出了个霍去病,此人十分狡诈难缠,将咱们的酒泉郡给夺了去,此后咱们就再也没有石漆用了。 这人在咱们草原上四处作恶,烧杀抢掠,亏得萨满神显灵,将他诅咒死了。 后来凉州被张寔、张茂父子所据,张寔原本是向如今的晋国称臣。 可是前两年他被部将杀死,他儿子张茂却是个聪明人,袭位后立刻改向咱们赵国称臣, 这石漆便是他们的使者,带到长安的供品, 后来单于受陛下之命来到新平郡,带了数百斤过来, 如今将军要烧对面的叛军,正好用得上此物。” 李晓明听这人絮絮叨叨好大一会,心想,原来五胡时代中国人,就发现并且会用石油了。 只是这个宝贵的东西,产地在凉州酒泉,那可太远了,要不然,弄个几千上万斤回去,以后必有大用。 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看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对岸的情况已经看不到了。 李晓明下令道:“召集众将校,中军帐内议事。” 一刻钟后,各将校齐聚中军幄帐, 幄帐内正前方的一张巨大案几之后,李晓明端坐于案前,神情肃穆,威风凛凛。 南阳王刘胤坐于左侧,征西将军路松多坐于右侧。 督战官孙文宇和沈宁,带着全副武装的数人,立于三人之后,充作虎贲侍卫。 下面站立着两排大小将校。 李晓明先冲刘胤拱手一礼,笑道:“殿下,众人到齐,那接下来,在下就开始排兵布将了。” 刘胤尊重地点头,向下面站立的诸将伸了伸手,示意开始。 李晓明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眼下陈安数万叛军,已尽数集于渭河南岸, 形势如何,今日下午诸位亲眼所见,不必我再多言了吧! 此战若胜,有殿下在,自然是论功行赏,皆大欢喜, 可是此战若败,诸位让叛军渡过了渭河, 雍县和新平郡皆是一马平川之地,是决计守不住的,必然沦陷于敌手, 到时候诸位不仅是无家可归,恐怕朝廷追究起来,就连大家伙的身家性命,也难以保全。” 李晓明说完这一席话,环视诸人神色,只见南阳王眉头紧皱,路松多若有所思。 下面一众匈奴将校,皆是面色凝重,就连塔顿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一时间,气氛紧张而沉重。 少顷,李晓明突然语气又愉快起来,向众人说道:“虽然贼兵势大,但咱们大赵勇士,又岂能坐以待毙? 贼兵不过依仗人数之多,兵甲之利罢了。 其军成员复杂,氐族、月氏、乌孙等族,皆各怀鬼胎,其心不一。 说到底,终究是一帮乌合之众。” 李晓明略一停顿,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 继续说道:“可咱们就不一样了,如今咱们喜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势, 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无疑。 天时者,冬季寒冷,敌人又远道而来,其困顿疲惫之态,可想而知, 今夜正宜以逸待劳,出奇兵,直袭叛军大营。 地利者,此时正刮北风,我军在北,而敌军在南,我军又有数百木筏、数万火箭助力,正好顺风顺水,以火攻破敌。 人和者,南阳王殿下是胡族单于,又是当今陛下长子,所率之军乃是大赵精锐,皆是忠勇良将。 而如敌酋陈安者,其先事晋国,而后又降我国,如今又窃秦州而自立,正是三姓家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咱们以煌煌之师讨伐陈安逆贼流寇,焉有不胜之理? 诸位即便今日战死在阵中,那也是为国为家的忠烈之士,必将福荫子孙,流芳百世。 试问诸位,天时地利人和,我军全占,此战胜负如何?还需事后验证才知道吗?” 从武之人,大都性情刚直,且多热血之士,更何况是草原英豪? 此时受李晓明的一番说辞影响,下面站立的一众匈奴将校,眼里放出了光芒, 第318章 谁当炮灰? 大战将启,李晓明在中军幄帐之内,召集一众匈奴将校议事。 他也向众人阐明,当前敌我双方形势,叛军数量实是我军的两倍有余。 接下来,又从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分析己方所占的优势。 他前世本身就是售楼部带销售团队的,这样类似的屁话,几乎每天都要总结、宣贯。 一众匈奴将校皆是行武之人,在李晓明的激励之下,热血战意纷纷被调动起来。 有人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关节发出咯啪之声...... 有人情不自禁地捋了捋袖子,摩拳擦掌...... 李晓明趁热打铁道:“此次火攻夜袭,在木筏之上的两千弓箭手,全力释放火箭之时, 需得一勇猛上将,率领千名勇士登岸,与敌军短兵相接, 一者,使敌兵惊惧纷乱,不知我军有多少人渡河, 二者,吸引敌人兵力,使敌军不能安心救火。 如此这般,这火攻之术,才能成就全功。” “什么?只率千人?” “对岸可是有两万多人,这如何能抵挡得住?” “这样几乎......几乎等于......” 下面的一众匈奴将校,正在信心大增,热血沸腾之际, 突然听到,要一名将领只带着一千人登岸, 顿时如泼了一盆凉水,众人心里发毛,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它吗登岸好登,能回得来么? 就连南阳王刘胤和路松多,也交换了一番眼神。 李晓明看着众人惊惧不安,几乎忍不住笑。 心想,什么狗屁匈奴勇士,看来也都知道命贵, “咳咳......” 他故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大声自言自语道:“想当年,蜀国大将赵云,长坂坡上单枪匹马,七进七出,视曹操数十万大军如无物, 东吴甘宁,只率百骑夜袭四十万曹军大营,不折一人一骑,直杀的曹操胆寒。 只不知如今咱们胡族军中,有没有这样的人物? 诸位将军,若有,可自告奋勇, 对岸贼兵不过两万多乌合之众,远低于当年的数十万曹军,这可是立大功的机会呀!” 话刚说话,只听一人高声道:“哈哈,小事一桩,我愿意率一千人登陆南岸,且看我也杀他个七进七出。”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督战官孙文宇从后面蹿了出来,眉飞色舞,方才正是他讲的话。 李晓明大怒,斥责道:“你是督战官,有重责在身,岂能去前线冲锋? 况且你是晋人,胡族的英雄豪杰们还未开口,哪里轮得到你去耍威风? 还不给我退下?” 孙文宇闻言,悻悻而回。 李晓明等了片刻,见一众匈奴将校俱都垂头看地,并不见有一人自告奋勇,愿意带一千人上岸杀敌。 脸上露出失望鄙夷之色,故作惊讶地大声说道:“怎么? 难道咱们胡族大军之中,无一人敢带军登岸杀敌的?” 众将仍然无人说话,李晓明作出一副失望透顶的表情,看了看南阳王刘胤。 只见刘胤嘴唇紧绷,面红耳赤, 路松多也将头扭到一旁,显然面子上也挂不住。 “唉......” 李晓明故作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中军幄帐之内,站着的恐怕都是殿下和路松多将军的亲信之人吧, 你们得他二位信任,又食朝廷俸禄,难道真的,竟无一人愿意主动站出来,为殿下分忧、为国家出力?” 众将充耳不闻,作稻草人状。 “哼哼哼......” 李晓明冷笑几声,又说道:“我终于知道了, 那秦州陈安为何不去进攻西凉,不去进攻成国,不去进攻羌族...... 偏要冲着雍县和新平郡而来,原来是专捡......嘿嘿...... 唉,这可真是......” “苍啷”地一声大响,把正在冷嘲热讽的李晓明吓了一大跳。 转头一看,只见南阳王刘胤,铁青着脸站起身来,已是拔刀在手。 哎呀,不好了…… 李晓明大惊,心想我只顾着嘲笑的起劲,收不住口,这下刘胤恼羞成怒,要杀我了。 他不禁慌乱起来,正准备从屁股后面拔出痒痒挠自卫, 忽听刘胤持着刀,向下面一众将校怒喝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新平郡数年未经战事,况且我刘胤对尔等不薄,如今正需你们效力用命之时,何故畏畏缩缩、怕死惜命?” 刘胤发完脾气,将手中的环首刀交到李晓明手里, 厉声道:“陈将军,你只管点将发兵,但有敢抗命不遵者,用此刀当场斩之。” 李晓明心中大喜,又偷偷将痒痒挠塞进屁股后面,双手恭敬地接过刘胤之刀, 正要命令塔顿率一千军士去当炮灰时。 却见一人从将校之间走出,向上拱手道:“殿下切勿恼怒,卑职受殿下厚恩,无以为报, 愿听从陈将军派遣,率千人突袭陈安叛军,以解殿下之忧。”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只见此人竟是秦州降将张春。 张春是前任秦州刺史司马保麾下大将, 因陈安设计离间司马保的几名属下,导致司马保被下属杀害,陈安趁机占了秦州之地。 张春是司马保心腹,侥幸逃脱,这才投奔到路松多帐下,做了一名偏将。 刘胤见主动请缨者,竟是一名晋人降将,更是羞惭,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晓明望着张春,心想这家伙是脑子是有毛病么?送死的事也巴巴的来抢。 这不是耽误我坑塔顿么? 当初新平夜宴时,张春对李晓明的态度甚是尊重, 只是李晓明看见姓张的,心里犯膈应,再加上讨厌汉奸,因此并未多搭理他。 但此时见张春要主动当炮灰,心中又不忍心了, 向他使眼色暗示道:“张将军,你原是秦州之将,如今对面皆是秦州之兵, 这中间难免有你的老相识,若是此时此景见面,岂不尴尬? 不如另换他人去吧!” 哪知,张春义正辞严地道:“陈将军,我张春既然已投在南阳王麾下,从此便是赵国之将, 便是对岸有卑职的朋友故交,自然也是国家之事在前,私人之谊在后,张春决不会因私废公,请将军明鉴。” 第319章 排兵布将 李晓明心想,真是个大傻瓜,但又实不愿这样的人去送死, 沉吟道:“虽是如此说,但军中大事,本将却不得不慎重,总是要避避嫌的......” 岂料话音刚落,张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弄得灰头土脸, 抬起头来,激动的双眼流泪,哭道:“陈将军如此说,是疑卑职不忠, 卑职原是秦州司马大人属下,只因故主为人所害,这才迫不得已改投到此处,并非贪恋富贵,卖主求荣之徒, 今既已是赵国之将,就决无二心,将军既然疑我,不如今日就斩了卑职。” 说罢,又哭着磕起头来...... 卧槽,还它妈有这样的傻x,张春这一番操作把李晓明弄不会了。 旁边的刘胤走下去,双手扶起张春,又用衣袖亲拭泪痕,温言道:“张将军忠勇可嘉,孤王为你向陈将军说说。” 李晓明挥手道:“殿下也不必说了,就你吧!让你带一千人去,行了吧?” 张春大喜,也不哭了,俯首听命。 李晓明下令道:“令偏将张春,率领校尉三人,士兵一千人,分乘一百五十条木筏,今夜渡过渭河,直袭南岸叛军大营, 张春将军,只许你率人在渭河岸边五十步内迎敌,骚扰为主,不得深入。 以一声炮响为号,便立即撤退,不得恋战。” 张春应诺退下,目光炯炯,像是捡到了糖吃。 李晓明暗叹一番,又盯住塔顿道:“塔顿将军, 命你率领五百弓箭手,乘七十条木筏,在渭河南岸边上停泊放箭,支援张春将军的一千军兵, 但听一声炮响,便立刻接应张将军撤退。” “末将遵命。” 塔顿心想,幸亏只是在水里放箭,倒不是要命的差使,于是拱手应诺。 李晓明又补充道:“若是接应不力,张将军和麾下军兵未能安全撤回,斩首。” 塔顿大惊道:“什么?这......这......” 李晓明冷笑,大喝一声:“督战官何在?” “卑职在。” 孙文宇和沈宁带着几人,从后面蹿了出来,摩拳擦掌,就要上前逮住塔顿,把脑袋砍了。 塔顿见此情景,又见连刘胤也对他怒目而视,他反应极快, 立刻低头拱手道:“请殿下和陈将军放心,末将定将张春将军众人安全接回。” 李晓明见他如此表态,颇为失望,想找他个茬,还真不容易呢。 正要继续下令,安排战事, 只见塔顿又拱手道:“启禀陈将军,张春将军率一千勇士登陆击敌,身处敌巢险境,实在难保无虞, 可将军中盔甲集中起来,供张春众人披挂护体,如此可保万全。” 李晓明笑道:“难得塔顿将军如此爱护同僚,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 另外,你的七十条木筏上,多设战鼓号角, 一旦张春众人攻上河滩,就一起吹号击鼓,迷惑贼兵。” “诺,卑职这就去办。” 塔顿带着一头冷汗,如蒙大赦,匆匆去各营搜集盔甲去了。 李晓明心想,趁着今夜的战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他目光在众将脸上扫来扫去,挑出来那天在滇村围剿他们时,见过的三名校尉, 也不问他们名字, 就令他们三人带领一千八百名弓箭手,五万支火箭,分乘近二百条木筏,抵近渭河南岸,向叛军营帐释放火箭。 三人无奈应诺,正要下去准备, 又听这位陈将军又开口补充道:“有张春将军的一千勇士登陆骚扰敌军,你们的火箭效果必然更加显着。 每队必须烧毁叛军营帐五十顶,否则军法从事。” 三名校尉大惊,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说道:“陈将军之命,不敢不遵, 只是我们每队可分得火箭一万七千支左右,若是火箭射完,也没能烧毁五十顶营帐,那可怎么办才好?” 李晓明瞪着眼斥道:“一万多支箭,只让你们烧毁五十顶营帐, 每顶营帐有几百支火箭照顾,这若是还完不成任务,不如此刻就授首帐前。” 南阳王刘胤也怒道:“畏战惜命的废物,怎地不能跟张春将军学学? 营帐若是难烧,可将木筏离的近些,督促弓箭手射的准些, 若是仍然不能奏效,为何不能像张春将军一样,冲上岸去放火? 尔等若是再讲出这些无能的废话,以抗命之罪论处。” 校尉不敢再言,也急急慌慌地去召集士兵,往河里搬运木筏和火箭。 李晓明又对孙文宇下令道:“督战官,等会我亲自与你一起,带着督战队,乘木筏在渭河中巡视, 有作战不利者、畏战不前者、私自退后者,皆射杀之。” 孙文宇两眼放光,喜形于色,连声应诺。 李晓明向刘胤拱手道:“殿下,诸军已调遣完毕,请殿下与路松多将军移步渭水边,看诸军出发破敌。 刘胤十分客气,亦拱手笑道:“辛苦兄弟了,此战若胜,这安北将军之位非你莫属了。” 李晓明谦虚道:“小弟何德何能,且等战后再看,殿下,请......” 三人信步来到渭水边上,为避免对岸敌兵觉察,只点了数支火把, 看那河滩上,堆积了许多搜寻来的各色盔甲, 塔顿正带着手下一帮小兵,十分殷勤地帮张春众人穿戴盔甲,大冬天,忙的一身是汗。 那三名负责火箭放火的校尉,正带着一两千号弓箭手,从树林里往外搬运木筏,投放到渭河之中。 众人忙碌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将所有木筏放到水里, 箭支、战鼓、号角、军械等物,也俱都装载完毕。 李晓明看那情景,数百木筏漂在水上,也是十分壮观。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指挥数千人与数万人交战,也不禁心有所感,颇有几分壮怀激烈的意思。 他冲着众军大呼道:“诸位,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殿下已令人杀牛宰羊,为你们备下庆功酒宴,等待你们得胜而归。 不过,我丑话也要说到前头,此战本将已立下军令状, 我与督战官就在你们后面,若有怠战之人,我立即取他首级。 登筏进攻......” 张春手持丈余长枪,一身盔甲索啷啷乱响,大吼一声,带着一千倒霉的勇士率先登上木筏。 塔顿也领着五百弓箭手,小跑着登上了木筏,跟着张春众人。 三名放火的校尉,各带着六百弓箭手,也陆续登上木筏, 只见他们不但都背着硬弓,还人人挎着环首长刀,看样子若是火箭不能完成任务,他们真打算上岸放火。 李晓明心有感触,此次作战,手下军兵都是匈奴人, 他军法苛刻,毫无怜惜之情,胡兵即便死的再多,也激不起他心中一丝一毫的同情之心。 以往在汉复县时,他的带兵方式主要是重赏激励。 但看起来,似乎在严苛的军法下,士兵的执行力,更加的雷厉风行。 他心想,以后若有机会再带兵作战,可以将严苛军法与重赏激励相结合,说不定更利军心士气。 “将军,咱们也出发吧!” 李晓明从思考中醒转,见孙文宇和沈宁,带着汉复县众人,正站在身后,等他下令登筏。 他朝着刘胤拱了拱手,说道:“殿下,陈某去也。” 第320章 烈焰抢滩 在李晓明的指挥下,匈奴军此次夜袭,共计出动一千八百名火箭手, 一千名全副盔甲,手持丈八长枪的精锐步兵, 以及负责接应登陆步兵回撤的,五百名弓箭手, 李晓明告别刘胤,亲自登上木筏,和孙文宇率领的汉复县众人,亲临战场督战。 四百多条木筏,不点火把,在月色下向着对岸,悄无声息地漂了过去。 渭水不宽,不过里把地,片刻间木筏已到河中间。 沈宁向李晓明说道:“将军,咱们若是要走,此刻黑灯瞎火的,只需顺河东去,正是好时候。” 孙文宇在一旁嘻嘻笑道:“我说沈游徼,这么大的一场热闹还没看呢,却要走哪里去?” 李晓明犹豫片刻,说道:“先不急,看看再说。” 他心想,此次自己运筹帷幄、精心指挥的大战,到底效果如何,不看看就走,还真是不甘心呢! 老子好歹是个逃难将军,先拿胡人练练手,反正哪边死人,都不心疼。 离对岸越来越近,他们的木筏上黑灯瞎火,可对岸敌营却是灯火通明, 只见敌军大营外的河滩上,拒马鹿角埋设的甚是稠密,一队队巡逻士兵往来穿梭,戒备森严。 看到这一幕,李晓明心里又没了底气, 心想,这秦州之兵绝非土鸡瓦犬,一点也不比匈奴军差, 今夜的事,能弄的成么? 正在凝神观望之际,只见天上一道道火光闪烁,状如流星雨一般, 那三名校尉带领的一千八百名火箭手,先一步到达发射区域,已经开始向敌营发射火箭。 火箭借着北风之势,如雨点一般落在敌营之中,秦州叛军反应也不慢, “敌兵夜袭......敌兵夜袭......” “快,叫醒众人,调弓箭手来。” 负责巡逻的一队队士兵,立刻大声呼喊预警。 敌营立刻喧哗起来,像是炸开了锅, 许多正在睡觉的士兵、民夫,从营帐里半披着衣裳跑了出来。 不知从哪里涌来了数队弓箭手,聚集在河滩上, 在敌军将校的指挥下,朝着火箭射来的方向射箭。 只是那三名匈奴校尉率领的一千八百名火箭手,分散在漆黑的河面上, 敌军只能概略射击,且又顶风,大部分羽箭,几乎都飞不到地方就落进水里,很难给匈奴的火箭手造成伤亡。 敌军营房全是树木搭建,为了保暖,木墙缝隙处塞满了茅草、枯叶,屋顶也多是以树皮和茅草覆盖。 此刻在匈奴军的数轮火箭覆盖之下,已有十几座营帐燃起大火。 只是因敌兵众多,且预警迅速,许多火箭虽命中营房,但还没引燃营房,就已被及时扑灭。 渐渐地,岸边的敌军弓箭手越聚越多, 提着木桶救火的民夫和士兵,也眼见的越来越多。 李晓明暗暗担心,心想叛军反应如此迅捷,只怕今夜的火攻只是毛毛雨,未必能火烧连营。 正在此时,只听鼓声大响,号角齐鸣。 岸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张春率领的一千名重甲步兵终于登陆了。 后面塔顿率领的,七十条木筏上的鼓手、号手,没命的擂鼓吹号, 五百名弓箭手也一起鼓噪呐喊。 声势惊人,如同大决战时,千军万马一齐杀来。 李晓明和孙文宇等人的木筏,虽在远处,但声音在水面上能传播很远,喊杀之声入耳,仍觉十分震撼。 对岸的敌人顿时都慌张起来, 救火的民夫们,也不管真假,纷纷扔下水桶,第一时间做鸟兽散。 一众士兵也在将领的呼喝中,抄起刀枪奔向岸边迎敌。 李晓明心潮澎湃,说道:“快,快,将木筏划得近些,看看张春众人的情况如何。” 昝瑞吭哧吭哧地拖过来一堆重物,说道:“太爷,你快将这个穿上。” 李晓明果断穿上盔甲,孙文宇也穿上了明光甲,其余众人都手持木盾防护。 木筏逐渐靠近岸边,终于看到了张春率领的一千重甲步兵。 覆甲步兵的战斗力,绝对要高出普通步兵数倍, 据《宋史·岳飞传》记载南宋时期,岳飞在郾城之战中, 以一万重甲步兵,大破金兀术的一万五千精锐‘铁浮屠’骑兵, 几乎一战将金兀术赖以称霸的铁浮屠骑兵,斩尽杀绝。 唐末‘香积寺之战’中,大将李嗣业率领的陌刀重甲步兵力挽狂澜,以步兵之躯,硬扛叛军骑兵冲击,堪称史上最强步兵。 《新唐书》上说:“当其刀者,人马俱碎。 《宋史》和《新唐书》均属二十四史之一,是华夏正史, 此时,一千名匈奴重甲步兵,在张春的带领下,排成三排,齐头并进,正在岸边与数倍的敌兵呐喊交战。 这千名匈奴勇士,本就是精心挑选的精壮之士,又加上个个全副盔甲,不避刀枪箭雨, 前排数百名勇士,手持一丈多的长枪与敌军对刺对捅。 张春也手持长枪,站在队中,每约一刻钟,前排长枪兵退到第三排喘息,后排长枪兵立刻补上,与敌继续接战。 因事起仓促,敌兵一时无法集齐足够多的覆甲重步兵与之对抗, 只得以晋通步兵结阵,与张春众人厮杀,瞬间便吃了大亏。 敌军中不时有士兵,着了匈奴人的长枪,惨叫倒下, 有受伤的士兵中枪倒下后,无法出去,只片刻间又被自己人踩踏而死。 一时间,敌兵死伤惨重,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张春大声呼喝,想指挥众人向里突破, 但因这时加入厮杀的敌军,已有两三千之多,虽然杀伤敌军颇多,但自己也实难再往前突破。 水上塔顿的五百名弓箭手,仍然在奋力击鼓吹号,大声吆喝。 敌军将领听到水上传来如此大的动静,又见两三千人都无法击退登陆之敌, 误以为是对岸的匈奴大军,趁夜倾巢而出,于是不断督促后方的士兵加入战斗。 于是,张春的一千重步兵,成功吸引了大部分敌军注意力,救火的人数越来越少。 三名匈奴校尉的近两千名火箭兵,不断地将燃烧着的箭矢,射向对岸的营房。 石油的燃烧效能极强,几乎是火箭钉在哪里,大火就从哪里烧起。 此时秦州叛军的营房,已有数十座燃起熊熊大火,这再想靠人力用木桶提水浇灭,已是妄想。 咆哮的北风也十分给力,将火头刮起数丈高。 就算是此时匈奴人的火箭停止,光靠大风催动,也能将这二百多座营房烧个精光。 第321章 激战渭水 正在与张春率领的匈奴重步兵厮杀的秦州兵,回头看看己方大营,燃起的熊熊大火,纷纷胆寒。 孙文宇哈哈笑道:“大人,此次夜袭到这里其实就算成功了。” “嗯,只是这样么?” 李晓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心想,反正指挥的是匈奴人,何必再像以前一样谨慎? 按理说,此次夜袭火攻,已经算是成功了, 至于匈奴人伤亡多少,士兵是死是活,何必在意? 不妨冒险试试心中的念头,若是成功了,或许可以挟大胜之功,向刘胤提提条件, 大家好聚好散,让我们全身而退,继续上路出发,向东寻李许和郡主去。 想到这里,向众人说道:“划着木筏,去到放火箭的那三名校尉那里。” 木筏缓缓逼近,待到近前, 只见水面上一字排开的,近二百条木筏上的弓箭手,仍然在没命地朝着叛军大营释放火箭。 叛军大营此时已是一片火海,两百多座营房都在熊熊燃烧, 北风卷起火焰,盘旋着升到空中,像一道道火龙,十分吓人。 多有提着木桶救火的叛军士兵,逃跑不及,被卷进火海的。 军营旁边有一整厩的战马,约有数十匹,因与军营距离尚远,被人忽视,未及时放出, 待到火势无法控制时,才有叛军士兵想起, 人还未跑到,大风卷着烈焰已经袭来, 马匹惨叫嘶鸣,数十匹战马浑身带火冲破马厩,四处乱撞,更添混乱。 秦州大军征用的一众民夫们,率先四散逃跑, 又有不明所以的叛军士兵,见整个军营已被大火吞没,以为已经打了败仗,也争相逃跑。 场面极度混乱,现场的将领也制止不住,好端端的一支先锋大军,此时已溃散一半。 李晓明带着孙文宇、沈宁众人,正在一大片木筏当中,寻找三名校尉, 只听后面传来惶急的呼喊之声,“陈将军......陈将军......” 李晓明和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条木筏急速划来,待到近前,却是塔顿, 火把光亮的映照下,只见塔顿脸色苍白,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 李晓明疑问道:“你不在前面支援张春将军,跑到这里做什么?不想要脑袋了么?” 塔顿拱手急道:“张春将军所率之军,已被敌军团团围住,现在撤也撤不下来了,怎么办?” 李晓明闻言一惊,心想,本是个大胜仗,若是张春的一千重步兵折在这里了,即便仍是个胜仗,终归有所缺憾。 略想了想,脸上作色,向塔顿怒道:“让你支援张春的,你支援的什么? 你的五百弓箭手都是饭桶么?张春他们若是回不来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塔顿闻言,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憋了半天,说道:“罢了罢了,我们也上去算了,请将军看好我们的木筏,我带人登岸了。” 说罢,让手下划着木筏,火速又回去了。 李晓明众人一路搜寻,终于在最东边的木筏上,看见了那三名校尉, 这三个家伙,见叛军二百多座营房俱被烧毁,军令已经完成,找了个最安全的地方,正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李晓明带着督战队赶到,大吼道:“你们三个混蛋在干些什么? 知不知道前面的弟兄们,已经被敌军围困了?” 三人见督战队到来,都为之一凛,纷纷止住说笑, 一名校尉拱手道:“将军,我们放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敌军大营已尽被焚毁。” 李晓明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现在又有新命令了, 本将现令你三人,率领所部兵卒,迅速靠岸, 每筏只留一人看守,余者全部登岸击敌,救张春将军之军脱困,不得有误。”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想动, 先前那人又拱手道:“将军,我等所率之兵皆是弓箭手, 一无盔甲在身,二无长枪迎敌,贸然上岸,实是后果难料,请将军......” 话还没说完,李晓明大怒道:“大胆,竟敢临战抗命,督战队何在?” 还没等李晓明下令,沈宁举着火枪从后面快步上前,对准此人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这名说话的校尉仰面朝天,直挺挺地栽倒在木筏之上, 剩余两名校尉,望着地上同伴的尸体,惊的目瞪口呆, 李晓明指着二人,声色俱厉地道:“抗命者就地处决。” 两人见了棺材才掉泪,纷纷拱手作揖道:“愿遵陈将军之命,立刻率军登岸。” 其中一名校尉高声喊道:“众军听令,随我登岸击敌,有敢退后者斩。” 二人连呼数遍,水面上的近二百条木筏才慢慢腾腾地开动,向南岸驶去, 李晓明带着督战队,在后面连连催促,但凡有划得慢的、掉队的,先捡倒霉的用火枪打死一个, 于是,匈奴众军惶恐,争先恐后地向南岸划去, 李晓明跟在后面,快到岸边时,就看见张春率领的重步兵,已变为圆阵, 正被四五千秦州残兵团团围困,一千匈奴重甲兵,估计只剩余六百人左右。 那些敌军将领眼见大营被烧,强行堵截回来这四五千人,失败的怒火,全发泄在张春的这一千重步兵身上。 一众秦州将官手提环首刀,在外围不停地吆喝督战,想尽歼这支顽敌,以赎败军之罪。 张春率领的重步兵,几乎斩杀了与自身同等数量的敌人, 奈何敌人兵多,杀之不尽,且身上盔甲沉重,虽能抵挡刀枪,但作战已久,体力消耗巨大, 这剩余的六百来人,此刻几乎只靠着身上的盔甲,抵挡敌人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许多人筋疲力尽,连手里的长枪都抬不起来了,已是强弩之末。 塔顿率领的五百人,此刻已经登岸, 都举着腰刀在外围,奋力与敌军厮杀,想突破敌军包围,救张春众人出来。 张春见外围有救兵前来,大吼一声,亲自挺着长枪在前面狂捅乱刺, 企图冲破包围,与塔顿的五百救兵汇合。 只是敌兵是他们人数的七八倍,外围又有敌军将官督战, 尽管张春和塔顿众人勇猛杀敌,但敌人就是抵死不退。 照这样下去,塔顿所率领的五百人,要么被赶下水去,要么也有可能与张春众人一样被包围。 正在危急关头,只听东边的水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敌兵和张春众人都举目去看,只见无数匈奴军兵挥舞着环首刀,从东边杀来。 秦州军兵大惊,不少人大呼道:“匈奴援军来啦,匈奴援军又来啦!” 第322章 全军出击 匈奴军靠着李晓明的谋划,只用了三千多人,就成功奇袭叛军大营, 一把火烧光了叛军二百多座营房, 渭河一侧的叛军士兵、民夫,见火势冲天,十分骇人, 又见有匈奴士兵冲上河滩,水面上鼓号齐鸣,不知多少敌人杀来。 立时军心崩溃,几乎一半溃散逃亡。 此时李晓明见奇袭已然奏效,想扩大战果,冒险赌上一把, 若是能为南阳王刘胤立个大功,以后自己若要离去,有这个人情在,想来便能名正言顺。 于是他带着督战队,以强硬的手段,逼着两名匈奴校尉,带着近两千名后方的火箭手登岸击敌。 岸上正在围攻张春重甲军的叛军们,见到无数的匈奴军兵从后方杀来,一时大为惊恐,不知如何是好。 外围督战的秦州军官们,见此一幕,不知匈奴援军的虚实,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有意志坚定者,强自稳定心神后,高声下令道:“前军敢退后一步者斩,后军随我迎敌。” 包围张春的敌军,瞬间分出一部分人,去迎战匈奴援军, 被围在重重包围里的张春众人,顿时压力大减,士气为之大振, 张春兴奋地高呼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军到了,随我杀出重围。” 六百重甲兵咬紧牙关向外冲击, 塔顿见援兵赶到,也精神振奋,亲自冲到前面带队与秦州兵厮杀。 秦州叛军的这几千士兵,大半都是军营起火,众人溃散时,被一众军官强行堵截而来的, 又在河滩上,与张春的一千重甲兵苦战许久不胜,早已锐气尽失, 此时匈奴的近两千生力军,已全部登岸, 都从后方挥舞的环首刀,生龙活虎地加入战斗,刀砍箭射,杀的叛军尸横遍野。 张春的六百重甲兵,不避刀枪,也从中间向外奋力突围, 塔顿的五百弓箭手从西边而来,持环首刀乱砍乱杀, 秦州残军不得不分三个方向迎敌,阵列瞬间被打破,尽管一众将官极力维持, 然而大营被焚,军兵溃散,剩余之人都已成惊弓之鸟,毫无战心, 只片刻功夫,张春一众人等,已突破包围,与塔顿和火箭队众人合兵一处, 秦州数千残兵不住地向后退却,伤亡士兵大增,就连军官们也都不知所措了,眼看是败相已露。 李晓明众人站立在岸边的木筏上,也都看的热血沸腾。 孙文宇搓着手喜道:“大人,不如咱们也上去凑凑热闹吧!” 昝瑞闻言惊呼道:“孙哥,你又来了,关咱们什么事? 岸上的马匹粮食也都烧尽了,咱们又捞不到好处,何必要为匈奴人拼命。” 孙文宇嘻嘻笑道:“话虽如此,终究看着急人。” 李晓明此刻面色却有些紧张,喃喃地道:“太慢了,太慢了......” 回头下令道:“沈宁,你带二三十人,去到塔顿众人留下的木筏上,再击一通鼓,吹一阵号,快些。” 沈宁领命,带着几条木筏的人,迅速划到塔顿的一片木筏处,跳上木筏, 与塔顿看守木筏的军士,一起奋力擂鼓吹号。 岸上的匈奴军兵,闻听水面上鼓号之声大作,心中大喜, 纷纷高呼道:“咱们的援兵又到啦!咱们的援兵又到啦!” 塔顿冲着张春和火箭队的两名校尉,怒吼道:“诸位,咱们加把劲,赶紧击溃这伙叛贼, 莫要让后面来的人抢了功劳、占了咱们的便宜。” 众人一听,是这个道理,我们拿命拼赢的仗,岂能让别人来捡便宜? 众人都是心头火起,发起急来,呐喊如雷,舍生忘死地向前冲去, 秦州兵一面拼命抵挡匈奴兵的冲击,一面纷纷回头,看向后面的督战军官, 蓦然发现,军官们竟然早已不见了踪影, 叛军中的伍长、什长们瞬间回过神来, 有人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将军们都跑啦!咱们也撤吧!” 就这一句话,话音还未落, 只听‘呼啦’一声,数千名叛军几乎同时撤去防守,向后奔逃。 许多逃兵将手里的刀枪都扔掉了,一边跑,一边脱去身上的牛皮甲胄,随手扔到地上。 塔顿和两名校尉,如同恶狼扑食一般,带着一众匈奴兵,上前追杀贼兵,捉拿俘虏,拾捡衣甲、军械。 张春的重甲兵因行动迟缓,赶不上塔顿和两名校尉, 在后面扯开嗓子,破口大骂道:“你们三个混蛋,缴获的再多,也得有我们的一份。” 李晓明众人在木筏上看的真切, 孙文宇搓着手着急道:“咱们也赶快上去弄东西去吧!再不动手,屁都没有了。” 昝瑞也喜道:“太爷,已经胜了,可以弄东西了......” 李晓明急的跺脚,说道:“弄个屁,来不及了,赶紧放炮,让众人回来,撤军。” 孙文宇慌忙劝道:“刚刚打赢了仗,撤什么军呀?” 李晓明大吼道:“我说放炮就放炮,快点。” 众人无奈,将小炮搬出,冲着天放了个空炮。 岸上正在抢劫东西、捕捉俘虏的塔顿和两名校尉,听见炮响纷纷咒骂, “他娘的,这姓陈的蛮子,真不是个好东西,好不容易拼得赢了,连油水都不让捞些。” “且不去管他,咱们干咱们的......” 众人顶住压力,仍自顾自的发财,因大火将粮食、衣裳都烧尽了,马匹也都跑了。 众人只得去拾捡军械,回去报功,尽量多捉些人头回去,奴隶可也是值钱的很呢。 胡人军队打仗,两分缴公,一分自留, 捉三个人,可留下一个做奴隶。 即便只捉一个人,虽然要上交公家,但也能折一分钱粮,或是换些衣裳布匹出来,装进自己兜里, 只不过,所有的缴获,都得给将领们层层抽利。 其实,从后世的唐代开始,每次大军出征,都会有许多商贩跟着,一方面可以卖给士兵民夫日常所需, 另一方面,一场仗结束,商人们顺便现场收购,士兵们抢劫来的战利品。 到了清朝时,随军商人已经是朝廷指定,合法运作了。 又叫龙票商人, 所以,尽管冷兵器时代,战争伤亡极其残酷,军人待遇也并不算高, 但仍然有许多人愿意当兵,就是因为,当兵也是能发财的, 运气来了,一场大仗打赢,不但赚的鼓鼓囊囊,甚至连老婆也能抢一两个。 当然,也有运气差的时候…… 第323章 执行军法 匈奴众人正在岸上忙的起劲,只听水面上又传来一声炮响, 这下塔顿和两名校尉,心中打起鼓来, 一名校尉手里牵着两名俘虏,劝道:“咱们见好就收,回去吧! 那个南蛮子杀人不眨眼的。” “唉......” 塔顿叹了口气,也道:“刚才可推说没听见,这下却无可辩解了,走吧!” 于是,张春、塔顿和两名校尉,带着军兵撤退返回。 一众匈奴人,有牵着俘虏的,有提着几颗人头的,还有抱着一堆衣甲的, 还有人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抢到,装了一麻袋烧的焦黑的稻谷,说要弄回家喂牲口。 众人闹闹哄哄的,都往岸边走来。 还没等大家登上木筏,只听东边陈仓方向,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 众人都吃惊回头, 只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远处有一连串的火把光亮,还有战马嘶鸣之声。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又听见正南方大散关方向,又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 李晓明在木筏上大声疾呼:“诸军快快登上木筏回撤,敌人另外两处大营的援军,马上就要到啦。” “快点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下众人慌了神,纷纷淌着水往木筏上赶去, 李晓明带着孙文宇众人,打着火把,为众人照亮,维持秩序。 那边塔顿十分贪心,拉着一串十几个俘虏,欲登上木筏。 哪知刚站上去,木筏却开始下沉。 李晓明怒吼道:“所有人放开俘虏,将手中物品扔掉,违令者斩。” 众人回头看见叛军的两路援军,已是越来越近, 不得已,纷纷丢掉手中的东西,将俘虏或杀或放。 塔顿见木筏带不下俘虏,心里流血,狠下心来,抽出环首刀, 一通乱砍,将辛苦捕捉来的十多个俘虏,都剁成零碎,抛尸在水里,这才稳住木筏。 此时,东边陈仓方向的敌人援军已到身后,看那长长的火把队伍,足有数千人, 猝不及防之间,一阵箭雨射来,有十数名匈奴兵惨叫倒下, 众人这才知道危险,将手里的东西扔的一干二净,加速登筏。 登上木筏的,纷纷向北边划去, 还有一小半,约有上千人没登上木筏, 李晓明见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许多了, 下令道:“将两门火炮搬出来,掩护众人登筏。” 沈宁众人急忙亮出两门火炮,冲着赶来的秦州援军交替开炮。 先赶上来的敌军,也率先着了铅弹,几声炮响,被打死了一片。 这时,正南方的敌人援军也赶到了,弓箭手上前,向着正在登筏后撤的匈奴兵一阵狂射。 匈奴人瞬间又有十数人中箭,惨叫倒在水里。 李晓明高呼下令,让塔顿带领已经登筏的,五百弓箭手与南面之敌对射。 沈宁这边用两门火炮,阻住东边之敌, 经过一番紧张对抗,岸边的匈奴兵,大部分都登上了木筏, 只是因慌乱,有不少木筏未装够人便划走了,余下最后面,贪心战利品的二三十人,没有木筏可上。 此时追兵已在眼前,救无可救, 这无路可走的数十人,俱被敌人的援军杀死在水边。 李晓明看此情景,表示无奈,一声令下,众军乘坐木筏返航。 敌兵都站在渭河边上咬牙切齿,因为没有任何渡河工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去。 木筏到得渭水中央,李晓明回头看着仍然在起火燃烧的叛军大营,不禁感慨良多。 这场恶仗,在这乱世之中,是毫无意义的战争, 就这一场仗下来,至少夺去了数千人的生命,浪费的物资、钱粮无数...... 可是,在这五胡时代,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种事情。 幸好这是一场野战,没有牵连到普通百姓。 若是攻城战,只怕破城的一方,居民百姓们,要经历一场地狱般的劫难。 数百条木筏慢慢漂过渭河,离的老远,就看见刘胤带着一帮将校,站在河边翘首以盼。 李晓明的木筏还未靠岸,刚将筏上的麻绳抛到岸边, 刘胤就满脸喜色地奔上前来,慌着去帮忙拉木筏, “陈兄弟用兵如神,果然奏凯而归,孤王侯你多时啦......” 李晓明带着众人下了木筏,向刘胤拱手笑道:“今夜火烧叛军营房二百多座,敌军先锋已被我军击溃,殿下可曾见否?” 刘胤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南岸叛军大营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彻地, 我与诸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此皆贤弟之功也!” 李晓明谦虚道:“全仗殿下信任,小弟这才侥幸成功, 只是此战我方也折损六七百人,不算全胜。” “哎呀呀,贤弟过谦了, 你以三千兵袭击数倍敌军,只折损几百人就使敌军溃散,虽古之名将不能及也, 我明日即派遣使者,上表朝廷,为贤弟叙功。 走走走,我已令人摆下酒宴,咱们且先大醉一场。” 刘胤笑逐颜开,走上前来,拉住李晓明的手,就要赴宴。 李晓明正色说道:“殿下且慢,还有些军法要执行。” 刘胤疑问道:“何人触犯军法?” “塔顿和两名校尉,不遵我令,闻炮不退, 致使我军被敌人援军赶上,上百人为此战死,因此需得执行军法。” 旁边的塔顿和两名校尉刚走上岸,就听这蛮子将军正在告他们刁状,还说要执行军法。 三人都吓坏了,一齐跪倒在地, 急忙开口分辩道:“殿下、陈将军呀!且听我等禀报, 厮杀之时,岸上十分吵闹,实未听见响声,并非我等故意不遵军令。” 刘胤怒道:“胡说,我和众人在对岸都听得如此清楚,尔等竟会听不见么? 分明是你们欺陈将军原是晋人,故意藐视军令。 战场抗命,按律当斩。” 李晓明在战前,原本是想杀他们的, 但经此一战,见这三人也出了不少力,态度也算服帖,本想吓唬吓唬他们算了, 不想这刘胤竟顺着自己的意思,真要杀死他们。 塔顿三人闻言,惊慌顿首道:“求殿下开恩,看在我三人今夜,也曾拼死与敌厮杀的份上,免死罪罢!” 张春也跪下求情道:“殿下、陈将军,我的重甲军遭敌围困,多亏他们三位上岸解救,方才脱困, 请法外开恩,免他们死罪。” 李晓明心有不忍,上前对刘胤拱手道:“殿下,他三人虽是触犯军法,但今夜之战,原是个胜仗, 三人免死,各打二十军棍算了。” 刘胤换上笑脸,说道:“就依贤弟之言。” 转头对三人说道:“你们去领二十军棍,然后回来喝酒。” 三人见逃得一命,都擦了头上的汗,顿首称谢, 只是心中十分郁闷,厮杀忙活了一夜,居然只挣了一顿毒打。 第324章 庆功晚宴 却说在李晓明的指挥下,匈奴三千多人夜袭秦州叛军大营, 不仅一把火,将敌军二百座营房烧了个干干净净, 更是直接全军上岸,杀得叛军丢盔弃甲,大败亏输, 李晓明率得胜之师返回北岸, 见到刘胤后,第一件事就是,因塔顿和两名校尉不遵军令,要执行军法, 李晓明本意是想吓唬吓唬三人, 不料刘胤翻脸无情,要斩三人,却被李晓明劝住,遂只打二十军棍。 塔顿三人心中郁闷,正垂头丧气地要去领军棍, 李晓明又向刘胤道:“殿下,一是一,二是二,军中最该赏罚分明, 这三人虽是触犯军令,但作战勇猛,无他三人,此战不能成功, 执行完军棍,还望殿下能照常为他们叙功。” “哈哈哈,贤弟果然心思缜密,正该如此, 这样吧,我在表章中写明,封贤弟为安南将军,与安北将军赫连虎职位并列, 张春为虎威将军,塔顿为捕虏将军,明天我派快马,一并递上朝廷。 另外几名校尉,我自做主,都提为偏将,今夜参战军士,各有赏赐。 你手下的三名领队,俱先封为校尉。 贤弟,你看如何?” 刘胤面带微笑,慷慨地征求李晓明的意见。 安北将军可不同于杂号将军, 四安、四镇皆是军中要职,一般由地方刺史、郡守兼任,非资深军官不能任此职。 李晓明受宠若惊,伸出一根大拇指,谄媚道:“殿下英明睿智,怪不得麾下尽是些英雄豪杰。” 张春、塔顿和两名校尉也都大喜拜谢, 校尉升将军是道大槛, 偏将与正职将军也是天差地别, 张春自然是喜出望外,他是晋人,投到匈奴人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塔顿和两名校尉,本来是要杀头的, 此时竟然直接升职,人生之大落大起,实在来的太快,俱都欣喜异常, 对待李晓明的态度,也从内到外地尊重起来, 三人有说有笑地去挨军棍了。 刘胤听李晓明说话顺耳,喜上眉梢,遂拉着李晓明回营宴饮去了。 刘胤驻跸的新平郡,原也是富饶之处, 手下大将路松多,格外地擅长劫掠,平日里又偏爱捞些偏门,因此并不缺钱粮, 此次酒宴又是庆祝得胜之宴,所以安排的相当浩大丰盛, 中军帐内设十数席,上首主席自然是刘胤, 刘胤之下两侧各有一排席位,左侧以路松多为首,接着便是张春, 张春之下,空着三个席位,这三位去领军棍,还没回来。 再往下又有数名将校作陪。 右侧以李晓明为首,李晓明之下,依次是孙文宇、沈宁、昝瑞, 这三位因是李晓明心腹,如今他既受宠,连带着三人也都成了校尉,入了内帐之席。 帐外又有露天数十席,是此战三千多人中的什长、百夫长之类的低级军官。 李晓明看看面前案几上的菜肴,十分丰盛, 帐内每人案上一盘牛肉,一只煮鸡,一条烩鱼,一盘蜜饯,一盘果品,一盘菜蔬。 营帐门口还有一只大石鼎,里面炖着一只肥羊,说是要做醒酒酸汤。 而帐外众人的案几上,只有四个菜,份量也都少些,只有牛肉、半只鸡、果品、菜蔬。 李晓明见牛肉大家都有,且份量颇大, 疑心刘胤将他赶来拉粮车的黄牛杀了,用来请客。 若是这样,走时需得让他赔我, 李晓明正在心里犯嘀咕时, 又见有两名军中的奴隶,步履沉重地抬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大桶状容器, 摆放在席间的空地上,取下盖子,立刻酒香四溢。 李晓明认得这东西叫卣,是隋唐以前,专门盛酒的器具, 他心想,只怕这玩意里面能装个上百斤酒,看着纹饰如此精美,说不定很值钱哩! 在成都时,公主曾经送给他一套黄金酒具, 后来李许在汉中抄了李霸的家,送给李晓明许多精美值钱的金、银、铜酒具。 现在独缺个大卣,若是以后回到汉复县躺平时,或者到了草原当驸马时, 平时请弟兄们喝酒享乐,有个大铜卣充门面,多气派。 如何想个法,把刘胤这个大卣给他弄走了。 “贤弟在想些什么呢?” 李晓明正在胡思乱想,抬头一看,只见刘胤正冲他举杯。 连忙举酒与刘胤对饮了一杯,笑道:“我在想,果然正如路松多将军所言, 秦州叛军的大营共有三处,咱们今夜焚毁的只是先锋军营, 那陈安到底是个谨慎之人,一处军营在陈仓城附近,监视陈仓守军和羌族的动向, 另一处军营,则驻扎在陈仓道的入口那里,防范大散关的守军。” 刘胤大口撕吃鸡腿,笑道:“哈哈,任那陈安贼子如何小心谨慎,终是被贤弟端了一处老巢, 我只道此战能烧毁些叛军营房辎重,挫伤群贼锐气就好, 却实没料到,贤弟竟将贼军先锋杀的大败,一把火烧的如此干净。 来来来,贤弟,咱们再饮一杯。” 李晓明又与刘胤对饮一杯, 他平日里也喜欢喝点,况且这时代的米酒,实在比啤酒好喝些。 刚放下铜爵,吃了口牛肉,只见塔顿和两名校尉,一瘸一拐地走进营帐, 众人都看着这三人偷笑, 塔顿红着脸向南阳王拱手道:“殿下,卑职三人均已受完惩处。” 刘胤笑道:“陈将军说了,一是一,二是二, 你们既已受过惩处,接下来便全是战功了,三位请入席宴饮。” 塔顿三人入席坐到路松多之下, 刘胤又与三人对饮一杯,好言抚慰一番。 几人刚放下酒杯, 塔顿不等奴隶侍从满酒,自己拿着空杯,走到席间的大卣那里, 揭开盖子,拿铜勺将手中铜爵添满酒,来到李晓明席前, 恭敬地举杯道:“陈将军文武双全,对我等有提携之恩, 只恨塔顿先前小气愚昧,不识明珠,对将军多有冒犯, 还请将军海涵,宽宥在下则个。” 另外两名校尉见塔顿如此,也都慌忙端着酒杯来到席前,向李晓明作揖请罪。 李晓明见三人低头举杯,站在自己面前, “哼哼。” 他冷笑两声,指着三人气愤道:“先前尔等不是,想撺掇殿下杀我祭旗么? 这种事情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第325章 酒后杀机 塔顿闻言满脸通红,举着酒杯,进退两难, 旁边两名校尉,也苦着脸对视一眼, 刘胤和路松多朝这边看了看,都是笑容不变,只顾享用鱼肉。 正在场面尴尬之际, 李晓明又接着说道:“若要与本将讲和,须得你们每人连罚三杯再说。” 塔顿三人登时松了口气, 向李晓明笑道:“只要能让将军解气,莫说三杯,便是十杯也成呀!” 塔顿率先到大卣处,也不用铜勺, 直接将手中的铜爵扔进去舀酒,咕嘟咕嘟,连喝三杯, 最后又舀了一杯,与李晓明对饮了。 李晓明喝的一滴不剩,说道:“塔顿将军,以前的事,咱们到此结束, 但是以后若有不遵军令之事,仍然是该挨军棍挨军棍,该掉脑袋掉脑袋。” 塔顿小心地陪着笑,唯唯诺诺道:“那是那是,以后末将唯命是从,再也不敢了。” 两名校尉也学着塔顿的模样,连饮三杯,最后又与李晓明对饮一杯, 也表忠心道:“我等二人,以后唯将军之命是从,再不敢有半句抗命推诿之词。” 李晓明本是豁达之人,平生无意与人结怨,又兼此战也算大家并肩作战一场。 因见他三人言辞诚恳,不似作伪,于是就一并宽宥了他们,并请他们三人还席。 李晓明喜欢喝酒,但和大多数爱喝酒的人一样,酒量一般, 这连续五爵酒下肚,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这时代的酒,原是米酒, 与现代动则五六十度的蒸馏酒不同,属于酿造酒。 酒精度数不高,估计从四、五度到十四、五度不等, 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度数差异呢?这是有原因的。 汉、晋、南北朝时期,酿酒的主要原料无非是两样,大米和黍米。 但实际上,主要的酿酒材料就是大米, 因为大米含淀粉多,发酵后更易糖化产生酒精, 且大米发酵后无怪味,清香可口,最适合做酿造酒。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大米在古代,基本上是产量最高的粮食, 若要酿成上好的米酒,需要将蒸熟的米饭,自然发酵三十日以上, 如果酿造成功,可得到十五度左右的好酒, 但这样的好酒,出酒率就太低了,而且容易酿造失败,价格自然是相当的昂贵。 所以古代市面上流通的米酒,大多只发酵七、八天便开始起酒, 这时的米酒,酒精度大概率只有四五度左右,好在出酒较多,价格低廉。 刘胤今天请客用的酒,无疑是好酒,至少是十几度的酒。 他们喝酒用的铜爵,容量相当大, 估计一爵有三两左右,与现代的一次性杯子相当。 李晓明今晚已经喝了满满王爵酒,至少有一斤半, 要按酒精度数算,相当于短时间内,连喝四瓶青岛啤酒的效果。 他本来酒量就不大,喝的又有些急,此时已有微醺之意。 正在抱着案上的鸡大啃之时, 只见路松多敲着桌子,对他笑道:“陈将军旗开得胜,本是喜事, 只是本将今日却要先罚你一杯。” 李晓明嘴里含着鸡肉,懵逼地问道:“路松多将军何故罚我?” 路松多收了笑容,说道:“你这人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初你与那羌王姚弋仲交恶,于千军之中挟持羌王, 若非我从中斡旋,你岂能有命在此? 如今立了大功,做了安北将军, 却连声道谢的话都不讲一句,难道本将不该罚你一杯?” 李晓明低头思忖一会, 心想当初那桩祸事,实是你们匈奴人残暴不仁,进入滇村滥杀无辜引起的。 不过后来的事,这家伙说的倒也不错, 若不是他将我带到新平郡,我孤身挟持羌王,实难脱身。 路松多是刘胤身边的实权派,我何苦得罪他? 于是举酒陪笑道:“路松多将军说的也是,多谢你当日解救之情,这杯酒我喝了。” 说罢,一饮而尽, 只觉这酒入口清冽,甜丝丝的,到了胃里泛起一阵暖意,十分舒服。 他心想,这样的好酒,甭管敬的罚的,喝到肚里就是赚的。 刘胤嘻嘻笑着,对二人说道:“我听说了你们先前的事,这杯酒罚的好。” 李晓明讪讪地笑着,丝毫不以为然,逮着案几上的牛肉,又猛吃起来。 路松多坐着不动,又笑道:“陈将军,这第二杯酒我还要罚你。” 李晓明嘴里嚼着牛肉,惊讶地道:“怎地又要罚我?” 路松多绷紧了脸,有些怒意地道:“你这人惯会装模作样,我来问你, 你来我新平郡,我好意设宴招待你,有没有这回事?” 李晓明道:“有这回事,酒席不比今日的差呢!” “你在席间耍起酒疯,打死打伤我们许多人,我可与你计较了?” 李晓明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道:“木有计较。” “咱们说好了要见了南阳王殿下,你才能离开, 岂料你第二天,却到校场偷了马跑了,试问这是君子所为么?” 李晓明盯着路松多,心里有些警觉,这人是什么目的?这不是分明找茬么! 于是咽下嘴里的肉,分辨道:“那也是有原因的,你当时派了许多人看守我, 如同看守囚犯一般,谁能受得了?是待客之道么? 我的盐也被你们的人偷取了大半,难道这是君子所为么?” 路松多闻言笑了起来, “呵呵呵,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是我想的不周全,让陈将军受委屈了,我且自罚一杯罢了。” 说罢,自饮了一杯。 李晓明心想,八成是你看刘胤要封我安南将军,怕我分去了你的兵权,故意刁难我罢了。 这几天我只伺候好刘胤,我此次为他立下了大功, 得个机会就要向刘胤辞行,蹿圈跑路了,何必理你这争风吃醋的事? 想到这里,他举酒向刘胤笑道:“殿下重情重义,对陈某极尽照顾, 陈某深感殿下恩德,我......” “既感殿下恩德,在黄土峡谷之中,殿下对你苦苦挽留,你又为何执意离去呢?” 李晓明转头盯着路松多,生气道:“当时殿下怀疑我,我......我有些生气罢了。” 路松多笑咪咪地问道:“嘿嘿,那后来回来,是气又消了?” 李晓明面不红气不喘的道:“后来我听说秦州叛军来犯,担心殿下军粮不够用, 特地采买了几万斤军粮,给殿下送来,这事你们不都看见了?” “啪”地一声大响, 路松多突然一掌击在案上,把旁边的塔顿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怒道:“姓陈的,你瞒得过殿下,却瞒不过我, 你们这一行人,来北方根本就不是为了贩盐, 你投在殿下这里,分明是为了避祸,那赵染将军,也必定是死于你们之手, 快说,你们来我赵国究竟是何目的?” 李晓明此刻酒都变作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孙文宇和沈宁、昝瑞三人也都心惊,都偷偷地将手放在腰间的家伙上。 第326章 头皮发麻 李晓明亲自带队,借鉴历史经验,用火攻、奇袭的手段, 覆灭了秦州叛军的先锋大营,叛军伤亡惨重,粮草辎重被焚毁极多, 匈奴人却只伤亡数百人,正是大获全胜。 刘胤大喜,为参战众将士,安排了盛大的庆功宴。 借着宴席的喜庆氛围,李晓明与先前不和睦的,匈奴将领塔顿等人,杯酒泯恩仇,前嫌尽释。 接下来本该是欢天喜地的一番畅饮,不料匈奴征西大将军路松多,竟莫名其妙的在席间发难。 当众质疑李晓明众人,北方之行的真实目的, 并且一口咬定,刘胤身边的匈奴牙门将赵染,必是李晓明众人所杀。 别的还好说,李晓明自穿越到此方世界,实在是没干过什么亏心事, 但这误杀赵染一事,却真是李晓明心中的一块痼疾, 此刻听了路松多当众声色俱厉的质问,不由得又惊又怒。 喝下去的一二斤酒,都变作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身边的孙文宇、沈宁、昝瑞三人,见突然事情变成这样,也不禁惊疑, 都做好了孤注一掷的打算。 李晓明脑子里飞速运转, 心想,这种事情打死也不能承认,他在席间如此发难,必有缘故, 且先绕开赵染之事,与他周旋周旋,看看究竟。 此时酒劲上头,也勃然大怒,将手中酒樽摔到地上, 大吼道:“路松多,你不要欺人太甚, 当初我众人夜宿滇村之时,你就带兵无故诘难,致使双方火拼,互有伤亡, 如今我为你们胡族献粮献策,助你们击败强敌,你反倒恩将仇报、无端刁难,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是忌惮,殿下让我做了安南将军,分走了你的实权么?” 帐里帐外,一众将校见这两个将军,莫名其妙地大闹起来,都颇为吃惊,纷纷停住杯筷。 一旁塔顿等人,神情惊恐,左右为难,十分尴尬, 这刚与蛮子将军和好,突然这两位又来了这一出,这可叫如何站队? 路松多拍着桌子冷笑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我只问你,赵染将军是怎么死的? 我听殿下说过,他们二人是被绊马索拦下马的, 当时追兵未至,只有你们在场,不是你们下的手,又是何人? 你无端杀害我族大将,其罪难容。” 李晓明强压心虚,委屈地大喊道:“路松多,你这是颠倒黑白, 我们分明是从氐人手里把殿下救了,为此事,我还迫不得已杀了......, 与氐人结了大仇,此事殿下已亲眼验证,岂容你在此诬陷好人?” 李晓明说到这里,心想,这帐里帐外坐了这么多人, 我杀了氐王的弟弟蒲林一事,最好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要不然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与氐族碰面了,恐怕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眼见路松多紧咬此事不放,他转头瞄了一眼刘胤, 只见刘胤看着手里的酒樽,面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晓明把心一横,且看看你的态度吧, 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当日在黄土峡谷时, 我众人未能及时赶到,导致赵染兄弟死于氐人之手,此事在下也万分遗憾, 但今日路松多诬陷说,是陈某杀害赵染兄弟,在下实在冤屈,不能接受, 如今我是殿下之臣,还请殿下为我做主。” 刘胤放下酒樽,沉吟片刻,向路松多说道:“当日之事,我心里清楚, 若无陈兄弟杀死氐王兄弟蒲林,又率众人击败氐人骑兵,我实难活命。 我与陈兄弟在成国相识,一起夜战羯族,同榻而食,实有兄弟之谊, 你说赵染将军为陈兄弟所害,仅是怀疑,然而并无实据, 不能因此便定人之罪, 如今陈兄弟又助我族,大破秦州叛军,是咱们的功臣, 便是......便是中间有些嫌隙误会,也尽可释怀,本王并不计较。” 李晓明听刘胤这样说话,显然对赵染之死,仍是有所怀疑,不禁暗暗心惊。 又听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杀死氐王兄弟蒲林的事,和盘托出,只得暗暗叫苦。 路松多盯着李晓明,向刘胤拱手说道:“既是殿下如此说, 赵染将军之死,末将也不便再追究, 只是还有一样,前些日子,他来到咱们这里, 我好酒好宴相待,他却很不安分,竟盗马逃走, 就算前天见了殿下的面,他却仍然不愿追随殿下,执意要走, 我猜他此次前来,必是因为秦州叛军占了渭河南岸,他无路可去,才迫不得已又来咱们这里的, 此人绝非真心侍奉殿下,殿下绝不可再赋予此人兵权。” 一席话说的李晓明没脾气,心想,你他娘的看人真准。 李晓明心中一动,哼哼冷笑两声, 佯装气愤,站起身来,指着路松多道:“难怪、难怪,我听那羌王姚弋仲说过, 这新平郡原是你路松多的天下,殿下在此是受你庇护,原来果真你才是这里的头号人物, 既是你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我也得罪不起你。” “唉......” 李晓明长叹一声,走出席位,向刘胤拱手道:“殿下,我为救您, 斩杀氐王的兄弟,与氐族结下大仇,又冒死亲率孤军渡河击敌, 却落了个‘非真心投你’,既然我的秘辛被人揭穿, 这安南将军兄弟我也不做了,我走就是了。” 说着,冲着孙文宇、沈宁一挥手,说道:“弟兄们, 赶上咱们的牛车,装上咱们的盐,咱们仍去贩盐罢了, 赶快的呀......” 孙文宇几人会意,急忙离席,跟着李晓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刘胤看的目瞪口呆,在后面急喊道:“陈兄弟,陈兄弟且慢......” 李晓明充耳不闻,只恨自己走的不快。 刘胤又喊道:“外面的人,拦住他们。” 在帐外吃酒的一众匈奴将校,收到命令,嘻嘻哈哈的一哄而上, 都上前拽住几人的衣袖,不让他们走。 塔顿和张春也从后面赶了过来, 张春拉住李晓明急道:“陈将军,不过是席间拌了几句嘴,何必如此呀?” 塔顿也脸红道:“陈将军,弟兄们还打算跟着你立功呢,你这一走了之,可怎么成?” 李晓明本想借此事发作,遁形开溜,哪知现在却被七、八只手拽住, 苦于不能脱身,不禁头皮发麻, 心想,这可怎么办? 第327章 阴损之谋 正无可奈何间,刘胤和路松多也从后面赶来,还没等刘胤开口, 路松多一把撺着李晓明的领口,红头杠脸地怒道:“你刚才所言,都是放屁, 我是殿下之臣,唯殿下之命是从, 殿下不但是新平郡的头号人物,更是我胡族共尊的单于,你少在此挑拨离间。” 李晓明犟嘴道:“是姚弋仲说的,与我何干?” “姚弋仲也是放屁......你也是居心叵测......” 旁边孙文宇和沈宁,见路松多动起手来,都暴起冲过来要扯路松多,却又被众人拉住。 刘胤挤上前,拉开二人,说道:“哎呀,今夜本是得胜的喜事,怎地你二人却要闹成这样?” 路松多不依不饶地大吼道:“殿下,此人被我说穿了心事,欲要逃走,切不可放过他, 他本身是成国之将,却偏要来北方贩盐, 又几次三番的不愿入咱们的伙,我料他必有阴谋。” 刘胤闻言怔住了, 李晓明听了路松多这话,十分急躁不安, 心想若是再让这个王八蛋、大聪明猜测下去,说不定连去石赵谈判的事,都让他猜出来了。 李晓明对着路松多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少在殿下面前胡说八道, 老子刚帮你们打完仗,就如此编排陷害与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又对着旁边的一众匈奴人,大吼大叫道:“都给我滚开, 既是你们匈奴人如此对待我,且放我等离去,咱们两下里再无瓜葛。” 岂料刘胤盯着李晓明,面色冷峻地道:“贤弟,你难道一定要去投奔祖逖么? 他可是我们胡族的仇人呀!” 李晓明闻言哭笑不得,对刘胤说道:“殿下,我怎会去投奔祖逖?您也太多疑了吧!” 刘胤皱着眉头说道:“记得你老家是豫州人, 当初在成都时,那祖逖曾数次拉拢与你,你也并未拒绝。 如今来了我们这里,你又数次要走,实难不让人生疑......” 李晓明哭丧着脸道:“我来北方,实是为了贩盐,绝非是投奔祖逖, 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 路松多从一旁蹿出来,高声叫道:“你敢对天盟誓么?” 李晓明长长地吁了口气,环视一圈,只见自己四人,被一众匈奴将校团团围住, 正是走又走不脱,留下又遭疑。 只好无奈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忿忿地说道:“盟誓就盟誓,这有何不敢?” 说罢举手向天,发誓道:“我等众人此次北方之行,只为贩盐, 若是为了投靠晋国祖逖,叫我等众人皆死无葬身之地。 这总行了吧!” 路松多又道:“这也不行,你如今已尽知我军虚实, 若是仍要走,即便不去祖逖那里,去到氐人、羌人那里也不行。” 李晓明气的四下里乱看,突然瞄到孙文宇正对他点头使眼色,明白他的意思, 又举手向天补充道:“我陈祖发只留在南阳王殿下这里,一心只为殿下效劳,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它娘的总行了吧?” “哈哈哈,贤弟能如此,足见真心了。” 刘胤上前扯住李晓明的手,笑逐颜开地说道:“走走走,跟我回帐,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又回头呵斥路松多道:“都是你,疑心病甚重,将大家的好兴致都弄没了。” 路松多裂嘴笑道:“殿下教训的极是,怨我怨我,我当自罚三杯,为陈将军陪礼。” 李晓明和孙文宇、昝瑞几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语,只好又跟着刘胤进帐入席。 路松多果然学着刚刚塔顿那样,从大卣里舀起酒来,连干三杯, 又重新满了一杯酒举起,冲李晓明嘻嘻笑道:“我酒品一向不好,刚才失言,陈将军莫怪。” 李晓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端起杯说道:“岂敢,岂敢?” 二人虚与委蛇地对饮了一杯, 刘胤又向他举杯笑道:“贤弟,你原是晋人,又是成国将军, 初来咱们赵国为将,难免有些小心眼的妄自揣测, 你放心,我却是有办法,能让众人再无疑心,咱们兄弟在一起,长长久久地同享富贵。” 李晓明听得有些心惊,勉强与他对饮一杯,疑问道:“殿下有何办法?” 刘胤慢慢收敛笑容,说道:“贤弟,等平定了此次陈安叛乱,咱们有件大事要做。” 李晓明问道:“是何大大事?” 刘胤目光深邃,说道:“咱们现在所据的新平郡,虽是米粮富饶之地, 却无险可守,不能作为基业根本之地, 而当今天下的大城险关,又多为他人所据,一时半会,实难获取。 我想来想去,眼下唯有一处,我取之乃是名正言顺,说不定连父皇都会出兵支持我。” 李晓明试探道:“莫非......莫非是要取南阳郡?” “哈哈,对了,这件事我当初,原也和贤弟说过的, 我为南阳王,取南阳郡正是名正言顺,朝廷说不定也会出兵助我。 南阳乃是四战之地,自古以来,兵家所必争。 正所谓: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 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 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 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 北拒三都,可以遣救援。 汉光武帝刘秀正是从南阳起兵,才有后来的中兴伟业。 本王为胡族单于,从大了说,如今国内多事, 本王若占据南阳,未尝不能如汉光武帝那样,中兴大赵。 往小了说,以后若是天下纷争紊乱, 有了南阳这块四战之地为根据地,也足以让咱们兄弟进退有据,长享富贵了。” 李晓明看刘胤双眼放光模样,心中不禁感慨,现在叛军就在眼前,这人还在想着以后的攻城掠地。 一路所见之人,如李许、拓跋义律、姚弋仲、陈安,无不是这样,野心勃勃。 直欲将天下当作盘中之饼,任他们随意分割攫取。 说到底,都是为了一己之私欲, 正是这些人的野心,使得天下战乱不断,老百姓家破人亡,处处是生灵涂炭的惨相。 李晓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仍然心中有疑,问刘胤道:“殿下取了南阳郡,就能让众人不疑心我了么?” 刘胤笑道:“南阳郡与豫州接壤,那祖逖不正是豫州刺史么? 咱们攻取了南阳郡,顺带着去打一打豫州, 让你率军与祖逖那浑蛋厮杀一场,到时候看谁还敢疑心于你?” 李晓明心中暗恨,心想,你可真他娘的阴损。 第328章 来则安之 因匈奴征西大将军路松多,在庆功酒宴上无端发难, 质疑李晓明作为成国将军,北方之行的真实目的, 两人在庆功宴上大闹一场, 连带着南阳王刘胤,也怀疑李晓明此行目的,是欲借道赵国,投奔匈奴的晋国仇敌祖逖。 李晓明进退两难之下,迫不得已,只好对天盟誓, 发誓自己哪也不去,一心一意效忠刘胤。 于是刘胤转怒为喜,路松多赔礼道歉,酒宴得已继续进行, 李晓明听刘胤说,打算以后将南阳郡占为己有, 并要让李晓明带兵,与祖逖大杀一场,以此自证清白。 李晓明心中十分烦乱,对刘胤此人非常失望,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只好唯唯诺诺,与匈奴一众将校虚与委蛇,推杯换盏。 庆功宴散场之时,李晓明早已喝的大醉, 由沈宁和昝瑞一人一只胳膊架着,孙文宇跟在后面,送回到营帐之中。 二人刚将李晓明放在榻上,立刻便有几个匈奴兵进来, 为首一人拱手笑道:“此处是殿下专门为安南将军设立的单人营帐, 另有一处营帐,是给您几位校尉长官们住的,请三位随我过来。” 李晓明在榻上昏昏沉沉地躺着,听见了这话,猛地抬起头, 对这几个匈奴兵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还想将我们兄弟几个分隔开么? 快将他三人的铺盖一并搬来,我们要同住在此。” 那名匈奴兵为难道:“殿下担心陈将军休息不好,特意是有交代的......” 李晓明醉醺醺地大吼道:“x你娘的,你敢不遵我的将令? 我早晚寻机会弄死你们几个。 我杀你们几个狗东西,就像捏死蚂蚁一般。” 几名匈奴兵闻听他口出恶言,都吓的魂不附体, 谁不知道蛮子将军这几天,连偏将带校尉,杀死好几个了, 在匈奴军中,早已是恶名昭着, 若是得罪了他,日后他寻个由头,杀几个小兵,恐怕真像捏蚂蚁一样。 领头的这人慌忙又拱手作揖道:“岂敢违抗将军之命?我等这就将几位爷爷的铺盖搬来。” 少顷,几名匈奴兵果然将孙文宇三人的铺盖搬来,又用了许多干草垫在下面, 直将三人的铺位收拾的舒舒服服,这才恭敬离去。 见匈奴人出了营帐, 沈宁上前道:“将军,这刘胤显见得是阴险多疑,绝非易于之人, 咱们得早拿主意,迟则生变。” 昝瑞也一脸惶恐地道:“是呀太爷,今天酒宴上这一出, 一定是刘胤和那个路松多窜通好的, 故意堵你的口,让你再也无法向他们开口辞行, 试想,今天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过两天你又变卦去对他说要走, 那咱们便坐实了,是杀害赵染的凶手,投奔祖逖的叛徒。” 李晓明腾地坐了起来,将衣服穿好,咬牙说道:“既然刘胤是个多疑无情之人, 咱们便是真的留在这里为他卖命,只怕他也不信任咱们。 既然不能相处,不如现在就跑。” 沈宁也道:“将军说的是,咱们今夜就走, 粮食、马匹咱都不要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先从这虎狼之口脱身再说吧!” 孙文宇低头苦笑道:“两位且慢。” 说着,将牛皮帐篷撩开一道缝,伸头出去左右一看。 便又缩回头,向三人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外面足有百十人守着咱们呢! 你们却又能走到哪里去?” 李晓明大惊,也将头伸出去一瞅, 只见营帐外面,里圈站着一排手持长枪的卫士,外圈站着一排背着弓箭的卫士。 四角处还各有数名牵马而立的骑兵。 李晓明缩回营帐,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在榻上, 眼中流下泪来,握住沈宁的手, 心急地说道:“王吉王祥和郡主他们,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在哪里漂泊呢! 我如今困死在匈奴人这里了,无法去找寻他们,可怎么办才好?” 沈宁思忖片刻,安慰道:“事已至此,将军且放宽心些, 您想想,那李许和大单于,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们必有自保之策, 又兼王吉校尉也是个八面玲珑、惯好拍马屁的人, 想必也能照顾好郡主和公主的衣食起居。” 李晓明一想,沈宁说的有理, 以李许的才智和大单于的武艺,又有一门小炮傍身,想来他们一行人,也不至于就活不成。 于是心下稍宽,又问三人道:“那咱们怎么办才好?” 沈宁和昝瑞相顾无言, 孙文宇挠挠头,坐到李晓明身边的榻上, 向李晓明笑道:“我想,那刘胤和路松多,之所以弄今天晚上这出, 无非是警告咱们,赵染八成就是你们杀的,老老实实待在这,咱们好言好语不翻脸, 可若是你们还想跑,哼哼.....” 李晓明苦着脸道:“那咱们总不能,真的在匈奴人这里一辈子吧!” 孙文宇笑道:“在哪不球一样?刘胤的酒喝着还不赖哩!咱们就在他这里多住两天又有何妨? 反正他们无非是想留住你、利用你,只要你顺着他们的意, 他们不会突然翻脸杀咱们的。” 昝瑞小声说道:“太爷,你只要小心侍奉着刘胤,不要乱发脾气得罪他, 只要他对咱们不再起疑,那个路松多也奈何不了咱们。” 李晓明听了三人一番话,心里安稳多了,身边有几个自己人陪伴,总归不会那么无助。 稳稳地睡了一夜,日上三竿时才起床,看见孙文宇三人铺上都是空的, 李晓明穿上衣裳,信步走出营帐, 见外面站岗的匈奴兵仍然在,见李晓明出来,态度十分恭敬,都向他鞠躬行礼。 李晓明捏了块盐巴,随手从昝瑞床铺上捋了几根茅草,扭成个小麻花状, 走到渭河边上,用手掬着河水洗脸刷牙。 茅草棍有些扎牙龈,一刷牙,嘴里总出血, 他心想,有空了得做个专业的牙刷子,据说用野猪毛做牙刷最合用, 等打完了这一仗,带着昝瑞猎头野猪去,拔毛做几个牙刷, 不光自己能用,也给郡主和公主用用, 她们平时都将树枝一头嚼软了,蘸着盐刷牙,那怎么会好用? 洗刷完毕,一转身,见刘胤和路松多,带着一帮将校在他身后站着,正好奇地看他。 第329章 是攻是守? “贤弟,我知你昨夜酒醉,还未醒转,因此并未让他们叫你议事。” 刘胤背着手,笑容满面。 李晓明拱手道:“殿下,昨夜之战已毕,这军中指挥之权,卑职今日便交还给殿下了。 若有差遣,请让人知会我。” 刘胤笑道:“也好,你先歇歇,军中之事仍由路松多将军操持吧, 另外,我一大早就遣使,将为你们讨封的表章,走水路送去长安了, 你这安南将军的诏书印绶,虽然还未回来,但事情是一定的了, 我已让诸将校通知各营,从今天起,你在军中,就能以安南将军的身份自居了。” 李晓明心想,这也不错,无论在哪,有个大官的名头,总是好些。 于是向刘胤再三拱手致谢。 众人来到水边,远眺渭水南岸,见河对岸一片狼藉,处处是焦黑的过火痕迹, 只不过,只这一夜之间,又有许多叛军、民夫调了过来,举目望去,河滩上又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这些人忙忙碌碌,又在砍伐树木,转运木料,似乎要重建营寨。 刘胤谓众将道:“昨夜我军虽首战得胜,使其遭受不小的损失, 但似乎并未伤及叛军根本,他们如今又卷土重来,重新与我们对垒,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路松多沉吟片刻,拱手道:“殿下,叛军士兵民夫共计数万人,分为三处大营下寨, 昨夜只烧毁对岸这一处营寨,况且因我军登陆兵少, 此战中,叛军的士兵、民夫,最多不过损失三千人上下,大部分只是溃散, 现经敌军收拢、整顿之后,大概仍有两万多人,我军在人数上仍是劣势, 因此,只宜坚守,不宜主动出击。” 周围一众将校,也纷纷出言附和。 刘胤又向李晓明问道:“方才路松多将军之言,贤弟以为如何?” 李晓明因昨夜与路松多大闹了一场,虽然表面和好,但心中实是怀恨,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于是故意唱反调,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卑职认为路松多将军此言差矣......” 刚说了这一句,路松多就忍不住生气道:“莫非陈将军还要主动出击么? 你昨晚钻了他们的空子,不过是侥幸得胜而已, 此时叛军必定警惕之心大增,处处防范严密,哪里还有机会再行偷袭之事?” 李晓明犟劲发作,脖子上青筋暴起, 硬着头皮大声抬杠道:“路松多将军这话说的不对,昨夜之战能够大获全胜, 全靠李春、塔顿两位将军,还有另外两位校尉身先士卒、勇猛拼杀所致,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哪有什么侥幸之说?” 此言一出,塔顿和李春几人,都不满地瞟了路松多一眼,对李晓明这话颇为赞同。 李晓明接着说道:“各位也都知道,秦州叛军仍有两万多人,几乎仍是咱们的两倍, 我军作为弱势的一方,若不思主动退敌之策, 只想凭借这不甚宽阔的渭河,作为险阻与敌对峙,无疑是坐以待毙也!” 路松多急了,开口道:“陈将军,你这是胡说八道,要按你......” “你先别说话......” 李晓明气势汹汹地打断路松多,又接着道:“叛军昨夜吃亏在没有船筏, 导致他们一不能渡河进攻,二不能水中迎敌, 昨夜他们明明援军已到,却不能追击我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军从容而归,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叛军现在必定已经开始,学着咱们的样子制作船筏了, 照他们的人数、速度粗略计算, 最多到明天午后,敌军船筏制造完成,就要大举渡河与咱们决战了, 到那时,两倍敌军从水上杀来,咱们如何迎敌? 我劝路松多将军及早排出斥侯、细作,悄悄从远处泅水过渭河南岸,一探究竟, 看看我此刻所言,是对是错?” 刘胤听了李晓明口沫横飞的一席话,不由得眉头紧锁,急忙向路松多问道:“可曾派出了斥侯?” 路松多面红耳赤地道:“殿下,这些小事,我岂能不知? 昨夜卑职便已派出了二十多人,让他们趁夜过到对岸,潜伏起来专门查看敌军动向。 另外,秦州方向和东面羌族,也安排的有人。” 刘胤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一旦传回了消息,立即报与我知晓。” 路松多拱手称诺,在一旁生起闷气。 刘胤脸上又强自添上几分微笑,向李晓明问道:“贤弟既然认为当前形势,我军不该以坚守为主, 那以贤弟之见,该当如何是好呢?” 李晓明心中暗笑,我说这话,只为气气路松多,你问我如何是好,我却问谁去? 敌强我弱,跑路最好。 想到这里,不由得将手往袖子里笼起,缩了缩脑袋, 口里却说道:“军中主将是路松多将军,我乃是他的下属,一切听路松多将军安排就是了。” 刘胤闻言,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肌肉抽动两下,暗自叹了口气, 又向众将交代了一遍军务,沿岸视察了一番,就回营帐去了。 路松多与李晓明互瞪一眼,二人交换了几个鄙视,便各自走开。 李晓明一个人闲着无聊,顺着河岸四处闲逛,看看这北岸地形与南岸大有不同。 此地属于渭河西段,北有黄土高原,南有巍峨的秦岭高山, 由于南边秦岭的阻隔,此地千万年来,北风比南风通畅许多, 渭河北岸乃是关中腹地,居住人口最多,为防止渭河泛滥,对北方人口密集区造成危害。 古时的官府百姓,多在北岸修有矮堤, 而长年的北风,挟带着黄土高原上的尘土,一路吹来, 遇有地面上的凸起阻挡,便会将风中挟带着的黄土沉积在此处, 长年累月,便形成一座座高耸的‘台塬’。 尤其是关中西北部,几乎遍布‘台塬’。 匈奴大军所在的北岸,河滩甚是狭窄,只因北面就是有十数丈高的黄土‘台塬’, 一两万人的军营,几乎将黄土台塬下面的河滩塞满, 幸亏一直在刮北风,若是刮南风,叛军若先用火攻, 只怕匈奴大军的这处营地,烧起来更是方便。 而渭河南岸,叛军扎营的河滩,却是一马平川,十分广阔, 此刻叛军正在南岸,修建新的军营, 为防止匈奴人故技重施,新的军营足足向后方挪了三、四里之远。 李晓明看了一圈地形,心有所感,又向军营外的黄土峡谷走去。 刚走到军营北门口,后面突然跑过来十数名匈奴兵,拦住去路。 为首一人,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行礼道:“将军欲往何处?” 李晓明顿时大怒,骂道:“老子是安南将军,你们算什么狗东西,本将军去哪还要跟你们说么?” 第330章 战场地形 李晓明当着刘胤的面,故意和路松多斗嘴唱反调, 坚决反对路松多让大军据河坚守的保守策略, 可是当刘胤问他具体策略时,他却故意卖关子不说, 刘胤见他如此态度,心中不快,就此回帐。 李晓明闲着没事,四处查看地形,发现北岸河滩狭窄,背靠高耸的黄土台塬。 他想走出军营外面,去来时的黄土峡谷里看看, 哪知刚走到北门,却被几名匈奴护卫拦住去路,问长问短。 他联想到此时的处境,不禁焦躁大怒,将匈奴护卫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人惶恐,但仍旧站在李晓明面前,恭敬地说道:“将军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卑职岂敢干涉? 只是将军身份尊贵,殿下命我等务必贴身护卫, 将军若要出远门时,卑职须得去召唤骑兵护卫。” 李晓明没好气地道:“我只在营外转转便回。” 说着便出了大营,往当初伏击刘胤、赵染二人的黄土峡谷走去,一众匈奴‘护卫’紧紧地跟在身后。 李晓明先在峡谷外仔细观察一番,又进到峡谷里面走了一截路,也仔仔细细地看了地形状况。 又手脚并用地爬上两侧的黄土台塬,查看上面的地形,居高临下地查看匈奴人所处的河滩地形。 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将渭河北岸的黄土台塬,峡谷地貌,查看得仔仔细细,烂熟于胸,这才返回军营。 一进自己的营帐,只见孙文宇正在铺上挺尸, 沈宁和昝瑞正抱着许多茅草,在后面不知忙碌些什么。 “你们在忙什么呢?” 走过去一看,只见两门小炮和十几杆火枪,都在茅草下面盖着, 沈宁笑道:“咱们现在匈奴大军营中, 这些命根子,若不集中在身边,让我天天亲眼看着,实在是放心不下。” 李晓明笑道:“正该如此,亏得有你们二位操着这个心。” 孙文宇躺在铺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嚼着根茅草, 向众人笑道:“你们太看重那几件东西了,须知就像眼前这样大规模的决战, 你们那几件东西,用处实在不大,顶了天能打死个几百人罢了, 还不如有一两千副盔甲来的实在, 你们没看昨天夜里,张春带着的一千重甲兵, 就是被四五千叛军围着,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他们。” 李晓明苦笑道:“还一两千副盔甲?老孙,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估计整个新平郡,也就这千把副盔甲,还不知是多少年积累下来的, 若要让咱们汉复县的那几个铁匠打造,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去, 便是有足够的铁匠,只怕也弄不来那么多铁。” 孙文宇从铺上一骨碌坐了起来,眼里放光,对几人说道:“我看火枪这个玩意, 虽然可以一击毙命,但用了一次后,往往要鼓捣很久,才能再来一下, 这中间要是敌人手持刀枪攻来,那便只能成为鱼肉了, 我说沈游徼,下回对敌之时,你穿上我的明光甲冲上去试试, 便是放了枪,敌人一时也砍不死你。” 沈宁笑道:“孙哥,也不用试,你这方法不行, 你那明光甲有六十多斤,我若穿上那玩意,走路都费劲,哪里还能冲上去?” 孙文宇又一骨碌躺倒,嘴里含着茅草,眼珠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晓明看他那模样,觉得好笑,心想,用燧发枪的战术有的是,哪用得着你临时现想, 以前年少时,曾玩过一个非常好玩的,日本战国背景的单机游戏,叫做《太阁立志传》。 里面幕府将军的铁炮队作战时,有个威力非常大的绝招战术,叫做“三段击”, 后来百度查了查资料,发现十分简单, 就是三排火枪手列队,第一排射击,第二排准备,第三排装弹, 如此这般,一排一排轮流射击,可以保持火力持续输出,始终压制着敌军。 后来这个战术传到欧洲后,开启了线列步兵、排队枪毙的时代。 明朝末年,已经有九段击的火枪战术记载了。 李晓明虽然知道这些,但他现在实在是操不了这个心, 自打穿越至今,几乎一直在路上,哪闲着过呀? 再说了,这一路走来,处处都都是争斗、杀戮, 他实在不想给这个世界,再增添任何悲惨因素了, 若是万一有一天弄出大了动静,热武器泄了密,各路军阀都用枪炮厮杀, 那中华大地上,岂不如同人间炼狱?汉民族还能不能翻身,都不一定了, 这个罪人可万万当不得,再说了,想要大规模的生产枪炮, 非得冶铁、锻造、工业、材料等技术都过关才行, 发展科技那是操心费力,迁延日月的事情,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一个穿越者,图个安稳享受还不行吗,干嘛非要人为干涉历史规律? 李晓明对众人说道:“且先不要管火枪好不好用的事了,对岸的人估计快打过来了, 先想想咱们如何自保,如何脱身的事吧!” 孙文宇笑道:“打过来是必然的,我若是陈安,昨天不等你去偷袭放火, 我人马一到,就立刻做木筏渡河进攻,说不定此时刘胤已经被擒了。” 昝瑞嘲笑道:“哈哈哈,孙哥尽会做事后的孔明, 你此刻若能想出来,如何让匈奴人以少胜多,大破秦州军的办法来, 那才叫本事呢!” 孙文宇躺在铺上,不说话,龇着牙自己笑了, 昝瑞捅捅孙文宇,继续笑着问道:“孙哥,你笑什么?倒是说说呀!” 孙文宇仍旧龇着牙笑。 李晓明在一旁忍不住道:“嘿嘿,他自有他的想法,只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出口。” 孙文宇听了这话,扭过脸去,嘿嘿干笑两声。 昝瑞奇道:“太爷,你知道孙哥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晓明看了一眼孙文宇,向昝瑞笑道:“你孙哥此刻心里正在想,敌军不也就那两万多人么? 也值得你们在此大惊小怪? 但凡匈奴军中多几个我这样的绝世猛将,便是来二十万,又有何惧哉?” “哈哈哈......” 孙文宇被说中了心事,从铺上大笑着坐了起来, 开口说道:“若真是来了二十万,俺老孙也吃不消了。”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李晓明对众人说道:“几位,咱们留在此处,是迫不得已之事, 若真是两军决战之时,你们一定不要冲到前面做傻子, 带着咱们的人,躲的远远的,说不定越乱,就越有机会开溜呢!” 第331章 大战将至 昝瑞叹道:“唉,真弄不明白, 叛军的头子陈安,在秦州不是也像个皇帝一样么? 都那么大的官了,为什么不好好享受, 还要兴师动众,操心费力的,带这么多人来打仗呢?” 李晓明笑了笑,向众人说道:“乱世枭雄,哪个不是这样的?都是贪心不足罢了, 刘胤是奉匈奴皇帝之命,经略陇右,伺机剿灭陈安的, 陈安若是不趁兵强马壮之际主动进攻,等刘胤实力壮大后,也会主动去进攻秦州。 刘胤昨夜不是说了么,他急于找一块能攻能守的险要之地,作为基业, 因此,此间事了,还要去攻取南阳呢! 秦州的条件,可比南阳还得天独厚呢!” 说到这里,李晓明心中一动,想起一事, 当初那姚弋仲也曾说过,他也准备倾尽全力,为羌族攻下一块险要之地,做为根据之地。 李晓明心中有些朦朦胧胧的念头,正在心里盘算, 一旁的沈宁好奇地问道:“将军,我昨晚听刘胤说起南阳郡的好处,几乎已是尽善尽美了, 秦州有什么好处?怎地就比南阳还强了。” 听沈宁如此发问,孙文宇也侧起耳朵,想听听, 他一向好武,只是出身普通,只在一个小县里做个县尉,地理和天下时事方面,有所欠缺。 李晓明为众人讲解道:“秦州号称‘秦陇锁钥,巴蜀咽喉’, 昔日秦国就是以此处为基业,进而占据关中,一统天下的。 秦州又是连接西凉、关中、汉中等数地的交通枢纽,战略意义非凡。 诸葛亮欲取关中,绕道岐山,数次重大战事都发生在秦州。 况且秦州南靠秦岭,东有陇山,实是易守难攻之地, 当初张春将军的前任主公司马保,为秦州刺史,最终自立造反, 如今陈安占据了秦州,也是自立造反,此地是谁占谁反, 由此就能看出,秦州这个地方实在是得天独厚, 无论谁占此地,都是进可谋霸业,退可保富贵。” 沈宁听了这话,吃吃地笑道:“既是如此的好地方,不如将军你把它占了吧! 我和孙哥、王吉、昝老弟,都能为你谋霸业。” 孙文宇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眼里放光,盯着李晓明。 “沈校尉,你倒是去占呀!你只要有本事占了秦州,我就听你的话,搬过去住。” 沈宁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李晓明哈哈笑道:“别做那春秋大梦了, 刘胤占据大郡,有精兵两万,羌王姚弋仲有近二十万族人,他们哪个不想占据秦州? 可是如今,反而是秦州的陈安兵临城下了。” 几人在营帐中说说笑笑,听李晓明纵谈时事格局、天文地理,真是难得地清闲, 因一再和三人谈论秦州和南阳的地形, 李晓明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地的山川地貌,不禁想起以前在售楼部时,营销中心摆放的沙盘模型。 突发奇想,出去找了个办酒宴时,上菜用的大木案子,又从河边弄了些黄泥、河沙,端了回来, 在营帐中不停的摆弄,弄得两手都是泥, 三人都很奇怪,沈宁低声笑着对二人说道:“咱们将军离了公主和郡主,十分寂寞无趣,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玩起泥巴来了?” 李晓明耳朵尖,笑骂道:“你少在那里放屁胡说,我这是做沙盘哩! 你们看,这里是南岸,这里是北岸, 这是咱们后面的黄土塬,这里是黄土峡谷外面的那片树林, 咱们打劫氐人马匹时,还在里面埋伏过呢!” 昝瑞笑道:“太爷,你这弄的不像,渭河怎会和岸上的泥巴路一样颜色呢,且看我给你改改。” 说着一溜烟地跑出去,一会跑回来时,手里抓了两把青青的苔藓, 他蹲在旁边,将苔藓一点一点地铺在中间的河道里, 果然一条青青的河流出现了,小沙盘看起来有了些生动之色。 孙文宇皱着眉头盯着沙盘看了会,说道:“不像,不像......河两岸有许多大军, 你这上面根本就没有,且看老孙给你们调兵遣将。” 说着从地铺上揪起几根茅草,在手里扭结扭结,做成了几个小人插在南岸, 因匈奴兵少,北岸插的小人少些。 在几个闲汉一番摆弄之下,小沙盘愈发变的活灵活现, 几人一直玩耍到正午时分,正打算去吃午饭之际, 有匈奴兵进帐,说是刘胤请安南将军去中军议事。 李晓明心中纳闷,心想这刘胤也是官僚的很,闲了一上午不说议事, 大晌午的正是吃饭点,议个屁的事呀! “小瑞,记得把我的饭给我盛回来,等我回来了吃。” 李晓明交代完,就跟着匈奴小兵去了中军, 一进幄帐,只见众人早已到的整整齐齐, 刘胤居中坐在一张大案几之后的胡床上,面色不好, 路松多在下面一侧站着,也是神色严峻。 见李晓明来到,刘胤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斥侯来报,果然如贤弟所说, 对岸三个营寨的叛军,都在制作木筏, 西边也传来消息,秦州方向又向此处增兵万余人,估计明天就到了。” 李晓明吃惊道:“秦州居然又增兵了?若是援军到来,那岂不是三倍于我军? 要是这样,那明日肯定就是叛军渡河决战之时了。” “哼......” 路松多对李晓明吃惊的态度十分不满,冷哼一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身为大将,怎能一闻敌兵将至,就如此惊惧?” 李晓明正色道:“事关生死存亡,如何不惊?” 刘胤向路松多摆了摆手,问李晓明道:“贤弟料敌之准,令本王佩服, 只是如今形势愈发对我不利,接下来我军该如何应对呢?” 李晓明向刘胤拱手道:“殿下,请速派人去周边各郡求援, 敌兵三万有余,我军至少也得有个两万左右,才能有些把握。” 刘胤闻言,将脸别过一边去, 路松多言辞不善地说道:“你说的都是些废话,若能求得援军,我等众人何至于如此发愁?” 李晓明奇道:“虽然陈仓、大散关的援军不好请, 可临近的其它郡县,如安定郡、阴密县,怎会不愿意支援? 毕竟,同为赵国属地,这是互帮互助的事。” 刘胤眉头紧锁,说道:“因石虎率军南下,朝廷从附近各郡县都抽调有兵马, 咱们因与陈安叛军对阵,才免了派军出征。 眼下附近各郡的兵力,都只能自保,哪里还有援军给咱们?” 李晓明心想,秦州叛军如此势大,且骑兵众多,若是匈奴人一旦溃败, 我们这数十号人,恐怕也将不可避免地陷入险境,跑都不一定能跑得赢, 总得想个办法才好。 (本章结束) 正史资料:陈安原为晋朝宗室将领,秦州刺史司马保帐下都尉,勇猛异常, 作战时左手持七尺大刀,右手拿丈八蛇矛,极擅带兵,有勇有谋。 后来与司马保部将张春不和,被张春刺杀,陈安受伤逃遁,之后投降前赵。 司马保被部将杨次杀害后,秦州由司马保之子司马瞻,继承秦州刺史之位, 前赵皇帝刘曜命陈安率军讨伐司马瞻,经数战擒获司马瞻,司马瞻送往长安遭刘曜杀害。 陈安又在司马保灵前,斩杀杨次,以祭奠司马保,遂占据秦州。 后来他在秦州纠合陇上氐族、部分羌族和杂胡部落,拥兵十多万, 自称大都督、大将军,雍、凉、秦、梁四州州牧、凉王。 并在秦州起兵反赵。 太宁元年,陈安被前赵击败并斩首。 陈安是一代枭雄,重情重义,后人评价:陈安善于抚慰军中将士,和他们同甘共苦。 陈安死后,陇上人想念他,因此为他作一首《壮士之歌》:“陇上壮士有陈安,驱干虽小腹中宽, 爱养将士同心肝。?骢父马铁瑕鞍,七尺大刀奋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 战始三交失蛇矛,弃我?骢窜严幽,为我外援而悬头。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 唐代大诗人李白也作诗赞他:《杂歌谣辞·司马将军歌(代陇上健儿陈安)》 “狂风吹古月,窃弄章华台。北落明星动光彩,南征猛将如云雷。 手中电曳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我见楼船壮心目,颇似龙骧下三蜀。 扬兵习战张虎旗,江中白浪如银屋。身居玉帐临河魁,紫髯若戟冠崔嵬。 细柳开营揖天子,始知灞上为婴孩。羌笛横吹阿亸回,向月楼中吹落梅。 将军自起舞长剑,壮士呼声动九垓。功成献凯见明主,丹青画像麒麟台。” 第332章 沙盘推演 (各位亲,我每天更新不快,但至少不会低于两章四千字,章节后面的历史资料不占用正文字数,是额外送的,有兴趣了就看看,没兴趣就略过。) 却说李晓明闲来无事,正和孙文宇等人在营帐里做沙盘玩, 眼看该吃晌午饭的时候的,却被刘胤请去议事, 原来叛军的情况,果然如李晓明所料那般,正在全力制造船筏,准备渡河决战了。 而且惊悉秦州方向,居然又向此处增兵万余,目前叛军数量竟已超过三万。 而匈奴这边却无处求援,只能靠现有兵力硬扛。 在此情况下,路松多仍然要坚守渭河防线,言语上处处攻击与之唱反调的李晓明。 刘胤十分焦虑不安,又向李晓明征求意见。 李晓明思忖片刻,开口说道:“殿下,当下我军最大的困境是兵力不足, 敌人若是三万余人一起渡河攻来,我军与叛军硬碰硬,心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就算侥幸击退叛军,也必是伤亡惨重,后继无力。 因此,我军首要目的,应该是最大程度地杀伤敌军, 使其大量减员,逐渐与我军缩短军力差距,尽量避免与敌硬碰, 必要时,可放弃渭河防线。” 此言一出,不仅刘胤震惊,路松多更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殿下,万不可相信这厮的鬼话, 我军能与叛军对峙,全靠有渭河天险阻隔,若是轻易放弃了渭河防线, 凭咱们这点人,再想将敌军赶回南岸,那是万万不能了, 正是‘一日纵敌,万世之患’,请殿下立即将此人赶出中军,免其惑乱军心。” 刘胤也皱眉道:“陈将军,放弃渭河之说,是否草率了?” 李晓明轻蔑一笑,上前与路松多争辩道:“为将者,需知天时,明地利, 如今优势皆在叛军,岂能讳疾忌医,不让人说话? 况且我所说的放弃渭河防线,是充分利用北岸地利优势,层层歼敌后再全军退却, 哪里就一下子将敌军放进来了?” 路松多怒道:“你懂个屁,八百里秦川无险可据, 昔日韩信只带十万人攻入关中,从西打到东,又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又从北打到南, 几乎是一路平推,将关中打了几遍, 我问你,你放弃了渭河,打算让大军退却到哪里?哪里又能守得住?” 李晓明笑道:“韩信进攻关中,用的是偷袭加闪电战, 关中三王兵力分散,军情传递缓慢,才被韩信占了先机,侥幸得手。 与今日之势实有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若照你所说,咱们以一万人与叛军三万多人硬拼,先不说赢面极小, 即便是侥幸暂时击退叛军,但那时我军都拼光了,殿下成了个光杆, 以后还何以在赵国立足? 况且,敌军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动攻势,你又能抵挡得了多久?” 路松多额头青筋暴起,又要开口吵架。 “唉呀,好了好了......” 刘胤脸上难掩焦躁之色,粗暴地挥手,止住二人争吵, 向李晓明问道:“陈将军,以你所言,我军该如何层层毙敌,又要退却到哪里?” 李晓明清了清嗓子,背负双手,立于大帐中间,正要说话, 忽然想起一事,对众人说道,诸位稍等片刻,说着掀开门帘奔出了营帐。 路松多讥笑道:“这家伙只会大言欺人,说不出个究竟来, 殿下,需防着他临阵脱逃。” 刘胤瞅了路松多一眼,说道:“没事......” 正说着呢,只见外面守门的侍卫掀开帘子,李晓明搬着一个大木盘子走进了营帐。 李晓明将手中之物小心地放到地上,众人都好奇地聚拢过来,看他那物件。 只见木盘之下,一条河流横贯东西,南岸平坦多林,北岸狭窄,背靠黄土台塬。 还有草人示以兵卒,俨然正是现在两军对垒的战场地形。 刘胤眉头舒展,笑道:“贤弟这件东西做的倒精致,大家看着这个商议用兵之事,正是事半功倍。” 就连路松多都目露诧异之色,一个劲地盯着沙盘研究。 李晓明手里拿着根小棍,向众人道:“此物名为沙盘,是按照目前两军对峙之地的实际地形,缩小而成, 我便以此物,为各位推演如何排兵布阵,层层歼敌。” 刘胤直感新奇,急道:“贤弟试言之。” 李晓明向刘胤拱手一揖,手拿小棍指向渭河之中, 向众人说道:“我军应布置三道防线,层层拦截, 第一道防线,是趁敌军进攻之初,乘船筏刚下水之时, 我军先发制人,乘坐木筏先渡过渭河,在南边近岸处,给予叛军迎头痛击, 此战只以弓箭伤敌,不与敌肉搏, 一旦敌军反应过来,集中弓箭手与我军对射之际, 我军就应当果断后撤,以避免伤亡, 待到敌人及近,再以箭雨覆盖,再果断后撤,如此集中攻击数波,可大量杀伤敌军。” 李晓明又将手中小棍指向岸边,向众人说道:“第二道防线,是在岸边设土墙、壁垒以拒敌, 咱们提前将北岸东西两端,挖上数十道壕沟,引渭河之水进来, 使两端数里之地皆泥泞不堪,只留中间一块可登陆的河岸净土, 试想这个季节,敌兵谁想弄得一身泥泞? 其必然是从中间蜂拥而至,我军正好集中弓箭手大量杀伤敌人, 待到敌军大量登陆,我军要与之肉搏之际,再果断放弃岸边防线,全军退却。 第三道防线,是在后方的黄土台塬之上, 全军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后撤至北面的黄土台塬之上,一部分撤至黄土峡谷之内埋伏。 敌军若要继续前进, 要么翻越黄土台塬,此举难度不下于攻城,我军居高临下,必能重创敌军。 敌军若进入黄土峡谷,则其优势兵力无法在峡谷内展开, 我军伏兵四起,以弓箭为主,也能重创敌军。 敌军经这三道防线的打击,必然死伤惨重。” 营帐内的诸将,听完李晓明的三道防线策略,都露出欣喜之色,有人不禁暗暗点头赞许。 路松多盯着李晓明,双眼之中,已经露出几丝不自信的神色, 但仍然刁难道:“如你所说,固然有可取之处,但我军必竟兵少, 虽经这三道防线拦截,但敌军之数量,肯定仍然远在我军之上,此时渭河防线已丢, 若只据守黄土台塬和峡谷,恐怕早晚被叛军攻破。 到那时,你又如之奈何?” 李晓明笑道:“嘿嘿,路松多将军,你连自已的地形优势都不知道么? 咱们北岸河滩狭窄,两端又已提前挖上壕沟,引水破坏, 中间这一块地方,根本就容纳不下叛军的三万多人, 咱们在黄土台塬之上与叛军对峙之时, 叛军估计至少有一半人,仍然在河中的木筏之上,无法登陆。 此时正好,将留守新平郡和雍县的八千守军全部调来, 以张春将军带着上次的重甲步兵为先锋,全军出击, 这不正是‘半渡而击’之势么? 叛军的人数优势将荡然无存,我料其必败无疑。” 第333章 精细布场 刘胤听完,两眼放光,上前握住李晓明的手,正要开口说话。 路松涨红了脸,跳出来表示反对,大声叫道:“殿下,莫信这个蛮子, 他是外人,只图嘴上过瘾,却不知道新平郡是咱们的基业, 一旦将仅有的八千守军调出,万一后方有失,殿下与我等众人将往何处栖身? 此举万万不可呀。” 刘胤听了路松多的话,不禁又皱紧眉头,长吁短叹,难以决断。 李晓明亦上前拱手说道:“殿下,路松多这是鼠目寸光, 为大将者,理应当机立断,岂能瞻前顾后,有兵却不敢用?” 见刘胤唉声叹气地,迟迟不能做决定, 李晓明叹了口气,又上前谓众将道:“各位,不是我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们看看人家秦州陈安,昨夜刚被烧了大营,今天秦州就又添兵万余人,人家是何等的魄力? 估计叛军最迟明日午后,就要发起总攻, 若是此时还在犹豫,咱们可就没时间布置了。” 张春从队列里走出,向刘胤拱手道:“殿下,末将以为,陈将军之计可以一试。” 塔顿厚嘴唇动了动,刚想出列发表意见,一眼瞅见路松多凌厉的目光,又被吓了回去。 刘胤看了张春一眼,在帐中搓着手来回走动,突然转身,快步回到帅案前, 向众将厉声道:“征西将军路松多听令。” “末将在。” “立刻会同安南将军陈祖发,就按刚才所说,布置三道防线事宜, 明日巳时之前,必须布置停当,不得有误。” 路松多抬头瞅了一眼刘胤,见他表情决绝,只好无可奈何地拱手应诺。 刘胤又传令道:“捕虏将军塔顿何在?” “末将在。” “命你速回新平郡,调集......嗯,调集四千精兵前来,听安南将军陈祖发调遣。” “某将遵命。” 刘胤面带愁容地向李晓明道:“贤弟,新平郡不容有失,我最多只能再调这四千人来, 你妥善安排吧!” 李晓明红着脸道:“殿下,既是兵力不够,此次可立不得军令状。” 路松多闻言怒道:“这蛮子处处讨价还价,哪里像个领兵的将军?” 李晓明丝毫不让地吵架道:“老子就是这样当的将军。” 刘胤见二人争吵不断,强忍怒气地说道:“此战以路松多为主,陈祖发为副, 大战将至,你二人暂且抛却成见,通力合作,不得误事。” 二人拱手应诺完毕,路松多长出一口气,又道:“殿下,陈将军的三条防线之策,仍有无法解决之事。” “何事无法解决?” 路松多气鼓鼓地道:“以他所言,处处都只用弓箭, 这一场大战下来,怕不得要用数十万支箭, 可是昨夜里火攻之时,已用了五万支羽箭, 如今军中最多只剩五六万支箭,这时再现做,哪里还来得及?” “唉......” 刘胤听了,又唉声叹气起来。 李晓明瞥了路松多一眼,笑道:“这有何难? 咱们周边的郡城加县城,少说也有一二十座, 将现有的两千骑兵全部派出,去周边的各郡县借箭, 殿下以匈奴单于之名,向他们借箭,他们不出兵就算了,难道箭也不给用?” 刘胤闻言,立即传军中主簿过来,传令道:“立刻拟信二十封,用我的单于印, 让骑兵带上,向周边各郡县借羽箭使用, 务必措辞严厉些,若有人不肯借箭,日后本王必然找上门去,与他理论。” 主簿应诺而去, 少顷,便听军营中马蹄之声大作,骑兵已是纷纷出动。 见刘胤已作出决断, 路松多斜眼对李晓明道:“走吧陈将军,咱们就按你的意思,布置军务吧!” 李晓明不发一言,与路松多一前一后出了中军帐,后面一众将校跟随。 来到渭水岸边,李晓明拱手道:“请征西将军安排军务。” 路松多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说道:“既是你的计谋,你安排我听着就行。” 李晓明说道:“既是如此,且请各位稍等片刻。” 说罢,一溜烟地跑向自己的营房, 一众将领都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安南将军跑去做什么了。 少顷,只见他端着个瓦罐子,一边向这边走着,一边低头往嘴里扒饭。 这时代,一天只是两顿饭,因刘胤晌午饭点上召集大家议事, 众将都是从大清早,直到午后都没吃饭,此时见李晓明端着罐子呼噜噜地吃, 都在咽着口水,只恨自己没有先见之明,这会再要吃,只怕也没饭了。 李晓明边吃饭,边训话道:“诸位,当前形势也不用本将再细说, 昨夜有功之人,都已叙功升职,不遵将令之人,也各有惩处。 我接下来交待给各位的军务,事关明日大战的成败,请诸位务必仔细, 若有消极怠慢者,我的督战队可不容情。” 一众将领尽皆肃然, 李晓明下令道:“张春将军,命你率领民夫、士兵四千人, 在营地两端向东西方向延伸三里,各挖十数条大沟,将渭水引上岸滩。 将挖出的烂泥铺满两端的河滩,只留咱们面前的,这一里宽的地方,留给敌兵登陆。 咱们所站之处,挖上一条东西方向的大沟, 沟后筑一条一人高的土墙,以供弓箭手隐蔽射箭。 弓箭手后方,多挖大坑,上覆树枝泥土遮掩。 入夜之后才能开工,务必赶在明日天亮之前完工。 此任务颇重,若是人手不够,再报于我。” 张春拱手应诺,急匆匆地去召集士兵、民夫去了。 李晓明扒了两口饭,又指向一名陌生将领,问道:“这位将军叫什么名字?” 那人拱手道:“卑职不是将军,乃是佐军校尉呼延寔。” “奥,呼延校尉,本将给你个立功的机会,你带士兵民夫三千人,再赶造木筏四百条, 军情紧急,需连夜赶工,务必于明日午时交工,不得有误。” 呼延寔恭敬道:“卑职领命。”言罢,也急匆匆地离去,调集民夫去了。 李晓明此时已将饭吃完,他将瓦罐找了个安全的角落放着。 (本章结束) 历史资料:古代打仗用不用军事沙盘呢? 仅有一处记载,据《后汉书·马援列传》记载,(马援是后汉的一员名将,后世习惯称他为“伏波将军”。) 八年,帝自西征嚣,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冘豫未决。 会召援,夜至,帝大喜,引入,具以群议质之。 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 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曲折,昭然可晓。 帝曰:“虏在吾目中矣。” 明旦,遂进军至第一,嚣众大溃。 释意: 建武八年,光武帝刘秀亲自率军征讨,陇西的军阀隗嚣,到达一个叫漆县的地方, 多数将领认为皇帝率领的重兵,不宜冒险深入险阻地区,因此,刘秀对于进不进军,一直犹豫未定。 恰巧马援应召,夜间到达,光武帝大喜,将马援带进入内室, 详细具体地向他述说了众人的议论,征询他的意见。 马援向光武帝分析,隗嚣的将帅士气低落,有土崩瓦解的趋势,大军此时前进肯定能击败敌军。 又在光武帝面前,用白米堆成山脉地形,向光武帝描述、推演两军目前的形势, 经过马援用白米做的地图,一番细致的分析下,光武帝终于对敌我双方的形势了解透彻, 光武帝说:“爱卿的这样生动的讲解,敌人仿佛就在我的眼前一样。” 次日清晨,光武帝便下令进军,隗嚣的叛军果然大规模的崩溃了。 各位,马援只是临时用白米简单地堆出地形,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沙盘, 后世不管正史、野史、小说,也再无任何有关军事沙盘的记载, 国外直到鸦片战争前夕,才有普鲁士人对沙盘的应用记录。 因此,作者推断,古代、至少在两晋时期,打仗根本就不用沙盘。 第334章 紧锣密鼓 因秦州叛军增兵,匈奴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 经路松多和李晓明二人的一番斗嘴抬杠后,刘胤最终还是决定听从李晓明的三条防线计划。 于是名义上路松多仍是主将,但实际的指挥权,却交给了李晓明。 李晓明先让张春带数千人,天黑后在河滩上做土工作业。 又安排了校尉呼延寔,带三千人,再连夜制造四百条木筏。 抬头又看见昨天率领火箭队的两名校尉,向他们问道:“两位将军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已升至偏将的两人急忙上前拱手回话, “末将虚连提。” “末将贺赖欢。” ‘须菩提’?‘赖皮獾’?这都什么鬼名字? 李晓明强忍笑意,下令道:“须菩提,你带一千民夫,去各处收集枯木干柴两千捆, 全部运到大营后方的黄土台塬之上备用,明天一早本将查验,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虚连提心想,这回总算给安排了个轻松的差使,慌不迭地小跑着去执行任务了。 “赖皮......那个贺赖欢,你带两千民夫士兵,收集搬运滚石檑木, 也运上后方的黄土台塬之上备用,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贺赖欢也领命而去。 李晓明拱手向路松多笑道:“在下要安排的军务已安排完毕,请路松多将军指示。” 路松多冷哼一声,也走上前来,又安排了斥侯探马、大营防务、军需日常,等琐碎事务, “其余诸将各回营寨待命,大战将至,都做好拼命的准备,战后论功行赏。” 诸将应诺而去,各忙各的去了。 因怕对岸敌军提前发觉,李晓明给众人安排的大多是夜里的工作, 闲来无事,他叫来贺赖欢和一众民夫, 教众人用圆木、粗麻绳做了几个绞盘,以便于往黄土台塬上运送檑木土石。 古人只是不懂原理,脑容量其实和现代人没有区别,并不傻。 待教会了众人,便回自己营房睡起了大觉,直到天黑吃饭时才醒。 听见营外十分喧嚣,走出营帐一看, 只见出去各郡、县借箭的骑兵们,都已陆续返回,马上都驮着成捆成捆的羽箭, 张春带着数千人,已在大营两端的河岸上,挖掘水沟 李晓明睡足吃饱,更觉精神充沛,心想,以往只在古书典籍中,感慨古代大将用兵如神, 如今轮到自己亲自上场了,可万万不能掉了链子,坏了名头。 又看见刘胤带着几个人,正站在中军帐前发呆, 李晓明心想,老板面前也该表现表现。 于是,他带着孙文宇一帮督战队四处巡查, 一会出现在张春身边,指点众人如何挖沟引水,破坏河滩。 一会又出现在黄土台塬之上,指示虚连提、贺赖欢众人, 将收集好的柴捆、檑木、石块囤集在正确位置。 刘胤远远地看见他,如此操劳仔细,十分欣慰, 还派贴身之人为他送来米酒、羊肉,以为犒赏。 李晓明故作姿态,让昝瑞扣下来一半拿回自己营房,其余酒肉都分给张春诸人享用。 随后便回营帐,和孙文宇、昝瑞、沈宁一起吃喝起来。 昝瑞嘴里嚼着羊肉,有些担心地问道:“太爷,明天对岸的秦州叛军,真的会打过来么?” 不等李晓明答话,一旁的孙文宇双眼放光,十分欣喜地道:“那还用问,肯定会打过来的。” 李晓明笑道:“我说老孙,你怎地像是盼着叛军打来似得? 你这副说话的嘴脸,若是让刘胤或是路松多看见了, 八成要把你当成对岸陈安派来的奸细。” 老孙放下酒碗,向三人笑道:“看着这样的大仗,不能亲自下场带兵厮杀,实在是急人。” 昝瑞奇道:“这有什么急的?别人还巴不得跑的远远的呢!” 孙文宇向李晓明道:“嘿嘿,大人,明天若真是打起来了,不如让我带着重甲军与对岸的拼上一拼。 那张春缩手缩脚的,不是当大将的材料。” 李晓明拍着他的肩膀,认真的叮嘱道:“胡人的争斗,咱们能给他们出谋划策,就已经过分了, 绝不能亲自犯险下场, 明日若是果然开战了,你须得护卫着众人,不能使咱们有一人伤亡。” 孙文宇苦着脸道:“到时候人家打的热闹三光的,咱们龟缩在后面,那可实在是憋闷。” 李晓明见他如此说,十分不放心,又连哄带劝地道:“老孙,你能护卫众人安全,便是天大的军功, 等北方之行结束,我保证最低给你弄个副将当当, 若是我升了官,就将这逃难将军让给你做也有可能, 回到汉复县后,我好歹再给你配个几千下属,让你好好风光风光。” 孙文宇闻言大喜,连忙倒满一碗酒,向李晓明道:“卑职多谢大人栽培, 几位放心,有俺老孙在,便是他们打翻天,也不能叫咱们少了一人。” 李晓明喝尽了碗中之酒,暗自在心中思忖,我本无意在这乱世争斗, 可是人各有志,孙文宇这种好战的将材,若一直跟着我,以后也必不遂意, 当初承蒙他一路跋山涉水,送我去汉复县上任,我岂能负他? 不如等北方之行结束后,直接将他引荐给太子李班, 如此定能物尽其用,让他一展胸中抱负,也显得我对太子忠诚,对兄弟义气。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好好看了看孙文宇,想到终将与分离, 又想起王吉,此刻也不知道他和李许,正在那个树林山洞里躲着睡觉,心中不觉伤感起来。 对三人感慨道:“唉,如今乱世年月,咱兄弟们最终也不知命运如何? 以后若能天天如今天一般,常常欢聚,吃着羊肉喝着米酒,我便知足了。” 沈宁笑道:“将军,以我看呀,你的见识才能,远胜刘胤、陈安之流, 只怕比那李许和大单于也不差,我们跟着你,嘿嘿...... 以后肯定能天天吃肉喝酒。” 昝瑞也喜道:“那是,那是,天天吃肉。” 李晓明听他们如此说,心里也受用, 心想,我如今已积下了许多金银钱财, 若是北方之行顺利结束,天天让兄弟们吃肉喝酒,应该也不难办到。 只是需得惜命,可不能突然嘎掉...... 孙文宇自顾自的又灌下一碗酒,双眼已经有些迷离, 他一只手搭在李晓明肩膀上,说道:“大人且不必发愁,老孙......老孙早为你操着心哩! 吃肉喝酒固然重要,然而大丈夫在世,岂能只顾吃喝?” 他将冒着酒气的嘴凑到李晓明耳边,说道:“不如趁此机会, 你向刘胤进言,就说陈安率军在外,秦州必然空虚,咱们领几千兵马去攻打秦州......” (本章结束) 历史资料:虚连是匈奴古姓氏,就是现在的虚姓,姓虚的祖上必是匈奴人。 贺赖也是匈奴姓氏,就是现在百家姓里的贺兰,姓贺兰的,祖上肯定也是草原游牧民族。 第335章 万事俱备 李晓明推开他,笑道:“你疯了吧,据说秦州有兵马近十万,领几千人过去,岂不是送死?” 老孙又灌下一碗酒,口齿不清地道:“有俺......有俺老孙给你带兵,何惧......何惧他千军万马, 到时候占了秦州,大人你也称......称个王,老孙在你手下,做个大都督......” 李晓明见孙文宇喝醉了,怕他大声将这话叫嚷起来,叫门口的匈奴人听见了。 连忙让沈宁和昝瑞将孙文宇扶到铺上睡觉。 李晓明撤去酒菜,又出去巡视一圈,见数千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活, 大营前面的大沟几乎已经快挖好了,土墙也已经开筑。 他心中安稳下来,虽然给几位将领下的命令,都是明日一早完工, 但想来最迟明天午时之前,肯定都能弄好。 回头一瞅,只见刘胤已经回自已营帐了, 于是自己也结束了这兢兢业业的面子工作,也回营睡大觉了。 第二天天还不亮,随军主簿便来营帐相请,说是出去借箭的骑兵俱已回转,要安南将军前去验看。 常言说的好:黎明的觉,半路的妻,羊肉饺子,清炖鸡。 这都是难得的美事, 李晓明睡的正香,被这主簿打扰,十分不快, 眼都不睁地骂道:““你鬼叫什么?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箭到了,找个营房堆起来不就行了?快滚,快滚......” 主簿悻悻而去, 刚又睡了一会,虚连提和贺赖欢又来到帐外,大声报说, 收集的两千多捆柴草和数百檑木、上万块石头,均已运至黄土台塬之上,请安南将军查看。 李晓明大怒,骂道:”两个蠢货,等会本将自会前去查看,用得着你们来聒噪?快滚......” 二人惊惧远遁, 刚想再睡个回笼觉,只听帐外又传来塔顿的声音:“新平郡四千援军已到,请安南将军训话典军。” 李晓明正要大骂,又听一人喊道:“老师,果真是您回来了吗?” 略一辨别,竟是杨初的声音, 他心想,我是个假老师,他却是个真徒弟,怎好骂他? 见军中事务如此之多,眼见也无法再睡,只好揉眼起床。 出得账外,只见杨初背着弓箭,一身戎装,见了李晓明十分欢喜,上前拱手到地, 口里说道:“老师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李晓明问道:“贤徒弟,你怎么来啦?” 杨初笑道:“闻听塔顿将军说老师在前线领军,徒弟特向赫连将军请命,前来效力。” 李晓明心想,徒弟是自己人,怎舍得让他去阵前冒险厮杀? 于是,唤来孙文宇,对杨初说道:“军中人多,独督战队缺少人手,你且跟着孙校尉监督诸军作战吧!” 杨初脸红道:“我来前线是助老师破敌,实不愿躲在后面,请老师安排我率军上阵,与敌厮杀。” 李晓明劝道:“你一个王孙,厮杀个毛呀,老老实实在后面吧!” 杨初只是不情愿。 李晓明苦劝无果,只好答应他,让他率军出战。 捏着几根茅草,去到渭河边上洗漱了,李晓明带着督战队和杨初,去检查众人一夜的劳动成果。 先去查验借来的羽箭,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箭支堆积如山,五六间宽大的营房都装不下,外面又堆了十几垛。 怕不得有二三十吨? 李晓明吃惊地问主簿道:“怎地有这么多箭?” 主簿靠近李晓明小声道:“回禀安南将军,附近各郡县因怕恶了太子,皆不敢出兵相助, 但又见咱们单于信上措词严厉,也不敢将咱们得罪死了, 所以只好倾尽所有地将箭送来,也算相助殿下了。 嗯......据卑职粗略点数,大概有四十万支箭,还有余数。” 李晓明心想,还以为匈奴人性情直率些,不搞汉人勾心斗角那一套,原来也是个个心机深沉。 孙文宇在一旁说道:“我的天,四十万支箭,就算这一万多人全员用弓箭,只怕也用不完, 打完仗,少不得还要费些工夫,再拉回去呢! 不如,先往咱们牛车上装些吧!” 李晓明笑道:“老孙,你没见过世面了吧,这才哪到哪? 昔日长平之战时,秦国军队共计向赵国军队,发射了四、五百万支箭, 活生生将四十万赵军给射败了,咱这些箭,还只是人家的零头呢!” 孙文宇只是笑笑,却是不大信,心想五百年前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李晓明又带着众人,去检查张春的土工作业,只见河滩两头各挖掘了十数条水沟, 烂泥遍地,不可下脚, 军营正前方的河边,有一条宽十多米,长约一里的大壕沟,沟里已经泉满了清水。 挖出的泥土正好垒成了一堵,一人高,一里长的土墙, 李晓明取过杨初背上的弓箭,躲在土墙后,摆了个向渭河放箭的姿势, 觉得土墙高低正合适,直赞张春执行力强。 又去检查了木筏、和黄土台塬上堆积如山的檑木石块和柴捆,皆已完工,十全十美。 此时天已放亮,刘胤派小兵前来传令,召集众将中军帐中议事, 刘胤脸色有些灰暗,眼圈浮肿,显是没有睡好。 见一众将校都已到齐,他开口问道:“叛军援军是否已到?” 路松多回禀道:“探马早些时候来报,说是离叛军大营还有一二十里,想来此时也该到了。” 刘胤又问道:“昨天说的防线事宜是否布置停当?箭支是否够用?新平郡援军到了没有?” 路松多看向李晓明, 李晓明出列拱手答道:“箭支有四十多万,木筏共计八百多条, 塔顿将军也已率领新平郡的四千援军到达大营。 万事俱备,只待叛军渡河开战。” 刘胤听了汇报,心神稍定,向一众将校笑道:“诸位辛苦了, 此战过后,我定然上表朝廷,有功之人必有奖赏,总之,不让大家白操心。” 又向李晓明道:“亏得贤弟费心了,接下来咱们又该如何?” 李晓明拱手道:“殿下,此时军需物资俱已到位,需得趁战前,明确众将职责, 一旦叛军渡河,我军防线就能立刻,有条不紊地快速展开。”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张藤纸,上前几步交到刘胤手中。 刘胤颇觉奇异地接过藤纸,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不觉喜形于色,连忙说道:“贤弟真是细致周到之人,就依贤弟之言,此刻就在这帐中传令安排吧!” “遵命。” 第336章 团队风采 秦州叛军和刘胤率领的匈奴军,隔渭河对垒,叛军人数是匈奴人的三倍以上。 刘胤采用李晓明三条防线,层层歼敌的策略, 经过一夜的精心筹备,目前战场工事布置完毕,军需物资均已到位。 刘胤看过李晓明的作战方案,信心大增,直接跳过路松多,让李晓明给诸将校下达作战安排。 李晓明心想,可惜不能做ppt, 要不然大家都坐在投影前,我手拿激光笔,一阵滔滔不绝,工作也就安排下了。 条件有限,也只能凑合凑合了, 他早有准备,作战计划早已备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叠藤纸,清清嗓子, “虚连提,贺赖欢。” “末将在。” 二人拱手出列。 李晓明肃然道:“因你二人前日火攻表现非凡,此战的首功,也让二位得了。 命你二人掌管前军、中军六千人,全军皆用弓箭, 敌人登筏渡河之初,便需率全军渡河出击, 前军、后军所有将校,均归你二人调遣。 作战计划已尽在纸上,务必熟记, 倘若调度失当,督战队在后,绝不轻饶。” “诺。” 二将拱身领命,接过藤纸,头对着头,细细研究起来。 “虎威将军张春。” “末将在。” 李晓明问道:“张将军,重甲军还能集合多少?” 张春微皱眉头道:“经前日一战,如今全军只有盔甲不到七百副。” 李晓明道:“张春将军此次仍率领重甲军,我从后军当中,给你补充一千三百人, 再给你集中一些皮甲,这一千三百人,俱穿双重皮甲,也能勉强充做重甲军, 等到虚连提,贺赖欢率领的六千弓箭手,退到第二道防线,岸边土墙之后时, 你带上两名校尉,率领这两千重甲步兵, 用长枪杀死近身之敌,不能叫他们越过土墙,让弓箭手放心射箭杀敌。” 张春恭谨道:“末将遵命。” “你的任务计划,都在纸上,好好看看。” 李晓明将手上藤纸递给张春,张春接过,细看一遍,揣进怀里。 “呼延寔校尉。” 呼延寔出列拱手道:“请将军吩咐。” “你到时候听我命令,率领剩余的三千多人,提前登上黄土台塬, 一旦我下令全军退却,你们居高临下,全力用弓箭掩护河滩上的众人撤离。 到时候我会和你同在台塬之上,这是你的作战内容,务必细看。” 李晓明一边说着,一边也递给呼延寔一张藤纸。 呼延寔接过藤纸,一脸紧张地仔细阅读。 “捕虏将军塔顿。” “末将在。”塔顿挺身出。 李晓明笑道:“这回塔顿将军可是有一场恶战要打呀!” 塔顿毫无惧色,大声道:“但凭安南将军驱驰。” “好,你与杨初校尉,率领今天刚到的四千生力军, 提前埋伏于黄土峡谷,向北三里外的转角处, 待到张春将军的重甲兵撤退到峡谷时,接替他们,挡住进入峡谷的叛军, 塔顿将军,你需要死死守住峡谷,不可放过去叛军的一兵一卒。” 塔顿凛然不惧地接过藤纸,拱手应诺。 李晓明向众将道:“诸位,此战我就不强调军法无情了,只因后面就是雍县和新平郡, 此战若败,不仅各位的功名前途尽失,连城中的父母妻子也不能保全, 生死存亡之战,望诸位全力以赴。” 命令传达完毕,该训的话也训过了,可是李晓明总感觉似乎少点什么。 略一思索,一拍脑袋,“怎地忘记这一套了?” 李晓明向众人道:“各位看我。” 众将不解,纷纷看向李晓明。 只见李晓明伸出右手,握紧拳头,使出吃奶的劲,吼道:“必胜、必胜、必胜。” 一众匈奴人看的目瞪口呆, 李晓明笑嘻嘻地道:“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来一个,打打气。” “一,二,三,必胜、必胜......”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喊呀? 再来一次哈,谁再不开口的,打二十军棍。” “一、二、三......” “必胜、必胜、必胜。”中军帐里响起雷鸣般的吼声。 看到这一幕,路松多忍不住直撇嘴,刘胤坐在帅案后,却激动的站了起来, 这一仗,打胜打败不一定,但看这个气势,像是要打胜仗的样子。 他哪里知道,李晓明以前是售楼部的营销总监,是专业做这个的, 作为一名房地产职业经理人,在开发商老板面前喊口号, 展现团队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诸如此类的面子活,是非常必要的, 也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忽悠老板,而是为了鼓励开发商,提升老板的信心, 能让老板有信心的营销总监,才能为员工要来奖金,要来销售政策,这比干所谓的实事还重要。 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于军队,军队一定要战时能打仗,和平时期会表演。 因为能不能打仗,谁也知道, 但是表演的好,一来能让领导有排面,二来能给人民自豪感。 一众将校跟着李晓明喊完口号,都觉精神大振, 刘胤宣布散会,让众将通知各营,召集各自的士兵,做好大战准备。 待出了中军帐,众人向对岸望去,只见南岸的西方,一片尘土飞扬,叛军的援军果然到了。 又见东面陈仓方向上,也有长长的队伍往中间河滩上汇集, 李晓明心生警兆,急忙让人通知各营赶紧做饭吃,而且要做干饭。 自己则立在渭河边上,观察对岸的动向。 “贤弟,你让众军此刻做饭,是担心叛军眼下就要进攻么?” 李晓明回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刘胤站在了身后, 他连忙拱手道:“殿下,叛军上次之所以吃了亏,被咱们火烧连营, 就是因为他们远道而来,想要休整一夜,第二天才进攻,如此便慢了一步, 这回咱们需防着他们吸取教训,援兵一到就立即渡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开战,不知这仗要打到何时,大军饿着肚子厮杀可不成呀!” 刘胤闻言满面笑容,开口赞道:“贤弟可真是个思虑周详之人,我有你这等人物辅助,何愁大事不成?” “哪里,哪里......” 李晓明口中谦虚,心中却在想,对你有用时便是这副嘴脸, 若是哪天再怀疑起来,不知又要怎么地呢! 第337章 箭如骤雨 刘胤又眼神复杂地道:“难怪你一去成都,便被那成国太子封为将军。” 李晓明闻言,怕刘胤再起疑心,只好尴尬地笑笑, 说道:“陈某原只是个县令,因误打误撞之间, 救了太子的兄弟,所以才受封了个杂号将军。” 说到这里,他苦着脸向刘胤道:“逃难将军,您听听,有多难听吧! 哪有殿下给我封的安南将军威武霸气?” “哈哈哈......” 刘胤闻言笑了几声,又面带神秘地笑道:“那天在成都市楼,撞见你与祖逖吃酒时, 你对面之人便是成国太子李班吧? 只不知那个高大魁梧,要帮祖逖与我动手之人,又是何人呢?” 李晓明心中一凛,心想,还真小瞧了这刘胤,怎地什么都知道? 先前还奇怪,他居然知道我在成国当县令的事,如今连当日喝酒时,太子的身份似乎也知道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天要帮祖逖杀他之人,是鲜卑拓跋氏的单于拓跋义律呢? 拓跋鲜卑和匈奴可也是仇敌。 若是万一他已知道,我此刻骗他,他肯定又要怀疑我与拓跋义律有瓜葛, 可是我若真的承认那就是拓跋义律,也难免遭他怀疑。 想来想去,只好含糊道:“当日那确实是成国太子李班,那名高个子是祖逖的朋友, 殿下你走后,没多久我们也就散场了。” 刘胤‘奥’了一声,不再多问, 又拍着李晓明的肩膀说道:“此战本王就不再多过问了,由你全权指挥, 待到此战过后,我带你去一趟长安,见一见我父皇, 一来将你的官职再升上一升,讨个封邑, 二来咱们挟大胜之威,说服朝廷出兵,尽快收复南阳郡, 到那时,才是咱们兄弟展翅高飞、共谋大事之时。” 李晓明偷瞟了刘胤一眼,见他神情似乎不像作伪, 他心中却想,若是遇见李班或是拓跋义律之前,你对我说这话,我八成会心动, 但此时却是万万不行了, 我只全力为你谋划好这一战,助力你翻身,也算朋友一场,对得起你了。 想到这里,口里应付道:“卑职多谢殿下厚意,必当肝脑涂地以为报答。” 刘胤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就拜托贤弟多操些心了。” 正在此时,有匈奴小兵来请刘胤回帐用膳。 刘胤拉着李晓明道:“来来来,贤弟与我一同回帐吃些酒饭。” 李晓明想着刘胤的饭好,略略推辞了一回,便欣然跟着他回去吃饭了。 到得帐内,见案上摆着一大盆带骨头的炖羊肉,一碗菜蔬,一小盆精米饭,一瓶米酒。 刘胤坐到案前,也不用筷箸,挽起袖子,一把捞起盆里的羊骨头大啃起来, 又招呼李晓明也坐下吃肉, 李晓明毫不客气,也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捞着羊肉,一手抓着米饭,大吃起来。 刘胤乃是王族,平时是吃不了多少的,只是今天对面有个饿鬼投胎的,一味抢食, 出于护食的动物本性,饭量也变得格外的大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往,将一盆子羊肉啃的精光,米饭也抓的颗粒不剩,酒也喝了个底朝天。 刚抹了抹了嘴,正要让侍从上些茶汤解解油腻, 突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一片杂乱,二人抬头看时, 只见路松多带着一众匈奴将校,直接掀开帘子奔了进来, 口中叫道:“殿下,叛军集结完毕,正往渭水之中投放木筏,眼看就要渡河攻来了。” 刘胤吃了一惊,正要说话, 李晓明腾地站起,对诸将下令道:“虚连提、贺赖欢,按照作战计划, 速带前军、中军登筏,多搬羽箭,渡到近岸处,先发制人,击杀叛军。” “诺。” 虚连提和贺赖欢,快步出营。 “其余众将,按照计划,召集所部人马,听候命令。” “诺。” 一众将领,神色紧张,迅速出营,各自召集军兵。 李晓明和刘胤众人也出了营帐,来到了渭水边,向对岸眺望, 只见对岸河滩上,像是个大型的蚂蚁窝,旗帜飘扬,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如同人海一般。 有许多士兵,正抬着一条一条的木筏往水里放, 李晓明不禁回头看了后面的匈奴人一眼,二者人数上的差异,简直一目了然。 不禁心里又有些虚了,偷偷瞄向刘胤。 恰巧与刘胤惊恐的眼神对撞,急忙收眼,故作淡定地笑道:“殿下, 叛军虽多,在我眼中不过土鸡瓦犬尔,且看我军第一道防线如何杀敌。” 刘胤也勉强笑道:“贤弟说的是,乌合之众而已,岂能与我大赵精锐相抗衡。” 幸亏匈奴人都提前吃了顿干饭,干活有劲, 数千人从林中扛出木筏,投进渭水之中,也不过是一会的功夫。 八百多张木筏漂在渭水之上,排成三排,也是蔚为壮观,木筏之上,都堆着成捆的羽箭。 匈奴军队有个优势,那就是不分骑兵、步兵,都会骑、射, 在这个时代,等同于全员特种兵。 《史记》上说匈奴人:“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 虚连提和贺赖欢二将,率领的六千多弓箭手,趁着北风,此时已渡过渭水之中, 对岸的叛军显然早已发现了他们, 南岸之上,早已密密麻麻地集结了上万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因敌军所造木筏,远远高于匈奴人,此时仍然在往水中投放, 南岸的水边漂着的全是木筏,足有数里长。 因越往里,水越深,水太深士兵就无法登上去了,木筏无法一次性全部投到水里,只能分批投放, 见匈奴人后发先至,叛军的第一批上千条木筏,正在加快速度上人。 八百多条木筏继续向南飘去,刚到弓箭射程,只听二将一声令下, 六千多弓箭手立刻一通齐射,天上的羽箭,如同一片乌云般的向叛军笼罩过去。 叛军三万多人拥挤在河滩上,都在等待登筏渡河, 待箭支雨点般落下时,无论是岸上、筏上,均是一片惨叫,人仰马翻。 岸上的叛军将领大声吼叫传令,叛军的近万名弓箭手,对着渭水上的八百多条木筏,也是一通齐射, 李晓明因先前在汉复县乌江之上,与黑苗船队作战时,对官军顶风射箭时的印象深刻。 当时官兵顶着风向黑苗人射箭,却效果不大, 不得已,只好尽量贴近黑苗放箭,付出了伤亡的代价,这才奏效。 因为有了这个经验,李晓明让虚连提、贺赖欢二将,提前模拟了顺风箭和逆风箭的射程。 此时匈奴二将,按照事先李晓明的作战计划,将距离控制的恰到好处, 叛军岸上的弓箭手顶风放箭,却射不到这个距离, 数次齐射的箭雨,都落在了水里,十分浪费。 二将见此情景,果然与安南将军所言一致,顿时信心大增。 第338章 迎头痛击 (我基本上都是每晚过了零点发文,从未断更,但是系统出问题了,发了文不显示,我替西红柿向大家道歉。) 叛军三处大营的军兵,云集渭河南岸,且秦州方向的万余援军已赶到, 一时间,渭河南岸三万多大军集结,人海汹涌,气势逼人, 给北岸的匈奴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叛军本想援军一到,就立刻全员渡河,发起总攻, 却不想渭水沿岸,根本无法一下子排布开数千木筏,只好分批让木筏下水, 正当叛军正往水里放木筏之时, 李晓明却下令,让匈奴人的八百条木筏,载着六千多弓箭手率先发动攻击。 因叛军足有三万多人,俱都在岸上等待登筏,队列很是稠密, 且用来防御的弓箭手顶风向北射箭,射程够不着水中的匈奴众军,十分被动, 一时间,在岸上集结的数万叛军,被匈奴的六千弓箭手,射了个措手不及, 几轮箭雨覆盖下,只眨眼间便有上千的伤亡, 水中虽然已投下近千条木筏,但在匈奴人的箭雨之下,叛军根本无法顺利登上木筏。 虚连提和贺赖欢二将,按照事先定下的作战计划,共计携带了二十万支羽箭, 按照李晓明的要求,必须在撤回岸上之前,将全部羽箭射完。 二人见此次先发制人的袭击,给叛军造成的重大伤亡,无不精神亢奋, 又担心箭射不完,回去无法交差,二将都站在筏头,亲自操弓放箭。 岸上的叛军将官们见匈奴人的弓箭厉害,伤亡如此巨大, 先登筏的士兵几乎俱被射杀在水中,后面的军队也无法登上木筏,气的大吼大叫, 纵马传令,命令岸上集结的军队,先向后撤到安全距离, 只是,大军有三万多人,这临时下达的命令,传令兵光把命令传下去,都足足用了好一阵子。 虚连提和贺赖欢二将,抓住机会,大吼大叫,六千匈奴兵没命地张弓放箭。 岸上的叛军几乎是人挤人的状态,只好拿命硬扛箭雨, 直到一众叛军全部收到命令,才开始慢腾腾地向后撤去, 就连原先登上木筏的些许士兵,见大军后撤,也都又跑了下去, 一时间南岸上的叛军一片混乱, 随着叛军后退,渐渐的,匈奴人的箭已经够不着叛军了。 虚连提和贺赖欢二将,命令停止放箭,观察叛军的动静。 过了片刻,叛军竟又向前开进,待到近前看的仔细, 只见叛军一二十人顶着一条木筏,以此遮挡箭雨,掩护大军登筏。 匈奴二将又传令六千弓箭手,各自为战,专射登上木筏的叛军士兵。 可怜叛军士兵,被将官逼迫,顶着箭雨向水中的木筏冲去, 在岸上时,尚能有顶在头上的木筏遮挡箭雨, 一旦登上木筏,就再无可躲避,十人里就有二三人中箭,或死或伤。 但在将官的严厉督战下,登上木筏的叛军士兵,也只好硬着头皮,顶着风向北面划去, 企图接近匈奴人的木筏后,再发箭还击。 尽管叛军一开始就伤亡惨重,但架不住人家人多, 以人命为代价,总算将岸边的上千条木筏开动了起来。 虚连提和贺赖欢二将,命令已方的八百多条木筏也开动起来,缓缓向北划去。 速度不快也不慢,始终钓着叛军,与叛军木筏保持距离, 叛军尽管也拼命发箭还击,但能射到匈奴军队范围内的箭支,实是少的可怜。 秦州陈安在出兵之前,本来也是做足了功课的,刘胤的底细被他们摸的一清二楚, 认为刘胤最多只能出动,一万多人与自己作战, 且周边各郡县慑于太子的威胁,必定不敢出兵援助, 只是实在想不到,路松多本是个出了名的保守派将领,怎会突然用兵如此激进? 况且一万多人,怎会有如此多的,像是射不完的箭? 叛军先出动的这一批渡河的军兵,一直被匈奴人的筏队,不近不远地钓着,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待到渭水中央时,叛军的这上千条木筏,近八千人,只剩下五六千人了, 携带的箭支也已所剩无几,还要留着登陆时再用呢, 虚连提和贺赖欢二将,按照事先的作战计划, 下令己方的八百多条木筏排成两排,做一字长蛇阵,突然顺着北风席卷叛军, 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敌军的上千条木筏包围。 匈奴人毫不吝惜羽箭,围住这五六千人一通猛射, 叛军在水上鬼哭狼嚎,惨叫声、落水声,响成一片。 虚连提射的兴起,哇哇怪叫,大呼过瘾, 拔出腰刀,就要带着匈奴人强登叛军的木筏, 被贺赖欢急忙拦住,向他提醒道:“兄弟,万万不可呀,你刚升了偏将,就不要命了吗? 作战计划上可没有这项,搞不好蛮子将军,此刻正在岸边盯着你呢!” 虚连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向岸边看了一眼, 急忙止住众人,将刀收回鞘中,仍然只用弓箭射杀叛军。 正杀的痛快,只见南面的水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木筏,几乎看不见水面。 贺赖欢急道:“兄弟,叛军第二批渡河的大军过来了,咱们赶紧撤开包围回去。” 虚连提急道:“眼看就要全歼这伙叛军了,此时怎能放开?” 刚说完这话,只听北岸之上,“嗵”的一声响。 贺赖欢说道:“蛮子将军正作妖法,召我二人回还呢, 若再迟疑,就算不掉脑袋,也得挨顿军棍, 你走不走?你若不走,我可要走了。” 虚连提心里害怕了,只好与贺赖欢一起下令,八百条木筏、六千多人一起向北岸划去。 李晓明见第一条防线的众人撤回,急领众军将前面大沟上的吊桥放下,接应水上众人撤回。 又让众人帮忙,将靠岸的木筏抬到树林里去,免得为敌所用, 留下一部分,放在土墙之后,给弓箭手做挡箭板使用。 八百条木筏陆续靠岸,六千多弓箭手也都逐渐撤回岸上, 令人惊喜的是,这六千多人,仅靠弓箭,就杀死杀伤数千叛军,仅伤亡两三百人。 一切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有序进行,这六千多弓箭手分为两排, 一排三千多人,躲在岸边大沟的土墙之后放箭, 另一排三行多人,在后头将一排木筏斜斜地撑起,作为档箭板,也藏在后面放箭。 张春率领的两千重甲步兵,与弓箭手在一起,隐蔽在土墙之后, 个个都手持丈余长枪,专门捅杀突破弓箭的叛军。 第339章 血流漂杵 李晓明举目望向渭河,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只见从南至北,足有数千条木筏,将眼前方圆数里的水面,遮盖的严严实实。 简直是亘古未见的奇观,场面之大,十分吓人。 他回头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叛军就要登陆,请殿下撤至黄土峡谷,塔顿将军处。” 刘胤握住李晓明的手,郑重地说道:“此处全靠贤弟支撑了。” 李晓明故作轻松地笑道:“请殿下在后方,安排好功劳簿,好为军中得胜之将记功。” “不劳贤弟叮嘱,我先去了。” 刘胤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之下,向后方的黄土峡谷中撤去, 路松多斜眼偷瞪了李晓明一眼,当起了甩手大掌柜,居然也厚颜无耻地跟着刘胤走了。 李晓明望着水面上,无穷无尽的叛军木筏,不禁深深地吸一了口凉气, 随后大声吼道:“敌兵已至,诸将不必请命,按照作战计划进行,奋勇杀敌。” 吼完,自己也带着督战队,慌里慌张地奔向后方,拽着绳子,手脚并用地攀登到了黄土台塬之上。 秦州叛军的筏队渐渐进入了弓箭射程, “放箭。” 随着虚连提一声令下,土墙之后的六千多弓箭手开始放箭, 射出的羽箭如疾风骤雨一般落到叛军的头上,叛军在筏子上无处躲避,中箭者极多, 一时之间,处处都是中箭者的惨叫之声, 只是他们人数众多,如同搬家的蚂蚁,杀之不尽, 此时再举目望去,只见整个渭河,从南岸到北岸都是木筏,绵延竟有数里之长, 叛军为了全军出击,让匈奴人无法抵挡,竟然一口气做了三四千条木筏,整个渭河都铺的满满的, 只是由于北岸的河滩,被张春的数千人提前破坏, 叛军有想从两端登陆的,待到木筏驶近一看,只见岸上全是南北的大沟、满地烂泥。 要想从两端绕过匈奴人的防线,必须翻越十多条烂泥大沟, 冬季寒冷,若是弄的一身凉水,两腿烂泥,只怕不等匈奴人拔刀,自己就先冻死了。 于是,数千条木筏,都拥挤在匈奴人军营前一里宽的地方, 由于木筏密集,相互连接在一起,叛军在渭河之上如履平地,从一个接一个的木筏上跑了过来, 如同走水上浮桥一般,疯狂喊杀进攻, 只是冲到近前,面临的是一轮接一轮,无情的鉄雨, 匈奴的六千弓箭手,每一次齐射,拥挤在木筏上的叛军,就像是被收割的韭菜一样,纷纷惨吼倒地, 然而叛军也十分凶悍,在一众将校的组织下,也有数千弓箭手与匈奴人对射, 只是叛军的弓箭手,都分布在木筏上,不成阵型,且匈奴人有土墙、木墙遮挡, 弓箭的杀伤效果很不理想, 密密麻麻的步兵,在督战将官的威逼下,冒着匈奴人的箭雨,像潮水般地向岸边进攻。 只是每每将要登岸,却尽被匈奴人用弓箭射杀, 岸边、水上,遍布死人,惨不忍睹, 见匈奴人弓箭凌厉,防线难破, 有勇敢、豁的出去叛军将官,脱得精光,在近岸处带头跳下冰冷的河水, 士兵见状,也纷纷咬牙跳下水去, 一二十人齐心合力,顶起水中的木筏,遮挡箭雨,向岸边行进, 此法果然有效,头上有了遮挡,箭不能入,只片刻功夫,就有数百人顶着木筏成功上岸, 为首的一二百人大喜,头顶木筏,加速向土墙跑着攻去, 哪知冲到近前,土墙边上却是一条宽十余米的大水沟, 为首的叛军看清状况,大吼大叫欲停止前进, 只是后头木筏下面的人,却哪里看得见?收不住脚步,纷纷连人带木筏都跌进大水沟里, 战场纷乱,处处是喊杀、吼叫之声,谁也不知道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后面一队又一队的叛军,仍然一味地顶着木筏向前冲去,都跌落在大水沟里, 先前跌落水沟之人,多被后面掉进去的人,踩压在下面溺死, 有数段水沟,几乎被死人、活人、木筏填满。 直到在水沟里折损了千把号人, 后面的十数名秦州将官,才仗着盔甲精粮,冲到前面大吼大叫止住叛军, 在一众将官的指挥下,叛军将水上的木筏扛上来,投进水沟之中, 只片刻功夫,用了数百条木筏,将水沟填的满满当当, 有不少穿盔甲的叛军,突破了匈奴人弓箭,冲到土墙之下, 刚欲翻过土墙,却又被张春的两千重甲兵上前,用长枪将突破者刺死, 叛军仍然不计生死的向前冲去,匈奴人咬牙切齿地努力抵挡。 战况异常激烈,匈奴的弓箭手,多有因连续拉弓而致脱力者, 张春和两名校尉率领的两千重甲步兵,见众多叛军已杀到土墙之下, 纷纷跃出土墙,列成长枪阵,对突破弓箭封锁的敌军士兵乱刺乱捅。 叛军人数虽众,但被迎面飞来的箭雨射的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冲到土墙近前,又碰见一排排的长枪刺来, 一直战斗了半个时辰,仍是无法突破这第二道防线, 大沟已被填满,土墙下叛军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洼, 一阵阵的北风吹过,连空气都是甜腥的滋味...... 李晓明立在后面的黄土台源之上,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 看着下面血流成河的惨烈战场,一阵阵反胃, 也不知那地上躺着的、水里漂着的、沟里埋着的, 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大活人出征一趟,却再也没回家, 亲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母妻子心中,是何等的焦急? “大人,只怕咱们的这第二道防线,已经守不了太长时间了。” 李晓明又犯了慈悲心,正在以己度人唏嘘感叹,突然被孙文宇打断, 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向他问道:“何以见得呀?” 老孙皱眉道:“匈奴人的硬弓,普通人连续拉开十几次,恐怕都会伤了胳膊, 咱们这一场恶仗打到现在,弓箭手已不知放了多少箭, 大人,你仔细看看,不少人都已经拉不开弓了。” 李晓明定睛一看,果然如此,数千弓箭手中,最多只有一半还在勉强放箭, 有不少弓箭手,右手都已是鲜血淋淋, 叛军之所以还没冲进来,几乎全靠张春的两千重甲军,依托土墙在前面抵挡。 李晓明望了望土墙外面,仍是密密麻麻的叛军士兵,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 随即大吼下令道:“沈宁放炮。” 沈宁应了一声,将五公分炮推了出来,把事先准备好的,只装了火药的子炮填进炮腹。 炮口向天,“嗵”,的一声炮响, 第340章 惨烈攻防 却说匈奴人依照李晓明的作战计划,先发制人,趁秦州叛军即将渡河之际, 率先派出六千多弓箭手,渡到敌军岸边,借助有利的风向,用密集的箭雨给敌军造成了大量伤亡, 然后果断撤到北岸,依托岸边的土墙和大沟,弓箭手和重甲兵相互配合,对半渡的敌军进行阻击, 直杀的敌军血流成河,岸边和水里处处都是尸体。 但秦州之军的人数,远比匈奴人要多,在敌军密集的攻势下,六千弓箭手逐渐疲惫力竭, 在孙文宇的提醒下,李晓明不得不放炮发令,进行下一个作战环节, 虚连提和贺赖欢听见撤退的指令, 开始指挥五六千名弓箭手,一边继续放箭,一边沿着设计好的路线,向后方缓缓撤退。 张春和两名校尉,也带着近两千名重甲兵,一边保持阵型,长枪捅刺拒敌, 一边回头看好路,缓缓后退, 叛军见匈奴人放弃防线,开始后撤,顿感压力一松,迅速冲过土墙, 这时,张春的重甲兵和弓箭手,不约而同地,突然像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直退到黄土台塬下方,才回转身来,重新排好阵型。 叛军以为匈奴人溃败了,为首的十数名将领站在土墙上, 举刀振臂高呼:“匈奴人败了,匈奴人败了,全军进攻,斩杀败军......” 岸边的叛军,和还有渭河木筏上未能登陆的叛军, 手举刀抢,如绝堤的洪水一般,一起涌来, 人潮越过大沟、土墙,向黄土台源下面的七八千匈奴人杀来, 哪知叛军的人流,还未冲到匈奴人的跟前,只听‘轰隆轰隆’数声大响, 脚下原本看似完好的地面,纷纷开裂塌陷,前面冲锋的数百人,俱都跌落在数个陷井深坑之中, 不少人被陷坑里布设的尖桩、利刃贯穿身体。 “停下,停下,后军停住。” 叛军将领大吼大叫,欲止住汹涌而来的人流, 只是将领们的命令之声,被轰天裂地的喊杀声淹没,一时却哪里止得住? 蜂拥狂奔的叛军,直将陷井全部踩塌,地上露出数十个夺命的大坑, 后面的叛军士兵,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要挑着路走。 黄土台塬上的呼延寔校尉,不等李晓明下令, 便带领着三千多名弓箭手,从后方突出,居高临下,放起箭来, 这三千多名匈奴的后军士兵,早已在黄土台塬之上,等的战心如火。 此刻终于轮到他们上场,个个精神亢奋,正是:弓如满月,箭似飞蝗, 秦州叛军料不到台塬之上,也有如此多的弓箭手, 一时措手不及,毫无防备,被密集的箭雨射的人仰马翻, 而陷在大坑里,尚未爬出来的叛军士兵,更是难逃一死,不是着了弓箭, 便是被张春的重甲兵,用长枪捅死在陷坑之中。 两军从早上厮杀到晌午,叛军几乎始终未能有机会,与匈奴人近身搏杀。 不少叛军见伤亡如此之大,已是胆颤心惊,心中都莫名地升腾出不详的念头。 一众叛军将领见自出兵以来,屡屡受挫,未占得匈奴人一分便宜,均是愤恨之极, 此战叛军人数足足是匈奴人的三倍,若是吃了败仗,这些将领们只怕都要被陈安处死。 一众将领们红着双眼,在后面带领千余人的督战队,强硬地催促手下士兵,一刻不停地进攻。 但凡叛军士兵中,有后退,溃逃的,均被这些将官带领督战队当场斩杀, 尽管叛军伤亡惨重,但入眼之处,仍是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渭河之上,仍有尚未登陆的士兵汹涌而来, “嗵。” 正在这时,黄土台源之上,传来一声闷雷一般的声音, 从上面垂下一二百条绳索, 台源之下的虚连提和贺赖欢,立刻指挥五千多名弓箭手,快速向台塬之上攀登, 呼延寔校尉,则指挥台塬上的三千多名弓箭手,全力掩护众人攀登, 孙文宇众人也忍耐不住,也纷纷操起弓箭,射向蜂拥而至的秦州叛军。 上有数千弓箭手没命的放箭,下有张春的一千多名重甲兵长枪乱刺, 叛军虽奋不顾死地向前冲杀,却一时半会无法突破。 眼睁睁地看着五千多名弓箭手,在眼皮子底下撤到台塬之上, 待台塬上的众人将绳索收回, 台塬下的张春,在台塬上密集箭雨的掩护之下,开始指挥一千多名重甲步兵,边战边退。 逐渐向黄土峡谷口聚拢, 此时黄土台塬已完全暴露在叛军兵锋之下, 数名叛军将领,挥舞着环首刀,指挥叛军向黄土台塬进攻, 叛军见张春的重甲长枪兵,几乎是刀枪不入,十分难打, 便顶着箭雨,不计伤亡,一窝蜂地冲到台塬之下,有不少人已经冲到跟前,开始向上攀爬, 叛军将官见此情景,精神大振,大吼道:“先登之人,赏钱千贯,封将军之职。” 一众叛军闻言,纷纷放弃与张春众人厮杀,都去攻打两边的黄土台塬, 刚聚集到台塬之下,只听头顶呼呼隆隆作响, 一众叛军抬头一看,只惊的魂飞魄散,上面滚下无数圆木,巨石横飞, 拥挤在下面的叛军躲避不及,有被圆木滚的稀烂的,也有被石头砸得脑浆迸裂的。 惨嚎之声,不绝于耳,黄土峡谷两侧的情景一般无二,皆是此等惨状。 进攻台塬之兵,又纷纷退回, 叛军将官又令组织弓箭手,射杀台塬之上的匈奴人,只是从下往上极难射中, 地形不利,又没有人家箭多,双方对射几轮,秦州叛军又吃了大亏, 此时张春所率领的一千多名重甲兵,已全部收缩到黄土峡谷之中,紧紧守住了谷口。 叛军虽众,但峡谷不甚宽阔,张春众人死守谷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前军持枪作战时,后军休息,后军休息完毕后,又替下前军, 叛军虽是数轮攻打峡谷,皆不能入。 此时叛军两万余人皆已登上北岸,却被挡死在黄土台塬之下, 战前,秦州将领们自认为三倍兵力足以碾压匈奴人,此战又是野战, 只需用人海战术,快速推进,便足以获胜, 因此,几乎全员尽是轻装,别说攻城器具了,就是盾牌,也极少携带, 然而,匈奴人的羽箭似乎永不告罄,几乎没有一刻停止,不停地给大军造成伤亡, 第341章 血腥屠戮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名全副盔甲的叛军将官登上高处, 厉声向大军呼喊道:“弟兄们,此战咱们已全军尽出, 若是不能取胜,不仅白白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 回去之后也必遭军法,祸延妻子,诸军万万不可懈怠, 先不要管台塬之上的匈奴人,后面就是雍县和新平郡, 诸军随我全力冲过峡谷,直取后方的二城,城破之时,众人所得之物,尽归个人。” “兄弟们,随我冲过峡谷,杀......” “杀......” 先不说雍县了,那新平郡可是大城,叛军闻得劫掠之物可尽归个人囊中,顿时又像打了鸡血一般, 两万多人杀声雷动,纷纷冲向张春的重甲兵,气势之凶猛,慑人心魄。 李晓明见状吃了一惊,担心张春众人会伤亡加重,全军覆没,急令沈宁放炮。 又下令让两侧台塬之上的弓箭手,全力放箭,延缓叛军进攻之势。 张春闻见炮声,振作精神,率领一千多重甲兵全力抵挡,边战边退, 渐渐地向峡谷深处退去。 李晓明见张春众人,一时半会之间尚能抵挡,心下稍安, “虚连提、贺赖欢。” 二将上前道:“未将在。” 李晓明道:“叛军已进入峡谷,立刻按照原计划,将先前撤回的弓箭手沿峡谷两侧铺开。” “诺。” 二将迅速行动起来,指挥在台塬上,已经得到休息的五千多名弓箭手, 悄悄在台源之上,跟着下面峡谷之中的叛军,慢慢向北一字排开。 为了避免匈奴人大量伤亡减员,此战李晓明让大军,主要以远程武器弓箭杀敌, 虽是这样,但张春率领的两千重甲兵,仍是伤亡惨重,此时只剩一千二三百人, 匈奴人源源不断地向峡谷之中涌进,都想快速歼灭这帮全副盔甲的匈奴人, 然后兵临新平郡城下,大肆劫掠一番,谷中喊杀怒吼之声震天撼地。 张春亲自提枪上阵,在狭窄的峡谷中,率领疲惫不堪的重甲兵,与拥挤熙攘的叛军且战且退, 李晓明在台塬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叛军,陆陆续续地进入峡谷, 问身边的孙文宇道:“老孙,以你看,现在峡谷之中进去了多少叛军。” 老孙皱眉掐指估摸了一会,说道:“总有个四五千人吧!” 李晓明喜道:“好,就是此时了,太多了反而没把握。” “沈宁,放炮。” 随着“嗵”的一声炮响, 呼延寔校尉站到了前面,冲着峡谷对面,台塬之上的匈奴兵大手一挥, 峡谷入口处的两侧台塬之上,檑木大石滚落,正在进入峡谷的叛军士兵纷纷退后。 少顷,又从两侧台塬之上,滚下无数柴捆来,堆的像小山一样,直将峡谷口都堵住了, 后面的叛军将官见此一幕,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纷纷冲到前面,大声吼叫道:“众军听令,快移开柴捆,叫峡谷之内的众人退回......” 叛军听令,纷纷上前,欲将柴捆移开, 哪知刚一靠近,台塬之上射下无数着火的箭来,石块圆木也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 那峡谷口上堆积如山的柴捆,一遇火箭,立刻冒起黑烟,剧烈燃烧起来。 不过才片刻功夫,竟燃起滔天的大火,叛军又纷纷退后, 连台塬上的匈奴人,也受不了滚滚的热浪,也纷纷退后,避开火头。 一众叛军将领眼见峡谷内外,已被大火阻断,情知谷内必有机关诡计,在外面急的暴跳如雷, 一番大吼大叫后,又不知向一众叛军下了什么命令,有部分叛军竟向河岸边奔去。 李晓明在台塬之上,默默注视着叛军的动向。 与此同时,峡谷内的张春和一众筋疲力尽的重甲兵,终于钓着近五千叛军,来到了三里外的转角处, 叛军们眼看就要击败这千余名难缠的匈奴人, 却忽听匈奴重甲兵身后杀声大起,从峡谷的转角处杀出一彪生力军,竟然是一伙持长枪的骑兵, 张春立刻带着重甲兵,调头朝着这伙骑兵跑去, 骑兵让开道路,张春众人像鱼如大海,跑到骑兵后面,再也不见踪影, 谷内的秦州叛军情知中计,但此刻强敌在前,后退不得,只好硬前头皮向前杀去。 眼前的这彪人马,正是塔顿和杨初所率领的,从新平郡调来的四千生力军, 还有河边大营里的两千骑兵。 众人等待了半天,光听谷外厮杀之声雷动,却一直等不到叛军进谷,早已心头焦躁火起, “众军随我奋勇杀敌,杀......” “杀......” 杨初手提长枪,全身披挂,不等塔顿下令, 便领着两千骑兵如下山之虎一般,朝着挤满峡谷的叛军冲杀而去。 因马匹无法用木筏运送,叛军皆是步兵,且又厮杀了这半日,早已疲惫。 眼见骑兵冲击而来,虽勉力持刀枪上前,欲要挡住骑兵,却又哪里能挡得住? 谷内近五千叛军,被杨初所率领的两千骑兵一阵大杀,枪挑矛刺,马撞蹄踏, 叛军逢着就死,遇着便伤,处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和飞溅的鲜血, 杨初直领着这群强横的骑兵,从北头一直冲杀到南头,遇见谷口冲天的大火, 方才调头返回,从南到北又冲杀一遍, 骑兵冲杀完,四千步兵又持长枪、环首刀,从北面杀出, 虚连提和贺赖欢所率领的五六千名匈奴弓箭手,也从峡谷两侧的台塬上现身, 无穷无尽的羽箭,如同雨点冰雹一般,向峡谷内的敌军射来, 秦州叛军几无还手之力,哀嚎惨叫之声,响彻峡谷。 谷外的叛军士兵听见同伴的哀鸣,都难忍悲伤,双眼流泪,有不少人放声大哭起来, 叛军将领见状大怒,督战队上前,连斩数人,方才止住哭声。 李晓明在台塬之上,看着谷内叛军的惨状,禁不住地震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曾想到,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竟是如此惨烈? 以前不过是看到书籍中的描述,就觉得无比震撼了, 如今无情残酷的杀戮,就在面前发生,一条条鲜活人命在眼前挣扎死亡, 更是直击心灵,让人不忍目睹...... 正在感叹之际,只见峡谷外,台塬之下的叛军, 又向先前一样,一二十人齐心合力,从河边顶起一条条木筏,嘶吼着向黄土台塬冲锋而来。 李晓明大吼一声:“敌军欲强攻台塬,救出他们峡谷内的同伙,诸军快用檑木石块、长枪拒敌。” 第342章 残军顽固 却说秦州叛军中计,有近五千人,被张春率领的一千多名重甲兵诱入峡谷深处, 谷外的叛军将领情知前军中了埋伏,形势危机,但谷口有滔天大火阻挡, 于是,强令谷外众军,去河边抬起木筏强攻台塬,以便翻越台塬进入峡谷,解救中伏之军。 李晓明急令台塬上的匈奴军兵,做好激战准备。 呼延寔立刻指挥所率领的后军三千多人,沿着台源铺展开来, 叛军顶着木筏,虽能遮挡弓箭,但冲到台塬之下时,匈奴人将大木巨石砸下,仍然抵挡不住, 但仗已打到这个份上,皆已红了眼,虽是死伤惨重,却仍是无人退却, 叛军将木筏斜靠在土壁上,当做梯子向上攀爬, 而台塬之上的匈奴人,则将石块劈头盖脸地打下,用弓箭狂射叛军, 又厮杀了个把时辰,台塬之上的檑木巨石逐渐用尽, 不少叛军已攀爬到半坡之上,眼看有了突破的希望, 一众叛军将领见此情形,也顾不得惜命了,纷纷上前,带头向上攀登。 台塬上的匈奴人,则用长枪向下乱捅乱刺, 只是叛军人数,比台塬上的匈奴人多出一倍有余, 眼看有叛军士兵已登上台塬,就连孙文宇众人,也不得不手持长枪加入了战斗。 李晓明心中叹气,兵力处于劣势,能弄到这一步,已是实属不易了, 若是守不住时,也只好向后撤到雍县了,心想刘胤在赵国势单力孤,保存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若是把他的兵都拼尽了,即便是击退来敌,那也是败了。 心中计议已定,便想带着汉复县众人,先一步撤离险境。 正要召集众人之时,只见北面虚连提和贺赖欢,都领着大批的弓箭手小跑着回来了, 贺赖欢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面带喜色地向李晓明拱手道:“禀报将军, 峡谷之中的数千敌军,已尽被歼灭。” 李晓明闻言大喜,松了口气道:“既是如此,我军胜利在望了, 贺赖欢将军,你率所部军兵,就留在西侧台塬拒敌, 虚连提将军,你带着你的人,从峡谷中登上东面台塬拒敌, 你二人协助呼延寔校尉,守住台塬,万不能让叛军攻上来。”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随着二将带领的五千人加入守塬之战,形势立刻逆转, 部分攻上来的秦州叛军,俱被斩杀,尸体也都被匈奴人掼到台塬之下, 又厮杀了个把时辰,塔顿和杨初也率领峡谷中的四千人登上台源, 此时,峡谷两侧台塬上的匈奴兵力已近万人,实力大盛。 秦州叛军却是士气低落,攻势越来越弱,喊杀之声也越来越小, 下面叛军的尸体一层压着一层,流出的鲜血在台源下汇成了小溪。 直至后来,有不少叛军士兵筋疲力尽不愿再战,伏在台塬之下的血泊中大哭, 任督战的将官如何鞭打、催促,甚至于刀刃加身,士兵只是哭泣不起, 叛军的一众将官,眼见伤亡已不可承受,这台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攻上去, 于是数声令下,一众叛军开始缓缓后退,一直至退到二三里外的河边。 喊杀之声终于平息,李晓明和一众匈奴人,望着一地的尸体狼藉和后退的敌兵, 也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孙文宇语气兴奋地道:“大人,敌军败退了,此时正好趁胜全伙反击,一举将叛军赶下渭水。” 李晓明目光炯炯地道:“不可,此战尽管歼敌无数,但叛军似乎仍有将近两万人,人数仍在我军之上, 咱们在台塬之上,他们拿我们没办法,若是冲下去与他们硬拼,等于自废优势,正合敌军之意。” 贺赖欢也苦笑着对老孙道:“督战官,陈将军所言极是, 敌军虽退,但咱们的人也都筋疲力尽,实不宜再战, 况且,箭支也所剩不多了......” “我们竟然用了四十万支箭?” 李晓明回头看了一眼贺赖欢,吃惊地问道。 只见他脸色苍白,右手虎口溃烂,被弓弦磨的鲜血淋淋, 贺赖欢笑道:“虽是用的箭多了些,却也值得,这一仗敌军至少伤亡了一万多人, 咱们只伤亡了两三千人,正是场大胜仗呀! 将军,您要名扬天下了。” 李晓明闻言,却皱紧了眉头, 心想,我用兵已经如此谨慎了,没想到还是伤亡减员了这么多人, 若是再来几场这样的恶仗,刘胤的家底岂不是要赔光? 又看了看正在河边集结的,仍是密密麻麻的叛军。 对众人说道:“现在言胜,还为时尚早, 咱们虽击退了叛军,可是以现有的兵力,却无法将他们歼灭, 而且你看看他们,像是要走的样子么?” 众人闻言举目望去,只见叛军俱在河边坐着休息,无一人登筏渡河。 虽是坐着休息,但仍然保持阵型,刀枪俱在手边,十分警惕。 塔顿上前道:“将军,我猜他们是不会轻易走的。” 贺赖欢奇道:“这仗他们死伤近半,却打不赢我们,为何还要在此死磕呢?” 塔顿捅了贺赖欢一拳,笑道:“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既不能退走,又不敢退走。 我问你小子,若是早上你和虚连提带兵去南岸时, 被敌军杀的大败而归,六千弓箭手只剩下三千, 回来是个什么后果?” 贺赖欢脸红道:“若是那样,回来只怕也会被督战队的这位孙老哥砍了。” “哈哈哈,” 塔顿大笑道:“秦州这些带兵的将校们,如今就是这样的情景,素闻那陈安治军甚严, 他们先前被咱们陈将军用计烧了连营,就已经吃了一次大亏了, 这次带了三万多人,若是打了个败仗,只领着一万多人回去,只怕是死路一条。 若是驻扎在北岸不回去,却可以讳败为胜、谎报军情, 他们只报与陈安说,此战是打了个胜仗,大军已攻过渭河, 那陈安远在秦州,如何得知真情,说不定还要送些酒肉过来,犒赏他们呢!” 贺赖欢听了他老领导的言论,忍不住露出钦佩的目光,心想,果然是个老狐狸呢! 见塔顿分析的头头是道,李晓明听了,也心中惊奇, 忍不住笑道:“呵呵,塔顿将军分析入理,看来颇精通此道呀! 平时议论军机大事之时,怎又不见将军多言?” 塔顿脸上一红,有些尴尬地笑道:“嘿嘿,卑职也只是据常情推测,做不得准的。” 又面色严肃地说道:“卑职可从来不做讳败为胜的事, 至于军机大事,自有陈将军神机妙算,哪轮得到在下献丑。”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很对,只怕他们要在咱们眼皮下面,与我们长期对峙了。 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呀?” 第343章 孰不可忍 趁着休战的间隙,一众匈奴人就在台塬之上生火做起饭来, 渭水边上,敌军的阵营里也冒出缕缕青烟, 李晓明众人,正和塔顿、贺赖欢等人一起席地而坐,饥肠辘辘地等饭吃呢! 刘胤和路松多也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台塬,来到李晓明面前, 李晓明和众将校都起身行礼, 只见刘胤难掩喜悦之情,满脸笑容地上前,向众将笑道:“诸位将军辛苦了, 此战我军能以弱胜强,打退叛军,全仗诸位之力, 我已令人备好功劳簿,专等敌军退回秦州,就上报朝廷,为诸位加官进爵。” 塔顿等人都面露喜色,对刘胤作揖道谢。 只李晓明心中焦躁,原想此战能一举击败秦州兵,找个机会或向刘胤辞行,或是悄悄溜走, 但看眼下形势,叛军并不打算认输撤走,这可怎么办?也不知几时能够脱身。 李晓明正在苦闷,刘胤却又上前握住他的手,温言道:“多亏贤弟为我谋划, 才能取得如此战果,以我看来,便是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李晓明正要勉强谦虚两句, 路松多从一旁走了出来,拱手笑道:“殿下之言甚是, 此战虽未完胜,但斩杀叛军甚多,陈将军的确功不可没。 只是既是我军大胜,叛军为何不撤呢?” 李晓明见他如此说,只好又将方才塔顿之言告知刘胤。 刘胤闻言还未开口,路松多却又变了脸色, 向刘胤说道:“殿下,如今费了许多功夫,放弃了渭河天险,却仍是未能击溃叛军, 眼见叛军人数还有如此之多,咱们只凭岸边这些土岗坚守,怎有胜算? 若是让敌军缓过气来,造出云梯等器械,恐怕此地不保呀!” 刘胤闻言,抬头望了一眼岸边集结,正在吃饭的秦州敌军, 脸上笑意全无,又紧张起来,向李晓明问道:“陈将军,叛军不退如何是好? 若是果如路松多之言,雍县和新平郡岂不是危险了?” 李晓明心中有气,向刘胤拱手道:“殿下,若是当初听我的,将新平郡的八千守军全部调来, 说不定这会我军已经发起反攻,将敌军赶下水了, 可是如今叛军仍有一万七八,我军除去伤亡,只有万余人,怎能冒险主动出击?” 刘胤神情颓丧起来,低头搓着手叹息道:“唉呀......这可如何是好?” 路松多在一边冷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据渭河之险而守, 如今失了渭河,又未能将敌军击败,这哪里是什么胜仗?” 李晓明大怒,心想我带着大军操心费力地奋战了一天,你躲在后面看热闹, 现在竟然又说这样的屁话? 李晓明正要开口吵架, 一旁的贺赖欢红着脸站了出来,有些怯意地说道:“将军这话说的不对吧, 连同新平郡调来的四千人,咱们也只出动了一万多人,叛军可是有三万多人, 只一天不到,咱们就斩杀敌军一万多人,怎能说不是胜仗?” 塔顿也嗫嚅着帮腔道:“殿下不必担忧,此次按照阵将军的指挥,我军伤亡不大,实力尚存, 便是退一万步讲,就让这些残余的敌军缓过来劲,攻陷了此处台塬, 咱们往后方城中一退,叛军只靠这些人马,也决难攻城。” 刘胤听了二将之言,脸上缓和了许多,刚想开口说话, 路松多又跳出来,发怒骂二将道:“你们两个废物,知道些什么? 当初若是能听我的,死死守着渭河,便是死的人多些,也决不至于威胁到后方, 如今叛军就在眼皮子底下了,你们还想要往后退却,莫不是畏战怕死? 若是真丢了新平郡,你等之罪,皆是万死难赎。” 刘胤闻言,又为难起来,看着双方,口里支吾道:“这......这......” 塔顿和贺赖欢满脸涨红,犹豫片刻,贺赖欢气鼓鼓地站出来, 拱手道:“殿下,我等亲临阵前,奋战了一天,何曾惜命怕死过? 路松多将军这话,莫将实难领受。” 塔顿咬了咬牙,也上前赌气道:“既是路松多将军说我等畏战怕死,那不如这样, 我与贺赖欢将军一起率兵出击,战死方休,请殿下下令吧!” 刘胤叹了口气,皱眉道:“二位不必如此,虽是事情有些不好,也需从长计议, 不如让众人休整一夜,明日叛军若是还不撤退,再率军出击吧!” 李晓明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心头冰凉,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刘胤又向李晓明勉强笑道:“陈将军,这敌军未退,接下来该如何安排,还得你多操些心呀!” 李晓明拱手道:“殿下,这军中之事,本是路松多将军主持, 现如今我的三条防线计划俱已完成,接下来还是听路松多将军安排吧! 他说坚守就坚守,他说出击就出击,省得事后落埋怨!” 说着,甩手去后面吃饭去了, “哎呀,陈将军......陈将军......” “哼.....” 刘胤连喊数声,李晓明只是不理,他心中不快,冷哼一声对路松多道:“既是他不愿管事, 仍是路松多将军主持军务吧! 明日出击,务要将叛军赶回渭河以南。” 路松多拱手应诺道:“末将遵命。” 李晓明在后面,找了个偏僻之地,与孙文宇众人坐在黄土地上,端起罐子埋头吃饭, 孙文宇道:“大人,以我看来,这刘胤显见得毫无诚心待人, 又有路松多嫉妒你,怕你独占了荣宠,处处使反劲,唱反调, 你在此为他出谋划策,只怕到头来都是白搭。” 李晓明心想,确是如此,刘胤态度极不稳定,一听谗言就要变脸。 沈宁也恨声道:“孙哥说的是,您为他立了两次大功,只得了个空头将军, 这可比跟着太子和李许两兄弟时,差的远了。” 李晓明心想,太子何等仁义,岂是刘胤可比? 当初在成都,并未立功时,就送我银饼、金钗、大真珠, 处处解我危难,为我着想,对我那真是没得说, 李许虽然阴险毒辣,但却是个知恩大方的人, 我在汉中时为他拼命,功成之日送了我两马车金银绸缎,一生都吃喝不尽了。 独独到了刘胤这里,虽是安南将军的官大了些,却是一滴油水没有,还受些窝囊气。 昝瑞也绷着脸,愤恨地劝道:“我的哥,如今已无大营门卫,军中甚乱,咱不如趁机跑掉吧! 我今天去后面数了数,咱们的黄牛,被他们杀吃的只剩下十几头了。” 李晓明闻言,这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吗的,老子为他们做事,还要老子倒贴吗? 真真是不能再待了,今夜就跑, 新平郡的盐货不要了,只带上咱们的马匹和牛车跑路,各自准备吧!” 昝瑞几人听了,都放下吃饭的罐子,去通知众人了。 第344章 王孙学箭 李晓明指挥匈奴军一万多人,与渡河而来的三万多秦州叛军,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战, 这场激烈的大战,从早上直打到傍晚, 直杀的天昏地暗,尸积如山,河滩上处处都是赤红之色。 匈奴的一众将领,在李晓明的指挥下,利用事先制定好的‘三条防线,层层歼敌’的策略, 利用弓箭优势,以伤亡两三千人的代价,歼灭叛军一万多人, 成功粉碎了秦州叛军,想要速战速决的人海战术。 哪知征西将军路松多,不知是出于嫉妒李晓明战功的心理,还是什么原因, 却鸡蛋里挑骨头,向南阳王刘胤进谗言, 说是此战既失了渭河天险,又未彻底击败敌军,算不得胜利。 没想到,听了路松多这番歪曲事实的言论,刘胤似乎也有认同之意。 李晓明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再管军队, 打算听从昝瑞众人的建议,趁着大战之后,军中紊乱之际,趁夜溜走脱身。 看着一众匈奴人忙忙碌碌地打扫战场,李晓明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想为刘胤操一点心了。 百无聊赖之际,他坐在黄土上,心有所思,拿着小棍在地上写了四个行书字,‘拓跋义丽’。 左看右看,嫌写的不好看,又擦了去,用隶书重写了一遍。 端详了一会,又在旁边画了个小猴子,他觉得猴子画的不错,栩栩如生。 心中一动,又在猴子旁边画了个姑娘, 想来想去,不对, 又将小猴子擦去,重新将小猴子画在了姑娘的身上,这下颇有几分神似了, “嘿嘿黑......” 他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又打算在旁边把明熙公主也画上, “咦,这‘母猴喂奶图’画的真不错,老师真是多才多艺。” 李晓明闻言,慌忙将地上的图和字都擦去,回头一看,见是杨初。 “贤徒,你来啦!”李晓明站起身来,面色微红。 杨初十分恭敬,向老师作了一辑, 说道:“刚刚我与塔顿将军带人打扫战场,只收回了五六万支箭, 恐怕明日再与叛军作战时,就不够用了。” 李晓明心说,我夜里就要跑了,哪还会管你们这事? 口中只是无奈地一笑,摊手说道:“我说要进攻时,路松多将军说要固守, 我今天说要固守时,路松多将军又要让全军出击了, 如今我也不操那么多心了。” 杨初听了,叹了口气,说道:“军中将领,谁不知道此战能取大胜,全靠老师运筹帷幄, 只是殿下多疑,路松多又心胸狭窄、妒贤嫉能,也只好委屈老师了。 只是老师此时退居幕后,却便宜了路松多,倘若明天他率军出击,真打败了叛军, 恐怕前面老师的功劳,也要被他占去了。” 李晓明挥了挥手,淡然一笑道:“殿下是陈某的朋友,我只当是给朋友帮了个忙, 至于功劳不功劳的,我本就志不在此,且随他去吧!” 杨初闻言,嗟叹不已, 过了好大一会,又作揖问道:“老师,你教我的连珠箭, 不知怎地,我练到了现在,别说练成了,简直是毫无寸进。 不知道老师是否能再为我演示一次?” 李晓明见他眼神坦诚,心想上次我要逃跑时,亏得他讲义气,替我遮掩, 我若一点真的都不教,未免也太对不起他了, 但这速射之法,是拓跋氏的绝技,我私自传授别人,也是个亏心事。 再说了,这杨初当天学箭时,明明事先说好的,要送我“六礼束修”的,如今狗屁也没见到。 常言说的好,这‘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上下打量了杨初一番,犹豫来犹豫去,决定还是再教杨初一点, 至于他最终能否练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于是开口对他说道:“贤徒,你照我教你的方法,射上一箭,让我看看。” 杨初大喜,连忙点头,从背上取下了一张硬弓, 左手持弓,五平三靠立定,右手便探到箭筒中夹箭,只是一夹一个夹不中。 李晓明看在眼里,脸上绷紧,故作严厉地训斥道:“为师是这样教你的么? 遇见你这样的不用心的徒弟,简直是坏我的名头。” 杨初闻言十分惶恐,垂首道:“徒弟愚钝,让老师费心了, 只是......只是当初,好像老师就是这样教我的呀!” 李晓明怒道:“放屁,我怎会如此教你?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你且看好,若再记不住时,老师可要罚你钱了。” 杨初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心想,怎地学不会还要罚钱? 但他求艺心切,也顾不得许多,又作揖点头道:“请老师演示,徒弟这回一定看的清楚,牢记于心。” 李晓明接过弓箭,背上箭筒,还没等杨初反应过来,他便“嗖嗖”地射出去两箭, 两支箭一前一后地钉在,远处的一段圆木上, 李晓明收了弓,说道:“你照着练吧!”说完回头便走。 杨初大窘,急忙拉住老师,未曾开口,先从腰上摘下一块晶莹的腰挂美玉, 塞到李晓明手里,歉然地说道:“老师先别忙着走,徒弟实没看清楚,这回认罚,请老师再演示一遍。” 李晓明见这块腰挂玉环洁白优雅,触手生温,显然是块宝玉呢, 心想这杨初不愧是仇池国的王孙,果然有好东西。 信手纳入怀中,语重心长地道:“非是老师要拿你的东西,只是你也上二十岁的人了, 若是因不好好学箭挨一顿打,只怕你面子上也挂不住, 但若是不给你些惩罚,又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骂为师藏着掖着,不好好教你。” 杨初急忙拱手道:“老师悉心教导,正该如此。” “既是这样,我就再给你演示一遍吧。” 李晓明说完,挺着弓又放了两箭,两支箭分别钉在远处的两段圆木上, “这回看清楚了吧!你好好练,我去那边溜达溜达。” 杨初又拽住老师的袖子,满脸通红地道:“老师莫怪,徒弟因为站在前面, 未曾看见老师怎么从后面取的箭,还请老师再演示演示,我这回站在后面看。” “哎呀......你这人......怎地如此不用心?” 杨初连忙从头上解下束发的银冠,连簪子一起递到李晓明手里,慌道:“徒弟认罚。” 李晓明偷眼看了看,只见银冠上刻着凤纹,前面还镶着一块火红火红的玛瑙,显然也是价值不菲。 心想,等以后到了草原,做驸马时可以戴上, 于是收了银冠,又打量了杨初一眼,见他身上已无东西, 脸上洋溢起笑容,对他说道:“既然你如此好学,不耻下问, 为师便细细的再教你一回,这回总要把你教出师才好。” 说罢又演示了一次, 还将如何夹箭,如何夹的又准又稳的小技巧也教给了杨初。 第345章 深夜召见 当初拓跋义律第二次用心教他时,快速夹箭、精准上弦、瞄点撒放,这三步,各有速成的小技巧。 李晓明因未得拓跋义律同意,不敢全都教给杨初,只教了他快速夹箭的小技巧, 心想,你先只学了这一项,射速便能提高不少,若是练成,我也算对得起你了。 杨初是个聪明人,按照李晓明教的技巧,练了几次,便有一次成功, 他不禁大喜,深觉老师果然教了真本领, 只是又卡在了上弦这一步, 李晓明心想,这速射绝技,夹箭、上弦、撒放三步,每一步都要以最快的速度一气呵成, 且要能连续重复这些动作,这才算是练成, 贤徒呀,剩下的技术,暂时不能教你,你就自己悟吧,看缘分了。 杨初独自在一边努力练箭, 李晓明在台塬上四处溜达,不经意间,向叛军方向看了过去, 两军血战了一天,双方都是无力、也无心再战,此刻敌我双方十分平静。 已到傍晚时分,西边残阳如血,夕阳的余晖照在两军中间, 连千上万敌的尸体都泛起了红光,画面异常诡异。 趁着天黑之前,塔顿领着众人在黄土峡谷口上筑了土墙,又囤了四千兵力在峡谷之中,以防叛军突袭。 呼延寔则带着一班士兵,又将投到台塬之下的石块和檑木,用绞车重新运到上面。 虚连堤和贺赖欢,则带人在战场上,拾捡回收羽箭, 没想到,因离岸边土墙外的叛军太近了,双方弓箭手又互相对射了起来, 因叛军一方有土墙遮挡,这回匈奴人吃了些许小亏,最终退到了台塬之上。 此时冬季,天气寒冷,峡谷里面和外面的一两万具尸体,也无人收敛,十分凄凉。 李晓明虽然打定主意,不再管刘胤的闲事了,但仍然忍不住观察起叛军的动向。 只见秦州叛军从水里捞上来许多的木筏,立在岸边的黄土里, 做成了三道长达里许的挡墙,为了防火,外面又敷上厚厚的湿泥, 除了站岗放哨的人员外,叛军士兵都躲在挡墙之间,横卧休息, 这可比匈奴人在台塬上,喝风吃尘的舒服多了。 后面又有许多叛军士兵,正在水上将多余的木筏,用麻绳接在一起,似乎在制造通往南岸的浮桥。 李晓明心中暗想,路松多此时接管大军,以为是捡了个便宜,但只怕这些残军也不是好对付的, 左逛逛、右逛逛,发现当初一直‘护卫’自己的,那帮匈奴人果然不见了影踪,心中安稳了许多。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杨初仍然在苦练箭法,李晓明又指点了一遍,才告别离去。 转头寻到了昝瑞、沈宁、孙文宇三人, 得知牛车被匈奴人吃的只剩余十三辆,小炮弹药俱都装到了车上, 汉复县众人也都已通知到位,就等天再黑些,便要悄悄跑路。 众人在台塬下面的峡谷中,找了个偏僻的凹陷处,胡乱搭了几个棚子,六十来人都在一起睡觉, 李晓明躺在草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算算与义丽郡主分别,也没多少日子, 但每到夜深人静时,郡主的音容相貌,就不自禁地浮现在脑海里,只觉每天都在渴望重逢, 此刻明知就要脱身,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能相会了,却更加心里痒痒。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想,照现在这个心态,等到把郡主送回草原后,还能舍得跟着李许一起再回国吗? 又考虑考虑,太子那里存的有两马车财货,汉复县也有数十斤金银呢,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那些家当,那可都是心血呀! 到时候要么哄着郡主,一起偷偷回汉复县,那便是皆大欢喜。 要是不成,也得找个借口,偷跑回去一趟, 好歹把家底搬走,给汉复县众人交代清楚,告个别,也不枉与刘新、蒲荣他们,兄弟一场。 只是想想这几千里的险恶路途,不禁又心里发怵,交通实在是个大问题。 要是放到现代,飞机高铁一坐,无论多远,那都不叫事。 可放到这时代,普通人想出个远门,便是有个三五条命也得搭进去。 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随后便有人开口道:“安南将军睡下了没?” 李晓明坐起问道:“是谁,找我何事?” “殿下命我等前来,请将军过帐中赴宴。” 李晓明从铺上站起身来,看见数十名匈奴人,手持长枪站在外面, 他因心中有事,不禁有些发虚,问道:“怎地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宴饮?是有什么事吗?” “我等不知,酒宴已经备下,只等将军过去开席了。” 沈宁在一旁小声道:“将军,不要去, 怕不是晚上我们收东西时,传到刘胤那里,让他起了疑心?” 李晓明思忖片刻,小声说道:“唉,若是那样,他请我赴宴我不去,只怕他更是疑心。” 孙文宇上前低声说道:“大人不用烦恼,我和你一起去,怕他个鸟, 前些时候您自已面对数千胡人时,不是单枪匹马挟持了羌王么? 刘胤若敢起什么坏心,咱们也绑了他,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护送我们出关。” 李晓明笑了笑,拍着孙文宇的肩膀说道:“哪里就到了这一步?就有劳文宇陪我过去一趟吧!” 因李晓明撂挑子后,刘胤不放心军务,便把自己的营帐移到了台塬之上,亲自监视敌军。 二人跟随一众匈奴人,爬上台塬上,来到刘胤账前, 李晓明在外面看看,只见营帐里悄无声息的,不像是请客的样子。 正要掀起帘子进去,帐前的匈奴侍卫却拦下孙文宇,说道:“殿下只请安南将军一人进帐。” 李晓明和孙文宇对视了一眼,均是心生疑窦,正在犹豫间,只听帐中传来刘胤的声音。 “是贤弟到了吗?快请进帐一叙。” 李晓明示意孙文宇在外等候,自已掀帘进帐, 抬头一看,只见帐中点着两盏油灯,只设一案两席,案上摆着条蒸熟了的大鱼,和几盘菜肴, 刘胤正站在席前,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似乎迎候已久。 李晓明只得拱手道:“殿下深夜召见,不知何事?” 第346章 刘胤交心 却说李晓明在匈奴军中受路松多排挤,对刘胤心灰意冷, 又兼天天思念郡主,困于儿女情长。 于是听从孙文宇众人的意见,下定决心打算趁着夜幕降临时,悄悄赶上牛车,带着众人溜走, 却不曾想,刘胤当晚竟又派人来,说是请李晓明赴宴, 众人都怀疑要逃走的事泄露了出去,宴无好宴, 李晓明担心不去更遭疑心,便只带了孙文宇一人,前去刘胤营帐中赴宴, 到得帐前,孙文宇却被挡在帐外,李晓明只好独自进帐, 刘胤早已等候多时,见李晓明来到,连忙走上前来,拉住衣袖, 热情地道:“我手下之人,偶然得了一条大鲤鱼,奉献于我, 我想冬季鲤鱼难得,且肥美又少土腥之气,特意命人叫贤弟前来,与本王一起享用。” 李晓明偷偷瞧了刘胤一眼,见刘胤满面欢喜之色,并不见有惺惺作伪的意思。 心想,这人怎地如此前后不一,一会一个脸色? 但见此时刘胤话说的亲切,也只得拱手谢道:“多谢殿下一番美意。” 二人入席对坐,刘胤将酒与李晓明满上, 举杯说道:“贤弟近来为我操劳费心,且满饮此杯,以表愚兄慰劳之意。” 李晓明心中疑惑,口中谦虚道:“卑职份内之事,岂敢邀功?” 二人对饮一杯,刘胤又热情招呼道:“来来,贤弟,尝尝这鲜鱼滋味如何?” 只见刘胤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鱼身上,抠下一大块带着汤汁的白肉,递给李晓明, 李晓明心想,你也八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鲤鱼本就不好吃,你偏偏还要清蒸 但见盛情难却,也只好伸手接过, 直烫的几乎要扔掉,连忙放到面前盘中,等凉了一会,这才送到嘴里,龇牙咧嘴地吃掉。 刘胤盯着李晓明问道:“如何?好吃不好吃?” 李晓明是个钓鱼佬,什么鱼没吃过? 略略回味了一下,却觉得鱼肉十分甘美,与后世的鲤鱼味道不同! 开口称赞道:“很好,嫩滑可口,殿下也尝尝。” “哈哈哈,贤弟喜欢就成。” 刘胤也抓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咀嚼两下,也赞不绝口。 “来来来......贤弟,咱们再干一杯。” 就这样,二人吃喝的兴起,也不用筷箸,大把抓肉吃,大杯饮美酒, 这样大吃大喝了总有小半个时辰,李晓明渐渐地头晕起来了, 刘胤终于停住了手,向李晓明笑道:“贤弟,今夜这酒喝的痛快否?” 李晓明双眼惺忪道:“十分痛快,只是有些气不顺罢了。” 刘胤笑道:“哈哈,贤弟呀,那路松多与你不和,你可知其中原由?” 李晓明自顾自地举起一杯酒,颇有怨气地说道:“原来殿下心里清楚呀!” 刘胤也自斟自饮一杯,笑道:“贤弟是个重情重义,又胸有韬略的人, 如今在这个世道上,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十分难得了。“ 李晓明听了这些好话,心里舒坦了些,正欲开口谦虚。 刘胤摆手止住道:“这些事,我自然是心里清楚的,且听愚兄与你说些心里话, 那路松多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一心只想贪权慕利, 当初他将你从外面带回来,原本想的是将你收到手下,做个副将,为他加官进爵做个垫脚石。 他哪里知道,咱们的交情深厚,你竟得我如此重用?” 李晓明哼了一声,说道:“殿下总算记得,咱们还有交情?” 刘胤笑呵呵地又给李晓明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如何不知? 如今两场仗打下来,你已然夺了他的风头, 连他原来的一帮手下,如塔顿、贺赖欢等人,都有不服他的意思了, 你想想,他能不急么?” 李晓明将满满的一杯酒撺入喉中,疑惑道:“殿下既然知道路松多是这样的小人,为何还如此纵容于他?” 刘胤苦笑道:“贤弟,你不知我的难处, 唉!今夜只有你我两人,我且与你从头讲起, 当年光文皇帝刘渊,带领一众胡族部落,击败晋国,夺了关中,开朝建国, 为拉拢晋人归附,光文皇帝自称是汉高祖的和亲公主之后,称自己是汉室血脉, 由于是打着兴复汉室的大旗建的国,所以原来的国号为‘汉’, 当时的都城是在北方的平阳,不在长安, 是我父皇登基后才改国号为‘赵’,并迁都到了长安, 我父皇原是车骑大将军,奉昭武帝之命镇守长安, 汉昭武帝你知道么?就是刘聪,光文皇帝之子,我父皇的堂兄,我的堂叔。” 李晓明此时早已酒醉,嘴上没有把门的,开口胡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家本不是皇帝这一枝上的。” “嗯......可以这么说,若是后来不发生变故,我父皇顶多也就是个王。” 李晓明虽然知道,五胡时代历史的大致脉络,也知道匈奴刘赵皇室之中争斗激烈, 国祚只有二、三十年,却有两任皇帝都死于内乱, 刘赵的宫廷野史,李晓明以前也读过,却是记不了太详细,实不知刘胤的老头子是怎么上的位。 他心中一动,凑近刘胤,小声问道:“是当今陛下篡位了么?” 刘胤手指着李晓明,笑骂道:“你少胡说,昭武帝对父皇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我父皇当时不但是车骑大将军,还是中山王,位极人臣,怎会行此不忠之事?” 李晓明疑问道:“那当今陛下是怎么即的位? 难道也如成国和鲜卑一般,皇帝不传位与自己儿子?却传给了别人?” 刘胤道:“昭武帝确实没打算传位给自己的儿子,立的有后继储君,却决不是当今陛下, 你且不要心急,这其中颇有些复杂的内情,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时我父皇在长安领兵,我们一家却都在都城平阳。 我虽然有兄弟九个,但我从小最得父皇欢心,自幼就被立为世子。 唉,也是我命运多桀......” 说到这里,刘胤双眼不觉红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过往, 李晓明看不得男人掉泪,从怀里掏出个丝帕想递过去,但一看这是郡主送给自己的,又揣进怀里。 只举起酒杯,口头劝道:“殿下切勿悲伤,先喝上一杯顺顺。” 刘胤听从,与李晓明对饮了一杯,又讲道:“我童年之时,颇得父母欢心, 在一众兄弟之中,也如众星拱月一般, 就连昭武帝,就是我父亲的堂兄,我的堂叔,也很疼爱我, 因我父亲不在身边,皇叔父常召我入宫,亲手教我射箭,亲口教我读书。 我在都城平阳,原本过着平安祥和的日子,哪知宫中政变,我一家受到牵连,那可真是飞来的横祸......” 刘胤灌下一杯酒,默默垂泪, 李晓明对这些宫廷秘史十分感兴趣,正听得有意思,见他突然不讲了, 连声催促道:“殿下,好端端的,怎么遭了祸事呢?到底是哪个乱臣贼子篡位作乱了?” 第347章 残酷斗争 刘胤抬头看了李晓明一眼,说道:“这些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我信任贤弟,所以说给你听,你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李晓明连连点头,说道:“放心吧殿下,我嘴严实,听了就图一乐。” 刘胤皱眉道:“什么?” 李晓明连忙改口道:“奥......我是说,我听了这些事,或许能为殿下分些忧愁呢!” 刘胤叹了口气,又讲道:“那一年,我皇叔父昭武帝驾崩,原本是打算将皇位传给他的兄弟刘刈的, 结果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刘粲,联合司隶校尉靳准,发动政变, 将我那位堂叔刘刈给杀了,他自己做了皇帝。” 李晓明闻言叹息一番,又疑惑道:“你堂叔父昭武帝是怎么想的,皇位不传儿子,却要传给弟弟?” 刘胤犹豫了一会,苦笑道:“只因我堂叔昭武帝,是篡的他哥哥的位, 昭武帝本是庶出,没有资格当太子,当时的太子是皇后生的儿子,刘和叔父, 昭武帝便使手段,杀死了皇后的儿子刘和,自己做了皇帝。 可是昭武帝自己年幼时丧母,是皇后见他孤苦无依,可怜他, 所以将他接入自己的宫中,与自己的亲儿子刘和、刘刈一起,抚养长大的, 可他长大了,为了做皇帝,却杀了养母的亲儿子,也就是他的兄长, 做了皇帝之后,常觉心中愧疚不安,晚年之时更是追悔莫及,常常夜间大哭, 终于在临死之际,封皇后的二儿子刘刈叔父为皇太弟,打算将皇位还回去。 哪知这件事引起了自己儿子的不满,最终反倒又害死了刘刈叔父。” 李晓明听了这么复杂的剧情,脑子运转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化, 稍后又疑问道:“虽是昭武帝的儿子篡了位, 但你们家是旁枝,又没和刘刈搞在一起,怎会遭遇祸事呢? 况且当时陛下在长安手握兵权,按理说刘粲不可能刚即位,就冒险对你家动手呀!” 刘胤叹气道:“唉......,并非是我那堂兄刘粲所为, 他自幼便与我父皇一起南征北战,实是感情深厚,我们两家关系是十分亲密的, 他若一直在位,对我家来说,也是件大好事。 只是先帝为人......为人性情暴躁、极好酒色,做了些糊涂事, 登基之初,便加封了,当初和自己联合搞政变的靳准,为大司空,朝政大权几乎都由靳准把持, 他又纳了靳准的两个女儿为妃,靳准身为大司空,又是国丈,眼看已是权势滔天, 本来嘛,皇帝与大臣结为亲家,强强联手治理国家,历朝都有,也无可厚非, 哪知有一天,先帝不知为何,喝醉了酒发起脾气,竟然一夜之间,将靳准的两个女儿都砍死了。” 李晓明直听的目瞪口呆,问道:“那不是他的两个爱妃么?怎能说杀就杀?” 刘胤抬头看了李晓明一眼,苦笑道:“那谁知道?先帝脾气暴躁,是惯爱杀人的, 只是突然杀了靳准的两个女儿,靳准难免大怒, 他掌握军权,立时便做起乱来,首先就弑杀了先帝,随后又下令处死刘氏九族, 一时间,平阳城中的刘姓宗亲,几乎全部遭了毒手, 大街上遍地尸体,血流成河,苍蝇群飞蔽日,城中恶臭之气荀月不散。 幸好那天,我带着几个弟弟都在外面玩耍,这才免遭毒手, 因听说出了事,我们兄弟几个回家一看, 我的母亲、还有几个妹妹,连同家属、仆役、奴隶, 俱是尸首分离,倒在血泊之中,已经全部死难了......” 刘胤说到这里,仿佛儿时噩梦一般的情景,又出现在了眼前,他以衣袖掩面,已是泣不成声, 李晓明听了他幼年的凄惨故事,毕竟朋友一场,也颇为怜悯,不住地拿话安慰他。 心想,皇权争斗,向来便是如此惨烈无情, 刘胤身为匈奴单于,又赖好是个王,平日里看起来风流倜傥、高高在上, 没想到少年时代,也经历过这样的悲惨过往。 刘胤哭了一会,平复了心情,又接着道:“当时我带着弟弟们,骑着两匹马,一路向南, 想要去投奔长安的父亲,哪知路上又遇到追兵, 我年龄大,身体重,担心马匹跑不快,便下来将马匹让于弟弟们,让他们向长安方向逃命, 我因无马,跑不动了,只得躲藏在荒草里,直饿了一天一夜,才敢走出来, 因见向南的官道上,有靳准派出的骑兵来回巡查,我一个小孩,步行无法安全去到长安, 只好又转向北方而行,在草原的一个部落乞讨时,被他们的首领黑匿郁鞠收留, 一直在部落里生活了五年,有一天我听人说,父亲早已率军拨乱反正,灭了靳准满门, 群臣已经拥立父亲即了皇帝位,我这才向好心的郁鞠首领辞行,回到长安,与父亲相见。” 李晓明举杯安慰道:“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乃是天命之人, 虽然经历些苦难,但到底还是否极泰来,如今也是雄霸一方了。” 刘胤举酒饮下,摆手道:“虽是逃得命来,却又哪里能说得上是雄霸一方?” 放下酒杯,他自嘲地笑笑,又说道:“我本为世子,父亲成了皇帝,按理说我该为太子, 但因我多年来渺无音讯,父皇和群臣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才立了刘熙为太子。 我心想,都是血脉骨肉,我刘胤绝不会像昭武帝那样,为了皇位连兄弟都杀,铸下后悔终生之事。 父皇要复立我为太子时,我顾念大局,还上表坚辞。” 李晓明闻言,拍手叫好道:“殿下心胸气度,果真令人佩服,可惜很多人遇见这种事时,都看不开。” 哪知刘胤听了这话,面色转凉,冷笑一声, 对李晓明说道:“可我那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弟弟,可不这么想呀! 起先我初回归之时,他尚能虚情假意地,示以兄弟之情, 可当父皇想弥补对我的亏欠,封我为五部单于时, 他却立时就翻了脸,认为这是夺了他太子的权利,威胁到了他的位置, 不仅怂恿一班大臣,在朝中联名上疏,企图让父皇收回成命, 还公开在宗亲中诋毁我,说当年靳准叛乱时,我丢下一众年幼的兄弟,自己独自一人逃跑。 还说我为求生路,已认了黑匿郁鞠首领为父,说我人品低劣,不配被封为单于, 哈哈哈,贤弟,你相信么? 我这个兄弟现在不过才十六岁,便有如此歹毒的心机了。” 第348章 兄弟仁义 因刘胤深夜邀请李晓明到自己帐中吃大鱼, 酒酣之后,刘胤对李晓明讲起了,匈奴刘赵的历届皇室斗争秘闻, 又流着泪诉说,自己被这些残酷斗争波及后的悲惨往事,如今又遭忘恩负义的兄弟迫害。 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李晓明听完刘胤的讲诉,心中泛起同情之心,也为他的遭遇鸣不平, 开口道:“当初你为了让这些兄弟们逃命,不惜让出马匹,身陷险境, 如今他做兄弟的,已被立为太子,怎能行此不义之事?” 刘胤恨声说道:“这正是人心险恶之处,好在父皇心里明白,并未听信谗言, 只是我久在外面,朝中大臣俱已被太子笼络,我若只身处于长安,久后必遭其害。 刚好秦州陈安自封为王,已显露不臣之心, 太子为了害我,向父皇进言,说我既然为胡族单于,理应出面为朝廷解忧, 于是,父皇便将新平郡封为我的食邑之地,令我前来经略陇西,伺机诛灭陈安,平定叛乱。 我毫不犹豫地领受了此任,虽是风险颇大,但大丈夫战死在沙场,总比在长安死于阴谋诡计强。” 李晓明听到此处,略一思索,不由得笑道:“那路松多为征西将军,新平郡驻军皆归他管, 想来殿下对路松多示好纵容,多半是为了利用他吧?” 刘胤苦笑道:“新平郡之军,原来只有七、八千人, 我来之后,路松多打着我的单于旗号,四处招揽人马, 就连安北将军赫连虎,和他的几千人马,也是被他花言巧语骗来的, 秦州前任刺史司马保的副将张春,带着一些残兵,不是也投了过来? 若说是我利用他,倒不如说是互相合作,哈哈哈......” 李晓明一阵无语,深觉刘胤比李许活的还累, 李许赖好还有个仁慈的兄长李班,遇事可以商量商量,成国皇帝李雄对李班又信任有加。 可这刘胤,几乎就是个活脱脱的孤家寡人,朝中没有一个朋友,就连手下的将领也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刘胤幽幽地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何明知那路松多打仗远不如你,处处与你作对, 却又不得不顺着他的意了吧? 只因他也出过不少力,在这新平郡周边,又是根深蒂固, 此时我没有自己的基业,与那路松多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怎能轻易和他翻脸?” 听完这些话,李晓明心里自然是明白了刘胤的苦衷,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他心想,无论如何,今夜我一开溜,这些事也就与我无关了...... 刘胤见李晓明不言语,以为他心中还有不顺之处, 又对他笑道:“我知道贤弟留在此处,无端受路松多刁难排挤,实是委屈之事, 不过你放心,咱们先放下成见,齐心协力地先将陈安的这伙叛军收拾了, 我不是说过吗,到时候我带你去长安一趟,说服父皇帮衬些兵马,集中兵力将南阳收了, 到那时留下路松多,让他自己在这新平郡折腾去,咱们兄弟俩在南阳好好经营,共谋大事。 我刘胤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有一条鱼,咱们就同食一条鱼,有一腔羊,咱兄弟便同分一腔羊。 总要与贤弟同甘共苦才好, 贤弟,你以为如何?” 李晓明见刘胤如此深情厚意,想想他之前,也曾数次单独邀请自己同食同饮, 实在是对自己不错,算是个好朋友, 可今夜一番深情告白后,明天一早却突然发现我不告而别、溜之大吉了,那场面该有多尴尬? 想到此处,顿时心中翻腾,脑子里乱了,口里也支吾起来:“殿下,我这......” 刘胤见他面上发红,嘴里嗫嚅,还以为自己一席话让他受宠若惊, 又给他满上一杯,举酒笑道:“咱们是兄弟,你也不必过于感激本王, 凭你的本事,和这些天立下的功劳,便是见了我父皇,也是要重用的。 嗯......明日就先顺着那路松多的意,让他折腾一回试试, 若不成功,他也便死了心,到时候军中之事,仍是你说了算。 贤弟,你看如此可好?” 李晓明心里挣扎,今晚殿下对我如此交心,连他刘赵的内部争斗之事,都毫无保留地说与我听, 手下送了条鱼,也想着与我同食,如此拿我当兄弟, 他如今正是艰难之时,我却不告而别,这事实在是干不出来。 唉......好歹等战事结束,我当着他的面,一是一、二是二地说清,再明明白白地告辞吧! 心中计议已定,便拱手道:“殿下如此厚待于我,我陈某又非鸡肠鼠肚的小人, 怎会不顾大局,与那路松多争风吃醋? 就以殿下之言,同心协力,先赶走叛军再说。” 刘胤大喜道:“哈哈哈,贤弟,你实是难得的人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来来来,咱们今晚喝个痛快,尽醉一场。” 二人心中都稳了一件事,再无顾虑,谈古论今,放开酒量大喝起来, 待到李晓明跌跌撞撞地出了刘胤的营帐,孙文宇都快急死在了外面, “哎呀,怎地喝成这样?” 他架着喝的大醉的李晓明,艰难地从台塬上,下到峡谷之中, 见周边无人,孙文宇急问道:“大人,你怎地这么晚才出来?咱们若是再不走,只怕天都要亮了。” 李晓明嘴都不利索了,醉眼迷离地向孙文宇笑道:“殿......殿下对我很是信任, 我们......我们兄弟一场,眼下他有些.......有些难处,我怎忍心弃他而去? 暂且......暂且等上一等吧!” 孙文宇闻言不禁愕然,不自禁地回头望了望,台塬上刘胤的营帐, 又看了看路都走不好的李晓明,良久才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将他送回营帐去了。 李晓明睡的昏昏沉沉,一会梦见自己变成了刘胤,独自望着满院子的血泊和尸体。 一会又梦见李许指着自己大骂,指责自己成了匈奴人的鹰犬,对太子不忠, 公主和郡主,也都站在李许身后瞪着自己,一句劝解的话都不说。 一觉睡到大清早,酒也醒了, 李晓明被帐篷外面,轰轰隆隆的大军操步声惊醒,急忙穿衣起来。 第349章 战阵对垒 待出了帐篷,只见峡谷后方的两千骑兵,和台源上的步兵、弓箭手,都在向峡谷外面集结。 大军步履雄健,气势恢弘,望之,顿感一股肃杀之气由心而生。 见昝瑞几人都背着手,在峡谷边上看热闹, 李晓明奔过去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大军集结也没人喊我?” 昝瑞笑道:“怎地没人喊你?南阳王一大早就派人过来, 说你要是醒了,就去前面找他,今天要与河边上的秦州叛军决战了。” 李晓明闻言,顾不上洗漱,急急忙忙地寻了盔甲,费了一番功夫套在身上, 又挑了一匹匈奴大健马骑上去,让昝瑞等人都留在峡谷里不要出来,自己也跟着大军出了峡谷。 等出了峡谷,远远地看见刘胤和路松多等人,都是全身盔甲,正立马在台源之下,看着大军结阵。 李晓明急忙策马过去,红着脸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卑职来迟,万望恕罪。” 刘胤笑道:“快免礼吧,我知你酒醉,本来就没打算叫你过来,何罪之有呀?” 路松多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笑道:“殿下此言差矣, 今日如此大的场面,陈将军若不在此助助威,我军怎能大胜?” 李晓明懒得理他,只撇撇嘴,不说话。 抬头看向三里之外的叛军时,只见渭河之上早已经多了一条浮桥,叛军已将对岸的数千战马牵了过来。 这下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人数都多于匈奴人了。 匈奴人正在集结的时候,叛军也早就看见了这边的动静,此时也正在集结。 刘胤担心地对路松多说道:“叛军的骑兵远胜于我们,如此结阵与他们正面对抗,是否吃亏?” 路松多傲然一笑道:“殿下放心,河岸南北不过数里,骑兵根本施展不开,不过是摆设罢了, 此战仍是以步兵和弓箭手角力, 我军昨天打扫战场时,又得了数百副盔甲,数万支箭矢, 加上之前剩余的,目前我军有一千多副盔甲,十数万支羽箭。 而叛军箭矢多已用尽, 况且他们昨日伤亡众多,哪还有一点士气,此时正是强弩之末,我料他们必败无疑, 今日一战,必要将他们赶过渭河,以弥补昨日放弃天险之过失。” 说着又斜着眼瞅了瞅李晓明,鼻子里哼然有声。 少顷,匈奴人集合完毕,路松多大吼一声:“传我将令,诸军以鹤翼阵对敌。” 数名传令兵立刻飞马过去高声传令,在军中将校的指挥下,大军开始变换阵型。 仍是张春指挥两千重甲长枪兵,排成两个长队,作为对敌的先锋, 重甲长枪兵的后面,是排成两个半圆队形的两千盾刀兵,像是鹤的两个翅膀, 既能斩杀突破长枪队的敌人,又能防备两翼被敌军穿插。 鹤翼后面,是数千弓箭手方阵,弓箭手的两侧,各有一千手持长枪的骑兵,防备敌军骑兵包抄。 最后方,则是个数百精锐步兵组成的圆阵,护卫刘胤、路松多等一众主将。 匈奴人这边的鹤翼阵刚刚排列完毕, 对面叛军的阵形也已排好,秦州将领为了发挥人数优势,用的是最简单的雁行阵, 最前面的一排排,是人数达五六千的长枪阵,后面两侧一字排开,最前排的是两排盾刀兵, 只是叛军携带的盾牌不多,士兵手里拿着的, 多是因昨日吃了匈奴弓箭的大亏,而临时用木头粗制的木盾。 盾刀兵的后面,又全是横排的长枪兵, 最后面也有两三千弓箭手组成的弓箭阵, 军阵的两侧,各有近两千的骑兵护卫两翼。 李晓明自打穿越到这个时代,虽然也指挥过数场大战, 但那些战事要么是偷袭,要么是埋伏,要么是运动战,都有投机取巧的成份在里面, 像今天这样,双方严阵对垒,明刀明枪地,以战阵对战厮杀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敌兵人数众多,不禁心中打鼓,不住地往台塬方向看, 想找寻个好攀爬的地方,万一匈奴人溃败了,自己好一溜烟地爬到台塬上去。 大战在即,路松多向刘胤拱手道:“两军即将开战,请殿下暂到台塬之上观战。” 刘胤凛然道:“诸位都要与敌拼杀,本王怎能临战避开,我与你们几位,同在后面圆阵之中吧!” 路松多与李晓明,都苦劝刘胤到后方台塬暂避,刘胤只是不听。 正说着呢,对面叛军阵营已经向前缓缓开动, 路松多一声令下,匈奴人的鹤翼阵也齐头并进,迎了上去。 刘胤和路松多、李晓明、塔顿等十数名将领,俱都进入后方圆阵之中。 眼看双方就要进入弓箭射程,一场殊死大战即将展开之际。 只见对面的叛军,突然齐齐地停住脚步,军阵之中缓缓走出一簇人马, 约有数十骑,朝着匈奴人的阵营而来,身后的一众叛军却并未跟进。 刘胤等人颇觉奇异,路松多也下令让大军停住,弓箭手戒备,只待对方一行人进入射程,便放箭射杀。 正在观望之际,只见从那数十骑之中,又纵马跑出一骑, 向匈奴人这边高声喊道:“不要放箭,我家将军请南阳王殿下出阵说话。 不要放箭,我家将军请南阳王出阵说话,不要放箭,我家将军请南阳王出阵说话......” 那人连喊了数声,方才返回, 刘胤冷笑道:“先不要放箭,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叛军的数十骑骑兵,一直走到距离匈奴军阵数十步的地方,才勒马停下。 从骑兵之中,又缓缓走出一骑将领,这名将领显然职位不低,左右各有两名骑兵手举木盾护住, 只听这名将领一声高呼:“我乃秦州凉王麾下大将军陈集,请南阳王刘胤殿下出阵一叙。” 刘胤对众将笑道:“走,咱们也出阵看看去。” 李晓明急忙下马,到军中取了一杆长枪,两面盾牌,与塔顿二人一左一右地护住刘胤。 刘胤带着一众将校,走到那群骑兵对面,推开盾牌, 高声斥责道:“陈集,陛下委任你兄弟二人镇守陇右,从未亏待过你们,何故行反叛之事耶?” 陈集也推天盾牌,露出真容, 只见他虽年近半百,但身材紧健,目光炯炯,一双大手筋骨暴起,看起来十分有力。 陈集听了刘胤的话,哈哈笑道:“南阳王殿下此言差矣! 我兄弟二人原是晋人,自然是效忠于晋国天子, 反倒是汝等胡虏夷狄,全然忘记了,当初天朝施加与你们的恩惠, 你们刘氏窃居关中,倒行逆施已久,我今日特奉兄长凉王之命,率领大军,必要收回故土。 殿下兵少,我劝殿下引兵退去,可暂保无虞, 若不听我良言相劝,一旦开战,势必玉石俱焚,到那时,悔之晚也!” 第350章 武将单挑 却说秦州叛军与匈奴大军在渭河北岸结阵对垒, 眼看一场恶战再所难免之际,没想到叛军大将军陈集,居然出阵与刘胤斗起嘴来, 听完陈集的一番羞辱之词,刘胤大怒,指着陈集骂道:“无耻的叛贼, 当初你兄弟二人投奔秦州刺史司马保, 司马保不曾亏待于你陈氏兄弟,你兄弟二人却三心两意,背叛司马保,转投我赵国, 如今我赵国也未亏待你们,你们却又起了贼心,自立为王背叛我赵国, 似你这种乱臣贼子、反复小人,我岂容你在两军阵前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诸位将军,谁于我上前斩杀此贼?” 贺赖欢向来鲁莽,立刻拱手道:“殿下,看我去斩此贼。” 正欲拍马上前之际,陈集却出大手,大吼一声:“且慢......” 刘胤怒道:“老贼,怎地又怕死了么?” 陈集笑道:“老夫戎马半生,岂会怕你这初生牛犊? 只是当初我随兄长在长安时,与你父亲时常对谈畅饮,也算有些交情, 你年纪尚小,是个后辈,我不忍坏你性命,特意于两军阵前劝你休兵,实是好意, 有件事,也不怕说与你知道,我兄长得知我军已夺了渭河,又向此地增兵两万,大军明日就到, 你今日率军退走尚能来得及,若是迁延到明日,只怕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陈集这话一出,刘胤身后众将都是一惊,连路松多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叛军本就人多,若真是再来两万生力军,这仗还如何能打? 匈奴前排的士兵也都听在耳中,纷纷窃窃私语,显然都有惧意。 刘胤闻言大吼道:“陈集,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我赵国有雄兵数十万,岂惧尔等乌合之众? 我倒是要劝劝你,若能此时退兵回秦州,或许还能多让你兄弟二人苟且几天, 若是执迷不悟,昨日之祸,就在眼前。” 陈集大笑道:“我闻赵王石勒已派石生、石虎率大军南下,有取洛阳之意, 你老子刘曜已是捉襟见肘,哪还有兵给你? 你左右不过就这万把人的兵力,何敢出此大言?哈哈哈......” 刘胤见他有恃无恐,言语上占不了便宜,一时拿不定主意,此时该不该,挥军掩杀过去? 看看左边的路松多,只见路松多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他又看了看右边的李晓明,只见李晓明眼珠子转来转去,也憋气不吭。 刘胤咬咬牙,心里一横,正要下达决战命令, 旁边的李晓明终于开口说道:“殿下先别急,这姓陈的老贼,这个当口啰嗦个不停, 显然是有目的,先看看他想怎地?” 果不其然,没等刘胤开口说话, 陈集又喊道:“殿下,我因与你父亲有些交情,实不愿两军交兵伤了他儿子, 我知你不信我有两万援军即将到场,不如这样,咱们今日只斗将,不斗兵。 待明日我大军到时,让殿下看个仔细,那时若想退兵,我仍允许你退兵。 也算还了你父亲刘曜昔日的人情,你看如何?” 路松多闻言,第一时间向刘胤进言道:“殿下,若是这老贼之言当真,秦州的援军明天就到, 咱们若是今天开战,就再无准备的时间了, 不如就依这老贼之言,今日先与他斗将罢, 若论马上的本事,咱们的人怕过谁?” 刘胤犹犹豫豫,又向李晓明问道:“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李晓明原本就不赞成与叛军正面决战,向刘胤进言道:“这老贼显然是不想与咱们今日决战, 八成秦州援军是真的, 咱们的大军此时也已听到此话,现在开战,只怕士气不足,不如就与他斗将吧!” 刘胤闻言,定了定神,昂首道:“陈集,若要斗将,你更是必败无疑,你且说说是如何个斗法?” 陈集笑道:“斗法简单,我军出三名猛将,你们那边也出三个, 一对一在两军阵前厮杀,生死各安天命,三局两胜, 败的一方,需给赢的一方犒军,要十头牛,二十腔羊,五十坛酒才行。” 刘胤看了看李晓明,心想,就是输了也不怕,陈兄弟正好送来的有牛。 “好,且看我族勇士,如何斩杀尔等鼠辈。” 刘胤回头道:“诸位将军,哪位愿意出战与贼将厮杀?” 李晓明连忙将马匹悄悄退到众人后面。 塔顿和呼延寔却拍马上前,一起拱手道:“末将愿打头阵。” 刘胤见二人勇敢,高兴地道:“塔顿将军,且将这个头功让于呼延校尉吧, 你素来勇武,第二场再出战,咱们便更有底气了。” 于是呼延寔挺枪纵马而出,大喊道:“佐军校尉呼延寔在此,谁敢与我决一雌雄?” 陈集后面闪出一将,此人身材高大,挺着大肚,也不戴头盔,只胡乱披散着头发, 手持一把带尖大戈,大喊道:“凉王麾下将军姜冲儿,特来取你首级。” 呼延寔向来寡言少语,拍马上前,挺枪便刺, 姜冲儿挥戈拨开,用带尖的大戈去啄呼延寔的头, 呼延寔架开戈,劈面连刺数枪,姜冲儿绝非等闲之辈,一一躲过。 二人在场中枪来戈往,乒乒乓乓,好一番恶战, 刘胤和陈集见二人斗的精采,都下令擂鼓助威, 一时之间,渭河北岸,两军三万人的呐喊、擂鼓之声震耳欲聋,直令人热血沸腾。 李晓明一个现代人,武将单挑这种事,只在三国演义里见过, 他心里好奇,觉得有趣,也从后面拍马上前,为呼延寔呐喊助威。 正看的高兴,忽然瞄见,对面陈集身边,有一名全副盔甲的大将,正瞪着自己, 此人双眼之中似乎能喷出火来,这人旁边还有两名骑兵,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李晓明心中惊疑,心想咱们虽是敌人,但这人怎么非要瞪着我一人? 见那人眼神凶狠,心中不禁有些怯意,不再与他对视,转过眼又看呼延寔与姜冲儿单挑。 两人走马交战数十合,渐渐地要分出输赢了, 那姜冲儿虽是身材高大些,但似乎体虚,不耐久战,额头上挂满了汗珠, 手里的大戈也迟滞了许多,呼延寔窥准时机,一枪朝姜冲儿心口上刺去。 姜冲儿急忙挥戈拦挡,却不料呼延寔虚晃一枪,顺势将长枪斜斜一挑, 正好划中姜冲儿面门,姜冲儿惨嗷一声,面门被枪尖划破,连带着飞出去数颗牙齿。 匈奴阵营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秦州阵营人人面带不甘,鸦雀无声。 第351章 仇人怒火 这边呼延寔见敌将中枪,心中大喜,手上枪法更加刁钻,如狂风暴雨般地朝姜冲儿刺来, 那姜冲儿也是十分骁勇,虽然满脸是血,但仍然与呼延寔殊死搏斗。 少顷,呼延寔又寻到破绽,闪电般的一枪刺去,正中姜冲儿肩窝, 枪尖透甲而入,姜冲儿长发纷飞,仰天大叫,手中长戈猛地向下挥去,竟将呼延寔马腿搂断。 刘胤众人见状纷纷惊呼、怒骂, 战马嘶鸣倒下,呼延寔也跌在了尘埃里, 姜冲儿趁势赶过去,一戈啄在呼延寔背上,顿时鲜血直流。 叛军阵营之中霎那间欢声雷动,呐喊震天, 呼延寔受伤不轻,挣扎着爬起,往回跌跌撞撞地跑, 姜冲儿纵马上前,手中大戈高高举起,正要再下死手时, 只听对面一声弓弦响,他急忙将身子一偏,一支羽箭擦脸而过, 刚想开口怒骂,胸前一疼,火星四溅,胸甲上竟然钉了一支箭。 他心中一惊,急忙勒住马,拔下羽箭,却见胸甲竟被羽箭钉了个小洞,箭尖入肉少许。 抬头望去,只见对面一个身高面白、嘴上无须之人,正将一张弓往背上挂。 呼延寔却已被匈奴人接应回去了, 此时陈集带着一帮将领都冲了过来,指着刘胤怒骂道:“你们匈奴人怎地如此不要脸? 说好的一对一斗将,这个白脸的奸贼为何偷放冷箭?” 路松多也出来对骂道:“你们秦州的鼠辈才是最不脸的,既是斗将,就该各凭真本事定输赢, 为何砍杀呼延校尉的马匹?” 刘胤冷着脸出来,怒道:“陈集,你到底还想不想斗将? 你若是不讲道理,咱们两军就立刻厮杀一场。” 一众匈奴大军见明明呼延寔就要赢了,却被这个披头散发的野人搂断马腿,结果又转胜为败, 都气坏了,纷纷叫嚷着要开战。 陈集眼珠转了转,说道:“算了,刘胤,本将军给你个面子, 放冷箭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反正第一阵是我们赢了。 这回咱先说好,无论他们上场之人是死是活,场外之人不得再干涉,否则直接判败。 我们第二个出战的,是蒲平将军,你们也派人出战吧!” 说完,也不顾后面一众匈奴将领的破口大骂,带着一众秦州将领回到原地观战。 “蒲平?” 李晓明听对方说出这个名字,不禁心中一惊, 不知道这人,和被他用弓弦拖死的蒲林是什么关系。 刘胤脸色惨白地对塔顿说道:“塔顿将军万不能掉以轻心, 这可是第二场了,若是再败,赔些许牛羊事小,三军受辱事大......” 塔顿昂首挺胸地道:“放心吧殿下,末将不斩敌首,誓不回还。” 说着,挺着一杆长枪跃马而出,要和敌将厮杀, 却见对面来了一将,想来就是蒲平,他朝塔顿高声喊道:“你且下去,我只挑战他。” 说着,伸出手指向塔顿身后,一双发红的眼睛直欲喷出怒火。 李晓明情不自禁地又往后缩了缩,对贺赖欢道:“小欢,那人用手指你,想是要挑战你呢!” “挑战我?找死,” 贺赖欢大怒,拍马上前道:“塔顿将军暂且歇息片刻, 他既敢挑战末将,待我前去捅死这厮,让他知道 知道厉害。” 哪知蒲平仍然指向贺赖欢后面,大吼大叫道:“贼将休要再躲,我今日必要取你人头,祭我兄长。” 李晓明抬起头来,只见刘胤众人都迷惑地看向他,不禁脸红了起来, 勉强对刘胤众人笑道:“这人是个傻子,想必是认错了人, 贺赖欢将军只管上前将他斩了,休要与他啰嗦。” 刘胤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奥,我想起来了, 前些时候你在峡谷口,不是杀了个氐王的兄弟,叫蒲林的吗, 想必这个蒲平必是蒲林的兄弟,他想要为兄报仇,所以才专门挑战你的。” 李晓明听了这话,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实在是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就不该听孙文宇的,非要拦路抢劫, 如今却结下这样的大仇,可怎么办? 路松多看了李晓明一眼,笑着对蒲平喊道:“叛贼,你好大的胆子, 安南将军陈祖发,乃是我们新平郡第一猛将,你竟然有胆敢挑战他,是活腻了吗?” “你......” 李晓明听路松多向蒲平报出自己的名号,又急又怒, 那蒲平咬牙切齿地笑道:“好好好,陈祖发是么?知道了你的名字就好, 姓陈的,你快出来,今日我与你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塔顿道:“既是对面挑战,陈将军就去杀了这厮吧, 以将军的武艺和妖......那个仙法,只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刘胤也笑道:“贤弟就去斩了那厮,我等在此为你掠阵。” 李晓明连脖子都是红的,小声支吾道:“殿下,我这......” 路松多在一旁故作惊讶地喊道:“怎么了陈将军? 以你的武艺仙法,总不会是怕了这姓蒲的吧?” 匈奴人向来悍勇,既然有人指名道姓的挑战,决没有不迎战的道理。 刘胤和一众将领听了路松多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晓明, 李晓明大窘,嘴硬道:“本将军连石兴都不怕,怎会怕他这个无名小卒?” 虚连提在一旁笑道:“就是就是,以陈将军的武艺,便是有两个蒲平,也俱都杀了,岂会怕他?” 李晓明口里应道:“那是......” 心里却急如火燎,心想我只会柔道,若是步战,用解放军的‘三防一刺’刺刀术,或许也能对敌, 但这骑着马,用长兵器作战之术,大单于还没教我呢!此时上去,实是凶多吉少。 不由得下意识去摸屁股后面的手铳,一摸心里更凉, 因早上起的晚了,脸都没顾上洗,手铳还在被窝里呢! 正要向刘胤告假一会,想回去帐篷里取手铳,. 却听蒲平在前面大吼大叫道:“匈奴鼠辈,不敢应战么? 如此的脓包,还打个什么仗? 不如全都跪下来,喊上三声爷爷,我们秦州大军便饶了尔等性命,哈哈哈......” 见蒲平口出羞辱之言,一众匈奴人义愤填膺,肺都气炸了。 路松多绷着脸道:“陈将军若是再不快些出战,只怕军心都散了。” 刘胤也面露为难之色道:“贤弟,你......” 后面的一众匈奴大军,不知谁带头喊了声:“陈将军,杀了他。” 顿时一万多匈奴人,一起大喊起来,声如雷霆, “陈将军,杀了他......\" “陈将军,杀了他......” 李晓明见事已至此,热血冲到了脑子里,顿时来了劲, 咬牙向刘胤拱手道:“殿下,看我陈某前去斩杀此贼。” 第352章 大战蒲平 秦州叛军因第二天就会有两万援军加入,因此不想今日就与匈奴大军决战, 而匈奴这边听说陈安又发援军两万,且明日就到, 担心若是今日大战一场,难免实力大损, 且一旦决战,己方再难有时间准备应对秦州援军。 因此,双方都不想今日就展开大决战, 但两军都已集结完毕,若是就此罢休,恐与军心不利,且面皮上不好看。 后经双方主将磋商,决定今日只在两军阵前斗将,三局两胜,输者向对方奉献羊酒若干犒军。 匈奴人已输了第一场, 第二场则由氐王的三兄弟蒲平,对战仇人陈祖发, 蒲平十分雄壮,与李晓明个头差不多高低,却膀大腰圆,足足比李晓明大了一圈。 迫于形势,李晓明再也无法龟缩在后,心中暗叹一声,硬着头皮与刘胤告别,正要拍马而出, 路松多在后面笑道:“陈将军可莫要轻敌,那蒲平是陇西名将,非等闲之人可比, 你可要小心些,可别失手挫了咱们的军威。” 李晓明听了这话,愈发胆怯, “哎......” 刘胤似乎听不惯路松多的风凉话,皱眉说道:“贤弟能胜则胜, 若真是不能取胜,也莫要逞强,只管逃命回来, 便是输了,也只是赔些牛羊,牛咱们不是还剩下许多么?” 李晓明一听这话,心想,牛是我的,你倒是大方。 我将来离了你,一路向北,全靠剩下的这十几头牛拉货呢,怎能输给他们? 嘴里却只应道:“多谢殿下了,待陈某上前,一枪便捅死他就是了,岂用赔牛羊给他们?” 说完,便一边拍马慢悠悠地向蒲平驶去,一边在心里计较, 这蒲平如此雄壮,又名声在外,我怎能打得过他? 兵不厌诈,不如用些诡计吧! 先前呼延寔,不是被姜冲儿搂断了马腿才败的么? 这两帮人只顾吵架,也没定下新规矩,不能搞对方的座骑,我不如上去就将他的马捅翻, 若能得手,这家伙必败。 心中有了主意,便不那么恐慌了,面带笑容地向前行去。 蒲平看他磨磨蹭蹭地,不像是要与自己对冲的样子,心里极不耐烦, 但他自视甚高,性情高傲,向来以名将身份自居,不愿先策马冲去动手, 一直等李晓明走到近前,才冷冷道:“奸贼,你害我二哥性命,今日想要个怎样的死法? 是与我近战,较量较量枪法高低,还是拉开距离对冲,比比各人勇猛如何?” 李晓明慢条斯理地笑道:“较量枪法太慢,策马对冲又太过粗鲁,不如这样......” 突然手起一枪,向蒲平马腿上扎去, 蒲平原本心里纳闷,不知他要如何与自己厮杀,正耐心要听他说出个道道来, 却不料他出手如此之快,第一枪就要捅自己的座骑, 饶是他身经百战,也惊的头皮一紧,急忙挥枪扫去,险险地挡下了这一次偷袭, 他怒火中烧,口里骂道:“果然是个卑鄙小人,我二哥也是这样死在你手上的吧? 今天饶你不得。” 说罢,挺起长枪,朝着李晓明一阵乱刺。 李晓明想不到这蒲平反应如此之快,偷袭居然没有得手,心中顿时慌了。 见蒲平乱枪刺来,又快又狠,只好举枪全力抵挡, 他练习刺刀术已久,虽是在马上不稳,用处不大, 但反应已是相当敏捷,使出浑身解数,左遮右拦,勉强挡下一轮攻击, 抽个空子,冷不丁又是一枪,朝蒲平马腹上扎去, 蒲平大骂挡下, 李晓明得理不饶人,手中长枪毫无章法,专奔蒲平下三路,一阵乱捅。 蒲平虽是用枪的高手,但从未与这样的流氓对过阵,被李晓明一顿急攻打乱了章法, 一时之间只顾左拨右扫,防着马匹受害,紧张出了一头汗。 两边交战的情形,匈奴大军阵营,和秦州大军阵营,双方都看得清清楚楚, 秦州大军见李晓明出招阴险下流,纷纷怒骂挖苦, 从地上抓起泥土沙子向匈奴人丢去,匈奴人这边则默不作声。 路松多带着一脸嘲笑之意,向众人说道:“唉,陈将军这是怎么了?只会刺马不会刺人么? 如此便是胜了,也难免落人话柄。” 杨初在后面说道:“先前呼延校尉,便是被贼将偷袭座骑,才功亏一篑的, 陈将军如此,正是以牙还牙。” 刘胤脸红,帮李晓明遮掩道:“说得是呀,陈兄弟用这样的战术,乃是为给呼延校尉报仇罢了, 诸将务必戒备,万一陈将军失手,需得赶紧将他抢回来,可不能伤了性命。” 诸将纷纷称是, 杨初心想,老师只弓箭厉害,马上的技术眼看着是不行,只怕不是蒲平的对手。 这是第二场了,若是老师败了,三局两败,匈奴这边那是败定了。 反正是败了,也不怕再犯个规,好歹要护着老师周全, 若是老师遭了毒手,以后谁指点我箭法? 于是,暗暗取下弓箭在手,准备一旦情况不妙,就黑着心放冷箭。 却说李晓明在战场之上,拼着命的朝蒲平的战马乱捅乱刺,想将蒲平放翻在地, 可那蒲平十分敏捷,体力又好,始终不让李晓明得手。 连续做重复的动作,最是消耗体力,不一会李晓明就双臂酸疼,浑身是汗,出枪也慢了下来, 蒲平见状哈哈大笑,骂道:“贼子,你也就这一手下三滥的伎俩了,看你蒲爷爷的枪吧!” 瞅了个空子,使出大力,一下挑开李晓明的长枪,紧接着一枪朝李晓明面门刺去。 这一枪刺的又快又长,李晓明回枪遮挡不及,吓的龇牙咧嘴地扭头躲过, 蒲平不慌不忙地,将枪杆加力往下一压,正压在李晓明肩头上, “哎呀......” 李晓明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肩骨欲断,禁不住地叫出声来,急忙挥枪格挡出去, “嘿嘿......” 蒲平发出冷笑,一边又挺枪刺来,一边恶狠狠地说道:“就你这样的本事,也能为将? 且看我将你活捉回去,剖腹剜心,祭奠我兄长。” 李晓明此时此刻,秋衣秋裤都被汗水湿透,早已捉襟见肘,抵挡不住了, 又听他话说的恶毒,心里一阵阵地害怕, 心中哀鸣道:殿下耶,贤弟的命要紧,可顾不上你的面子喽! 拼尽全力挡开蒲平的长枪,拨转马头便往回跑去。 秦州叛军见敌将逃跑,纷纷大笑、欢呼, 还有不少人起哄喊道:“匈奴的脓包将军,夹着尾巴逃跑啦,哈哈哈......” “什么安南将军,不如改名叫逃难将军吧!哈哈哈......” 匈奴大军望见这一幕,皆是垂着头,一片叹气。 刘胤等人也都面红耳赤,几乎没脸抬头。 李晓明一边逃一边疑惑,秦州人怎地都知道,我在成国的将军封号? 第353章 蒲氏兄弟 正胡思乱想呢,蒲平比他的骑术精湛许多,早已从后面追了上来, 见李晓明已唾手可得,他嘿嘿一笑,也学着李晓明的样子,一枪向他战马刺来,正中马后腿, “咴律律......” 战马一声嘶鸣,跌倒在尘埃里,李晓明也从马上跌下来,只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刘胤惊的大叫:“哎呀,贤弟休矣......” 路松多在一旁摇头叹气道:“哎,距离甚远,只怕救也来不及了,没想到竟是这个下场。” 杨初搭弓上箭,正要射出,被路松多喝止道:“住手杨校尉,有规矩的,咱们干涉,就算败了。” 刘胤也向杨初挥手道:“还未败,再等一等.......” 李晓明虽被摔的很惨,但此刻危险就在眼前,不容耽搁, 在地上打了个滚,咬着牙不顾浑身疼痛地站起来, 刚抬起头,只见蒲平正骑着高头大马迎面冲来, 李晓明避无可辟,急中生智,奋起全身之力,将手中的长枪当标枪一样向蒲平投来, 不偏不斜,正中蒲平战马前腿, 那匹马一声惨鸣,疼的人立而起,直将蒲平掀翻在地,摔了个灰头土脸, 蒲平可不是等闲之辈,遇变不慌,在地上打了个滚,更立刻挺枪站了起来。 哪知刚站起身来,右手剧疼,定睛看时,手背上却插着一支羽箭, 前面的李晓明手里正握着一张弓, “卑鄙小人,还敢暗算我,我要你死......” 他心中大惊,嘴里大骂,用左手持枪,枪杆夹在腋下,仍然向前冲去, 此时也不想着活捉了,只想一枪将李晓明捅死便罢。 刚冲上前两步,左手又是一阵剧疼,也中一箭,那柄长枪再也捉不住,掉在了地上。 李晓明趁机挺着长枪冲了过去,一枪将蒲平捅翻在地, 蒲平身上的穿的也是明光甲,十分精良,虽然倒地,但是枪不能透。 他十分悍勇,用嘴咬掉手上插着的箭,仍欲起身搏斗, 却愕然发现,喉咙上已抵上锋利的枪尖,李晓明正一脸惊喜地站在前面。 蒲平躺在地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恶狠狠地说道:“奸贼,我一时大意失手,合该我死,你杀了我吧!” 说罢,闭目待死, 正在这里,陈集带着一众将官,纷纷策马冲了过来, 口中大吼道:“你们匈奴人使诈放冷箭,此战做不得数,休伤蒲平将军性命。” 刘胤见状大怒,骂道:“叛贼不讲信用,他们二人厮杀,旁人不得干涉。” 也策马带着一帮匈奴将官冲了过去。 李晓明用枪尖抵住蒲平的喉咙,冲着奔驰过来的陈集等人大喊大叫道:“立刻停下,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陈集众人不得不勒马停住,与刘胤等人对峙。 刘胤手持马鞭,指着前方众人怒道:“陈集,事前还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 二将决战,旁人若要干涉,便判为败阵,为何又自食其言、出尔反尔?” 陈集脸色铁青道:“刘胤,你休要护短,这姓陈的用弓箭伤人,作弊在先,你们怎么不讲?” 路松多骂道:“叛贼陈集,我问你,你何时定下规矩不让用弓箭了?” 陈集依然狡辩道:“既是阵前一对一决斗,讲的是刀来枪往,公平合理, 若是都用弓箭对射,那还怎么打?” 路松多笑道:“你说的都是放屁,为将者,哪个不会用弓箭? 我说阵前决斗还不能伤害对方座骑呢, 你们两场决斗,都先将我方大将的座骑刺伤,这事却又怎么说? 败就是败了,还矢口抵赖,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集被路松多呛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盘算了一阵,只好说道:“好,这场我们认败, 这才第二场,咱们各胜一场,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说罢,又冲李晓明骂道:“兀那奸贼,快将蒲平将军放还,咱们好开始第三场。” 转眼看向蒲平时,不禁大惊失色,只见蒲平被五花大绑,像个粽子一样, 李晓明早趁着众人打嘴炮的时候,解下马鞍上的牛皮条,将蒲平的手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陈集指着李晓明大怒道:“下三滥的奸贼,你要干什么?快放了蒲平将军。” 李晓明朝着刘胤使了个眼色,笑嘻嘻地道:“我好不容易捉来的俘虏,怎能轻易放了?” 说着,拽着蒲平的腿,吭哧吭哧地往回拖去。 蒲平则面如死灰,口里不停地大骂奸贼无耻,只求一死。 刘胤见到眼前一幕,心中会意,不禁暗喜,绷着脸向陈集说道:“陈集,我们安南将军说的没错呀, 你我两军乃是敌对之势,既被捉住,做了俘虏,又岂能说放就放?” 陈集大怒,威胁道:“刘胤,我原本还想看在你老子的面上,给你留此余地。 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今日你若是不放人,我即刻率大军与你拼个死活。” 刘胤大声道:“我们原本就要开战的,难道哪个还怕你不成? 你们不是明日援军才到吗,正好我今日就先将你们消灭掉。” 李晓明一边往回拖着蒲平,一边抬头补充道:“殿下,若是此时开战,正好杀了这个贼将祭旗。” “妙呀!哈哈......” 刘胤大笑道:“陈集,要开战么?若是开战,我就要取下此人首级,泼血祭旗了。” 陈集怒急,不顾一切了,开口向秦州诸将下令道:“诸将听令,与我......” “大将军且慢。” 一名三十多岁年纪,方面大耳,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将快步上前, 面带惶急地拱手向陈集道:“大将军,我兄长此刻正在敌人手中,万不可开战呀!” 陈集怒道:“蒲洪,两军交战之际,岂能为一人而误大事耶?速速退下。” 蒲洪仍然矗立在陈集面前,哀求道:“大将军,我二哥蒲林已死在此处, 若是再折了三哥蒲平,我实无法向氐王交代,请暂缓开战,容我想想办法。” 那边地上躺着的蒲平,听见兄弟为自己求情,大吼道:“四弟,切勿以我为念,速速开战, 只需捉住这陈祖发奸贼,剖腹剜心,为我和二哥报仇,我就死也瞑目了。” 蒲洪手脚无措,大哭喊道:“三哥......\" 第354章 军情紧急 却说李晓明使诡计、出阴招,阴错阳差下生擒了氐族的大将蒲平。 因刘胤不肯释放蒲平,惹得陈集性起, 想要下令让秦州大军,立刻与匈奴人血战一场,见个死活。 却被李晓明威胁一旦开战,要先杀蒲平祭旗。 蒲平的兄弟蒲洪担心三哥遇害,苦劝陈集暂缓开战。 却不料蒲平宁死不屈,一意只要蒲洪立刻动手厮杀,捉住李晓明报仇雪恨。 李晓明见蒲平做了俘虏,还大喊大叫的扰乱军心, 撕下块麻布,团成一团,也不管他如何挣扎,硬给他塞进嘴里。 蒲洪见兄长做了匈奴人的俘虏,还如此受辱,大哭向陈集道:“请大将军暂且等待一天, 等明日氐王来时,凭你们如何决断,我再不阻止。” 陈集十分气恼,心想,若是不依着蒲洪,万一他带着数千氐人军队一走了之,那可就危险了。 略略犹豫了一会,强压怒火,指着刘胤道:“也罢,我今日且先不与你计较, 等明日氐王蒲安来了,自有你的好下场。” 刘胤笑道:“那第三场还打不打了?” 陈集昂然道:“还未分出胜负,自然是要打。” 话犹未了,身后早蹿出一员蜂腰阔背的虎将, 向陈集拱手道:“大将军,且让末将上场,也擒他一个贼将回来。” 陈集喜道:“有杨伯支将军上场,稳赢的了,有劳将军了。” 说罢,便带着一众秦州将官退到原位,等匈奴这边也出一将来斗。 刘胤向塔顿道:“这可是第三场了,一场定输赢,塔顿将军万万不可大意。” 塔顿拱手道:“请殿下放心,这姓杨的贼将颇瘦,显见得是无甚力气,我只十合之内,必斩此贼。” 刘胤笑道:“只盼将军喜讯了。” 塔顿纵马出列,去战杨伯枝,他虽然在刘胤面前话说的圆满,但心里也犯嘀咕,颇有几分压力。 心想,毕竟这是第三场了,可谓是一战定输赢, 万一要是不慎落败,那可是一世的污点,着实大意不得。 若只是明刀明枪的厮杀,倒也无妨, 偏偏前两场那几位,又是搂马腿、又是放冷箭的,开了个坏头, 万一对面杨伯枝这厮,也擅长使阴招,岂不是让我吃亏? 我不如先下手为强吧! 主意已定,也不多说话,拍马加速,向杨伯枝冲去, 对面的杨伯枝毫无惧意,也是挺枪纵马冲来, 二人交马之际,塔顿突然俯下身子,贴紧马背,猛地一枪刺向对方马腹, 他与李晓明不同,本就是员悍将,出枪极快,只一下子就得了手。 塔顿还没来得及高兴,岂料那杨伯枝想法一样,也是手起一枪,刺进了塔顿的马腹。 “咴侓律......” “咴律律......” 两人的战马均重伤嘶鸣倒地,二将也都扑地一下,滚倒在尘埃里,都跌的鼻青脸肿。 塔顿心中大惊,心想,可不能让敌将抢占了先机,需得用第二招, 心里想着,立刻打了个滚站起来,绰弓在后,猛地一箭射去,正中杨伯枝左肩。 哪知几乎同时,对面也飞来一支箭,正钉在自己右肩上。 两人都是有膂力的猛将,两支箭皆破甲入体,二人中箭后都惨叫倒地,疼痛难忍。 刘胤大惊,连忙喊道:“快救塔顿回来,莫要让贼兵捉了去。” 贺赖欢、虚连提和杨初等人,急忙驰马上前,将塔顿护住, 秦州的一班将官,也飞奔上前护住杨伯枝。 陈集向刘胤喊道:“殿下,咱们各自一胜一平,是个平局, 此时已近晌午,以我之见,不如各自回营吃饭,明日再全军决战,你看如何。” 刘胤道:“且让你多活一日。” 于是双方近三万人,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看了三场惊心动魄的比赛,便各自回家吃饭。 双方士兵一边往回走,一边兴高采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精彩表演。 有不少人都惊奇地打量着,这位专扎马腿、好放冷箭,唯一擒获敌将的陈祖发将军, 李晓明看着眼前的一幕,深刻地理解了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来历, 他心想,若是每一场战争,都能用武将单挑的方式解决, 那不仅能少死很多人,也能让大家开心地看表演哩。 双方各自回营,只留少许人戒备,防止对方突袭, 刘胤一回营,便心急火燎地召集众将议事, 众将刚进中军帐,刘胤就语带惶急地道:“秦州的两万援军明日就到, 再加上他们现有的兵力一万七、八千人,已近四万人, 听那蒲洪的意思,还是氐王蒲安亲自率军前来, 诸位,咱们加上新平郡调过来的四千人马,也才仅仅一万三千人, 且箭矢只剩十几万支,这仗可怎么个打法? 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都快说说吧!” 李晓明笑着安慰道:“殿下请稍安勿躁, 秦州距此有二三百里远近,即便是敌兵日夜不停地行进,要到此处,也是后天的事了, 那陈集不过是故意危言耸听,只为祸乱咱们的军心罢了, 我们至少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准备,可先派出哨骑探马,去陈仓以西百里之处监视,便可提前预警。 再派出骑兵,以殿下单于的名义,去周边各处郡县借箭、借兵, 如此,多少能缓解一下眼前之急。 再说了,咱们不是有氏王的兄弟做人质吗? 说不定氏族的人马,会对因此而不敢对咱们下手呢!” 刘胤拍了拍脑袋,说道:“我都急糊涂了,亏得贤弟提醒......” 刘胤话还没说完, 路松多就绷着脸站出来,对李晓明说道:“你说的倒轻松, 这刚借过数十万支箭,只隔了两三天,又去借箭,人家哪有那么多箭借给你? 况且,若能借得到兵,我等还用在这里发愁么? 你不要觉得捉来一个人质,就立了天大的功劳了, 这可是数万人的大仗,那氏王蒲安可是野心勃勃的枭雄,怎会为了一人,就放弃胜利? 实在是愚蠢之言。” 李晓明一听这人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反驳道:“借不借得来兵,要看你怎么借了, 先前箭也借不来呢!殿下写了书信后,不是一下子借来了数十万支箭么? 咱们借兵的时候,不说是借,只说是出钱租兵,每个郡县,出兵一百二百不嫌少,三千五千不嫌多, 且租来的人马,不必冲锋陷阵,只远远地放箭就可以了,一天可以赏他们个五十钱, 若有缴获,也优先分配给他们,让殿下以单于的名义写信,一定能借得到兵。 租兵的钱咱们也不白花,朝廷既然不出兵,这花出去的钱总能报销吧? 当年董卓为天子打了回小仗,就要了九千匹上好的丝绸,价值千万, 咱们这样大的仗,才花了几个钱? 至于人质有没有用,今天各位也看过到了, 那蒲洪哭着叫着不敢开战,氏王即便冷血无情,作战之时,也必有顾虑,岂能说是无用? 我看路松多将军之言,才是愚不可及。” 第355章 天大喜事 “好啦好啦,大战将至,各抒己见嘛!其它人也说说看。” 刘胤站起来,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打着圆场。 张春犹豫了一会,站出来说道:“殿下,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先按陈将军的办法试试看了, 只是......只是,就算能借到一万人马,我军人数也远远低于叛军, 那些借来的人马,战斗力又差,怎能是叛军对手?” 路松多脸红脖子粗地,跳出来抬杠道:“借一万人马? 借个屁,他姓陈的要能借来一万人马,我路松多将脑袋割下来输给你, 本将在此地快十年了,周边各郡县当家的都是什么德性,难道不比你们清楚?” 李晓明见他处处唱反调,忍不住心头起火, 反问道:“既是路松多将军对此地了如指掌, 那么请路松多将军为殿下设个计谋,看看如何退去这近四万的敌军?” 路松多振振有词地道:“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放弃渭河天险, 非要靠着几个黄土岗子想要持久据守,当真是笑话。” 刘胤苦恼地道:“路松多将军,如今再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处? 还是好好想想退敌之计吧!” 李晓明听刘胤言下之意,似乎也认为当初的‘三条防线,层层歼敌’之计是错的,心中不禁有些气恼。 正要开口争辩之时,路松多双手一摊,瞪着李晓明说道:“殿下, 如今叛军已是兵临城下,又在渭河上铺成了浮桥,谁还能有什么计谋? 造成今日不利的局面,全是这个陈祖发引起的,此人实是失职,当追究其责。” 李晓明也不开口分辩了,只冷冷一笑, 心想,殿下拿我当兄弟一般,有条鱼都叫上我一起吃,我倒要看看你能让殿下怎么处分我。 “唉......” 刘胤听了路松多之言,瞟了李晓明一眼,低头说道:“贤弟呀,看来当初实不该放弃渭河险阻......” 李晓明一听这话,顿时火了, 他气冲冲地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当初我用此计,令我军以少敌多,歼灭叛军一万多人, 实在想不到,如今殿下又说出这样的话, 既是如此,陈某甘愿领罪,要杀要剐,请殿下看着办吧!” 刘胤急忙摆手,勉强笑道:“哎呀......你看看......贤弟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会怪罪于你?” “殿下虽不怪罪陈某,但陈某也不敢再参与军务,乱出主意了, 请殿下与路松将军商量着办吧!我肚子饿了,先失陪了......” 李晓明气呼呼地说罢,朝刘胤拱了拱手,掀开帘子一倔一倔地快步走了。 刘胤在后面连喊数声,李晓明充耳不闻,径直回了自己帐篷中。 孙文宇正和昝瑞、沈宁在帐中说笑,见李晓明回来, 三人都站起身来,昝瑞笑着问他:“太爷,你今天捉了个俘虏,立了大功, 南阳王是不是又要请你吃大鱼了?” 李晓明默不作声,一轱辘躺倒在地铺上,闭着眼睛喘气。 昝瑞见他如此,顿时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沈宁小声道:“将军八成是还没吃饭,咱们去弄些饭来吧!” 昝瑞顺手端起罐子,倒了些糙米,提了些风干牛肉,和沈宁一起去给他弄饭去了。 二人走后,孙文宇走过来笑道:“大人,我猜那路松多与刘胤又给你气受了,是也不是?” “唉......” 李晓明叹了口气,从铺上坐了起来,将刚才中军帐里的一番不愉快,都对孙文宇说了出来。 苦恼道:“殿下还好,对我向来义气,时常请我宴饮, 只是那路松多,十分的坏,常常撺掇殿下,欲要害我。” 孙文宇沉吟片刻,挠头道:“大人,以我看,刘胤恐怕也义气不到哪里去。 真正讲义气、重感情的人,没有耳朵根子软的。 大人,我且问问你,若是沈宁在你面前说我老孙要害你,你信是不信?” 李晓明笑道:“沈宁虽然一向忠心耿耿,但咱们是知根知底的兄弟,你怎会害我?” 孙文宇两手一摊,说道:“那就是了,你也帮刘胤打过几场仗了, 他若是拿你当兄弟,又怎会总是顺着路松多的意,找你麻烦? 以我老孙看呀,这刘胤为人,表里不一,没半点主见, 咱们久留在此,后面还不知要发生些些什么变故呢,不如速走。” 李晓明踌躇了一会,说道:“昨夜与殿下饮酒之时,殿下曾经说过, 这新平郡是他唯一的据点,若是此处丢了,只怕他再无去处, 朝廷之中他又没有个能说话的,若是我此时弃他而去......” 孙文宇苦笑道:“据你之前所讲,你帮太子和李许做事,那太子和李许知恩图报,又封将军又赠财物, 你帮鲜卑单于,单于传你神射绝技,也算难能可贵了, 可是你帮刘胤,只落了个空头将军的名号,什么实惠都没落着, 大人,你们左右不过是,只在成国见过两面,哪里就要如此为他着想了?” 李晓明固执地摇头道:“若是之前,一走了之也就罢了,但昨夜我看殿下对我实是交心, 况且他此时不得不依仗路松多,有些话当着路松多的面说出来,可能也是迫不得已......” 孙文宇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以大人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走是留呢?” 李晓明也沉默了片刻,说道:“决战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这两天我想想办法,尽我所能的辅助他, 不管胜败如何,此间事了,我再当面向他告辞,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孙文宇正要说话,昝瑞端着一罐子饭,和沈宁一起走了进来, 李晓明接过罐子,扒了两口,对昝瑞笑道:“什么样的珍馐美馔,都比不上兄弟亲手煮的菜粥吃的踏实。” 沈宁红着脸道:“饭是我做的......” 李晓明哈哈笑道:“沈校尉莫疑心,夸得就是你。” 孙文宇在一旁打趣道:“嘿嘿,以后封将军。” 几人正在说笑,只听帐外有人问道:“安南将军在么?” 李晓明放下罐子,问道:“什么事?进来说话。” 一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却是笑嘻嘻的张春。 李晓明奇道:“将军来此何干?吃饭了么?” 张春搓着手笑道:“殿下有紧急的事情,要我来请将军去中军帐一趟。” 李晓明有些不耐烦,说道:“什么事还要张春将军亲自跑一趟? 若是军务,由殿下和路松多商量也就是了, 我这才刚回来,怎地又来喊我过去?” 张春恭敬地笑道:“也不是什么军务,是件天大的喜事呢,将军一去便知。” 第356章 要亡国了? 且说李晓明在帐篷中一边吃饭,一边和孙文宇几人说笑, 和一帮兄弟在一起,顿觉身心轻松,渐渐地把些不愉快的事抛到了脑后, 哪知李春却又奉刘胤之命,前来请李晓明,还说有件大喜事。 李晓明不禁心中好奇,心想,莫不是殿下从哪里找来了援军? 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不仅能解了刘胤的危难,而且此间事了,自己也有机会脱身了。 于是三口两口地,扒完罐子里的饭,跟着李春去见刘胤了。 待到了中军营帐,帐中只有刘胤和路松多、虚连提三人。 刘胤面有喜色地迎了上来,一把扯住李晓明的手,说道:“恭喜贤弟,贺喜贤弟!” 路松多也笑咪咪地拱手道:“陈将军大喜啦,可要记得请客呀!” 李晓明一头雾水,听着二人的道喜之词,却没来由地只觉心头一紧,头皮有些发麻。 只好拱手问道:“不知......不知殿下口中所说,喜从何来?” 刘胤却不答话,对张春道:“有劳张将军了,且先回营休息吧!” 张春拱手离去。 刘胤又对虚连提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也去办你的事吧!” 虚连提拱手道:“末将遵命。” 从李晓明身边经过时,不经意间与李晓明对视了一眼,眼光一碰便闪躲了,似乎有些心虚。 李晓明莫名其妙,心想,都神经了吗? 只见刘胤面带微笑,回头从帅案上的一个托盘里,取过一卷赤轴青纸, 站在李晓明面前展开,口中说道:“陈祖发接诏。” 李晓明心里纳闷,这接的是哪门的诏?刘胤这是搞什么鬼呢? 路松多在一旁语气温和地提醒道:“陈将军,这是陛下给你的亲笔诏书,接诏之时,需得恭敬持礼。” 李晓明一听是匈奴皇帝给的诏书,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来不及多想, 只好像上次接成国皇帝李雄的诏书一样,俯身弯腰, 刘胤看他恭敬,十分满意,清了清嗓子, 念道:“朕承先祖之基,求贤若渴,欲使国家昌盛,强兵御侮。 陈祖发者,英勇忠诚,善于谋略,于渭河之战中,率军奇袭贼寇,火烧连营,功勋卓着, 特封其为安南将军,协助南阳王刘胤经略陇西,扫灭叛贼,钦此。” 李晓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这个安南将军的正式任命下来了, 虽然明知,自己不会长久地在匈奴赵国为官, 但今日接到皇帝的诏书,总算验证了,刘胤封自己将军这件事,实是出于真心, 并非是孙文宇口中的空头将军,也不亏自己为他一番操劳了。 想到此处,心中大慰,深觉自己有识人知人之明,口中称谢道:“多谢陛下,多谢南阳王殿下。” 刘胤笑道:“贤弟免礼罢。” 说着,又回头将托盘里的一方铜印拿过来,连同诏书一起交到李晓明手里。 李晓明听说是刘曜新笔写的诏书,将铜印挂在腰里, 忍不住展开诏书看了看,只见不过是区区几行隶书字。 却写的规则严密,条理分明,且线条刚健有力,尽显古朴典雅之风,庄重恢宏之势, 他不禁赞道:“好书法,只怕比王羲之还要强些呢。”说罢,小心翼翼地卷好, 他心想,刘曜并无书法传世,若是有一天能够穿越回去,把这卷青纸卖给王建林,少说值一个亿。 刘胤却奇道:“谁是王羲之?莫非也擅长书法么?” 李晓明心想,王羲之五十岁时才作《兰亭序》,大概此时年轻,还未名扬天下吧! 于是顺口胡诌道:“哦......是我的一个朋友。” 刘胤笑道:“我父皇精通草书、隶书,你那朋友八成是比不过的。” 路松多在一旁笑道:“陈将军得陛下亲笔下诏,封为安南将军,这可是莫大的荣宠了, 以后协助殿下经略陇西,可要尽心尽力呀!” 李晓明见路松多突然变的温柔可受,对自己一再示好,颇为不习惯。 口里只说道:“这话还用你讲么?我哪里不尽心尽力了? 殿下待我甚厚,便是不封这个官当,只论起兄弟朋友之情,我也必然全力辅助殿下。” “好,殿下果然没有看错你,陈将军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路松多竖起大拇指,竟然又夸赞起李晓明。 李晓明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打量了路松多两眼,又望向刘胤的背影。 此时刘胤回过头来,脸上笑容已无,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似乎有什么难为之事。 李晓明察言观色,小心地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唉......” 刘胤叹了口气道:“今日父皇差使者前来,一为贤弟封赏之事,这自然是件喜事。 然而还有第二件事,却实是要命......” 李晓明有些惊慌地道:“难道陛下见我等迟迟不能击退叛军,有见怪之意吗?” 刘胤背过身去,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唉......实是多事之秋, 路松多将军,你给陈兄弟说说吧!” 路松多上前两步,对李晓明说道:“只因叛贼石勒,派大将石他率领万余人马, 出平阳,偷袭了咱们赵国北部的上郡,原本依附归顺咱们的北羌王盆句除,已率领族人向石他投降。 东边又有石虎的四万大军南下,有攻取洛阳之意, 据说石虎的先锋大将石生,已率领万余人马,逼近荥阳,距洛阳不过一二百里。 因形势十分危急,陛下已派广平王刘岳,率军两万,向北追击石他。 陛下则打算御驾亲征,迎战石虎。 因一时兵力难以凑齐,今日陛下派遣使者前来,强令殿下出兵五千,随陛下出征。” 李晓明听的目瞪口呆,吃惊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是咱们再调走五千人,只怕这仗也不用打了, 眼下赵国北面、东面皆有强敌来犯,若是再让西边的秦州叛军得逞,大事危矣! 殿下,此事需得奏明陛下,说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刘胤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急躁道:“此事也不必上奏了,局势如何,父皇岂会不知? 现今既然措辞强硬地令我出兵,八成是北部和东部更加危急, 我已令贺赖欢,率领两千骑兵前往长安了。” 李晓明心里哇凉哇凉的,完犊子了,这里的匈奴军队只剩一万出头了, 便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只怕也打不赢陈安的三四万人马。 北部、东部有石勒大军进犯,西边这里又有数万秦州叛军。 看这个情景,这匈奴刘赵是要亡国的节奏呀! 此次秦州援军一旦来到,他们人多势众的,若是打了败仗,只怕我们这帮人也难以全身而退。 况且我与那氐王又结下了大仇,这可怎么办? 李晓明心情十分紧张,脸色惨白,头上沁出汗珠, 想了一会,突然想了个馊主意,如今性命攸关,也顾不得义气不义气了, 第357章 赶鸭送死 不如劝刘胤撤军回新平郡,半路上趁众人不注意时,我带着我的人跑了算球。 于是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如今咱们连骑兵都没有了,眼看叛军的援军又要到了, 不如趁夜率军撤回新平郡,咱们只要能据城坚守一段时间, 说不定等陛下击败了石勒,就能给咱们发援军了。” 刘胤摇头苦笑道:“不可不可,敌军强过咱们两三倍,若是野战,即便是败了,尚能率残军逃遁, 若是据孤城而守,叛军四面围困,恐怕连跑都跑不掉了,迁延日久,必然万劫不复。” “唉......” 李晓明真正是黔驴技穷了,搓手长叹。 刘胤见他如此,眼里却闪出光来,说道:“嗯......贤弟也不必如此沮丧, 咱们倒还有个办法,或许能试上一试。” 李晓明惊喜道:“殿下既是有办法,快讲来听听,都这个时候了,什么办法咱们都要全力一试。” 刘胤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秦州叛军之所以非要渡河,与咱们打仗, 一个关键原因就是,羌王姚弋仲有数万大军,在渭河南岸严阵以待,堵住了他们从南岸的东进之路。 咱们与那姚弋仲实有共同的敌人, 只是此人向来精明狡猾,只想坐山观虎斗,不肯主动出兵罢了。 要是能想个办法说服羌王,让他与咱们联起手来,出其不意地两面夹击叛军, 我想,即便是叛军数量再多些,也必败无疑。” 李晓明苦笑道:“殿下,那姚弋仲也是个野心勃勃的老狐狸,并不比陈安实在, 他曾和我说过,还指望天下大乱之时,他羌族好从中取利呢! 此时正是保存实力的关键时候,这谁能说得动他?” 刘胤欲言又止...... 一旁的路松多却又变了脸,站出来阴沉沉地说道:“殿下,当初氏王蒲安, 率军与羌族的人马在渭河南岸厮杀之时, 我为了让羌王姚弋仲欠咱们个人情,特意率军前去帮他的忙,与他们并肩作战,赶走了氏王蒲安。 咱们本来已经和姚弋仲建立了亲密关系,哪知当时突然冒出来个陈将军, 不但当着两军将士的面,挟持了羌王, 还用长枪扎破了羌王的嘴和屁股,又将他五花大绑地押上了马车。 羌王因此丢尽了面皮,因陈将军后来投到了殿下这里,羌王连咱们也恨透了, 若派寻常人去说服羌王,只怕还未开口便被轰了出来。” 李晓明见路松多,竟然将姚弋仲不出兵的原因,怪罪到自己头上, 登时大怒道:“路松多,你这话好没道理,我当时被那姚弋仲逼迫,几乎连命都要丢了, 哪里还顾得上他羌王的面子?” 刘胤挥手止住争吵,向路松多道:“羌王当时以为陈兄弟是蛮子的奸细,要杀陈兄弟, 陈兄弟也是为了自保才挟持羌王,便是因此破坏了双方的关系,此事也不能怪他。” 李晓明此时,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路松多在一旁笑道:“哈哈哈,殿下说哪里话? 陈将军如今,是当今天子亲笔诏书,敕封的安南将军,末将岂敢怪他? 只是少不了,得让陈将军亲自跑一趟了,好歹向那羌王姚弋仲赔个礼、道个歉, 说服他与咱们联手,一起破了秦州叛军才好。” 刘胤闻言,猛地转过头来,双眼散发出炽热的光, 向李晓明说道:“贤弟,你一向能言善辩,又擅长分析利弊得失, 可愿为国家做回说客,去一趟羌族那里,说动那姚弋仲出兵?” 李晓明大惊失色,急忙向刘胤拱手道:“路松多这厮包藏祸心,欲要害我, 我与羌王有仇,去了必死,哪里还能说服他们出兵?” 刘胤脸色一变,迟疑了一会,又说道:“若是如此...... 你不是会仙法么?有那几件会喷火杀人的物件,用你的法术能击败敌军么?” 李晓明冷汗直冒, 向刘胤说道:“我那法术,顶多只能对战百人,像当前这样数万人的大战,并无多大用处, 当初在滇村之时,路松多将军是见过的,我对上数千人时,差点就送了性命。” 刘胤见他如此,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路松多又出来笑道:“以我看呀,解铃还需系铃人,陈将军你就走一趟吧, 当时我放走姚弋仲时,他曾做出过承诺,以后决不再找陈将军的麻烦, 老姚这人向来诚信,想来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李晓明心惊胆战,无论路松多如何劝说,他就是不愿意去。 正在推诿之间,刘胤突然大吼道:“陈祖发,你既已受我大赵天子的敕封,就是我赵国的将军, 岂能临危抗命,置家国危亡而不顾?” 李晓明吓了一跳, 望着刘胤阴森的表情,和发青的眼窝,心中一阵悸然, 这还是那个与我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南阳王吗?怎地如此陌生? 路松多在一旁像是在打圆场,向李晓明笑道:“陈将军,如今事急, 殿下委派你去姚弋仲那里做说客,也是万般无奈,何必非要弄到难看? 再说了,这事要说起来,也好谈, 只要姚弋仲愿意与咱们联手出兵,他无论是要粮还是要钱,你可一并承诺给他。” 刘胤也缓和了脸色,又说道:“对对,事后我上奏朝廷,多给他些钱粮, 这回就有劳贤弟辛苦这一趟了。” 李晓明见事已至此,他心中已经了然,此事八成是刘胤和路松多早已商量好的, 既然你不仁义,拿我的命不当命,那也别怪我不义气了, 老子不奉陪了,这就跑路,你们自己玩吧! 心中计较已定,深呼吸了两口,一脸平静地向刘胤拱手道:“殿下请放心, 此行虽是有些危险,但是我受殿下大恩,受封为安南将军,岂能不为殿下解忧? 陈某这就出发,定要说服那姚弋仲出兵相助。” 刘胤见他如此态度,眼神里闪过一丝愧意,终于又笑逐颜开, 走下来握住他的手道:“贤弟今日为我犯险,此番情谊,刘胤必定劳记于心,将来总不会负了贤弟。 见到了羌王,贤弟也需随机应变,处处小心, 万不可意气用事,以免坏了大事。” 李晓明心中冷笑,口里却说道:“请殿下放心,卑职记下了。” 出了刘胤的营帐,李晓明一路走的极快,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趁着刘胤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都不要了,立刻带着一班小兄弟逃走。 第358章 河滩追杀 却说刘胤和路松多串通一气,非要逼着李晓明,去羌王姚弋仲那里赔礼道歉, 让他说服羌王出兵,与匈奴人共同夹击秦州叛军。 李晓明见情势逼人,不得不装着顺从的模样,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要立刻带人逃跑。 出了刘胤的中军帐,下了台塬, 远远地就看见,自己营帐那里,足有数百名匈奴兵在站岗,将营帐围的密不透风。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跑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只见虚连提牵着一匹马拦住去路。 一脸尴尬地向李晓明拱手道:“将军,奉殿下之命,马匹已为您备好,请将军即刻启程。” 李晓明吃惊地道:“我连见见我这班兄弟们都不行么?” 虚连提只是拱着手道:“奉殿下之命,请将军即刻启程。” 李晓明大怒,指着他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碎,若不是我带着你立功,你能当上将军? 看我以后不整死你......” 虚连提红着脸道:“您以后整死我,这中间我还能多活几天, 若是我此时抗命不遵,只怕是眼下就有祸事。” “你......”李晓明气的没法。 只好一把夺过缰绳,犹豫了片刻,牵着马慢慢向峡谷北边走去, 虚连提又追了上来,嗫嚅道:“请将军快些吧, 若是后天早上之前不见回来,只怕再难见您的督战队了。” “什么?王八蛋。” “好啊......,” 李晓明心中恨极,心想,刘胤呀刘胤,我可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心中虽恨,但此时昝瑞等人已为人质,怎么办呢? 恐怕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姚弋仲了, 正要上马,看见马背上有弓有箭有条长枪,还有个庞大的麻袋, 那麻袋口扎的紧紧的,看起来十分沉重, 打开麻袋一看,里面是自己的盔甲、痒痒挠,还有粮食和做饭的罐子, 再往下扒去,下面居然是许多银饼子,还有自己贴身珍藏的几件宝贝, 杨初的腰挂玉环和玛瑙银冠也在其中。 李晓明愣了愣神,禁不住双眼流泪, 他心想,这些东西,一定是沈宁和昝瑞他们给我收拾的, 他们见事情突然出了变故,把重要的东西都给我装好,意思是让我就此逃走,不要再回去, 只是你们对我一片深情厚意,我又怎能一人逃脱,弃你们不顾? 不就是去说服姚弋仲出兵么?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上一闯。 他擦去眼泪,咬了咬牙,穿上了盔甲,骑上了马往北飞驰而去。 此时羌族的大军,正在陈仓以西的渭河南岸高度戒备,防范秦州大军, 姚弋仲一定在羌族军营之中, 要去南岸,需得向北穿过黄土峡谷,再向东走上数里路, 途径雍县,再过东边的那座渭河桥,大概就到了,总共不过一二十里的路程, 李晓明心中急躁,不断地加鞭拍马,很快便到了羌族的大营前, 看那羌族的大营,在南岸扎的密密麻麻,足有四五百座营房,分布在四、五里的河滩上。 估摸着怎么着也有两万大军, 军营一圈深挖壕沟,箭楼高耸、拒马摆放齐整,军营外不时有探马哨骑来往穿梭, 显然姚弋仲对秦州叛军十分重视, 李晓明策马向辕门走去,还没靠近,就有一队巡逻的骑兵飞驰过来, 为首一将二十多岁,长的十分精神, 他坐在马上,手持长枪指着李晓明喊道:“是什么人?来我羌族大营何干?” 李晓明低下了头,拱手道:“我乃大赵安南将军是也, 南阳王刘胤殿下差我前来,求见羌王,有要事相商。” 那人放下手里的长枪,说道:“羌王一大早。就回扶风郡催办粮草去了,眼下不在营中, 我乃羌王之子姚襄,你有何事,可对我说。” 李晓明一听羌王不在营中,十分失望, 心想,你就算是他儿子,只怕也做不了主,正要告辞离去。 却听姚襄疑问道:“你是安南将军,莫非是火烧秦州叛军大营的安南将军么?” 李晓明心想,怎地名声传的如此之快,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得意起来, 抬起头来,拱手笑道:“正是本将,小将军也知......” “好呀,蛮子,居然是你?” 那姚襄看清了李晓明的长相,登时大怒道:“你当日伤我父王,还敢来此,真是狗胆包天, 贼蛮子,不要走,且吃我一枪。” 李晓明见姚襄认出了自己,不禁暗暗叫苦,举枪架住说道:“且休动手,我与你父亲已经和解了, 今日来此,是有国家大事相商,不可再伤和气。” 姚襄骂道:“狗贼休得放屁,我父亲自回来后,常常骂你,怎会与你和解? 我今日捉住你,非将你挂上石头,沉到渭河里做个王八不可。” 说罢,策马冲过来,对着李晓明就是一阵乱捅乱刺。 李晓明大叫住手,无效。 姚襄带着的十多名骑兵也冲了上来,都要杀李晓明。 李晓明抵挡不住,恐惧不已,虚晃两枪,慌忙拍马,向东边滇村方向逃窜。 姚襄带着骑兵在后面穷追不舍, 一直追了十数里,李晓明奔逃的满身是汗, 回头看看,见姚襄带着一众骑兵,仍然追在后面,且越来越近。 他暗暗从马腹上的飞鱼袋中,取出弓箭,心想,我还要求姚弋仲办事,可不能将他儿子射死了。 回头看了看目标,猛地张弓搭箭,“嗖嗖”两声,连珠箭分射而出, 正中姚襄左右两名骑兵的马首, 两匹马中箭吃痛,在河滩上长声嘶鸣、乱蹦乱跳,将两名骑兵都甩了下来。 姚襄见状吃了一惊,勒住了马, 看看两名跌落马下的骑兵并无大碍,心想,此人并无杀心,下手也有分寸, 虽然箭中马首,也只是将马匹射伤,却并未射死,大概真是与父亲和解了, 他必竟是南阳王手下的将军,我若真是将他追上杀了,只怕是父亲也要怪我。 既然如此,且放他去吧! 姚襄自领骑兵回转不提, 且说李晓明,被姚襄追的十分狼狈,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回头频频张望, 又向东面奔出去了四、五里,不见后面姚襄追来,这才放下心来。 下了马,趴在渭河边上,喝了几口河水定了定神, 心想,刚刚听姚襄说,那姚弋仲回去后还常常骂自己,显然是还在记仇, 这若是自己找上门去,会有好果子吃么?想到此处,不由得心里十分茫然。 在空旷的河滩上,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又想到昝瑞和沈宁他们,还在匈奴营里当人质呢! 就算刘胤只是吓唬吓唬自己,不会真的伤害他们, 但自己若是说不动姚仲,没有搬来救兵,匈奴人被秦州叛军歼灭的那一天,大家只怕也要跟着玩完。 第359章 惊喜交加 想到此处,叹了口气,只得又上了马,顺着渭河向东奔驰而去。 扶风郡距羌族军队的大营,约有八十多里路,一路皆是平整的河滩, 李晓明心里暗暗着急,希望天黑之前能赶到, 马匹不像是机动车,可以一个劲的不停奔驰,普通军马一天顶多能跑个三百里左右, 长时间的让马匹处于疲劳状态,会极大地缩短马的寿命。 如果是极限冲刺的话,最多狂奔个二三十里,就得停住,让马歇歇,补充水草。 如果一直让马匹狂奔,不超一个小时,直接能将马累死。 李晓明顺着渭河一路向东,越往东走,河滩上的村庄就越多,渐渐地有了繁华人气。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扶风郡,马匹早已累的口吐白沫了。 扶风郡是个大城,虽处于渭河平原之上,但羌王姚弋仲在城防上,显然下了一番大功夫, 城池临渭河而建,占地极大,外面还挖掘的有护城河,引来渭河之水,绕城防护。 若是发生战事,先得攻过护城河,才能到达城门口,护城河却又在城上弓箭的射程之内。 李晓明奔到城门口,见进出城门之人络绎不绝,汉人、匈奴人、羌人各族都有, 守城的羌族士兵,看见进出的百姓小贩,问都不问一声, 过往的老百姓也都神情放松,慢悠悠地走路,显得怡然自得。 唯独见到李晓明全副盔甲,有弓有箭,士兵们立刻警惕起来,一起上前将他围住。 士兵头目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携带兵器进城?” 李晓明懒得多跟小鬼纠缠,说道:“我是新平郡的将军,来找你们家羌王有要事相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一小疙瘩银子给他抛了过去,拍马就要进城。 哪知那头目接过银子,却上前一把扯住缰绳, 呵斥道:“前面正在打仗,你哪里是什么将军,分明是秦州的奸细,快下马来。” 几人上前,连拖带撕地将李晓明扯下马来, 李晓明大急,怒道:“我是南阳王手下的安南将军,是受殿下委派,来拜见羌王的, 你们莫要耽误了我的正事。” 头目歪头问道:“那么大的将军,怎会只身前来?可有凭证?” 李晓明气冲冲地解下腰间的铜印,朝他扔了过去, 那头目一把接过,掏出细看了一会,又叫来身边之人帮忙验看。 李晓明没好气地道:“蠢材,你识字不识字?满共就五个字,还要看多久?” 那头目挠了挠头,拿着铜印过来,小声道:“是哪五个字?你说说。” 李晓明无奈,指着五个大篆一一地道:“汉、安、南、将、军,看清楚了没有?傻逼。” 头目疑问道:“咱们早已改为赵国了,为何官印前面是仍是个汉字?这印是假的吧!” 李晓明气的哈哈大笑,说道:“这个事情,本将军也不知道,不如你去长安问陛下吧!” 头目怒道:“好个狗奸贼,被我识破,还敢如此嚣张,兄弟们,给我拿下。” 一众羌兵都过来要按住李晓明。 李晓明又急又怒,心想,我有大事要办,若是在这里被拘留个七天,那可全完了。 于是从身上掏出诏书,开口喊道:“且慢,我还有当今天子的亲笔诏书为证, 你们敢捉拿我,形同叛乱,就算见了你们羌王,你们几个也难逃罪责。” 头目听了,又有些害怕了,连忙止住众人道:“慢些动手,拿诏书来看。” 士兵又将诏书递上,那头目接过,与身边之人颠来倒去地细验看一番,又盯住李晓明上下打量。 李晓明没好气地问道:“看清楚没有?” 头目又看了一会,对身边之人说道:“我看此人仪表堂堂,绝不像是秦州的奸细, 必是真正的安南将军无疑。” 身边之人也连连点头称是,头目放下心来,将诏书与铜印,还有那一小疙瘩银子一并还给李晓明, 向他拱手笑道:“安南将军在上,我等多有得罪,既是要见羌王,我派人带你进城便是, 只不过羌王有令,非本郡官兵,扶风郡内不得携带兵器, 这弓箭、长枪须得留到此处保管,回来时自会奉还。 咦,你这个大口袋是装的什么,怎地看起来如此沉重?需得检查检查。” 李晓明心里滴血,若是被他们将这二十斤银饼子给弄走了,那可亏大发了。 但眼下没办法,只好看着几人上前搬下了麻袋, “咦,快看,这里面有许多银饼子呀!” 头目快步上前,掀开口袋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挥开众人,将口袋重新扎的紧紧地。 李晓明在一旁看的脸色惨白,心道,妈的,全完了...... 哪知头目一脸严肃地抬起头,看着李晓明,小声说道:“这是给羌王送的礼吧?” 李晓明闻言喜悦,心想,你可真是个大聪明,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本将岂能空着两手拜见羌王?” 头目点点头,又让手下将麻袋重新搬回马上, 李晓明见终于搞定,不禁松了口气,将长枪与弓箭俱都留下,又将那一小块银子重新递给头目。 头目却不伸手接,满脸通红地道:“这个......这个若是让羌王知道了......” 李晓明硬塞进他手里,笑道:“我又不说,羌王怎会知道?” 头目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又安排了两人持长枪为他引路护送。 李晓明在几名羌兵的帮助下上了马,正要进城门时,却蓦然看见城门口的墙壁上画了好多东西。 走近细看时,发现左边墙壁上画的是许多小猴子,小猴子画的栩栩如生, 右边墙壁上的小猴子,却是画的像肥猪一样,还有一条直立行走的大肥鱼, “小猴子,横公鱼......她们果然已经到了扶风郡......” 李晓明心中禁不住的一阵阵狂喜,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连忙向羌族士兵问道:“这墙壁上的图案是谁画上去的?” 那头目走过来笑道:“是一伙贩盐的蛮子商贩,有一二十人呢,因盐卖完了,要来城中住宿吃饭, 那天我们盘查他们时,有两个腌臜的少年,大概是一时无聊,便在这城墙上胡乱涂画起来。” 头目说到这里,又向旁边几人训斥道:“下次再见到他们时,需得让他们打水将墙壁弄干净, 好好的墙壁弄成这样,实在是有碍观瞻。” (本章结束) 历史人物志:烧当羌族起源于洮水、罕水之间。 羌王的七世孙姚填虞,在东汉光武帝建武中元年间,因侵扰边郡而受东汉朝廷讨伐,被杨虚侯马武所败,被逼逃亡出塞。 姚填虞九世孙姚迁那,率众内附东汉,得到了东汉的嘉奖,拜冠军将军、西羌校尉、归顺王, 至此获居于南安郡赤亭地(今甘肃省陇西县)。 姚迁那的玄孙姚柯回,是三国曹魏镇西将军、绥戎校尉、西羌都督。 姚弋仲即柯回之子。 史载姚弋仲一生英明果断,乐善好施,不刻意区分汉胡,以救济贫困百姓为己任,深受众人爱戴。 永嘉之乱后,率部东迁,跟随者多达数万口,自称雍州刺史、扶风公。 太宁元年(323年),归顺前赵皇帝刘曜,授平西将军,封爵平襄公。 姚弋仲一生刚正不阿,名声极好,他活了七十多岁,生了四十二个儿子。 一生先后入仕前赵、后赵、晋朝,历经三个政权,却从未行过反叛之事,是五胡时代少有的,正直、有气节的少数民族首领。 第360章 分外眼红 且说李晓明被逼无奈地来到扶风郡,与看守城门的官兵交谈期间,竟意外地发现了郡主等人的线索。 断定众人定是在扶风郡无疑, 李晓明向头目拱手道:“若是再见那伙人,烦请问他们一声,看他们缺不缺司账先生, 我有个朋友惯会算术,在新平郡居住,若是缺人,可让我朋友跟着他们谋个生路。” 那头目笑道:“小事一桩,我们若是再见到他们了,一定帮将军问问, 只不过也得让你那朋友知道,如今天下动荡,百业凋零, 除非是像咱们这些吃公家粮的,混混日子也能旱涝保收,寻常人物只怕是干啥都难,如牛马一般。” 李晓明闻言一笑,告别头目,跟着两名护送他的羌族士兵,一路向城内行去。 那姚弋仲自从率领族人,跟随刘氏入关后,被刘曜封为镇西将军、扶风公。 这扶风郡虽有郡守、都尉,但其实也都是姚弋仲的子侄,真正当家做主的,向来都是姚弋仲一人。 李晓明见此时虽是夕阳西下,但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商贩众多,老百姓并不着急收摊出城。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怎地你们扶风郡与别处不同,傍晚了还如此热闹?” 带路的小兵笑道:“我们羌王仁义,但凡是周边百姓来做买卖,只要不带兵器,一律准入, 扶风郡这里,也并无蟊贼敢在此做乱,便是走夜路也太平无事,因此城门一向是开的早,关的晚。” 李晓明心想,这姚弋仲治理州郡,倒是把好手呢。 他不住地四处张望,盼望着能看到郡主她们的身影,但是直从城南走到城北,也未见到一个熟人。 “将军,到地方了,这便是我们羌王的府邸。咱们进去吧!” 李晓明只顾四处张望,不觉已到了地方,抬头看去,见是一处大宅院,门上头五个大字“镇西将军府。” 这处将军府,比起成国太子李班住的将军府要小了不少, 小兵上前向守门的侍卫通报了一声,说是新平郡安南将军求见姚帅。 侍卫唤来了府上的年轻门子,门子十分客气,向李晓明打了声招呼,便要引他进去。 李晓明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两名小兵看管,自己跟门子进了大门,走进去略一打量, 只见府院十分朴素,不过是青砖铺就的地面,院子里种着几棵常青的树木。 门子带着李晓明进了仪门,作揖说道:“将军在此稍候,我进去看看姚帅此时得不得空?” “嗯,你但去无妨。” 李晓明心里十分紧张不安,对着面铜镜照了照,又在瓦盆里洗了把脸。 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思忖着等下见了姚弋仲,该说些什么开场白才好。 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那门子已经跑了过来, 向他笑道:“姚帅正在三堂用晚膳呢,说是此时正是饭点,请将军过去一同用膳。” 李晓明奔波了一下午,肚子正饿,心中窃喜,没想到这姚弋仲倒也知道礼节, 还能先请我吃一顿呢! 于是欣然跟着门子,穿堂过院来到了三堂, “姚帅,安南将军到了。” 里面传来一个客气的声音:“哦,快请进来吧!” 李晓明迈步进了三堂,一眼瞟见姚弋仲穿着件青蓝色的袍服,正跪坐在一张大案旁边, 案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罐子,不知是些什么食物。 他急忙低头拱手道:“末将拜见镇西将军、扶风公。” 姚弋仲抬头看了看,笑道:“安南将军不必客气,你是何时为官呀? 我只认得你们新平郡的安北将军赫连虎,和征西将军路松多。” 李晓明抬起头来,笑嘻嘻地道:“我是刚做的官。” “将军怎地不除去盔甲......嗯?是你......” 姚弋仲终于看清来人的长相,不禁惊愕大怒,站起身来从墙上摘下宝剑, 一边向李晓明逼近,一边大骂道:“狗胆包天的蛮子,居然敢大模大样地来到此处,看我不杀了你。” 李晓明大惊,急忙奔到一边,摆手道:“你那天在马车上,不是说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钩销了吗? 怎能不讲信用,食言而肥?” 姚弋仲持剑追了上来,怒道:“狗蛮子,你当众辱我、又拿枪刺我, 那天若不是路松多拦住我,在马车上我就要了你的命, 休再多言,你且让我刺你几剑,待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便不再和你计较了。” 李晓明绕着大案子一边躲避,一边大叫道:“我今日奉殿下之命,实有要事与你相商, 你且将剑放下,容我给你说说看。” 姚弋仲冷冷笑道:“就算是刘胤亲自前来,也得容我出了气先。” 李晓明头上冷汗直冒,见姚弋仲持剑追的急迫,铁了心的要用剑砍人,只得绕着案子躲避。 姚弋仲上了些岁数,不如李晓明体力好,围着案子转了几圈,便有些气喘了。 李晓明仍然苦口婆心地说道:“老姚,你是陛下亲封的镇西将军,又是公爵, 如今秦州叛军咄咄逼人,正与南阳王殿下交战, 你不但不发兵相助,反而为了私仇要杀朝廷大将,你是何道理?” 姚弋仲怒道:“我奉陛下之命,专门镇守扶风郡,只要他陈安不打我扶风郡,我何必管他? 你若要我发兵相助刘胤也可以,且让我刺你两剑不死,我便发兵,如何?” 李晓明刚要答话,姚弋仲抽冷子挺剑刺来, 李晓明躲闪不及,被他一剑刺在胸前,火星直冒,亏得有盔甲挡住。 正急忙躲开,暗自庆幸,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带着十多名手持环首刀的武士赶来, 姚弋仲高声叫道:“若儿来的正好,快将此狂徒拿下,给为父报仇。” “孩儿遵命, 姚若一挥手,一群武士一哄而上,李晓明再也无法反抗,被拿了个结结实实。 姚弋仲见李晓明被反剪着双手,面无人色,心中快慰,哈哈大笑。 也不忙着杀李晓明了,走过去撺住李晓明的领口,向他咬牙切齿地道:“贼蛮子, 如今你已被我擒获,还有何遗言要交代?” 李晓明大喊大叫道:“我是陛下亲封的安南将军,你若杀我,形同叛乱......” 姚若上前踢了他两脚,怒道:“父亲,不必和他多言,一刀杀了便是。” 李晓明挨了两脚,十分屈辱,抬头看了看眼前情景,情知再难活命, 也不愿屈膝求饶,大骂道:“姓姚的王八蛋,当初我捉住你却没杀你,如今你反要杀我, 人人都说你姓姚的重诺守信,没想到也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第361章 露脸之事 姚若闻言大怒,攥着拳头又要上前打他,却被姚弋仲止住, 他上下打量了李晓明两眼,斜眼问李晓明道:“你今日难逃一死,只是我不明白,你怎地如此胆大? 明知与我有仇,却胆敢登我的门,还妄想做说客让我出兵帮助刘胤,你是怎么想的?” 李晓明此时已是满心绝望,突然想起,自己要是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那昝瑞、沈宁一班小兄弟谁去救命? 想来当初实该听众人的话,一走了之的, 如今自己难逃一死,却也连累了一众汉复县的兄弟们送了性命。 想到此处,不禁后悔不迭,泪流满面,大哭道:“昝瑞、沈宁、兄弟们, 是我误信他人,害了你们呀!咱们来世再做兄弟吧!” 姚弋仲皱眉道:“你的兄弟怎么了?莫非被刘胤扣做了人质么?” 李晓明将头别到一边,不跟他说话。 姚弋仲伸出两根手指,指着他的脸,怒斥道:“你是活该,当初你将我绑在车里,我是怎么劝你来着? 你看不起我羌族,非要去投奔刘胤, 还说什么,就凭是朋友,只图个开心便要帮他刘胤的忙? 那你如今可如愿以偿了,哈哈哈......,你开心了么?” 李晓明急道:“我已落难,何苦还要冷嘲热讽?” 姚弋仲见李晓明羞愧,十分志得意满,正要继续嘲笑时, 忽然外面走来两名士兵,抬着一个大麻袋放在堂下, 一名士兵拱手道:“安南将军送给姚帅的礼物忘记拿了,我等特意送来。” 李晓明不禁呆怔住了,心中滴血,这他娘的不但赔了命,还要赔如此多的银子么? “礼物?” 姚弋仲狐疑地看了李晓明一眼,走过去解开麻袋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犹豫了一会,回头说道:“也罢,看你对手下兄弟十分挂心,我敬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你又送了我这么厚重的礼物,足见善意了,先前的些许小仇,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你回去自己想办法救人去吧,出兵之事再也休提。” 姚若闻言,下令手下武士将李晓明放开, 李晓明活动活动手脚,直勾勾地望着麻袋不动。 姚弋仲奇道:“我既放了你,为何还不快走。” 李晓明嗫嚅道:“那银子......银子是我自己的,并非礼物......” 姚弋仲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暴跳如雷,指着李晓明怒骂道:“好个舍命不舍财的蛮子, 你当我姚弋仲稀罕你这几斤银子么? 左右,将这蛮子绑在马上,麻袋给他吊在脖子里, 趁着天还不黑,在城中游街示众,好好的臊臊他的面皮。 再将他绑在城门口冻他一夜,明天一早再让他滚蛋。” 李晓明心想,只是这样么?姚弋仲是个傻子吧? 我脖子上挂二十斤银子,正是荣光万丈,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心里反倒安稳下来了,神情轻松,也不跟姚弋仲抬杠犟嘴。 出了将军府,一众武士将他绑好,扶他上了马,二十斤银子很重,压的李晓明几乎抬不起来。 府里姚若不解地问姚弋仲:“父亲,这蛮子前些日子那样辱你伤你,怎能轻易饶他性命?” 姚弋仲笑道:“他也是朝廷封的将军,又是刘胤派来的, 和咱们一样,都是赵国之臣,秦州叛军压境,咱们暗兵不动也就算了, 若是胡乱杀了此人,那不是明白着和朝廷、和刘胤翻了脸? 天下将乱,究竟谁为王者,还未可知,万不可在前期就轻易树敌,招惹事非, 况且此人在成国就是个将军,如今来到赵国,也受重用,显见不是个等闲之辈, 他如今正是落难之时,咱们怎能行落井下石之事? 些许仇隙,吾不与他计较。” 姚若闻言无奈,只好恨声作罢。 且说一行人押着李晓明上了大街, 为首的一名武士敲着羌鼓,大喊道:“新平郡的安南将军游街示众啦!都出来看看呀! 新平郡的安南将军游街示众啦!都出来看看呀!” 古人没有手机刷抖音,平日里十分无聊,最爱管闲事、凑热闹。 闻得有人游街示众,还是个将军,大街上顿时热闹起来,男女老少都涌了出来, 小摊小贩也都不做生意了,围着李晓明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武士们牵着马,一路敲着羌鼓喧哗,顺着大街向南走去, 李晓明五花大绑地坐在马上,一个现代人,哪有体验游街示众的机会, 反正又不挨打,又不罚钱,他还觉有趣哩。 两只眼睛四下里搜索,想看看人群里有没有郡主他们一行人。 只是大街上人山人海,却没有一个认识的, 只听城中的百姓议论道:“怎么新平郡的将军,在咱们这里游起街了?” “听说是给咱们羌王送银子,求羌王办事,结果又反悔了,得罪了羌王,这才被绑起来游街的。” “那人脖子上挂的,便是银子么?怎地如此有钱?” “那是,毕竟人家也是个将军,平日里到处搜刮,怎会没钱?” 李晓明听众人议论自己有钱,颇觉面子上有光,头都又抬高了几分。 一直游了三四条街,天黑的透透的,一众武士才将李晓明送到城门口。 那守门的头目,看见李晓明被绑着送了过来,吃惊地问道:“怎地将安南将军绑了起来?” 羌王府的武士笑道:“他得罪了姚帅,姚帅让把他游街示众,再绑到城门口冻上一夜,明早再放了他。” 头目笑道:“原来如此,那他真是活该,几位可回府歇息,把他交给我看着就行。” 几名武士谢过头目,丢下李晓明便打道回府去了。 头目将李晓明从马上扶下来,埋怨道:“尊驾好歹是个将军,怎地不知轻重,轻易得罪羌王?” 李晓明胡诌道:“唉,也是我倒霉,带的银子成色不足,被羌王看了出来, 因此被他羞辱一顿,你且将我放了,我回去换了好的,明日再来。” 头目惊道:“这怎么行?羌王军令甚严,说是冻你一夜,非得等太阳出来才能放你。” 第362章 喜极重逢 咋弄呀,发错了,郁闷死了…… 且说李晓明硬着头皮见了羌王,羌王姚弋仲果然还记着仇,当面拔剑要杀李晓明。 后来见了李晓明的二十斤银子,以为是李晓明送的礼物,又起了恻隐之心,打算放李晓明回去。 那知李晓明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当面又将银子要了回去, 姚弋仲大怒,命人将李晓明五花大绑地,拉去游街。、 游街完,还要送到城门处冻上一夜。 李晓明本想,先前给了守城士兵头目一疙瘩银子,能行个方便, 哪知那头目惧怕羌王军令森严,竟然真要让李晓明在外面冻上一夜。 李晓明气道:“你这个屌人,得了我的银子,怎地一点方便都不给?” 那头目脸红道:“将军休怒,也能行些方便的。” 说着回头走进门楼里,取了张胡床,拿了块破麻布出来, 让李晓明坐在胡床上,身上用麻布围的严严实实, 又用绳子将李晓明连人带胡床,绑在城门内侧墙壁上的铁钩上。直绑的紧紧的。 忙活完,向李晓明笑道:“如此这般,你也累不着,也冻不坏,足以值得咱们二分银子的交情了。” 说完,头了也不回地,进到门楼里睡觉去了,任李晓明怎样呼唤,再不见人出来了。 李晓明脖子上挂着二十斤银子,肚子饿的咕咕叫,被绑的浑身难受,只能直挺挺地坐着,又没法睡觉。 心中暗暗叫苦,这漫漫寒夜,如此凄苦,怎能熬的过去? 又看向城墙上画着的图案,这分明是出自义丽郡主和公主之手, 今晚游街这么大的动静,全城人都出来了,怎么他们十几个人,一个也没见着? 他坐在胡床上思念郡主,心中很是凄苦,只盼着赶紧天明,回去见刘胤诉说一番, 自已经尽力了,只怪那姚弋仲固执,不肯出兵,能有什么办法? 实不信刘胤真的那么绝情,会因此杀害了自己和众人。 夜间虽然温度低,但他本身穿的有盔甲,又被围上了厚麻布,倒也不冷。 他胡思乱想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看守城门的士兵,都在耳房里睡的呼呼作响, 李晓明独自坐在外头,终于也熬不住了,一歪一歪地打起盹来, 正打盹呢,突然口鼻被人捂住了,他立刻惊醒,心想难道有人要暗害自己,八成是姚弋仲派来的。 正欲挣扎,只听耳朵边上,悄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将军,莫出声,我们来救你来了。” 李晓明不禁热泪盈眶,是王吉的声音,王吉和王祥来救自己了。 两人割断连接铁钩的绳索,一人出一只手,连胡床带人抬了就走, 悄悄地向北面疾行出一百多步,闪身转进一条小胡同里, 李晓明定睛一看,只见胡同里足足有十几人,都面带喜色地看着自己,为首两个正是拓跋义律和李许, 他禁不住热泪盈眶,大喜道:“大单于,左将军殿下,你们都在呀,我可算见到你们了。” 正说着呢,旁边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带着哭腔扑到李晓明身上,喊了声,“发哥......” 再抬头时,满面的泪痕,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李晓明仔细一看,也欣喜地呼道:“义丽郡主。” 两人久别重逢,有着说不尽的话,正要腻歪, 只见拓跋义律收起大弓,严厉地道:“快帮阿发解开绳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群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一拥而上地帮李晓明解开绳子, 拓跋义律低呼一声,‘快走’ 于是,众人顺着胡同七拐八拐地,来到另一条街,又顺着街走了数百步远近,进了一处偏僻的大宅院, 进了宅院,见院子里停了十几匹马,后面有七八间大房, 众人关上了院门,进了堂屋,又将屋门掩上,点着了油灯。 李晓明心中激动,正要开口, 却见从旁边小屋里跳出来一个小人,叫道:“阿发救回来没有?” 李晓明定睛看去,见是睡眼惺忪的公主。 李许皱眉道:“夜深人静的,你小声点,别鬼叫了。” 公主见了阿发,癔症一会,忽地扑了上来, 抱住李晓明的胳膊,呜咽道:“阿发,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死了,呜呜......” 李许轻轻拉开公主,苦笑道:“好了好了,都消停消停,咱们问些正事吧!” 公主这才止住抽泣,站到一边。 拓跋义律神情严肃,冷冷地问道:“阿发,听说你又在匈奴做了将军,是也不是?” 李许也神情复杂地盯住李晓明,说道:“你既已为我成国的将军,又跑到匈奴做将军, 若是传回国内,一定有人告你叛国,恐怕到时候连太子也难为你开脱。” 公主听着不忿,跳出来伸手推李许道:“阿发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干嘛又吓唬他?” 郡主也站出来,生气地道:“哥哥,当初发哥独自断后,咱们才能先跑出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又见了面,为什么不问清情由,就要刁难他呢!” 李晓明没想到久别重逢,这二人一见面就要向他问罪。 不由得心中气苦地道:“大单于,左将军,那晚你们走后,我流落到匈奴营中, 万般都不由我做主,我能逃得命来见你们,就谢天谢地了,并无其它念头。” 李许和拓跋义律对视一眼,想想当初危难关头,阿发实是舍己为人, 如今一见面就出言责问他,实是不该,不由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吉笑道:“我家将军在此地遭了劫难,想必连饭还没吃呢。” 说着,安排了两人去煮粥饭,又上来拉住李晓明的袖子, 露出两颗豁牙笑道:“将军,你那晚是如何脱的身,又是如何做的匈奴将军?给大家伙讲讲呗。” 李许也连忙道:“来来,咱们大家坐下说。” 于是,众人脱了鞋履,都围坐在地上的草席上,听李晓明讲述这几日的经历。 李晓明从挟持羌王、与孙文宇等人相会,到误打误撞遇见刘胤,一直讲到今日游街之事。 众人听他讲的离奇古怪、跌宕起伏,都是如痴如醉,直到诸事讲完,众人仍是鸦雀无声。 第363章 李许奇谋 良久,拓跋义律才笑道:“此次阿发的经历颇为惊险,真是难为你了。” 李许却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李晓明向众人急道:“孙文宇、昝瑞众人如今都在匈奴人那里做人质,羌王姚弋仲又不肯发救兵, 这可如何救他们出来呀!” 拓跋义律叹了口气,说道:“听你所言,赵国现在三面受敌, 若是秦州叛军得胜,只怕是北边、东边的战线,刘氏也打不赢石勒。” 李许也皱眉道:“刘赵此时若是突然亡国,必使那石勒一家独大,实对我大成不利。 需得想个法子才好。” 拓跋义律仰头想了想,说道:“刘赵北有黄河和千里台塬阻隔,东边有潼关和武关天险, 刘曜自己又极擅用兵,只要西边这里不出大乱子, 匈奴人集中兵力对抗石勒,石勒未必能顺利进军。” 李许“嗯”了一声,一双眼珠转来转去,自言自语道:“需得击败秦州叛军才好。” 李晓明见他们二人只关心天下大势,却不想办法救昝瑞、沈宁等人,不由得大急。 向二人拱手道:“左将军殿下如今不在成国,大单于您又不在鲜卑草原, 能有什么办法帮匈奴人对抗石勒? 不如赶紧想想,怎样将咱们的人救出?以便尽早脱身上路才是。” 李许轻轻地一笑,拍着李晓明的肩膀道:“破秦州之兵,救出你的一帮弟兄,不过是弹弹手指的事情, 你又何必心急?” 闻听此言,不光李晓明不大相信,,连拓跋义律也半信半疑地看向李许。 李晓明向李许问道:“不知殿下有如何妙计,能办成此事?” 正在这时,做饭的两人端着一罐子肉粥从外面过来了, 李许笑道:“祖发今日受了许多苦,先吃饭吧,吃过了饭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我再找你细说。” 李晓明自是饥肠辘辘,连忙捧起罐子,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郡主又从外面进来,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麦饼递给李晓明道:“发哥,我给你烤的饼,你就着粥多吃点。” 众人都识趣地走开,各回房间,堂屋之中只有郡主、公主和李晓明。 李晓明一口麦饼一口肉粥地吃了一会,抬头看见郡主一双俊目扑闪着光亮,嘴角含笑地盯着他看。 她穿着男装,美貌之中,又添了几分英气, 李晓明忍不住想去抚摸她的脸,却又碍于公主在一旁, 公主吃吃地笑道:“阿发,你不在的这几天,义丽天天都跑到城门那里,远远地守着, 墙上那些图画,也是她想出来的主意。 你看见我画的横公鱼了么?像不像是真的?” 李晓明看着郡主,柔声说道:“我若早知道你天天在这里守着,早就插上翅膀飞过来了。” 义丽郡主捂嘴笑道:“你又不是鸟,怎么能飞过来?” 公主嘻嘻地笑道:“阿发阿发,匈奴那边有漂亮女人么?” 李晓明回答道:“军营里肯定没有女人,不过新平郡城里,女人却有不少。” 公主回过头,挤眉弄眼地对郡主说道:“阿发八成是被匈奴美女给迷上了,所以才这么久不回来。” 义丽郡主听了,不由得有些紧张地看向李晓明, 公主一拳头打过来,逼问道:“阿发,你快说实话,是不是又认识了什么匈奴的郡主, 所以把义丽给忘记了。” 郡主和李晓明一起脸红, 李晓明苦笑道:“你快别胡说了,我天天在那边打仗,认识个毛的匈奴郡主!” 公主听岔了,大惊小怪地道:“认识个长毛的匈奴郡主?快说,匈奴的郡主哪里长毛了? 有义丽郡主的毛长么?” 李晓明哭笑不得,放下手里罐子,说道:“哎呀......这都哪跟哪呀?你别胡说八道了。” 眼看公主又要口出怪话, 李许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义丽郡主满脸通红地拉着公主站起身来,说道:“明熙,太晚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说话。” 于是硬把公主扯走了, 李许目送二女离去,在李晓明面前坐下,悄悄地说道:“祖发,有件事情需得与你商量, 刚才当着拓跋义律的面,没法明说, 咱们此行,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与石勒谈判联盟的事情, 但此时石勒已提前动手,若真是让他独自占尽上风,他还会和咱们结盟么? 那就没法再谈了呀!” 刚才听你所说,石勒已派大将石他进攻赵国北部的上郡,又派石虎、石生逼近洛阳, 此时若是赵国举全国精锐与石勒大军抗衡,石勒讨不了便宜, 只因石赵国内也不太平,北有强敌慕容鲜卑和刘琨,南有祖逖, 但若是西边这里要是让陈安得了手,那刘赵腹背受敌,那可就危险了。 况且,若是陈安得了此处,以后我大成若要从陈仓道进军,将在此遭遇一强敌,这实在对我大成不利。” 李晓明见李许如此关心匈奴刘赵的安危,急忙问道:“殿下,那该怎么办呢?” 李许意味深长地笑道:“咱们只需如此,保管能破秦州陈安大军,也能救得你汉复县的一帮兄弟。” 李晓明大喜,问到:“计将安出?” 李许满脸笑意地趴在李晓明耳边嘀咕了一会, 李晓明吃惊地问道:“这样能行么?以后穿了帮,怎么向刘胤交代?” 李许笑道:“等到穿帮的时候,咱们说不定都到鲜卑草原了,还管它作甚? 再说了,那刘胤如此待你,你还有必要为他操心吗?” 李晓明默默的点了点头,笑道:“亏得见到了左将军殿下,要不然,光凭我自己,如何能破解的了此局?” 李许撇着嘴皱眉道:“不是我说你,你这种人,非得吃了别人的亏,才知道谁是对你好的,也是活该。” 李晓明陪笑道:“正是正是,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交朋友,定然要打起十二分小心。” 李许笑道:“方才跟你说的,不过是我一时的设想,容我再细细思量一夜, 明天一早,再跟你细说,咱们哥俩,在这匈奴的地盘上,再做成一功” 第364章 独门手艺 李晓明因被羌王姚弋仲下令游街示众,没想到因祸得福,竟与李许和拓跋义律众人相逢。 见到了日日思念的义丽郡主,不禁心情畅快,念头通达。 因李许此行目的是要代表成国,与石勒谈合作,欲要瓜分关中,所以决不希望石勒一家坐大。 他足智多谋,只片刻之间就定下了一条计策, 打算帮助匈奴人挫败秦州陈安,以便于让刘赵全力对抗石勒, 最好能重挫石勒,这样石勒才会急需盟友,从而答应李许的条件。 李许临走时,要走了李晓明的安南将军敕封诏书, 当夜无话,李晓明因为有了李许这个智囊出谋划策,心中烦恼全无,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李晓明走出房间,正要去洗漱,却见拓跋义律如同铁塔一般,矗立在院子里。 见李晓明出来,他走上前打招呼道:“阿发昨夜睡的可好?” 李晓明拱手笑道:“多谢大单于记挂,我已好多天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拓跋义律皱眉道:“那个刘胤,值得你这般操心么?” 李晓明苦笑道:“先前是出于朋友之谊,后面却是为了一众兄弟的安危,不得不为罢了。” 拓跋义律皱眉道:“匈奴人狼子野心,向来不讲信用,那刘氏一门历来对各族多行不义之事, 石勒虽说残暴不仁,但以前也为他们刘家立下过多少大功?可最后不是也反了么? 以后最好别再与他们来往,省得招灾惹祸。” 李晓明唯唯诺诺地道:“经此一事,我已经知道了,待此间事了,将我那些小兄弟们救了出来, 咱们就一路北上,我再不与刘胤打交道了。” 拓跋义律闻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微笑问道:“对了,你的箭法练的如何了?可以连射了么?” 李晓明颇有些自傲地笑道:“虽不能连射,却能射连珠箭了,能一次连射两个目标,几乎百发百中。 我现在在箭法上,似乎已经鲜有敌手了。” 拓跋义律指着李晓明苦笑道:“哎呀,你这才哪到哪? 等你到了草原上,你就知道了,神射者如过江之鲫, 那石赵的石生石虎,段氏和慕容氏的那些个大将,个个都远胜于你。 万不可止步于连珠箭,以后当逐渐练习连射、速射, 要不然,你的射术,恐怕终身止步于此了。” 李晓明心想,大单于对我如此关怀,毫无利益之心,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不由得心下感动,对拓跋义律长长地作了一揖。 拓跋义律似乎心情很是不错,上前一把扶住,拍着李晓明的肩膀, 笑道:“那晚自与你分别以后,我带着王祥几人,一路沿着渭河向东寻找义丽她们, 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他们,你猜情景如何? 义丽那妮子带着公主,正拦着李许与他吵架,非逼着李许带人回头去救你。 见我也出来了,义丽又和我哭闹,非说我们只顾自己逃命,将你舍弃了,弄得我天天不得安生。 前些日子你们与秦州军对峙之时,她逼着我,几乎叫我天天都往你们那边跑, 我单人单骑前去寻你,好几次被哨骑发现追逐。 后来直到你们两军决战之时,我听见你的神炮响声,才确信你身在匈奴营中,安然无恙。 她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天天带着成国的公主,远远地守在城门那里, 唉......” 李晓明闻听拓跋义律的一番话,不禁眼圈都红了, 心想,天可怜见,我只身穿越到这异域世界,得遇拓跋氏兄妹将我当做至亲一般, 似这样的情义,我以后怎能有半点相负? 正在心里打算,又听拓跋义律不经意地问道:“昨夜我见左将军殿下的言语, 似乎十分关心石勒和刘赵的胜负呢! 若是两方展开大战,也不知成国会站在哪一边?” 李晓明心中一叹,成国派遣李许,去和拓跋义律的死对头石勒,磋商结盟一事, 这种事却是要瞒着拓跋义律的, 别看现在李许和拓跋义律天天同吃同睡、称兄道弟的, 可是以后成国与石勒结成了联盟,他们难免又要成为对头, 到时候翻起脸来,战场厮杀之际,该有多尴尬? 不知到了那时,他二人还会不会顾念,当初跋山涉水数千里,一路上结下的友谊? 人与人之间,何苦非要虚与委蛇、争斗不休呢? 拓跋义律见他神情呆怔,疑问道:“阿发,怎么了?” 李晓明回过神来,连忙遮掩道:“左将军殿下是担心,万一石勒击破刘赵,占据了关中, 以石勒的野心,恐怕必会对成国不利,因此殿下实是不想石勒获胜。” 拓跋义律瞟了李晓明一眼,说道:“嗯......目前维持现状,的确是对各方都有好处, 若是石勒一举将刘赵灭国,只怕我们拓跋家的中山郡和常山郡,一时也难以收回了......” 李晓明笑道:“大单于请放心,左将军殿下已定好妙计,一旦成功,或可助刘赵一臂之力, 能让刘赵后方无忧,全力对抗石勒。” 拓跋义律惊疑道:“奥?左将军身在国外,能有何妙计实施?” “阿发,快过来一趟,我找你有要紧的事。” 二人听见喊声,回头一看,只见李许站在门口正朝李晓明招手。 拓跋义律笑道:“左将军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李晓明告别拓跋义律,来到了李许房间里,见李许脸色灰暗,双眼布满血丝。 身前的案上,摆着两个木块,几卷青纸,两把挫刀。 李晓明问道:“殿下气色不佳,昨夜没有睡好么?” 李许笑道:“哪里是没有睡好,我是根本就没有睡,来来来,你看看我弄的像不像?” 说着,将一卷青纸递给了李晓明, 李晓明接过来,展开一看,忍不住惊奇地称赞道:“像、像,实在是像,足可以乱真了。” 说完又拿过案上的木块,反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八个虫鸟篆字,竟是个假玉玺。 “厉害了,殿下怎么还有这刻章造假的手艺?” “这有何难?当初在汉中斩李霸时,蒙骗汉中诸将时,不也是用的这招么?” 李许又摇头苦笑道:“不过这回却不一样, 模仿刘曜的字迹并不难,虽是不得其骨,但用来骗骗武将,只仿其形也就成了, 唯有这个传国玉玺,上面的虫鸟篆字,十分难刻, 我直刻了一夜,做了两块出来,最好的也只弄了个六七分像, 不过想来利令智昏,接诏者必定满心都是利欲熏心的好处,不见得能分辨出来真假。” 第365章 不敢杀你? 李晓明惊奇不已,连连夸赞李许手段高明。 李许说道:“就按我教你的说辞,你持诏书再去见羌王,不由得他不心动。” 李晓明将假诏书装进怀里,正要离去,心中有些不安, 又转身回来问道:“那姚弋仲十分精明,是个老狐狸,咱们......咱们能骗过他吗?” “哈哈哈,对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假的也会当成真的看待,此乃人之共性,你放心前去吧!” 李晓明见李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骑上马又往姚弋仲的将军府而去。 到了府前,向侍卫报说,新平郡的安南将军,有要事求见羌王, 侍卫奇道:“你不是昨天游街的那个将军么,怎地又来了?” “少废话,快去通传,误了朝廷大事,重重的治你的罪。” 侍卫见他言语不善,不敢怠慢,只好又叫来门子,带他到仪门处等候。 少顷,门子跑回来,神色之中颇为惊恐, 对李晓明说道:“姚帅一听是你就大发脾气,只怕少不得又要绑你去游街呢!” 李晓明冷哼一声说道:“少废话,速带我去见他。” 门子引着李晓明来到了三堂,一进门,见姚弋仲和儿子姚若都在, 姚若首先大怒道:“蛮子,昨夜你偷偷逃跑,今日又敢前来,莫非是欺我羌族不敢杀你么?” 李晓明毫不畏惧地道:“只因昨天你们父子无礼,我的使命还未完成,所以今日不得不再次造访。” 姚弋仲一脸嘲笑之意,斜眼瞅着李晓明,说道:“我昨日已经对你说过,陛下命我镇守扶风郡, 扶风郡乃长安门户,我岂敢随意移兵他处? 以前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你回去好言向刘胤殿下说明, 并非是我老姚要袖手旁观,我也是皇命难违呀, 嗯......若是事情不好,可请殿下到我扶风郡驻跸,我必以美食华居供养。 你快滚吧!以后休得再来烦我。” “哼......” 李晓明闻言十分生气,从怀中掏出“诏书”,喊道:“镇西大将军、扶风公姚弋仲接诏。” 姚弋仲和儿子姚若纷纷侧目,一脸鄙视地瞅着他, 李晓明见二人无动于衷,难免有些心虚,却又强自镇定,咳嗽了两声, 又将嗓门提高了几分,大喊道:“镇西大将军、扶风公姚弋仲接诏, 嗯? 镇西大将军、扶风公姚弋仲接诏......” “大胆姚弋仲,你是聋了么?天子下诏于你,你竟敢如此怠慢?” 姚弋仲伸了个懒腰,指着李晓明笑道:“蛮子,我愈发佩服你的胆量了,你知道假传诏书,是何罪名么? 原本昨天我还有些顾虑,毕竟你是朝廷敕封的将军,我若杀了你,难免名声不好。 今日你竟敢狗胆包天,在我面前假传天子诏书,既然你自己找死,也就怪不得我了。” 姚若早就看他不顺眼,闻言立刻抽出宝剑就要动手。 李晓明大吼一声:“且慢,这是如假包换的天子诏书, 难道你就不想听听,陛下给你的诏书,是什么内容么?” 姚弋仲笑道:“你自己编的诏书,上面的内容,想来不外乎是让我出兵云云,何必要听?” 李晓明仰天大笑,随即怒斥道:“姚弋仲呀,姚弋仲,亏得陛下对你信任有加,屡施天恩于你, 没想到你处处怀以小人之心,对陛下毫无尊重之意, 你简直毫无人臣之礼,与叛贼陈安何异?” 姚若大怒,欲冲上前杀死李晓明,却被姚弋仲扯住衣袖, 姚若急道:“父亲,这蛮子就是个无耻的骗子,如此戏耍我们,怎能再放过他?” 姚弋仲脸色铁青,双目之中露出杀机,盯着李晓明道:“你今日在我们父子面前如此做戏, 想来必有缘故,看在刘胤面上,我给你两条路走, 一是立刻滚蛋,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二是念完诏书,诏书若是有假,我立刻取你首级。” 李晓明背上沁出汗水,硬着头皮道:“诏书怎会......怎会有假?姚弋仲接诏。” 姚弋仲信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拱手俯身道:“臣,镇西将军姚弋仲接诏。” 李晓明展开假诏书,朗声念道: “朕承先祖之顾,致力于国家昌盛、百姓安乐。 镇西将军姚弋仲,耿直忠勇,才智出众,自奉命镇守扶风郡以来,于国于民,多有功勋。 特加封其为秦州刺史,永镇两地,钦此。” 姚弋仲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李晓明,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不知是怒是喜。 姚若在一旁却是大喜过望,十分兴奋地说道:“父亲,陛下果然对咱们圣眷独厚哩! 嘿嘿,蛮子将军,你怎地不早说?害得我们昨日将你拉去游街,待我摆酒席补偿给你。 父亲,若是咱们有了秦州,族人们......” “这诏书是假的,速将此人斩首。” 姚弋仲冷冷地打断姚若欢喜的话语。 李晓明吓了一大跳,心想,你看都不看就知道了? 姚若正在高兴,闻言也吃了一惊,从李晓明手中抢过诏书,细细看了一遍, 急忙向姚弋仲说道:“父亲,这字迹像是陛下的亲笔,应该是真的呀!” 李晓明连忙上前指着下面盖的玉玺,补充道:“小将军,你看, 这下面的玉玺印章,角上有个痕迹,乃是因为,玉玺用黄金补了一角的缘故, 这正是传国玉玺的特征,怎能说是假的?” 姚若喜道:“对对对,安南将军说的没错, 昔日王莽篡位,汉室太后当面痛斥其忘恩负义,将传国玉玺投掷于地,摔伤了一角,确有其事, 父亲,这诏书是真的无疑。” 姚弋仲仍然冷冷地说道:“吾儿切莫被他骗了,我又不是没接过天子诏书, 以往传诏都是天子派特使前来,怎会让这个蛮子过来传诏?” 姚若一听,也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李晓明。 李晓明早有说辞,笑道:“天子特使是先来的新平郡,给在下传的敕封诏书, 只因渭河南岸叛军探马众多,殿下担心特使的安全,恐怕万一有个闪失。 因我与姚帅有旧,所以南阳王殿下,便命在下过来走一趟, 天子特使此时已回长安了。” 姚若闻言,神情顿时放松下来,向父亲笑道:“想来也是这个原因, 安南将军辛辛苦苦地跑来一趟,咱们若只是一再的怀疑,怕是对不住人家了。” 第366章 真真假假 “是这样么?” 姚弋仲神情颇不自在地,从姚若手里接过诏书,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李晓明在一旁,偷眼观察姚弋仲神情,只见此人嘴角微微翘起,鼻子里似乎轻轻哼了一声。 不经意间瞟了李晓明一眼,四目相接之际,李晓明连忙心虚地垂下双眼。 只见姚弋仲叹了口气,将诏书卷好,恭敬地放到桌案上,又朝着诏书拱了拱手, 苦笑道:“陛下,您可是给臣出了个大难题,那秦州此时在陈安手里,臣如何去做那个刺史?” 姚若在一旁显得很是心急,连忙说道:“父亲,这有何难? 如今陈安叛军正与南阳王刘胤作战,咱们若能联合南阳王,必能一举击败叛军,收复秦州。 如此一来,不仅南阳王殿下能领咱们个人情,父亲也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秦州赴任了。 父亲,秦州这个地方可是......” 姚弋仲不等姚若把话说完,就打断道:唉呀,若儿,你到底还是年轻,如此沉不住气, 陈安可不是好对付的,此人在秦州深耕多年,据说能征之兵有十万之数, 他又惯会收买人心,就连秦州之地的百姓,也多是向着他的, 要不然,氐王蒲安那样嚣张跋扈的人,会低头依附他么? 你要知道,氐族的实力,可不弱于咱们。” 说着,朝李晓明这里瞟了几眼,又大声说道:“陈安若真是无能之辈, 只怕氐王蒲安会第一个作起乱来,去抢他的州城, 他还会不远几百里的,率军跑到这里,跟刘胤和咱们抢底盘么?” 姚若不甘心地说道:“父亲,据探马来报,秦州又向此地增派援兵两万, 可是就算他们援军到来,叛军加一起也超不过四万人, 咱们与刘胤联手,绝对能够击败叛军。” 姚弋仲皱眉道:“即便是将他们全部歼灭,又能如何? 没了这四万人,秦州陈安的老巢,至少还有两三万精锐,那里可是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之地。” 李晓明忍不住插口道:“姚帅的顾虑未免太多了,需知机不可失, 派到这里的大军,才是陈安的精锐, 先歼灭此处的叛军,就能大大削弱陈安的实力,秦州可慢慢图也。” 不料姚弋仲闻言,大发脾气道:“你说的是个屁,你只动动口如此简单, 我羌族若是听从你的主意,不知要送多少人命,流多少鲜血呢? 你快滚吧,等刘胤打下了秦州,我再去赴任,若是打不下时,这官我不做也罢。” “你......” 李晓明闻言,心中十分失望, 心想,虽然用假诏书骗过了这个老狐狸,但他还是不愿出兵,这可怎么办? 他心中不甘,又开口劝道:“姚帅,记得你曾经对在下说过, 渭河两岸虽是富庶之地,但若是一遭遇战乱,却又极难防守, 你们族人缺少一处,易守难攻、可以躲避战乱的根据之地。 如今天子封你为秦州刺史,又有南阳王殿下这现成的盟友, 你现在不动手,以后再想等这样的机会,只怕再难有了。” 姚弋仲气急败坏地道:“就刘胤那点兵力,想要击败叛军,还不是要指望着我们羌族用人命去填? 若是我们在此处跟叛军精锐对拼一场,哪还会有攻打秦州之力,你休要再说。 来人呀,给我送客......” “哎呀,姚帅......” 李晓明心中大急,还要上前再劝时,却从外面进来了一二十名武士,将他强推了出去。 待李晓明走后,姚若忍不住劝姚弋仲道:“父亲,那蛮子所言有理, 若是这次的机会丧失了,让那陈安占了新平郡, 咱们别说夺取秦州了,恐怕下一步,陈安就要先对咱们动手了。” 姚弋仲拍拍姚若的肩膀,笑道:“哈哈哈,吾儿休慌,为父的岂不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不过,我今天若是一口就将出兵之事答应下来, 刘胤那边必然不会再想其它的法子了,将来开战之时,肯定是全指着咱们上了, 我不如先拒绝他们,让他们想尽办法,底牌尽出, 这样,咱们便能少出些力,少死些人。” 姚若如梦方醒地道:“原来如此,父亲果真是个......” “嗯?什么?” “奥......” 姚若慌忙改口道:“父亲果然是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呢!” 姚弋仲听了十分受用,又下意识地展开诏书, 忍不住赞道:“这蛮子当真是个人才,你看看,你看看,做得几乎跟真的一样。” 姚若惊疑地问道:“父亲难道还认为这诏书是假的?” 姚弋仲望着诏书,像是喃喃自语道:“假的?真的? 若能占了秦州,假的也是真的,若秦州不能得手,真的也是假了, 唉......吾儿把诏书收好吧!” 且说李晓明被姚弋仲轰了出来,一肚子气鼓鼓的回去,路上遇见羊汤店,也不想喝了。 径直回到住处,去见李许, 李许见他神情沮丧,问道:“事情没办好吗?是诏书出了漏洞,还是羌王仍不肯出兵?” 李晓明叹气道:“诏书倒是相信了,只是那老狐狸胆小如鼠,仍是不肯出兵?” 李许皱着眉头,疑惑道:“姚弋仲是数十万羌人的首领,也算是个名扬天下的人物,会是个胆小的鼠辈?” 李晓明生气地道:“那老狐狸说了,秦州的陈安厉害,连氐王蒲安都甘心任他驱使,着实难打, 他还说,刘胤兵少,必是全指着他们羌人上, 他若是跟叛军在此地血拼一场,就无力进攻秦州了。” 李许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说道:“这人可真是个老狐狸,还想让人家把饭做熟了喂他吃。 不过你放心,他既然认可诏书是真的,就一定会出兵, 否则,你便是把真的诏书摆在他面前,他也会说是假的。” 李晓明低头思索一会,才想明白其中的道道, 心中不禁感叹,我虽是个穿越者,但在李许和姚弋仲这样的人物面前,还是不够看呀。 李许沉思了一会,又说道:“姚弋仲先不用管他了,这种人不会放过任何能得利益的机会, 为了保险起见,或许咱们还能再做一锅饭呢!” 李晓明疑问道:“还能做什么饭?这周边能出兵的也就只有羌族了。” 第367章 李许出马 李许笑道:“姚弋仲不是说了么,秦州的陈安厉害,连氐王蒲安都甘心任他驱使。 试想,蒲安是氐族的首领,实力与野心不比姚弋仲差多少,任别人驱使也就罢了,又怎会甘心情愿?” 李晓明省悟道:“殿下莫非是要策反氐族?” 李许笑道:“嘿嘿,正是, 叛军之中,氐族军队占了三分之一,若是氐族倒戈,叛军必然实力大减,连军心可能都不稳了。” 李晓明不放心地说道:“可是以我看来,氐族似乎对陈安十分忠心,先前已经和匈奴人血拼过一场了, 氐族战死的人极多,作战毫无懈怠之意。 如何能肯定能离间氐王蒲安?” 李许微微一笑,说道:“氐族之所以愿意配合陈安叛军冲锋陷阵,无非是陈安向氐王许下了好处, 先前氐王亲自带队,不远数百里,先抢了刘胤的雍县,又在渭水南岸与姚弋仲厮杀, 可见氐王在秦州并不得混,慑于陈安的势力强大,可能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抢地盘。 陈安能向他许什么好处?无非是一郡、数县之地罢了, 咱们就代表刘曜,许给氐王蒲安一州之地, 祖发,你说氐王是相信一路军阀的许诺多些,还是信一国皇帝的许诺多些?” 李晓明笑道:“若是我,自然是信皇帝多些, 氐族依附陈安,很可能就是迫不得已,暗地里不知有多眼馋陈安的秦州之地呢, 殿下,卑职认为此计可行。” 李许正色道:“既是如此,我立刻再拟一份诏书, 你现在就回去,专等氐王蒲安一到,就秘密潜入敌营,向蒲安宣诏。 若能说服氐王最好,若是氐王顽固,弄不成事, 咱们就将此事宣扬出去,在两军阵前将蒲平放了,保管能分化离间敌人,使其互相怀疑防范。” 李晓明由衷地道:“左将军妙计,正合孙子兵法所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李许摇头谦虚,笑道:“祖发过奖啦! 所谓计谋,不过是窥敌薄弱环节,钻敌人些漏洞,定出几条计策,逐一试行罢了, 至于成与不成,全在天意。“ 李许说着,取来一卷青纸,就要草拟天子诏书, 李晓明却又嗫嚅道:“只是有一样不妥......” 李许问道:“何事不妥?” 李晓明苦笑道:“我杀了氐王的弟弟蒲林,又将蒲平活捉了, 若是再去面见氐王,只怕他一怒之下,将我杀了。” 李许沉吟片刻,低头道:“那也好办,我与你一起回去, 你只对刘胤说,羌王已同意发兵,特派身边长史姚许,前来协调两军对接之事, 到时候我诈称大赵天子特使,亲自去见氐王蒲安。” 李晓明吃惊道:“万万不可,殿下身份尊贵,怎能犯险?” 李许淡然一笑,说道:“如今天下形势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成国先前却只忙于夺嫡内斗,并未做好战争准备, 若是让陈安、石勒之辈得逞,占了关中,实是我成国的巨大威胁。 稳住局面,使刘曜与石勒斗而不破,才对我大成最有利。 我叔父年事已高,近来身体情景每况愈下,一旦太子登基,这些事仍是在咱们两个肩头上, 因此,便是有些风险,我也不得不去。” 李晓明见李许又要冒险,苦劝不止,奈何李许顽固不听,也只好随他。 李许办事雷厉风行,简单收拾些东西,包了个小包袱往肩上一背,便欲出发。 李晓明又少不得给王吉、王祥众人交代一番,要他们照顾好公主和郡主,日常务必听从大单于的安排, 拓跋义律苦笑对李晓明道:“你们既然一定要去,就赶快走吧, 等下义丽和公主那两个妮子出来,你与殿下两人,又少不得一番纠缠。” 李晓明本想向郡主道个别的,听见这话,心想也是, 郡主要是知道自己刚回来又要走,恐怕又该难过掉泪了, 于是也不再留恋,二人上了马匹,出了城门,一路往西边出发。 路上碰见了好几拨羌兵大营的探马哨骑,拦下二人盘问,亏得李晓明腰间有将军印绶,方能脱身。 待到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赶到匈奴营中, 把守黄土峡谷的匈奴官兵见是安南将军回转,慌忙行礼,移开路障放二人进入。 李晓明记挂昝瑞众人的安危,先纵马前去自己人的帐篷那里, 还没走到,远远地就看见,帐篷仍然被士兵围着, 虚连提正牵着一头瘦巴巴的羊,垂头丧气地从对面过来, 抬眼看见到李晓明回来,急忙丢下羊,小跑着过来,苦着脸道:“哎呀,将军,你可回来了......” 李晓明见他鼻青脸肿,神情惶急,以为自己人出了什么事情,一把攥住虚连提的领口, 惊怒道:“我的一班兄弟怎么了?若有差迟,老子杀了你......” 虚连提毫不反抗,一脸委屈地道:“他们一天三顿吃肉喝酒,能怎么样? 我也跟你出生入死过,也是你兄弟,将军何以厚此薄彼,不问问我怎么样?” 李晓明放开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能怎么样?” 虚连提带着哭腔说道:“自从你昨日走后,那个孙督战官,没明没夜地要肉要酒, 但凡晚了一会,便将瓦罐子砸的到处都是,连人都被他砸伤了几个, 报于殿下,殿下又心烦,只让我操办,我都花了不少钱了...... 今天早上,塔顿将军领着杨初和呼延寔,前来冤枉我,说我向殿下进谗言,坑害将军, 不由分说将我殴打一顿,若非路松多将军前来阻止,险些被他们打死。” 李晓明听了这话,看见虚连提果真是鼻青脸肿,好笑之余,又被塔顿几人的义气感动。 向虚连提笑道:“你也是活该,待我去见过殿下,你这不讨好的差使也就结束了。” 虚连提松了口气,拱手告别,自去杀羊不提。 到了刘胤帐外,小兵入内通报, 少顷,听见中军帐里一阵哗啦作响,刘胤带着塔顿一班人都迎了出来, “贤弟,你回来了?我担心你的安危,正要让杨初前去打探消息呢!” 李晓明见刘胤神色之中颇有愧疚之意,双眼布满血丝,头脸十分油腻,显是熬夜失眠,并不好过。 想到之前与他对酒吃鱼时的情景,虽是心中对他失望,但也有几分恻隐之情。 向他拱手道:“殿下,陈谋此行......” 刘胤上前握住李晓明的手,急问道:“怎么说?羌王到底愿意发兵么?” 李晓明看了他一眼,说道:“陈某此行颇为惊险,先在渭水南岸遭姚襄率骑兵追杀, 见到羌王,怎料他父子二人记仇,将我绑在马上游街示众,又绑在城门处冻了一夜, 险些将在下冻死......” 第368章 阁下面生? 刘胤不知是不是在为李晓明担心,脸色惶急地追问道:“那后来呢?” 李晓明沉声道:“我当时心急如焚,心想,秦州援军即将到来,咱们这里形势危急, 殿下平日里对我深情厚谊,我却未能说服羌王出兵,怎有脸回去见殿下?” 杨初从后面出来,向刘胤拱手道:“殿下,安南将军此行为求援军,受了如此的耻辱和苦楚, 即便是未能达成目标,也不应再降罪了。” 塔顿也拱手道:“是呀殿下,陈将军已是尽力了, 要我说,求人不如求己,便是没有援军,凭咱们自己,也足以与敌周旋。” “唉......” 刘胤松开李晓明的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对诸将苦笑道:“诸位,本王何曾说过,求不到援军就要治罪的?” 又转向李晓明,目光坦诚地说道:“贤弟,也怪我一时急糊涂了,硬逼着你去做这件难事, 累你为本王受了这样的罪,也罢,他羌族出不出兵随他吧,你能平安归来就好。 走走,咱们进帐说话。” 说着,垂头丧气地走进了中军大帐,这回路松多也不出言嘲笑了,也如刘胤一样神情委顿。 李晓明心中暗笑,随着众人进入中军帐,待到众人站定, 才慢慢地拱手道:“殿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因未能完成任务,羞愧难当,于是又硬着头皮闯进羌王府,去见羌王, 我对羌王父子晓以大义,倍数朝廷历年来对他们羌族的恩惠,直说的口干舌燥, 终于唤醒了他父子二人的感恩之心,最终答应了与我军两面夹击叛军。” 刘胤呆怔了一会,才惊疑地问道:“羌王答应出兵了?” 路松多也急问道:“此话当真?” 李晓明笑道:“羌王身边的长史此刻就在帐外,专为联军破敌之事而来。” 刘胤喜出望外地道:“哎呀,既是羌王身边长史来到,怎能如此怠慢?快请快请。” 李晓明掀开帘子,将李许请了进来。 刘胤谦卑地走下来,拱手道:“有劳长史来此,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李许面不改色,神情自若地拱手道:“不敢不敢,姚帅听得安南将军所言, 得知军情紧急,十分忧心,特命姚许来此, 一则打探敌军虚实,二则与殿下磋商两军配合作战事宜。” 刘胤笑道:“虽是叛军势大,但有你们羌族的人马助阵,本王再无忧虑了。” 李许明知故问道:“不知目前敌我兵力如何?” 刘胤沉吟道:“眼下叛军有一万六七,尚有两万援军在路上,估计最快明日就到, 若是秦州援军到来,估计兵力将近四万人。 我方有精兵一万一千人左右,又有周边各郡县援兵两千多人陆续到来, 虽是兵力少些,但我族人马,弓箭刀枪操练精熟,俱是以一挡十的精兵。 不知......不知羌王那边能出动多少人马?” 李许昂首挺胸地道:“殿下请放心,姚帅是三朝的老臣,最恨陈安之流不忠不义的叛国之贼, 眼下渭水南岸有我军两万之众,到开战之前,姚帅将再从扶风郡调集一万精兵前来, 到那时,我军兵力绝对强过叛军。” 说到此处,李许顿了顿,看着李晓明,自信地说道:“听说先前叛军数量,是殿下所率之军的两倍, 安南将军曾两次指挥朝廷之军,以弱胜强,击败叛军,连姚帅得知,都赞不绝口, 如今你我两军加起来,已超过叛军, 又有安南将军在此坐镇指挥,殿下,您还有何忧虑?” 刘胤看向李晓明,不禁心潮澎湃,眨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向李晓明笑道:“正是正是, 我幸得陈兄弟相助,正如旱苗逢甘露也, 贤弟,此战仍需你费心劳力,待到击破叛军之日,我必定再次上奏朝廷,另有厚赐。” 李许向李晓明使了个眼色, 李晓明会意,拱手道:“陈某得殿下知遇之恩,敢不呕心沥血? 只是......只是......” 刘胤奇道:“贤弟莫非有何为难之事?” 李晓明抬头瞟了一眼刘胤,不忿道:“殿下既然要陈某指挥大军, 需得将我手下的一班小兄弟放出来,我还需要他们督战呢......” 刘胤满脸涨红,手脚都慌乱起来, 李许大惊小怪地问道:“怎地,安南将军的手下犯了罪么?” 刘胤没法,装假问路松多道:“陈兄弟的人是怎么了?” 路松多眼珠一转,拱手道:“我见虚连提派兵将他们围住了,到底所为何事,末将也不知详情。” 刘胤猛地一拍案几,大怒道:“混账东西,我因陈兄弟这两天去了扶风郡,不在军中, 所以让这个混蛋安排人手,保护陈兄弟的下属,没想到他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来人呀!去将虚连提捉起来打二十军棍,不要让他来见我了。” “遵命。” 几名亲兵应诺而去,去捉虚连提了。 刘胤见遮过了羞,连忙岔开话题,又向李晓明说道:“我按贤弟的办法,派人去各郡县租兵, 就按贤弟的原话跟他们说的,“一百二百不嫌少,三千五千不嫌多,” 哪知这些郡县的长官十分无赖,俱都按最少的出兵,每处只出一百士兵, 不过加起来,也有两千有余,贤弟看着安排吧!” 李晓明笑道:“殿下,两千已是不少了,也算能弥补贺赖欢带去长安的两千缺口了。” 塔顿肩膀上打着绷带,站出来说道:“启禀安南将军, 箭矢也只借来了四五万支,连上次的零头都没有,加上原来剩下的,只有不到二十万支。” 李晓明毫不在意地说道:“此战是场硬仗,并不以弓箭为主,二十万支也足够了。” 刘胤因羌王同意出兵,又见安南将军和那个羌族长史姚许,俱都十分自信, 不觉胸中阴霾一扫而空,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大好。 颇后悔当初监禁陈兄弟的下属为人质一事, 于是站起身来,对众将说道:“诸位,大战在即,自今日起,军中事务均由安南将军操持, 大小事直接报给安南将军,任何人不得违抗安南将军将令,否则军法无情。” 众将肃然应诺。 刘胤正要开口,为姚许安排酒宴接风, 路松却突然眯起双眼,一脸阴沉地站出来,说道:“这位姚长史看起来颇为面生呀! 我与羌王也算是老相识了,羌王身边的姚若和姚襄等人我都见过, 怎地似乎从来都没见过阁下?” 刘胤闻言,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路松多,又看向李许。 第369章 各有前途 且说李许为了成国的利益,决意要帮匈奴人一把, 打算等氐王到来,他亲自带着假诏书去向氐王宣诏, 就算氐王不上当,也能弄个离间计,挑拨陈安集团与氐族的关系。 跟着李晓明进了匈奴大营以后,原本一切顺利,救出了昝瑞等人, 又帮助李晓明夺回了三军指挥权,可是到了最后,路松多竟然又跳出来使坏, 说是羌王身边的人他都认识,看姚许这个长史却面生,显然是对李许的身份起了疑心。 刘胤担心路松多如此多事,会坏了与羌族联手平叛的大事,不住地朝路松多使眼色, 李晓明闻言却是吃了一惊,心想若是李许的身份穿帮,那假诏书的事也难免露馅,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正要开口与路松多分辩, 却见李许气定神闲,斜眼盯着路松多笑道:“呵呵,路松多将军,你不认得在下,在下却是认得你。” 路松多向前一步,冷冷一笑道:“奥?不知阁下在何处见过我?” 李许笑道:“记得那日我随姚帅一起,率军在渭水南岸,阻截氐王蒲安的大军, 路松多将军来的十分及时,一来就下令手下骑兵,将我们两家人马分开,欲要从中劝和, 哪知那蒲安并不买账,言语蛮横,还下令氐族骑兵,先对路松多将军的人马冲撞了过去。” 路松多听他说的不差,嘴巴动了动,欲要说话, 却见李许说到此处,顺手指向塔顿,笑道:“喏,当时这位将军不就在你身侧么? 路松多将军,当日我就跟随姚帅左右,我明明见过你,你怎会说没见过我呢? 哦......我知道了,想必是在下位卑职微,未能入得路松多将军的法眼吧!哈哈哈......” 路松多闻言,十分尴尬,只得拱手道:“哎呀,姚长史,是我唐突了, 那日战场之上十分混乱,我一时没能看清,万望恕罪才是。” 刘胤十分生气,瞪了路松多一眼,正欲跟李许说话。 李许却拱手笑道:“殿下,这两军交战之际,实是马虎不得, 若是对在下身份有疑虑之处,可派人去扶风郡核实, 嗯......又或是在下干脆回去,再让姚帅换个人来,你看如何?” 刘胤急忙走下来,拉住李许的手,安抚道:“姚长史何须如此? 本王与你一见如故,何人胆敢怀疑你的身份? 我正要设宴为兄弟接风洗尘,岂能放兄弟回去?” 李许拱手道:“殿下,大战在即,设宴就不必了,免得酒后误事, 既然安南将军总领军务,我且与他吃住在一起就是了,正好细细商量些用兵之事。” 说罢,朝着刘胤拱了拱手,也不管刘胤如何挽留,信步出了中军帐。 “哎,姚长史......” 刘胤生怕得罪了此人,往前追了两步,见李许不应,已然去远, 又回来叮嘱李晓明道:“贤弟,此人与你相熟,你且替我好好招待他,万不可得罪了。” 李晓明笑道:“殿下放心,姚长史与我投缘,得罪不了, 待我布置好军中防务,便去寻他,定然招待得当。” 刘胤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当着刘胤的面,李晓明又向众将询问了防务事宜, 因塔顿和呼延寔身上都有伤,尤其呼延寔伤势颇重,贺赖欢又带领骑兵去了长安, 李晓明便让刘胤现场提拔了两名校尉,一人名叫刘干,一人名为平先, 这二人在上次作战中,表现凶猛,刘胤承诺此战过后,俱封为偏将。 于是,刘干接替呼延寔,平先作为塔顿的副手, 军务交代完毕后,李晓明向刘胤拱手告别,去寻李许。 待众将散后,刘胤忍不住对路松多发脾气道:“路松多,你这个人也太小心眼了, 我知你的心思,不过是看见,我将军权又交给安南将军了,你心中不忿, 可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个什么关头? 那姚许举止气度皆非凡类,一看就是贵族,八成是老姚的儿子,岂能得罪?” 路松多摊着两手,委屈道:“我着实是看他面生,这姓陈的蛮子又向来狡诈......” 刘胤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什么面生不面生的?老姚有四五十个儿子, 每天一觉睡醒,只怕他自己都认不全了,你能个个都认识么?” 路松多垂头道:“好,我的错,我知道了。” 李晓明带着李许回到自己的帐篷,虚连提早已被刘胤的亲兵捉去挨打了,匈奴兵也都散场了。 此时,孙文宇正和昝瑞、沈宁一伙人,围着张木案子啃着羊骨头、喝着大碗的酒。 “哎呀,太爷回来了。” 昝瑞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 李晓明心里颇不平衡,说道:“我去了一趟扶风郡,又是游街,又是挨绑受冻的, 你们倒好,躲在这里酒呀肉呀的,过的倒是快活。” 孙文宇站了起来,抹去嘴上的油腻,笑道:“大人,你说哪里话, 若不是匈奴人天天孝敬酒肉,我们早就开炮打出去了! 听虚连提那小子说,你去找羌王搬兵了? 如今既是平安归来,想来事情一定是办成了。” 李晓明笑道:“那还用说?有本将军出面,羌王能不给面子? 等过两天,破了秦州的兵马,咱们就能继续上路出发了。” “这位便是成国左将军殿下,来来来,你们快来拜见。” 孙文宇和昝瑞知道李许是太子的兄弟,位高权重,和沈宁一起,都急忙上前作揖。 行礼毕,沈宁冲李许笑道:“殿下,咱们是老相识了,刚分开的。” 李许冲他微笑点头,夸赞道:“当日多亏沈游徼殿后,我等才幸免逃脱,等咱们回去了,一定为你叙功。 京城八校尉,眼下只有五个,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让太子给你弄个。” 李晓明悄悄在沈宁耳边喜道:“八校尉可是实权人物,比一般的将军还风光呢!” 沈宁听完,并不如何喜悦,向李许作揖称谢之后, 又趴在李晓明耳朵上说道:“我和王吉一样,要跟着你去草原做大当户呢!” 李晓明一愣,心想,大当户是什么鬼? 沈宁指着一旁的孙文宇和昝瑞,向李许介绍道:“这位是孙文宇县尉,这位是昝瑞兄弟。” 李许上下打量着孙文宇,向他笑道:“早听祖发说过,文宇是涪陵第一猛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孙文宇最好这口,听李许如此夸赞他,十分欢喜,连忙拱手称谢。 李许又回头向李晓明说道:“这样的人才,不可埋没,可尽早提为将军,也好让文宇做一番事业。 我和太子的府里,都养的有些私兵,到时候,或可让文宇带着。” 第370章 谋事在人 李晓明连忙点头称是,心想,今天见了李许,孙文宇的前途算是稳了。 昝瑞正在旁边瞎乐呵, 李许看着他,问李晓明道:“这位便是你从豫州带来的小兄弟昝瑞么?” 昝瑞见他如此说,心里奇怪,正要开腔, 李晓明连忙说道:“是是,昝瑞是我家书童,自幼与我相伴,实如亲兄弟一般。” 李许笑道:“既是如此,我看昝兄弟又眉清目秀,能充得门面, 等到时候太子登基了,让昝兄弟给我皇兄做个銮仪卫,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昝瑞十分开心,惊喜地问道:“銮仪卫是干什么的?是个大将军么?” 孙文宇挠挠头,说道:“并非大将军,不过普天之下,能给皇帝套马车的,能有几人? 也足足算得上是大官了。” 昝瑞一听,满脸通红,气鼓鼓地摆手道:“我不套马,不会做车夫,这一辈子我只跟着太爷。” 说着,倔倔地去里面了。 李许纳闷地说道:“这官不小呀,多少姓李的宗亲子弟,都混不着这个职位呢!” 众人皆嬉笑,劝昝瑞就当个銮仪卫,日后能与天子同乘,受文武朝拜。 当晚李许便在李晓明众人的帐篷中下榻, 刘胤数次派人来请,说是要给姚长史设宴,都被李许婉言相拒。 吃过晚饭,大家说笑一阵,便各自躺倒休息,只有李许点着一盏孤灯,不知在忙些什么, 待到半夜时分,众人睡的正香,李许却将李晓明摇醒, 李晓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问道:“殿下何事?” 李许悄悄说道:“昨日听你讲述,你捉住蒲平后,那蒲洪十分在意兄长性命, 我担心氐王蒲安反倒是冷酷无情之人, 他们兄弟四个,一人被你所杀,一人为你所擒, 眼下氐王能商量事情的兄弟,便只有蒲洪一人了。 因此,趁氐王没来之前,需得先与蒲洪接上头, 到时候,我再去找氐王蒲安宣诏时,那蒲洪必会努力促成此事。” 李晓明闻言,思索一会,暗赞李许心思缜密, 问道:“殿下言之有理,只是该如何与蒲洪接头呢?” 李许取过三支箭头上包有书信的羽箭,递给李晓明,说道:“你善射箭,可将这个射入氐人营中, 看到氐人营中亮起三个火把,便是那蒲洪收到了信件,回来即可。” “好,这是小事一桩。” 李晓明振作精神,穿上衣袍,取了副硬弓,出了帐篷,翻过台塬, 正要悄悄向氐人营地那边走去,却迎面碰见虚连提,带着一队士兵在下面戒备巡逻。 见李晓明独自一人背着弓箭,正朝敌营走去, 虚连提疑惑道:“将军,如此深夜,怎地一人到此?” 李晓明打个哈哈道:“哦,我睡不着,来前面找几个叛军练练箭法。” 虚连提担心地道:“将军切不可再往前去,前面说不定有叛军的暗哨,当心中了冷箭埋伏。” 李晓明应付道:“我自会注意,你该忙你的忙你的去吧!” 虚连提仍然苦劝道:“将军如今是三军主将,若是有个差池,那可不得了, 若是一定要练箭,还是让末将护送你过去吧!” 李晓明见他喋喋不休,怒道:“虚连提,我看你是军棍没挨够吧,还想监视我吗?” 虚连提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好心,拱手告退, 李晓明见他带着人走远,这才俯下身子,悄悄地摸着黑溜了过去, 氐人军营前面,有座高耸的箭楼,上面有几个哨兵正在火把下晃动。 李晓明估摸着弓箭能够得着了,拽满了弓,一箭射去, 天黑,看不见箭矢的落点,李晓明等了一会,见没有丝毫动静,怕是这支箭射丢了。 为了射的准些,只好再偷摸地向前走了几十步, 又大拉满弓,射出了一箭, 只见箭楼之上的几个身影乱动了起来,想必是哨兵发现了包着书信的羽箭, 李晓明躲在黑暗里,足足等了一刻钟,仍是毫无动静, 他不禁心中急躁起来,不知是哨兵并未发现箭矢,还是蒲洪不愿意与匈奴交涉, 只剩下一最后一支箭了,若是再射出再不见动静,那只好回去另想它法了。 心里想着,便又取过一支箭,搭在弓上正待射出, 却见氐人营中的一片黑暗之中,蓦然亮起三个光点。 李晓明看得真切,心中喜悦,又摸黑溜了回去。 正沾沾自喜地走着,突然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 “将军射中了没有?” 李晓明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打火机打着火,却是笑嘻嘻的虚连提,身边还站着几名匈奴士兵。 李晓明埋怨道:“你怎地还没回去?差点被你吓死。” 虚连陪笑道:“嘿嘿,卑职担心将军安全,特意在此守卫。 将军,天黑难辨,极难射中敌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晓明见他分明是要巴结自己,也是一片好意,便随口道:“的确是射不中哈! 有劳你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说完便回了住处,李许仍是未睡,还在等他。 李晓明向李许道:“殿下,我射了两支箭进去,见到了蒲洪的火把信号,眼见事情已是办成了。” 李许闻言喜道:“太好了,既是蒲洪愿意交涉,事情就成了一半。 羌族和氐族两边,只要办成一边,陈安大军就必将无功而返。” 李晓明问道:“若是两边都办成了呢?” 李许笑道:“若是两边都办成了,陈安自是必死, 羌族、氐族和刘胤三方,必是天天围着秦州咬来咬去,可有的热闹看了。” 李晓明也笑道:“若是这样,待左将军与石勒谈判成功,划定了关中界限, 咱们成国大军攻破大散关后,只需将各个势力一一击破就成了。 左将军运筹帷幄,身在敌国之内,都能成此大功,实是天下少见的智谋之士。” 李许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只是起了个头,成功与否,言之过早, 况且我早就听说,石勒手下有三名谋士,分别是张宾、程遐和刁膺,这三人皆是智谋超群之士, 虽然那刁膺因石兴之死,如今不知下落,但张宾和程遐更难对付, 有此二人在,我与石勒谈判,后果如何,实是未可知也。 也说不定是白跑一趟,唉......” 第371章 叛军将至 李晓明按照李许的计策,将卷着书信的羽箭射进氐人营中, 看那营中果然按照书信中所教,亮起了三个火把,显然蒲洪已看到来信,同意交涉。 回来报给李许,二人俱大喜,羌族和氐族无论弄成哪一个,秦州之军都不能得逞。 因李晓明夸赞李许智谋,李许却因此想到了,石勒手下有天下扬名的张宾等谋士。 一时又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李晓明见他每日里算尽机关,压力极大,便劝慰他道:“殿下,你不是说过么,‘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咱们只管精心谋划,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他张宾、程遐再有计谋,也不过是凡人一个,与咱们一样, 在这历史长河之中,也未必能翻起几朵浪花,何必要事先担心? 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罢。” 李许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晓明,不知何故,脸色又轻松起来, 自信地说道:“祖发,你讲的也是,他张宾、程遐虽是名声在外, 但咱们二人联手,放眼天下,也并不算差,不见得就斗不过他们。” 说到此处,他又像是自我安慰似的,笑道:“再说了,就算没有谈成,此行亲眼得见北方诸国形势, 还有你手下的几位领兵人才,这一路上,也逐渐历练成长了, 便是光这两件事,也不虚此行了。 听你的,睡觉。” 说着,一骨碌滚倒在铺上,闭上了眼。 李晓明安慰好了李许,也躺倒在铺上,一时间许多事情涌上心头,竟比李许的心还乱。 因决战就在这两天了,李晓明不敢大意,早上起了个大早,和李许一起去中军帐和诸将碰面议事。 刘胤当着诸将的面,满脸真诚地拉着李晓明, 指着自己的帅位,说道:“贤弟,来来,你居于此位调度。” 李晓明谦让不掉,只好勉为其难地坐到帅案后,刘胤居左,路松多和李许都在右侧坐着。 待众人坐定,塔顿拱手道:“启禀安南将军,据探马回报, 秦州的两万援军已过陇东,距此不过五六十里,估计今日未时便能到达。 帅旗一为骠骑将军蒲,一为镇东将军杨。” 刘胤吃惊道:“秦州距此有近三百里,怎地来的如此快?” 张春出列说道:“殿下,秦州距此虽远,然而一过陇山,再往东就是一马平川, 叛军若是一路急行军,速度当是如此。” 塔顿附和道:“张春将军原在秦州为将,所言不差。” 刘胤有些慌乱,又向李许急道:“姚长史,你们那边,何时能够出兵?” 李许淡然一笑,向刘胤拱手道:“呵呵,殿下不必如此惊慌, 您想想,二三百里的路程,叛军一路急行军,即便是未时能到,也已是疲惫不堪, 绝不会一到此地,就立刻作战, 至于我羌族之兵何时能到? 殿下,你我两军联手夹计之计,乃是绝密之事, 何时出兵,如何动手,不到临战一刻,绝不能宣之于众。” 刘胤闻言,心神稍定,但仍不放心,又待张口之时, 李晓明也拱手道:“殿下放心,姚长史所言,句句在理, 况且,陈集大军已过渭河,眼下正与我军对峙,渭水之上也早已建好浮桥, 秦州援军大可放心在南岸,驻扎休整一夜。 我料他们今日虽到,但至少明日才能全力进攻。” 李许又自信满满地向刘胤道:“我羌族正密切关注叛军动向,关键时刻自会给陈安乌合之众致命一击, 殿下只管稳坐中军即可。” 刘胤终于松了口气,向二人笑道:“既然如此,我无忧矣,全仗二位操持了。” 李晓明见刘胤已经消停,下令道:“虚连提将军,前军三千多人交由你率领,趁叛军未到, 你率人再多备些檑木、砖石、柴捆,俱都运至台源之上,沿台塬边缘堆放, 不拘数量,能运多少就运多少。” “末将遵命。” “李春将军,中军归你调度, 你即刻率领所部军兵、民夫,挖土砍树,将峡谷谷口堵死,务必要将东西台塬连在一起, 决战之时,全军登上台塬作战。” 李春拱手应诺。 “刘干校尉,你火速整合、操练各县派来的援兵两千人,决战之时,全部充作弓箭手使用。” “喏。” “塔顿将军,此战你与平先率领后军,严阵以待,敌兵若是偷袭,需第一时间作出反击。 多派哨骑探马,监视敌军动向。” “末将遵命。” 李晓明传完军令,又向诸人训话道:“此次决战,关乎生死,虽有羌族兄弟助阵, 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各位万不可掉以轻心,只当是咱们自己独自作战。 若是战事突发,诸位各率本部军兵登上台塬,只许努力防御,不许主动出击。” 诸将校纷纷应诺, 散帐之后,李晓明和李许、刘胤、路松多,一起走出中军帐,站在台源上眺望敌营。 只见原本渭河之上的一条浮桥,此时已经被叛军拓宽两三倍, 南北两岸的水面上,如同平地一般, 数千叛军正在或抬、或扛,从南岸往北岸运送木头,南岸原本茂密的树林,几乎被砍伐成秃地。 北岸敌营之中,敲打之声不绝于耳, 做成的木盾、木梯推的老高,还有十数架已做好的,高耸的箭楼云梯, 估计抬到台塬下时,能于台塬平齐。 刘胤看的眉头紧皱,喉结耸动,谓几人道:“没想到,敌军此战准备的如此充足......” 李晓明指着台塬一圈,堆积如山的砖石、圆木, 向刘胤道:“咱们准备的可也不差,诸人仍在往上运送木石, 估计等到开战之时,只怕这战场周边,再无一树一石。” 刘胤点了点头,仍是心情紧张。 李许在一旁说道:“敌人有云梯箭楼,此物虽可与我军对射,但搬运起来,十分不便, 可令人在台塬下百步外,挖掘大沟一条,令敌人云梯箭楼难以抵近。” 刘胤闻言,即刻下令道:“速令虚连提,照此法而行。” 亲兵领诺,小跑着传令去了, 刘胤又眺望了一会,向李许说道:“姚长史,你说的没错,敌军已将渭河变成通途, 北岸驻扎不下许多人马,秦州援军远道面来,必会放心在南岸休整,估计今天是打的起来的。” 李许笑道:“便是他们一到,就下令进攻,也不怕他们, 我羌族在陈仓以东,有两万大军严阵以待,可以立刻抄他后路,令叛军首尾难顾。” 刘胤闻言,心中喜悦,正要对李许说上几句好话, 路松多却从一旁走出,十分恭敬地向李许长揖到地,低声说道:“姚长史,非是在下多疑, 只是大军压境,我军兵少,一不留神便能铸成大错。 到时候还望姚帅一定要及时发兵,可别打起来了,迟迟等不到,那我等可有覆灭之险呀!” 刘胤闻言一怔,目光也瞟向李许, 第372章 今夜撤离 “哈哈哈......” 李许哈哈大笑,说道:“路松多将军有此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待秦州援军已到,我亲眼看清敌方虚实,今晚就连夜回去准备, 明日决战时,我将亲率大军,与你们安南将军联手夹击叛军,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如何?” 刘胤双眼放光,斥责路松多道:“姚帅信义之名,国人所众知,你休要再多言?” 路松多默默退下。 李许又向李晓明笑道:“我因夜间返回,渭河两岸这些日子极不太平, 还望安南将军,到时候能派兵护卫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李晓明灵机一动,说道:“姚长史放心,我手下孙文宇有万夫不当之勇, 届时我令他护卫长史回去,必是万无一失。” 李许笑道:“那可就多谢了。” 李晓明向刘胤道:“殿下,眼下无事,只待敌军到来了, 我带姚长史,去看看张春将军封堵峡谷,进度如何。” “好好,那可有劳两位了,我先回帐,有事可随时找我。” 李晓明和李许与刘胤分别,下了台塬,来到峡谷之中, 看张春正指挥数千名士卒,从后方搬运土石木料,封堵峡谷口, 人多力量大,估计日落之前,足以完工。 二人看了一会,回到帐篷里,李晓明唤来孙文宇众人,说道:“几位,咱们在此地耽搁已久, 匈奴人明日就要与秦州叛军展开决战,无论此战是胜是败,咱们都要及时脱身。” 孙文宇兴奋道:“大人,咱们早该走了, .只不过一旦开战,他们在前面拼命厮杀,咱们却赶着牛车开溜,一定会引起注意,不易脱身呀!” 李晓明笑道:“这样老孙,你们提前收拾好东西,把牛车俱都整备好, 今夜全部以保护羌族长史姚许的名义,跟随左将军殿下撤离, 若有人问起为何赶着牛车? 只说是明日就要决战,奉安南将军之命,先将用不着的辎重送回新平郡。” 说着,李晓明摘下腰间将军印绶,递给孙文宇, 接着说道:“咱们的盐车、皮袄、杂毛被子,都在郡里放着, 等离了赵国后,一路向北,天气愈发寒冷,说不定还要交过关税,没了这些东西可不行。 你拿我的印绶,先去新平郡将咱们的家当取来,就说前线缺盐,奉命来取, 再带着众人,一路前往扶风郡与王吉等人会合, 扶风郡守城门的头目认识我,让他看了大印,再给他些铜钱,即可进城。” 昝瑞听完,慌张地道:“太爷,那你呢?我们都走了,你却怎么脱身?” 孙文宇也急道:“大人,这回你就听老孙一次,咱们一起走,刘胤是死是活,实与咱们不相干, 趁着这个便当,正好一拍两散,再不与他打交道了。” 李许从后面走出来,说道:“诸位,祖发现在若是一走了之,那刘胤必然惊觉, 若是派人去扶风郡找姚弋仲验证,那咱们用假诏书行骗之事,一定会被揭穿, 到时候,那姚弋仲就算是原本想发兵的,只怕也弄不成了, 只凭刘胤这点人马,孤立无援,必被叛军攻破,岂不让陈安得逞了?” 孙文宇心想,陈安得不得逞,管我们吊事,正要继续开口劝说。 李晓明摆摆手,说道:“兄弟的关心之情,我深感于心,只是若真如左将军殿下所说那样, 恐怕会激怒刘胤,咱们可是在刘赵的地盘上,离出函谷关还有千八百里呢! 若是一路被匈奴人追杀,那可是九死一生, 不如再帮他打完这一仗,留些情份在吧!” 孙文宇见他说的果决,不好再劝,只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沈宁又道:“将军,无论你怎么说,我是不会走的, 若是督战队走的一个不剩,难道刘胤就不怀疑? 况且你脱身后,去往扶风郡寻我们时,也需有人护卫才好, 就让我带十名火枪手,和一门小炮留下吧!” 李晓明想了一会,自己一人留下,确实孤单,便道:“好吧,就依你所说,仍是咱们两个最后走。” 昝瑞也跳出来道:“太爷,我也要留下的......” 李晓明苦笑道:“我的兄弟耶,沈宁留下,苦遇危险,还能帮我抵挡一二, 你留下,我反倒要操你的心,你且只管跟着你孙哥先走,我随后便去寻你们了。” 昝瑞低头脸红,无话可说,只好跟着孙文宇去收拾东西了。 李晓明又和李许,商量了夜里去见氐王的事情,将细节、说辞、突发情景,俱都研究透彻。 直到中午吃过饭,塔顿带着平先来报,说是秦州援军已到。 二人连忙起身出帐,登上台塬向对岸看去,只见对面河滩上旌旗招展,尘土飞扬。 向西边看去,有数条长龙一般的队伍,仍是源源不断地涌入, 塔顿手指着南岸,向李晓明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他们先要驻扎休整一番, 你看,前几天先到的叛军,正在为今天来到的援军搭建临时营地呢。” 李晓明早已看到,‘嗯’了一声,向塔顿交代道:“前军、中军都在忙碌, 需得你们后军打起精神戒备,谨防敌军突然袭击。” 塔顿应诺,带着平先四处巡查去了。 李晓明和李许正要回帐,却见张春大步流星地跑来,向李晓明拱手道:“将军,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李晓明问道:“何事?莫非是封堵峡谷遇到困难?” 张春笑道:“这能有什么困难?再有一两个时辰便能完工。我找将军是要说件大事。” 李晓明奇道:“那还有何大事?” 张春忍不住一脸喜色,说道:“早上我听探马来报, 说是秦州援军中的帅旗,一为骠骑将军蒲,一为镇东将军杨, “蒲”自不必说,肯定是氐王蒲安,可那镇东将军“杨”,我想来想去,必是杨韬无疑。” 李晓明不解道:“杨韬是谁?莫非与将军有旧?” 张春答道:“我原为秦州司马保麾下部将,安南将军可知我为何投奔匈奴刘赵?” 李晓明笑道:“我听你说过,只因陈安策反了司马保手下部将,导致你故主司马保被杀, 你遭人排挤陷害,这才离了秦州,投奔到了南阳王殿下。” 张春见李晓明,将他的来历记的如些清楚,心中一喜,笑道:“正是将军所言, 当初谋害我故主司马保的贼子是杨次, 后来陈安得了秦州,为平息旧臣之怒,假惺惺地杀了杨次, 这个杨韬却是在下的好朋友,平素里心高气傲,与杨次不是一伙, 当初他见我逃入匈奴赵国,曾与我有过书信来往, 信中倍言,他受陈安兄弟陈集的排挤,在秦州不甚如意。” 李许在一旁闻听此言,忍不住惊喜道:“他既然在秦州不如意,你为何不招他来此,与你同事一主?” 第373章 策反敌将 张春笑道:“姚长史,他当时在信中,问我在此过的如何?以我看,他实有投奔赵国之意, 只是当初我未立战功,只得一偏将职位,与他去信后,便不见他再回复, 以我对杨韬的了解,他向来心大,必是嫌官职太小,还不如他在秦州, 若是能为他在赵国谋得一职,比他现在的镇东将军大,招他来降,有在下从中做保,不由他不信, 只要南阳王殿下愿意在书信上盖章用印,我有个七八成的把握,能促成此事。” 李晓明和李许闻言俱是大喜,心想,秦州援军总共两万,氐王和杨韬想必是各带一万。 氐族这边已经有了眉目,若是再将陈安的镇东将军策反,那这仗还用打么? 李许笑道:“他既然在秦州不得混,想必这个镇东将军也是有名无实, 他这样的人,最想要的,肯定是个自己当家做主的地盘, 向南阳王殿下说说,就划给他一城,又有何妨?” 三人商量了个把时辰,愈发觉得此事有门, 李晓明拍着胸脯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咱们这就去见殿下,不就是封个大官么, 只要这仗能打赢,便是让杨韬做个新平郡守又有何妨?反正也是南阳王殿下说了算。” 于是李许和张春,跟着李晓明去到刘胤帐中, 刘胤正与路松多二人,不知在谈些什么,见三人联袂而来,大为紧张, 急忙站起身,问道:“怎么啦?莫非是叛军提前进攻了么?” 李晓明笑道:“叛军正在南岸扎营,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只是有件大喜之事,需当面请殿下定夺。” “奥?有何喜事,快快讲来。” 张春便将刚才三人所谈之事,又叙述了一遍。 哪知路松多听了,立刻拍着桌子惊呼道:“他要做新平郡守?这如何使得? 咱们辛辛苦苦地厮杀这么多天,寸地未得,反让个外人来此身居高位,实不像话。” 李晓明反驳道:“此言差矣,有殿下和你征西将军在新平郡, 便是让杨韬做了郡守,也只是个处理公务的忙碌之人,有何不妥之处? 况且还能收编杨韬手下的上万精兵,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还要犹豫么?” 刘胤听了,皱紧了眉头,踌躇了半天, 对三人说道:“哎呀,眼下新平郡是咱们的唯一据点,若是让个降将做这个郡守,着实是...... 不如这样,新平郡南有一大县,名曰:雍县,此时正好无人管理, 能不能让他将兵马交出,去那里安身呢?” 李晓明见他如此吝啬,忍不住大声道:“殿下,杨韬是镇字头的将军,与羌王老姚的军职相当, 咱们是欲策反他,可不是他求着咱的事,只能以重利相诱才有可能。 你让他交出兵马去当县令?莫说是他了,就是让你兄弟我去,我也是不愿意去的。” 刘胤面露难色,好一会才低头说道:“姚长史在此,咱们既与羌王联手了,还打不赢么?” 李晓平、张春和李许,三人相视一眼,均感失望。 李许思忖片刻,拱手说道:“殿下,虽是咱们两家联手,但若论兵力,仍与叛军相差无几, 若要保险起见,能招降杨韬最好,等于去掉了叛军三分之一的兵力, 殿下若是不想让他做新平郡守,可将秦州以东的略阳郡封给他, 那里如今仍是陈安的地盘,许给他也不过是个虚的,却能使他为殿下努力攻打陈安,岂不妙哉?” 刘胤初闻,脸上有些喜色,但转念一想,又皱眉道:“略阳郡乃是秦州与关中连接的门户, 将此战略要地交到他手里,恐怕不妥吧!” 张春摊着两手说道:“殿下,杨韬是我好友,咱们既是招降了他,以后自然也算是自己人了, 殿下命他在外领兵,守卫城池,也实属正常,何须如此顾虑重重?” “这......” 刘胤闻言,犹豫不决。 李许心中鄙夷,斜着眼瞅了刘胤两眼, 突然拱手笑道:“呵呵呵,既是殿下不想要此人,且让我羌族捡个便宜, 眼下扶风郡暂由姚若代管,我今夜回去,让姚帅手书一封,招杨韬去我扶风郡做个郡守吧! 这样又不让殿下为难,又能摘去陈安羽翼,岂不两全其美?” 刘胤猛地抬起头来,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正要说话。 路松多又从一旁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道:“殿下,扶风郡已有姚若公子行郡守之事, 何必再让姚帅为难, 不如就将略阳郡许给那杨韬吧! 杨韬是张春将军好友,有张春将军在,料也无妨。” 刘胤急忙说道:“对对对,你瞧瞧......本王都糊涂了,此事不必再去麻烦姚帅了, 我立刻修书一封,以胡族单于的名义,承诺给杨韬将军,略阳郡守兼陇西将军之职。” 李晓明和张春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李许则是暗暗冷笑。 拿了刘胤盖章的书信,三人走出营帐, 李晓明对张春道:“事不宜迟,张春将军,你立刻派出精细之人,从远处泅水过到对岸, 再换上秦州叛军的服饰,摸到杨韬营中送上书信, 他若是有意,决战之时,可让他以监视陈仓守军的借口,向东转移,不过渭河, 他若能动手反戈一击,待到两军交战激烈之时,可经浮桥向北,攻击陈集大军后方。 他若不便动手,只需袖手旁观即可。” 张春拱手领命而去。 几人走后,中军帐内,刘胤皱着眉头向路松多道:“略阳这样的紧要城池,居然要给一个蛮子降将? 实在是......唉......” 路松多摸了摸胡子,低声笑道:“殿下,你没看么? 咱们若不招降此人,他们羌族就要招降他了,那杨韬手下可是有上万的精兵呢! 岂能便宜了老姚? 不过,殿下你放心,等此战结束,那杨韬成了殿下之臣,自然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到时候末将自有办法摆弄他,那一万精兵自然是殿下之兵, 至于略阳郡嘛,只怕他杨韬也没这个命坐......” 刘胤闻言,一脸惊喜地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畅快大笑。 且说李晓明和李许返回住处, 李许一边走路,一边指着李晓明嘲笑道:“嘿嘿......陈将军,这刘胤实是个吝啬无义之人, 要我说,连李霸都不如,你是怎么能跟这种人,称兄道弟的?” 李晓明脸上发红,仍犟嘴道:“刘胤虽是有些小气,但有时也待人不错的,时常请我宴饮......” “哈哈哈......” 李许仰天笑道:“既是如此,我也得跟他学学, 咱们成国原本就不富裕,用钱的地方颇多, 上次在汉中时,一下子给了你两马车金银绸缎, 我每每想起此事,都有些后悔,等回成都后,需得扣下一车, 大不了,以后多请你吃些酒肉也就是了。” 李许说完,扬长而去。 李晓明闻言大惊,在后面大呼小叫起来:“啊呀......这可使不得呀 您是皇子,又是左将军,如此位高权重之人,怎能出尔反尔?” “殿下,殿下,你等等......干出这种事情,可是要坏名声的......” 第374章 人谋天算 二人回到自己的营帐,孙文宇和昝瑞俱已收拾好东西,都在铺上挺尸补觉,专等夜里跑路。 一下午并无大事, 塔顿数次来报,河南岸的叛军毫无动作,河北岸的叛军仍在打造进攻器械, 期间张春来报说,给杨韬的策反书信已经送出,峡谷口已彻底封堵,两边台塬已连接成一堵城墙。 虚连提报说,台塬之下的大沟已挖掘完毕,树林已砍伐殆尽,台塬之上,砖石已无处堆放, 冬季夜幕降临的较早,夜间十分寒冷, 李晓明和李许几人,在帐篷里围着瓦罐吃火锅, 直到过了亥时,李晓明这才背上弓箭,护送李许前往叛军大营, 两军之间的战场之上凌乱不堪,处处都是冻的僵硬的死尸、挖掘陷坑翻起的黄土、焚毁的军械, 虽是寒冷季节,但成千上万的死尸,仍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四周一片静悄悄,既无虫鸣,亦无鸟叫,毫无生机...... 李晓明和李许,伏在距离氐营不远处的一个大坑里,静心等待, 直到三更时分,才见氐族营中又像那晚一样,亮起三个光点。 李许哈了口气,搓搓手,对李晓明说道:“蒲洪果然守信,我去了。” 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知那氐王蒲安,是在南岸还是在北岸?” 说着便摸了摸怀里的诏书,准备爬出大坑,前往氐族大营。 李晓明从后面拉住,不放心地说道:“殿下,若是事情不好了,不要顾及其它,只管亮明身份, 你是成国皇子,身居要职,他氐王必然不敢加害。” 李许回过头来,对李晓明说道:“你不用操心,只管在此等候就是了。” 正欲行,又有些不放心地交代李晓明道:“我若真失陷在敌军之手,你可记得用蒲平换我回来。” “嘿嘿,那是自然,殿下放心就是。” 李许便爬出大坑,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晓明看不见李许身影了,心中感叹, 你一个皇子,放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非要千里迢迢地没苦硬吃,何必呢? 又缩回大坑之中,静静地等着他许回来, 等了半个时辰,却又困乏了,将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打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身上愈发寒冷,下意识地伸手去身边乱摸,指望能找个遮盖之物。 果然摸到了布衾,却死活拽不动,拽了一会,渐渐醒来, 心中好奇,掏出打火机照亮一看,旁边却是个乌青的死人脸,眼角口鼻皆是血渍。 吓得他直跳起来,睡意全无,心中一阵阵的恶心, 手忙脚乱地爬出大坑,刚抬头,却又见一张惨白的脸,蓦然出现在面前, “啊......” “你鬼叫什么?是我,我回来了。” 李晓明揉了揉眼,用打火机照照,果然是李许。 “事情弄成了么?氐王怎么说?” 李许笑道:“也是个老狐狸,一晚上都在讨价还价,只说让先放回蒲平再说。” “那后来呢,到底那氐王蒲安愿不愿意反戈一击?” 李许缩着脑袋,说道:“这里太冷,快冻死我了,咱们赶快回去再说。” 于是,二人摸黑爬上台塬,一路小跑回到帐篷。 孙文宇和昝瑞都穿的整整齐齐在帐中等待,见二人回来,孙文宇问道:“咱们现在出发吧!” “先烤烤火,让殿下暖和暖和。” 李晓明把火塘里的劈柴引燃,二人围着火塘烤了一会, 李许说道:“那蒲安十分暴戾,见我来到,先喝令左右,要将我绑起来, 想以此诈出我的真实身份,多亏蒲洪在一边周旋, 我让他看了诏书,又对他说,明日之战,羌族和陈仓守军皆会出战, 若是他氐族不奉诏,不仅他的兄弟蒲平必死无疑,他氐族带来的一两万精兵,也难逃覆灭。” 李晓明大吃一惊,说道:“哎呀......殿下,您怎么能跟氐王说羌族的事? 他要是不信诏书,和陈集一串通,咱们还怎么前后夹击?” 李许笑道:“蒲安也是个老狐狸,我既是天子特使,自然要姿态放高,让他看到朝廷的诚意, 若是不说一两句真话,如何能骗得过他? 对了,你今夜就将蒲平放回去,咱们作戏就要作真。” 李晓明叹了口气,说道:“那后来呢,后来是怎么说的?” 李许摸了摸下巴,说道:“后来?后来我就回来啦! 刚好碰见你着急慌忙地,从大坑里爬出来鬼叫,不就是这样么?” 李晓明不禁目瞪口呆。 李许回头看了看他,忍不住笑道:“嘿嘿,你放心吧! 我今晚虽只与蒲安交谈片刻,但我敢断言,这家伙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陈安的秦州, 氐王蒲安虽未明确表态,他是否要临阵反戈, 但蒲洪却说了,决战之时,他们氐族的一万多人,只会跟在陈集大军后面呐喊, 让咱们的弓箭手不要射他们。” 李晓明转着圈思索片刻,忧愁道:“殿下,我估计到时候,氐王一定会观望羌族大军是否露面, 若是羌族援军不到,他可未必会有所动作, 说不定一看羌族并无援军前来,而匈奴人又抵挡不住了,他会照常进攻。” 李许脸上笑容收敛,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明日你仍需要谨慎些, 羌族大军未到之前,还是需要匈奴人死撑, 不过咱们还可以再给姚弋仲点把火, 等会我就出发回扶风郡,我诈做你手下副将,带你的书信,去拜见姚弋仲, 就说氐王蒲安,因兄弟蒲平被匈奴人擒获,担心进军会使兄弟遭害,正在犹疑不定, 而陈安的镇东将军杨韬,已被咱们策反,决战之时,他的一万精兵只在南岸作壁上观, 相信羌族老姚看了这封信,定会顾虑大减,十有八九会出兵。” 李晓明听后大喜,连忙取来笔墨,就让李许代笔,自己在下面用了安南将军印。 李许将自己的东西略一收拾,小包袱往背上一甩,就催促孙文宇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