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娇女小嫩草,救哥踢渣嫁京少》 第1章 三十岁的男人依旧好用 东北的春天是从棉絮般的雪被中悄然撕开一角,渐渐展露生机。 云映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子,扯开一抹笑。 她喜欢这儿,虽然气候恶劣,但民风实在淳朴。 大家都热情得很。 林问夏捧着一罐牛奶,风风火火地推开门。 “大傻丫头,净惦记些没用的事儿!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嫂子抢着给孟怀介绍相亲对象吗?你咋就不知道着点急、上点心呢?” “喏,特地托陶嫂子帮从供销社买的牛奶。” 话虽说得难听,林问夏还是快步走到云映身旁,摸了摸她的手,还好,并不算凉。 “就知道瞅你那些花花草草!要是哪天孟怀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你就傻眼了!” 云映瞪了林问夏一眼,“问夏啊,你要是实在没事,就帮我把这个月开会用的稿子给写了。” 林问夏有些懵,“啥意思?” “这还不明白,他娶不娶结不结婚跟我有啥关系?” 林问夏胸口一阵发闷,眉心紧蹙,“你这要是真心话,我听了都想给你俩大嘴巴子!是,你以前嫁了孟序南,得喊人孟怀一声叔,可你别忘了,要不是孟怀出手相救,你坟头的草都能有一人高了!” 云映依旧看向窗外干枯的树枝,没说话。 林问夏见她这样子顿感生气,细想下来又替她不值,语气不禁软了下来:“你刚嫁到孟家那几年,你婆婆老是……算了,过去的事情咱不提。” “可这几年,我看的明白,他心里早就有你!你是侄媳妇,孟怀就把这份心思埋在心底。” “他得顶住多大的压力才能把你带在身边,我清楚你也清楚不是吗?这团里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呢。” “你同我说句实话,一点心动都没有?还是你心里还揣着孟序南那个王八蛋。” 云映没说话。 又被勾回到从前的记忆里。 她嫁给孟序南那年才十八岁,大哥离世,家中巨变。 孟序南站在她面前,说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云映信了,以为找到了良人。 谁知婆婆刻薄刁钻,丈夫花心滥情。 三天两头不是婆婆儿媳起冲突,就是两口子当街厮打。 闹剧满城皆知。 直到云映将孟序南堵在床上,他惊慌之下担心丑事败露,下了死手要掐死她。 万幸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孟怀救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孟怀对她的好。 那个雨夜,孟序南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是孟怀破门而入救了她。 后来又是他顶着流言蜚语,把她带离那个吃人的地方,给了她新的生活。 意识逐渐回笼,云映眨眨眼。 “我配不上人家,他结婚我就走呗。” 林问夏不禁翻了个白眼:“放屁!他这么对你,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否则他早娶了。” 云映并不傻,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能怎么做? 总不能主动问他要不要自己这个嫁过人的女人吧? 林问夏非常明白两人的症结在哪里。 “我有个办法。” 林问夏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云映双颊通红,瞪大双眼,“不行,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吗!” “这不和孟序南那个王八蛋干了一样的事儿吗!” 林问夏猛地攥住她肩膀:“别瞎说,云映,成就成,不成…不成就不成呗,你结过婚的怕什么,也不能掉块肉。” …… 傍晚。 云映紧张得直冒汗。 今晚的事其实就是勾引。 云映哪会啊,从小受母亲教导,要懂礼仪、知进退,长这么大,她从没干过这种事儿。 没过多长时间。 孟怀回来了,身材高大健硕,进门时甚至要低下头才能进来。 云映攥了攥手,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回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衬衫搭了一条黑色的裙子,还是她从前结婚时问夏送的。 后来……压了箱底,便再也没掏出来过。 那样鲜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不俗气。 反倒衬得她整个人鲜亮得很。 十分勾人。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孟怀颔首:“给你添麻烦了。” 慌。 云映实在是慌。 但还是咬了咬牙坐在他身边。 云映已经许久没有下厨了,还记得以前在大院里,每到饭点,一帮半大小子总找各种借口凑到云家门口,就盼着能留下来吃顿饭,就为了尝一尝她的手艺。 如今,饭菜一端上桌,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孟怀的注意力被桌上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吸引,他不禁有些意外,抬眼看向云映。 云映双颊烫的骇人,甚至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孟怀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云映心一横,斟满一杯酒。 “小叔……咱俩喝点。” 说罢,她薄唇微张,一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入喉是意料之外的辣,呛得她眼眶瞬间泛红。 孟怀有些疑惑,轻柔地在云映的后背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 酒劲愈发上头,云映醉了,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如桃子般绯红,目光迷离地看向孟怀。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倒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孟怀下意识地将她搂紧,又想起她刻意的避嫌,不禁皱了皱眉。 “云映?” 云映被孟怀清冷的声音点燃了一簇火苗,那火烧得她难受,也将她心底最后的顾虑彻底焚烧殆尽。 林问夏说得对,自己又不需要守什么贞节牌坊。 要是这事成了,往后就和孟怀好好过日子;要是不成,大不了离开这儿。这天下这么大,哪儿不能安家呢? 天下之大,到处都可以是她的家。 “孟怀哥……”云映软绵绵地唤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醉意的娇嗔。 孟怀冷冽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怎么今天突然喝起酒来了,还喝的这么急……你叫我什么?” 他的眸色幽邃,直勾勾的盯着云映。 云映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闭上眼睛,“小叔……我实在走不了,你能抱我回去吗?” 孟怀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念头刚一泛起,孟怀只觉喉头一阵发紧,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臂,稳稳地将云映抱起。 云映靠在孟怀宽阔结实的肩膀上,他的手掌仿佛带着炽热的火焰,那热度透过衣物,烫得她浑身不自在,一颗心也跳得愈发厉害。 云映抬眼对上男人冷峻的侧脸。 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 她像小猫一样,细细密密的亲吻着孟怀的脖颈。 孟怀浑身一僵,停了下来。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云映。 他一言不发,将云映轻轻放在床上,喘着粗气,“你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云映闭上眼睛,偏过头,咬着嘴唇,“……是小叔。” 脸蛋红得像盛开的醉酒海棠,娇艳欲滴 “不是,叫我小叔,说明你还是想做我的侄媳妇。” 孟怀目光灼灼,紧盯着她,“你该叫我什么?” 云映睁开眼,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带着几分醉意和羞涩,犹豫了一下,“孟怀哥?” 理智的弦彻底断裂开来。 但情到浓时孟怀仍旧记得分寸,没敢扯坏她的衣衫。 …… 云映没能睡上多久,迷迷糊糊地想起刚随着孟怀到北部军团时,偶然间听到的嫂子们说的荤话。 云映不禁想了下,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就不好用了? 这挺好用的啊!这都好用大劲儿了! 旖旎落下帷幕,满室春光。 云映最后只记得孟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打结婚报告,咱们马上结婚。” 说完,他又轻轻在云映唇上印下一吻。 这一夜,云映虽说身体疲惫,可心里却格外满足。 睡梦里,云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 “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懒觉呢!” 突然,耳边传来久违的熟悉声音,云映茫然地睁开眼睛, 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七八岁,脸蛋肉嘟嘟的,梳着两个俏皮麻花辫的林问夏。 她一脸促狭地看着云映:“傻坐着干什么,你不认识我了,不是说看孟序南打篮球吗?” 第2章 不是非你不可 “你发什么呆呀,傻了不成?去晚了又该看孟序南和苏瑶你侬我侬了” 窗外传来广播里播放的《东方红》旋律。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浅蓝色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这是父亲去沪市出差学习时特意带回来的。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云映掀开绣花窗帘,看见父亲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驶出小院。 作为军区参谋长,云父配有专车和勤务兵,这在整个家属大院都是少有的待遇。 她又瞥了眼墙上挂着的挂历。 ? 回到十八岁那年了? 云映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头发,只有十八岁的样子。 她反复确认。 才终于相信,自己是回到了从前未嫁时,而不是做了一场梦。 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父母身边,还没有掺杂在与孟序南的烂事当中。 云映莫名有些想哭,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脸颊。 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回来了。 “大哥...” 她低声呢喃,突然红了眼眶。 十八岁那年,大哥云晖意外去世,没有缘由,尸骨无存。 葬礼上连棺椁都是空的,只放了一套染血的军装。 母亲疯了,日日呆坐在窗前,父亲一夜白头。 她还记得大哥的遗照,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笑得那么明亮。 后来她按照婚约嫁给孟序南,以为能寻得依靠。 哪知失去娘家撑腰后,婆婆变本加厉地刁难,孟序南也渐渐露出本性。 最痛的那夜,她被婆婆按在雪地里求子叩拜时,恍惚间看见大哥留给她的平安锁从她口袋里滚出来,沾满了泥泞... \"啪嗒\"一滴泪砸在梳妆台上。 云映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次,她要让大哥活着看见她出嫁,要亲手给她别上新娘胸花,要让他...好好当一回舅舅。 想到这,云映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顾不上林问夏在后面呼喊。 大院里的篮球场。 一群年轻小伙正挥汗如雨地打着篮球,呼喊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云映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活力满满的年轻小伙,里面确实没有孟序南的身影。 正打算移开视线,可对面球场上传来的欢声笑语十分惹眼,一对男女的身影莫名眼熟。 林问夏好不容易追上来,顺着云映的目光看过去,这不就是孟序南嘛。 再仔细一看,跟小姑娘玩的热火朝天的。 孟序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笑的肆意张扬。 身侧的女孩叫苏瑶,是苏团长的女儿,笑起来眼睛弯弯,月牙一般。 穿着娇嫩的粉色的确良衬衫,两个麻花辫用红绸子绑着。 两人间的氛围亲昵得刺眼。 旧相识了,云映看着这一幕倒是熟悉的很。 眼前浮现前世苏瑶是如何在婚后一次次\"偶遇\"孟序南,又是如何在婆婆面前搬弄是非的。 那些记忆已经不能刺痛她分毫,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哥空荡荡的灵堂。 云映的目光淡淡扫过,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她对孟序南,早就失望了。 现在他跟谁在一起,她也都不在乎,她只想退婚。 她不想让大哥枉死。 正想着,孟序南恰好转头看到云映。 男孩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停下手中的动作“哟,这不是云映吗?又来监视我了?” 日光勾勒出孟序南挺拔健硕的身形。 他肩膀宽阔,厚实的胸肌在背心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呼吸和动作,肌肉流畅地起伏着,彰显出蓬勃的力量感。 云映面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笑意不及眼底。 云映抬起头,缓了缓心神,平静地望着孟序南:“最后一次。” 孟序南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愣了片刻,似乎没听懂云映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与不解。 “你说什……” 云映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们都大了该避嫌的,总这么掺和在一起,不好。” “会被人说闲话的。” 孟序南恼羞成怒,他向前一步,想要抓住云映的胳膊,却被云映巧妙地躲开。 “我和苏瑶只是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你会说闲话!” 她声音平稳,目光坦荡的看向孟序南,“我是说我们两家从前定下的婚约,确实该重新思量。咱们都长大了,不能总活在长辈安排里,我也不想再因为这婚约,平白生出许多事情来。” “我不过就是和苏瑶关系好,你真至于?和我的婚约这么多年了,你还想嫁给谁,嫁个种地养猪的?” 云映突然笑了。 林问夏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云映的巴掌已经烙在孟序南脸上。 力道重得她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像被火燎过。 巴掌响彻球场。 苏瑶的哭声。 孟序南的怒吼。 而云映转身就走,连戏都懒得陪他们演完。 “云映!”他下意识大喊一声。 “云映!你给我站住!” 云映转身,看着追来的孟序南,脸色平静。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什么意思?刚才那巴掌,还有婚约的事,你疯了吗?” 云映冷冷地看着他:“放开。” 孟序南一愣,随即更加恼怒:“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们一起长大你不是不知道,你至于这样?” 云映盯着他,忽然笑了:“孟序南,你以为我这辈子非你不可?” 孟序南被她这样的眼神刺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松了手:“你……” “婚约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跟你爷爷说清楚。” 云映收回手,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以后,别再往我面前凑。” 孟序南彻底怔住。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云映陌生得可怕。 可云映的脚步不会再为他停下了。 望着云映离去的方向,孟序南心中第一次涌起一丝慌乱。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孩,似乎真的要和他切断联系,甚至有些决绝。 而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孟序南回到家。 刚一推开门,一个杯子猛地砸了过来。 还不等孟序南反应,屋内传来一声怒喝。 “孟怀!你再说什么这辈子都不娶的混账话,咱俩就断绝父子关系!” 孟序南惊愕地站在门口,杯子擦着他的肩头飞过。 他下意识的看向小叔孟怀。 身姿挺拔,身高约莫一米八五,肩宽腰窄,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稳健气场。 他的面庞轮廓硬朗且深邃,剑眉浓密,沉稳内敛,气质冷峻。 他这位小叔,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个团长了 孟长河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孟怀刚才的话气得不轻。 他指着孟怀,声音颤抖地吼道:“你快三十还不结婚到底想干什么?” 孟怀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孟长河察觉到孟序南的存在,瞪了瞪眼。 “你又怎么了!,你先回屋去,我和你小叔还有话要说!” 孟序南满心疑惑,但也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他走后,孟长河语气缓和了些:“我岁数大了,可我不糊涂。” 孟怀依旧沉默,目光投向窗外。 孟长河见他不吭声,又道:“我知道你什么心思。” 第3章 做坏事要记得擦手 孟怀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依旧没搭话。 “你是哑巴不成!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孟长河看了眼楼上,“作孽呀,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讨债鬼!生了你这个孽障!” “让你妈给你塞回去好了!不如生个茄子出来!” 孟怀挑了挑眉,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另一边。 云映和林问夏路过供销社时,玻璃窗后几个售货员正挤在一起交头接耳,她当众打孟序南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了。 柜台前排队的妇女们频频回头,有人甚至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回到家,见母亲李新梅在厨房里忙碌。 云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李新梅。 “妈妈,我好想你。” 声音满是眷恋。 李新梅笑了一声,“你这孩子,不才一个白天没见面吗?” 不是的,是好多好多年。 正说着,云映听到开门声。 又急忙撒开手,朝着门口跑去。 云振国是这个时代众多父亲的缩影,严肃得有些过分。 经常板着一张脸,他一皱眉,云映就害怕地想逃。 但重来一次,云映也不再是小孩。 她离开家的每一个瞬间都无比地想念严肃的父亲和温柔优雅的母亲。 还有那个…会笑着摸她头的大哥。 云映小跑着抱了上去,倒叫云振国有些摸不着头脑,僵在原地。 “怎么了闺女?” 李新梅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 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到好笑。 “这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去叫你大哥下来吃饭。” 云映呼吸一滞,“我大哥?” 李新梅笑了下,“你这孩子,你大哥不是跟你孟怀小叔一起休假回来的吗?怎么啦这是,奇奇怪怪的。” 云家老大云晖,恰好也在h省,和孟怀同一部队。 云映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大哥跟孟怀刚出完任务,部队旅长大手一挥,各自休假三十天。 大哥回来看见她跟在孟序南身后,便时常生气,不怎么管她。 这不,假期都快结束了,兄妹俩也没坐在一起好好说几句话。 云映噔噔噔跑上楼,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二楼的木门虚掩着,云晖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云晖正倚着窗台擦着自己的军功章,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又去找孟序南了吧?” 云映看着他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想大哥了。”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里荡起层层涟漪。 云晖手顿住。 云映站在门口,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她向前走了两步,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突然扑进他怀里。 云晖浑身一僵,自从妹妹长大,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亲近过了。 云映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大哥走了、再也不理我了。” 云晖哑然失笑,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想起上次兄妹见面时,自己确实说过气话。 当时云映咬着嘴唇扭头就跑,气得他在原地抽了半包烟。 他揉了揉云映的发顶,忽然觉得这个妹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饭桌上,云映发现大哥时不时地偷瞄自己。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云晖碗里:“大哥多吃点。” 这个举动让全家人都愣住了。 云振国的筷子停在半空,李新梅疑惑地眨了眨眼。 要知道以前的云映跟大哥并不亲近,总觉得他管得太多。 云映的想法很简单,她实在是亏欠这个家太多、亏欠大哥太多。 为着孟序南,她竟然会疏远自己亲大哥。 蠢到家了! 一家人正吃着饭, 饭桌上的温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云振国放下筷子,眉头微蹙,“谁这个点来啊?” 李新梅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大院里出了名的赵婶子。 “哎哟!新梅,吃饭呢?” 赵婶子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我是听说你们家映映要退婚,这不,赶紧就过来啦!” 云晖搁下筷子,眼神凌厉:“赵婶,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婶子浑然不觉气氛不对,依旧笑眯眯的:“哎呀云晖,你不知道,我侄子可好了,纺织厂的——虽然带仨孩子,但家里还有两间房呢,映映要是嫁过去,直接当娘,多省心!” 云振国脸色铁青,“退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今天呀,你们家映映亲口说的,你们都不知道……” 云映却忽然笑了一声。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赵婶子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赵婶,知道我为什么说退婚吗?” 云映声音不轻不重:“我退婚,是因为孟序南小时候腿卡在树上,把…卡坏了。” 这消息,可比云映“甩了孟序南”劲爆多了! 原来孟家小子,不行啊! 云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云振国和李新梅也愣住了。 赵婶明显慌了,“哎哟映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云映笑眯眯的:“怎么,婶子觉得我撒谎?那要不……咱们去当面问问?” 赵婶子脸色一白,赶紧摆手,“哎哟我这记性!家里还炖着汤呢!我…我先走了哈!” “映映,你……”李新梅看向云映。 “妈,我逗她玩的。” 云振国悄悄松了口气,“胡闹!怎么能拿这种事情瞎说呢,下次不许了!” 云映吐了吐舌头,“谁让他们听风就是雨的。” 其实她没说实话,的确是想退婚。 但说孟序南摔坏了那,就是故意整他。 正巧,父亲的通讯员小郑,早上送来一筐桃子。 云映眼珠子一转。 “妈妈,我不跟你一起收拾了,我去给问夏送几个桃子。” 说着便拎着筐跑了出去。 她到孟家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声响。 云映挎着竹篮,篮底是几颗特意挑选的毛桃,表皮绒毛泛着细密的光。 院子里的晾衣竿上,孟序南的裤子随风轻晃。 云映指尖抚过桃皮。 她踮脚看了看,的确没人。 将桃毛抹在裤腰内侧,和裤裆里。 那些细小的绒毛几乎看不见。 等孟序南穿上这条裤子,有他好受的。 “痒死你个王八蛋。” 云映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小声嘀咕,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出来时,云映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才放下心来。 做戏要做全套嘛,桃子还是要送去林家的。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云映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背脊一阵发凉。 她猛地回头,目光扫过院子每一个角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疑神疑鬼的。”云映摇摇头,快步走向院门。 “做完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云映吓得差点跳起来。 高大的身影从屋角的阴影走出来,是孟怀。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那双冷峻的眼睛紧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云映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看到了?看到了多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可能的解释。 孟怀缓步走近,在距离云映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手中的竹篮。 “桃子不错。”他淡淡地说。 云映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但还是强装镇定:“我是来看看孟爷爷……对,看孟爷爷,顺便再去林家送个桃子。” 孟怀没说话,目光转向晾衣绳,“给序南也带了礼物。”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云映头上。 他看到了。 孟怀突然向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云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夹杂着一丝烟草的气息。 他伸出手,云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他只是从篮子里拿起一颗桃子,在手里掂了掂。 云映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再加上前世对孟怀的了解。 她抬起头,直视孟怀的眼睛:“你打算告发我?” 孟怀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直白感到意外。 他慢条斯理地把桃子放回篮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做坏事要记得擦手。” 云映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果然还沾着一些细小的桃毛。 她迟疑地接过手帕,柔软的棉布触感让她有些恍惚。 “你不生气?” 她忍不住问道,一边擦拭手指一边观察孟怀的表情。 孟怀再次恢复了那张雷打不动的冰山脸:“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什么都没看到,小狐狸。” 第4章 孟怀喉咙干涩得厉害 夜幕深沉,繁星闪烁。 云映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脑海里全是他似笑非笑的眼睛,站在院子里,抬眸望了望,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前世。 大哥去世后,她被婆婆刁难,跪在后院那棵杏树下面。 心灰意冷。 孟怀站在她身边,说:“你大哥不在了,就把我当成你大哥。” 不是叔叔。 云映轻叹了口气,决定去澡堂洗个澡,舒缓一下烦闷的心情。 到澡堂的时候,周遭一片静谧,值班的周婶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云映不喜欢人多,特意选了晚一些的时候来。 大院里的澡堂设施并没有区分男女澡堂,只是按照日子来安排使用。 单号的日子归男同志们,双号的日子则供女同志们使用。 虽说条件艰苦,可在这小小的军区大院里,也算是大家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昏黄的灯光在水汽中摇曳,水泥砌成的地面湿漉漉的,映着墙上斑驳的水渍。 澡堂两侧,是用木板隔开的淋浴间。 云映走进其中一间,顺手将灰蓝色的帘子拉上,刚脱下衣服。 正出神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轻笑。 男人!?? 云映的心跳瞬间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上身仅存的内衣内-裤,眼睛瞪得滚圆。 脑海里仔细回忆着日历上的日期。 今天貌似是单号。 不等多想。 孟怀伸手掀开门帘,云映吓得一个瑟缩,发现是孟怀才没有喊出来。 她转过身去,孟怀下意识闭上双眼,将自己刚随手脱下的白色衬衫,扔给云映。 孟怀的心跳也在瞬间失控。 云映躲在孟怀递来的衬衫下,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孟怀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别怕。” 他边说着,边转头将帘子重新拉好,尽量让外面的人看不出异样。 云映微微点头,却忘了孟怀闭着眼看不到。 她低着头,突然悄悄扯了扯孟怀的衣角,“帘子下面能看到……” 孟怀睁开双眼,目光触及云映,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云映裹着他的衬衫,宽松的衣衫恰好盖住大腿根,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修长的双腿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扣人心弦的魅力。 孟怀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被一团火灼烧着,不由自主的喉头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将头偏到一侧。 云映双颊泛起一抹如晚霞般的羞红,一直蔓延至耳根。 她伸手想要将衬衫的下摆往下拽一拽,试图遮挡住更多肌肤。 细微的动作,在原本就微妙的空气中,轻轻拨动了那根紧绷的弦,使暧昧氛围愈发浓烈,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变得黏稠而炽热。 孟怀很擅长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他动作利落地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充斥着整个狭小的淋浴间 他微微俯身,手托住云映的腿弯将云映抱了起来。 热水兜头而下,浇在两人的身上,细密的水珠顺着孟怀坚毅的脸庞滑落,滴在云映同样被淋湿的发丝与肩头。 孟怀赤-裸着上身,精壮的胸膛宽阔厚实,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胸肌微微起伏,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滑落,汇聚在腹肌的沟壑之中。 “别怕,这样能让外面的人以为我在洗澡。”孟怀贴近云映耳畔,轻声解释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云映的侧脸,惹得她一阵酥麻。 云映微微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水流不断冲刷着两人,他胸膛的温度直接传递过来,有些烫人。 外面,一阵阵水声夹杂着男人肆意的荤话调侃,“孟怀,谁要是嫁给你可真是有福了,这行头、一身腱子肉,保准能把媳妇照顾得妥妥帖帖!” 说话的是徐东,大嗓门一喊,澡堂里顿时回荡起一阵哄笑。 云映听到这话,原本就因窘迫涨红的脸如同火烧。 十八岁不经人事的云映,大概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可现在的云映,也不是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活过一次,也嫁过人,自然明白他们调笑的是什么。 细想下来前世那一次,确实爽利,但也不是很妥帖,像条馋狗。 孟怀的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云映的腿有些麻,她咬了咬下唇,实在忍不住,便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 滑嫩的腿不经意间拂过男人的腰腹,孟怀的身躯瞬间紧绷。 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与不自在。 云映也察觉到了异样,偏偏越是紧张,越容易出乱子。 云映慌乱之中,腿竟不受控制地又轻蹭了一下。 孟怀闷哼一声,巧的是外面的水流声同时停了下来,安静的澡堂里,男人难掩情欲的闷哼尤为清晰,周遭一片安静。 孟怀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我们先走了……那个,你注意身体……”徐东的声音率先打破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调侃和暧昧。 “还是得找个媳妇,用手不太健康。” 孟怀额角的青筋直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徐东摸了摸鼻子,“你慢慢和五指姑娘叙旧吧,我可走了。” “快滚。” 孟怀扶着云映,让她慢慢站稳,又松开手背过身去。 云映低着头默默脱下白色衬衫,穿上自己的衣服。 穿戴整齐才将自己手里的白衬衫递给他。 两人都沉默不语,彼此急促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交织着。 “走吧,先出去。” 孟怀环顾四周,确定澡堂内已空无一人,松了口气。 他带着云映来到门口,正准备拉开门帘,云映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要是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 孟怀轻轻拍了拍云映的手,以示安慰。 随即拉开门帘,带着云映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凉爽,与澡堂内潮湿憋闷的氛围截然不同。 孟怀带着云映沿着小路,朝着云家走去。 一路上,两人依旧沉默,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快到云映家门口时,孟怀脚步顿了顿,刚要开口。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你知道的。” 第5章 被他一只手扣住了腰 云映说完话,转身走了。 独留孟怀站在原地。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孤寂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心口发闷。 出了这样的事,是他将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看了个干净。 可她逃离的速度仿佛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云映,越来越奇怪了。 二楼的灯还亮着,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回到房间,云映一头栽进被窝。 她喜欢孟怀不假,可大哥的事情一日没有查清,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大哥……不该死的不明不白。 云映心里想。 月亮悄悄躲进云层。 孟怀站在院里,端着一盆水自头上倒下去,冷水冲刷着他紧绷的身体。 他闭着眼,脑海里全是女孩挑衅的眼睛 和…白-嫩的双腿。 他喘着粗气,水珠顺着紧绷的腹肌滑落。 这澡算是白洗了。 云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冷汗浸透了睡衣,湿漉漉地贴在背上。 刺目的猩红,云晖倒在血泊里,军装被血浸透,她哭着跑过去。 一眨眼。 又只剩一颗头颅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这梦好清晰。 天刚破晓,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合着阵阵早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这顿饭,云映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吃过饭,李新梅把提前炖好的汤递给云映。 “去,给你孟爷爷送去。” 云映看了一眼,心头一跳,指尖微微收紧。 上辈子母亲也曾想将祖传的药膳方子传给她,可她那时满心都是如何同孟序南争短长,根本没心思学。 后来大哥离世,母亲也跟着一病不起,这些祖传的方子也就断了传承。 是桂枝红枣猪心汤,通心养脉,很适合孟爷爷。 她低头看着碗里浮动的红枣,忽然下定决心,“妈,我想跟您学药膳食疗。” 李新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云映抿了抿唇,声音很坚定:“我不想让这门手艺失传。” 李新梅眼眶微微一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孩子,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学,妈就教你。” 云映点点头,心里却已经盘算起来。 前世她阴差阳错接触到师傅后,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只是那时已经晚了,她只能学些皮毛。 如今重来一次,她完全可以提前系统学习,甚至……把母亲的家传药膳方子整理出来,发扬光大。 正想着,云晖从楼上走下来。 云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碗,“大哥,你陪我去吧。” 云晖明显怔住,狐疑地看她:“我?” “嗯。” 云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行,走吧。” 路上,云晖难得主动开口提起:“怎么不缠着孟序南了?” 云映脚步一顿,笑了笑:“突然觉得,没意思。” 很快,孟家那栋红色的二层小楼映在眼前。 云映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门开了,孟怀开的门。 他气质依旧冷峻。 云映心里有些热热的。 “有事?”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同那晚欲-火缠身时的声音相比,多了几分低沉。 云映抬眼看他。 男人五官俊朗,线条流畅,身型修长挺拔,整齐的白衬衫和军绿色的裤子,衬得他更加笔直。 云映抬了下手中的陶罐,“我妈让我给孟爷爷送汤。” 孟怀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云映身上。 “你瞎了?怎么我和我妹一起来的,你就能看见我妹啊。” 云晖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直接挡在了云映前面,“你这眼神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科?” 孟怀这才收回目光,淡淡扫了云晖一眼:“叫小叔。” 云映站在一旁,看着云晖和孟怀之间剑拔弩张又带着默契的互动,忽然意识到什么,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哥哥虽然总是一副嫌弃孟怀的样子,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分明是关系极好的战友才会有的。 嘴上不饶人,眼神里却透着信任。 那……大哥的死,上辈子孟怀是不是清楚,可为什么从没听他提起过这里面的隐情? 她跟在云晖身后走进孟家。 客厅里,孟长河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映映来啦?” “孟爷爷好。” 云映乖巧地走过去,把汤放在茶几上,\"我妈炖了桂枝红枣猪心汤,说是对您的心脉好。\" 孟爷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妈妈有心了。\" 云映将汤放在桌上,转身坐下。 对于孟长河,云映也是感激的。 他是孟家唯一一个会维护她的长辈。 她被婆婆刁难时。 他气得手都在抖,却还依旧为她想。 “阿映?”孟爷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老人正慈爱地望着她,“发什么愣呢?” 云映鼻尖发酸,连忙低头掩饰情绪。 “序南呢?”云晖突然看向孟怀。 孟怀语气平淡却紧盯着云映:“出去了。” 孟长河轻咳一声:“阿映啊,你妈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云映忙笑着回应:“爷爷喜欢就好,我妈说了,您身子骨硬朗,我们跟着都高兴。” “孟爷爷,汤送到了,我跟我哥就先回去了。” 孟长河点了点头,刚要说话。 孟怀突然起身。 云晖挑了挑眉,“送我啊,不用这么客气。” 云晖摆摆手,转身要走,回头看了云映一眼,“走不走?” 孟怀淡淡接话:“她待会儿再走。” 云晖眯起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忽然嗤笑一声:“小叔,你这是要留我妹单独谈话?” 孟怀面色不变,“有问题?” 云晖盯着他看了两秒,一把揽住云映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确定要跟他单独待着?” 云映耳根微热,但还是轻轻点头:“哥,你先回去吧,我...我待会儿自己回家。” 云晖眉头皱得更紧,但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松开手:“行吧。” 说完,他警告似的瞪了孟怀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云映站在门口,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孟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你有些不一样。\" 云映指尖微微蜷缩,强作镇定的抬头:\"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不会主动避开孟序南。” 云映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不想一脚踩空。 心猛地一颤。 就在云映已经闭上眼准备迎接从楼梯上跌下去时,却被他一只手扣住了腰。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气息。 孟怀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有些粗糙的茧,烫得惊人。 云映想拉开他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发现纹丝不动。 “谢谢小叔,我没事了,不会摔倒了。” 她的手覆在男人的手上,拇指故意在他腕骨上摩挲,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他的气息灼热,却在对上她挑衅的目光时闭了闭眼。 “你确实变了。” “小叔你......”她故意拖长尾音,“这么欺负晚辈,不合适吧?” 两人在玄关无声过招,像两只互相试探的野兽。 孟怀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云映找准机会猛地推开他。 “篮球场,你打孟序南那一巴掌”,孟怀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军区才教的招式”,孟怀眸色渐深,\"你从哪里学来的?\" 第6章 呼吸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云映呼吸一滞。 她忘了,前世这些技巧都是孟怀亲手教她的! “我哥教我的不行?小叔管得可真宽!” 云映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径直跑了出去。 太不谨慎了,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初夏的阳光刺眼灼热,孟序南走在去军区大门的路上,渐渐感到一丝异样。 先是腰部内侧微微发痒,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挠了挠,继续前行。 走到半路,那种痒感逐渐蔓延到了大腿内侧。 孟序南的步伐开始变得不自然,时不时就要调整一下姿势。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不仅因为天气炎热,更因为那股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刺痒感。 他低声咒骂着,拐进一条小巷,迅速抓挠了几下裤裆位置。 稍微缓解后,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继续赶路。 门口,苏瑶已经等候多时。 她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透亮。 看到孟序南走来,她微笑着挥手。 孟序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 剧烈的瘙痒从裤裆处爆发,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刺。 他的表情扭曲,双腿不受控制地夹紧。 “你怎么了?”苏瑶疑惑地看着他怪异的姿势。 “没、没什么。”孟序南咬紧牙关。 他从来没体验过如此强烈的痒感,仿佛有无数蚂蚁在他最敏感的部位爬行啃咬。 苏瑶靠近一步,伸手想扶他:“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别碰我!”孟序南猛地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行人。 他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抓向裤裆位置,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形象地抓挠起来。 行人纷纷侧目,有人发出窃笑。 苏瑶的脸刷地红了,又惊又羞地看着他:“序南哥!你在干什么?” 他的手指疯狂地抓挠着裤裆,甚至开始拉扯裤子的布料,想要缓解那种钻心的痒。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衬衫黏在皮肤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大白天就这么不检点...” \"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苏瑶窘迫得几乎要哭出来,拉着孟序南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快走吧!” 孟序南已经顾不上形象了,他弯着腰,两只手都在拼命抓挠大腿内侧和裤裆,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他猛地推开人群,狼狈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抓挠,引来更多路人诧异的目光。 军区大院,谣言传播速度堪比风速。 结合昨晚赵婶子去云家回来时得到的回复,孟序南不行这件事,就算是坐实了。 甚至已经有人心疼起了云映。 正处在风暴中心的云映,却悠哉地坐上公交车,直奔市里。 公交车驶过长街,云映靠着窗,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叩击着。 新华书店门口排着队。 她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发闷。 是她太草率了,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她竟然还当了真。 正恍惚间,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她猛地回神,抬头—— 孟怀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微微皱眉 “…怎么了?”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云映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没事,太阳太刺眼了。” 孟怀没问她为什么站在这里发呆。 他只是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 书包带子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纤细,衬得他的骨节愈发分明。 “孟序南,为什么。” “小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怀没有立即回答。 他缓步走近,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云映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云映甚至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云映的心脏疯狂跳动,太近了。 近到能感受到他胸膛散发出的热度。 她突然仰起脸,直视孟怀的眼睛,“小叔不觉得,是他活该吗?” 孟怀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小叔,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孟怀呼吸一滞。 他见过云映各种模样——乖巧的、害羞的、狡黠的,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像是把所有伪装都撕碎,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容忍背叛?就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 孟怀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所以你就想了那种法子?” 云映倔强地抬起下巴,“难道我做错了吗?” 过了半晌,孟怀眉眼微微闪动。 “很好。” 云映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孟怀这是在...夸她? “你不生气?那是你侄子。” “配不上你。” 云映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他一把拉住云映的手腕,拇指在她跳动的脉搏上摩挲了一下。 “送你。” 她想抽回手,却被孟怀握得更紧。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热,虎口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蹭得她皮肤微微发痒。 孟怀忽然俯身,衬衫领口随着动作敞开,露出一截锁骨。 云映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一丝烟草味。 “怕我?”他的呼吸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云映抬头,正对上孟怀近在咫尺的眼睛。 “谁怕了!”她逞强道,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孟怀松开她的手腕。 云映这才注意到墙边停着一辆自行车。 孟怀长腿一跨,坐在车座上,单脚支地。 云映眼睛一亮,小跑过去直接跳上后座,动作十分利落。 她双手抓住座位两侧的铁架,故意晃了晃腿 “走吧。” 孟怀回头看她一眼,突然踩下踏板。 自行车猛地向前冲去,云映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前一带 她的脸颊直接撞上孟怀的后背。 “抱紧。” 云映的脸紧贴着孟怀的脊背,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没什么反应,甚至想翻个白眼。 上辈子也没看他像孔雀开屏一样,骑个车而已。 至于把浑身的劲儿都绷着? 云映腹诽着,但还是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自行车突然加速冲出去,云映吓得死死搂住他的腰,脸颊紧贴着他的后背。 夏日单薄的衬衫根本挡不住体温。 “孟怀!”她羞恼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发颤。 他故意放慢车速,手掌覆在她交叠的手背上:“抱紧。” 云映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正贴在他小腹上,指尖甚至能描摹出肌肉的沟壑。 她的手轻轻地从沟壑处滑过。 他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别乱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映感觉他体温升高了几分。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清晰,伴随着两人交叠的心跳声。 自行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孟怀单脚撑地,回头看她:“送你到家门口影响不好。” 云映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大院附近。 她从后座跳下来,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谢谢。” 孟怀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云映” “嗯?” “下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别随便上男人的车。” 说完,不等云映反应,孟怀骑车走了。 云映呆立在原地,直到自行车完全消失,云映才如梦初醒。 第7章 划到他的地盘里 怎么才能避免大哥的死? 云映咬着笔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纸上写下前世关于大哥死亡的记忆碎片。 不过,这段记忆实在是太痛了。 她看向墙上的日历——距离前世大哥出事,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正思索着,听见林问夏的声音传来。 “云映,就你自己呀,大哥…没在家吗?” 林问夏的声音难得的夹杂着一丝羞涩,云映倒是有些意外。 “问我大哥干嘛?他去跑步了。” “你说我跟大哥合适吗?” 林问夏站在她面前,脸颊微红,眼神里带着期待和羞怯——她喜欢云晖。 云映一下子就想通了。 为什么上辈子大哥死后,林问夏一直不嫁人陪在她身边。 原来,她喜欢大哥。 可那时候,云映只顾着自己,从未想过林问夏心里的痛不比她少半分。 “我想当你大嫂……不同意就不同意嘛,你哭什么呀?” 林问夏有些慌神,但还是拿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你哭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云映接过帕子,指尖微微发抖。 她上辈子,到底都错过些什么啊! 阴差阳错,什么都没有了。 云映擦干眼泪,抓住林问夏的手。 “我要去h省。” 林问夏十分错愕:“这都哪跟哪啊,去h省干嘛呀?” 云映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离大哥的死期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她必须去,她得赌一把。 林问夏被她反常的状态吓住了,红晕从脸颊褪去:“到底怎么了?” h省陵城,刘长君。 这是前世大哥去世时,她意外从孟怀那里听来的。 刘长君,云映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房门突然被推开,云晖站在门口,身上汗津津的。 “聊什么呢?” 林问夏慌乱地站起身,看向云晖的眼神带了几分羞涩。 云晖却一如既往坦荡。 云映低垂着眸子。 “大哥,我想跟你去h省。” 云晖擦汗的手顿了顿,“你哥我也不是去玩的。” 她故意放软声调,指尖却死死掐着掌心。 “让我去嘛,大哥,你也不想我稀里糊涂就嫁人吧。” 云晖的态度略有松动,这让云映看到了几分希望。大哥能同意,这不恰好说明了危险还没有来临吗? “我说了不算,我去问爸妈,爸妈同意才行。” 孟怀不知何时倚在墙边,看向云映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小叔?” 他轻嗯了一声,手里把玩着枚金属徽章,光在指尖翻转间忽明忽暗。 为什么不现在问问他呢,云映心想。 云映抬眸的瞬间,正对上孟怀深不见底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刻,孟怀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林问夏拽了拽云映的衣袖,羞涩地看了眼云晖离开的方向。 云映意会,正好她也想问问孟怀。 “小叔陪我出去一趟。” 她本想去拉他的袖子,却不想孟怀突然手腕一翻——温热的掌心相触,男人猛地一愣。 娇俏的少女却似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将他拽了出去。 云映拽着孟怀一路走出院门,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浑然不觉这姿势有多暧昧。 “小叔…认识刘长君吗?h省陵城人。”她仰起脸问。 “松手。”男人的脸黑了下来。 云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一直牵着他的手,慌忙松开。 “你问我别的男人?” 云映眨了眨眼,“这有什么问题吗?刘长君,你知道吗?” 孟怀气笑了,额角突突直跳。 不知为何,自那晚起,他就将眼前的小姑娘强势的划到了他的地盘里。 听她娇嫩的红唇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他莫名有些烦闷。 “不认识。” 云映疑惑的皱了皱眉,狐疑的看向孟怀。 不认识,难道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小角色?可这不应该。 云映陷入沉思,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她漏掉了? 孟怀直觉一股邪火直直顶上脑门,他看着眼前彻底沉默的云映。 倍感烦闷。 刘长君,他记住了。 云映一抬头,发现孟怀还站在面前低头凝视着她。 “你怎么还在这儿?” 云映突然感觉他周身的气压降低。 孟怀转身就走。 云映满心满脑都是大哥的事儿,倒是也没在意。 她转身回屋,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大哥还是安全的,她还有机会。 不知道云晖和林问夏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爸同意了吗?” 云晖点了点头,“去问问孟怀定哪天的车票,我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林问夏耳尖微红,“那我…” 云映刚要说话,被云晖的一个眼刀切断了声音。 “问夏也回去吧,我跟云映出去一趟。” 路上,云映不经意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晖。 “大哥,问夏……” “管好你自己。” 云映抿了抿嘴。 很快到了孟家的二层小楼。 兄妹进了客厅,二楼突然传来木床吱呀声,夹杂着女子娇笑。 云映微微一愣,没看到云晖的黑脸,自顾自沿着楼梯上了二层。 是男女欲望纠缠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孟序南的喘息混着布料摩擦声。 云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声音她死都认得。 那股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云映莫名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她转身就跑,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哥,我...”云映抬头,看见云晖铁青的脸。 他左手已经握成拳头,指节泛白。 “哥!”云映拽住云晖的袖子,“别冲动…” 他一把甩开云映的手,冲上楼梯。 云映转身就往院外跑。 刚冲出大门,她就撞进一堵人墙。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孟怀,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慌什么?”孟怀扶住她,声音低沉。 云映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孟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而孟怀自然也看见了她眼中转瞬即逝的狡黠。 “打起来了!” 云映突然扯开嗓子大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正在附近菜园里摘豆角的赵婶手一抖,菜篮掉在了地上;几个在树下唠嗑的嫂子扔下牌就往这边跑;连远处正在修自行车的张师傅都拎着扳手赶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谁打起来了?” 第8章 板着一张臭脸 人群七嘴八舌地围上来,云映却只是红着眼眶,咬着嘴唇指向孟家大门。 一群人呼啦啦涌进客厅,恰好看见云晖拎着孟序南的领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孟序南嘴角渗血,海魂衫被扯得七零八落;苏瑶跟在后头,头发散乱,肩带都断了一根。 \"哟,这不是苏团长的闺女吗?\"赵婶眼尖,立刻阴阳怪气地叫起来。 \"大白天在孟家干嘛呢?\"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两人狼狈的样子。 孟序南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想挣脱云晖的手,却被攥得更紧。 “还能干嘛?看这样……搞破鞋呗。” 客厅里,孟长河的目光紧盯着孟怀,神色严肃,“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孟怀神色淡漠,在孟长河对面坐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在客厅里回荡。 “叫这个王八蛋给我滚下来!” “连自己裤头都管不住!” 孟怀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孟序南和苏瑶正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孟序南低着头,不敢看孟长河和孟怀的眼睛,苏瑶则缩在一旁。 “丢人呐!造孽!” “我们孟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你就那么管不住自己的裤头!” 孟序南身子一缩,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嗫嚅着:“爷爷,我……我错了,求您原谅我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都是她!她勾引我!” 孟序南突然把矛头指向身侧的苏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惊慌与急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苏瑶听到这话,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委屈。 “孟序南,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你先……” 苏瑶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长河的一声怒吼打断。 “住口!”孟长河的声音响彻客厅,扫视着孟序南和苏瑶,脸上的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 “自己做的错事,还想着推卸责任,你还有一点男人的担当吗?” 苏瑶被吓得止住了哭泣,只是不停地抽噎着,身体微微颤抖。 “我、我…爷爷您信我,这都是意外!” 孟长河气的一个倒仰,顿时有一种这小子简直蠢到家了的想法。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都干出这种分不清脑袋还是屁股的事情来了,还意外?”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孟家的气氛十分凝重,甚至苏瑶那个泼辣不讲理的妈也意外的没闹出事来,只是将苏瑶领了回去。 孟长河瞪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孟序南跪在地上,脖子上还留着暧昧的红痕。 一旁的孟怀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从云家走的时候,确实很是生气。 但细想下来,云映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甚至和侄子孟序南的婚约也没彻底戒除,他也没什么合适的身份生气。 是他自己把云映划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但听她念野男人的名字,孟怀还是感觉烦闷得要命。 从未有过的想法将孟怀包围,头痛得要命。 回来时正好撞见这场闹剧,此刻看着侄子这副德行,心里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欣喜? 孟长河看向一脸淡漠的孟怀,“云家丫头哪点配不上他?啊?这个王八羔子” 提到云映,孟序南眼睛一亮:“爷爷,阿映她......” “你还敢提阿映?人家今......” 老爷子突然哽住,瞥了眼孟怀 孟怀眸光微动。 他想起云映眼眶微红却挺直腰板,那副强忍泪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但只有他知道,那丫头转身离开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弧度。 “滚!别在这碍我的眼!” 等孟序南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老爷子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孟怀,“你怎么看?” 孟怀神色不变:“我坐着看。” “……我是问你对云家丫头的事怎么看。” 孟长河精明的眼睛紧盯着小儿子,“那孩子......可惜了。” 孟怀垂下眼眸,声音平静:“云映会有更好的归宿的。” 孟长河眼眸闪过一丝光,没再追问,只是摆摆手:“行了,你也去忙吧。” 等孟怀走到门口时,老爷子又突然开口:“老幺啊......” 孟怀回头。 “云家那丫头,倒是个好姑娘。” “爸?” 孟长河慢条斯理地说:“云家丫头聪明,有主见,如果不是序南那小子胡来......” 孟长河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儿子,“现在她是自由身了。” 孟怀抬头,对上父亲精明的目光。 父子俩对视片刻,孟怀率先移开视线:“我还有事。” 孟怀刚踏出大门,风裹胁着花香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松了松衬衫领口,云映转身时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挥之不去。 那笑意像是早有预谋,与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格格不入。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路上不断有人投来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 大院里没有秘密,尤其是云孟两家这样的\"高干家庭\"出了丑事,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家属区。 孟怀不理会那些探究的眼神,骑着自行车出了军-区大门。 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怀单脚撑地,看见云映正生无可恋地抱着一大堆东西。 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突然想起骑车路过训练场,听到几个小兵议论起云映退婚这件事时蠢蠢欲动的语气。 自行车后座突然一沉。 孟怀回头,发现云映已经自来熟地将东西放到后座上,裙摆被风吹得像朵绽放的喇叭花。 “抱不动了。” 孟怀板着脸问,“怎么不找那个刘长君帮你拿。” 云映被男人刻薄的语气噎得一愣。 鲜红的苹果从袋口蹦出来一个,滚到地上。 “我倒是想找,你不是说不认识嘛。” 孟怀眉心微动,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苹果,递给云映。 “对了,我大哥问你哪天归队,我们一起走。” 孟怀皱眉看向云映,“一起?我们?” 云映不知道孟怀为了什么生气,只是一直板着一张臭脸看向她。 也没搭话,把东西又放回她怀里,骑上车就跑了。 “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 第9章 别老盯着我妹嘴里的糖 “谁啊?”云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映抱着东西慢吞吞地挪了回去。 “孟小叔,我问他什么时候走,他没搭理我,这人真是奇怪。” 云晖不在意地摊了摊手,“可能有急事吧,他不理谁也不会不理你啊。” 云映没听出云晖话里的敲门,低头恨恨的咬着苹果,泄愤一般。 “还要买啊大哥!拿不下啦!” “这不咱爸说的,你难得出去一趟,多买点东西,怕你路上晕车嘛,这顺路去大姑家拜访的东西还没买呢” 云映正要反驳,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装鸡蛋的竹篮摔得粉碎,蛋清蛋黄糊了一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云映把东西往云晖怀里一塞,箭步冲上前。 她跪在老人身边时,裙摆浸在黏稠的蛋液里,却浑然不觉。 云映迅速检查他的状况。 面色青白,嘴唇紫绀,呼吸微弱。 她又伸出三指,搭上老人手腕处,指腹下传来的脉象,如屋漏水滴,时断时续。 是心脉瘀阻。 她左手拇指掐住鼻下人中穴,同时右手按压老人手腕内侧的内关穴。 云映突然扭头大喊:“大哥!我包里有速效救心丸!” 云晖愣了一瞬,但他反应极快,三两下翻出那个小药盒,取出一粒压在老人舌下。 见她仍未苏醒,云映果断从供销社找了一包针,在火上烤过后,迅速刺破老人耳垂放血。 忙活了好一阵,老人才悠悠转醒。 “救护车来了!”有人高喊。 远处传来鸣笛声,的白色救护车拐过街角,车头还插着面小小的红旗。 云映瘫坐在台阶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 她望着被抬上担架的老人,喘着粗气。 “你什么时候会救人的?”云晖帮她捡起掉落的红纱巾,眼神既骄傲又困惑。 云映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哥不知道的可多了。” “我妹妹这么厉害…要是能留在我们部队当个医护兵,也挺好。” 云映心念一动,“可以吗大哥?” 云晖笑着擦了擦她脸上的汗,“爸绝对不会同意你离家那么远,有我一个还不够啊。” “这什么话,不是要都说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嘛,也没说要到父母最希望我留的地方去啊。” 云晖嘴角弧度逐渐低了下去,“我们部队,的确缺少医护兵,没人愿意来,条件太艰苦了。” 云晖的话让云映眼睛一亮,她正想追问,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行。”孟怀声音冷硬,眼神却紧紧锁着云映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太艰苦了。” 云晖挑了挑眉:“孟团长倒是比我这亲哥还上心?” 云映没注意两个男人之间瞬间紧绷的气氛,她专注地擦着裙子上的污渍:“艰苦?你们都能去我就去不了,这可不公平,你们怎么还搞性别歧视啊!” 她抬起头,“妇女能顶半边天,没听说过嘛,还都大学生呢。” 云映翻了个白眼,甩着辫子走了,两个大男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云晖说:“看见没有?人家压根儿就不搭理你。” 孟怀瞥了眼他,实在懒得搭理。 一周后的清晨,火车站挤满了肩扛手提的旅客。 云映攥着车票和介绍信,在人群中艰难地挪动脚步。 蒸汽机车的轰鸣震得铁轨发颤,浑浊的煤烟味混着汗味直往鼻子里钻,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强忍眩晕。 “抓紧我。” 孟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绿军衬。 他单手拎着三个人的行李,另一只手托住云映手肘,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云晖在前头开路,不时回头喊:“跟紧点!” “不是说先走?”云映仰头问身旁的男人。 晨光里,她发现孟怀下巴冒出些青黑的胡茬,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 孟怀没答话,只是掏出个铝制军用水壶递过来。 “孟团长这是要护送我们到大姑家?”她故意问,指尖划过水壶上“为人民服务”的刻字。 云晖扭头狐疑地看了眼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两人,“你俩嘀咕什么呢?” 绿皮车厢里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 孟怀弯腰把行李塞进座位底下时,云映瞥向男人的细腰。 大男人腰这么细,还那么有劲。 “看够没有?”他突然转头,呼吸喷在她耳尖。 “还没有呢。”云映下意识地回答。 猛然反应过来,这才发现两人被困在狭窄的座位间隙里,她整个人几乎被圈在男人和车壁之间,连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数得清。 “咳。”云晖坐在对面,撇了撇嘴。 列车\"咣当\"一声启动。 当着云晖的面如此亲近,云映不免有些耳根发烫。 她下意识缩了缩,后脑勺\"咚\"地磕在车窗框上。 孟怀眉头一皱,左手已经垫了过来,掌心温热地贴在她发间,右手却利落地从内袋掏出个油纸包,\"吃糖。\" 油纸里裹着三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已经有些发软。 云映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腻的奶香瞬间盖过了车厢里的煤烟味。 她鼓着腮帮子抬眼,发现孟怀正盯着她的唇角。 “咔嚓——” 云晖突然掰开个苹果,汁水溅到两人中间的桌板上。 他皮笑肉不笑地递过半个:“孟团长,尝尝?也别老盯着我妹嘴里的糖,大老爷们儿还怪馋的。” 孟怀面无表情地看了云晖一眼,接过那半拉苹果,在手里掂了掂。 他咬了一口,咀嚼的动作又狠又慢,仿佛在嚼的不是苹果,而是某个不长眼的人骨头。 云映鼓着腮帮子愣在原地,嘴里的大白兔奶糖突然不甜了。 下一秒—— “呸。” 孟怀神情淡漠地把嚼碎的苹果渣吐掉,抬手擦了擦嘴角,眼神冷淡地扫向云晖:“酸。” 云晖:“……” 云映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糖,又看了看孟怀那张冷峻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怀侧眸看她,黑沉沉的眸子定在她沾着糖渍的唇角,喉结微动。 \"......\" \"......\" 云晖眯起眼,手里的苹果核\"啪\"得丢进垃圾桶:“糖好吃呗。” 孟怀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嗯,甜。” 云晖:“……” 云映默默低头,又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嗯,确实甜。 第10章 你们这些男人未免太自信 云映上车时就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直到火车吭哧吭哧跑起来,才惊觉忘了这辈子十八岁的她还没出过远门这件事,一开始甚至还想掏出自己的小本医生手册看看,结果看了没五分钟,就头晕目眩了起来。 不过幸好,到大姑家也不过才四个半小时的路程,云映心想。 孟怀扭头看向身侧小脸苍白的云映,眉心微皱。 “难受?” 云映点了点头,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头晕得厉害。 云晖心疼妹妹,拿出自己的水壶放在桌上,“喝点……” “蜂蜜水。”孟怀突然接过话头,黑眸瞥了眼云映。 云晖凤眉扫过去,“哟,孟团长这么贴心呢。” 孟怀挑了挑眉,没说话。 云映顿感,这一小块空间暧昧了起来,她默不作声地拿出早上孟怀递给她的水壶,打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气味传来。 这年头,蜂蜜很是珍贵。 云映偏头看向孟怀,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事都做了,偏要摆出一副冷脸来。 她瘪了瘪嘴,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记得上次文工团的来,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这怎么这么照顾我妹妹呢。” 孟怀的头偏向里侧,也不知是看窗外金黄的麦田还是云映。 过了半晌,甚至云映都抬头疑惑地看向孟怀。 “乐意。” 火车一路哐当哐当的,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下车时,云映那股一阵阵想吐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因为这一路上,云晖跟孟怀两个人像变戏法一样,不停掏出一些小玩意儿来 似乎全是为了云映准备的。 云晖为避免第一次出门的妹妹晕车准备些小玩意到情有可原,可孟怀也同样准备了许多东西。 把云晖气得牙根都痒痒,可偏偏这男人绷着一张脸,任他如何阴阳怪气都不接茬。 站台上,清河县三个字已经斑驳不清。 展台上全是穿着蓝、绿、灰三个颜色的人,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朴素。 不等出站,云晖就看见了一个小山一样的男人,伸手打着招呼。 云映蔫哒哒的,可还是顺着云晖挥手的方向看去。 应该是大姑家的堂哥,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欸!这呢!” 男人小跑着过来,云映才对他的高大有了真情实感。 他比大哥还要高一个头!还要健壮! 云映不禁有些看直了眼。 孟怀刚想扶着她,低头看见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跑来的男人,眉头紧拧。 “喜欢这样的?”他周身的气温下降好几度 云映抬头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我表哥。” 梅叁衡正和云晖说这话,一扭头看见一个与云晖六七分像的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穿着浅黄色的布拉吉,显得周围的人群灰扑扑的。 就算是有钱人家穿的也多是碎花的布拉吉,这样的样式和颜色梅叁衡还是第一次见。 女孩容貌十分娇艳,皮肤白皙,像一颗水嫩嫩的小甜桃,让人移不开眼。 正愣在原地,那女孩突然冲着他走过来,对他绽放出一抹笑来。 “哥哥你好,我是云映。” 梅杉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看向云晖,又转头看了眼云映。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小表妹的好看有了真情实感,突然产生了一丝想把自己两个弟弟拿去换这一个妹妹的想法。 娇娇软软的妹妹,比穿上衣服还像狗熊的弟弟强十倍! “我、我…我是你三哥,这妹妹可真好看。”梅梅叁衡下意识地忽略站在云映身侧的孟怀。 云映羞涩地笑了笑。 看见出站口翘首以盼的大姑一家子,云映才知道为何自己的表哥生得比旁人高大健壮得多。 大姑父像座铁塔似的杵在外面,鼓鼓囊囊的腱子肉,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小妹在这儿!” 梅叁衡这一嗓子,把全家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大姑眼睛一亮就小跑过来:“哎哟我的乖乖,可算到了!” 云映被团团围住,五个表哥一个比一个高大,像堵人墙。 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云晖被挤到外围,看着自家妹妹被这群表兄争着献殷勤。 孟怀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三步开外,但当四表哥把手搭在她肩上时,这位团长同志还是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云映站在原地笑的脸都痛了,大姑才拨开几位表哥拉住她的手。 其实她想过回大姑家的路程不会好受,但没想过简直是难以忍受。 坐上拖拉机的那一刻,大姑还在云映头上戴了一个大红色带着小星星的纱巾,把整个头全包在里面。 云映想过拒绝,但大姑一家子异口同声不允许,她也就没摘。 就是……孟怀坐在她对面,看到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难为情。 等拖拉机突突突行进起来的时候,这种想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为别的。 一团一团大片的蚊虫,直直地往脸上扑,混着飞扬的尘土。 她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听了劝。 云映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孟怀和大哥,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 很快到了村子里,这个村子都是大姑父的宗亲,一个姓的,很是团结。 小村庄地貌很好,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那股不适感一下便无影无踪。 到了村口,拖拉机把一行人放下。 大姑父带领着表哥们拎着东西走在前面,大姑热情亲切地挽着云映的手。 不知走到哪户人家门口,里面的争吵声尤为激烈。 云映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两眼。 结果下一秒,一个女人被猛地推出来,将云映扑倒在地。 云映来不及反应,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就冲了出来。 “不下蛋的鸡!还好意思嫌弃老子!” 走在前面的大姑父带着人撇下东西就冲了过来。 云映扶起那女人时,手下意识放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愣了两秒。 身体…没什么问题啊… 许是上辈子经常被刁蛮的婆婆以不生孩子为理由责罚。 云映看见这样的女人,总是会心生怜悯。 大姑扶着云映站起来。 “庆海!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开始打起老婆来了!” 大姑父是打猎的好手,虽然在村里没什么职务,也很有威慑力。 “二叔!她现在可要翻天了!话里话外竟然让我去检查身体,这不是嫌弃老子是什么!” “你不下蛋,还赖起我来了。” 云映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满腔怒火蹭蹭往上窜。 她瞥了那男人一眼,冷哼一声,“一个人要能怀孩子要男人干嘛,她检查完没问题自然就是你有问题。” 男人被话一噎,看向云映。 这一看,倒有些错不开眼了。 “没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儿,你骂你老婆就能骂出个孩子?” 云晖摸了摸下巴,他从未见过自家妹妹如此言语刻薄的时候,也有些惊到了。 “你们这些男人未免太自信,肯定就是你不……唔” “你别捂我嘴!” 云映猛地拉下孟怀捂住她嘴的手,滔滔不绝地说着。 像个小辣椒一样。 孟怀也有些惊愕,但还是下意识上前一步,护在云映身前。 男人的脸又红变黑,最后又变成红。 臊得有些抬不起头。 第11章 孟小叔怎么转行做特务啦 云映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姑急忙给她顺了顺气。 “我的乖…怎么生这么大气,好了好了,他打老婆是他不对,咱们不搭理这样的。” 云映瞪着那男人,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就讨厌你们这些男人,种瓜的瓜没听说过?把什么都怪在女人身上!”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 说着推开站在她身前的孟怀,快走两步站在他面前,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 青葱般的指尖按在对方脉搏上。 清亮的眸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大姑,回家!” 云映一副打了胜仗的将军模样往前走。 转身时布拉吉的裙摆旋转,像朵迎风招展的向日葵。 走出十步远突然又折返,看向还跌坐在低的妇人:“有空了来我大姑家找我。” 梅叁衡突然弯腰凑近她耳畔:“小妹,你…”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孟怀拎住后领拽开。 云映看向男人,这位孟团长不知道为何又开始绷着一张脸,看得云映更加心烦。 “种瓜的瓜?”孟怀低沉的声音混着泥土气息飘来。 “你倒是敢说。” 云映提着土块的脚突然一顿,“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孟怀冷哼一声,“下次注意。” 云映撇了撇嘴,看向站在原地疑惑挠头的梅叁衡和几位表哥追了上去。 路过知青点时,一个男人正皱着眉抱柴火,一抬头看见云映,竟有些愣住了。 神色有些奇怪。 云映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适,但处于礼貌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前阵子刚到的知青。”梅壹铭的声音里夹杂着些不满,云映能想象的到是什么原因,也没多问。 大姑家在村子的最里面,山脚下的地方。 院子收拾的很干净。 石块垒的院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土筐里似乎是从山上摘采的蘑菇,还是新鲜的。 最扎眼的是北墙那排樟木打的武器架,猎枪早被公社收走了,现在整齐挂着自制的弓箭和兽夹。 云映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自然和放松。 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却出乎意料的有些喜欢。 村子里,消息传得很快。 就从村口到家这一小会儿,大家就知道梅二叔家来了个会号脉的城里姑娘。 云映麻利地换了身靛蓝背带裤,又将乌黑的长发编成麻花辫,发梢系着一根碎花发带,活泼俏皮。 “我跟小妹去!我力气大能背五十斤山货!” “我......” 五个表哥挤在院门口像群争食的雏鸟,许是太过恼人,大姑举起笤帚挨个抽向他们。 云映趁机溜出了门。 山清水秀,连带着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如果没发现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的话。 云映突然停下来,转身。 “孟小叔怎么转行做特务啦?” 辫梢的发带划过一个十分俏皮的弧线。 孟怀站在五步开外,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沉默地看着她。 “小叔?” 男人的眼角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神色莫名。 云映不再理他,塌下心来去找自己此行的目的——野山参。 她记得师傅说过这附近的野山参最好,她还从未见过。 云映往前走了走,突然蹲下,指尖拨开腐叶。 七十年代的深山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植被,潮湿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腥甜。 师傅说过,野山参最爱长在椴树下的腐殖土里,五片复叶的...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那掌状复叶的轮廓,分明就是... 云映的指尖刚要碰到参叶,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回。 孟怀的手臂铁钳般箍住她的腰,带着她连退三步。 一条乌黑发亮的乌梢蛇从她方才蹲着的地方窜出,昂起的三角头颅离她的布鞋尖只有寸许。 “别动。” 云映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沉稳有力,令人安心。 蛇信吞吐间,她细细簌簌地顺着背带裤的兜里掏出个小纸包扬手一撒。 粉末炸开金黄的雾,长虫立刻扭身。 云映俏皮地眨了眨眼,故意忽略对方眼底的讶异。 “孟小叔,我厉害吧?” 孟怀看着她娇俏的面容,皱了皱眉。 “很危险。” “下次不许。” 云映笑了笑,“孟小叔可没什么身份管我。” 孟怀看向怀中少女,指腹突然划过她的脸颊,扰得云映心痒痒的。 “小叔…” “沾上了。” 云映拍了拍他紧箍在腰间的手。 男人的大手却旁若无人地在腰间摩挲了几下。 云映又顺着小路往里走。 突然,她呼吸一滞。 腐叶掩映间,几片翠绿的掌状复叶静静舒展,茎杆顶端缀着几粒鲜红的参籽——是野山参! 云映没敢贸然动手,而是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红绳,系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她小心翼翼地绕在参茎上,嘴里无声念叨着采参人的老话。 孟怀眉梢微挑,却没出声,只是默默拿出背篓里的匕首,递了过去。 云映接过,刀尖轻轻拨开土层,一点点露出底下淡黄色的人参根须。她屏住呼吸,生怕碰断一根参须——断一根,药性就损一分。 不虚此行,云映开心得很。 她的小篓里装得满满当当——几株柴胡、一把新鲜的益母草,还有几颗刚摘的五味子,红彤彤的像玛瑙珠子。 这趟上山,值了!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踩着松软的落叶往回走。 “咔!” 一声金属咬合的闷响,剧痛瞬间从脚踝炸开! 云映顿时疼到眼前发黑,生锈的捕兽夹狠狠咬住她的布鞋,锯齿般的铁齿已经刺进皮肉,鲜血顺着鞋面洇开。 她疼得眼前发黑,本能地伸手去掰,可铁夹纹丝不动,反倒因她的动作咬得更深。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咬着唇不敢叫出声。 “别动。” 孟怀的声音冷得要命,人已经半跪在她面前。 他一手扣住捕兽夹的机关,手臂肌肉绷紧,力道大得骨节泛白。 随着一声低沉的金属摩擦声,铁夹缓缓松开。 云映的脚踝已经血肉模糊,她疼得指尖发颤。 孟怀瞥了她一眼,突然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动作利落地缠上她的伤口。布料勒紧的瞬间,云映终于没忍住,“嘶”地吸了口气。 “疼就喊。”他语气硬邦邦的,手上力道却放轻了些。 云映瘪嘴,小声嘟囔:“喊了又没用……” 孟怀没接话,直接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扣住她的后背,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第12章 年轻就是好,都这样了还能搂搂抱抱 云映猝不及防,整个人腾空,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领。 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隔着军装都能感受到绷紧的肌理。 她耳根一热,挣扎着要下来:“我、我自己能走。” “再动,掉下去。” 云映僵住,余光瞥见自己脚踝的血已经浸透。 她抿了抿唇。 孟怀垂眸扫了她一眼,抱着她的力道丝毫未松。 山风掠过,他步伐很稳,如履平地。 云映偷偷抬眼,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和颈侧微微凸起的青筋。 回到家,大姑紧张的要命,心疼的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梅叁衡早已经冲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来。 大姑父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不时地抬头张望。 云晖突然把妹妹往怀里按了按。 他衬衫上的纽扣硌得云映额头生疼。 “能耐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却在发抖,“还敢自己一个人上山?” 孟怀突然从院角的压水井边走过来,手里攥着块拧成麻花的湿毛巾。 “让开。” 他冷硬的声音传来。 云晖眼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单膝跪地,握住云映血肉模糊的脚踝。 冰凉的井水触到伤口的瞬间,云映疼得倒抽冷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孟怀眉心蹙起,一股冰冷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五爷爷来了!”听到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来。 “让让!都围在这儿干啥,都出去,人太多了!”五爷爷的解放鞋踢开碍事的板凳,肩上褡裢里药瓶子丁零当啷地响。 云映疼得眼前发花,却看见老大夫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 盒盖掀开的瞬间,浓烈的酒精味混着某种草药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点难弄,得刮干净。”他捏着镊子的手突然顿了顿,“丫头,忍着点?” 她还没点头,脚踝突然被孟怀的大手固定住。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莫名让人安心。 剧痛让云映猛地仰头,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嗬!这是新磨的夹子啊?” 大姑父闻言抬了抬头,“新磨的……现在下夹子?” 云晖心疼得厉害,眉头紧蹙不忍再看,干脆转过头看向门口蹲着的男人,“怎么,大姑父,哪里不对吗?” 大姑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说话。 孟怀单膝跪地,扶着云映的脚踝骨。 后背的汗已经将他的衬衫浸透,他向来爱洁。 他看向极力忍耐,眼泪胡乱留下的云映,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了一下痛得要命,连呼吸都变得滞涩了起来。 “就没别的办法了?” 五爷爷手上动作不停,“放心,我很有经验,没伤到筋骨,瘸不了。” 孟怀下颌绷紧,忽地松开了她的脚踝。 下一秒,径直坐到炕沿边,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云映猝不及防,脸颊贴上他微微汗湿的胸膛,耳畔是他略显急促的心跳。 男人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嵌在身体里。 云映下意识地缩进他怀里,额头抵进他的颈窝处。 五爷爷瞥了一眼,鼻子哼出一声笑,低头继续清理伤口,“年轻就是好,都这样了还能搂搂抱抱呢。” 云映耳根有些发烫,想挣开,可孟怀手上力道丝毫不减、纹丝不动,甚至又往怀里带了带。 “别乱动。”他嗓音低哑,很有气势,不容抗拒。 五爷爷包扎完伤口,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怀一眼,转身出去了。 空旷的空间只剩相拥着的两个人。 孟怀低头,看着云映小小的一个窝在自己怀里,脸色发白,额头都被汗水打湿。 脸黑得厉害。 云晖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脸比孟怀的还要黑。 “你,出来。” 孟怀皱了皱眉,凌厉的眉眼扫了他一眼。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她现在不能动。” “我说你。” 云晖最后这句话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语调有些奇怪。 云映睁开眼,扯了扯孟怀的袖口,“我想躺会儿。” 孟怀垂了垂眸,拽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后面,安顿好她后,转身跟云晖出去。 外面大姑一家正围住五爷爷问注意事项。 “伤口别碰水,忌辛辣,三天换一次药”老大夫叼着烟杆,“半夜发热就...” 他们的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 云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后院。 孟怀跟在后面。 “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孟怀抿了抿唇,双手插在裤兜里。 “你觉得呢。” 云晖猛地转身,凤眸紧盯着他,“不用说了,这件事但从我这儿就不行。” “孟怀,你别怨我。”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就可以全然理解。 * 大姑一家子呜呜泱泱进了屋,云映也就没在闭眼睛休息,不过确实脚疼得厉害。 大姑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那是序南吧,瞧着比前几年稳重了不少,还挺会心疼人。” 云映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低声道:“大姑…那不是孟序南,我们刚退婚了。” 大姑动作一顿,柳眉倏地竖起。 “退婚?” 云映气息不匀,但还是硬着头皮将事情解释清楚。 “他是我哥的战友,也是…孟怀的小叔,顺路跟我们一起来的。” 大姑顾着云映,有些愤恨但也没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是喘了两口粗气。 再出来时,对孟怀也没了好脸。 受伤的头一晚,很是难挨,脚踝处的钝痛一阵一阵袭来,云映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孟怀也是一样。 大姑跟云映歇在东屋,而几个大男人全都挤在了西屋。 男人多的地方,气味就不是很美妙。 再加上挨着孟怀的两位表哥,睡姿实在不好,孟怀紧闭着眼睛强撑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雾气还没散,上工锣声就震醒了整个生产队,大姑一家子都带着各自的农具出去干农活了。 走之前,云映拜托三表哥把她抱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晒太阳。 云晖怕孟怀又背着自己偷偷接触云映,干脆带着他一起去寻赤脚大夫。 阳光很好,晒得人暖暖的。 云映正闭着眼享受美好的阳光时,突然传来一声笑。 她睁开眼,一只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看向来人。 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男知青。 “你好啊,这位同志。”他的声音很是温润,但云映莫名从中听出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冰冷、滑腻。 甚至让云映后颈汗毛直立。 “有事吗这位同志。” 男人笑着挠了挠头,“我叫王琦,听说你是城里来的?正好我有一本书想让你帮我看看。” 说着,掏出一本小册子,凑到云映跟前,自顾自地翻动着书。 云映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书上的字迹也已经开始扭曲游动。 王琦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云映已经听不清了。 第13章 理智的弦,一根一根绷断了 王琦想得很好,梅家人都上工去了。 云映身边跟着的两个军官也已经出了门,听着是去寻庄子上的赤脚大夫。 一来一回也需要点时间。 就她一个人,这不正是绝佳的机会。 王琦有个难言之隐。 他那里……自打有一次被人堵在床上时被热水烫到后便不太行。 草药灌了几大缸,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却还是跟条死蚯蚓似的,总也抬不起头。 他其实也不叫什么王琦,不过是一个假身份,在老家试图强-奸一个黄花闺女,不想人家死活就要把他送进去。 事儿没办成,还得承担后果,这谁干啊 家里干脆花了大价钱才给他办了个假身份,送到这来躲一躲。 王琦那日瞥见云映,便喉咙发紧,那股火烧似的感觉又窜了上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躁动了。 男人久违地有了反应,便起了将云映借走一用的想法,万一就被治好了呢。 他一把扛起云映,顺着小路上了山。 山洞里 潮湿的岩壁上挂着一盏煤油灯,火苗被渗进来的山风吹得忽明忽暗。 地上铺着稻草,旁边歪倒着几个药瓶——显然王琦早就踩好了点。 “放心,小宝贝,这儿可没人来。”王琦扯开领口。 “我会让你享受成为女人的感觉的。” 男人喘着粗气,手指划过云映白皙的脸庞。 眼里是止不住的欲望。 王琦不想等云映醒过来了,他想先把事情办完。 这样醒了以后…左右都是他的人了,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脱下上衣,拿起一旁的小药瓶,里面装着些白色的粉末。 他倒出一些在手心里,朝着云映小巧的鼻子上吹去。 云映的皮肤霎时泛起潮红,透着粉白色。 他将云映上衣的扣子解开,露出内里。 男人眼睛亮了一瞬,揣着粗气凑了过去。 少女身上的体香,很是诱人,清甜的气息让他全身发紧。 他颤抖着手,伸了过去。 突然一道黑影挟着凛冽的山风冲进来,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掼在岩壁上! 接着,拳头像雨点一般砸落,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孟怀甩了甩指节上的血,转身去看云映。 少女蜷缩在稻草堆里,紧闭双眼,脸色潮红得不正常,衬衫领口被扯开到胸口往下,露出乳白色的山峰。 “...热...”她无意识地呢喃,湿漉漉的睫毛不停颤动。 油灯跃动间,照见王琦腰间掉出来的东西—— 几缕用红绳捆着的长发,每束头发上都别着小纸条。 山洞外,风掠过树梢。 孟怀脱下军装外套裹住云映,将她打横抱起。 那些细密的红痕烙在她锁骨下方,像是某种不堪的烙印。 孟怀下颌绷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云映要紧。 他垂眸看向怀中,她的身体烫得惊人,脸颊贴在他胸口时,无意识地蹭了蹭,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热……” 孟怀脚步一顿,低头看她。 云映已经醒了,但却十分不对劲。 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唇瓣有些泛红。 药效让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可身体却敏感得要命。孟怀抱她的力道稍微重了些,她就忍不住轻颤,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衬衫。 “忍一忍。”他嗓音微哑,收紧手臂,大步朝山下走去。 可云映却像是听不进去。药性烧得她理智全无,手指不安分地往他领口里探。 孟怀呼吸一滞,脚步猛地停住。 她的指尖正贴在他锁骨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穿。 她现在的样子—— 领口凌乱,脸颊潮红。 而他脑海里理智的弦,一根一根绷断了。 孟怀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连裤子也紧得厉害。 云映的唇擦过他的喉结,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孟怀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下颚绷得死紧,几乎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暗得吓人。 “云映。”他嗓音低哑,带着警告,“别动。” 可她晕晕乎乎的压根听不进去。 王琦这药实在厉害,药效直接烧毁了理智,只剩本能驱使着她贴近唯一能缓解燥热的源头。 她的唇贴上他的颈侧,轻轻吮了一下—— 前面似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大哥和大姑父。 云晖三步并两步冲上去,看向孟怀的眼睛透出几分难得的慌张。 “人在不远处的山洞里,晕了。”孟怀说。 云晖的视线从孟怀紧绷的下颌滑到云映潮红的脸,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地响。 此事绝不能叫外人知晓,如果知道便没有退路了。 孟怀抱着云映,仔细观察,顺着小路进了大姑家的后院。 大姑得到信就焦急地在家等,直到看见身材清挺的男人抱着人回来。 心下刚松一口气,便看见云映颇为不正常的脸色。 孟怀看大姑细心的安置好了云映,脚尖未转,朝着井口走去。 身上的军装已经被云映蹭的不成样子,他脱下来搭在一边。 打了一桶水上来,提到门口,敲了几下门又转身离开。 云映醒来时,已经躺在了炕上。 大姑正在一旁拧着帕子,身下一阵阵热潮涌来,不免有些心慌。 云映仔细感受了下腿间似乎并没有异样的感觉。 身下是硬邦邦的炕席,盖着的薄被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 脚踝处传来阵阵钝痛,她下意识撑起身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琦一闪而过阴鸷的笑、山洞里潮湿的霉味…… 以及—— 男人军装纽扣冰凉的触感,和他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门外传来压低嗓门的争执,云晖的声音压着火,“王八蛋,竟然敢下催情药。” 她慌慌张张去摸衣领,低头看了看,脖颈上那些暧昧的红痕。 “嗯,我没碰她。”孟怀的回应简短冷硬。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云映耳尖发麻。 可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映映醒了?是大姑没有照顾好你。”大姑扔下毛巾,坐在她边上,声音带着哭腔。 “这怎么能怪您,不过还好,发现得早。” 大姑抹了把眼泪,“映啊,你听大姑说,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剩下的谁也不许说。” “王琦已经被你大姑父找地方关起来了,等一会儿你们就走,村里人多口杂,指不定传出什么来。” “等你们走了,你大姑父回去找一趟支书,把这事儿说明白,绝不让你受委屈。” 这时候,女孩子的名声尤其重要。 云映明白如果这件事情传开,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也不算干净的人了。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大姑父寻了辆刚好要去县里的马车,把三个人的行李放在车上,站在一旁和赶车的大叔闲聊,话里话外只透露出云映脚上感染,要去县医院,没说别的。 上车时,云晖说什么也不让孟怀再碰云映,自己将妹妹抱上了车。 车轱辘碾过碎石路的声音格外清晰。 云映坐在中间,左边是绷着脸的云晖,右边是始终沉默的孟怀。 孟怀坐得笔直,军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紧绷的下颌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叩着。 “一会儿到了县里先去趟医院,再去火车站。” 他们原本也没打算停留太长时间,但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孟怀在安顿好云映后,直接去了大队接了电话联系人定了今天晚上的车票,又跟大姑嘱咐好事情的严重性。 很是细致,云晖……倒也没什么不满。 只是他的身份,是云映前未婚夫的小叔。 如果他们两个有了什么,传出去不会太好听。 云晖皱了皱眉,看向孟怀:“想什么呢,我说话都没听见。” “想和……” 话头猛地止住,云映瞥见他的耳朵飘起一丝红晕。 想和云映在一起,成为夫妻。 孟怀直白地想。 第14章 盯上我妹妹了 孟怀知道她的嘴唇有多柔软,贴上他脖子的那一刻。 脑海里很多念头一闪而过,蔓延开来。 他想要的更多。 男人在情事上向来有天赋且无师自通,只要掀开一个角,其余的便如同开卷考试一般。 孟怀凌冽的目光落在云映身上,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下。 想完完整整地拥有她。 云晖的冷哼声把他拉回现实世界,现在看来追妻路难于上青天。 孟怀的老战友办事很是痛快,下午三点半的火车,直接抵达h省,不需要中途转车了。 16个小时,车上睡一晚上,第二天也就到了。 卧铺车厢,不像来时那么拥挤。 甚至……卧铺车厢人有些出乎意料的少。 两个大男人简单收拾了下就把云映放在了铺位上。 孟怀眼里闪过几缕细碎的光,迟疑了下,脚尖微转,朝着云映旁边走去。 不等走近,云晖一屁-股坐在了云映边上。 孟怀眸光再次闪了闪,坐在了对面。 云映实在没功夫注意这哥俩的眉眼官司,脑子里乱得很。 分明调查大哥的死因迫在眉睫,紧要关头上竟然出了这么倒霉的事儿。 上山采药,脚被夹了;晒会太阳,差点失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映醒来时,天光大亮,发现身上盖着件军装外套。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脚踝的伤处已经消肿不少。 对面下铺,孟怀正低头调整着什么,侧脸在晨光里像被镀了层金边。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又平静地移开。 “醒了?”云晖从过道走来,手里端着个冒热气的搪瓷缸,“餐车买的豆浆,小心烫。” 车厢里空得出奇,除了他们三人,只有远处有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在读报。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规律地传来,偶尔经过桥梁时会有轰隆的回响。 云映小口啜着豆浆,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面,孟怀的行李收拾得一丝不苟。 “还有四十分钟到站。”云晖突然开口,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没说话。 孟怀视线明确地落在了云映身上,喉结微动。 云晖目前还是单身,一直住在部队的干部宿舍,所以云映的住处就成了问题。 并且这个问题兄妹二人在抵达部队后,才意识到。 “我提前打报告已经帮你申请了一间,你先住着。” 孟怀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云映站在干部宿舍楼前,晨露打湿了她的绣花布鞋的鞋尖。 眼前这排红砖平房格外朴实,墙面上\"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还带着新鲜的漆味。 “女干部的宿舍已经满了,你凑合着住。”孟怀神色平静地说。 云晖拎着行李推开最东头的房门,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寡淡:一张铺着草绿色军褥的单人床,一张桌子。 不过云映还是高兴得很,既然到了前世哥哥去世的地方了,也能天天看着他了。 相比查起死因来也不会太难。 “没关系!这已经很好啦!”云映声音雀跃。 两个麻花辫一甩一甩的,看的孟怀心痒。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云映对他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从心理上的再到生理上的。 安顿好云映,两个人也简单收拾了下就跑到旅长办公室销假报道了。 云映没闲着,将这间简陋的小宿舍收拾得焕然一新。 虽然拖着半条残腿,但干活依旧利落。 她将掉了漆的小桌子铺上从家里带来的碎花桌布,连床单都重新抻得十分平整。 收拾妥当,她换上一条浅蓝色的布拉吉,拎着布兜出了门。 晨光正好,云映一条腿不能用力,只能踮着脚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着,很快就摸清了营区的布局——卫生院在东面,红砖墙上刷着白色十字;食堂挨着训练场,门口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今日菜谱。 路过家属院的老槐树时,几个纳鞋底的嫂子热情地招呼她。 “姑娘,你就是云团长的妹妹吧?长得可真水灵!这腿……” 云映笑着解释,“前段时间上山采药,伤到了,不碍事。” “上山采药!这可厉害,还懂中药呐,这小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多大啦?有对象没?” 云映抿唇笑着应付了几句,很快就从她们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比如孟团长从来不跟女同志多说半句话,再比如……云晖在部队里人缘极好,不少人都惦记着给他介绍对象。 等她溜达回宿舍时,整个营区已经传遍了——二团云团长的妹妹来了,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白白-嫩嫩的像剥了壳的荔枝,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甜得人心痒痒。 云晖中午赶回宿舍时,一路上被好几个战友勾肩搭背地调侃。 “藏着这么个妹妹,不够意思啊!” “大舅哥!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一群讨厌鬼全都不学好觊觎他娇滴滴的妹妹。 “一群兔崽子……”他低声骂了句,心里既得意又烦躁。得意的是妹妹确实招人喜欢,烦躁的是这帮家伙没一个配得上她。 正想着,身侧的阳光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 像忽略都难。 云晖挑了下眉,看向身侧这个神色淡然的男人。 归队后的他比从前更凌厉,眉宇间带着股未散的野性,锋芒毕露,却又沉稳内敛。 云晖斜眼瞥他,眉头一挑:“孟团长,有事?” 孟怀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顺路。” 云晖嗤笑一声,没接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并肩走着,一个冷峻如铁,一个烦躁似火。 快走到地方时,云晖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孟怀……我妹的宿舍为什么会在你隔壁,解释。” 他沉默了两秒,“营房紧张。” 云晖突然笑开了,他上前半步,逼近孟怀。 “营房紧张?” 他嗤笑一声,“孟怀,咱俩自打穿开裆裤就认识,你跟我玩这套?” 孟怀神色未变,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可云晖太了解他了,这狗东西越是装得八风不动,心里越是有鬼。 “你可真行啊。” 他一把攥住孟怀的领口,“盯上我妹妹了?” 孟怀终于动了。 他抬手扣住云晖的手腕。 “不是盯上。” 孟怀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 “是早就看中了,很早以前。” “而且,你知道的,不是吗?” 第15章 怎么?不叫小叔了? 云晖的手僵在半空,指节还保持着攥紧的弧度。 记忆猛地将他拉回从前,那个炎热的夏夜,花开得正艳,他亲眼看见孟怀站在阴影里,目光锁着院中乘凉的云映和孟序南。 那时的孟怀也是这样,拳头攥得死紧,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那是云晖从未见过的模样,像头盯准猎物的狼。 从那天起,他和孟怀的关系才变得如今这么古怪。 他不想自己妹妹陷入奇怪的叔侄关系里。 “平心而论。”孟怀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我勉强也能配得上你妹妹,不是吗?” “去你大爷的!” 云晖揪住他的衣领,小声说:“映映和你侄子定过亲,你……” 孟怀突然笑了:“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孟怀,你真是疯了。”云辉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只一点,我妹还小,别引诱她。” 阳光照在孟怀的脸上,有些刺眼。 引诱么,他又不是畜生。 两人一路无话,推开宿舍的门。 云映意外地没在家,桌上只留了一张纸条。 “旅长家嫂子邀请我吃饭哦,不用管我啦。” “得,咱俩还担心人家没饭吃叭叭地跑过来,人家给自己找好吃饭的地方了。” - 云映正乖巧地坐在旅长家的沙发上,阳光透过钩花窗帘,在云映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丫头,别拘着自己,自在些。” 周旅长夫人名沈青青,看起来温柔知性。 云映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837部队的旅长夫人是她妈妈李新梅的闺中密友。 在她来之前,妈妈一早就打好了招呼。 这个秘密甚至连云晖都不知道。 一开始云映还傻乎乎地叫人家嫂子,后来才知道乱了辈分。 “放心吧小姨,我妈都说了,我肯定不跟您客气。” “小姨”云映突然放下茶杯,“咱这离陵城县有多远?” “陵城?咱们这是隋城边上,虽说挨着陵城地界,可没直通的车。” 她微微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地界穷得很,听你姨父说啊……那边甚至还有贩人的,就是一直没有实质性证据。” 沈青青摇了摇头,“乱得很,想管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贩人?穷?乱得很? 云晖怎么会和这样的地方、这地方出来的人扯上关系,甚至把命都留在了那里。 实在不应该啊。 这些不都该是地方警察去调查的事情吗? 刘长君……难不成是个警察? “映映?映映?” 云映猛然回神,发现手里的茶杯已经倾斜,茶水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啊,抱歉小姨……”她慌忙去擦,手指却被烫得一颤。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青青递来一块手帕,眼角带着温柔的笑纹,“是不是累着了还没缓过来呢?” 云映勉强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有点……” 话没说完,周旅长猛地推开门。 “媳妇儿,我……这是?” “哎呀,动作小点,别把孩子吓着了。” 云映站起身笑着打了个招呼,乖巧极了。 那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收拾完云映便要离开,周家夫妇站在门口送她。 “这孩子……可真好看。”周旅长看向妻子,“有对象了没?没对象介绍给咱儿子啊!” “长这么好看,还乖巧懂事,先下手为强啊!” 沈青青笑了一下,“就凭您儿子啊?”转身进了屋。 云映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心事重重。 眼看着离大哥出意外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竟然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孟团长,这是我亲手……” 娇怯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用,也没必要。” 嗯?是孟怀? 云映下意识闪到树后,粗糙的树皮硌着她的后背。透过枝叶间隙,她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孟怀对面,脸颊绯红。 他的声音淡漠,没有一丝起伏,云映下意识地将自己藏了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就是莫名地不想让他发现。 后面就只能听到孟怀冷漠且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以及少女轻轻的啜泣声。 这男人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啊,云映想。 云映又听了一会儿,似乎那女孩哭着跑了出去,她刚要松口气,耳畔突然拂过一道温热的气息:“走了。” “哇!” 她惊得几乎跳起来,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吓死我了!” 孟怀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云映转过身,瞪着他,“孟怀!” 男人眉心微动,轻笑一声,“怎么?不叫小叔了?” 他缓缓逼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她被那股清冷的气息包围得几乎窒息。 “小狐狸”,他低沉的嗓音擦过她耳尖,“不是都偷听半天了?” 云映捂着狂跳的心口,心虚地错开目光:“谁...谁偷听了!我就是路过...中午吃多了,散步消食。” “刘长君。” 云映猛地抬起头,孟怀眸子浓黑如墨,笔直地撞进她眼底。 “小叔认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回去说。” 云映数着自己的脚步,直到停在宿舍门前。 “小叔,我已经到了,现在能说了吧?” 孟怀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扯了扯领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住你隔壁呢?” 男人绕过僵硬的她,修长的手指转动门锁。老旧的木门发出声响,像是在发出某种暧昧的邀请。 “请进。” 云映机械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地走进屋内。 阳光透过窗棂。 孟怀的宿舍简直干净得不像话。 军绿色的被褥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书桌上的钢笔和笔记本排列得一丝不苟。 “坐床上就好。” 孟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 他伸手取下搪瓷缸,倒水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叔不是要说刘长君?” 孟怀倒水的动作一顿,眸子里多了一些云映看不懂的东西。 “陵城县纺织厂的采买员,怎么,你对他就这么感兴趣?” 云映的指尖掐进掌心。 不对,这太不对了。 前世一个被孟怀和同事屡次提起的名字。 怎么会是一个采买员?这太不合理。 孟怀看着云映因陷入沉思皱起来的小脸,突然伸手,带着茧的指腹重重擦过她唇角:“别咬。” 这触碰像通了电,云映猛地仰头,孟怀眼底翻涌的情绪照得无所遁形——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嗯?” 第16章 又多一头拱白菜的猪 孟怀的指腹还停留在云映唇角,粗粝的茧子还在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屋内霎时死寂。 云映慌忙后退,后腰撞上桌沿。 孟怀纹丝未动,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云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突然大步上前拽起妹妹的手腕:“回家。” 一把将云映拉进屋里,摔上门。 “他是不是亲你了?” 云映心下一惊,顿时便瞪大了双眼,“哥!你胡说些什么呢!那是孟小叔。” “什么孟小叔,道貌岸然的混*蛋,一肚子……咳” 云晖错开眼,“算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就好,刚刚在说什么?” 她抬头看向自己大哥,突然起了些试探的心思。 “在聊刘长君,陵城纺织厂的采买员,大哥认识吗?” 云晖神色如常,只是还没有消气,额角青筋还在跳动着。 “不认识!干嘛,你孟小叔还要给你介绍对象啊!” 云晖赌气似的朝着隔壁的墙喊。 …… 看来从大哥这旁敲侧击是走不通了,还是自己慢慢查吧。 云映翻了个白眼,用力把云晖推了出去,“哥,你回去吧,我要午休了!就知道捣乱!” “嘿你这孩子,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 “咣当”一声。 门关上了。 云晖喘着粗气,双手叉腰。 妹妹什么的,都是来讨债的! -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家属院里,云映踩着树影慢慢溜达,脚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也不太敢太使力气。 大院里的嫂子们都热情的很。 不一会儿她怀里就塞满了各色零嘴儿。 几个嫂子围坐在老槐树下,周围围绕着几个嬉笑打闹的孩童。 突然一个怯懦的小女孩吸引了云映的视线。 也不和其他孩子们玩,就坐在一边,呆愣愣的。 “老徐家的小闺女,不太合群也不说话……” 话没说完,小女孩突然抬头,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云映。 云映走到她身前,蹲下去,平视着她。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说着,拉起她的手。 小女孩没说话,呆愣愣地看着云映。 云映的手一直拉着女孩的小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云映就察觉到了不对,上辈子师傅教她的诊脉手法。 孩童脉象应在掌心劳宫穴处最为明显。 可指尖下的皮肤一片死寂。 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理姐姐呢,嗯?” 云映嘴角的笑容有一点僵住,但依旧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指尖的位置,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对—— 这根本不是孩童应有的脉象。指腹下传来的跳动沉缓有力,脉搏宽大如滚珠,分明是成年男子的脉象! “这孩子怎么不爱说话?” “妹子,你刚来不知道,这孩子一直在她奶身边,她奶很是重男轻女,这不,就把孩子养成了这样。” “可把老徐两口子心疼坏了。” 云映装作心疼似的轻抚了一下女孩的额头,“这样,怪可怜的。” 被嫂子们拉到一边说话时,云映努力地掩饰起自己。 生怕被人撞破一点破绽。 聊到后来夕阳西下,该回家做饭了,人才散去,云映也重获自由。 “明天再聊啊嫂子们,我去找我哥啦!”她的声音轻快,装作不精心的往前走。 营区门口,站岗的小战士朝她敬礼。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想着快一些。 敲响云晖办公室的时候,云映甚至有些腿软。 “请进。” 云映开门的一瞬间,差点跌倒,还是站在门口的男人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 “怎么了映映?是有什么事情吗?” 云映面色苍白,满头的汗。 瞥了眼扶住她,又快速松开手的男人,迟疑了下。 “这是二团政委,江鹤回,你放心说。” 云晖以为,云映慌慌张张地跑来,是被人欺负了,故而没顾及太多。 他的注意力全在云映身上,自然也没注意到江鹤回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神色。 “哥……很奇怪……一个孩子怎么会有成年人的脉。” “这不可能……” 云映呆呆地呢喃着。 云晖江鹤回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云晖垂眸,突然想起他和孟怀归队的那天,周旅长说的近期资料失窃的事情。 “小妹,你先坐着,大哥去去就回,你别害怕,让你回哥陪你一会儿,好吗?” 云映神色呆滞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刚刚摸到的脉搏。 云晖推门出去后,江鹤回冲云映微笑了下,单膝跪在云映面前,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孟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很刺眼。 也第一次觉得江鹤回这么讨厌。 “你们…在干嘛?”孟怀的脸黑得厉害。 江鹤回本就面容温润如玉,一笑起来更像个端方君子。 但是孟怀知道,这小子就像个白皮黑芝麻包子,看起来白白-嫩嫩,实则一肚子黑芯儿。 “妹妹有点事情,云晖一会儿就回来。” 云映的确有些被吓到了,连孟怀进来都没什么反应。 妹妹?叫的可真亲近。 孟怀心里很不爽,但看见云映的神情,霎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有的只是担心。 不一会儿,云晖带着周旅长和苏政委一齐走了进来。 “丫头,别怕,遇到什么事情一点一点说清楚。”周旅长看着她说。 云映抬头,看了眼孟怀。 又垂下眸子,“那个女孩,看着模样的的确确就是个孩子。” “可她的脉不对劲。” “孩童脉象应在掌心劳宫穴处最为明显,可他的脉搏…分明就是成年男子的脉象。” “这太奇怪了……我绝对不会摸错的……” 云映闭了闭眼。 “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失其基则侏儒。”她嗫嚅着。 “如果她是患了侏儒症的成年男子混进来的呢?” 几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震惊。 如果事实确实是云映所说的这样,那么……资料丢失的问题,就都能解释了。 苏政委俯下身,温和地拍了拍云映的肩膀。 笑着说:“小姑娘,别怕,是谁家的孩子?”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大概有了答案,只是再确定一遍罢了。 云映眉心紧皱,“我听到一个嫂子说,是徐家的小女儿?” 她像是下了下决心,“各位领导,我可以再摸一次,确定一下。” “不行。” “不行。”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一个冷冽淡漠、一个温润如玉。 但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寒意。 是孟怀和江鹤回。 云晖诧异地看向两个男人。 拱我家大白菜的猪,又多了一头? 第17章 他是哥哥,我就是小叔? 云映愣在原地,“为什么不行?这是我发现的,让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孟怀下颌绷紧,眼底是转瞬即逝的暗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相比之下,江鹤回的态度就温和了许多。 “映映,不是鹤回哥哥不让你去,如果真的是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无声传递着。 “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我…我们都会很伤心的。” 鹤回哥哥? 哥哥? 孟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笔挺的军装下青筋暴起,胸腔里酸意肆意在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 最终只化作一声克制不住的冷哼。 带着连自己都诧异的尖锐。 没来由的嫉妒,凭什么他就是小叔。 “小同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能确定吗?” 云映抬头望向刚刚说话的苏政委,“我可以写保证书。” 她垂了垂眸稍作停顿,再抬眸时,眸子里翻涌着坚毅的光。 “我自小在军人家庭长大,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而且…我去最合适,不会打草惊蛇。”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交汇。 最后又转向云晖。 “不用看我哥,我成年了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的事情能自己做主。” “伟人还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少瞧不起我。” 云映掩藏起内心的翻涌和煎熬,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和大哥的死有关,但她不想放过一点一滴的机会。 她一定要做。 云晖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她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孟怀站在她左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住了孟怀的袖口。 察觉到小猫爪子拽紧他袖口的那一刻,孟怀微微挑了下眉毛,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江鹤回。 他轻抚着云映的头,似是安慰。 “云,映。” 见大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名字,她又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你要上天是吧,腿还没养利索,又瞎琢磨什么!” 云晖声音顿了顿,“你要是出什么意外,这是在剜哥的心。” 云映神色有一瞬间怔愣,鼻酸得厉害。 她心想,我又何尝不是? 大哥要是不在了,何尝不是她的剜心之痛。 “你翅膀硬了大哥管不了你了,是吧!”云晖的声音陡然升高,吓得云映一个瑟缩,拽着孟怀的袖子挡住了自己。 “吓到她了。”孟怀垂眸看了眼云映,抬眼低声说道。 低沉的嗓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安抚。 “去试试,万事有我。” 孟怀当着众人的面,反手握住她拽住自己衣袖的小手。 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走,我带你回去。”说着,不容拒绝地拉起她,半搀半扶地把人带了出去,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看法。 也没注意到江鹤回眼中一闪而过的酸涩。 “小叔,我一定要去。”云映说。 孟怀轻笑了下,“知道。” “我帮你。” 她攥着他的衣角,手却在轻轻发颤。 大哥,我不要你死于非命。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肆意无忧。 - “孟怀,这就是你说的帮我?你以为我跟你过家家呢?” 云映一脸愠色地瞪着孟怀。 孟怀坐在云映宿舍里的那张小椅子上,颇为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十分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桌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怎么不算呢?” “孟小叔,你真的很无聊,有人告诉过你吗?” 孟怀心里嫉妒得几近疯掉,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怎么?他就是哥,我就是叔了?” “叫我声哥听听。” 他像一头充满野性的豹子,用一种看向猎物的眼神紧盯着云映。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分入腹。 云映甚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留在哪里更危险一些。 她后知后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孟怀的表情又如此难以捉摸,她手指紧握住桌沿,后退了几步。 “怕我?”孟怀突然倾身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云映,“怕我吃了你?” 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袭来,占有欲在眼底翻涌。 “小叔…” 孟怀的指尖缠上散落的一缕发丝,把玩着,“叫声哥哥。” “嗯?”孟怀猛的抬眸,手指划过云映光滑的脸颊。 “云映,我早晚会因为你,疯掉。” 孟怀,又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动的冰块脸。 转身走了出去。 “疯子…”云映小声呢喃着。 突然卸了力气瘫坐在床上。 心如擂鼓,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空和他扯些个用不着的。 大哥的事情迫在眉睫,情爱算得了什么。 云晖说的那句话,抽筋剥骨一样地疼在她心里。 若是她早亡…大哥大概会疯了一样报复,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重来一次,她亦如此。 - 云映找了找家里带来的土特产,装在一个小筐里。 家属院的大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院子布局,很规矩,宛若棋盘,有些像老京城的胡同。 徐家在家属院西南三条胡同第一家,好找得很。 云映没直奔徐家,而是按照顺序将团级干部家里拜访了一遍,最后才拎着自己的小筐子去了徐家。 徐家的小院十分干净利落,种的一些瓜果仿佛传来阵阵清香。 “徐嫂子在家吗?”云映扣了扣门板。 里面传来一个十分有中气的声音,没让云映等太久,便哗啦一下拉开了门。 “你是…云团长的妹妹吧?” 徐嫂子是一个热情又干练的人,面对云映的突然来访,并没有感到奇怪,依旧亲切地把人请进屋。 “我哥让我给您送点特产。”云映笑容甜美。 她跟着徐嫂跨进堂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 暮色渐浓,云映端着青瓷茶碗,听着徐嫂絮叨家长里短,余光瞥见徐嫂的小女儿蹲在廊下。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模样,羊角辫随着动作晃悠。 “二丫!别碰!” 徐嫂话音未落,云映已快步上前。她蹲下身挡住女童伸向灶台的手,顺势扣住对方腕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沉稳,没有半分孩童的浮滑。 云映抬眼,正对上那双黑亮瞳孔里转瞬即逝的冷芒。 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第18章 毫无预兆的吻 那双本该澄澈的杏眼里,闪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阴鸷。 阴冷得不像一个孩童应有的神色。 “真可爱。”云映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她的头。 夜色渐浓,窗外树影在风中摇曳,云映借口天晚要回宿舍,徐嫂热情地塞给她一袋花生。 走出院门时,她感觉背后有道目光,一回头看见小女孩趴在窗台上,笑着和她挥手。 那笑容让云映遍体生寒,说不出的诡异。 林荫道上树影婆娑,云映的心如擂鼓,震得她耳膜生疼。 “胆子不小。”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云映一跳,手中的花生袋“啪”地掉在地上,花生散落一地。 孟怀从树后踱步出来,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 “去找你发现你不在。”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将散落的花生拾起,动作不紧不慢。 云映捂着起伏的胸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确定了?”孟怀站起身,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幽深。 云映神色一凛,不由分说拉过孟怀的手腕,拽着他往宿舍方向走去。 孟怀先是一顿,随即嘴角荡开一抹浅淡笑意,少女细嫩的掌心软软的,跟他布满了茧的手很不一样。 他似乎很享受,任由她拽着他。 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素白的手拽着自己。 到了宿舍门口,云映打开门,将孟怀推进去,又四下看看了确定没人,才转身进屋又把门锁上。 孟怀看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大喇喇地坐在她的小木椅上。 “怎么样,我的小侦察兵?”他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意。 云映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深意,翻了个白眼。 “老男人,嘴巴坏得要死。”她小声嘟囔着。 男人抬眸看向她,“老?”眯起了眼睛。 云映装作不经意地错开目光,“都快三十了还不老…三十的男人哪有十八的好…” 孟怀浅笑出声。 眸子低沉如墨,直直地望向她。 “不然试试?” 云映眨了眨眼,耳根不自觉发烫,闪过一丝不自在,又突然正色:“我可以确定了,要不要找周旅说一下这件事情。” 孟怀略微挑了挑眉,浓黑色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剩下的事情,你不要再管。” 云映一张俏脸皱起:“可这事情是我发现的,应该是我…” “云映。” 男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莫名的低沉性感,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要管。” 云映顿时熄了声音,前世也是如此。 如果触碰到他不愿让她碰的红线,他就会用这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喊她,让她没有办法拒绝。 但是,云映也突然生出些反叛的心思。 “如果我偏要管呢?孟怀哥哥”她故意拖长尾音,挑衅地看向他, 男人掀开眼帘望向她,喉结滚动几下。 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娇嫩的薄唇一开一合,露出贝齿。 孟怀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十分龌龊的想法,有些不合时宜。 想亲,想衔住那一对嫣红。 “小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云映高谈阔论,一抬头撞见他眼里翻滚的欲色,下意识推了推他。 孟怀起身逼近,直到两人呼吸相缠。 云映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发颤,却仍抬起头和他对视:“我…我一定要去,凭什么瞧不起我!” “我还就得让你们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偏偏我最争气!” 云映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孟怀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锁住云映嫣红的唇瓣,理智彻底瓦解。 他猛地欺身上前,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呼吸灼热。 云映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孟怀滚烫的唇便压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毫无预兆,近乎失控,牙齿磕碰到她的下唇,腥甜味在嘴里炸裂开来。 云映慌乱地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推搡着,却被他单手擒住双腕高举过头顶。 孟怀的吻辗转肆虐,云映呜咽着想要抗议,却被他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纠缠着她的软舌。 呼吸交缠间,云映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双腿发软,整个人只能靠在墙上承受着他的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孟怀终于松开她。两人急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云映的嘴唇红肿不堪,眼眶里也泛起了泪花。 孟怀看着她这副模样,理智突然回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眸光微微闪动,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可怕:“对不起。” 云映抬手擦了擦嘴唇,胸脯剧烈起伏着,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孟怀!你......” 话未说完,孟怀已经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开门时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狼狈:“别再管这件事,我走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出去,留下云映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心跳如擂鼓,脸颊烧得通红。 这个吻实在过于突然,将云映所有话都堵住了。 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事情似乎无法掌控的感觉。 冷静自持的男人竟也有了如此难以遏制热烈的亲吻。 他的吻很生涩,只一味地吮吸啃咬,毫无章法。 可云映就是…难以控制地沉沦在他口中清洌的雪松气息里。 她平了平心绪,坐在床上。 - 梦里一夜缠绵。 似是不知疲倦。 云映醒来时,脸颊如春海棠一般。 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细微的不适。 异样的感觉,猛地将她叫醒。 云映:… 为什么在这个紧要关头会做这样旖旎缠绵的…梦? 难不成…她确实喜欢和孟怀在一起的感觉? 思绪拉回那个夜晚,男人额上一滴热汗掉落在她胸口… 有些想,确实馋… 男人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小麦色肌肤,手臂上肌肉虬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云映,猛地顿住,摇了摇头。 云映柔嫩的手狠狠地搓着手中那一小块布料,气得直咬牙。 狗男人,这么危急的关头,竟然乱我道心。 - 云映收拾好后,还是不想这么坐以待毙。 现在是敌在明她在暗,这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吗? 为什么要按兵不动,她才不要。 他能潜伏到现在,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他手里到底都掌握了什么信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怎么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 她突然想起来在大姑家遇到的那个王琦用的烈性催情药。 突然有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想法。 第19章 现在你能同意我娶云映了吗 云映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纤细的手指在一堆东西里翻来翻去找到个很小很小的药瓶,里面是一些细碎的粉末。 云映想,冷静如孟怀也有欲望难以控制的时候。 更何况是普通男人。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瓶身,脑海又浮现出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和灼热的唇。 意识到自己又想偏了,努力甩了甩头。 王琦那日只是冲着她的鼻子轻吹了一点,她就浑身燥热空洞得很。 大概,这就不是用在人身上的催情粉,保不齐就是兽用的。 她咬着下唇陷入沉思。 如果目标真的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她要怎么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把药下进去。 云映再次陷入沉思。 云映无意识地转动着小瓶,她记得小女孩冰凉的手指,还有徐嫂过分热情的举动…… 孟怀来时,她就如此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托着腮坐在凳子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孟怀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 她下意识回答,“想男人呢。”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回过神的云映,清晰地看见孟怀脸上的疲惫瞬间凝固。 他的眼睛黑得吓人。 “是么?” 孟怀缓慢地关上门,云映注意到他大概是刚出完操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铝饭盒。 他一步步走近,“哐当”一声把饭盒放在桌上,又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站定。 “哪个男人这么幸运?”他俯下身去,食指挑起云映的下巴,“能让我们小云同志想得如此出神?” 云映知道自己该解释,但某种叛逆心理却让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反正肯定不是你这样的老男人。” 孟怀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他猛地扣住云映的手腕,将她翻了个身拉到自己怀里,跨坐在腿上,大手扣住她的腰。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两个人近的呼吸交融,云映能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翻涌。 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老男人?”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中危险的笑意。 云映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孟怀突然覆下的唇堵住。 这个吻与上次截然不同——不是失控的掠夺,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慢条斯理的折磨。 孟怀的唇舌强势地撬开她的防线,一寸寸巡弋过她的领地,不容抗拒地逼她回应。 说来可笑,孟怀原本是来道歉的,甚至一大早就去食堂小灶上买了一份干拌馄饨给云映赔礼。 可此时此刻什么道歉什么理智都抛在了九霄云外,她实在甜美,像是毒药,叫他割舍不了、难以自控。 她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让他想要更多。 云映的腿开始发软,手指无力地揪住他的衣襟。就在她快要窒息时,孟怀突然放开了她。 男人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她腰间画圈。 云映此时羞得厉害,眼角也泛起湿意,脸颊红得像一颗水蜜桃。 她刚想说什么—— “孟怀,你给我滚出来”云晖咬牙说道。 云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可怕。 他什么时候来的,云映浑然不觉。 她慌慌张张地想从他身上下去,却又被男人按住,大手捏了两下云映的腰,不重不轻的,惹得他差点惊叫出声。 孟怀这个混-蛋! 他是故意的。 云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孟怀可是部队里精英中的精英,各方面能力都是一流,如果连门口一直站着人都不知道,那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云晖同志。”孟怀终于松开钳制,慢条斯理地将云映扶正,才站起身,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有事?” 云晖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他-妈——” “哥!”云映慌忙挡在两人中间,声音都变了调,“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云晖咬牙切齿地问,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云映红肿的唇瓣上,“我看得很清楚!” 孟怀背影挺拔得像棵青松。 云映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温度,和哥哥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欲哭无泪地在心里把孟怀骂了千百遍。 这个混-蛋!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个…哥,这药是我刚找出来的,可能会用得上,我基本上已经确认了她不是小孩子,是成年男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啊,什么时候抓人?”云映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话题避开。声音却越来越小。 云晖冷笑一声,眼神锐利,“我这傻妹妹都快让乱七八糟的男人拐跑了,还有心思惦记别的呢?” “某些老男人一天不务正业,就琢磨着勾引人家如花似玉的妹妹,如果我今天不来是不是打算跟我妹妹发生点什么实质性关系啊,还是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云映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云映羞得险些原地爆炸,耳朵红得能滴出血:“哥!你说什么呢!” 云晖滔滔不绝的阴阳怪气,孟怀一直站在云映身侧沉默着。 直到他说……提上裤子不认账这句话时,眼眸闪过一抹亮光。 像是蛰伏许久的豹子终于等到了时机。 “现在你能同意我娶云映了吗?”孟怀突然开口,“大哥。” 云晖的嘲讽戛然而止,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大方说出口。 云映更是惊得瞪大双眼,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孟怀坚毅的侧脸。 “你、你做什么梦呢,你二十九了,都不知道身上硬件设施还能不能用,就好意思说娶我妹妹,她才十八!” 云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气极了。 孟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关于‘硬件设施’的问题...”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云映一眼,“随时可以接受检验。” 云映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又想起晚上那个羞人的梦,孟怀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臂膀,顿时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云晖气得差点跳脚,“你这个老流氓!” 第20章 相信我,就这一次 云映的声音在房间里突然炸开,带着颤抖的哭腔。 “你们两个真的很烦!”她红着眼眶,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云晖和孟怀同时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吵架!” 云映突然压低了声音,手指攥着衣角,“现在部队里可能混进了敌特欸,现在是因为我嫁不嫁、他娶不娶吵架的时候吗?” 她又转向云晖,“大哥,你怎么就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呢,你这么热心的人,万一他哄骗了你,让你丢了命怎么办?你有想过我们吗?” “如果你不在了…我们会是什么样你知道吗?” 云晖的表情变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几步上前,一把将妹妹搂进怀里:“哥糊涂,哥跟你道歉,你哭的哥心里难受。” 孟怀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暗哑。 他很想拂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那滴泪水刺得他心脏一顿一顿地疼,想将她抱在怀里,细心安慰。 可现在他不能。 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是奢侈。 孟怀的喉结如滚珠般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下。 “行动方案已经拟好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刚才的温情从未存在。 “在等上级和周旅指示,云晖,我们需要谈谈。” 云晖审视地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 云映抬手抹去眼泪,看着他们忽然转变的态度。 她过于了解他们了,这件事情一定比表面所能看到的更严重。 两个人在外面聊了很久,具体聊了什么云映不知道。 房门被轻推开,孟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凝重。 他走到云映面前,从内袋取出一只看似普通的钢笔。 “这个给你” 孟怀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我自己改装的。” 他轻旋开笔帽,“能射出一支三厘米的箭针,沾了速效麻醉剂。” 云映接过钢笔时,指尖划过他掌心。 孟怀的手轻颤了一下,随即又被他掩饰性的握拳收回了。 “记住,遇到危险先自保寻到机会就跑,切不可硬碰硬。”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在他脸上梭巡。 在云映垂头打量着手中钢笔的时候,孟怀轻轻抱住她。 “对你做出那样轻浮的举动,我很抱歉。”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轻响。 孟怀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云映前面。 “有人?”云映小声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 片刻,孟怀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时,突然停住脚步:“不要单独行动。” 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相信我,就这一次。” 他走了,留下满室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 云映低头看着手中的钢笔,发现在笔夹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有些看不清。 - 另一边,团部办公室外。 徐营长在云晖办公室前踱步,神色犹豫不决,孟怀来时撞了个正着。 “有事?怎么不进去?”孟怀略挑眉看向他。 徐营长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孟团长,我家小闺女……”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云晖站在门口,“进来聊。” 三个人落座后,徐营长将事情娓娓道来。 云晖和孟怀交换了个眼神。 徐营长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后来彻底沉默。 “这是我的失误,我不敢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就丧失警惕性。”老徐的声音有些发闷。 “没事,先找旅长汇报情况吧。”话音刚落,云晖率先站起来,拍了拍徐营长的肩膀。 大家心里清楚,如果进来的这个是个假的,那真的一定凶多吉少。 只能聊表安慰。 - 云映站在镜子前,手指将乌黑发亮的头发分成两股,把头发编成两根精致的麻花辫,又俏皮地折上去用红绳系好,露出白皙的后颈。 换上那条深蓝色的背带裤,内搭娃娃领小衬衫,背带裤的口袋里,孟怀给的那支改装钢笔沉甸甸的,提醒着她要保持警惕。 “小云今天真俊呐!”王嫂子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 大槐树下,几个军属嫂子正摇着蒲扇乘凉。 看见云映过来,张嫂子立刻挪出个位置:“快来坐,刚切好的西瓜!” “还得是岁数小,穿什么都好看,不像咱们老大妈一样了。”徐嫂子笑着说。 张嫂子问:“小云也十八了吧,考没考虑对象的事儿呢,好多人都跟我打听呢。” 云映羞涩极了,嘴角挂着笑意。 脑海里却总是闪现出孟怀对她的珍视。 云映刚蹲下接过西瓜,就被一群小皮猴子围住了。 “云姐姐!” “陪我们上山玩嘛!” 几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你拉我拽,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哎哟,这群皮猴儿!”张嫂子笑骂着,“别缠着你们小云姐姐!” “没事儿,我带他们去转转。” 云映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冲嫂子们眨眨眼,“反正是在部队后山,安全着呢。” 孩子们欢呼起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簇拥着云映往山上走。一路上,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趣事,不时弯腰采几朵野花。 逗得云映嘴角弧度一直都降不下来。 “云姐姐,给你!”虎头虎脑的小军举着一把野菊花,踮着脚往她头上戴。 小军是三团政委张震家的孩子,笑着招呼云映坐下的张嫂子是他妈妈。 夫妻两个将小男孩养的很好,细心的同时又不缺乏男孩子的勇敢和担当。 许是张震是孟怀的搭档吧,连带着云映都对张家人带了些许亲近。 这一举动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不一会儿,云映的发间就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云姐姐最好看啦!”孩子们拍着手围着她转圈。 云映笑着任由他们闹,心里暖暖的。 确实,在这部队管辖的山上,有持枪哨兵巡逻,远比城里安全多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 “云姐姐,你看那边!”小军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树丛,“有个小妹妹!” 云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树荫下,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女孩抬起手,轻轻招了招,嘴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脚下茂密的的草丛和距离,让孩子们没有发现小女孩身边赫然躺着的巡逻兵的尸体。 第21章 要名分 孩子里略大一些的平安发现了不对,“姐姐,那个妹妹身边似乎躺了个人。” 云映的心猛地一沉,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手指却悄悄伸进了背带裤口袋,握住了那支改装钢笔。 “平安,你带弟弟们先回去找李婶。”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就说...就说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名叫平安的男孩约莫十岁出头,比其他孩子都懂事。他眯着眼又看了看远处,突然脸色发白:“姐,那人...那人好像穿着军装!” 云映心头一紧。她迅速扫视四周——这里离最近的岗哨也有段距离,喊人不一定听得见。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平安的眼睛:\"听我说,现在立刻带弟弟们下山,直接去团部办公室找孟怀叔叔。” “平安,别怕,没事的。” 平安咬着嘴唇点头,小手一挥,几个孩子立刻安静下来,跟着他往东边走去。云映看着他们走远,才慢慢转身。 “云姐姐过来陪我玩了吗?”小女孩歪着头,天真烂漫。 “这个叔叔不好玩,我一过来他就躺下睡着了。” 云映的拇指已经按在钢笔的机关上,悄悄挪了两步,确保自己站在上风处。 “怎么自己上山来了?怎么没叫你妈妈陪着你一起呢。” 云映强迫自己声音平稳,指尖在钢笔上收紧,“徐嫂子也真是的。” 她强撑着露出温和的笑意,右脚却不经意地后撤半步。 女孩脸上的天真瞬间褪去,“装得真像啊。”不再是孩童的甜腻嗓音,而是一个成熟男人沙哑的声线。 “你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吗?” “我算准了部队所有人的行动轨迹,连岗哨换班时间都摸清了,就是没想到还会来你这样一个人物,但凭着号脉就能发现不对。” 她踢了踢脚边的士兵。 云映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受伤确实很严重,但胸口还有轻微起伏,应该还有救! “小姑娘,你说我该怎么解决你呢?” “你知道的太多了。”她慢慢向前踱步。 “徐营长的小女儿呢?”云映有意拖延时间,试探着问。 女孩……不,应该说是那个男人。 他大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那个小可怜啊,你猜猜看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朝着云映走过来,笑容愈发扭曲。 云映一把扯下头上绑着的绸带,向他甩去。 第一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男人咧嘴一笑,“你喜欢这个?那我一会儿就用这个送你上路哦!” 第二下,猝不及防,飞扬着的细碎粉末扑了男人一脸。 他下意识擦了一把,外头看向云映。 “我都知道你是懂医理了,会毫无防备吗?小丫头,毒药对我是没有用的……”话还没等说完,他猛地瞪大双眼。 云映扯开一抹笑,眼神透露出狡黠。 “我也没说是毒药啊!” “我自己配的纯天然无公害,没事的没事的,死肯定是死不了。” 男人的膝盖砸在地上,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我装的也挺像吧,你只偷听到我们吵架,但是你不知道我跟我哥默契到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们早就商量好啦!” 云映晃了晃手中的绸带,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真搞不懂这么蠢是怎么当特务的,你还是太轻敌,就比如现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 “声东击西。”孟怀的声音突然从男人背后传来。他利落地一个手刀披在男人后颈,顿时软倒在地。 “我厉害吧,不过我还没玩够呢,我还想看看催情粉跟两外两种药兑在一起什么反应呢。” 孟怀蹲下身检查昏迷的男人,“比我们预想的早,不过你随机应变能力,很不错。”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哨响,是巡逻队。 孟怀将伤势很重的将士和那个男人交给巡逻队。 脚步声渐渐远去,树影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孟怀的掌心很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云映的手背。 “事发突然,害怕了吗?”孟怀问。 云映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扭曲的笑容,都让她的心跳到现在都没能平复。 对峙的这个时刻比预想的要早得多,心里的确慌得不行。 “手有些凉。” 云映突然想起今天晨起她跨坐在他腿上,跨坐在孟怀腿上,被他搂着腰假意亲吻时,他附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 以及两个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当时云映还嗔怪他跟云晖假戏真做,孟怀趁机占便宜来着。 但现在想来,那番话真是给了她不少的底气。 “才知道怕?”孟怀见她出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指尖,“刚才不是挺英勇的?” 云映抬头瞪他,却在触及他略显担忧的神色时心头一软。她小声嘟囔:“谁让你来得那么慢...” 话没说完,忽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孟怀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许。” 云映正要反驳,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竟是孟怀在微微发抖,她心头一颤,原来这个看似冷静自持的男人,也会为她担心到这种程度。 “知道了。”她难得乖巧地应了声,却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才怪。 远处再次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逻队折返了。 孟怀迅速松开她,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是耳根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报告团长!”跑来的士兵敬了个礼,“在东南角又发现两个可疑人员,已经制服了!” 孟怀点点头,转向云映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走吧,小狐狸,该去收网了。” 两个人缓步走在后面,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孟怀突然扭头看了眼云映,漆黑的眸子像两方砚台。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云映的脚步猛地一顿,差点被绊倒。 她抬头瞪大眼睛,“什么名分?” 孟怀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格外挺拔。 第22章 又被表白 “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云映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她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你还好意思说啊?”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第一次是你突然偷袭,我毫无防备;第二次是你说为了演戏……”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怀一把拉进怀里。 男人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都不满意?那这次算实战演练。” 男人说话的语气就仿佛再说中午吃什么一样冷静寡淡,细看才能看出他眼里流淌着的欲望。 远处突然传来平安的喊声:“云姐姐!”紧接着是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附和声。 云映慌忙推开孟怀,却被他扣住手腕,“你好好想想,然后……给我个准信。” “我还要去处理后续,让平安他们陪你回去。” 云映站在原地,看着孟怀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态度。 平安正带着几个小萝卜头正往这边跑。 “姐姐,你没事吧?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云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平安的脑袋。 “没事了,你们是来接姐姐下山的吗?哇,我的小男子汉们这么贴心啊。” 她跟着孩子们下了山,刚走到大槐树下,几个穿着整齐军装的小战士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同志。”为首的战士表情严肃,没用他多说,云映立刻就知道了。 她毕竟也算是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了,上级单位如果来人调查,她第一个跑不了。 不过云映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接受调查嘛,她也不是敌特。 “好的,我明白。”她转头告别了一种男孩子,转身和几个小战士朝着办公区走去。 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木门上并没有标识,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云同志,可以先进去坐着等。”领头的战士说。 “稍后部队的家属都回来接受询问,你不必紧张,常规流程。” 云映整了整凌乱的背带裤,冲他笑了笑。 年轻的小战士竟然红了脸。 云映坐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走廊上才突然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时,云映立刻站了起来。 为首的时三位气度不凡的长者,带着一股难以忽略的威严,他们带给云映的感觉有些像孟老爷子。 最后跟着进来的周旅长反倒显得有些拘谨。 “坐。” 最年长的那位挥了挥手,声音浑厚。 一开始问的无外乎就是一些基本信息,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什么来到的这。 云映的回答不卑不亢,对面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另一位开口问道,手指轻叩桌面。 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一个问题,在刚刚你坐在这里等待询问的四十五分钟里,被抓捕的敌特一直属于半昏迷的状态,你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部队的医生都无法确定、医治?” “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云映抬眸看向提问的老者,眼神清澈而坦然。 “第一,我用的不是毒药,是我自己调配的,里面加了点…奇怪的东西,我不太方便说。” “第二,部队的大夫主要以西医诊治为主,中医领域不太擅长。” “第三,我是偶然摸到了他的脉发现他是成年人,后来又去了一趟,才确定的。” 三位老者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加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以说一下吗?” 云映红着脸轻咳了一声,“就是来之前问兽医要的催情药,我想着他从一个男人伪装成小女孩,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这样保不齐就会让他漏出破绽。” 最年长的那位突然笑了笑,“有勇有谋,不愧是云家的孩子。”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三位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最年长的那位开口。 “云映同志,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云映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出去。 “好好学习医术吧,日后保不定会有大作用呢。” - 部队混进敌特的消息,已经在部队传开来。 周旅长也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各兄弟部队。 家属院彻底陷入恐慌,许多嫂子都闭门不出。 云映想了想,脚尖微转去了徐家。 他们的小女儿是被辗转好几个地方送来的,如果是伪装的敌特来了部队,那……原本的那个孩子大概凶多吉少。 徐嫂子夫妇自觉亏待,几乎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那个孩子,如今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到徐家时,房门大敞四开。 云映自己走了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她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应。 她寻进去一个屋一个屋地找,终于在西边的小卧室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徐嫂子。 她已经不似以往那般热情爽利,眼神空洞,面色泛白。 见来人并没什么反应。 云映拉过一边的小凳子,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只是用这种方式陪着她。 徐嫂子僵硬地转了转头,“妹子,你说我的孩子还能回来吗?” “我怎么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呢…” 她说着话,眼角的泪滑落下来。 云映有些心疼一个母亲担忧孩子的那颗心,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嫂子别瞎想。” 她也很想妙语连珠地说出一大堆安慰人的话,可…她不知道怎么了。 今天竟然一句也说不上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孩子一定回不来了。 所以,现在如何安慰都显得干巴巴的。 云映只能紧紧地攥住徐嫂子的手,以示安慰。 过了许久,徐嫂子才将目光放在云映身上,“好妹子,嫂子知道你惦记我,你先回去吧,嫂子想一个人待会儿。” 云映咬了咬下唇,有些迟疑。 “妹子放心,嫂子不会寻死,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她点了点头,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云映慢慢吞吞地走在空旷的家属院里。 往常这个时候,院子里应该满是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嫂子们坐在树下唠家常的谈笑声。 可今晚,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云映心里暗暗地想:还是药放少了,就应该一下给他药死!心狠手辣的害人精。 “映映妹妹!” 云映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朝着她跑了过来。 是江鹤回。 “鹤回哥,有事吗?” “我听说…你退了婚,你看我行吗?” 第23章 如果我回不来 云映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温润而又透露着羞涩的大男孩。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结如滚珠般滑动了一下,似是紧张。 云映有些愣住了。 江鹤回是她大哥的搭档,两人一直配合默契。 但…她上次的确是第一次见他啊。 “鹤回哥,我觉得不太合适。”云映眸子低垂的回答到。 江鹤回眨了眨眼,难掩落寞,但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迅速地整理了下心情,又绽放出一抹温柔笑意。 “没关系,咱们慢慢相处,是我心急了。” 云映红着脸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你就…先把我当哥哥,没事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温柔君子的模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绝不是想吊着他。 她抬眸看向男人温柔的眸子,“鹤回哥——” “走吧,哥送你回去。”男人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恢复如初。 见他如此,云映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跟在他身边慢慢走着,但还是默默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到了,你进去吧。”江鹤回微笑着看向身侧的云映,“哥就住在你后面那排,有事去找我。” “对了,你哥…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忙。” 云映顿时升起一股寒意,“他要出任务?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江鹤回说:“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云晖还是孟怀带队,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了。” 云映的声音闷得很,“哦,那我进去了,鹤回哥。” 江鹤回看着云映进了屋,才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转身离开。 -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二团三团都在待命。 整个团部都被紧张的氛围笼罩着,云晖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低垂着头。 孟怀靠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猩红的、已经着了一半的烟。 “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你能帮我照顾我妹妹吗?”云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操场上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声响,与室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孟怀的手指一颤,烟灰落在窗台上。他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烟头的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不能。”孟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谁的妹妹谁来照顾,交给我你能放心?” 云晖苦笑一声,指节泛白:“这次任务不一样,你知道的。” “所以呢?”孟怀突然转身,烟头在窗台上摁灭。 他两步跨到云晖面前,“别说这种话。” 云晖盯着孟怀,突然笑了:“我们有多久没这么好好说话了。” “从你发现我喜欢云映开始。” 孟怀自如地从抽屉里摸出两个搪瓷缸,“以水代酒,剩下的等你回来再喝。” 水在缸子里晃荡。 云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 “阿映一直都听你的,交给你我放心。” 孟怀的动作顿了顿,郑重地点了点头。 - 入夜,月亮悬挂在天上。 云映躺在床上,思绪越飘越远。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会不会害了大哥,她也不知道前世这个时候大哥有没有被卷入到这件事情里。 正想着,云映一抬头,发现自己窗边站了个人。 夜色沉沉,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窗棂。 云映睁大了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窗前的人影轮廓很熟悉——宽肩窄腰的剪影,脊背挺得笔直。 “小叔?”她轻声唤道,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慵懒。 孟怀没有应声,抬手轻叩了两下窗玻璃。 云映趿拉着鞋,下了地,推开窗的瞬间,夜风卷着松木和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怀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漆黑,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要出任务了,一会儿就走。”孟怀的声音很低。 云映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回来?很危险吗?” 孟怀的目光在她发白的指节上停留了一秒,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熨贴着她冰凉的皮肤。 “很危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安全回来。” “如果我回不来……江鹤回是个很不错的人,你可以考虑。” 云映的眼尾顿时泛起潮红,“你别瞎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孟怀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别哭,我看不得你哭。” 云映哭着扑到他怀里,哭声止都止不住,眼泪弄湿了他的军装,留下了一小片潮湿的泪痕。 孟怀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喉结在她头顶上方滚动。 他忽然托起她的脸,粗粝的拇指重重碾过她的眼尾:“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 云映看着灯光下孟怀轮廓分明的脸,突然踮起脚尖—— 柔软的唇瓣带着咸涩的泪水,重重印在他的脸颊上上。 这是一个简单的亲吻,却让两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平安回来,我会告诉你,你想听的那句话。” 孟怀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忽然扯下颈间的项链塞进她手里。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找你拿。” 说完,他不带留恋地翻窗走了,丢下云映一个人站在原地。 孟怀不敢回头,他看见女孩红红的眼眶和鼻头,心就像是被揪着一样。 可他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孟家祖训向来是先国后家,先忠后义。 他也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姑娘,可他自小所受教导不容他退缩。 - 孟怀走了,云映的心就仿佛空了一块。 任凭大哥如何逗她,她都笑不起来。 就仿佛孟怀把她快乐如同小燕子的那一半灵魂带走了一样,留在大院里的只是空洞的灵魂。 “映映,大哥领你去后山采药吧,你不是最喜欢采药的么?” 云映看了眼大哥,扯开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 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江鹤回和云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妹妹,鹤回哥今天要去下面的庄子上,不如跟哥出去玩玩?” 云映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极了。 “我哪里也不想去,感觉身上一阵阵发软。” 这时,一个小战士朝着树下的三个人影跑过来。 他率先向着两个似乎在站岗一样的男人敬了个礼,又转向云映,“周旅长说,部队请来一位刚刚平反的老中医,想请云同志过去卫生院一趟。” 云映疑惑地抬起头,“中医?叫什么名字啊?” 小战士挠了挠头,“好像叫什么顾景安?” 云映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冲向卫生院。 风卷起她的衣袂,晶莹的泪珠划出璀璨的弧线,消散在风中。 第24章 进屋!脱衣服 云映跑得有些急,绣花的白色布鞋在卫生院的石阶上绊了一下。 她踉跄着扶住门框,心跳声震得胸口一阵阵发疼。 她喘着粗气步频降了下来,走到走廊尽头的诊室,听见屋里的说话声。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是她的师傅。 是上辈子那个自己也饱受苦恼仍旧试图将她拉出泥潭的小老头。 她站在门口,抬手擦了擦眼泪,叩响门板。 “进。”周旅长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时,两鬓斑白的小老头,穿着白大褂,身形比她记忆中消瘦了许多。 “顾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丫头。” 云映努力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这辈子师傅还没见过她。 她不能哭。 “云同志,你好,我是顾景安。”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云映的睫毛在听见那声“同志”时轻颤了下。 云晖跟江鹤回也到了卫生院,看见诊室里周旅长正跟一位老者聊得十分开心,大概心里也有了数。 大概是组织上的嘉奖下来了。 这次失误,幸好云映发现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再加之837部队的医疗情况不是很乐观,只有一名大夫,连护士都没有配备。 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 于是周旅长申请了卫生院组建中医科的请求。 正好云映年纪、学历都符合条件,成为军医不太可能,但是要说暂时做个护士或者副手还是可以的。 “小同志,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映指尖颤了颤,摇了摇头。 周旅长介绍完就走了,云晖和江鹤回也没有进来,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 “您请用茶。” 云映冲着顾景安笑了笑,“您先坐…顾老…” 她很想叫师傅,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神色如常地按照前世的习惯,为顾景安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 是他习惯的七分烫。 白瓷杠里热气氤氲,顾景安有些纳闷。 这孩子…没来由地合眼缘,甚至递过来的这杯热水都很是合他的心思。 不过……他明白周旅长的意思,是想让他再收个徒弟。 过了几年那样的日子,受徒弟所害。 他也不想再收什么徒弟了,就这样凑活着过吧。 - 师傅来了,虽然现在他还不认识云映,但云映还是每天按照小老头上辈子的习惯为他打理好诊室和脉案。 云映轻手轻脚推开诊室木门,纸包里是她刚蒸好的茯苓糕,此刻正温着。 前世师傅最爱吃她做的茯苓糕,并且这东西养胃,多吃点也没事。 “云同志?”顾景安站在门口,晨光把他有些佝偻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天辛苦你了。”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云映正往搪瓷杯里数着菊花——不多不少正好九朵,是前世师傅晨起必饮的九阳数。 “顾老来啦,我辛苦什么,您才辛苦呢。”云映笑着挠了挠头。 “那个……今天早上还是茯苓糕,给您配的是菊花茶。” “嗯,有心。”顾景安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组合倒是很熟悉。” 她看着师傅的手指掰开糕点,那个先尝边缘再吃中心的小动作,让喉间突然发哽。 “您别嫌弃。”她背对着顾景安,声音轻快,“这茯苓磨得不够细。” 顾景安看着云映忙前忙后的身影,浑浊的眸子一顿,“你的号脉是跟谁学的,练过?” “药材,医理,都懂吗?” 云映抬起头,看向顾景安,沉思了片刻。 “自学了几年。” 顾景安擦了下手,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来。 “你好好看,有问题问我。” 云映的心跳动得厉害,一时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但是我要事先说明,如果悟性太差,我是不会考虑的。” 云映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医案,封皮摩挲过掌心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这是上辈子她拒绝过,却因师傅离开永远封存的书。 “这书给了你,要好好钻研,日后便是我顾景安的关门弟子了。” 《顾家针灸秘法》几个字已经略有褪色。 纸页翻动声里,云映咬住了下嘴唇。 泛黄的页面上,满是批注,像是无声的对话。 “我会用心学的。”她最终只是这样说,把茯苓糕往阳光里推了推,“师傅,趁热吃。” 云映走到门口,脚步微顿。 她回头望去,顾景安坐在书案前,黑色老花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双眼低垂,目光专注地扫过医案。 她站定片刻,忽然转身,衣摆拂过门槛,双膝落地,跪得端正而坚定。 “师傅,我给您磕个头。” 额头触地,一声轻响。 云映眼眶微热,手扣紧地面,再次郑重地叩首。 顾景安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即抬头,缓缓摘下眼镜,搁在案边,目光这才落在云映身上。 “起来。”他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一个星期以后考你,好好学就是全了师傅的恩了。” 起身时,她没抬头,怕小老头见到她泛红的眼角。 今天天气很好。 h省的夏天总是这样,连风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不燥不闷。 转身迈出卫生院时,吹散了眼角那一点湿意。 云映学得很认真,她重来一次,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了。 “她在屋学什么呢?”云晖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台上,下巴抵住手背。 江鹤回抱臂站在一旁,忍不住叹了口气:“晖子,咱俩一定要像做贼一样趴在这吗?” “嘶”云晖猛地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别打扰我妹了。” 江鹤回:…… 江鹤回知道自己面前这个身高一米八五野性难驯的男人,遇到自己妹妹就变了个模样,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狗腿。 云映似乎听到窗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笔尖顿了顿,疑惑地皱了皱眉,以为只是平安那群臭小子来找她玩的。 云晖看得入神,直到江鹤回在他后腰上捅了一记,他才猛地回神:“干嘛?!” “映映好像发现了。”江鹤回指指窗户。 果然,云映已经搁下笔,正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瞧。云晖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江鹤回的衣领,两人狼狈地蹲下身,躲在窗台下。 “躲什么?”江鹤回无语。 “你不懂!”云晖压低嗓音,咬牙切齿,“万一映映生气不跟我说话了呢,我俩关系才变好没多久。” 江鹤回挑眉 正说着,窗内传来云映的声音:“哥,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云晖浑身一僵,干笑两声,讪讪地站起身:“啊……哈哈,映映,学、学着呢?” 云映打开窗,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狐疑地盯着他又扫了眼江鹤回:“你们在这干嘛?” “路过!纯粹路过!”云晖赶紧拉过江鹤回,“我俩去他家。” 云映眯了眯眼,显然不信,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 突然,她眼睛一亮,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哥!进屋!脱衣服!人体模特!” 第25章 风水轮流转 云晖:“……?” 江鹤回:“……?” 两人齐齐愣住,江鹤回从脸红到脖子。 云晖结结巴巴的开口:“等、等等,映映,这不太合适吧……” 云映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哥?我是让你进来当模特!” “模特?” 云映笑眯眯的,“这不是最近在学针灸和穴位图,缺个实体练一练——大哥身材这么好,别浪费啊。” 云晖:“……” 云映又转了转头,“鹤回哥哥,要不你来?” 江鹤回正想嘲笑云晖,一听这话,脸顿时更红了。 云晖咬牙切齿地瞪了江鹤回一眼,“瞎说!我当亲大哥的都不行,更何况他了!” 十分钟后。 云晖生无可恋地站在屋里,上衣丢在一旁,云映拿着书,一本正经地在他身上比画。 云映强忍笑意,总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似的。 - 树丛里,张震放下望远镜,看了眼时间,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三个小时。” 孟怀没应声,只是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枯叶堆上。 现在云映在干嘛,会不会心里也在惦记着她。 他想她,想得厉害。 ——那双葡萄般水润的眸子望着他,睫毛微颤,像是藏了千言万语。他差一点就心软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不走了”。 他从未这样强烈地想过,抛下一切,只守在她身边。 孟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那是表盖内侧嵌着一张她的照片,笑得眉眼弯弯。 这还是从前她送给孟序南的,孟怀偷了来。 那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不耻,现在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这样好的东西在他的手里。 张震瞥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怀“咔嗒”一声合上表盖,语气淡淡:“没什么。” 张震嗤笑一声:“少糊弄人,你这表情,明显就是惦记小姑娘呢。” 孟怀没搭话,目光落向远处山脊的轮廓。 临行前那晚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云映哭着扑到他怀里。 他紧拥着她,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混着夏夜的风,缠得他呼吸发紧。 她说:“等你回来,跟你说你想听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忘记了。 “有动静!” 孟怀瞬间绷紧肌肉,抄起枪翻身隐蔽。两百米外的土路上,车队灯光刺破夜幕。 瞄准镜里,他看见副驾驶座的男人正低头点烟,打火机的火苗“啪”地亮起。 “准备。”张震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孟怀的食指稳稳扣在扳机上,呼吸平缓得可怕。 可胸腔里那玩意儿跳得太凶,震得他耳膜发疼。 妈-的,他狠狠咬了下舌尖。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 - 云映笑眯眯地放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家大哥背上画满的穴位图——云晖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歪歪扭扭的点,像块被涂鸦的人体画布。 “好啦,穿上吧,我要去找我师父了。” 云晖正低头系着衬衫扣子,闻言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你真打算留在837部队卫生院当护士?”江鹤回本来靠在窗边喝水,耳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目光也落在云映身上。 她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低头整理桌上的书本:“不知道……但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爸妈知道了,肯定要骂我,把你带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云映睫毛颤了颤,声音很轻,“孟怀……还没回来吗?” 她其实知道答案。 大哥和江鹤回最近总是变着法子逗她笑,带她出门散心,甚至都破例允许她拿自己“练手”……他们怕她难过。 她心里知道的。 云晖和江鹤回对视一眼。 “快了。”江鹤回突然开口,声音沉稳。 云晖立刻附和:“对对对!指不定明天就——” “哥。”云映打断他,抬起头笑了笑,“你不用哄我。”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蓄着一汪清透的泉水,可嘴角的弧度却让云晖心里发酸,这丫头从小到大都这样,越是难过,笑得越好看。 三个人一起走出去,云映低头锁门,钥匙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云晖突然开口:“映映,孟序南和苏瑶结婚了。” ——孟序南。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扎进记忆里,不疼,却让人恍惚。 云映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钥匙收进口袋:“哦,结就结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晖又继续道:“孟爷爷回了京城住,孟序南和苏瑶被送回老家了。听说……孟序南他妈天天哭闹,话里话外都在怪苏瑶勾引她儿子,说没了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全是苏瑶的错,甚至把苏瑶的孩子都折腾没了。” 云映眸光微闪。 她以为自己会恨,会愤怒,可奇怪的是,心里竟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讽刺。 ——上辈子,孟序南他妈在她家败落时,不也是这副嘴脸吗?拜高踩低,反复折磨,仿佛她这个儿媳妇呼吸都是错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倒轮到苏瑶了。 “他们的事,早与我无关了。”云映语气平静,甚至连冷笑都懒得再给一个。 她不想再和“孟”这个姓氏有任何牵扯,可唯独孟怀…… 云晖冷笑一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江鹤回轻轻按住了肩膀。 江鹤回看了云映一眼,淡淡道:“走吧,再晚顾师父该等急了。” 云映点点头,迈步向前。 半路上,云晖被一个小战士叫走了,就只剩云映和江鹤回。 到卫生院门口时,云映告别后转身。 云映刚踏进门,身后便传来江鹤回的声音—— “云映。” 他叫住她,嗓音低沉,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她回头,看见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军装笔挺,眉目却比平日少了几分锋利。 江鹤回沉默几秒,忽然开口:“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随口问今天的天气,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是在等一个判刑。 云映怔住。 她没想到江鹤回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鹤回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算了,当我没问。” 他转身要走,云映却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口:“鹤回哥……” 他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云映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却清晰:“你很好,真的。但我心里……” 她没说下去,但江鹤回已经明白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上,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像以前那样—— “知道了。”他笑了笑,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去吧。” 云映眼眶微热,“嗯。” 她松开手,转身离开。 江鹤回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温度。 心爱的姑娘,心里装着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他了。 第26章 孟怀回来 “师傅,我来啦!” 云映掩去那些不好的情绪,轻快地推开门。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朝气。 顾景安闻声抬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嗯?都学完了?会了?” 云映坐在桌案一旁的凳子上,手拄着下巴。 “当然了师傅,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欸,我要是学得慢多给您丢脸。” 顾景安轻哼一声,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背一遍《金匮要略》妇人篇。” “啊?”云映笑脸一僵,手指头蔫巴巴地缩回来,“师傅……您不是说考我顾家针法里的内容的吗?” “嗯?我可没说一定考这个。” 云映瞪大眼睛,这小老头真拿她当日本人耍啊!玩文字游戏呢。 “您怎么拿我当小孩子骗啊!” “再加《伤寒论》序篇。” “师傅!” 顾景安慢慢悠悠地说:“再讲再加。” 云映秒怂,双手合十讨饶着,“背!背的就是《金匮要略》!” “妇人中风七八日,续来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便如疟状……” 云映突然卡壳,偷瞄了一眼师傅。 “不会就回去背,过几天考。”顾景安头都没抬,又说了一句。 云映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不得不认了命。 告别了师傅走出去,突然又升起一股斗志。 不就是医书吗,她一定要让师傅难不住她才好。 这般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她走到办公区,和站岗的小战士说明了来意。 走到孟怀办公室时,云映突然停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那伙敌特抓到了吗? 如果抓到,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云映轻叹了口气,朝着云晖的办公室走去。 她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云晖的声音。 云映推门而入,正看见自家大哥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见她进来,云晖立刻放下文件,眉梢一挑:“哟,稀客啊,我们家小云大夫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云映没搭理他的调侃,径直走到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认真道:“哥,你想办法帮我寻几本书。” 云晖忽然嗤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说吧,我托人找找。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你拿什么谢我?” 云映眯起眼,忽然笑了:“等我给你扎针的时候,保证轻点。” 云晖:“……” 他默默收回手,干咳一声:“……书我尽快给你。” 云映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顿住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孟怀他们任务结束了吗?” 云晖眸光微闪,语气如常:“快了,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 她“嗯”了一声,没再多问,推门出去了。 - 云晖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下午,便找来厚厚的一沓医书。 “云同志,云团长拜托我送来的东西。”通讯员小陈说。 云映感激道谢,抱着书进了屋。 接下来的几天,云映甚至连屋子都没出,饭都是云晖和江鹤回找人送的。 大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依旧是那棵大槐树。 说来,这棵大槐树也是院子里唯一的八卦收集来源了。 一到夏天,嫂子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到时间了就坐在树底下,一边干活一边交换信息。 “诶,说来怎么好几天都没看见云家小丫头了?”张家嫂子问。 一个面庞略有消瘦,看起来有点刻薄的老太太盘着腿坐在树下。 “哼,懒得连门都不出,装模作样的,莫不是屋里藏了男人吧?这样的丫头还能嫁得出去?” 张嫂子听见,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 老太太依旧喋喋不休地说,语气刻薄尖酸。 张嫂子啪的扔下手里拿着的鞋底子,“你这老太太,说话也忒刻薄了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得可真宽。” 徐嫂子冷哼一声,“见不得人好呗,谁不知道小云映这几天忙着看书学习。” 徐嫂子又撇了眼冯老太太,“等赶明儿云丫头成了咱这唯一的小大夫,冯大娘有个病啊灾啊的,可别上赶着求云映来。” 冯老太太听见竟然没人跟她一个想法,气得脸都变了颜色。 “谁、谁说她什么了?”冯老太太说。 “你们就是看人家哥哥官职高,不想得罪他,我可不怕。”她苍老的面容抖了抖,似乎壮了胆一般。 冯老太太此人,也不是心坏,就是嘴不好。 不管说起谁,都是如此刻薄。 但她忘了,这不是她所在的那个小村庄,她也不再是庄子里年纪辈分最大说话也无人反驳的老太太。 张嫂子嗤笑一声,“威风惯了,还以为这是他们家炕头呢。” 她说完,又正色了一瞬,“我可提前跟大家打好招呼,云家丫头护住我儿子,我就念她这份恩,谁也不许说她不好。” 徐嫂子没抬头,依旧纳着鞋底子,“嗯,我也一样。” 冯老太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正要反驳,突然看见云晖从小路那头走来,手里还端着个饭盒。 “云团长啊。”张嫂子眼尖,“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看我妹妹学习辛苦,给她送点东西。”云晖难得笑得那么温和,却在经过冯老太太时突然停下脚步,眸光一闪,“大娘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病了?不然让我妹妹给您扎两针?” 槐树下的女人们哄笑起来。冯老太太手中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她转身就往屋里钻,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而此时,云映的窗内传来低低的诵读声。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砸在泛黄的书页上,洇开一朵小小的花。 - 云映推开自己面前的书山,黑眼圈已经快要垂到嘴角。 经过这几天的闭关,她总算是把该背的都背下来了。 幸好她天生记性比较好,再加上很多书前世都看过,只需要加深一下记忆。 这也不能算作弊嘛! 云映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桌上医书堆积如山,月光透过窗棂。 “总算……”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在书页边沿轻轻摩挲。 入夜十分安静,云映似乎听见隔壁传来些似有若无的声响。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开门看看。 推开门的瞬间,一阵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她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死死扣住。 陌生的雪松混合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一只带着枪茧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灼热的唇舌不由分说地覆了上来。 第27章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怕 “呜——” 云映的背脊撞在门框上,后脑被另一只手掌护住。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云映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开来。 她慌乱地推拒时,指甲划过对方颈侧时,男人才停下动作。 他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 “认不出我来了?” 低哑的嗓音混着喘息在她唇边炸开。 云映猛的僵住。 她借着穿透云层的月光仔细看了看——是孟怀,可他身上再也没有她熟悉的松木香,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泥土与血腥气。 “你……”她的声音在发抖,被他抵在门板上的手腕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狂跳。 “你吓死我了!”云映哽咽地说。 云映这才注意到,孟怀狼狈得厉害。 “别说话,让我抱会。” 低哑的嗓音擦过耳际,沉重的身躯压了下来。 孟怀将脸埋在她颈窝处,灼热的鼻息烫得她肌肤发颤。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紧的肌肉下蓄着未散的杀意。 怦、怦、怦—— 他的心跳透过军装传来,又快又重,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云映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他后颈。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汗湿的发根间还夹着碎草屑。 “要不……我先把门关上?”云映略有迟疑地问。 云映也很紧张,她察觉到孟怀对她的喜欢,两个人也只差把话摊开说明白了。 但这毕竟是干部宿舍,万一被谁撞见了,影响实在不好。 孟怀的呼吸明显一滞,他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暴雨前的海面。 “你不怕我?”他突然低笑,“孤男寡女,你不怕?” 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绯红的脸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确定吗云映?” 云映眸光微闪,突然踮起脚尖。 “我知道关上门意味着什么,不过是你的话…我也不是很怕。” 云映明显感觉到孟怀的肌肉绷紧,头顶上传来压抑的喘息。 片刻,男人叹了口气,手臂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托起,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 孟怀抱着她大步走向房间内,一手拖着她,另一只手将桌上堆着的医书扫到一边。 将云映放在桌上,浓墨般的眸子紧盯着她,“你知道关门意味着什么?” 屋里灯光的照射下,云映将他浑身扫视了个遍。 也还是不能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受伤,但她十分清晰的闻到了一股铁锈味。 男人禁锢在腰间的大手突然紧了紧,“怎么不说话,现在怕可晚了。” “你受伤了?”云映俏脸皱起,好看的眉眼紧盯着孟怀,似乎在观察他是否有遮掩。 男人浓黑的眸子闪了闪,“小伤,你怎么都不看我。” 话音刚落,男人沉重的身躯再次抱了上去。 他的声音难得如此沉闷,“我想你。” 云映浅笑了声,好看的眸子染了几分笑意,“小叔以什么身份想我?” 男人抱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云映也没管。 “我待一会儿就走,还要汇报情况。” 云映:“……” “嗯。”云映的耳尖烧得厉害。 男人再次抱起她,把她放到小床里面,自己也反手脱掉外套将她拥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云映有些喘不上气。 孟怀少有如此不讲理、强势的时候,他在战场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从未发生、甚至他感到难以掌控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云映也不知道。 但此刻只能由着他。 “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子弹擦着过去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怕,云映。” 云映伸出手推了推拥着她的男人,“孟怀?小叔?你……” 她刚想抬头,后脑就被他大掌扣住。孟怀将脸深深埋进她颈窝,呼吸粗重得不像话。 “嗯,没事,别动。” 孟怀的手臂突然收紧,情绪来的更加激烈。 “很危险?” 孟怀愣了一下,轻轻摩擦了下云映的头。 云映见状也不再多问,任由他安静的抱着自己,心里还在默背师傅给她布置下来的任务。 她只能这样……静一静自己的心了。 - 云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许是熬了太久,身后的男人又让她极其安心。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白馒头,然后放进了蒸锅里。 一种快要蒸熟的感觉。 她无意识地挣了挣,立刻被铁箍般的手臂勒回原处。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 半梦半醒间,有粗糙的指腹抚过她腰间软肉。云映含糊地咕哝一声,恍惚听见头顶传来低哑的轻笑。 她睁开眼时,两人交叠着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 男人下巴搁在她发顶,迷彩服前襟大敞,露出胸膛。 最要命的是,他的腿还压在云映身上。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男人。 他再次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只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很对不起你,我一时冲动。” “把我赔给你,怎么样?”孟怀的眼眸中满是认真。 云映错开目光,“你哪受伤了?” 孟怀眸光闪了闪,半晌,“弹道伤而已,小事。” 云映闭上眼,喘了口粗气。 再睁开眼时雾雨蒙蒙地看着他,“什么叫小事,受伤了就是大事!”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孟怀忽然抓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次不一样。” 掌心下传来有力的跳动,“有你等我,我不是孤身一人。” “我还想回来看你。” 云映突然发力将他按倒在床,整个人跨坐上去。 散落的长发垂落,“让我看看。” 孟怀喉结滚动,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鬼知道,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跨坐在自己身上,嫩白的小手在他身上翻来翻去。 他几乎立刻就有了不能言说的反应。 孟怀想了想,当个正人君子好难,最起码在现在这一刻好难。 他按住云映在他身上翻找的手,又略一用力,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不要闹我”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你继续睡会儿,我该走了。” 云映一惊,“做什么这么急,你身上的伤包扎了吗?” 孟怀眼中的笑意慢慢敛去,“这事,可能还没完。” 第28章 关系不一般 “你别怕,万事有我。”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映却仍呆愣在原地。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还没完”。 这句简短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理智。 ——还没完? ——大哥还有危险? ——还是说……所有人的处境都变得更危险了? 恐慌如潮水般涌来,她甚至没注意到孟怀何时站起身,直到他的手掌在她发顶轻轻一揉,温热的触感短暂地拉回了她的神志。 “等我回来。”他低声道。 脚步声渐远,云映仍垂着头,攥紧的指节泛白。 而此刻,迈步准备离开的孟怀却在门前停顿住。 他回头望向那个单薄的身影,胸口忽然泛起一阵陌生的钝痛——他不想走。 不想去汇报,不想去面对那些冰冷的任务与责任。 他只想将那个似乎有些吓到了的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一遍遍告诉她:“有我在。” 可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先国后家”——这四个字在唇齿间碾过,苦涩得像咽下了一口黄连水。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周旅长的目光如鹰隼般扫来。 孟怀与张震并肩而立,将任务细节逐一汇报,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的晦暗。 “……所以,我们很可能只拔掉了对方的一条线?” 周旅长指尖叩击桌面,眼神锐利。 孟怀下颌绷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 - 三人聊完时,天已大亮。 周旅长特批了他们两天休整时间。 张震推门而出,深深吸了一口走廊上微凉的空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疲惫一并吐尽。 他揉了揉发僵的后颈,哑声道:“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先回去睡一觉吧,再这么绷着,怕是没等敌人动手,咱们自己先垮了。” 说完,重重拍了拍孟怀的肩膀。 孟怀低声道:“走么?” “你先回。”张震摆摆手,“我得去办公室拿点东西,不然家里那小崽子又该缠着我不放了——最近磨人得很。” 孟怀颔首,转身离开。 外面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熬了三十多个小时。 可他的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停在了云映的宿舍门口。 指节悬在门板上方,停顿了两秒才落下。 ——没人应。 他又敲了敲,没人应。 孟怀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他低头看表:差十分九点半。这个时间,她能去哪儿? 在门口站了片刻,他最终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宿舍。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时,他闭着眼,水珠顺着紧绷的脊背滚落,却冲不散脑海里那个红着眼睛的单薄身影。 胡乱擦了把头发,他倒在床上。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线刺目的亮。 孟怀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混沌,四周都是呼救声。 有男人、女人、孩子。 但是这其中云映的呼救声最为突出。 他想动,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 醒时,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一贯清冽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浊。 孟怀赤裸着上身,粗重的喘息着。 好一会儿才缓醒过来。 身上的伤口好像再次裂开了,有些疼。 孟怀淡漠的眼神扫了眼窗外的麻雀,伸手拿下了衣服。 他又去隔壁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 孟怀皱起眉头,转身朝着卫生院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暗暗寻找云映的踪迹。 都没有,很奇怪。 迈进卫生院时,突然听见女孩朗朗的读书声。 孟怀有些错愕,怔愣在那里,颇有些迷茫。 “怀哥?”江鹤回抱着一个大箱子从后面走过来。 “周旅不是给你跟震哥两天休整时间,怎么…你受伤了?” 孟怀点了点头,“小伤,不碍事。” 江鹤回突然神色一凛,“云晖说了,在你眼里只有生死才是大事,如果是需要到卫生院的小伤,那一定不简单。” 话音刚落,快步去敲开了顾景安的门。 “顾老,孟团长受伤了,还请您帮忙处理一下,江大夫不在。” 孟怀:“…” 还怪热心的呢。 门从里面打开,娇俏可爱的少女从里面探出了头。 云映? 孟怀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在医学上很有天赋。 在这也没有多奇怪。 昨晚上回来也没顾得上问她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有些懊恼。 江鹤回笑了笑,“映映今天几点来的?” 云映好看的眸子眨了眨,抬眸对上孟怀浓稠的目光,绽放出一抹俏丽的笑来。 “是鹤回哥啊。” “孟…小叔怎么也来了,真稀奇。” 她语气淡淡的,但孟怀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她的一丝…故意? 似乎是在嗔怪他受伤了却还故意隐瞒。 “进来吧。”云映往一旁闪了闪身。 孟怀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女孩笑意盈盈的,他怎么莫名感到一丝心慌呢。 进了诊室,面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孟团,这是顾景安顾老,此前你不在,不知道。” 孟怀颔首,“顾老。” 顾景安用手往下划了一下鼻梁上卡着的老花镜,用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他。 “师父,孟团长好像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不然让我来?” 孟怀看了眼嘴角含着笑意的云映,顿了顿身形。 顾景安的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不断扫视着。 自己的小徒向来守礼,知道规矩。 从不贸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概…关系不一般。 “好,你学了那么久,可以试试。” 云映微抬着下巴看了眼孟怀,颇为骄矜的模样。 她是故意的,谁让这男人受伤了还瞒来瞒去的不想让她知道的。 “孟小叔…哦,不孟团长,坐在这边吧。” 云映拉开帘子,用手指了指白色的诊疗床。 “意外吧,我师父西医也略懂一二,脱衣服。” 说完,云映便回身准备换药用品,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一瞬间暗下去的眼眸。 孟怀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荒唐,不过是女孩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能让他欲念翻腾,血液上涌。 他是一个有着惊人掌控力的军人。 却因一句简单的话,心里的渴望攀登到了极点。 第29章 要是有隐证就不好了 “孟小叔,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换药啊?” “快点!磨磨蹭蹭的。” 孟怀眸子闪了闪,修长的手指解开扣子。 云映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报复男人。 他上身不着寸缕,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 是结痂后再次裂开的、他所说的弹道伤。 蜿蜒在肌肉线条上,尤为骇人。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 云映脸色越来越黑,紧盯着孟怀。 “大伤是不是得掉脑袋啊。” 孟怀靠在诊疗床边,眉目沉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 闻言,他抬眸看她一眼,目光依旧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江大夫不在?”他声音低而稳,听不出痛感。 云映抿唇,“去公社了。” 短暂的沉默。孟怀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空气凝滞,云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伤口拖久了不好。” 狰狞的弹片伤横贯肋下,伤口边缘泛黑,隐约可见锈蚀的碎片。 云映呼吸一滞。 “怕了?” 男人精壮的上身线条如同被精心打磨,每一处肌肉的起伏都透着力量感。 那道伤口非但没有破坏这种美感,反而像勋章般彰显着某种危险的魅力。 “看够了?” 低沉的声音让云映猛然回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在那片麦色的肌肤上停留得太久,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伤口...有些感染了。” 她强作镇定地凑近,却猝不及防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血腥气的独特味道。 消毒棉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他腹肌的骤然紧绷。 孟怀始终没出声,只是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寂静的卫生所里,云映甚至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疼就说。” 她故意用力按了按伤口边缘。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忽然捉住她的手腕。 常年握枪的掌心粗粝温热,烫得她指尖发麻。 “我的小云大夫。” 孟怀的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你师父没教过你,包扎时不能分心?” “活该,怎么没疼死你呢?谁让你受了伤还装哑巴的?”云映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她语气不是很好,但是却难掩心疼。 “心疼了?”孟怀撑着手看向皱着眉头的云映,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来。 “才没有!怕你死在我手里说不清楚!” 他低笑时胸腔震动,“嘴硬。” 云映低头去拿止血钳,鬓边碎发垂落,露出小片泛红的耳尖。 棉球蘸着酒精擦过伤口,她故意用了力:“再乱动就把你绑在病床上。” 她能感觉到男人瞬间绷紧的腹肌,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半点痛色。 孟怀忽然抬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耳垂:“这么凶?” 他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说不清的温柔,“顾老怎么没教你对待病患客气一些啊?” 云映一把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别闹了。” 云映压低声音警告,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发烫的耳尖上,像是燎原的火星,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孟营长又受伤了?” 江大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稳重的脚步声。 云映如蒙大赦,迅速抽回手,快步走到消毒柜前准备器械。她背对着两人调整呼吸,却听见孟怀在她身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她熟悉的促狭。 “小伤,不碍事。” 孟怀对江大夫说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多亏映映帮忙处理。” 云映撇撇嘴,动作利落地准备好消毒棉和纱布。 不知道为何,这次他嘴里喊出的名字不似以往,有些缱绻。 当她转身时,发现师父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而她自己的耳根还在发烫。 “我来吧,小云。”江大夫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熟练地开始为孟怀清理伤口。 云映站在一旁递器械,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孟怀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有那双紧握在诊疗床边缘的手,泄露了他正在忍受的疼痛。 “伤口有点深,要好好修养。” 江大夫包扎完,嘱咐道:“最近不要碰水,不要剧烈活动。” 孟怀点点头,慢条斯理地系上军装的扣子。当他的目光再次与云映相遇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多谢。”他低沉的声音在医务室里回荡,然后转身离去。 云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低头整理用过的纱布,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的温度。 “云丫头。”一直暗暗打量着情况的顾景安又往上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个小伙子看起来还不错,如果这丫头真的喜欢,他也该为自己的小徒弟仔细检查一下——万一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呢。 “中午吃完饭叫孟团长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找他。” “啊?”云映有些懵,“师父找孟团长?” “是有什么事情啊?孟团长不是刚换完药。” 顾景安慢条斯理瞥了眼云映,“检查身体。”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诊室里霎时静了下来。 云映的耳尖红得能滴血,结结巴巴道:“检、检查什么身体?他伤都好了…而且师父您西医领域不也就是略懂嘛…” “哼。”顾景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精明的眼睛,“为师行医四十载,望闻问切从不出错。” “有些病症,表面看着没事,内里可说不准——” “领来师父看看,万一有点什么隐症可不好。” 云映猛地站起身,青丝散落几缕垂在颈侧。 明明耳根红的能煎鸡蛋,嘴上却还倔着:“您跟我说什么,这跟我可没关系。” “你师父我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事都看不明白,岂不白活?” 她话音未落,诊室的门帘突然被掀开,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一个满身是血的小战士背着个昏迷的小战士冲了进来。 顾景安的老花镜瞬间架回鼻梁上,方才的调侃神色一扫而空。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枯瘦的手指已经搭上了伤者的脉搏。 他声音沉得像是浸透了寒露,“云丫头,取我银针来!” 云映转身踮脚去够药柜顶的红木针盒,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取下。 孟怀不知何时再次站在她身后,军装袖口擦过她耳际,带起一阵微风。 他递过针盒,指尖在她掌心一触即离。 顾景安头也不抬,银针在指尖寒光一闪:“右侧期门穴,斜刺三分。” 云映没有丝毫犹豫,捻针的手稳如磐石。 顾景安抬头看了眼云映,她施针的手法,绝不像是初学。 银针没入穴道的瞬间,昏迷的伤者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第30章 住海边管这么宽 云映十分确认自己没有扎错,人体穴位图仿佛是刻在脑海中一般。 然而,这反应实在过于剧烈了,她的心脏也随着病人的颤抖而狂跳。 顾景安面不改色,迅速地按住他的肩膀。 “孟团长,帮忙按住。” 他对孟怀说道,目光从云映身上转向那名小战士,神情凝重。 他打开针匣,取出一根长针,猛地沿着穴位扎了下去。 片刻之间,病人的颤抖渐渐停止,周围似乎也都松了一口气。 “正常反应,别怕,在山上被蛇咬了?”顾景安沉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背着他的那个小战士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仍旧没有消散。 “云丫头,蛇咬该怎么处理?” 云映愣了一下,焦急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蛇咬的处理方法。 “快。”顾景安的声音稍显急促。 看到她反应了数秒仍未回答,顾景安心中隐隐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作为刚入门的小徒弟,能迅速找到穴位并扎下去,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能对她过于苛责。 “阿映,如果真的在急救过程中,你的病人可能等不到你想起来的时候。” 严厉的语气让云映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师傅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孟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不久前她还以为自己能够应对,但现在身处现场,她的信心有些动摇。 她内心的好胜心被瞬间激发,不愿意在师傅面前失利,更不想让他失望。 顾景安果然是国医大师,几下功夫便逼出了体内的蛇毒,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香。他的手法流畅而干练,医生的直觉和多年的经验让他在危急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余下的处理则交给江大夫,作为战地医生的江大夫也不甘示弱,他的西医知识与顾景安的中医技艺并肩,是结合了东西方医学的绝佳示范。 孟怀在离开时,黑眸凝视着云映,眼中流露出一丝鼓励。 “你很棒,云映。” “别怀疑自己。”孟怀的声音低沉坚定。 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云映听到这句话时,眼眶有些湿润,几乎要崩溃般。 那些情绪像潮水一样袭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认真,“去吧,我等你。” 说罢,他便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 云映心中安定了不少,转身推开门走进了诊室。 小老头又坐在那张书案后面,尽管他满头白发,但眼神依旧锐利。 “学得还不够好。”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目光中透着一份不满。 云映咬了咬下唇,心中无比懊恼,嘴巴微微张开,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她知道顾景安对她的期待,也清楚自己此刻的表现的确算不得好。 “阿映,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作为我的学生,你还需要更加努力。” 顾景安的语气严厉,在毫不留情地扼杀她心头所有的侥幸。 “下次我问,不要超过十个数,回去吧。”顾景安补充道。 云映蔫哒哒地应了一声,给顾景安倒了一杯水。 走廊上,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坐在走廊里等她的孟怀。 孟怀看着她的身影,挑了挑眉,不由地起身,默默跟在她身后。 刚走出卫生院的大门,云映便感受到一阵热切的目光。 冯老太太满脸堆笑,快步凑上来,身边还拽着一个身材矮小、相貌平庸的年轻男人。 “哎呀,云映,真是太巧了!”冯老太太热情地要上去拽云映的手,面带笑容。 云映阴沉着脸不动声色地躲开,让她的手落了空。 冯老太太笑得尴尬,心里止不住的骂。 死丫头,装什么相,等你成了我侄媳妇,一天打你八遍! 男人抬头,看了云映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意外的惊艳。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故作潇洒地跟上前。 刚要说话,被云映冰冷的话语打断,“不巧,有事?” 冯老太太在旁边,急忙插嘴,“大娘我不也是看你岁数大了,老这么晃荡着也不是回事儿,这是我娘家侄子,跟你岁数年纪都匹配,你们相看相看。” 云映皱了皱眉,犀利的目光扫过她面庞。 “谁允许你把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带到我面前的,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 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心中暗自愤怒。 “云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爸妈不在身边,再说这孩子人不错……” “跟我有什么关系?”云映打断了她,语气冷淡,“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冯老太太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力不从心的笑容,心里却在咬牙切齿。 这个丫头真是没眼光,上天给她送来了一个机会,她居然拒绝。 真是不识好人心。 冯老太太身侧的男人,一开始见到云映是止不住的惊艳,但现在看到她冷面拒绝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你这个臭娘们儿!” 他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抬起手臂,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在云映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孟怀铁钳般的大手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敢动手打她?”孟怀的声音冷冰冰的,手上却纹丝不动。 孟怀站在她身前。他挺拔的身姿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阳光从他肩头洒落,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云映笼罩其中。 那人的手腕被捏得发白,疼得龇牙咧嘴:“放、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孟怀冷笑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冯老太太见状慌了神,急忙上前拉扯:“误会,都是误会!” 孟怀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吓得老太太立刻噤声。 他这才松开手,那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揉着发红的手腕。 云映站在孟怀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她轻轻拽了拽孟怀的衣角 孟怀这才收回凌厉的目光,转身时眼神柔和下来:“没事吧?” 卫生院的位置有些偏,一般时候大家也不会到这边来。 “云姐姐!” 小平安停住脚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看看满脸通红的男人,又看看挡在云映身前的孟怀,突然把狗尾巴草往地上一摔,像只小老虎似的冲上前:“不许欺负我云姐姐!” 其他孩子见状也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嚷着: “坏人!” “孟叔叔!打他!” 孟怀顿时脸黑得厉害。 云映就是姐姐,到他这就是叔叔? 孟叔叔?自己有这么老? 第31章 不许走 他转头看向冯老太太,语气冷得厉害:“现在,请你们离开。” 小平安一听,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他猛地蹿到冯老太太面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小母鸡:“不行!不许走!” 转头朝身后的小伙伴喊道:“虎子,快去树底下叫我妈她们过来!” 那叫虎子的小男孩应声就跑,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扬起一路尘土。 平安虽然才七八岁年纪,却机灵得很。 他成天在大院里疯跑,早就从婶子大娘们的闲谈里听多了那些腌臜事——什么败坏姑娘名声、什么威逼利诱的勾当。 这会儿他板着小脸,一字一顿地说:“把事情说清楚才许走!别想出去污蔑云姐姐的名声!” 冯老太太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平安却不管这些,踮起脚凑到孟怀耳边。 孩子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小声道:“孟叔叔你不知道,事情不说清楚就让他们走了,他们指不定出去说什么呢!我娘说,这种事儿最怕以讹传讹...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孟怀不由多看了这孩子一眼,稚气未脱,眼神格外认真,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倒是机灵得很。 远处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能听见虎子尖细的嗓音:“就在卫生院门口!平安哥让我来叫人的!” 冯老太太这下彻底慌了,拽着侄子的胳膊就要往外冲。 平安却像只小老虎似的往路中间一站,他仰起小脸,明明比大人矮了半截,气势却半点不输:“你们刚才想打云姐姐,大家都看见了!” 孟怀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半步,刚好把云映护在身后。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映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看着身前这一大一小两个护着她的身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这时,虎子已经领着五六个妇女急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平安娘——张嫂子,“怎么回事?谁欺负我们云丫头了?” 冯老太太见状,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什么欺负!什么欺负!” 冯老太太突然拍着大腿嚎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我...我是看她也没个对象管着,天天懒得要命,我是好心!” “哎呦喂!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她一边说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云映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子径直扫向她,声音清冷:“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帮忙介绍对象了?” 她向前一步,阳光照在她挺直的脊背上,“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张嫂子一听,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经过。 她转头和身侧的徐嫂子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是满脸不屑。 “老冯太太,你这就有点不道德了吧。” 张嫂子叉着腰,声音洪亮,“云映可是云团长的妹妹,高中学历,你这侄子...”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们多少也听你提过,是个二流子,介绍之前也得看看合不合适吧。” 徐嫂子眉头紧皱,说话更是不留情面:“家里要是有镜子,就照一照,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一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噎死!” 围观的妇女们顿时哄笑起来。 冯老太太见势不妙,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巴掌痛哭流涕,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句“一片好心”。 周旅长和苏政委正慢悠悠地往卫生院走,手里还提着要给顾老送的东西。 两人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老周,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苏政委疑惑地望向卫生院方向。 周旅长眯起眼睛:“好像是。走,过去看看。”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墙角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卫生院门口。 冯老太太坐在地上撒泼,她侄子缩在一边,而云映则被张嫂子她们护在中间,孟怀像座山似的站在最前面。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周旅长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冯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跌坐回去。 阳光静静地洒在青石板上,树上的知了也识趣地停止了鸣叫。 周旅长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冯老太太身上:“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苏政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冯老太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侄子更是缩着脖子直往后退。 张嫂子见状,上前一步道:“旅长,这冯老太太非要给云映介绍对象,人家不愿意,她侄子还想动手打人!” “胡闹!” 周旅长一声厉喝,吓得冯老太太浑身一抖,“部队大院什么时候允许这种欺男霸女的行为了?” 他又瞥了眼她所谓的侄子,“我想给我儿子牵个线都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配不上小云呢,你到站出来了,哪来这么大的脸!” 周旅长脸色一沉:“冯老太太,你侄子不是我们部队的人吧?” 冯老太太脸色煞白:“是、是来看我的...” “那就请他立即离开大院!” 周旅长的话掷地有声,冯老太太顿时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她那个侄子更是两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旅、旅长...”冯老太太还想辩解,却被苏政委抬手制止。 “我记得你儿子是后勤处的冯干事吧?他申请随军的时候,说的是要接妻儿来团聚,怎么最后接来的是您老人家?” 围观的军属们顿时议论纷纷。 冯老太太这下彻底慌了神,“她……儿媳妇在家伺候他爹呢……” “冯干事的父亲不是去年就去世了吗?”苏政委温和的笑笑。 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双浑浊的眼睛慌乱地转动着。 张嫂子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上个月你还跟我们炫耀,说你儿子孝顺,特意把你接来享福呢!” 徐嫂子也帮腔:“就是!还说儿媳妇不懂事,留在老家种地正好!” 冯老太太有些慌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云映看了眼脸色愈发发白的冯老太太,皱了皱眉。 她的眼睛莫名有些发直。 不对劲。 第32章 不许叫我小叔 云映见冯老太太脸色愈发不对,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孟怀,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老人的手冰凉湿滑,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嘴唇泛起不自然的青紫色。 云映利落地解开老太太的领口纽扣。 她指尖搭上老人腕间,脉象又沉又涩。 孟怀搬来一个椅子,和云映一起将冯老太太扶坐下。 冯老太太身子发僵,手指无意识地抽搐抖动着。 云映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把药含在舌根下面。” 见她略有迟疑,云映一把掰开她的下巴,把药塞了进去。 周围人这才松了口气。 冯家侄子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她手法娴熟地按压住穴位,动作轻柔却有力。 云映声音平稳,“吸气...呼气...” 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眼神还是有些涣散。 云映注意到她左手一直按着心口,冷脸问道:“这里疼?” 冯老太太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云映收回搭在冯老太太腕间的手指,眉头微蹙。 她心里已有了判断。 但她什么都没多说,挑了挑眉。 冯老太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云映已经直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 她对孟怀说,眼神扫过冯家侄子时带着几分冷意。 走出几步后,孟怀低声问:“情况不好?” 云映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还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她那个侄子有问题。” “怎么说?” “老太太脉象里有药物干扰的痕迹。”云映声音压得更低,“这事有些不对劲。” 她细细回想着给老太太诊脉时的发现——那脉象表面看是肝郁气滞,但细辨之下却藏着几处蹊跷。 “首先是脉象沉涩中带着滑数。”她边走边低声自语,“这不该是单纯气急攻心的表现。” 正常生气引发的胸闷气短,脉象多显弦紧,而老太太的脉在沉涩之下,指腹能感受到一种异常的滑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游走。 云映说到这里,眉头越皱越紧。她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比画着诊脉的姿势。 “最奇怪的是尺脉部位。” 她压低声音对孟怀解释,“肾脉本该沉而有力,现在却虚浮不稳,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截断了气机。” “我在师父的医案里见过一次——是长期服用含铅药物导致的中毒症状。” “但我不能确定。” 孟怀神色一凛:“你是说...” “而且。” 云映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展开露出些微褐色粉末,“刚才扶人时,我注意到老太太指甲缝里有这个。” 孟怀猝不及防被她拉着手按在自己手腕上。 云映的脉搏在他指尖下跳动,清晰有力:“这才是正常的弦脉,像绷紧的弓弦。而老太太的脉...” 她松开手,“就像弓弦上沾了油,又滑又滞。”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即噤声。 等路人走远,云映才继续道:“更可疑的是,我给她含服的药本该十分钟就见效,可她的症状缓解得太快了。” 她眼神锐利起来,“除非...” “除非她体内早有解毒的东西?”孟怀接上她的思路。 云映点头:“我怀疑有人一边下毒,一边偷偷给解药,让老太太的病时好时坏。” “这种把戏,要么是为了慢慢耗光她的家底,要么...”声音突然哽住。 “还能是为了什么?”云映皱着眉想。 孟怀沉静的眸子看向远处,“她这样对你,你还要帮她?” “不喜欢这种给别人下药的行为,恶心。” 自打王琦给她下了催情药之后,就尤其厌恶这种行为。 孟怀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指节上,眼神暗了暗。 这个心结显然还在云映心里。 孟怀眉头微皱:“别冲动,不值得为这种人搭上自己。” 云映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冲动,等我问问师父再说。” “先去找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看出路数来。” 孟怀平静的眼眸划过一丝了然,“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云映刻意放慢脚步,不着痕迹地往路边挪了半步。 孟怀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状若无意地跟着往右偏了偏。 “你...”云映刚要说话,突然身子一歪,孟怀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肘弯。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袖传来,云映耳尖一热,慌忙挣开:“我自己能走。” 孟怀从善如流的松手,却又往她那边靠了半步。 云映被逼得几乎要靠到了最边上。 她终于忍不住瞪他:“小叔这是要学螃蟹横着走?” “路窄。” 孟怀面不改色,顺手替她拨开垂落的柳枝。 “怎么不改口?还叫我小叔?” “还想做我侄媳妇?” 云映的耳根唰地红了,却偏要梗着脖子瞪回去:“别瞎说,孟序南那事儿早翻篇了,人家都要当爹了,谁想当你侄媳妇啊。” 虽然不是婚生子。 孟怀低笑一声,俯身贴近她的脸。 他个子高,低头时军帽的阴影刚好笼住她的脸:“那你想做谁的媳妇?” 云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呼吸一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混着一点药草香,还是她上次给他的驱蚊香囊的味道。 “孟怀你......”她指尖抵住他的胸膛,触到军装下紧绷的肌肉,“让开。” 孟怀不退反进,又往前半步,几乎要踩到她的小布鞋:“不许叫我小叔,不然……我就在外面抱你。” 云映气的抬脚就踹,却被他早有预料地侧身避开。 她这一脚没收住力道,整个人往前一栽,反而被他稳稳接住。 “投怀送抱?”孟怀挑眉,眼底笑意深了几分。 “你——!” 云映恼羞成怒,“不许胡闹了!” “我是不是又打扰二位了。”云晖咬着牙说话的声音传来。 孟怀动作一僵,下意识松开了环在云映腰间的手。 大舅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33章 只给他三天时间 孟怀很是纳闷,为什么他每次想和云映亲近一些的时候,就会被未来的大舅哥撞到。 很苦恼。 “你没事?”孟怀淡漠的眸子扫了眼云晖。 云晖愣了一瞬,不由得笑出了声—气的。 “你还不满意了?” “合着我就该把我妹给你任由你揉扁搓圆啊,滚蛋吧!” 云晖的话颇有些刺耳。 但孟怀只是用那双淡漠沉稳的眸子看着云映。 “咱妈找你有事儿呢。” “我?”云映原本只站在一边看戏,突然提到她,有些呆愣住了。 “妈托李姨给你寻个家是s省的相亲对象。” 云映闻言皱了皱眉,“相亲?家还要是s省?” 云晖瞥了眼孟怀,“小妹这么聪明,不明白?” “妈是同意你留在这了。” 云映眼睛顿时瞪大,“在这?找一个在这边且家是s省的相亲对象?” “李姨答应了?” 云晖挑了挑眉,没否认。 孟怀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却让云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云映还在发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孟怀,“说让你好好想想,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才好。” 孟怀忽然转身就走,云映下意识追了两步,却被大哥拽住手腕。 “让他自己想清楚。”云晖的声音难得严肃,指腹摩挲着妹妹腕间跳动的脉搏,“你们俩的事大哥是同意,可我们云家的姑娘,总不能上赶着去求他给个名分。” “他不说,难道就一直这么支吾着?” “他把我们云家的女儿都当成什么了?” 巷口的风卷着槐花拂过云映的鬓角。 云映望着孟怀离开的方向,突然笑了声:“那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啊大哥。” 云晖挑眉,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半真半假,妈是真的打算让你留在这边了,孟序南和苏瑶的事闹得厉害,他那个妈天天上咱们家哭呢。” “那这件事情妈知道了还不生气?”云映闻言眉头微蹙,看向大哥。 云晖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抬手替妹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总好过你们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 他声音沉了几分,“我只给孟怀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他要是不提——” 云映眼睛闪了闪,“我知道的大哥,如果他不来,我会听你的话去相亲。” 云晖满意地点头,“对了,组织上对你的嘉奖下来了,给了一个女兵的名额。” “特批你加入军区医疗队,手续都办妥了,就等你正式报到。” 见妹妹出神,云晖故意板起脸,“医医疗兵的津贴是少了些……” 话未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不过有大哥在,还能短了你的用度?” 他伸手揉了揉云映的发顶,“可不许跟外人伸手,知道吗?” 云映脸颊微红,低垂着头,“大哥……说什么呢。” “大哥!”云映耳尖倏地红了,低着头,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的晃眼。 云晖望着妹妹羞赧的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也是这般。 时光荏苒,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该为妹妹操心这些了。 云晖没有点破——那个说要走的人,其实一直躲在转角处,竖着耳朵听完了全程。 不怕他不来。 云映咬着嘴唇,“大哥,刚在卫生院门口,冯老太太突然冲上来要给我介绍对象,听张嫂子说……她要给我介绍的那个她娘家侄子,是个二流子。” 云晖的脚步猛地顿住,“吃亏了?” 云映摇摇头,“我躲开了。” “那就好。” “我想说的是,那老太太似乎被人下了药,具体的我还有些判断不好,你说我要管吗大哥?” 云映迟疑了下,“大哥,她虽然嘴上刻薄些,但还是没出什么大错。” 云晖走在她身侧,笑了笑:“我知道你想管,你放心去做就好,不用跟大哥说这些,大哥明白。” “做或者不做,都好。” —— 跟大哥聊完这件事,云映心里清明了不少。压在心头的那团乱麻,被大哥三言两语就理得清清楚楚。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在大哥眼里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走,吃饭去。” “今天破例,带你去干部食堂开小灶。” 云映眼睛一亮:“这么好呢?” 云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要是让妈看见,非得心疼死不可。” 兄妹俩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干部食堂。 推开门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云映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云晖却假装没听见,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冒着热气的红烧肉端上来。 油亮的肉块颤巍巍地堆在碗里,酱红色的汤汁上浮着几粒翠绿的葱花,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映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肉块入口即化,甜中带咸的滋味在舌尖绽放,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云晖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块肉,“老张的手艺一绝,多吃点。” 云映揉了揉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拿着给师父装得满满一盒子红烧肉,云映快步走回卫生院。 得快一些,不然师父该回去午休了。 推开门时,师父刚收拾好脉案。 “师父,我给您拿了红烧肉哦!” 顾景安有点意外,这孩子有天赋、悟性高、还难得的心态好。 还难得的赤诚。 他枯瘦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抬头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难为你记得。” 他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送入嘴里,确实肥而不腻,口感适宜。 “阿映。” 师父突然唤她,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考校功课时的严肃。 顾景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考考你,这肉里用了哪几味香料?” 她闭上眼睛细细回味,舌尖还残留着红烧肉淳厚的余韵。 “八角、桂皮...”她皱着鼻子,“还有小茴香?” 突然睁开眼,“不对,是草果!这草果味淡,差点尝不出来。” “对了!师父,我觉得冯老太太的脉象有点奇怪。” “但我又有点说不上来。” “师父……” 她刚要开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冯老太太厥过去了!” 第34章 中毒 顾景安手中的筷子“啪”地落了下来。 “小映,备针包备药。” 老人已经站起身,拎起一旁衣架上挂着的白大褂。 云映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将常备着的心脑血管药和应急药装在了药箱里,又贴心收好师父的针包。 大步追了上去。 云映小跑着跟上师父的步伐,药箱在腰间轻轻晃动。 顾景安的白大褂下摆在路上翻飞,平日里微驼的背此刻挺得笔直,脚步快得几乎要带起风来。 “师父!慢些!”云映气喘吁吁地喊道。 顾景安却恍若未闻,径直推开冯家虚掩着的门。 冯老太太仰面倒在地上,嘴角挂着白沫。 云映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药箱放在地上。 “似乎不是中风。” 顾景安蹲下身,两指撑开老太太的眼皮查看,他枯瘦的手指搭上老人的腕脉,眉头越皱越紧。 云映麻利地取出针包,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注意到师父把脉时手腕微微发抖,这不是寻常的疲劳,而是她熟悉的、遇到疑难杂症时的谨慎。 “像是中毒。” 顾景安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厉害。 顾景安在老太太的人中穴施针,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云映没有听清。 她看着师父专注的侧脸,银白的鬓角被汗水打湿,紧抿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突然想起前世时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医者眼中,只有病患,没有仇人。” 院墙外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衬得院子里更加安静。 冯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是脸色仍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顾景安收起银针,疲惫地揉了揉手腕。 “送卫生院观察吧。”他对跟来的小战士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老太太的儿子通知了吗?” 冯老太太说话一贯刻薄,在大院里跟谁关系都不太好。 以至于出了事,发现的只是一个路过的小战士。 云映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两边的邻居连门都没开,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一顿,“不对啊,冯老太太的侄子呢?” 话音刚落便看向跑着来报信的小战士,“这位小哥,你看到时这院子里就没人吗?” 小战士挠了挠头,“我没太注意,我就看到她一个人躺在地上,喊了两声周围也都没人。” 云映微微皱眉。 他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二流子,又是打着看望冯老太太的名义来的,不在家里他能去哪? 这地方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又是生脸。 也太奇怪了。 正想着,小战士也叫了人来跟他一起把人抬到卫生院。 顾景安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小映发现什么了?” 云映说:“正是我纳闷的地方,上午的时候她脸色不太对,我就摸了下脉,发现很像您医案里写的中毒迹象,但我没具体摸过,不敢确定,正想着问问您……就出事了。” “嗯,确实,你的判断没错。” 顾景安眼镜后的目光骤然锐利,“去把她儿子叫来,好好问问吧。” 云映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卫生院,江大夫也闻讯赶了过来。 顾景安虽然是中医,但他并不像别的大夫那般古板、不能接受中西医结合的治法。 相反,对于中西医结合诊疗这件事他十分乐见其成。 所以也接受江大夫用西医的方法快速解毒,但没办法,卫生医疗条件实在有限。 整个卫生院全算上,也就这三个人,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 云映正站在一旁看江大夫给冯老太太输液,忽然听见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娘欸!” 冯干事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军装领口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一个趔趄跪倒在病床前,颤抖的手想去碰触老太太又略有迟疑,“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景安不动声色地挡在病床前,眼镜后的目光十分平静:“冯干事是吧,你母亲似乎是中毒,她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冯干事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中毒?怎么会...” 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我娘最近的药都是我表弟——也就是我娘的那个娘家侄子给买的,这算不算?” 云映注意到冯干事说到他时,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什么药?”顾景安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说是...说是他一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夫,从他那儿讨得方子。” 冯干事抹了把脸,军装袖口沾上了汗水和泪水,“我娘这些年心脏不好,一直...” 云映疑惑地眨了眨眼,“朋友?你知道是什么朋友吗?” 沉默的男人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好像是一个什么厂的采买员,陵城那边的,似乎姓刘。” 陵城——这个地名像一根细针,突然刺进她的记忆。 陵城,刘长君。 那个被屡次提起的名字,跟大哥的死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 还是没躲过去,跟上次的特务没关系。 在这等着呢吗? “师父……”她刚开口,就被顾景安抬手制止。 “冯干事。”顾景安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你表弟现在人在哪?” 冯干事搓了搓手掌:“昨儿个说要去陵城见朋友,一早就出门了...” 意识到什么后,他突然瞪大眼睛。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云映。”顾景安突然转身,银丝眼镜反射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去药房第三排柜子,取那个贴着红签的瓷瓶来。” “然后再去保卫科叫人吧。” 云映心头一跳。 和她猜测的一样,冯老太太的事没那么简单。 云映小跑到药房,打开铜锁,找到了师傅说的那个小瓷瓶。 又小跑着送了回去。 推开门,顾景安正站在床前,眉头紧皱。 “这不是一般的毒,要搁在你身上,大概率是会上瘾的那种。” “这种把戏,我见到过。” “师父,您是说...”云映声音发紧,“是……像鸦片那样的药?” 顾景安没有立即回答。 他枯瘦的手指拨开老太太的眼皮,“嗯,很巧妙。” “还需要拿来她的常用药我看看。” 第35章 别去相亲 冯干事眼眸猩红,拳头紧紧地攥着。 “您说是什么药,我回去拿。” 顾景安扫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让那位小战士陪你一起吧,一个人看有什么说不清楚。” 男人一愣,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脚步加快,不大一会儿,就从冯家取了药回来。 “顾老,麻烦您给看看”冯干事声音嘶哑,摊开手掌,“您看是不是这个!” 展开的刹那,一股甜腥混着苦涩的气息猛地窜出来。 顾景安枯瘦的手指捻起一颗小药丸,细细端详。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药……有毒。” “我的推测没错。” 云映刚用卫生院的电话叫了保卫科过来,一进来便听见师父说了这么句话。 不由心下一惊。 为什么会给冯老太太下毒,这没来由。 人家儿子也活得好好的,就算老太太没了,家产也是儿子继承。 她原本想,她侄子是为了掏空老太太图谋家底。 现在细细琢磨下来,不该是这样。 很不对劲。 可又没有来由。 不等云映想明白,保卫科便来了人。 意外的是,江鹤回也跟了过来。 见他来,云映十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他却没什么异样的神情,看见云映还走过来笑着说话。 “阿映妹妹,最近很忙,也没能没来看你。” 他声音一顿,“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在保卫科” “你没事吧?” 云映扯开一抹笑,“我能有啥事,但是好像冯老太太的药里被掺了毒。” “这样的东西流进部队里,肯定要跟保卫科和上级领导汇报嘛。” 她向着保卫科为首的林科长点了个头,“辛苦您了,就是帮老太太拿药的那个侄子找不到了,可能还需要您费心。” 林科长十分严肃地点了头,“我知道事情严重性,放心,我们会去找他谈话,弄清楚事情来由。” 说完,闪身进到病房里。 外面只剩下江鹤回和云映。 “咳,映映,你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遍吗?” 云映抬头看向他,“这是可以的吗,不会违反纪律吧。” 江鹤回微勾嘴角摇了摇头,“不会,但是我听说这老太太有为难你,你怎么还愿意帮她?” “医者仁心,没有仇人,只有病人。”云映把师父教给她的话重复地告诉了他一边。 江鹤回嘴角的笑颇为苦涩。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豁达,聪明,机灵,哪里都好。 可唯独心里装不下他。 云映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了一遍,一边自己暗自思索、复盘。 说完后,抬头看向江鹤回。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她不明白的情愫。 “鹤回哥?你在听吗?” 江鹤回眸光微动,像是刚从思绪中抽离。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掩不住眼底的复杂:“嗯,我在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那个大夫和那个姓刘的采买说不定有问题,我一个朋友转业去了公安,我去叫他帮忙查一查。” “说不定……他图谋更大呢。”江鹤回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云映忽然觉得,江鹤回的眼神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不是单纯的关切,也不是简单的朋友情谊,而是一种更深、更沉的情绪,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暗流,终于在这一刻微微显露。 “我也这么觉得,冯老太太一个孤寡老婆子,谁能图谋她什么?” “这事情太蹊跷了。”她低声说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避开他的注视。 江鹤回收回目光,望向走廊尽头,“这事情交给我,你别再管了。” —— 虽然情况如此,但卫生院能做的实在有限,毕竟不是调查部门。 只能尽力配合相关部门,提供必要的协助。 至于具体的调查进展...确实无从知晓。 意外的是,云映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暂时搁置了孟怀那件事。 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江鹤回,每天都要追问调查的最新进展。 看得云晖啧啧称奇,这还是自己那个沉静安稳的妹妹吗? 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嘹亮的起床号便划破了营区的寂静。 云映来了那么多时日,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号声未落,就已经利落地翻身下床。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也不知道孟怀在做什么。 这人也很奇怪,不想碰到他的时候,偏偏日日都能碰到,现在有了事儿,一次都撞不见。 云映系好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顺手抚平。 她没想到,重来一世,自己竟然也成为了一名军医。 有些意外,走到现在这一步。 其实她也不太纠结要不要嫁给孟怀了,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大哥说的三天期限即将结束了。 她的指尖摩挲着领口鲜红的领章——如果他真的不提...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推开门,孟怀高大的身影立在晨光中。 他身上的军装挺括,宽厚的肩膀将布料撑得棱角分明,收窄的腰部线条被棕色武装带束得一丝不苟。 武装带的铜扣在晨光中泛着光,与他帽徽上的五角星交相辉映。 “别去相亲。” 孟怀顿了下,“别去相亲,我已经同父亲说过了,如果你同意,他立马回去云家提亲。” 孟怀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向来冷峻的眉眼此刻竟透着一丝难得的慌乱,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或者…你觉得我年纪大性格古怪,要多相处一段时间也行。” 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我实在说不出那几个字,但我想你知道,我心里有你。” “别去相亲,考虑考虑我。” “你不也说了,若是我平安回来…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么。” 他性格淡漠,素日里也一贯沉默寡言。 此刻他抬起眼帘,那双惯常凌厉的眸子此刻竟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 “云映,当我求你。” 云映望着眼前这个向来沉稳克制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 略挑了挑眉。 心跳如鼓,但面色平静。 第36章 确定关系一天就打结婚报告? 云映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抬眸时,已是那副惯常的从容神色。 “孟团长,”她故意用这个生疏的称呼,声音轻得像拂过柳梢的春风,“您家老爷子...也同意这门亲事?” 孟怀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老爷子说...” 话到唇边突然凝滞,喉结在绷紧的颈线上剧烈滚动,“当年的事本就是笔糊涂账,或许本该就是我们两个的姻缘。考虑孟序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是看他与你年岁相当,是他老眼昏花,错点了鸳鸯谱。” “云映。” 孟怀少有的如此庄重的叫她的名字,“你愿意嫁给我吗?” 纵使知道他的心意,云映也还是难以控制地红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绷直了军装下的脊背。 她别过脸去,却掩不住耳尖那抹胭脂色,只听得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发疼。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提交申请。” 孟怀的声音带了一丝难得的急切,云映又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 “噗嗤”笑出了声。 “你就那么急啊?我总得先问下我大哥和我爸妈才行呢。” “至于我们俩,先处着。” 孟怀闻言,眼神一暗,眉峰微微蹙起。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扶军帽檐,却在半空顿住,骨节分明的手指蜷了蜷,最终只是重重抹了把脸。 他盯着云映,眼底翻涌着克制的焦灼,却又在触及她含笑的眸子时,倏地泄了气。 “行。” 他嗓音微哑,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 可下一秒,他又绷紧了脊背,军装下的肌肉线条隐隐绷出凌厉的弧度,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飞快补了一句:“但申请材料,我明天就递上去。” 说完,他别开眼,嘴角却极轻地扬了扬,像是已经盘算好了怎么说服她大哥,又像是……在偷偷欢喜。 “孟怀,你都没事的嘛,我就去趟卫生院,走了多少遍了还能丢了不成?”云映颇为无奈地嗔怪着。 晨光映在她微蹙的眉间,却掩不住眼底那抹甜意。 孟怀的嘴角微勾,军装笔挺地裹着他健硕的身躯,帽檐下的眉眼难得舒展。 他忽然伸手,光明正大地握住了那双梦中萦绕的白嫩、柔软的小手。 “顺路。” 路上碰到一两个小战士,他却走得更慢了。 云映耳尖发烫,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云映感觉到孟怀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将她的小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团长好!\" 迎面而来的小战士猛地立正敬礼,眼睛却忍不住往两人交握的手上瞟。 孟怀面色如常地点头,脚步故意又放慢了几分。 云映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领口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却换来更用力的回握。 —— s省云家。 李新梅和云振国夫妇沉默着。 似乎还在消化着刚刚云晖打电话提到的事情。 “咱家闺女……怎么就偏被孟家那群狼崽子盯上了?” 云振国吧嗒着嘴里的烟问道。 “孟序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又让孟怀盯上了。” 李新梅瞥了他一眼,“不稀奇,那还不是咱映映是个好姑娘。” 云振国夹着烟的手一顿,没说话。 “一窝子以孟老爷子为首的狼,非得盯着我们云家的好姑娘。” 李新梅放下手里的报纸,“平心而论,孟怀那孩子……也算知根知底,而且已经比一般人优秀很多了,你总瞎担心什么?” 云振国眯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孟老小是个心狠有手段的,再加上那一副冷脸……咱闺女受得了?” 云振国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毕竟外人看起来的孟怀…… 确实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角色。 云振国眯起眼睛,想起往事——那时孟怀也是现在这样每天绷着一张脸,但毕竟年轻,怎么能不气盛?在格斗场上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对手摔得半天爬不起来,那利落的身手和冷厉的眼神,让观战的官兵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云振国掐灭了烟,声音低沉,“带兵时六亲不认,训练场上能把新兵训哭。去年边境冲突,他带着一个连就敢穿插敌后...”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指节在茶几上敲了敲,“这样的性子,对咱映映能温柔到哪去?” “我看,还是咱家老大身边江家的那孩子好,和气得很,适合咱闺女。” 同一时间。 同样的话题。 “听说你和小云同志处对象了?你的结婚申请打算什么时候交?” 孟怀抽了抽嘴角,刚在大舅哥那屋提到确定关系,收获了个白眼,再一提到结婚申请,差点挨了顿打,到了旅长办公室,周旅长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会是想始乱终弃吧?” “旅长,我和云同志今早刚确定关系。” 孟怀直接黑了脸,周旅一把年纪,怎么竟说些乱七八糟的。 周旅挑了挑眉,轻呵了一声。 他曾经也是孟老爷子手底下的兵,看着这小子长大的,还会怕他? 周旅长曾经跟苏政委讨论过,这小子就是个冷静的刺头、沉默的犟驴。 难得吃瘪。 有些好笑。 “男人嘛,这时候不能要脸,把人先拢到怀里才是正经。” 孟怀黑着脸,脚跟一转,打算走人“您能说通我大舅哥就行。” “欸!回来!你还怪着急的,跑什么跑,事情还没说完呢!” 孟怀阴沉着脸再次回头。 “说起来,司务长最近反应,下面农场的肉食越来越紧缺,不能叫战士们一直缺油水,咱们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周旅的面色有些沉重。 孟怀的神色也恢复严肃:“嗯,我去安排进山打猎的事情。” “要不要再网些鱼?” “可以,你看着安排,二团跟你一起,轮流出小队。” 孟怀应声后转身离开。 不等走到门口,后面再次响起声音。 “如果人家家里同意,就赶紧打结婚申请,别影响了小云同志的名声!这时候脸皮厚点的不怕,勤跑两趟!” “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便宜你了。” 孟怀再次黑了脸,别以为他不知道,周旅可还惦记着叫云映做他儿媳妇呢。 别是不安好心吧。 第37章 谁拿人参送对象啊? 走出去时,孟怀依旧腰背笔直,脚步也沉稳有力。 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哪里,连张震的问好都没听到。 一想到可以跟她成个家,成为夫妻,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最亲近的那个人,他就忍不住浑身散发出阵阵热意。 没关系,现在不同意不代表以后不同意。 革命尚未成功……但他这革命的方向似乎不太一样。 还得大舅哥先同意。 果然,什么大舅哥之类的最讨厌了。 “上山打猎?现在?” 窗外的知了聒噪的厉害,阳光白晃晃地刺眼。 云映听江鹤回提起才知道,孟怀带着人进了山。 “没事的映映,你放心,孟怀身手很好。” 云映点了点头,“鹤回哥,那事……有眉目了吗?” 江鹤回叹了口气,“没,太干净了,甚至干净得有些奇怪,陵城公安也盯上了刘长君……但他这个人,有些怪。” 云映眉心微动,“哪里怪?那药跟他有关系吗?” “冯老太太的侄子说,确实是他介绍人搞的特效药,那大夫说他就是想找人试试药,没想过会中毒。” “陵城公安为什么会盯上他?” “陵城,人口失踪在全省都排在前面。”江鹤回黝黑的眸子盯着她。 云映垂着头,不发一言,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好啦,小云大夫不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啦,小大人一样。” 江鹤回突然换上轻松的语气,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泛起苦涩。 大院里军属多,什么事情自然也传得很快。 云映和孟怀搞对象的事情,不过半天光景便传开了。 江鹤回收回手,他望着眼前这个姑娘,耀目的白刺得眼睛生疼。 还是晚了一步啊,他在心里苦笑。 “鹤回哥,”她突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说到试药...那些失踪的人,会不会...” “别瞎想了,等有眉目我再来告诉你。” “走了。” 江鹤回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回头。 云映已经正式在卫生院挂职了,也分到了属于她的办公用品。 顾景安在考校过后也发现云映确实是个有天赋的,纵使他几近刁难,她也就是那么笑呵呵地搭上话。 嘴上不说,心里却对这个小徒弟越来越满意了。 放心地将自己宝贝的脉案统统交给云映,自己则是做起了甩手掌柜,只负责看诊,其余一概不管。 云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外面一阵嘈杂。 “嗯?外面什么动静,去看看。” 云映疑惑地伸头往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便也跟着师父走了出去。 出了门,好多家属站在外面看热闹。 “今天咋从这边下山了?好家伙,这么多野猪,通了猪窝了这是?” “这你就不懂了吧,今天带队的是孟团长,喏,这离卫生院多近啊……” 说着几个嫂子偏头凑在一起,呵呵地笑。 “说起来,孟团长真是厉害啊!每次带队,都能多打好多猎物。” “跟你说,找爷们儿就得找这样的,长得好还有膀子力气,这要是我男人,那在炕上……” 张嫂子一听,猛地啐了一口,“呸!说啥呢,当着小云的面说什么呢!” 这女人转了转眼珠子,瞥了一眼张嫂子,对上小姑娘的视线,笑得更加暧昧。 “话糙理不糙嘛,等你俩结了婚就知道了。” 张嫂子撸了撸袖子,被云映一把按下。 大大方方地看着那女人,“回头啊,我把您这番‘美言’好好儿地转达给孟同志。” 这些荤话要是让煞神一样的男人知道了……她顿时打了个寒噤,不再多言多语。 张嫂子欣慰云映的机灵,可也下意识地提醒着“那人说话不着调,少搭理她。” 云映笑着点了点头,“幸好有嫂子帮我。” “你这小丫头,软乎乎的,怎么那么叫人喜欢呢?” 云映轻靠在张嫂子肩上,这不仅让生了三个臭小子的张嫂子再次起了一颗生闺女的心。 孟怀永远都是那么冷峻的模样,太有气势,十分有压迫感。 瞧着很是不好接近。 但……此刻男人嘴角噙着浅笑,目光紧盯着她时。 哪里还有冷峻的模样。 云映想,这男人怎么如此迷人呢,叫她都移不开眼。 心口又开始砰砰砰的加快了速度。 男人挤出人群站在云映面前。 云映眨了眨眼,“没受伤吧?” “没。” 话虽这么说,可云映不看一眼总是有许多的不放心。 但……这么多人,她也没法看。 于是,她看了男人一眼,说道:“回家吗?一起?” 男人愣了片刻,点了点头,“好,你等我一会儿。” 话音刚落,又快步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嘱咐着什么。 过了会儿,回到她身边。 “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 大多数家属都围在那边看热闹,路上倒没什么人了。 孟怀突然想起周旅长嘱咐他的那句“脸皮厚些”心中意动。 “给你准备了礼物。” 云映有些讶异:“上山还不忘给我准备礼物,你真是有心了。” 上山能带什么,不会是只兔子吧。 藏了只兔子回来?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孟怀站住,小心地从包里拿出东西,神情很是郑重。 见他如此,云映也不免屏住呼吸,眨了眨眼。 所以……礼物是一根人参? 看着年头还不小的人参? 云映有些怀疑人生,她以为礼物最起码也该是女孩子喜欢的花啊,或者是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之类的。 谁拿人参送对象啊? 啊? 云映抽了抽嘴角。 “喜欢吗,比你之前挖的那一根,还要大。” 云映笑得有些干巴巴的,但还是表示除了喜欢。 毕竟也是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礼物,万一把他打击到了不愿意再送呢。 而且那根人参是真的年头不小了。 “以后……叫我映映吧。” 孟怀没应声,目光微闪。 “怎么?你不愿意?”云映看向他。 “江鹤回也叫你映映。” 云映听懂了,这男人是在吃些用不着的飞醋呢。 “我就不能特别一点?” 女孩眼神飘了下,“你还想叫媳妇不成?” 第38章 溺水!急救! 孟怀的视线落在女孩娇艳的脸庞上,心下微动。 “可以吗?”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让人听见了像什么样啊?” 女孩的嗔怪格外的动听,孟怀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甜滋滋的感觉。 他突然很庆幸。 庆幸苏瑶把孟序南勾走了。 不然……看着云映天天这样对着自己侄子笑面如花,他只怕会发疯。 从前不曾得到,所以能忍。 现在,他无比庆幸。 人心便是这样,一旦尝过那口从未奢望过的蜜糖,从此看世间万物都成了寡淡的白水。 “张嫂和徐嫂约我后天一起去赶集。” 孟怀猛地想起路过大槐树底下时那帮军属们闲聊时说起的,一个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这句话。 “我给你钱票。”男人下意识地说。 云映没有拒绝,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给你也准备份礼物。” 孟怀直觉心口鼓涨的厉害,调整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嗯,那就先谢过我的小云同志了。” “今天晚上回去……打电话叫老爷子去云家提亲怎么样?” “不……等休假我亲自回去提。” “准备些什么礼物好呢……” 云映弯着眉眼看向男人,确定关系后总觉得孟怀的平静外表下藏着点兴奋和炫耀的意味却还夹杂着一丝紧张。 “怀怀,你别紧张,我同意的。” 孟怀难以自控的时候很少,此刻,整个人腾地一下,像是要着了一般。 他本能地揽住女孩的后腰,眼底止不住的欣喜。 云映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大哥跟爸妈同不同意,她可就说不好了。 - “云妹子!走啦!”张嫂敲了敲云映那间单身宿舍的门。 屋里的云映早就收拾齐整,等着出门了。 张嫂子见云映出来,有瞥了眼旁边的宿舍门,偷笑了几声。 她还当这孟团长岁数不大,照顾孩子还挺有一套呢。 结果人就是打着专吃窝边草的想法呀! 这姜还得是老的辣,孟团长的手段哪里是那群毛头小子能比的。 还不等其他军官有所动作,人家孟团长率先就把云妹子拢到了身边天天看着。 这样处对象没个不成。 云映的表情有些奇怪,张嫂也没多问。 不为别的。 这男人真是鬼头得很,钱票给了,连存折都接着这个机会偷偷地塞了过来,一副生怕云映不要的样子。 其实云映看得很开。 本就有着上辈子的基础在,再加上关系都确定了,指不定哪天就结婚了。 为什么不要啊? 给了就要,但按照男人这些年的工资和奖金来说,似乎有些多。 还是要找个机会问一问的。 云映来到这第一次出去赶集。 这地方位置偏,要想出去只能跟司务长打过招呼后,坐着采买车去镇上。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一路顺畅。 张嫂和徐嫂熟络地和开车的小战士约好了回去的时间,拉着云映直奔供销社。 云映对这里不熟,也不太有概念,也就是拉着她去哪她就跑到哪。 等三个人从供销社拥挤的人群中挣扎出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云映一向喜欢白色的绣花布鞋,此刻也被踩成了灰黑色的。 见此,云映也只能淡淡地叹了口气。 “走!大集!”徐嫂子又一把拉起云映的胳膊。 今天的采购之路倒是大丰收,就是云映已经累到几近耳鸣。 太吵了,专注于血拼的女人是真能喊啊! 云映买的东西倒是不多,就是一些简单的水果糖之类的。 一个人乖巧地抱着自己的糖包,等到两位嫂子把东西整理分好。 正当几个人边走边聊晚上做什么吃时,突然一阵哭嚎声传来。 哭得让人心惊。 云映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循声望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张嫂的语气很慌。 837部队里有一处水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几年总是淹死人。 后来立了牌子情况才好些,不过也总有人不管这些,照旧。 云映抿了抿唇,看向两个女人:“两位嫂子,我想过去看看。” “咱一起” “对对!去看看。” 三个人达成一致后,迅速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等快跑到时,才大致拼凑出事情的重点。 有小孩子去了水库。 云映快步跑了起来,眉心紧蹙。 明明就说了不能来这边,为什么还会有孩子来? 下一句,直接叫她脚下一个踉跄。 手里紧抱着的水果糖也掉到了地上,四散开来。 “孟团长下去救人被水草缠住腿了!” 云映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声音炸裂开来,嗡嗡作响。 “快救人呐!”云映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突然加快步伐往前冲。 听明白在喊什么的两位嫂子也白了脸。 “小云妹子!别!别冲动!”张嫂见云映发了疯般往前冲,心下一紧。 徐嫂强咬着牙追了上去。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怎么也跟不上。 云映心里无比冷静,她突然庆幸父亲在小的时候就一次又一次地训练她潜水,她知道怎样才能救人。 她满心满脑都只有救人这一个想法,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巨大力气,挣开所有人的阻拦。 猛地扎了下去。 冰凉的河水漫过口鼻的瞬间,她浑身的肌肉反而松弛下来。 岸上众人的惊呼、撕心裂肺的喊声,全都听不见了。 她睁着眼睛往下沉,墨绿色的水草间,孟怀的手还拖着那个男孩。 云映没有迟疑,率先把男孩送回岸上,再次回身潜了下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看不到生机的时候。 “上来了!” “快!快帮忙!快救人!” 云映跪在河岸上,她一把抹开糊在眼前的头发,双手已经按在了小男孩的胸口。 男孩突然剧烈咳嗽,一股浑浊的河水从口中喷出。 云映立刻将他侧翻,手指精准地清理口腔里的水草残渣。 她沾满泥水的手已经移到了孟怀身边。 男人的脸色已经泛青,军装下的胸膛毫无起伏。 云映迅速将孟怀仰卧平放,湿透的军装被她一把扯开。她两指并拢划过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寂静让她瞳孔骤缩。 双手立即交叠置于他胸骨下半段,手肘打直开始按压,三十次精准的胸外按压后。 云映俯身贴上他冰凉的嘴唇,将气息渡过去。 岸上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她却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人工呼吸的动作。 第二次人工呼吸时,她突然被一股反冲力推开。 孟怀剧烈咳嗽着侧翻,呕出大量浑浊的河水,胸膛终于开始起伏。 第39章 小儿子孟怀给你家了 孟怀的反应和感知都变得无比迟钝。 他只遵循着本能,口中嗫嚅着“映映……映映”两个字。 云映一把将他抱住,带着哭音呢喃:“我在,没事了。” 云晖赶到的时候,狼狈不堪的两人正亲昵地抱在一起。 但他无心责怪,就算是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也都没管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年轻的男女拥抱在一起和不合时宜。 他沉着脸,迅速地安排开:“把那孩子送到卫生院交给江大夫,孟团长和……” “送到我家!我家离这最近!卫生院搁不下!”张嫂子插了句嘴。 “送人去张嫂子家,小陈,去卫生院请顾老先生来。” 等全部都安排妥当,云晖黑着脸看向江鹤回,对方也是一脸怒意。 两个男人交换了下眼神,江鹤回意会,带着怒意冲向了旅长办公室。 事发突然,大多数人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见一群小战士呼呼啦啦地抬着人,所有人都被惊得合不上嘴,七嘴八舌地问。 张嫂子没空搭理,一把拉开大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孟怀死命地攥着女孩的手,一刻也不愿放松。 即使已经昏迷了过去。 几个人都有些蒙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映的手被她攥着,心急却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没事,你们把他放下就可以了,我们打了结婚报告的……也算半个夫妻了吧……” 大家伙儿憋着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云映第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坐针毡。 大哥还没来,张嫂子的眼睛里也笑意盈盈。 师父来看过后要急忙退了出去,生怕耽误两个人的私人空间一样。 令人窒息…… 为什么这男人就如此依赖她,就算昏迷了也还是死死攥着她的手,挣都挣不开。 云映认命了,干脆脱掉鞋,躺在他身边。 破罐子破摔吧,人工呼吸也做了,抱也抱了。 就这样吧。 - 云映睡着了。 梦见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大火炉,热得要命,她想推一推那个大火炉,手却被吸住了,怎么也拔不出来。 云映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 视线对上那双好看的眉眼。 淡漠的眸子里难得含着笑,好看极了。 “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我去喊我师父!” 孟怀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那个狡黠的、调皮的小狐狸。 在水里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生出无边的恐惧来。 但万幸的是,他还活着。 他珍爱着的那个小姑娘把他从冰冷黑暗的水底抢了回来。 万幸。 尤其发现自己一醒来,喜欢的小姑娘小小一只窝在自己怀里,幸福得快要溢出来了。 孟怀抱着云映的手紧了紧,低笑着。 “嘶,你这人,我明明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你还笑?” “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怀轻啄了下她的眉心,“没事,没有不舒服。” “再陪我躺会儿好不好?”云映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软得要命。 正要说话。 “我陪你躺会儿?”然后传来一阵爆笑声。 伴随着爆笑声,云晖推开门,面色沉静毫无表情。 云映忐忑地趿拉着鞋下了地,又默默地将鞋穿好,站在一边。 “起来吧孟团长,装什么虚弱呢。” 孟怀嘴角微勾,“大哥怎么过来了?” 云映脸色爆红,瞪大了双眼,正想着怎么才能不惹大哥生气,这男人……不是火上浇油吗? 但云映更没想到的是,大哥竟然应了! 还应得那么理所当然,一脸寻常。 孟怀挑了挑眉,“大哥就是为了看我来的?” 云晖翻了个白眼,“帮你交结婚申请。” 孟怀的眸子一闪而过的亮光被云晖清晰地捕捉到,气得他咬牙切齿。 本想再拖一阵子,哪成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结婚收场是不行了。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衣服都湿透了,并且还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部队里不少军属都是大老粗,传出去不会说云映为了救人做人工呼吸,只会说……他们两个在外面搂搂抱抱,还亲嘴了! 这哪里像话!云晖当机立断,赶在谣言传出去之前,迅速地将结婚申请递交了上去。 这样好歹说出去也是半个合法夫妻,亲也就亲了。 顶多也就是……出格了一点嘛。 “大哥,请吃十顿饭够吗?” 云晖突然觉得自己面前这张带着笑的万年冰块脸那么欠揍呢 这笑得那么诡异呢! 云晖闭了闭眼,“你还是得让我们家看到你的诚意才行,总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 孟怀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但放在那种冰块脸上,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一会儿让老头子上门提亲。”他声音顿了顿,“打电话,现在。” 云晖:“…” 看见没,拱别人家好白菜的时候,都是那么着急。 “随你,反正我给周旅了。” 云晖看向孟怀的眼神无比庄重,“你好好对我妹妹。” 孟怀眼眸平静下来些许,“你放心。” - 对于云振国来说,今天可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和往常一样,中午下了班准备回家吃饭。 他一进到自家院子里,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这什么动静。 他推开门,进屋一看。 孟长河孟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含笑看着他。 “孟叔,您怎么过来了?” 云振国心里有数,但嘴上并不明说。 这事儿女方家里怎么也得端着点不是。 “你装什么大尾巴鹰,怎么回事儿你还能不知道?就知道装相。” 儒雅的孟老爷子说话倒是接地气得很,噎得云振国一愣,悻悻地坐在沙发上。 “您这话说的,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说不好,是吧…孟叔。”云振国又笑着叫了一声。 孟长河瞥了眼他。 “打小就这样,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样!” “你也别叔叔的了,我跟你谈一桩亲事,我小儿子孟怀,给你家了。” 李新梅:“…” 云振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是来提亲的吧? 怎么像是免费送儿子的呢? 第40章 岁数那么大配不上云姐姐 孟长河笑眯眯的,“怎么样,不错吧?” “是入赘啊还是倒插门我都没意见,主要是云映这孩子我实在是喜欢。” 云振国沉默了。 “彩礼该给的我老头子绝对不会缺,这你放心。” “孟叔,容我想想。” “你这小子,还想跟我玩三顾茅庐那一套啊!别想啊告诉你,咱两家要是成了亲家,我可不惯着你!” 李新梅伸出手怼了下沉默着的云振国,“您别理他,他就是舍不得闺女,您看着选个日子吧,咱们是怎么办,我都同意。” 她心里明白,儿子打电话说的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办得不好,影响到俩孩子的名声,再耽误孟怀的升迁,那可是大事儿。 孟长河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新梅明白事理,那几个箱子里都是给你们夫妇俩准备的礼物,给映映的礼物,我已经寄过去了。” 他沉思片刻,“这样吧,让俩孩子先在那边办一场婚宴,然后呢家里这边,等年底回来再补。” “是委屈了云丫头一点,但你放心,我给云丫头的彩礼,比前面两个儿媳都要丰厚,毕竟她年纪小,我们也多心疼她一些…” - 孟怀也不好在张嫂子家多躺,恢复了些精力后,云映扶着他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 幸好,云映就住他隔壁,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孟怀到底是身体素质好,没过多久已经恢复了大半。 不过…他心有些痒。 为了再抱着云映睡一晚上,孟怀厚着脸皮硬生生地躺在床上,连地都不下,装作虚弱的样子。 你说他单纯好色为了占便宜? 其实不是,单纯的劫后余生的后遗症。 如果他没有被云映救上来-…孟怀简直不敢想。 所以,这会的他哪也不想去,只想随时随地看着他的小云大夫。 大舅哥的白眼算得了什么,简直不值一提。 当晚,孟怀窄小的宿舍窝了三个人,但不是他想象中搂着娇软的云映跌进美好的梦里。 没有心心念念的云映。 孟怀十分不理解。 自家大舅哥看着自己点也就算了,江鹤回跟来干什么! 一个两个的,跟看贼一样! 黑暗中,孟怀重重地叹了口气。 - 次日晨起。 云映一夜好眠。 洗漱完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云映支起耳朵细细听着。 她知道男人的习惯,又到了他该锻炼的时候了。 云映听了会儿,直到听见脚步声,猛地拉开门,探出头看向隔壁。 见到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孟怀,云映皱了皱眉,“你这是要去晨练?” 孟怀下意识没敢说实话,“没…我是想你了看看你醒了吗?” 云映白了他一眼,哪里能不知道他是在骗自己呢。 不过见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云映还是很满意的。 “昨天没睡好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还是这么白兮兮的?走,上我屋躺会儿,我还得再给你量下体温,发烧就不好了。” 小姑娘说话间,已经探出身子,将隔壁的男人拉进自己房间。 被拉进来的男人平静的面容下夹杂了一丝无奈。 孟怀语气无奈又委屈:“我没事,真的。” 他欲言又止,“就是大哥和江鹤回他们…才没睡好。” 这男人现在竟然还撒起娇来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拽着云映的袖子撒娇,怎么看怎么违和, 又想笑又觉得可怜。 云映不由软下声音哄他:“好啦,那你在我这儿睡会儿。” “看把我们委屈的。” 孟怀心里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想来唾弃这种撒娇卖乖的矫情,从小到大他都认为男人就该是一头狼,铁骨铮铮。 但享受过云映的甘甜后,他就变了。 他发现自己也被云映珍视着,这感觉十分美好。 尤其发现示弱可以得到的更多之后,他变得极其贪心。 那种贪心,在得知自己可以和云映结婚之后,到达了顶峰。 他耳朵有些红,面容平静地握紧女孩的手,“大哥说结婚的事…你怎么想?” 他补充道,“老爷子已经去云家提亲了。” “爸妈都同意。” 云映本想逗逗他,奈何听到他十分自然的那一句爸妈,顿时红了脸。 “谁、谁是你爸妈?瞎叫。” “晚点再说吧,我先去食堂。”说着,云映便要往外走。 男人的大手一把拉住她,“我去,没到不能动的程度。” 不等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云映走过去打开门,是小平安。 平安喘着粗气,却在看到云映的刹那间红了眼眶。 “姐姐,我听我妈说你落水了,还好吗?没事吧?有感觉不舒服吗?” 小男孩真诚的话让云映心里备受感动,她笑着说:“我们小平安放心,姐姐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啦?” 云映说着,俯下身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把他带了进来。 “我妈说,今早上有韩师傅蒸的大白馒头,可宣软了,让我给你跟孟叔叔送几个来。”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食盒,“这里面是我妈熬的粥,我妈说省得云姐姐再去折腾了。” 孟怀站在云映身后,心情很不美妙,这是第几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云映是姐姐,他就是叔叔?!! “叫姐夫。”孟怀一脸认真地看向小平安。 小男孩愣了一下,随即瞪了他一眼。 “不要!等我长大了我娶云姐姐,要不是你云映姐姐怎么会落水!” 孟怀的脸一下就黑了,云映憋笑憋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酸。 “你看,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云映蹲下来看向小平安,“知道我们小平安惦记姐姐,谢谢你啦,快回家吧不然妈妈该着急了。” 小男孩点了点头,转头出门时又扫视了二人一眼。 他走出门站在门口,突然喊道:“你岁数那么大,根本配不上我云姐姐!” 小平安说完话一股脑地跑开了。 孟怀脸色阴沉,抬脚就要往外走。 云映急忙拉住,“好啦好啦,不气。” 话音落下,见男人脸色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怀哥乖嗷,不气了好不好?” 第41章 晕倒 孟怀得知自己能和云映结婚是开心的。 但是这份开心在周旅夫人沈青青探亲回来后消失得所剩无几。 他本想着两个人宿舍挨着,白天照常该上班的上班,该训练的训练。 晚上…他还能借口虚弱让他的小云大夫帮他调理身体,他再顺便调戏调戏小云大夫。 可没想到未来丈母娘跟旅长夫人打了招呼。 把云映接到旅长家住了。 严防死守。 生怕两个人在婚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孟怀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前。 额角直跳。 云晖径直推开门走进来,孟怀神色略有松动,但依旧淡漠。 见男人又恢复了惯有的冰山脸,云晖也不奇怪。 这男人向来是两副面孔,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就变了样子。 “大哥有事?” “你不是和小映约好了去看房子吗?我来问问用我去吗?”云晖十分自然地说。 孟怀面色平静,盯着云晖看了许久。 “大哥想要什么好处?” 云晖笑了下,“就喜欢和我妹夫说话,玉棋子。” 孟怀闭了闭眼,片刻后,才认命般点了点头。 搬去了周旅长家的小云映似乎过得太滋润了,沈姨一天三顿好饭好菜,拿云映跟亲姑娘一样对待,天天做漂亮的小裙子给云映。 没有闺女的遗憾总算在云映这里找补齐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对象为什么那么忙的孟怀,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绝佳的机会能和云映亲近亲近。 大舅哥什么的还是不要来沾边了。 别说一副玉棋子,拿什么换都行。 - 正团级干部,可以分到一间三室一厅的人字头砖瓦房。 符合这个配置的房子,家属院里有两间。 这两件房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云映倒无所谓,房型都一样,也就是看看哪边的环境更好一些。 孟怀同样这样认为,他不喜欢邻居太糟心。 他工作特殊,不希望自己出任务的时候,云映在家受委屈,就算有大舅哥帮衬,这家属们之间的事儿,男人也总是插不上嘴。 “这两间房,一个在东边张嫂子家旁边,离卫生院也近,你照顾顾老也方便。” 云映握着他的手微微晃动,“那我们先去看东边那间吧,要是合适的话就不去西边了。” 孟怀低笑着看向身侧的小姑娘,感慨着两个人的默契,他攥着云映的手背轻轻揉捏着。 他想她,想得厉害。 沈姨应丈母娘的命令,看得也厉害。 见一面说几句话,周旅就阴沉着脸咳嗽起来。 云映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依旧摇晃着他的手臂,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说着话。 “跟个小孩似的。” 小? 小孩? 云映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小么? 也不能算小吧 这只能说是不大,但也不能说是小啊。 孟怀:“…” 就不该天天去旅长家蹭饭吃什么狗屁羊肉。 要不然怎么会因为女孩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一下子感觉到火热了起来。 孟怀不发一言,拉着小姑娘的手往东边走。 到了房子门口时,孟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孟怀牵着云映走了进去。 空旷的客厅里,云映靠着孟怀的胳膊,将大半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黑暗中,云映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 孟怀伸了伸手,将云映拢在怀里。 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云映面颊上两朵红云被黑暗遮掩住,她伸出手抓住孟怀身侧的衣服,仰起了头。 孟怀带着旖旎的热意朝着女孩靠近下去,接近那一抹嫣红。 云映其实也有些想他,但碍于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没有机会。 两个人绷着呼吸,期待着彼此的靠近。 张震扯着嗓门子站在喊,“老孟啊!” 想骂人。 一时也分不清谁的脸更黑一些。 - 结婚申请还没下来,孟怀就直接去了旅长办公室提交提前整理房屋申请。 周旅长正看着手下这一群大光棍子犯愁呢,眼下最难解决的大难题都准备结婚了,还能不批? 周旅高兴得都想放鞭炮了! 当时就批了申请。 当这位总绷着脸的孟团长带着一帮小战士风风火火地打扫卫生,还带着人从后勤处搬床柜的时候。 大院里又热议了起来。 还得是孟团长有手段,谁不知道云团的妹妹娇娇悄悄的,模样好还有本事。 在大家都在猜这朵花能落在谁家的时间,大多数军官都还没行动的时候。 人家孟团长早都把人圈在怀里了。 哪里还等得到别人。 在大家都感慨云映守着这么一位冷面狠厉的男人日后日子怎么过的时候。 大家又猛然发现,这些孟团长难得的…惧内。 自打确定结婚后,孟团长日日都来卫生院门口接云同志下班。 这整理房子,又趁着不忙的时候把家具上的毛刺用砂纸磨了个遍。 一时也说不清谁更不好过些。 云映正坐在药房里整理着新到的药材,这一批药到得突然,还没有登记在册。 云映忙的脚后跟直打后脑勺。 也没注意到一些别的什么。 直到日暮西城,云映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恍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正想着,孟怀步履匆匆地推开门走进来。 “实在抱歉,今天来晚了。” 一旁站着帮忙的军属眼睛都瞪大了,这这这… 这是孟团长吧? 这是道歉呢? 孟团长还能道歉呢? 大新闻! 云映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冲他笑笑。 “你来啦,正好我刚忙完,我…” 说着,云映眼睛一闭直直地倒了下去。 孟怀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缓缓下坠的云映。 孟怀神色焦急,眉头紧皱着,“映映?映映?” 他手臂穿过腿弯,正要抱起来。 云映悠悠转醒。 “嗯?怎么了,你拍我脸干嘛?” 云映面色苍白,眼神狐疑地看向他。 孟怀呼吸一窒,看像云映的眼神带着些担忧,“你刚刚晕过去了。” 云映:“不可能!我不可能晕,你放我下来。” 孟怀十分不愿,但也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把她放了下去。 刚刚站稳,云映又往后跌了过去。 孟怀干脆再次一把抱起她,不顾她什么反应,直接抱着她去了处置室。 刚刚帮忙的军属也帮忙喊来了江大夫和顾老。 孟怀单膝跪在床前,攥着云映的手,眉头紧皱。 第42章 生气了? “不碍事的,有些低血糖了。”江大夫说。 他一边收起东西一边对着孟怀说:“孟团给云丫头兜里多备着几颗糖,万一在外面晕倒可就不好了。” 孟怀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江大夫,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又转向顾老。 “师父,您看呢。” 顾景安往上推了推眼镜,“这几日有些累着了,回去歇几天吧,正好你们俩也该准备结婚用的东西了。” “回去休息两天。” 孟怀点点头,有力的手臂穿过云映的膝弯,一个利落的横抱就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卷起来的军装袖子下贲张的肌肉线条随着这个动作绷紧。 补充过葡萄糖的云映虽然清醒,但面色依旧苍白,惹人心疼。 “怀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让人看到不好。” 孟怀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线。 周身气温似乎低了好几度。 她这才后知后觉他在生气。 “孟团长!等等!” 一道急切的女声喊住孟怀,孟怀皱了皱眉。 云映看着追到前面的女孩,怎么看怎么眼熟,靠在孟怀肩膀上仔细打量了好几眼,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此前拉着孟怀表白的那位吗? 那女孩也在悄悄打量着云映,越看越觉得伤心。 但也觉得…输给云映也算理所应当。 孟怀淡然开口:“你谁?有事?” 女孩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你不认识我?” 孟怀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她顿时更加伤心了,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现在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她声音闷闷的,“你真要结婚了吗?” 孟怀神色一顿,抱着云映径直从她身侧离开。 不去理会她。 云映转头看了眼那女孩僵在原地的模样,抬头看了看孟怀。 男人的侧脸此刻尤为生硬。 云映没敢说话。 他抱着云映没去周旅长家,也没回那间小单身宿舍。 抱着云映回了他们已经整理得差不多新家。 一进门便是客厅,紧接着便是东西两间朝阳的卧室,西北角是一间小卧室,孟怀找人盘了炕,考虑到云映一个女孩子冬天怕冷,这样就会方便许多。 西边两个卧室中间留了一间盥洗室。 这个家里的全部的设计巧思,都是孟怀为了方便云映设计的。 一进门便是客厅。东西两间朝阳的卧室门扉半掩,隐约可见里面摆放整齐的家具。 西北角的小卧室里面是孟怀特地找人盘的土炕,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清香,炕沿的砖面被抹得平整光滑,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磨。 西侧两间卧室之间,特意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盥洗室。 孟怀的军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抱着云映在屋内缓步穿行,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孟怀抬脚抵开东卧室的房门,动作轻柔地将云映放在简单铺着被褥的床铺上。 尚未完全干透的榉木床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孟怀翻身躺下,他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颈下,另一只手环住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人整个拢进怀里。 孟怀闭眼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气。军装下的胸肌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将怀中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在生气吗?”云映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顿了下,睁开眼看向怀中的小姑娘。 随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气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云映知道自己理论,讨好地将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我知道错了嘛,我下次一定一定注意休息,一定不会忘记吃饭!我保证!” 孟怀两个眼珠子黑漆漆的,直直的盯着她。 片刻,又错开目光。 “算了。” 他抱着女孩的手收得更紧。 孟怀心疼,但他不能说出让云映安心待在家他养她的这种话。 他的小云大夫,又努力又有天赋,不知道有多厉害。 他怎么忍心折断了她的翅膀呢? 所以,孟怀只有妥协。 两个人没待多久,孟怀就牵着云映回了周旅家里。 沈姨正在家炖着梨汤,打开门时望见云映苍白的脸色,就感觉出了不对。 听孟怀讲完来龙去脉,也加入了批斗云映的阵营。 训的云映直抬不起头。 云映有些懵了,沈姨跟自己的母亲李新梅女士越来越像。 原以为沈姨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性格,实则不然。 一旦遇到什么问题,她就面色沉默地盯着你。 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沈姨批斗归批斗,还是心疼云映的,没训了多久就叫云映回房间休息了,还难得地叫孟怀也一起跟了进去。 孟怀进去,弯腰搬了把凳子,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 正经的模样引得云映噗嗤一乐。 “你这是要做汇报?怎么坐得这么直?” 孟怀闻言皱了皱眉,无奈地看了眼云映,“别笑。” 他轻咳了一声,凑在云映耳边低声说:“沈姨在外面听。” “等着跟妈汇报。” 云映见状,一时也起了些撩拨他的恶作剧想法。 云映眼波微转,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狡黠的阴影。 她状似不经意地往床沿挪了挪身子,素白的手指轻轻搭上孟怀军裤下紧绷的大腿。 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布料下的肌肉线条。 她感受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孟怀的呼吸明显一滞,喉结在军装领口处滚动。 每一下触碰都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孟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云映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他倏地扣住云映作乱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既不容挣脱又不至于弄疼她。 他仔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腕间肌肤。 “别闹。”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 孟怀垂眸看她时,眼底翻涌的暗色与面上沉静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鹤回跟小晖来啦!”外面沈姨温柔的声音响起,孟怀才松开手。 在他限制住她时,云映就感觉到自己有些玩过火了,但还好。 男人的自控力惊人的强大。 云映起身刚打算下床,被孟怀一把摁住。 “你躺好。”语气生硬的她不能拒绝。 她只得再次躺了回去。 心里却有些着急。 这些日子忙,已经许久没见鹤回哥了,也不知道那事怎么样了。 云映向来心重,看着笑呵呵的,实则每天都惦记着这件事,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可她没法说。 连提都不能提。 第43章 万幸娶她的是孟怀 孟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云映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实在听不见。 她想了想,干脆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提上鞋走了出去。 孟怀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见云映出来,暗暗皱了下眉。 三步并作两步折返回来,有力的手臂一把托住她手肘。 “不是不让你出来?” 云映笑笑,“又不是胳膊腿摔折了,低血糖而已…” 江鹤回看见两人之间甜蜜而又亲近的小行为,垂眸敛起那一抹难过。 她开心,他就开心了。 他暗暗地这么告诉自己。 孟怀不动声色地顿了下,抿了抿唇。 云晖不赞同地哼了声,“低血糖而已?” “就应该不让你去!低血糖也是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云映下意识地躲在孟怀后面,云晖见状,翻了个白眼。 “大哥现在可是说不了你啦,有人给你撑腰啦!” 孟怀挑眉看向他,嗯了一声。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云晖知道孟怀喜欢自己妹妹很久,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珍视,连一句兄妹间寻常的调侃,都得护着。 沈青青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你们这些小孩子,也是有意思。” 说话间,孟怀已经扶着云映坐在了沙发上,又起身去卧室拿出云映的大茶缸子。 他神色自如,“沈姨,梨汤好了吗?映映喜欢这个。” 沈青青愣了一下。 看看,这理所当然的态度。 从前客气礼貌但能明显看出疏离的孟团长,那个见面不过淡淡然点个头唤声嫂子的孟团,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改了口呢。 虽然说周旅和夫人是看着孟怀长大的,但…实际上三个人应该是平辈,孟怀只是年龄小罢了。 孟老小嘛。 如今听他神色自如地叫她沈姨,沈青青还是有些不适。 人,怎么就能这么利索地就改口啊。 沈青青心里吐槽,但动作并不慢。 嘴上还得替云映说着话,“是,云丫头真是吃了苦头了,且得好好养两天呢。” 孟怀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映映确实辛苦。” 说完话,孟怀接过茶缸,面色平静地坐回云映身边。 云映一小口一小口地舀着吃,糖水留在唇上,亮晶晶的。 有些馋人。 但…孟怀根本就不敢动。 好几个人坐在这里,跟看犯人一样,他想把人抱到怀里都不行。 - 晚饭时。 周旅带回来一件好消息。 孟老爷子精挑细选,总算择出来一个好日子。 但孟老爷子也说了,这边的婚礼也就算是走个章程,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等过年回了家,还是要办的。 要不是出了事,他才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办一个那么寒酸的婚礼。 孟母活着的时候,为儿媳妇攒了些个好看的金玉首饰,只是现在还不方便拿出来,只能等他们回来再给。 孟怀平静的面容难得带上了喜色,他弯着嘴角,看向身侧的云映。 - 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小两口也该去选购结婚用品了。 云映休息,周旅也给孟怀批了假。 还特地借了车给小两口用。 天刚亮两人就出发了。 一路顺畅,到了市区。 孟怀想了想,带着云映去到国营饭店,吃了两碗羊肉面。 h省的夏天,晨起也是凉风习习。 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身体立刻暖和了起来。 市区的供销社与镇上的大同小异,除了门脸大了几间,东西种类多了些外,也没什么特别。 就是跟镇上供销社相比,人没有那么多,算不上挤。 孟怀冷着脸的模样看着有点凶,但他从口袋里照着清单买东西的模样。 很割裂。 有一种鲁智深对诗的反差感。 云映压根没考虑具体买什么的事情,她只觉得到了再看就好。 没想到孟怀如此贴心,还特地列了清单。 但…东西太多了。 看得云映瞠目结舌。 等他要的东西全部买完,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要不是孟怀看着太凶,又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服务员非得翻脸不可。 这也要那也要,可偏偏还不敢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云映眼尖地看见了江鹤回。 但他换了身装束,没穿军装。 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在说话。 他还时不时地点着头。 云映眼珠一转,想了想还是没上去搭话。 不能太冒失,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 江鹤回正和自己老班长聊着刘长君这个人。 此人,绝不至于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老班长提到,他定期采买,但还是有人在街上撞见过他。 虽然只一晃而过,但那人还是十分确定他就是外出去沪市采买的刘长君。 如果他是刘长君,那开车去沪市的是谁? 大家都在怀疑,可苦于没有证据。 两个人隐晦地聊了几句,江鹤回一转头,看到了云映正站在远处打量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身。 这样危险的事,他来办就好。 这不就是前世他跪在佛前苦苦哀求的吗? 江鹤回的思绪被拉到从前—那个似乎已经十分遥远的前世。 他遇到云映时,她已心如死灰,跟在孟怀身边毫无求生意志。 是孟怀把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可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心了。 那样苍白的云映,他还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可他不敢。 他不敢接近云映,怕再次伤害到她。 他只能一次次哀告上苍,给自己一个…机会。 哪怕只是挽回她家破人亡的颓势,把云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就好。 这样…她大概就能幸福了。 在数年的哀告下,他的确成功了,可…老天实在太公平。 只给了他一个挽救颓势的机会。 他心里清楚他是为什么回来的,所以这一世,那些脏事,他来办。 云映,你只要幸福就好。 你快快乐乐地去做你的新娘子,去体会婚姻和家庭的幸福。 至于孟怀… 男人最了解男人,孟怀一直喜欢云映,江鹤回是知道的。 不然谁会把跟侄子离了婚的侄媳妇带在身边。 纵使有故友托孤。 他见过孟怀看向云映的眼神,那里面的占有欲是个男人都会明白。 万幸这辈子娶她的是孟怀。 他可以放心了。 第44章 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圆满 云映早上是被沈青青从床上拽下来的,就连大哥都穿戴整齐地叫了她好几遍。 她总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人喊了起来。 虽然前世云映嫁过人,但重来一次依旧紧张,就算这一世嫁的人是孟怀。 是那个她向往了许久的人,也还是会忍不住忐忑未知的未来。 嫁给孟怀就一定会幸福吗? 前世那一场……究竟是因为爱?还是一时上头? 云映想了许多,但大多都没有答案。 这么一胡思乱想,干脆就折腾到了后半夜。 不过年轻还是有好处的,就算这么折腾一遭,面色也依旧是红润如初。 h省实在是太远了,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云振国和李新梅压根儿赶不过来。 再三思索,只能从周旅长家出嫁。 周旅长夫妇都没有女儿,对云映也喜欢得紧,哪里会不同意? 不过云晖心里还是不满意的,如果没出那样的事,自家妹妹的婚礼该是喜庆隆重而又热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母亲都不在,只有他一个哥哥。 但作为新娘子,此刻就没有这么多想法了。 她早早穿好结婚的衣服,是一套特地留出来的一套崭新的军装。 云映前世的婚礼只是简单地把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并不算出挑。 她想了想,散开头发。 纤细的手指将头发分成三股,交错编织。 鱼骨辫的纹路渐渐成形,像一尾灵动的游鱼,在她脑后蜿蜒。 编到发尾时,她轻轻一绕,将辫梢巧妙地藏进辫根,形成一个饱满的圆髻。 云映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倒出几只红纸剪成的小喜鹊。 这些喜鹊是她昨晚剪的,红纸是特意从供销社买的朱砂色蜡光纸。 她对着镜子,用黑发卡将喜鹊别在头上。 她指尖抚过纸鸟微微翘起的翅膀。 带着这个年代朴素的喜悦。 这个年代少有人这么打扮,再加上云映长得实在是有些亮眼的漂亮。 尤为喜庆好看。 提前过来帮忙的军属,有不少甚至看直了眼,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夸得云映脸颊红红的。 婚期有些仓促,但在孟怀的操持下,依旧井井有条。 婚宴安排在了食堂,请司务长帮忙安排。 这已经是这么短时间内最体面而又周到的做法了。 “新郎来啦!新郎来接云姐姐啦!”小平安一边跑一边喊道。 上午八点多,高大俊美的孟怀提前了十多分钟,就来接他的小新娘了,身后还跟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军官,个个挤眉弄眼的起哄。 向来沉稳冷峻的孟团长今日像是换了个人,素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盈满笑意,连常年紧抿的唇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看得人直揉眼睛。 这还是咱那个面冷心冷的孟团长吗? 外头喧闹声此起彼伏,屋内却格外安静。 云映端坐在贴着喜字的房间里,身旁只有大哥云晖相伴。 部队里找不到合适的女傧相,她也不愿费心再找。 按着老礼,送亲本该是娘家人的事,她便顺理成章地只让大哥相送。 纤长的睫毛轻颤,云映抬眸望向云晖。他正倚在窗边,含笑看着外头孟怀被军属们变着法子刁难。阳光透过红喜字,在他坚毅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大哥……送我出嫁,你开心吗?” 她轻声唤道,声音很轻,藏着两世为人的期盼与忐忑。 前世那场仓促婚礼,大哥的事成了她永远的遗憾。 此刻红妆映着她微红的眼眶,比任何胭脂都要动人。 云晖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柔和三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喜妹,别哭。” 自打她大了以后,大哥很少再叫她喜妹了。 云映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慌忙低头去擦。 外头传来孟怀被拦在门外的动静,军官们的笑闹声隐约可闻。 云晖忽然抬手,像她小时候那样,用拇指轻轻蹭去她眼角的泪珠,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 “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大哥给你撑腰。”他声音低了几分,眼底却含着笑,“大哥的身手也不比他差。” 云映破涕为笑,这一刻,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圆满,都在大哥这一声\"喜妹\"里,得到了最好的弥补。 堵在外面的军属们格外的好说话,人人都得了好几个红包后,就利索地让开地方把人迎进了屋,喜庆的话,不要钱一样。 男人亦是一身崭新军装,胸前别着大红花,红得耀眼,映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都柔和了几分。 俊朗的眉眼中满满的全是欢喜。 当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孟怀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他看见云映笑意盈盈地坐在床上,发间的小喜鹊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是要振翅飞进他心里。 孟怀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又生生停住。 身后起哄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看见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红纸喜鹊,在她脸颊投下细碎的光,衬得那抹胭脂像是从肌肤里透出来的红晕。 “孟团长看傻喽!”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引得众人哄笑。 可孟怀浑然不觉,他的视线落在云映发间那只低垂着头的喜鹊上——那精巧的尾羽正对着他,像是新娘羞于直视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对云映心动的那一天……她帮着头发的红色蝴蝶结也是这样对着他。 云晖轻咳一声,孟怀这才如梦初醒。 他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云映突然觉得一切的问题、紧张、不安似乎全都消失了。 在众人善意的起哄声里,云映笑着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门外,是孟怀特的借用的周旅的吉普车,接上云映后在附近绕行一圈。 其实云映想低调些的,但孟怀在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 孟怀的想法很简单,这婚礼已经很简陋仓促了。 他只能在现有条件内给云映最好的。 绕行一圈后,孟怀牵着云映的手下了车。 小平安撒了欢地给家属区里的小孩子们散糖果。 他得知云映结婚本来是不太开心的,但奈何孟怀给的真的多啊! 各式各样的小零嘴和小玩具。 多重贿赂下,小平安才不情不愿地改口叫了一声姐夫。 云映原以为新房不会有人了,毕竟双方父母都不在这边,新房一定是冷冷清清的。 到了新房,看见顾景安早已经等在了这里,不由得一愣。 第45章 都是这样的 他抬手整了整中山装的领口,眼角笑纹里藏着几分感慨:“本该在周家那边送你出嫁的,可这小子——”他朝孟怀努了努嘴,“说新房也得有个长辈在才像样。” 孟怀的耳尖悄悄红了,握着云映的手却不曾松开。 顾景安忽然转身,从衣服内袋掏出个红布包:“这个是你师娘留下来的,不值什么,但多少是份心意。” 红布包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对银镯子。 镯子显然有些年头了,花纹都被摩挲得模糊,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最特别的是,镯子内侧刻着细小的字——平安与喜乐,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好了,我老头子就不聒噪了,去吧。” 婚房,是孟怀跟云晖还有沈姨几个人布置的。 云映反而是最后才看到的,当她真正坐在这大红色的喜床上,才猛然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嫁给了孟怀的真实感。 这里,是她跟孟怀的家。 她是孟怀的妻子,而不是侄媳妇了。 “在想什么?” 孟怀端了杯蜜水出来。 婚宴办在食堂,云映只能歇一小会儿就要过去那边挨着给宾客敬酒了。 孟怀看着坐在床上的云映,自己的妻子,看着还那么小。 在这个酒席比证件重要的时候,今天办了酒席,他们就算是夫妻了。 总算把人娶回家了。 其中的难处好多好多,都是不能对人说的。 一想到这人终于是他的了,他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似乎走路腿脚都有些发软。 这种激动的感觉一直从昨天持续到了现在,到云映真正的坐在了他的床上。 云映接过茶缸,小口抿了几下,“高兴嘛,这是我们的家呀,你是我丈夫啦。” 孟怀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对,我们的家,我的小妻子。” 孟怀知道,这家属区里不少人都暗里说他老牛吃嫩草,说他比云映大了许多,年龄上不匹配,可他并不在乎。 云映把茶缸递到男人唇边,示意他喝。 孟怀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你年纪小喜欢甜的,你喝。” 云映脸一红,“跟岁数小没什么关系…我是怕你一会儿喝多了…等晚上…晚上…”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说,孟怀面色平静,略挑了挑眉,但红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 他抢下茶缸,喝了个干净。 男人一脸正直地,“一杯够不够?” 云映:“…”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看得众人皆有些…恍惚,大概就是恍惚吧。 素来沉稳冷厉的孟团长,唇角从晨起一直勾到了现在,娶到小云同志就这么让人欣喜? 这里民风彪悍淳朴,男女都好酒,大多都能喝两口。 好在大家都是图个吉利热闹,并不会喝多闹事,大部分人喝完喜酒还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也不会太过火,都留着度呢。 但就算这个,一桌一桌敬下来,孟怀的脸还是染上了红晕,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一丝人气,再配上胸前的红花,衬得更加喜庆了。 云映还好,她喝的酒里被大哥跟江鹤回提前掺了水,酒味淡淡的。 云晖只顾着自己妹妹,全然不管那些军官们哄笑着灌孟怀酒喝。 孟怀许是高兴吧,今天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敬酒敬得差不多了,小两口才能坐下吃饭。 因为食堂还要给战士们空出来吃中饭,所以婚宴办得很早。 离开时,孟怀让他的勤务员拎了几十斤糖交给司务长。 - 当热闹散去,便衬得房间里尤为安静。 云映摘下头上别着的喜鹊,看向走路依旧平稳但似乎…有些慢的孟怀,狐疑地问道:“怀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的眼神像是被点着了般,走到云映身边,俯身贴了贴她的脸,看向镜子里。 “真美。” 他歪着头去亲云映的嘴。 云映没躲,转身抱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角。 “还说没有,快上床躺一会儿去。” 他顿了顿,弯腰抱起云映。 “你陪我一起。” 孟怀从梦中苏醒,鼻尖萦绕的是他熟悉的那股药香,怀中是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小姑娘。 怀中人温软的躯体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发丝散落在他的臂弯里,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他垂眸凝视着云映的睡颜,喉结无声地滚动。这个画面,在他最隐秘的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 突然孟怀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向来清楚自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早在云映还顶着未来侄媳名分时,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就已在心底疯长。 他娶到了他惦念许久的那朵娇花。 自此之后,碍眼的大舅哥再也不能阻止他抱着云映睡觉了,这是他的老婆,名正言顺的那种。 他抱着云映挨挨蹭蹭的,稀罕了很久才轻手轻脚的把人松开。 这是他孟怀的老婆,真美。 怀中人突然翻了个身,扇子似的小睫毛忽闪了几下,睁开了。 孟怀勾起唇角,“醒了?” 云映眨巴着眼睛看向他,突然眉头一皱,小拳头猛地砸向他。 孟怀有些懵,不明所以。 “为什么生气?” 云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瓮声瓮气地说:“你自己想去吧!” 孟怀好笑地看向她的背影,自己也没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吧? 不对。 不对劲。 记忆瞬间涌来。 他好像…在最后关头,睡着了? 直接砸在了云映身上… 孟怀一想到事情的经过,不由得头皮都发紧。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从背后抱住她,“我错了老婆。” 男人清冷的声音唤出那两个字,云映浑身都烫了起来。 “不、不许有下次,要是……” 不等她说完,男人猛地将她翻了过来,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 新婚小夫妻,随时随地都会燃烧起来。 所以,渐渐的...亲吻便不够了。 再接下去,一切都顺理成章,就是过程有些惨烈。 云映前世是体会过他的强壮的,但她忽略了一点,现在的云映还小,根本禁不住他。 疼得厉害。 孟怀也不太好,似乎有些怀疑自己。 云映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不适之于还有些好笑。 她抿了抿唇,安慰般地亲了亲男人的脖颈。 “没事的,听嫂子们说,第一次都是这样。” 孟怀:“…” 第46章 我也不是那么碍眼的人 不过一个清浅的亲吻,就让云映再次感受到了男人惊人的爆发力。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饿醒的。 疼么,还好。 就是浑身发酸。 哪哪都不舒服。 跟孟序南分明是叔侄,也不知道为什么差了这么多,孟怀当叔叔的竟然把侄子完全盖了过去,也是稀奇。 穿戴好的云映,拉开门走了出去。 “醒了?” 云映寻声望去,孟怀正放下手里的活,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了过来。 有些违和。 “怎么不多躺会儿,哪里难受吗?” 男人神色如常地问出口,到惹的云映有些羞。 他牵着云映到餐桌前坐下,“等一会儿,给你煮了宵夜。” “辛苦哥哥啦!”云映对他展开一抹笑。 孟怀没接话,打量起云映的神色来,发现她面色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苍白,暗自懊恼自己确实有些过了头。 不过…娇妻在怀,还是那样娇俏的小妻子,哪个男人能忍呢。 简单填了填肚子,夫妻俩收拾完才去洗漱。 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男人又贴了上来。 云映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哥,你不累吗?” 男人十分正直地回看她,摇了摇头。 见她如临大敌,勾唇笑了笑。 “不折腾你,睡吧。” 听到他的保证,云映才放心地窝在他怀里。 不消片刻,男人神色如常。 云映咽了下津液,男人的体力到底是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啊! 孟怀抱着她,贴着她的脸。 “说好的,不折腾你,放心。” 云映转了转眼,突然贴着他耳朵说了些什么。 男人向来平静的面容都出现了几丝裂纹。 他一把抓住云映白嫩的小手放在胸口,“真的愿意?” 云映巧笑着锤了下他的胸口,“嗯,帮你。” 后悔,实在是太后悔了。 她就不该心疼这些男人。 现在酸软的还有自己的手了。 - 笠日一早。 云映睁开眼时,身边的男人已经没在床上了。 罪魁祸首。 她没着急起床,躺在床上活动了一下,发现的确没什么问题,才下了地。 听见动静的孟怀往卧室门口一望,见她醒了,快步走了过来。 “我给你包了饺子。” 孟怀边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云映,边说道。 这样的孟怀…是云映从未想过的。 他向来雷厉风行又面容冷峻沉稳、不苟言笑。 竟也会为了她洗手作羹汤。 云映接过牙刷,冲着他甜甜地一笑,却见孟怀眸光微闪,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啦哥哥?在想什么呢?” 他唇角勾了勾,“在想你终于是我妻子了。” 其实孟怀也知道队里许许多多的牲口,都在后悔自己错过了云映。 所以,这是他的宝贝,他巴不得藏起来才好。 孟怀不愿离开,干脆倚靠在墙上看着云映刷牙。 就连刷牙,看着都是那么可爱惹人喜欢。 云映刷到一半,肩膀一沉。 男人贴上来从背后环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 但身高差距有些大,孟怀足以一米九多,他只能弓着身子才能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云映无奈又好笑,“干嘛啦,我又不会跑。” 男人蹭了蹭她的侧脸,没说话,但探头亲了脸颊一口。 云映有意纵容着他的黏糊,也没多管。 女孩白嫩的小手覆盖在那一双紧扣在她腰间的大手上。 男人抬起头,紧贴着云映。 云映浑身一僵。 一把拍掉他的大手,“不许胡闹了!昨晚已经够多了!” 孟怀挑了挑眉,却也还是松开了手,到底是心疼云映岁数小,体力有限。 不然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食髓知味,哪里有够? - 今天是休息日。 吃过早饭的夫妻俩想了想,决定收拾收拾东西。 那两间干部宿舍里的东西已经都搬到新房里,就是还没来得及整理。 云映把他的衬衫整理好,一件件挂在大衣柜里,孟怀的大手整理着云映的小裙子,像是在捏着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映映,这箱子里是什么?” 云映挂着衣服的手一顿,看向他大手中的那个小箱子。 是她家的祖传药膳。 一直没有机会提起。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药膳方子,一代代传下来的。” 孟怀闻言,不禁正色。 “那要收到一个妥帖的地方才好。” 云映笑了笑,“不用,本来就是治人的方子,放哪都行。” “我都记在心里啦。” 云映神色日常地整理着衣服,心里思索着,要怎么打开药膳的缺口。 又如何跟师傅提起还不显得那么冒失。 好多正经的中医,都瞧不起药膳这种讨巧的法子。 她回来的时间不短了,也不记得师父的看法是什么了。 任重而道远啊。 云映突然抬头看向一本正经地捏着她小衣服的孟怀。 不然…按照药膳方子给他炖点补身的东西? 云映心中意动,正准备开口。 又突然想起昨晚…他将近三十岁了。 体力恢复得惊人的快。 这种情况真的还需要补吗?还是算了,晚些时候给师傅炖点送过去还合理些。 晚些时候,云晖来了。 丝毫没有考虑会不会打扰这对新婚小夫妻,坚决做两口子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他十分自然地把东西搬到了西屋,“我把我东西放过来一部分,万一哪天就在这住了呢,省得来回折腾。” 孟怀皱眉看向他:“不方便。” 云晖在这件事情上难得厚脸皮,“没事,我脸皮厚。” 云映自然十分开心,她正心疼大哥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孟怀见云映的小鹿眼里全是喜悦,便也没说什么。 他嘴上嫌弃云晖嫌弃得紧,可毕竟也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也不忍心看他一个人。 就是…他们夫妻俩新婚,做什么都不方便。 云晖拍了拍孟怀的肩膀,“我也不是那么碍眼的人。” 孟怀闻言猛地抬头,眼眸有些许不平静。 云映正忙忙活活地给大哥找着东西,压根儿没注意到两人间的眉眼官司。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晖嘴角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满是严肃的点了一下头。 多年的默契配合,孟怀一下就明白了云映…怕是被人盯上了。 第47章 一起洗 到了下午,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实在没意思的紧。 云映叹了口气,“我去卫生院了,你们俩坐着吧。” 云晖刚来的时候,她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她珍视的都在她身边了,真好。 等到现在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大哥没在,她现在应该已经窝在孟怀胸口了。 现在只能干巴巴地坐着大眼瞪小眼。 说着,她起身走到卧室的镜子前照了下。 嗯,面色红润,头发也很顺滑。 打算出门的时候,两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映狐疑地看了眼,“你们俩也出去?” 云晖狭长的眸子眯了下,“去趟团部,要不两个大男人坐着有什么意思。” “哦,好吧。” 家里离卫生院很近,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到了卫生院门口,云映转身看向硬要送她过来的两个男人。 “好啦,我现在到了。” 孟怀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普普通通的,没什么装饰。 递给云映,“这里面是糖,不舒服了就吃一颗,别逞能。” 云晖打量了一下孟怀,或许孟怀真的比孟序南要好,最起码他…喜欢了自己妹妹这么多年。 为了不让云映陷入到奇怪的三角关系里,还申请调离了京市,选择来到了离家千里的 h省,建设艰苦地区。 这该有多大的决心,云晖也不知道。 他…不过是那几年发现了孟怀那些隐秘的心思,为了盯着他才来的 h省。 反观孟序南。 现在反而过得一塌糊涂。 云晖不敢想如果没出那样磕碜的事来,自己妹妹真的按照长辈定下来的婚约嫁给孟序南… 听说孟序南现在也已经厌烦了苏瑶,对她动辄打骂,两口子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热闹得很。 孟怀虽然觊觎自己未来侄媳妇,倒也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在云映退婚后才渐渐地将自己的想法展露人前。 他今天也看了,原以为冷心冷情的男人,竟也愿意照顾自己的小妹妹。 云晖笑着看向云映,“进去吧,我们走了。” 看着云映进了卫生院,两个男人才转身离开。 路上,云晖无意识地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旅长办公室,走吧。” 孟怀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了下。 等到了旅长办公室,云晖敲了敲门。 进去时,周旅正捏着茶叶往茶缸子里放。 孟怀二人对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端着自己的茶缸子举到了周旅面前。 “俩瘪犊子,就知道蹭我的茶叶。” 周旅皱着眉扫了两人一眼,还是肉疼地捏着点茶叶放进了二人的茶缸里。 “少喝点茶叶吧,也不怕睡不着觉。” “行了,说正事。” “关于敌特的事…” 三个人不知聊了多久,窗外的日头已经斜到了西墙。三个搪瓷茶缸里的茶水续了又续,早已没了颜色。 - 晚上的时候。 孟怀跟云晖回来的时候,云映正把晚饭往桌子上端。 “回来啦,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婚宴上还有些菜没能用完,司务长让了两个小战士送来。 正好云映从卫生院回来时赶上了,就干脆卷起了袖子下了厨。 从前在大院里,云映的手艺就是出了名的好,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男孩争抢着在晚饭时间往云家门口扎。 云映炖了鱼,又简单炒了三个菜。 红烧鱼淋着琥珀色的酱汁,蒜蓉青菜碧绿生青,醋溜土豆丝根根分明,还用黄瓜和木耳拌了一道爽口小菜。 孟怀一看就云映便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身后的云晖。 他走过来揽住云映的腰,将人锁扣在怀里,试图吻上去,被云映紧急制止住。 “大哥,那个洗手吃饭…”云映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低着头不敢看大哥。 云晖浅笑一下,略挑了挑眉,鞋尖一转去了洗漱间。 “你注意些嘛,叫大哥看到了多不好…”云映羞答答地锤了下她的胸口。 孟怀一脸正色地看像云映,“可我总是想亲你。” 云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瞥了眼大哥还在洗手,踮起脚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 哄得男人心花怒放的。 饭桌上,云映跟大哥还有孟怀提到自己还需要跟着江大夫学一部分战地医疗处理。 孟怀正给云映夹菜的手微顿了一下,“有上前线的打算?” 云映的鹿眼中闪过几丝浅淡的光,“没有啦,就是卫生院实在缺人,我是医疗队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云晖给云映挑了块鱼腹肉夹到她碗里,“映映不想去念大学吗?” 云映垂下眸子,竹筷戳着碗底。 她其实是想等恢复高考的,现在是工农兵大学…没什么读的意思,要是前几年还行。 “晚几年吧。”孟怀淡淡地说出口。 引得兄妹俩一起看向他。 云映纳闷,难不成他这么早就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了? “干嘛,成你老婆了就不让上学了?”云晖放下饭碗。 “现在不是好时机。”孟怀将挑干净鱼刺的肉放进她碗里。 云映弯着眉眼将鱼肉放进嘴里,又看向孟怀。 “怀哥会不会嫌弃我工资低啊?跟老师相比可是低得多呢。” 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又泛起了调皮,孟怀愣了下随即低笑道:“放心,怀哥养得起你。” 云晖阴阳怪气的:“哟,怀哥养得起你~大尾巴狼!” “比不上大哥十分之一。” 云映翻了个白眼,两个男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耍贫嘴呢,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 “你俩耍嘴皮子能耍饱啊。” “赶紧吃饭!” 遭到训斥的两个男人顿时收了声,安静地吃饭。 云映还是有些舍不得训斥自己的亲亲丈夫的。 怕自己话说重了,赶紧为他夹了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又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孟怀没说话,深深地看了云映一眼。 当时云映还不明所以,只是以为他生气了。 等到吃完饭,孟怀主动的洗碗收拾桌子,又把云晖赶回房间后。 一把将云映扛进了洗漱间。 “洗澡。” 云映有些懵,“我洗过了呀!” 孟怀拍了下她的腿跟,“洗个不一样的。” 第48章 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 在大哥住在家里的时候,搞出了这种事情,气得云映一晚上都没怎么搭理孟怀。 但男人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强势,他不允许夫妻间有所谓的隔夜仇,硬是抱着云映睡了一晚上,不容拒绝的那种。 云映一开始也是生气的,但…男人身材实在好,她一摸便停不下来。 第二天,孟怀依旧如往常那般送云映到卫生院。 但不同的是,卫生院似乎有些不一样。 云映也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区别。 她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狐疑地看了眼孟怀。 见孟怀眸光微闪,正要开口,又突然想起,大哥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怎么会在他们夫妻新婚燕尔的时候赶来凑热闹呢。 这不对劲。 她视线又往旁边一瞥了眼,看到江鹤回帮住在这边的军属干活,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卫生院这边,心头一紧。 “着急忙慌的,头上都落了东西。”孟怀借着这个机会把唇凑过去,轻声说:“别怕,鹤回是侦查出身的政委,不会让你有危险,别紧张。” 云映扯开一抹笑,尽量自如地说道:“还不是你,非要让我穿这双鞋,不就是你给我买的嘛,有什么可显摆的。” 孟怀摸了摸她的头,“晚上我有事要忙,你别太晚。” 云映正要点头,又见他眼眸中的暗色。 “害,我哪有准啊,我还得研究一下针灸针法之类的,估计早不了,你也不能来接我了呗。” 孟怀点了点头,“进去吧。” 直到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孟怀才转了身,不动声色地和江鹤回交换了个眼神。 云映心如擂鼓。 她好像读懂了孟怀的眼神,又有些不懂。 进了诊室时,额角竟然都冒出了汗来。 顾景安还没到,云映撑着桌子缓了缓心神。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切一如往常,别叫人看出破绽,如果需要她做什么,一定会有人来告诉她的。 想明白后,云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正常。 她打开诊室的门,顾老的诊室向来安静,多是些随军的家属来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而隔壁江大夫的处置室里,则时不时传来小战士们忍痛的抽气声——训练场上磕磕碰碰是常事,骨折脱臼也不稀奇。 但是部分情况,也是顾老和江大夫一起出诊看病的。 云映作为卫生院里唯一一个挂着正式军籍的护士,自然得是个“全能选手”——从把脉问诊到包扎缝合,她都得会。 今天,江大夫要教她战地急救。 江大夫是h大的老师出身,教起云映来还算得心应手。 江鹤回是h大医学院的讲师出身,教起人来条理分明,从不拖泥带水。而云映的悟性更是让他惊讶。 “不错。”江鹤回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我带过不少学生,像你这样一点就透的,不多。” 云映闻言抿唇一笑,“我比不得别人聪明,就比别人勤快点,多学多看,总不会有坏处嘛。 江鹤回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忽然道:“难怪顾老肯收你当关门弟子。” 云映耳尖一红,刚要开口,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两个女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一会儿你好好求求这个顾大夫,那么厉害的中医还瞧不好你这个不下蛋的鸡?一窝一窝的丫头……一点也没有我老太太厉害,一生就是一串一串的儿子。”这声音有些熟悉。 云映疑惑地看了眼江大夫。 他嘴角的笑也已经压了下去,“是冯老太太,她儿媳过来随军了。” “病才好,就开始生龙活虎地折腾儿媳妇了。”江大夫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我这边先这样,你去顾老那里帮忙吧。” 云映眯了眯眼睛,“冯老太太没走?我怎么感觉很久都没看见她了一样,我还以为她走了呢。” “那是躲着你呢,没消停几天,这不,儿媳妇来了,可不有人欺负了,你快回去吧云映,他们天天来缠你师傅,倒也烦人的很。” 云映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扭头出了门。 一开门,正撞上这婆媳二人。 瘦得像片纸的女人是冯家媳妇,另一个就是云映的老相识了。 见云映出来,冯老太太十分不自然的错开眼。 对于云映,她自然是感激的,感激她救了自己一命。 但……也还是不咋太喜欢,就那么回事吧。 云映看都没看冯老太太,径直进了顾景安的诊室。 她推开门时,腕间的银镯叮叮当当的,声音及其动听,顾景安顿了顿,有些恍惚的抬头往向来人。 见是云映,又自嘲般笑了笑。 “这镯子你倒是喜欢,也没个避讳。” 云映抬头:“这话说得可不对,师娘就等同于亲娘,自己亲娘的东西,我还会害怕呀?我喜欢的厉害,就像师父和师娘一起护着我一样。” 这话听得顾景安心里舒坦得很,但也还是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点了点头。 “师父,外面有人看诊,需要请进来吗?” “嗯,请进来吧。” 云映嘴上的笑敛起来,转身去叫门口坐着等的那一对婆媳。 冯老太太的儿媳妇从她身侧经过时,云映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但具体是什么味道,云映也有些说不清。 将人请进来后,云映冷着脸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等着做记录。 冯老太太笑得谄媚,“劳烦您给瞅瞅,这两口子结婚好多年了连个儿子都没有,是不是我们这个媳妇儿哪有病啊。” “你看不孕?”顾景安低下头,眼镜悬在鼻梁上,看向冯老太太。 冯老太太一愣,怼了怼旁边的儿媳妇。 见她半天都没吱声,翻了个白眼。 “不不不,不是,是我儿媳妇……” 顾景安推了推眼镜,“你一直说话,我还以为你来看不孕呢。” “谁看病,谁说话。”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不说话了。”说完,她抿上了唇。 顾景安的视线又回到那个妇人身上,“生过孩子?男孩女孩?” 那妇人唯唯诺诺地看了眼冯老太太,顾景安在她脸上扫视一圈,“看我,看着我说,你婆婆脸上有字吗?” “就…就是,从结婚到现在好几年了,也没个儿子。” 冯老太太此时又插上了嘴说道:“娶了你这个扫帚星!” 顾景安皱着眉敲了敲桌子,“闭嘴!你这老太太好刻薄难缠,你不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你种的茄子还能长出辣椒来?” 云映撇了撇嘴,就是! 第49章 黄金 “聒噪!再多嘴就出去。” 云映此时适时地打开门,冯老太太讨好地笑笑,选择了闭嘴坐在一边听。 顾景安这才把手缓缓搭在冯家媳妇的脉上。 她怯生生抬头,看了顾景安一眼,扭头正撞见云映悄悄对她眨眼睛,似是安抚。 她感激地笑了笑。 顾景安半阖着眼,眉间渐渐蹙起——指下的脉象细如游丝,却又偶尔突兀地一滑,像雨打浮萍般飘忽不定。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另一只手,这次三指在尺部多停留了片刻,那里本该沉实有力的肾脉,此刻却虚浮如絮。 “此前有过一个孩子?” 冯家媳妇点了点头,“生了个丫头,后面就再没有了。” 冯老太太此时冷哼一声,在对上云映的眼神后又躲开。 顾景安收回手指,指腹在病历本上轻扣了两下。 他抬眼看向云映时,镜片后的目光含着深意:“小映,你来摸摸。” 云映会意,挽起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指尖微凉,轻轻搭上冯家媳妇的腕子时,对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那腕上还留着几道青紫的掐痕。 “放松。”云映声音轻柔,指尖却稳如磐石。 她闭目凝神,忽然在关部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颤动,转瞬即逝。 再往下探,尺脉虚浮无力,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肝脉处那根紧绷如弦的脉象——这哪里是生不出孩子,分明是长期惊惧伤肝,气血两亏的症候。 睁开眼时,她与顾景安交换了个眼神。 顾景安摘下老花镜,“你这老太太……” 云映的声音清亮得让婆媳俩都一怔:“不是不能生,是身子被折腾坏了。” “这脉象,是常年忧思惊恐,肝郁气滞——” “胡说八道!” 冯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我老婆子虽然嘴不好了点,可也不是那些折腾媳妇儿的人!” 当她撞上顾景安冷峻的目光,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老中医慢条斯理地用白大褂衣角擦了擦镜片:“脉象确实如此,你要是不信可以另找大夫去看。” 冯家媳妇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云映还没收回的手背上——滚烫的灼人。 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干瘪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诊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在空气中凝滞。 顾景安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镜片后的目光平静。 他取过钢笔。 “先开七副药。” 他写字很慢,“早晚各一煎,服药期间忌生冷油腻。” 突然又顿了顿,添了句:“更忌气恼惊忧。” 云映的手背还残留着泪水的灼热。 她看着冯家媳妇颤抖着接过药方,那粗糙的手指在碰到纸张时突然蜷缩了一下。 老太太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抢过药方瞥了眼,突然尖声道:“这么多味药!得花多少钱——” 话音未落,顾景安突然重重合上病历本,\"啪\"的一声响吓得她浑身一抖。 “是你看病?”顾景安厉声说道。 他说这话时看了眼云映,目光掠过她腕间师娘留下的银镯。 那只刻着\"平安\"的镯子正巧反射了一道阳光。 “诊金免了,省的你这老太婆多嘴多舌,惹人生厌。” 老太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在顾景安冷峻的注视下彻底蔫了。 - 这一番折腾倒也不算徒劳,云映将那些烦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刚松了口气,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小战士推门进来。 “云同志!江政委腰受伤了,江大夫让我喊你和顾老过去呢!” 云映一开始是茫然,反应明白他说的话后,便开始收拾起师父的针包。 如果是寻常的伤,江大夫不会来喊顾景安。 她猛地转身。 手指比思绪更快,已经利落地将师父的银针按顺序收好。 云映抱着针包疾步跟在师父身后,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江鹤回趴在诊疗床上。 他作训服后腰沾着新鲜血迹,可当顾老掀开衣摆时,露出的却是边缘过于规整的淤青——像极了军区文工团用的特效化妆。 顾老的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一番诊疗,顾老和江大夫下了医嘱,江鹤回需要在医院修养一段时日。 就在特需病房,顾老诊室的正对面。 - 孟怀跟云晖回来时,外面天已经有些黑了。 听到动静,云映迎了出去。 晚上云映煮了过水面,又打了青椒蘑菇的卤,清凉消暑,舒服极了。 等两个男人一大碗面下肚,进食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837部队,不同于别的部队。 等到冬天大雪封了山,物资就开始紧张。 现在夏天快要过去了,再过段时间就要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了。 这房子都需要再加固,还要时不时去附近的屯子里走走。 以免大雪压塌了房屋,困住人。 云映听着孟怀和大哥聊起这些工作上的事情,没说话,静静地听。 直到吃完饭,孟怀去烧洗澡水,云映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办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这两个男人一个烧水一个洗碗。 孟怀见她这么粘着自己,心里升起一丝愉悦来,但嘴上依旧带了些许的冰冷。 “回屋呆着,有烟,呛人。” 云映摇了摇头,托着腮看他。 孟怀无奈,眼见着起了雾气,他将窗户推开一点点,又起身把人牵了出去。 他见云晖没回头,快速地俯身轻啄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乖乖地回卧室等。” 云映撅了撅嘴,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云映想了想,拖出自己那个放着祖传秘方的小箱子,放在地上。 打开后,一股浓郁的墨香传来,云映呼了口气,移开了上面的药方。 里面是十分亮眼的黄。 这是在大姑家里时,邻村一个家里成分不好备受欺凌的女孩给她的。 云映遇见她时,她正要寻死。 她家里向来不曾鱼肉乡里,祖辈也是乐善好施的。 但……家败了后,却被那些他们家接济过的人洗劫一空。 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姑娘,又不知道什么人把她家还留有金银财宝的话传了出去。 日日有人翻墙进去找。 成分不好不说,名声也被败坏了。 云映遇到她时,她正把自己细嫩的脖子吊在树上,被云映救了下来。 这黄金……便是她给云映的。 四大一小,五个黄鱼。 姑娘被救下时手腕轻得能摸到骨头,却执意把小金鱼塞给她。 她说,这地方吃人,这世道也吃人。 如果还能再见面,那颗小黄鱼便是印信,其余的只当作云映救下她的谢礼。 几分钟后,孟怀推开门,见云映呆坐在床上,刚要走过去,就被她手里的黄金闪了下眼。 第50章 想把你揣兜里 “嫁妆金子?” 孟家家底丰厚,从前也是颇有名望的大家族,对于云映拿出来的金子,虽然诧异,但并不觉得稀奇。 而云家就不一样了,虽然家底也不薄,可毕竟是从云振国这一代才起来的,家里好东西是有,这么多的黄金… “这能捐给部队吗?”云映略有迟疑。 孟怀把人捞在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把这些金子捐了?为什么?” 心疼。 咋会不心疼呢。 但更心疼这些小战士们冬天顶着寒风但依旧缺吃少穿。 这金子并不算多,但…能挺过一个冬天也好。 况且云映看到这金子,能想到许多事情来。 她想到自己阴差阳错救下的那个姑娘,想到她万念俱灰的脸,想到她一心求死。 想到她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希望。 云映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也不知道现在她还是否存活在这个人世。 如果她在,就当是为她祈福。 如果她依旧坚持,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那这笔钱就当是为她超度吧。 希望来世别再让她过得那么痛苦了。 既然觉得捐出这笔钱,云映想了想还是把这钱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孟怀心里有些乱乱的,他从后面拢住云映的腰。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所以,这笔钱就这么一直放着?” 大大咧咧的? 连他跟云晖这样优秀的全能型军人都未曾发现。 谈起那个姑娘,云映的心情顿时又有些低落,孟怀察觉到,便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 “这钱捐给部队也好,也能让她知道…还有这样一群人——单纯赤诚地守着百姓和山河。” 孟怀细致地检查完后,从衣柜里拿出个小包来,把东西包好装了进去。 “确定捐吗?” 云映偏头看向孟怀,“怎么,怀哥舍不得嘛?” “只要能帮上大家的忙,就好。” 孟怀眉眼柔和地回看过去,“帮了大忙。” 云映打了个哈欠,“想去洗澡。” “好,你坐在这等我,我给你弄好再抱着你过去。” 孟怀薄唇印在云映的脑门上,才转身出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 孟怀早早就醒了,在起床号角响起之前。 云映窝在他怀里,依旧睡得香甜。 他敛目打量着怀中少女娇俏的脸庞,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样的生活,真的跟梦一样。 真好。 他轻轻亲吻了下云映的耳尖。 他轻手轻脚地把云映放好,刚要起身。 云映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孟怀见状又退了回来,将人抱在怀里,哄婴孩那样轻抚着云映的脊背。 “你接着睡,我去给你做早饭。” 闻言,云映嘟囔着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 孟怀感到有些好笑,却也生出几分懊悔。 他该节制一些的。 虽然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 孟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心里也还在想着黄金的事情。 觉得该跟云晖说一声,毕竟…现在都是一家人。 云晖也早在起床号吹响之前醒了过来,当了这么多年兵,早就习惯这种作息时间了。 见到孟怀,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孟怀眸光微闪,把他拉到洗漱间门口,简短地把事情说明了一下。 “我妹妹……向来心善,有魄力,倒是不稀奇。”云晖说道。 自己的妹妹,怎么都是好的。 有了这笔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钱,最起码这个冬天能好过一些了。 云晖心里对自己的小妹妹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激。 孟怀还记得云映说的,那颗小黄鱼是那姑娘留给他日后相认的印信,故而只拿了四个大的。 他试了一下重量,一个也足有一斤多。 云晖的意思是,时间还早,不如直接到旅长家里去,也免得人多眼杂。 孟怀想了想,估计云映还得再睡好一会儿,自己快去快回应该也能赶得上。 干脆跟云晖径直去了周旅长家里。 周旅在听到两人的来意后,郑重感慨道:“小云同志……有心了。” “你们老云家,都是有情有义的。” - 云映睫毛轻颤着掀开眼帘时,孟怀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意识才渐渐苏醒。 有些懵。 云映端着碗吃早饭时,大哥已经走了,只剩下夫妻两个。 孟怀坐在餐桌的对面看向对面的云映,女孩的嘴角因为吃东西的缘故,显得油汪汪水灵灵的。 想亲。 他大概是病了,从前没结婚的时候,云映对他来说便有着一股惊人的吸引力。 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消失得一干二净。 婚后,他想亲近云映的心便达到了最高峰。 君王不早朝这种事,是他所不齿也不相信的。 但……他现在感到了自己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甚至不是一丝变化。 他变得彻底,他想把云映日日带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想占有她。 他遵循着自己的心,站起来。 迈着长腿走到云映这边,在女孩茫然的眼神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放在自己腿上。 云映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怎么了怀哥?” 孟怀修长的手指勾起她一缕头发,卷到鼻尖轻嗅。 男人清冷的眼眸,似乎染上了一丝欲色。 灼的云映肩膀瑟缩了下。 “哥…不行,你…你让我歇歇,况且这大清早的,不好……” 孟怀愣了下,将头搁置在她肩膀上,一声轻笑传来。 云映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男人薄唇轻启,“小云大夫给我看看病,欲望太盛难以控制该怎么办?” 云映眼波微转,正要说话。 “不想吃药也不想扎针,小云大夫你说我这病该怎么治?” 他引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起伏的胸口上,“想你想得厉害,想把你揣兜里。” 隔着单薄衬衫,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云映此时还不忘调侃,“我把你放心里,你怎么能把我揣兜……” 尾音在他含住耳垂的瞬间化作呜咽。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孟怀的唇沿着她绷紧的颈线游走,在锁骨凹陷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不许胡闹……” 孟怀窝在她的颈窝,平复着自己粗重的呼吸。 第51章 来了个小护士 对于新婚夫妇来说,任何一个浅淡的亲吻都不简单。 都容易轻而易举地勾出火来。 孟怀早上缠着云映许久,云映才甩着手从洗漱间里走出来。 回头还是要好好翻翻师父给的书,这男人精力太旺盛是不是也是病啊! 到了卫生院,云映照常把脉案给师父准备好,又整理了下所缺的药材记了张单子,才去诊室对面的特需病房看望江鹤回。 她推门进去时,江鹤回正倚靠在床头看书,日光照在他脸上,沉得眉眼柔和。 “鹤回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云映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他润泽的唇色,又见他面色依旧红润如常,才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你的腰不能久坐,还是躺着好一些。”云映认真地看向他。 江鹤回哑然失笑,“我也是刚坐起来,你就过来了。” “这才被你抓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只是里头再寻不见那些欲言又止的悸动、爱慕和悔恨,唯余一片清风明月般的朗然。 云映唇角漾起浅浅的笑。 这世间的女孩那么多,她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她想起药柜里那些放着——白芷与当归各有各的药性,谁也不会因为比不上人参的贵重就自惭形秽。 “早上听江大夫说,卫生院要再来个小护士了。”江鹤回答说。 她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熟稔得像照顾自家兄长。 云映笑着回答道:“那敢情好,也省得我两头跑了。” 一提到这,江鹤回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调皮,都是师父,可不好这么说。” 云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江鹤回弯着的眉眼在看向门口时,突然一点点滑落了下去。 云映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是冯家媳妇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往里望。 “怎么了?”云映又回头看向江鹤回,“回哥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江鹤回敛目,微笑着看向她点了点头。 眼底却毫无情绪。 云映走到门口,拉起冯家媳妇的手,“是药有什么问题吗?我师父应该在诊室的呀,你直接进去找他就好。” 那冯家媳妇肩膀瑟缩了下,瞧着有些可怜。 “没…我婆婆…把我赶出来了。” “她怎么敢?那冯干事呢?” 女人垂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子,“他在家的时候,我婆婆对我很好。” 云映明白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冯老太太这也算是玩上兵法了。 “你没地方去?”云映看向她。 女人十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云映一副愤然的模样,“没事!咱们去找妇联主任,这是部队,又不是他们家炕头,这事情有人管!” 妇联主任是周旅的夫人沈青青,别看沈青青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反差感大极了。 相反,宣传干事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张嫂子。 云映刚知道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直到参加了两次学习会,才明白张嫂子看着普普通通没啥文化,开起学习会来,好像说书一样,有趣极了。 军属们也都看着张嫂子主持的学习会呢,听了故事还完成了学习任务,不知道有多舒服。 云映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往张嫂子家走去。 她没注意到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嫂子在家吗?”云映探头往院里看去。 小平安蔫哒哒地出来,就连看见云映都高兴不起来。 云映有些错愕,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云姐姐…不能领你去玩了…作业没写完。”小平安垂着头委屈巴巴地说着。 看着他这副模样,云映心里那些不好的情绪甚至都消散了几分。 “是映映啊。”张嫂子走了出来,看向一旁的小平安,“你给我滚进去补你的作业去。” “进屋坐进屋坐。” 云映拉着受气包一样的冯家媳妇坐在客厅里,张嫂子忙忙活活地装了盘花生,放在云映面前。 “嫂子,这是冯…”云映愣了下,随即看向身侧的女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素琴,我男人姓冯。” 张嫂子了然,又看向云映,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云映看向冯家媳妇,“嫂子,你自己说吧,张嫂子是妇联的宣传干事,这种事情跟妇联的工作人员说,最合适了!” 张嫂子点点头,“是啊,不管有啥难处,就跟嫂子说,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都是有军籍的干部,还敢这样?” 云映站起身,“那你们聊吧,卫生院还有事情,离不开人,我就先走了。” 本来冯老太太对云映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云映才不要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部队家属院里的军属天南地北的,怎么会没人管? 专职妇联主任有,宣传干事也有。 怎么也轮不上她一个卫生院的。 - 另一边,张震家里。 张嫂子还在拉着王素琴说着话,滔滔不绝。 王素琴垂着头一副可怜巴巴不敢吱声的样子,眼底却全是厌恶和…恨? 她还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没事儿,妹子,嫂子送你回去,真当部队没有王法啦!” 王素琴抬头,神色晦暗,“没事,我自己行。” 张嫂子一顿,眨了下眼,“那也行,嫂子就不送你了。” 将人送走后,张嫂子越想越觉得哪里奇怪,她还说不上来,干脆拿着筐去了合作社,找徐嫂子去了。 今天的卫生院忙得出奇,自打云映从张家回来后,就一直没闲着。 直到晌午,才能歇一会儿。 她趴在自己的那张小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连有人站在她身侧都浑然不觉。 她睡得很沉,大抵是真的累着了。 那人站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推了推她。 云映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唔”了一声,抬起头。 没看见人,她缓缓转动脖子。 一张熟悉的面孔落在她眼里。 林问夏! 她含着笑的眼眸打量着云映,见她还一如继往少女般的模样,就知道她过得还不错。 云映猛地站起,凳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好友相聚,相对无言。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52章 这还是孟怀吗 “哭什么?见到我难道不高兴吗?”林问夏的眼眶泛红,嘴角却扬起熟悉的弧度。 “你来得好晚,连我结婚都没赶得上!”云映哽咽着看向她。 林问夏张开双臂,袖口还沾着长途跋涉的风尘。 云映扑进这个怀抱时,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消毒水与火车车厢的气息。 “我可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林问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突然正色道:“我是来报道的,小云同志,请多指教哦!” 云映的泪珠悬在睫毛上,有一瞬间怔愣,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早上确实提过今天要来新人,但怎么也想不到... “你怎么不提前说?我好给你安排…” 林问夏还是那样的洒脱自在,“突然想来,就来了。” 云映扳过她的肩膀,在对方躲闪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黯然。 “是调动?还是...”话音戛然而止。 走廊尽头江大夫的脚步声渐近,浓烈的消毒水味道突然刺痛鼻腔。 云映在对方闪躲的眼神里读出了未尽之言。 林问夏苦笑一声,“我还是不想放弃想做你大嫂这个想法,家里在逼着我嫁人呢。” “可我不想,我有试着相处一段时间,真的不行,如果我不逼自己一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朵花摘下来,我就试这一次,云映。” 云映皱了皱眉,任何事她都可以帮她,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就算那个人是她的亲哥哥,她也不能插半句嘴。 林问夏漂亮的鹅蛋脸上勾起一抹阳光的笑来,“你看你,又瞎想,也没让你帮我做什么,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呗。” 她语气轻快,但云映还是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走啦,还不带我见见你男人去。”林问夏挽上云映的手,拽着她往外走。 “你都不知道,你给我写信告诉我你要结婚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林问夏现在想起都还有些惊诧。 “看到后面发现你结婚的对象是孟小叔,你都不知道,我嘴都合不拢了。” 云映抿唇轻笑,正要开口。 见孟怀快步走来,向来淡漠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他额角还挂着汗珠,却先伸手接过云映肩上的包 “对不住,今天忙得有些晚,没能提前来接你下班。”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 林问夏瞳孔微缩,整个人顿时僵立在原地。 这是孟怀? 这个低着头一脸歉意的男人是被大家戏称冷面阎王的孟怀? 更让她震惊的是,孟怀居然微微低头,凑在云映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云映耳尖瞬间染上绯红。 她记忆中的孟小叔,可是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的人啊! 现在居然会提前来接云映下班? 她看着孟怀从军装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云映额角的细汗,动作熟练而又自如。 林问夏一下便明白了为何好友会再次选择跟孟家人扯上关系了。 云映注意到好友的失神,笑着捏了下她的手。 “我已经和云映结婚了。”孟怀抬眸,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往日的冷硬。 林问夏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这是在提醒她改称呼呢。 她突然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促狭,“行啊,妹夫哥,有魄力。” 孟怀眉头微挑,却没有反驳。 大院里的小辈就没有不怕这尊煞神的,以前都是孟怀往那一戳,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吓没了。 但林问夏看着他望向云映时专注的眼神,心中那股惧意顿时就少了大半。 还敢笑着同他开玩笑了。 孟怀难得的没有冷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将云映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今天中午孟怀忙,没时间做饭,云映也是如此。 故而孟怀去接云映时特地嘱咐了自己的勤务兵把饭打回来。 三个人进了屋,林问夏打量起他们俩的小家,温馨极了,难得的让林问夏心中也生出一丝羡慕和向往。 孟怀十分自如地把饭盒放在餐桌上,又走到厨房拿了碗筷。 林问夏见状,用手肘偷偷怼了下云映,小声说道:“你怎么做到的?这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孟小叔吗?啧啧啧,真是稀奇。” 云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住处定了吗?晚上先住我这里吧。” 林问夏心中意动,她们俩已经许久没彻夜长谈了,她也有些想念这样的日子。 “好啊,只是你们家孟团长,我这个妹夫哥不会撵我就行。”林问夏说着,一脸促狭,“你们俩新婚燕尔的是不是。” “吃饭了。”孟怀打断了这段对话。 饭桌上。 林问夏看着孟怀仔细地把红烧肉里的肥肉剔到自己碗里,把瘦的部分都夹给云映,动作熟练且……理所当然。 林问夏已经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孟怀像哄孩子一般对待云映,作为云映最好的朋友,林问夏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她看着云映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幸福,忽然想起从前那个面对孟怀南的无礼刁难和种种恶意时总是默默承受的姑娘。 那时的云映平静得让人心疼,仿佛那些委屈都是她该受的。 而现在,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被珍视的光彩,透着幸福的气息。 林问夏低头扒了口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当初收到云映的来信说要和孟怀结婚时,她还担心好友是从孟家的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 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云映是真的找到了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感到欣慰且羡慕,但当这种情绪退却后,又涌上一股无边的茫然。 她的那个人又在哪呢? 云晖…… 这个嘴角总是挂着痞气的笑的男人,他会为她停留吗? 林问夏想起离家时,给自己定的三年时间。 叹了口气。 原以为孟怀的种种行为已经是好男人的典范了,但吃完饭后云映连碗都不用洗,直接到沙发上坐着就行的这种行为,再次震惊到了林问夏。 这种男人是真实存在的? 林问夏张着嘴看向云映。 我的好朋友,你到底是在哪进修了,这还是丈夫吗? 这是驴吧? 第53章 杀人啦! 下午一到时间,林问夏就去报了到。 江大夫很是欣慰,最起码这个小卫生院也是初具规模了,不再是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还是值得开心的。 想着林问夏倒也是没有系统学过,干脆把她分到了江大夫这屋。 这样,云映倒是闲下来了,难得清闲还有些不自在呢。 云映站在药柜前,手指灵活地包着药材,她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 “师父。”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冯家媳妇有再来过吗?” 云映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顾景安正反看着手里的书,摇了摇头。 他看云映包着药,“念你现在正在抓的药方子,说说是治什么的?” “桂枝三钱,白芍四钱,炙甘草二钱,生姜五片,大枣六枚”云映笑了下,“师父这是考我呢。” “《伤寒论》的桂枝汤方” 顾景安将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示意云映继续说。 云映不假思索地说:“桂枝辛温解表与白芍相使为用,生姜助桂枝发散,大枣助白芍和营,炙甘草调和诸药。” 顾景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还行,道也没让我失望,你起步虽晚,天赋不低。” 云映羞涩地垂下头,“都是师父教得好。” “师父,您觉得药膳食疗……”云映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看向顾景安。 小老头扫了她一眼,“药补不如食补,只要是补身,还分怎么补吗?”他突然拧眉,“你是我的徒弟,不许学那些个歪风邪气,什么食补都是投机取巧,那都是没本事的人才说的话。” 见顾景安如此态度,云映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说起来,从前我有一师妹,食补做得极好,可惜……生逢乱世,由不得人呐。” 云映抬起头,眼睛亮了一瞬,正要说话,就见师父摆了摆手。 “不提这个了,走吧,陪我老头子去看看小江同志怎么样了。”小老头说着就站起了身,不等云映反应背着手走了出去。 特需病房就在中医诊室对面,顾景安直接推门进去,回头嘱咐云映去拿针包,检查好再过来。 趁着这个空挡,顾景安十分小声地说:“有危险?江政委可没什么病。” 江鹤回眸光一凛,又很快恢复如初,“姜还是老的辣啊,骗不过您。”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向病床前这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顾景安冷哼一声,“我当了一辈子的大夫,这点事情还看不出来,但……要委屈下江政委为我的小徒弟当下模特了。” 他说完,不等江鹤回说话,云映便拿着针包走了进来。 她疑惑地看向突然沉默的两人:“师父,江政委的针灸现在开始吗?” 顾景安朝江鹤回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敢拿生病这个理由糊弄他这个小老头。 “丫头,你来试试?顾氏针法都学会了吧?” 云映有些迷茫,“记是都记住了,可没怎么上过手呢。” “没事,师父在你身边看着,无碍,想来江政委也是同意的。” 云映看着江政委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又看向师父顾景安,露出一丝为难来。 “这、这不行吧?这不合行医的规矩……师父还是别让我来吧?” - 云映的银针悬在江鹤回手腕上方,她专注地盯着江鹤回的脉门。 “奇怪...”她轻声呢喃 顾景安站在她身后,看着徒弟认真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到底还是太单纯,没看出江鹤回那刻意控制的呼吸节奏——每次她下针前,这小子都会不着痕迹的,让脉象显出几分病态。 云映突然抬头,眼中满是困惑。 顾景安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鹤回一眼,“去把药柜第三格的柴胡取来。” 江鹤回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温和的表情:“映映的手法很专业。” 他状似无意地活动了下手腕。 云映不疑有他,转身去取药材。 等她回来时,只看见师父正在给江政委把脉,两人神色如常。 “小映啊。” 顾景安头也不抬地说,“去煎一服柴胡疏肝散。” 等云映的身影消失在药房后门,江鹤回才低声道:“顾老这是……” 顾景安收起笑容,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老头子我还没糊涂到分不清真病假病,你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他重重拍了下江鹤回的肩膀,“既然要装,就装到底。这服药,你一滴都不许剩。” 江鹤回嘴角扯开一抹苦笑,没办法做戏就要做全套,这药无论如何他都得喝了。 冯家媳妇王素芹又来了卫生院,云映感到了一丝奇怪。 她明明和她说清楚了,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去寻张嫂子和沈姨就好。 云映一个刚结婚的小姑娘,还只是个有军籍的小护士,能帮她解决什么? 可她就只是可怜巴巴地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垂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看来往的人。 孟怀紧锣密鼓地忙完今天的工作,出来时想了想,还是没把林问夏过来的消息告诉大舅哥云晖。 他想的简单,自己妻子的闺中密友,云晖也不是不认识,有什么可避讳的,就算要避讳晚上一起吃个饭总没问题。 他赶着时间回了家,托司务长买的菜正放在门口。 孟怀站在厨房里,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灶台上的搪瓷盘里盛着司务长帮忙捎来的黄花菜和腊肉,旁边还摆着半碗泡发的木耳——这是云映爱吃的。 他低头切着葱段,刀锋在案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杀人啦!” 凄厉的尖叫刺破黄昏。 “卫生院有人杀人啦!” 孟怀的刀尖在案板上磕出一声闷响,葱末四溅。 他甩下刀就往外冲。 几个系着围裙的军属正往东头跑,最前面的张嫂子手里还攥着一把没摘完的韭菜。 孟怀心慌得厉害,平静俊朗的面容此刻绷得死紧。 快些,再快些! 平时觉得不过几步远的卫生院,此刻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一般。 第54章 演戏 孟怀逆着四散奔逃的人流冲到卫生院门口。 林问夏的白大褂上被血浸透了大半,看着让人心惊,她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孟怀!快…云映被她拖走了!往后面走了!江同志追过去了!” 孟怀心底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完全丧失了。 踏过卫生院的水泥地面,后门大敞着。 孟怀眼底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卫生院后门的水库泛着光,水面被风吹得皱起。 孟怀冲过去时,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他远远就看见三个人影——江鹤回站在最前面,王素芹瘫坐在地上,而云映…… 云映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 孟怀的呼吸一滞,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一把扳过她的肩膀—— “云映!”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目光急切地扫过她的脸、脖颈和白皙的手臂……没有血也没有伤,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胸腔,却又在下一瞬被汹涌的情绪淹没。 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云映被他勒得有些疼,却一声不吭,只是轻轻回抱住他,手指在他后背的军装上攥紧。 孟怀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里全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他错了。 他不该把云映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该让她卷入这些事里。 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哪怕是看似柔弱的家属,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哪怕是……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不远处被江鹤回制住的王素芹,眼底的冷意渐渐凝结。 云映一把拉住孟怀的袖子,轻摇了摇。 孟怀垂眸看她,看见她仰着脸轻轻摇头。 “我没事,都是假的,鹤回哥劝住他了。”女孩的声音像一捧清泉浇在他灼烧着的理智上。 江鹤回鞋尖一转,确定王素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瞥了眼孟怀。 “怀哥,放心。” 孟怀深吸一口气,突然将云映往怀里带了带。 她身上熟悉的艾草香混着方才的惊惶,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甚至被冷汗浸透了。 片刻,才有小战士寻了过来,庄重地敬了个礼。 “报告!冯干事意欲下毒,已被当场擒获!” 闻言,王素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混着水库凛冽的潮气。 事情……总算结束了。 云映听着她的笑,抱了抱肩膀。 时间拉回到出事前夕的卫生院。 王素芹呆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怀里紧抱着一个蓝色带着素花的布背包。 云映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同她说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人这么执着。 云映推开煎药室的门时,苦涩的药香在狭小的煎药室里弥漫。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陶碗边缘烫得她指尖微微发红。 云映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眼眸下意识地扫过王素芹露出布包一角的硬物——阳光一晃,闪过几率暗哑的光芒。 倒像是…… 王素芹突然抬头看了云映一眼,她的目光与云映短暂相接,又迅速垂下。 云映心里有些打鼓,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端着药碗进了病房,江鹤回站在窗边,军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一直未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还揣在兜里正要往外拿着什么。 见她进来,下意识把夹着烟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映映。” 眼底的冷意退却,被更加温和的光所取代。 “药好了吗?” 男人笑着问道。 云映进来时,特地将病房门敞开。 她注意到江鹤回虽笑着看她,但视线却又越过她,久久停留在门外王素芹的方向。 “江政委,该喝药了。”云映瞪了他一眼,小声说“工作时间还是要注意称呼职位的。” “好好好,小云护士。”江鹤回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暗色,“门口坐着的是谁?” 云映回头看了眼,正要说话。 王素芹抱着她那个蓝底素花的布包站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极其轻微的一点声音。 江鹤回的手突然扣住云映的肩膀,一把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他的声音却依然温和:“这药是不是要趁热喝才好?” 王素芹低着头,布包的一角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一把泛着冷光的菜刀。 她紧盯着病房内的两人,江鹤回将云映护在身后的那个动作似乎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迈着小步缓缓走进病房,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嫂子?”云映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女人嘴角扯开一抹无奈的笑,“女人能当成你这样真好,有人疼着有人护着,不像我……老死太太说得对,你命好啊。” 她的右手慢慢伸进布包,握住了那把菜刀的刀柄。 江鹤回眼底闪过一抹暗潮,“王素芹。” “如果你现在悬崖勒马,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如果你顺着冯勇的意…你知道后果。” 王素芹突然笑出声,“我根本都不在乎了,什么命不命的,左不过都是……”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也可以告诉你,事情压根不是他告诉你的那样。” 江鹤回的声音温柔了下来,看着她“王姐,你信我一回,这都是我们抽丝剥茧查到的,是真的。” “我们知道你的委屈。” 江鹤回突然从衣裳内袋掏出一封泛黄的信。 “这是他留下的,他到最后都在找你。” “是冯勇做了手脚。” 王素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握着布包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江鹤回不愧是最擅做思想工作的政委,三言两语间,王素芹眼中的决绝便渐渐消融。 他说话时姿态,巧妙地削弱了军装带来的压迫感 王素芹攥着布包的手突然泄了力道,菜刀从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在水泥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女人背脊微微颤抖着。 江鹤回的声音柔和,“王姐,你帮我们演一出戏。” “他不是让你在卫生院闹出事情来吗?我们如他的意。” 第55章 黑芝麻馅的汤圆 云映牵着孟怀的手,漫步在军区大院的林荫小路上。 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孟怀的指节仍有些紧绷,像是还未从方才的惊悸中完全平复。 “鹤回哥他……”云映轻声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飘忽。 她抿了抿唇,“实在是太聪明了,我还以为他就是那样温润柔和的呢,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想起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才惊觉那笑意从未真正到达眼底。 孟怀的脚步微微一顿,垂头看向身侧的云映。 “他把每一步都算好了,包括我和大哥。” 孟怀的声音低沉,隐隐的带着几分后怕,“从大哥搬进咱们家,我们就知道可能出了事,一直时时刻刻提防着,而他从王素芹第一次出现,不,或许更早……怪不得他再三跟大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全在他掌控之内。” “他甚至算到了我会关心则乱。” 云映突然想起大哥说的那句玩笑话——“江鹤回就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 当时她还只当是调侃,如今才知这比喻何等精妙。 那副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藏着那样缜密的心思。 “当政委的,都是属蜂窝煤的。”云映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他真病了呢。” 孟怀眯了下眼睛,“调皮,明着骂人家心眼多。” 江鹤回明知王素芹心怀不轨,却不动声色地纵容;明知卫生院会陷入危险,却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 包括冯干事——冯勇,在部队里人缘出了名的好,却暗地里背叛了国家。 云映突然停住脚步,“问夏也被吓得不轻,她还以为我真出了事,吓得都不会动了还是想冲上来替我拦住刀子。” 孟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那一身的血,我看了都有些走不动路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应该闲不下来了,给你送到家我就该走了。” 到家门口时,孟怀突然将云映拉进怀里。 他的拥抱很用力,两人贴得很近,近到云映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在家等我,我叫勤务员去接问夏了,先让她陪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在颈后那块敏感的皮肤上反复摩挲。 云映踮起脚,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一吻。 这个动作让孟怀浑身僵了僵,随即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云映站在门口,望着孟怀离去的背影。她下意识摸了摸颈后,那里还残留着孟怀手指的温度。 “云妹子!”隔壁张嫂子的大嗓门突然打破了寂静。 “害怕不?要不上嫂子家待会儿?” “我们家那口子嘱咐了,怕你们俩小姑娘害怕。” 张嫂子热乎乎的手掌已经搭上云映的肩头:“不行就来嫂子家住,他们估计得一宿才能回来呢!” 她朝远处亮着灯的办公区努了努嘴,“听说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听说要连夜突审呢。” 正说着,远处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响声。 勤务员小陈驮着林问夏拐了过来。 林问夏跳下车时差点绊倒,惹得张嫂子哈哈大笑。 她三两步跑到云映跟前,突然一把抱住好友,力道大得让云映踉跄了一下:“可吓死我了!”声音闷在云映肩头,带着明显的颤抖。 张嫂子见状,识趣地摆摆手,她转身往自家走,又回头叮嘱:“嫂子家灶上温着粥,饿了就自己来端啊,可别跟嫂子客气!” 云映松开抱着林问夏的手,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进屋吧,老在外面站着是什么事儿啊。”云映拍了拍林问夏。 两人安静地携着手进了屋。 屋里的钟表咔哒咔哒地走着,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先说好啊,我可不住你们俩的卧室。”林问夏说。 她边说边把军绿色挎包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 云映红着脸拍了下林问夏的肩膀,“要不…咱俩睡西卧室?就是我哥平时在那住,床品还需要再换一下,再就是后面那间小卧室了。” 林问夏的手顿了顿,“还是住小卧室吧,咱俩好久都没一起住了,一起呗。” “好。”云映转身去五斗柜拿被褥。 突然听见林问夏在身后轻声问:“你真的没事,对吧云映?” 问题来得突兀,却在满屋的钟声里显得格外郑重。 “还在担心?” 林问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比我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她声音顿了顿,“你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我是知道的。” “可我还是想说,真的苦了你了。” 云映转身抱住林问夏,两个姑娘融成一团。 “好啦,其实我在这里过得还是挺开心的,真的!” 说着拉起林问夏的手往厨房走,用轻快的语调继续道:“孟怀看着冷冰冰的一点热乎气没有,但会给我煮红糖姜茶,一日三餐大多时候也都是他在准备,很难相信吧;隔壁的那个张嫂子也总偷偷塞给我零嘴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是满满一盒大白兔奶糖:“你看,这也是孟怀担心我低血糖特地给我准备的。” 她又拿出里面夹杂着的几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这是隔壁张嫂子的儿子小平安省下来送给我的。” 林问夏捏起一颗水果糖,糖纸上还沾着面粉——想必是从家里偷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扑哧笑出声:“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偷吃碗橱里藏着的桃酥,后来被家里发现东西少了,你说是孟序南偷吃的!” “记得记得!”云映眼睛亮起来,手舞足蹈地比画,“事出有因嘛!我还记得他那天把一大盆水都泼我头上了,你还是安慰我才偷了桃酥给我吃。”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洗漱好,躺在床上。 林问夏看了云映一眼,“苏瑶的孩子没了,你知道吗?” 云映偏头看向她,“知道,听大哥说了,不是孟序南他妈折腾没的嘛。” “她的孩子……其实不是孟序南他妈折腾没的” 第56章 我知道你爱云映不比我少 “啥?”云映瞪大了双眼,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女孩。 林问夏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在昏暗中依然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她。 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那颗鼻尖上的小痣照得格外明显。 “要不说,人这玩意都是命呢,哪是被婆婆折腾的呀!” 林问夏眼里的光亮闪闪的,“要不你以为为啥孟爷爷……不对,现在是你公公了,回京城住了,还不都是孟序南一家子闹出的事儿。” “他是又跟人不清不楚的,被抓到了,他妈为了帮他遮掩,一下子就把苏瑶的孩子闹没了。” 林问夏摇了摇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倒也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啊,幸好不是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她的话如同一根羽毛轻扫着云映的心,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那种感觉还有些说不上来。 “那……孟序南两口子回老家了?” 云映说完,却没等到回应。 她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见林问夏已经沉沉睡去。 女孩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月光悄悄爬上床头,照亮了林问夏微微张开的嘴角。 云映轻轻笑了笑,伸手替她拽了拽被子。 屋外,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远处偶尔传来换岗的口令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映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听着身侧人安稳的呼吸,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安定下来。 她轻轻翻了个身,小心不惊动熟睡的好友。 钟表转动的声音犹未清晰。 窗外的月亮被薄云遮住,房间里暗了下来。 另一边,办公区。 昏黄的灯光,连影子都被压得极淡。 孟怀推开审讯室的门,长腿一迈,踏进走廊。 他眉间还凝着未散的冷意,指节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像是要碾碎疲惫。 手伸进口袋,摸出烟盒。 他低头咬住一根烟,又摸了摸口袋,没翻到打火机。 下一秒打火机“咔嗒”一响。 孟怀愣了一瞬,看向来人。 江鹤回嘴上还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 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明灭了一瞬。 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眼底的锐利。 “老孟,你会怪我吗?” 江鹤回收起打火机,靠在走廊的墙上。 孟怀咬着烟蒂挑了挑眉,喉结滚动间吐出一句,“别说废话。” “我是问,你会不会怪我把你的关心则乱也算计进去。” 孟怀忽然扭头看他,烟雾后的眼神十分锐利,“你不就是想看看,我能对云映做到什么地步吗?” 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散了两人之间的烟雾。 “在水库边上,抱到云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孟怀的声音低哑。 他碾灭烟头,火星在指尖明灭,“而且——” 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还挺满意的。” 孟怀垂着头,“我知道,你爱云映,不比我少。” 江鹤回眸光一颤,下意识错开视线。 灯光在他侧脸投下冷硬的阴影,喉结动了动,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不介意?” “没什么稀奇的。”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远处传来隐约的虫鸣,衬得这沉默愈发深邃。 江鹤回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觉得胸口那股紧绷的力道松了几分。 他低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 天光微熹,起床号声未响,云映便醒了。 她侧过脸,枕边人睡得正沉,呼吸匀长,显然昨夜的惊扰没在她心里留下半分阴霾。 云映唇角不自觉弯了弯,指尖轻轻拂过被角。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东卧室的门半掩着,晨光斜斜地落进去,照出一室冷清。 床铺平整得没有褶皱,连枕头都保持着昨日摆放的角度。 显然孟怀一夜未归。 正当云映愣神时,外面传来了叫门声。 她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随即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是孟怀的勤务员小陈,正站在院门口。 “嫂子,孟团让我来给您送早饭。” 云映十分不自然地轻咳了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 “那么忙还折腾你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小陈。” 小陈腼腆地笑了笑,见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云映眸光微闪,心下了然。 “孟团长还在忙,嫂子您别担心。” 云映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没说话。 一夜未归,怎么会不担心呢。 送走小陈后,云映转身进了厨房。 把他送来的早饭倒进碗里,放在灶上温着了。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台发呆,甚至连林问夏睡醒走出来都不知道。 “喂!发什么呆呢?”见她没反应,林问夏提高了嗓门问道。 云映猛地回神,看向林问夏。 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能醒太早了,还蒙着呢。” 林问夏彻底对孟怀的印象有了改观,男人贴心成这样不稀奇。 但这样贴心的男人是孟怀,就是一百分的稀奇。 忙了一宿没回家还能想着给云映送早饭? 她现在有些好奇年底两人回了家后,大家见到他们俩的生活状态,脸上会是什么颜色了。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正要去卫生院。 张嫂子叩响了门,“妹子!刚来人叫军属都去礼堂呢。” 云映快步打开了门,“收拾好了嫂子,正要出门呢。” “那正好,走吧。”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路上有很多军属也三三两两地往礼堂走。 礼堂。 沈青青正主持大局,周围是部队的战士在把守。 军属一看情形,便有些慌乱,原本嘈杂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 “大家保持安静,只是常规问询,都别紧张,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叫到谁,谁就跟着出去就好。” 林问夏挽着云映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 云映察觉到后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找了个角落坐着去了。 听军属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话聊天,云映才知道。 昨夜,几乎一整晚都不得消停。 抓了一宿的人,连夜审讯的。 不过是她家住得远,听不见那么大的动静罢了。 她呼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重生扰乱了事情发展。 要不然,这事情怎么一桩接着一桩呢。 礼堂后面的更衣室,被当成了临时的问询室。 问完话的军属直接从礼堂的后门直接离开,不允许在返回或者交谈。 见此,云映也有些紧张。 她轻拍了拍林问夏的手,“一会儿不管咱俩谁先,问完就先回院里。” 林问夏点了点头。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等了很久,才叫到林问夏的名字。 云映轻呼了口气,想来她应该也没什么可问的,毕竟她才刚来。 过了一会儿,这中间又喊了好几个人才到云映。 云映站起身跟着小战士走到后面接受问询。 里面坐着的几个人都十分陌生且严肃,这让云映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挺直了背。 一开始不过是问些十分简单的个人生平和经历,等云映有些放松下来后,才切入了正题。 云映乖巧且老实的坐在椅子上,仔细的听着。 突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首长向上推了推眼镜,“根据江鹤回复述,是你跟他共同察觉到了王素琴的意图并且加以善于引导的是吗?” 云映皱了皱眉,“我只是发现了她包里的是一把菜刀而已,引导……我起到一点点辅助的作用。” 江鹤回这么说……是想要干嘛? 第57章 补觉 云映的问询时间要比别人都长,等她回到卫生院时。 林问夏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云映见状,加快了脚步。 “怎么才回来,用了这么久?”林问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拉住云映的手。 云映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也正常嘛,毕竟我当时就在现场呀。” 林问夏还是嘟囔着,“那时间也有些太久了。”说着,两个人一起进了卫生院。 卫生院里就只差她一个人还没回来,顾老和江大夫早就完事了,甚至他们接受问讯时间更早,昨晚上就开始了。 江大夫拍着胸口,“昨天真是吓了我一跳,这也太吓人了,两口子干仗也没有这么干的啊!” 云映不动声色地听了两句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只这样问了自己,大家都不知情了。 也对,这件事可能牵连很广,怎么能闹得大家伙都知道的呢。 想明白后云映也就不再纠结,大家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云映依旧坐在自己那张小桌子后面,一本正经地翻着顾老给她的那本针法。 这是老师的家传手艺,都给了她。 她要是不好好学,也实在对不起师父。 但……她此刻确实没什么心思罢了,看也是在强撑着看。 她有些担心孟怀和大哥,可看几位首长的神态,这事情不完,大概这些部队的军官都是出不来的。 至于江鹤回……云映倒也没记恨他,毕竟事出有因。 “行啦,看不下去就别硬看了,我看你都难受。”顾景安淡然开口,倒叫云映的脸红了个彻底。 “心里惦记着你男人呢,哪还有空看书啊。”他头都没抬,自顾自翻着手中的书。 云映嗫嚅着,“没有啊,我看得挺认真的。” “你手里的书看到多少页了,什么内容,哪个针法?” 顾景安站起身,走到药柜前面。 “放心,江小子跟你家男人都是心黑但护短的,他们两口子敢从你下手,还能有个好?” 他又哼一声,“有那个时间不如担心担心你师父我今天吃饭为啥没有胃口了。” “您……” 云映刚要开口,顾景安已经背过身去翻看药匣子,故意将翻弄的声音弄大,不让她插话。 云映无奈但又没有办法,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孟怀军装领口敞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衬衣,轻靠在门口,微微喘着粗气。 “咳,小映啊,昨天张嫂子家的小平安说是不发烧就是老咳嗽,师父给开了药,你去出诊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云映眼睛一亮,冲师父乖巧地抿嘴一笑,抱起药箱。 她快步走向门口,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孟怀伸手接过药箱,两人的手指在把手上轻轻相触,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立刻传递过来。 “师父,我去了。” 云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掩饰不住的雀跃。 她刚跨出门槛,就迫不及待地牵住了孟怀的手。 男人宽大的手掌立刻将她纤细的手指整个包裹住,两人相视一笑。 顾景安从老花镜上方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低头捣起药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 顾景安摇摇头,嘴角却悄悄扬起个弧度。 “事情都完了吗?”云映问。 孟怀的脚步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他声音沙哑,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冯勇已经……”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大哥在写报告,晚些时候回来。” “那你现在要回家补觉吗?一个晚上没睡累坏了吧?” 孟怀低低嗯了一声,脚下的步伐却莫名快了起来。云映以为他是困极了想赶紧回家休息,连忙小跑着跟上。 心里还惦记着要给他煮碗安神茶,完全没意识到某人所谓的“补觉”,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孟怀牵着她迈进门,反手将药箱搁在门边上。 木门合拢的瞬间,他转身便将人抵在了门板上。 “等……” 云映刚启唇,就被他低头封住了未尽的话语。 这个吻急切又滚烫。 她下意识揪住他微微敞开的军装前襟,指尖触到里面汗湿的衬衣,布料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孟怀的手掌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已经利落地解开了白大褂的纽扣。 他吻得更深了,把这一夜的担忧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云映被他亲得腿软,恍惚间听见院外传来张嫂子吆喝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畔。 “不是说…补觉…”她趁换气的间隙小声抗议,却被他拦腰抱起,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凉得她一哆嗦。 “嗯,这不就是”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补觉。” 最后两个字咬在唇齿间,卧室门“砰”的一声合拢。 窗外,树叶婆娑;屋内,身影交叠。 直到晌午,林问夏去食堂吃了午饭,慢慢悠悠地回了云映家。 她听说了孟怀回来,顾老把云映打发去张嫂子家出诊的事情。 嗨,卫生院谁不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把云映支回去的由头。 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说为什么云映出诊出了一个上午都没回来。 其实她也不想打扰这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妇,但奈何她的住处还没分配下来,只能先将就两天。 不过……这都一上午了,应该完事了吧? 林问夏想。 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凌乱的床褥间。 云映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此刻缀着点点红痕,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微微蜷缩在孟怀怀里,睫毛还带着未干的湿意,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孟怀刚刚冷静下来,结实的手臂松松地环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他闭着眼浅眠,胸膛规律地起伏,喉结上还留着她情急时咬出的浅浅牙印。 开门声传来时,孟怀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听见了女式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孟怀绷紧的肌肉才松了下来。 林问夏进门时刻意收敛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朝着西北角的小卧室走去。 她慢慢推开门,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不禁让她整个人一怔,她早上走的时候有把窗帘拉上吗? 她记得她是拉开了窗帘走的呀? 林问夏有些疑惑,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她凭着记忆摸向床沿,刚要坐下—— “怎么?”一个低哑的男声突然从被窝里传来,“对我欲图不轨?” 林问夏像触电般弹开,这才看清床上隆起的人形——云晖正支着脑袋看她,似笑非笑。 第58章 唯独没见过这样 林问夏的指尖掐进掌心,闭了闭眼。 云晖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就醒了,他原本想来这补个觉。 他住的那间西卧室实在是离小两口的房间有些近,担心听到什么声音睡不好,才来了这间小卧室。 没成想发生了这样的乌龙。 他从床上坐起来,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抱歉,吓到你了。” 林问夏低着头,神色不明,小声说道,“没……我、我先去客厅了。” 说完,落荒而逃。 孟怀也已经起来,这边的声音自然是瞒不过他,一点细碎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是两个人的交谈声。 他从卧室出来时,林问夏脸颊红彤彤地快步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甚至都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孟怀皱了皱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缓缓扭头看向后面踱着四方步慢慢悠悠出来的云晖。 “大哥,你……”他眼中的问询十分明显。 云晖黑眸盯了他一瞬,又移开,“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老牛吃嫩草啊,想什么呢,那是我妹妹的朋友,我又不是畜生。” 他这话说得很是刻薄,但已经娶到云映的孟怀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吃都吃了,还怕人说吗? 孟怀只是挑眉看了眼云晖,随即走到厨房。 挽起袖子,挖了碗白面开始和面。 云晖看了眼紧掩着的东卧室的门,又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来到厨房门口,抱着肩膀倚靠在门框上。 “咱俩,打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厮混在一起,你什么样我不知道?但唯独这样我真没见过。” 孟怀没抬头,只专注地揉着手中的面团,为那张看起来凌冽而又富有压迫感的俊脸增添了点烟火气和人气。 “我妹妹是很好,但能把个冷冰冰的孟怀捂成这样……啧啧啧,我是真没想到。” “大哥回屋歇歇舌头,怕你话太多,累到舌头。”男人一本正经地说。 云晖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小卧室继续补觉,左右人都被他吓跑了,也没道理占着两间卧室,先可着一间来吧,事情完了,他也不能继续在妹妹家住多长时间了,先凑合一中午。 云映是被孟怀叫醒的。 有一种浑身都被火车碾过的感觉,很累。 她睡眼惺忪,却还不忘瞪了孟怀一眼。 孟怀悻悻地摸了下鼻尖,“吃饭了,擀了面条。” 云映下地时腿有些站不住,还是孟怀把她抱到了洗漱间。 她有些生气,每次完事以后,这男人都是神清气爽的,连眼角眉梢都荡漾着笑意,刺眼极了。 云映一边刷着牙一边恨恨地想:一定要给这男人配几副败火的药来喝。 回去就配!下午就配! 但是有一说一,孟怀擀的面条确实十分好吃。 口感清凉的面条一入口,顿时云映就原谅了他一大半。 “王素芹会被送到省城做心理评估。” 云映戳着面条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提这件事。 等到下午孟怀依旧一如往常地送云映去卫生院时,路上遇到了军属在讨论这件事。 云映听了一耳朵。 的确是按照江鹤回设想的方向发展了,不过…… “欸!听说老冯太太跟冯干事,娘俩关系不正常嘞!” “可不,听说晚上都得冯干事陪着老太太睡觉,把媳妇扔在一边,怪不得要拿着刀砍人呢!” “也是可怜人……” …… 好像讨论的方向有些不对劲,云映听了有些脸红。 但看到身侧的男人神色如常的时候,也敛住了神色。 到了卫生院门口。 孟怀的脚步忽然顿了顿,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云映捕捉到他眸中闪过的迟疑,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怀哥有事情要说?” 他凑到云映耳边,“担心你腿软不能旧站。” 云映:“……” 孟怀再三思索,还是没把一会儿云晖睡醒后就要出任务的消息告诉给云映。 他知道云映有多珍惜自己这个大哥,甚至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可……部队的规定,他也必须要遵守。 希望云晖没事。 孟怀转身时想。 路过西医诊室时,门敞开着。 云映下意识地往里面瞥了一眼,见林问夏正趴在桌子上午休。 她侧脸枕着手臂,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腕。 云映呼吸一窒。 美色真的很误人,她怎么把自己的亲亲好友忘记了呢! 林问夏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云、映!”林问夏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人,我是为了你两肋插刀,你可倒好,为了男人……唔!你捂我嘴干嘛!” 云映搓了搓手,讨好地笑着“好问夏,我求你别说嘛,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呀!” 林问夏哼了一声,不再看她,“你得给我做我爱吃的补偿我。” “好好好,怎么补偿都行。” 傍晚,孟怀一如往常地来接云映下班。 林问夏的宿舍已经安排好,还是孟怀找了人加急安排下来的。 笑话,他跟云映正新婚,来了个朋友住在家里,那一举一动多不方便。 前两天忙着那件事,忽略也就忽略了。 现在大舅哥出任务去了,家里还住着一个外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孟怀干脆去找了周旅,说了好多大义凛然的话。 什么人家大老远地来建设祖国,总不能连个住处都没有寒了人家的心之类的。 惹得周旅长笑着骂他是个大尾巴狼。 云映推开房门,瞬间愣在了原地。 满屋的全是箱子,大的、小的,摆放得满满的。 女孩瞪着双眼,颇有些错愕地问:“我们是要搬家跑路了吗?” 她转头看向孟怀,手指揪住了他的军装下摆“你……工作有调动?” 孟怀垂眸看她,眼底漾起一丝笑意,视线又挪到了地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上。 “这些都是爸准备出来给我结婚用的东西,才到,下午才取回来的。” 云映看了看地上,“结婚……需要用这么多东西呢?” “爸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光枕巾就有十二对,市面上能见到的花样他全买回来了。” “咱俩……好像一人就一个脑袋吧。” 孟怀嘴角勾起一抹笑,“咱妈给准备的还不算在里面,还有……亲戚朋友的随礼都还没算。” 云映有些懵,结婚是这样的待遇? 那怎么前世的时候,啥也没有就跟孟序南结婚了呢? 第59章 屋里已经堆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夫妻俩饭都顾不上吃,就开始蹲在地上整理孟老爷子寄过来的东西。 不整理也是不行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孟老爷子早些年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下来的,还因为年轻时过于刚强,横冲直撞地惹了祸。 还是身为老班长的云爷爷力排众议将他保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云孟两家会有口头协定的原因了。 等云映跟孟怀把全部的箱子都拆开。 发现也不全是全从家里寄来的,也有一部分是专门到了这边,安排人采买的。 从收音机再到缝纫机,甚至孟老爷子还贴心的准备了……到现在还没整理完的不知道多少匹布料。 很贴心。 贴心到准备了缝纫机不说,还细心的准备了布料。 云映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那些前世别扭的小心思被抚平了一大半。 但不知道为什么,孟怀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一张好看的俊脸冷冰冰的。 云映和孟怀拆完最后一个箱子,屋里已经堆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缝纫机摆在墙角,崭新的蝴蝶牌商标闪闪发亮。 收音机上蒙着的防尘布掀开后,露出上海无线电厂的烫金标志。 而那些布料——天知道孟老爷子是怎么凑齐这么多花色的,从军绿色的确良到大红的绸缎,甚至还有几匹涤卡布。 云映蹲在地上,手指摩挲着一块浅蓝色的棉布。 这料子十分柔软,让她想起前世自己结婚时,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给买。 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此刻被这些实实在在的物件一点点熨平。 她抬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孟怀站在窗边,侧脸绷得紧紧的,连下颌线都透着一股冷硬。 “怀哥?”云映轻轻唤了声,手里还攥着那块蓝布。 孟怀转过身,“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的婚礼太仓促了,我甚至没给你买什么像样的东西。” 云映挑眉叹了口气,“嫁给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云映放下手中柔软的蓝布,轻手轻脚地走到孟怀身边。 她牵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好啦——”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小时候撒娇时的腔调,“收拾这么久我都饿了,晚上吃什么?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孟怀的手指动了动,反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攥进掌心。 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在他侧脸上,将紧绷的下颌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大哥出任务去了。” 云映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连唇上的那点红润都消失殆尽。 孟怀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不是普通的担忧,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失神。 “映映?”孟怀握住她的手,“没事,江鹤回也在,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军人,不用怕。” 说完,他轻捏了下云映的手。 晚上,孟怀见云映失了神一般。 便也没再闹她,只是安静地抱着她睡觉,安抚般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云映又做了那个梦。 梦见大哥死状惨烈,身材健硕高大的男人被折磨到缩成一团。 这个梦实在骇人。 自从云晖走后,云映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 短短几日,那张漂亮的鹅蛋脸就瘦出了尖下巴,眼下浮着两片青灰,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连孟怀都没办法宽慰一二,顾景安见自己的小徒这副样子,自然也是心疼极了,干脆打了招呼,给云映放了假。 那个恐怖的梦夜夜纠缠着云映,让她辗转难眠。 陵城……陵城…… 大哥是去了陵城吗? 陵城……云映突然想起来了! 陵城,不就是舅舅家大表哥转业去的地方吗? 那双沉寂的眼睛突然绽发出一阵阵光彩来,她迅速地找出了电话本,给舅舅舅妈打电话要来了大表哥的联系方式。 万幸,云映跟舅舅一家的关系也很好,舅舅不疑有他,寒暄了几句就将大表哥的电话给了云映。 云映正攥着手里的号码,迟疑着。 孟怀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徐嫂子送的馄饨。 大院里云映的人缘很好,见她生病,这些小东西倒是收了不少,都是心意。 但孟怀也明白,时间长了恐怕落人口舌,又都找了一些小由头还了回去。 “映映,今天徐嫂子包了小馄饨。” 云映急忙将自己拿着纸条的手藏在了身后。 他刚放下碗,敏锐的目光就捕捉到云映慌忙将手藏在身后的动作。 孟怀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来。 他蹲下身,与坐在沙发上的云映平视,却没有急着追问她藏了什么。 只是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指腹轻轻擦过她消瘦的脸颊:“都瘦了好多,爸妈来估计要后悔把你嫁给我了。” “还在担心大哥?” 云映看着他略带疲惫的双眼,突然意识到。 她黯淡了多少日夜,孟怀就陪了她多少日夜,林问夏也是空了就来家里,时不时给她带一些小玩意。 云映突然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天积压的恐惧、担忧和无助,在这一刻如决堤般涌上来。 她咬着嘴唇想忍住,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孟怀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手一捞,将她整个人抱到腿上坐着。 熟悉的雪松气味袭来,莫名让人安心。 云映把脸埋进他颈窝。 “鹤回走前同我说了事情的原委,那件事你不要去管,云映,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孟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手指轻轻抚过云映哭红的眼角。 “他们一伙人能在陵城盘踞这么久,甚至h省整个省内都有他们的线路,肯定有他们巧妙的法子,你没法管。” “大哥那里,你放心,要相信他们。” 孟怀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江鹤回和他说这件事情之前,他也拜托朋友查过。 早在云映第一次提及到这个人的时候。 刘长君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这个人在父亲被打成黑五类后,仅用三天时间就登报声明断绝父子关系,字字诛心,连街道办的人都咋舌。 更蹊跷的是,自从他当上采买员后,陵城周边的流浪汉、孤寡老人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踪。 后来更是发展成了妇女、孩童。 而且刘长君这个人十分谨慎,每次外出采买的路线,都不一样。 孟怀极其他第一次拜托同学朋友去查这个人时资料里掉出来的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刘长君站在卡车旁,身形瘦削,面容普通到扔进人堆就找不着。 但那双眼睛,却透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就像屠宰场里熟练的屠夫。 但当时,他还只是以为有人要把这个刘长君介绍给云映,颇为不屑地奚落了一番男人的长相。 第60章 顺手捣毁了个人口贩卖的团伙 现在看来,长相普通,不也正是他的保护色? 孟怀正抱着云映,亲密地贴了贴怀中女孩的额头。 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凄厉的尖叫声,吓得云映一个瑟缩。 “没事,刚调查完冯老太太,确定她对那件事情不知情,但是部队她也不能再留。” 孟怀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平稳。 云映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但指尖仍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孟怀低头看她,捏了捏她的指尖。 云映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胸膛里。 - 云映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见人就带三分浅笑,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心里还是藏着事,估计是怕家人担心不说罢了。 顾景安站在药柜旁,看着她把三七当成白芨递出去时,眉头皱得死紧。 “仔细看看,那是一回事儿吗?”顾景安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云映手一抖。 “师父……”云映抬头冲顾景安笑了笑。那笑容明媚,眼角却耷拉着,像只强打精神的小狗。 顾景安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来,塞给她。 “吃块糖甜甜心吧。”顾景安声音一顿,再次恢复了那个严肃的模样,“哪里像我顾景安的徒弟?” 药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孟怀大步跨进来,眉头紧锁,他二话不说抓住云映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轻“嘶”了一声。 “怀哥?”云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往外走。 孟怀的脚步又急又快,云映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出什么事了?”云映气喘吁吁地问,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孟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映。 云映似乎从他闪烁的眸光中读出了什么。 “我和周旅借了车,我们现在要去趟军区医院。”他声音微顿,“大哥……受了伤。” 云映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站不住了,眼前突然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任由孟怀拉着她上了车,又一路疾驰到了军区医院。 一路上,孟怀都在安慰着云映,可这些安慰的话语都抵不过她脑海中那个血色的噩梦。 她心里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只要活着就好。 哪怕缺胳膊少腿,她养大哥一辈子;哪怕再也穿不了那身军装,他活着,就好。 军区医院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时,云映如梦初醒。 孟怀牵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白炽灯在头顶晃得人眼晕。 远处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匆匆迎上来,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她却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拐过最后一个转角时,云映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江鹤回正低垂着头,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却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孟怀捏了捏她的手,推开病房门的瞬间。 病床上,云晖半靠着枕头,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香烟。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那里新添了道狰狞的伤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却掩不住他眼中熟悉的笑意。 “傻站着干嘛?”云晖咧了咧嘴,牵动了伤口也不在乎,“过来让哥看看,怎么瘦了那么多,孟怀不给你饭吃?” 云映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扑到床边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让人心惊。 “哥还活着,别怕。”云晖接住她的身体,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她。 云映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云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捣毁了敌特的窝点,直接炸了。” 他咧了咧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现在对外都宣称我牺牲了。” 云映呼吸一滞,这时江鹤回推门走了进来。 “顺手帮警察同志捣毁了个人口贩卖的团伙,组织人是刘长君。”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讨论一会儿吃点什么饭一样。 云晖“嘶”了一声,眼底闪过厌恶,“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还能想出把人卸零碎了扔进工厂锅炉里这样的法子。” 云映胃里一阵翻涌。 她突然想起前世,哥哥的遗体被送回来时,也是残缺不全的...原来竟是这样! 江鹤回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杯温水:“谁也不会防备一个看起来老实的有点离谱的大好人,就和冯勇一样。” 云映紧紧地攥着水杯,直到指节有些发白,孟怀走过来掰开她的手。 “松手。”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心疼的责备,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我没事。”云映轻声说,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她抬头看向病床上的哥哥,云晖正冲她眨眼睛。 江鹤回站在窗边,突然开口:“刘长君招了”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背后还有人。” “所以……” “所以需要我‘死’一阵子。”云晖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试图坐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云映突然挣开孟怀的手,扑到床边紧紧抱住哥哥。 消毒水的气味中,她闻到哥哥身上熟悉的烟草味,还有一丝血腥气。 这个拥抱太过用力,压到了云晖的伤口,但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我们家这个大傻丫头,都嫁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可是你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有你家那口子在,还有江黑心盯着,你哥我命硬着呢。\" “况且,有你家那口子在呢,你真以为他是个好人?他跟江黑心比,只多不少。” “有他俩盯着,估计你哥我命还硬着呢。” 孟怀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兄妹俩,江鹤回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云映闭了闭眼,“一定要做?” “军警联合行动。” 云映叹了口气,目光缓缓扫过病房里的三个男人——云晖靠在床头,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锐利;江鹤回站在窗边,目光深不可测;孟怀紧握她的手,此刻他们神情出奇的一致,那种志在必得的决然让她心头一颤。 她抿了抿唇,“云家有一祖传方子,用药凶险,只在抗战的时候用过一次。” “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用得上,但总归是多一重保障。” 第61章 你要是叫李云映… 孟怀突然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一颤,“你不许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那双平日里对她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黑沉得吓人。 “前几次的事情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不许再关注这件事情。”云映挣了挣,没能挣脱。 她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个狡黠的笑来,“我没掺和啊,我只是闲聊时提起我们家有一个祖传的方子,如果国家需要就献给国家呢。” 孟怀的眉头跳了跳,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凝视着云映亮晶晶的眼睛,胸腔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爱极了她这副狡黠灵动的模样,像只竖起尾巴的小狐狸,却又恨不得把她锁在家里远离一切危险。 “云家人就要敢想敢干。” 云映扬起下巴,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想都不敢想拿什么干?” 她指尖戳了戳孟怀的胸口,“孟怀,我是你的妻子不假…”字字铿锵,“可你别忘了,我身上也流着英雄的血。” 云晖突然轻笑一声。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这才像我妹妹呢。” 他嘴角的伤疤随着笑意牵动,显出几分痞气,“这副理直气壮的小模样,真可爱。” “是吧老孟?” 孟怀瞥了他一眼,“话多。” 云映被孟怀送回家了,孟怀还要留在市里和江鹤回轮班照顾云晖。 原本云映也是不想离开,不在大哥身边守着,她心里总有许许多多的不放心。 可……架不住这三个男人都不同意,她实在没了办法才蔫哒哒地跟着孟怀回了家。 一进到家门,她就像只横冲直撞的小鸟,直接飞进了卧室。 让跟在她身后的孟怀哑然失笑。 见她撅着屁.股从床底下拽箱子。 “映映,不着急。” “你都还没吃东西。” 云映没理他,只自顾自地翻找着,“找到了!” “但是这方子……怎么就剩下一半了啊!”云映的声音顿时从兴奋转为难以言喻的沮丧。 孟怀接过那张泛黄的纸页,见这张药方被一分为二,只剩下一部分。 他摸了摸云映的头,面容平静地说:“可能前辈是担心这方子用错了地方。” 男人将她拉进怀里,“你要相信我们,相信国家和军人,我们完全可以解决这样的事情。” “真的不需要你再去做什么了。” 云映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 语气难得带了几分娇嗔的怨怼,“你今天话真多。” “这时候怎么不见你惜字如金了?” 孟怀被他戳得闷笑一声,“嫌我啰嗦?” “小没良心的,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说完,男人松开抱着云映的手,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云映见他离开,视线再次回到手中那个只剩了一半的药方。 这张方子极其隐秘,母亲在将这些祖传的东西交给她时,再三嘱咐了这张方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当时没仔细看,只大概看了一眼。 这药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十分谨慎。 可见一斑。 如果自己试出剩下的几味药……云映摇了摇头。 她自认,当下还没这个水平。 - 孟怀马不停蹄地赶去市里照顾大哥了。 只剩下云映一个人在家,心中疑云密布。 她听母亲提起过,自家祖传的方子都是给人补身的,为什么会有如此凶险的方子? 不然……问问师父? 这个念头刚一起,又被云映迅速按下。 不行,那个小老头那么倔强,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配如此凶险的药…… 但是自己也没害人。 云映正犹豫不决时,林问夏轻车熟路地推门进来。 神色平静。 但云映知道,她这副模样反而是心里慌得要命。 “江鹤回开车回来了,我要跟他去医院照顾大哥。”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 云映怔怔看着她,“去呗,我没说不同意啊,那是你的事情。” 林问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问夏的确是她很好的朋友不假,但感情这种事向来你情我愿。 她是不想看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想看林问夏难过。 可她那边都不能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云映心里还惦记着方子的事,林问夏走了没多久云映也简单收拾东西去了卫生院。 她推门进去时,顾景安正在捣药。 撞击声在空荡的诊室里尤为清晰。 云映十分自如地走过去,“师父,我来吧,您歇着。” “云晖没事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家孟团长去换江鹤回了。” 云映老实地解释道。 顾景安点了点头。 诊室里十分寂静,只剩下一道道清晰的捣药声。 云映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顾景安,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 云映闻言,片刻,笑出了声。 “还是师父了解我。” 云映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递到顾景安面前,“师父,您看看这个。” 小老头接过纸,枯瘦的手指颤了颤。 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抬头看了云映一眼,又迅速绕到办公桌前,仔细看起这张方子来。 云映有些摸不清楚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师父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微微发抖。 他几乎是扑在桌面上研究那张方子。 “你母家姓什么?” 顾景安突然问道,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古怪的急切。 云映有些懵。 他又问了一遍,“你母家姓什么?” “我姥姥姓李,我舅舅跟妈妈都是从母姓。” 顾景安猛地直起身,三两步冲到云映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云映有些僵在原地。 “李家…果然是…” “师父,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顾景安摘下老花镜,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太阳穴。 没说话。 他深深地看了云映一眼,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头止不住的跳动。 “按理来说,你也应该从母姓的,为什么没有呢?”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玻璃嗡嗡作响。 云映看着师父此刻有些焦急的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从母姓?” 顾景安沉默了一瞬,“那是我师父留下来的规矩,不传男不传婿,只传女。” “你要是叫李云映,或许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能认出你来了。” “或许…只有李家人才能有如此天赋吧。”顾景安说。 第62章 蓝色发圈 云映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音。 顾景安的背影变得更加佝偻,“阴差阳错啊。” 他的叹息轻得如同落下来的雪花,可落在云映心头却重的很。 云映蹙起眉头,望向他:“师父,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景安缓缓转过身,慢条斯理坐到桌子后面,戴上老花镜,皱纹遍布的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我没想到你是李清兰的后辈。”小老头的声音像锤子砸在云映的耳膜上。 “我是她的师哥,要论理,你也应该叫我一声…舅姥爷?” “怪不得…能有如此天赋,用药又极其敏锐。” 他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 云映已经彻底怔愣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前世…也没这一遭啊。 她从没听说过姥姥家里有什么师门恩怨,母亲也从未提起过。 “臭丫头,这方子当时就被我师父一分为二了,你上哪也找不到啊。” 云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进老人浑浊的瞳孔。 “师父…不对,是舅姥爷,我怎么听我母亲跟我说的是这个方子抗战时用到过呢?”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顾景安愣了一瞬,半晌,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哑然失笑:“不稀奇,凭借你姥姥的本事,她能试出来余下的那一半药来。” “我不如她,这我认,我当不了你的师父了。” 他的声音饱含风霜,云映竟从这里面听出了一丝残破的意味。 诊室里安静得可怕。 云映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眼底满是坚定。 “我只认您是我师父。”她突然开口。 “您说的那些往事,我无从得知,也和我没有关系。”她顿了顿,“我只认您是我师父。” 顾景安略显沉寂的眼睛抬起。 他盯着云映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傻丫头,明明也是个名门正派之后,偏偏不愿意承认。” 说着,用他枯瘦的手敲了敲桌子,“你要先告诉我,你要这方子干嘛。” 云映没接这话茬,原本低垂的眼睛抬了抬,静静的看了眼自己面前这个干枯瘦弱的小老头此刻眼中迸发出的光彩。 “另一半…在您手里收着呢吗?” 顾景安嘴角忍不住往上扯了扯,“在,但不给,你自己研究研究,我也好奇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云映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小老头绝对是故意的!还问那么久! 白激动了! 还以为熟人好说话呢! 她气鼓鼓的瞪过去,却撞上师父促狭的目光,顿时泄了气。 顾景安嘿嘿一笑,“臭丫头,我还不了解你,就会装可怜。” “回家自己研究去吧。” 云映:“好歹我也是您半个外孙女啊!还以为能走个后门呢……” - 病房里。 云晖半靠在床头,脸色阴沉。 “江黑心,你怎么把她带来的,就怎么送回去,我不要她照顾。”云晖低声说道。 “你以为我是你手底下的兵呢?命令谁呢,我偏不!”林问夏的声音比他的还大。 她眼圈通红,却倔强地抬起脸,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孟怀在门外蹙眉看向门里的官司。 本来是打算他和江鹤回轮流值守,谁知道林问夏这个神人不管不顾地钻上了江鹤回返程的车。 云晖突然瞥见门口的身影,“老孟,你快给映映打个电话,让她把人请走!” 孟怀识趣地后退了半步,显然是不打算再管。 走廊的另一端,江鹤回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走到病房门口,听见了林问夏的怒吼:“你再放屁,就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打折,你信不信!” 两个大男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孟怀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老婆温温柔柔的,不然……他都不敢想以他的脾气和这副维持了许多年冷冰冰的模样,这一天得挨多少顿打。 最后,林问夏还是没能顺利的留在医院。 毕竟孤男寡女,在医院贴身照顾,这传出去哪里像话。 最后还是让孟怀把林问夏扭送回去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一路上,林问夏的骂声就没停过,全是骂云晖的,甚至都不重样。 等孟怀将车停在大院里的时候,已是深夜。 月色如水般倾泻而下。 大院里许多人家的灯都已经熄了,唯有自家的窗口还亮着暖黄色的光,夜色中格外醒目。 孟怀眉头一皱。 推开家门时,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闻着让人头脑一清。 只见自己的小妻子,用一个浅蓝色的方巾发圈随意地把头发绑了起来,露出白皙的后脖颈。 她坐在地上,写满了字迹的纸散落在她周围。 “怎么还没睡?”孟怀在面对比自己小许多的妻子时,总会下意识把声音放柔。 云映猛地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在看到他时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回来啦!” 她兴奋地招了招手,“你看,我把我记忆里和这个方子异曲同工的方子都写了一遍……” 孟怀大步上前,坐在沙发上,随后直接把人拉进怀里。 带着薄茧的手扣住她,揉捏着她细嫩的皮肤。 缓缓说道:“眼睛都熬红了。” 云映抬起眼,与他对视。 还是没办法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自家男人的帅脸,她极其不自在地错开目光。 又被他捏着下颌转了回来。 “嫌弃我老了?” 孟怀挪动了下,巧妙地顶了云映一下。 她的心一下子就开始紧张起来,“不许闹……大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说完,云映安抚般地亲了下孟怀的额头,挣扎出他的怀抱。 孟怀看了看自己莫名其妙空了的怀抱,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失宠了? 大哥的事情的确让人心焦,但也没人通知他怎么连老婆也抱不到了。 孟怀认命似地垂下手,突然感觉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云映刚刚用来绑头发的那个浅蓝色方巾发绳。 这块布料孟怀认得,是老爷子寄过来的。 刚寄到的时候,云映捏着这块料子捏了很久。 他看得出来,云映喜欢得紧。 竟做成了发圈吗? 云映大概是没心思履行夫妻义务了。 孟怀眸光微闪,把那跟发圈藏进了兜里。 随后进了浴室泡澡。 男人手臂肌肉紧绷着。 微仰着头靠在浴桶边上。 那蓝色棉布的方巾发圈套在上面,正正好。 第63章 被浪潮推着上下起伏 夫妻之间,很难产生秘密。 云映见孟怀一言不发地走了,心突然揪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不好,伤害到了他。 又一想两个人刚结婚,就冷了他好几天。 好像……确实不好。 哪怕是暂时用手替他疏解一二呢。 浴室里传来涌动的水声,云映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保守的睡衣睡裤。 耳根一热,回卧室换了一身比较清凉的睡裙。 还是云映按照前世她记忆里沪市突然爆火的睡裙款式裁剪出来的。 云映站在浴室门口,深吸一口气。 打开浴室的门,水气氤氲。 孟怀正仰面躺在木桶里,结实的手臂搭在桶沿上。 水珠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 另一只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在水下若隐若现地动作着。 再仔细一看,他身前像是有什么东西…… 云映摸了摸自己已经散开的头发。 那个她刚刚裁剪出来的方巾发绳正不偏不倚地套在了上面。 随着男人的动作飘荡着。 孟怀听见动静,偏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好看的丹凤眼眯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朝着云映勾了勾。 云映的嗓子突然发干,目光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但还是像受了蛊惑一般,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他猛地站起来,水面泛起一阵剧烈的波动。 “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拽进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浸透了睡裙,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孟怀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灼得人骨头都要碎了。 大海被浪撕开了口子。 小舟在浪上颠簸着,绳索绷紧,发出濒临断裂的声音。 浪,一波一波地袭来。 船身摇晃的厉害,每一次倾斜都到了极致,像是要彻底颠覆。 出乎意外。 这艘小船只是被浪潮推着,上下起伏。 终于。 船被奔袭的浪推到了风暴的中心,不受控制地摇晃着、战栗着。 直到最后一道浪狠狠拍了下来。 风平浪静,只剩余波。 孟怀把已经昏睡过去的云映擦拭干净放回了床上。 浴室里还剩下一地的水没有擦。 他轻抚了一下云映的脸颊,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浴室的木桶里,那枚发圈还飘在水面上。 孟怀挑了挑眉,把它拿了出来。 这上面还残留着老婆的气味,和老婆一样,都让他感到着迷。 孟怀仔仔细细地将发圈搓洗干净,晾在了洗漱间的长架子上面。 男人勾了勾唇。 转身回了卧室。 柔和的月光点点洒落在她身上。 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辉,美极了。 - 云映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有些茫然地坐起来,露出锁骨上几点淡红的痕迹。 床头柜上的搪瓷杯里盛着水温正好的水,杯底还压着张纸条。 “军区医院换江鹤回,灶上温了粥。” 落款处还画了个笑脸,歪歪扭扭的。 颇不像孟怀的作风。 云映笑了笑,心下了然。 这是怕她因为他闹出了火生气呢。 两人本就是夫妻,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虽然累,但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快乐不是吗? 这段时间的压力莫名地通过一场运动而疏解了,也挺好。 云映喝完了粥,出了一身的汗。 很是舒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晚上自己列举出的集中方案整理好,准备拿到卫生院给师父看看。 路上遇到了出诊回来的江大夫。 云映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云啊,你快管管你师父吧,那么大年纪了,不知道自己又研究出来什么秘方,昨晚上熬了大半宿,我说了他也不听啊!” 云映心头一跳,“我去看看。”说着,便加快了脚步。 江大夫还在后面喊着,“西天井!药炉子在西天井呢!” 卫生院的西天井里,浓重的药香飘荡着,混着清晨的雾气凝成白色的烟。 顾景安坐着一个小板凳,手里的蒲扇还在又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师父,这是干嘛呢?” 云映十分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药炉边上的小老头。 “怕被我这徒弟比下去,我也得自己试试才行!” “再说了,你外婆都能自己配出来,我怎么不行!” “这药已经差不多了,一会儿尝尝。” …… “师父,我虽然也没试出来后半张方子,但我大概知道喝完药喷鼻血是不对的!” 云映捂着鼻子控诉着。 “你这孩子!我也知道!那就是配错了呗!” 云映一脸不可置信,“师父!这不就是把方子拿出来看一眼的事情吗!!!” 顾景安又气又笑,还是第一时间封住了她的穴,把药吐了出来。 小老头摇了摇头,“没事没事,配错了不要紧,就算我这晚上白熬。” 云映瞪大了双眼看向师父,顾景安不慌不忙地瞥了她一眼。 “没事,算你白喝。” - 孟怀傍晚时分从军区医院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好后一如往常地去卫生院接云映下班。 一迈进卫生院的大门就察觉到了不对,今天的药香尤为厚重,就像是整栋楼都要浸入味了一样。 他眉头一皱,迈着长腿往里面走。 不等走到诊室,就听见传来了阵阵干呕声。 等他走过最后一个转角。 孟怀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云映正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咳嗽,衣衫后背已经汗湿了。 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林问夏和顾景安一人扶着她一只胳膊,林问夏还在给她拍着后背。 越是拍,云映便呕吐得越厉害。 孟怀三两步冲了过去,从顾景安手里接过云映。 她看着他刚扯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那股剧烈的恶心感便再次涌了上来。 不等开口,又趴在水池边上吐得昏天黑地。 “怎么回事?” 云映挣扎着直起身,“没…没事……呕” 话音未落,又弯下了腰。 林问夏还在生他们三个人强制把他塞进车里的气呢,实在不想跟他解释,就冲着他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孟怀眉头紧蹙地看了眼林问夏,又看了眼面色极其苍白的云映。 突然一个想法浮现在了脑海。 “难不成是有了?”孟怀脱口而出。 第64章 你是不是怀孕了?! 林问夏猛地转头,眼睛瞪得溜圆。 云映撑着水池边缘缓缓直起身,湿漉漉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与茫然。 “有什么啊?”林问夏没好气的犯了个白眼,“云映是试药试出差错了,刚吃了解药,吐一会就好了。” 孟怀眉头紧缩,面色阴沉的低吼了声,“胡闹!” 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动作既强势又小心,手臂稳稳的。 林问夏怔住了。 孟怀还是那个孟怀。 冷峻、凌厉,不容置疑。 是他对云映太好了,才让她们都误以为孟怀结婚后,被暖乎乎的云映给捂化了。 孟怀阴沉着脸抱着云映回了家。 进了卧室,掌心贴上她有些汗湿的额头。 他眉头皱的更紧,到洗漱间拿了毛巾,浸了温水拧干,一言不发的给云映擦着脸上的汗。 云映此刻已经有些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他,问:“怀哥生气啦?” 孟怀没理她。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这么久从没有过的,第一次被他冷落。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毛巾,自顾自完成着手中的动作,一点点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漂亮的丹凤眼微眯着,眼底一片暗色。 云映试药时的豪情壮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忐忑。 她伸手想拽他的袖口,却被男人不动声色地避开。 擦完脸,孟怀转身就往外走,依旧没搭理她。 “孟怀!” 云映终于慌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的颤意。 男人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冷冷丢下一句:“躺着,别动。” 门关上的瞬间,云映似乎听见了林问夏和顾景安的解释声—— 紧接着就是孟怀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您行医几十年,就由着她胡来?” 她从未见过孟怀如此失控的模样,记忆力他似乎永远是冷静自持的。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归于寂静。 云映心里想了很多。 她想大哥活着,她想大家都平平安安地活着。 云映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大家做些什么,甚至她跟师父废了大功夫研究的药方能不能用得上都不知道。 她只能尽力去做。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云映赶紧闭眼装睡。 脚步停在床边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还装?” 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鼻尖,云映不得不睁开眼。 孟怀看着她,眸色深得吓人:“知道错了么?” “不该拿自己做实验。” “不该瞒着你试药。” “不该让你心疼。” 孟怀猛地俯身把她搂进怀里,怀抱紧得几乎要让人窒息,一只手还牢牢地扣在后颈上,揉捏着那处。 “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怎么办?” 云映原本还在因为他的怒气而忐忑,一听他说话,眼眶突然就红了。 “哪里不舒服?”孟怀问。 他稍稍松开了些,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她泛红的眼尾。 云映摇了摇头,鼻尖发酸,说不出来话。 她只是伸手攥住了男人的衣领。 孟怀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 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吻去了她的泪痕。 最后才紧贴着她的唇角,叹息般地说了句:“我心疼。” “不是故意凶你,吓到了?” 云映没说话,只是再次抱住了她。 - 这样一番折腾,云映睡着了。 不过俏生生的小脸还是皱着。 孟怀安顿好云映后,直接来到了卫生院。 坐在顾景安的对面,一言不发。 “孟团长这是心疼你媳妇了?” 有了这层关系在,顾景安看孟怀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考量。 那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妹也不在了,云映是她唯一的传人,自然要更加亲近几分。 “我来试药。”孟怀单刀直入,简单而又直白。 顾景安眯了眯眼,“孟团长,云丫头是学医的,这些都是她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你能明白吗?” “明白,但我是她丈夫。” 顾景安突然笑了,皱纹里藏着几分安慰。 “回去吧,用你试什么药,孟团长还是别添乱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孟怀。 “等吃完东西,再给云丫头喂点解药。” 孟怀刚要伸手接过,他的手又突然一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这药是为了压那副药的火,但是……” 孟怀耳根一热,没接话,一把抢过那药包转身离开了。 老狐狸。 不就是想说这药寒凉,吃下去后遍体生寒,需要他用自己的体温捂一捂之类的。 老不正经。 孟怀沉默地加快了脚步。 卧室的灯还没亮,估计云映还在睡着。 孟怀推开门的时候放轻了动作,可还是吵醒了她。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睛还带着睡意的朦胧。 “怀哥?”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鼻音。 “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云映瓮声瓮气地:“不好,出了一身汗,一点也不舒服。” 孟怀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剩下一点热水,你先擦一擦,等吃完饭再洗。” 云映去洗漱间擦身去了。 孟怀站在灶台前,整盘算着做些清淡的粥菜,云映刚吐完,胃里还空着,也不能吃得太油腻。 他刚把米淘好下锅,突然听到院门被扣响。 “谁?” 他擦了擦手,大步走去开门。 门外,江鹤回扶着云晖站在那里。 云晖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见孟怀开门,还扯出个痞里痞气的笑来。 “怎么?不欢迎我们哥俩?” 孟怀眉头一挑,目光在两人间扫视了一圈,“好了?” 此时云映从洗漱间里喊道:“怀哥,晚上吃什么呀,我吐了一天胃里都空空的了。” 安静。 瞬间安静。 云晖的脸唰的一下变了颜色,咬牙切齿地盯着孟怀:“说好的我妹二十岁之前不生孩子呢,你大爷的,到底给我妹肚子整大了是不是!” 孟怀错愕了两秒,才冷着脸解释:“试药,出了问题。” 云晖用自己仅剩的那只手攥住孟怀的衣领,“你糊弄鬼呢?” 孟怀十分无奈,“她还那么小,我是畜生不成?” 江鹤回站在一旁,嘴角忍不住上扬。 水声停了,云映擦着头发走出来,一脸茫然:“怎么了?哥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还拽着孟怀的衣领啊?” 云晖黑着脸扫视了云映一眼,又转回到孟怀身上:“云映,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65章 男狐狸精:姐夫不会生气了吧 云映脸颊微微泛红,“哥!你瞎说什么……” 云晖上下打量她好几眼,“没有最好!你才多大就想着给他生孩子,不行!” “没有啦!” 孟怀一把把她拉到身后,面无表情地打断:“吃饭。” 云晖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孟怀额角跳了跳,但最终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云映看着哥哥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又瞥了眼孟怀隐忍的背影,突然“噗嗤”笑出声。 这一笑,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没事。”她摆摆手,眼睛弯成月牙,“就是觉得我哥太紧张了。” 晚饭后,三个男人默契地又钻到了那间卧室里商讨着什么。 门关得严严实实。 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争执声,是不是夹杂着云晖暴躁的“不行”和江鹤回冷静的“听我说完”。 云映有些心不在焉。 等孟怀回来时,云映已经睡着了。 他沉默着爬上床,抱紧了云映。 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孟怀和江鹤回出去晨跑路过周旅长家时,被拦了下来。 茶香袅袅浮动,看不清江鹤回的神色。 “这件事情,组织的命令是移交上级部队,不要再管。”周旅长吹了吹搪瓷缸子里的茶水,不紧不慢地说。 孟怀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着。 “云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可以离开部队,他的处境危险。” “明白。”江鹤回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我爸的命令?”孟怀问道,手指也停了下来。 周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老首长年纪大了,你得体谅他。” 孟怀挑了挑眉,没搭茬,视线转向江鹤回。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垂眸不语。 “臭小子还怪机灵的,一下就猜到了。” 消息来的突然,云映也有些懵。 孟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事儿权当过去了,你也不许再试乱七八糟的药。”男人的声音不容反驳。 云映眸子闪了闪,“那我大哥…” “周旅的意思是,这是一桩军警联合的大案,虽然是咱们部队率先发现的,但危险程度…需要上级部队接手。”云映仰头看向他。 “那你们现在是…”她试探性地问问。 “养伤的养伤,工作的工作。” 云映终于缓了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大哥会不会哪次出任务突然就发生意外了。 不用夜夜惊醒,担心大哥会一如前世变成了冷冰冰的照片。 孟怀沉厚着嗓音安抚:“这次不用担心了。” 云映刚到卫生院,便听到了师父顾景安尤为爽朗的笑声从诊室传来。 她有些纳闷,加快了脚步。 到了诊室,见师父顾景安正给一个男孩诊脉。 小老头嘴角带着罕见温和的笑,眼睛亮亮的。 那男孩十五六岁,皮肤白皙,眉眼清秀,性格倒是有几分沉静。 “云丫头快来,这可不好遇,你摸摸看。” 云映好奇地走过去,指尖轻搭上他的手腕。 她突然怔住了。 指腹下的皮肤一点跳动的迹象都没有! 这孩子怎么没有脉呢? 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眼师父,又换了只手。 顾景安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言不发,任由徒弟自己琢磨。 活人怎么可能没脉呢? 除非……反关脉? 云映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指尖顺着小男孩前臂内侧的轻轻上移。 随着经脉走向,指尖停留在小男孩虎口处的往上的位置。 那里正传来强劲有力的脉搏,频率要比寻常脉象慢上一些。 “反关脉!”云映惊呼,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缩了缩,“真的是反关脉?” “间有脉不行于寸口,由肺列缺穴,斜刺臂侧,入大肠阳溪穴,而上食指者,名曰反关。” “老头子我行医多年,这脉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还是你这个小丫头走运!” 那男孩已经彻底懵了,皱着眉扫视了两人一圈。 “是……有什么问题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顾景安笑着解释说:“没有问题,就是你这脉象异于常人,而且很少见。” “别的也没什么大问题。” 云映还回味着指尖的感受,有些奇妙。 “你是谁家的孩子?”云映眯了眯眼睛,“我怎么看你…感觉有点眼熟呢?” 顾景安挑了挑眉,“你不认识他?鹤回那小子的弟弟啊。” “鹤回说送到咱们这当学徒,纯让他挨点累。” 少年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给顾大夫和云姐姐添麻烦了。” 云映笑了笑,“之前学过吗?” 少年坦诚地摇头。 “没事,我跟你一起,先学认药材,‘眼看、手摸、鼻嗅、口尝’这四种办法,没事,师父会告诉你的。” - 孟怀顺路回来接云映时,手里拎着个牛奶罐子,是专门跟后勤采买部门定好的鲜奶。 云晖说云映从前在家时很喜欢喝热透了带着奶皮的牛奶,这地方条件再艰苦。 给自己老婆在农场定牛奶的条件还是有的。 孟怀从诊室的窗户瞥了一眼里面。 一个少年人和云映挨得近极了。 云映本就显小,那少年人和云映站在一起,倒有些说不出的般配。 孟怀眉头紧锁,三两步走了进来。 “怀哥过来啦?”云映听见声音抬头看他,眼底还带着微散的笑意。 孟怀嗯了声,声音很淡。 少年迷茫地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是云姐姐的哥哥?”他顿了下,露出个赤诚的笑来“听大哥说,云姐姐有个哥哥。” 孟怀打量起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孩,面上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细看之下,便能看出来他眸子里闪烁着的、细碎的,狡黠的光。 江家人,都是祖传的狐狸精,表面装得纯良,实则——黑心汤圆,就会装傻。 孟怀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云映肩膀上,“叫姐夫。” “这是鹤回哥的弟弟,叫江雁回。”云映笑着同孟怀介绍,鬓角的碎发飘落两缕。 少年乖巧地应了一声。 孟怀勾着云映的肩膀正要走,江雁回眨了眨眼说道:“姐姐,明天还教我吗?” “姐夫不会生气了吧?” 第66章 小孩子的醋都吃 孟怀突然勾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姐夫不会生气。” “姐夫看你好像身体不是很好,从明天起姐夫带你五公里。” 话音未落,男人的手在云映腰间突然收紧。 “姐夫亲自教你。” 江雁回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嘴角垮了下来。 “回家。”孟怀拦着云映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屋外阳光正好。 云映心情难得如此愉悦,连看见路边冒出的杂草都生不出厌烦。 “别笑了,刺眼。” 她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我的孟团长。” “你不会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吧!” “不至于吧?”云映握着他的两根手指,外头看向他,眼睛眯成月牙。 孟怀冷哼一声,提了下手中的牛奶罐子。 “给你定了奶。”男人声音闷闷的。 云映挑眉笑笑,“中午回家吃饺子吗?” 孟怀停下脚步,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随后看向十分娇俏的云映,“想吃饺子?中午包可能来不及。” 见他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云映笑得更加开心了。 “醋都撒了,不蘸点饺子吃了多可惜呀哈哈哈。” 说着,松开孟怀的手,加快脚步。 像只欢快的小白兔。 甚至后面跑了起来,还传来了爽朗的笑。 孟怀无奈,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喜欢这样活泼有趣的云映。 “你慢些。” 云映回头看他,修长的身材挺拔如松,宽肩窄腰,一双俊脸在树荫下明明暗暗,迈着那双长腿朝着他走来。 她心底再次产生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真是要谢谢苏瑶了。 此刻阳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家门口,放着一只竹筐。 云映十分疑惑地看了两眼,目光朝着后面的男人投了过去。 “从老乡手里买的鸡,晚上炖了。” 孟怀上午去下面的农场检查房屋情况,见一老乡家里的鸡长得正好,干脆掏钱买了下来。 老乡见孟怀出钱痛快,面带喜气地把鸡收拾干净才给了孟怀。 两个人进了屋,云晖正吊着膀子打开饭盒的盖子。 云映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你这病号倒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怎么能自己去打饭。” 声音故意板得十分严肃。 却意外把两个男人都逗笑了。 云映故作严肃的模样,再配上那张娇俏的小娃娃脸,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看起来十分有趣。 “笑什么!都不许笑啦!”云映叉着腰看向笑得前仰后合的云晖和用拳头抵住唇角的孟怀。 笑话谁呢这是! 孟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下,笑意点点滴滴荡漾出来。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云映的发顶,呼噜小猫一般。 “我们映映说得对。” 云映气鼓鼓地站在光影里,“明天我早半个小时回来!” 饭桌上,孟怀提起冯老太太的处境很不好。 云映张口结舌地看向孟怀,“你说什么,她那个侄子娶了个劳改犯?” 孟怀点了点头。 云映从他简单的表述里拼出了事情的真相。 冯老太太返回原籍后,自家其他的儿子都担心受牵连利落的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的侄子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不像个好人,但在这个大家都不好过的时候承担起自己姑姑的养老问题,也还算是个好人。 但…也还是没人愿意嫁给他。 正常的姑娘都退避三舍,谁也不愿意。 愿意嫁给他的这姑娘体格好,就是性子有点楞,不会转弯。 两口子打架,错手捅了原先的那个丈夫,才被判了劳改。 这姑娘也是彻底出了名。 两个人,一个没人想嫁,一个没人敢娶。 一拍即合,就领了结婚证。 虽说没什么感情基础,但两口子改邪归正也都是挺认干的。 唯一还没认清自己位置的是冯老太太。 每日在家中不是要吃好的,就是哭诉自己养了一窝白眼狼。 侄媳妇儿性子耿直,被骂了,嘴笨不会还嘴,就直接打回去。 … 云映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说她坏吧,好像也没有很坏。 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好。 但是听见老太太现在这番处境,也还是不免唏嘘。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们来了?”云晖问。 孟怀顿了顿,平静的眸子一如往常,“怕你在家里养伤无聊。” - 下午,云映到诊室的时候,江雁回正捧着云映整理的基础理论看得十分仔细。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衬出不同于他哥哥的几分沉静。 “看得到是认真,连我进了屋子都不曾发觉。”云映笑着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上那件洁白的褂子。 入秋后,气温急转而下。 h省的秋天很短暂,可能再过上几天,早晚就要穿上厚重的棉衣了。 这个时候孟怀他们也很忙,要一圈一圈地去下面的农场里巡视。 以免哪天突如其来的大雪压倒了房子,伤到人。 但幸好云映捐出的金子起到了大用处。 能帮部队和战士们过上一个并不算艰苦的冬天。 江雁回羞涩的笑笑,“没学过,想多看看。” “姐姐整理的笔记很全。” 云映转身走到药柜后面,嘴角笑意温和。 “你和你哥哥倒是不太一样。” 江雁回嘴角的笑意还挂着,眼底却闪过一抹淡淡的暗色,“我哥哥是胆小鬼,我不是。” 顾景安进来了,云映遍也将闲聊的态度收了起来。 “小映,从今天开始,你也跟我一起诊脉,诊完再说说你的判断。” 云映心头一凛,严肃地点了点头。 来的第一位病人,是十分熟悉的徐嫂子。 搬到这边来很少能碰见她,再加上云映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多。 结婚后几乎没怎么仔细地再看过她。 见云映坐在顾景安身侧,徐嫂子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大院里谁不知道云映的本事,她看诊,徐嫂子还是十分信任的。 师父率先切完了脉,看向了云映。 云映把手搭了上去,又看向徐嫂子的脸,面色萎黄。 “嫂子别紧张,最近怎么样?睡眠不是很好?” 徐嫂子笑容暗淡,点了点头。 云映又接着问,“经量怎么样?” 徐嫂子略有迟疑,但又想起大夫面前,有什么可遮掩的,于是如是说道:“总是稀稀拉拉的不干净。” 云映换了只手,点了点头。 诊完脉,顾景安叫她出去等一下。 转头看向云映,“什么判断?” 云映抿了抿唇,没说话,还在仔细思索着。 第67章 沉稳的力量感 “说说?” 云映转头看向师父,“心脾两虚证。” “心悸失眠,面色萎黄,脉十分细弱。” 顾景安认同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对云映的表现十分满意。 “如何开方?” 云映叉着手,略一沉吟,“黄芪五钱,党参四钱,白术…” 说完,她声音一顿,“再加合欢皮,夜交藤,五味子…” 顾景安眼底泛起笑意,“怎么不用酸枣仁?” 云映看了眼听得十分认真的江雁回,又转头,“因为徐嫂子本就气滞,恐生郁结嘛。” 窗外微风拂过。 顾景安盯了她半晌,就在云映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他摘下眼镜。 “好!”他猛地喝彩吓了云映一跳,险些栽倒在地上。 诊室里的药香似乎又浓了几分,混着午后的阳光,直让人昏昏欲睡。 “哎呀,不愧是我的徒弟!” 顾景安在得知自己的小徒弟是师妹的后人后,对云映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现下看云映都能看诊开方了,更是止不住的满意。 云映羞涩地笑了笑,“这都是师父教得好嘛。” 顾景安再次把徐嫂子请了进来。 “给你开七副药,先吃着。”他透过老花镜看向正在药柜后面带着江雁回抓药的云映。 突然心底一抹想法展露出来。 “云丫头,再搭配上些你家里祖传的药膳食疗的方子,你不是总问我药补还是食补好吗?我们搭着试试。” 药柜后的动静戛然而止,云映的眸子亮闪闪地紧盯着顾景安。 “师父的意思是…”她声音有些发紧。 “试一试吧,不试永远也不知道。” 云映心如擂鼓,颤抖着手将药包好,用绳子在牛皮纸上打出一个结来,“嫂子先吃药,等晚上我把食补弄好了给您送过去。” 徐嫂子笑着接过了药包,离开了。 云映见她的背影,莫名红了眼眶。 这一步算是迈出去了,可真不容易。 - 晚上,云映提前回了家。 云晖许是躺不住出去了,家里没有人。 云映放下自己的小挎包,又从包里拿出从卫生院带回来的茯苓粉。 她本想做当归生姜羊肉汤给徐嫂子的,奈何现在弄不到羊肉,只能先做点茯苓山药糕。 云映三下五除二地把鸡炖在了锅里,才开始下手给徐嫂子做食补的东西。 对于徐嫂子的症状来说,当归羊肉汤最好。 可现下临时也弄不到羊肉,只能选择效果差一些的茯苓山药糕。 孟怀回来时,不等进院就闻到了屋子里飘来的阵阵香气。 这中间还夹杂着一股清甜的气息。 孟怀也有事情要跟云映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一进门,直接摸到厨房递给云映一个小信封。 云映脸上也蹭上了些面粉,顾不上擦,直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云映狐疑了一瞬,“这是什么?” 孟怀换了鞋脱了外套,才走过去搂住云映的肩膀,“打开看看。” 云映将信封拆开,见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大团结,不由得有些懵。 “奖励你的。” 云映激动的情绪持续了几秒,又恢复正常,“那些够不够用还都两说呢,怎么还奖励我?” “帮上大忙了。” “饭已经好了,大哥还没回来。” 云映脱下围裙,“你先在家等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说着,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孟怀的手还虚揽在半空中。 云映拎着一个小纸包站在徐家门口,里面没应声,她狐疑地皱了下眉。 “小云同志?” 听见声音,云映转了过来。 是徐营长,云映虽然身处部队,但职责不同,也很少能见到。 云映打量起他来,他同上一次见面,实在是瘦了很多。 “徐营长好,我来给嫂子送药膳。”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麻烦您告诉嫂子,这东西当点心吃就行,不用太在意。” 云映不欲过多交谈,东西递了过去便转身离开。 回到家。 家里意外的热闹。 孟怀腰间系着围裙,正阴沉着脸把鸡汤撂在桌子上。 江鹤回兄弟二人坐在沙发上,十分自然,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云晖正单手捅咕着收音机。 见云映回来,江雁回冲着她绽放出一抹十分阳光的笑。 “姐姐回来啦,姐夫喊我们来家里吃饭!” 孟怀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不用说,指定是在这孩子以退为进的战术里吃了亏。 其实云映也看出来了。 这孩子看着天真纯良,实际上想法一点都不比他哥少,恨不得一转眼珠子就换了个新的想法。 云映悠悠地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进了厨房。 她刚一进去,男人便从后面抱了上来。 声音闷闷的,“还想着跟你二人世界。” 云映好笑地拍了拍他盘在她腰间的手臂。 “好啦,晚上不有的是时间过二人世界嘛。” 她安慰地说道。 云映的手艺不减当年,炖的鸡汤鲜美可口。 金黄的油花飘在上面。 好喝极了。 江雁回捧着碗小口喝着,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落在江雁回眼里,那些细碎的光芒逐渐汇聚在了一起,成了惊叹。 他原本以为,自家大哥是个胆小鬼,过分的怯懦让他面对喜欢的女孩连说都不敢说。 如今才恍然大悟。 下午诊脉的时候,江雁回就发现云映不光是长得漂亮,诊脉行云流水,那一手好本事,放在哪都能吃得饱饭。 可不单纯是花架子。 再加上这样好的厨艺。 他才恍然大悟。 不怪江鹤回不敢。 不是大哥亏了,江雁回愧疚地望了一眼自己身侧神色如常的江鹤回。 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大哥,你是真配不上人家啊! 你跟个筛子似的,浑身都是心眼子,人家还能看得上你? 江雁回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孟怀身上。 这男人,强壮,俊朗。 劈柴时只穿着见衬衫,肌肉线条起起伏伏,举手投足都带着沉稳的力量感。 再回头看向自己大哥,又瞥了眼小孩子身材的自己。 默默地低头专注喝汤了。 孟怀给云映盛了满满一碗鸡肉,又往江雁回碗里夹了个鸡腿,“多吃,长身体。” 江雁回猛地抬头,看向孟怀。 少年澄澈的眼睛眨了眨。 十分真心实意地唤了声,“谢谢云姐夫。” 孟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砍柴么,他故意的。 第68章 猖獗 “雁回,你的年纪应该刚初中毕业吧,怎么没继续念下去?”云映搅动着勺子,抬头看向他。 江雁回正跟大哥较劲抢盘子里最后一块香炸带鱼,云映一叫他,直接丧失先机,被江鹤回抢了去。 他瞪了大哥一眼,微笑着看向云映,“是这样的云姐姐,我拿到初中毕业证了,现在高中几乎不怎么讲课,所以我只在家里的高中挂了名,所有科目的结业考试都通过后,就可以申请毕业拿毕业证了。” 云映点了点头,“怎么想起来到这当学徒了?” 江雁回羞涩地笑了笑。 为什么要来当学徒? 是因为偶然听到了父母谈论大哥竟然也有求而不得的女孩,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来的。 江鹤回自幼拒绝了多少位心仪他的姑娘,气跑了多少个女孩啊。 连他都偶尔会被拦下来,被问更喜欢谁当他嫂子。 这样的江鹤回,求而不得这四个字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江雁回很想看看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这理由有些太不尊重面前这位优秀的姑娘了。 所以他也只摆出一副十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模样,把话错了过去。 入秋的夜晚,凉意也涌了上来。 送江家哥俩出门时,云映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 孟怀不动声色地搂紧了她。 等二人走远,两人才回了屋。 “秋天了,感觉这风凉丝丝的,吹的人脸都干了。”云映撅着嘴说。 孟怀微皱了下眉。 如果不是因为他,大概云映永远也不会来条件艰苦的h省,现在依旧在家里做云父云母的掌上珠。 云晖为了不打扰小夫妻两个,早早的洗漱完回了屋。 云映正要拉着孟怀泡脚。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隔壁的张嫂子冲了进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等说话,就听见张嫂子一脸焦急地解释道:“快走啊,看看热闹去!” 云映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谁家打起来了?” “朱营长跟家属!” “就是之前害你跟孟团长都掉进水里的朱家媳妇儿跟孩子!” 孟怀蹙了蹙眉,“二营长?” 自从落水后,朱家媳妇王春花便不怎么出来,孟怀也就一直没提。 这事情也牵连到了她男人。 更何况是云晖的二团下属。 正当夫妻俩愣神的时候,云晖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张嫂子拉住云映就往外走,“快走快走,晚点就看不着了!” 云映踉跄着跟上张嫂子的步伐,“怎么回事儿啊嫂子!” 见状孟怀跟云晖跟着走了出去。 一出门,嘈杂声和女人的叫喊声便尤为明显。 云映十分好奇,两口子在部队打起来了,这不怕被处分? “也不知道为啥,直接就打起来了。” 几个人匆匆赶到,家属和军官围了一圈,但今天这场面还真就不好拉架。 “怎么回事!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周旅严肃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刚刚赶到,周旅和苏政委也一起赶了过来。 两个人被拉开,云映才看清坐在地上哭的女人的脸。 还是从前调侃孟怀在床上一定很有劲的那位军属,竟也是造成孟怀下水的罪魁祸首吗? 云映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抿了抿唇。 再看向那个朱营长,也生的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相貌,张了一张现在最受欢迎的国字脸,很是耐看。 但…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都不搭呢? 云映鞋尖朝着张嫂子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道:“嫂子,这个朱营长和他家属……看起来怎么这么不搭呢?” 张嫂子一副八卦的样子凑在云映耳朵边上,“这个王春花呀是个寡妇,这亲事是她硬赖来的,很复杂,一会儿嫂子跟你细说。” 说完,张嫂子又扭头回去看热闹了。 “周旅,我要离婚。” “而且,还要请部队把这个女人送去公安,这个孩子是她买来的,她涉及人口买卖…” 朱营长话一出口,周围掀起轩然大波。 那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竟然是买来的? 不是朱营长的儿子? 王春花坐在地上哭诉着:“还不是你!你压根就不理我!” 朱营长铁青着脸,“怎么结的婚,这大院里谁不知道!” 云映听得更加懵了,还是徐嫂子偷偷凑了过来,跟她小声的解释了下。 当年朱营长虽是农村人,但在部队里干得很是不错,为人处世都不差。 到了适婚年龄,便想着也该成了家了,便给家里去了封信,拜托父母给寻一个年纪相仿,家世清白的姑娘。 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信说寻到了个顶顶不错的好孩子,朱营长也就回去相了亲。 “王春花?合适?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嫂子接着说:“那是啊,这朱营长是被家里和王春花合起伙来算计了,和朱营长相亲的是她妹妹,朱营长见这姑娘容貌清秀,家里又止不住地夸,就干脆同意了,在家里办了酒席,当天被家里和娘家人围着灌,灌多了直接送进洞房,灯一关谁能看见什么呀,直接跟王春花生米煮成熟饭了。” “第二天一睁眼睛,才发现身边换了人。” 云映瞪大了眼睛,“跟外人算计自己亲儿子?这爹妈怎么想的?” “偏心呗,大儿子在部队常年不在家,小儿子天天守着父母,再说了,朱营长一个月往家里寄的那仨瓜俩枣的,还抵不上王春花用来收买人心的一半呢!” 徐嫂子又往云映耳边凑了凑,“她前头那个男人工伤死的,赔了不少钱!” 云映听得入神时,孟怀拽了拽云映的衣袖。 “走吧,回家,夜里风凉。” 云映抬头看了眼孟怀,告别了两位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嫂子,转身牵着孟怀回了家。 至于云晖…他是朱营长的直属上司,团里的干部出了事,他自然也得跟着处理,哪怕这位团长还在伤病休息之中。 “她怎么还敢买孩子呢?”云映声音有些闷闷的。 孟怀把云映身上的外套拢了拢,“拴住朱营长?” “这人贩子也真是猖獗!都贩人都贩到部队里来了!” 孟怀默不做声的虚揽着云映,自然也是认同她的话,估计…也还是那个刘长君的手笔。 虽说不让他们在参与,但毕竟这人是从他们手里跑掉的,也不会一点消息没有。 这个组织…牵连甚广。 不单纯是贩卖人口,甚至还往偷渡出境、贩卖毒品,数不胜数。 很多甚至已经成了规模。 十分猖獗。 但周旅和上级单位下了死命令,他们也不会去硬着头皮查。 不过说起孩子…孟怀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一些事来。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侧的云映,扫过她的腰腹,又停留在她平平的小腹上。 云映察觉到他的视线,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目光也顺着视线看了下去。 “孟、怀!” “你在想什么!” 云映气鼓鼓地瞪了回去,“现在就嫌弃我胖了!” 得,彻底误会了。 云映一把打掉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加快脚步往回走。 秋风拂过,吹起几缕发丝。 可男人的长腿实在有优势,三两步便又撵了上来,温热的大手扣住云映的肩膀。 “我是担心你怀孕。”说到这,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好像一直没见你…” 云映脸顿时一红,这才知道自己把他误会了,脚步才跟着慢了下来。 “我、我是季经,你也没问呢…” 孟怀神色如常,但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片刻。 男人一本正经地问了句,“几个月来一次,具体哪天?” 云映:“…” 到了家,云映仍觉得心绪难平,这件事就像是在平淡的湖水里投入一块大石头一样。 荡起久久的涟漪。 云映干脆拿出之前买的几斤毛线,坐在灯下慢慢整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五颜六色的毛线上,云映将毛线一点点理顺。 孟怀端着热好的牛奶进来时,正看见云映坐在沙发上,对着浅蓝色的毛线发呆。 “这是要织围巾?”孟怀放下杯子,坐在云映身侧。 云映摇了摇头,沉默地靠在了孟怀的怀里,“还没想好是给你织个围巾还是手套。” 孟怀粗粝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你说…那个孩子要怎么处理?” 孟怀沉默着,“如果找不到家长,大概会送去福利部门。” 他声音低沉,顿了顿,“要是买来的时候年龄太小,大概率找不到家长。” 夜风轻叩窗棂。 云映的心里藏着化不开的浓稠情绪,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又过了一会儿。 云晖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对上了自家小妹那个好奇又带着几丝难过的眼神。 他心念一转,兄妹之间特有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云映的想法。 “朱营长去单身宿舍住了,王春花看管起来了,明天一早就直接送走。” 他声音顿了顿,“那个孩子明天一起送走,白白胖胖的,又是男孩,估计能寻到一个不错的领养家庭。” 云晖叹了口气,“造孽。” “这件事情一闹,估计朱营长这婚是离定了。” 云映听出了他话茬不对,狐疑的眼神看了眼孟怀。 男人挑了挑眉,“故意闹大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王春花骗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云映此刻有些说不出话,这事情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一笔糊涂账吧。 - 第二天一大早,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扰人清梦。 云映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嘟囔着无意识地往孟怀怀里缩了缩,窝在他怀里,像只鹌鹑。 孟怀半梦半醒间收紧手臂,将正往自己怀里拱的小妻子搂得更紧了些。 今天休息,也不用着急出操,不用着急起那么早,可以抱着自己的小妻子多躺一会儿。 这个认知让男人忍不住满足地叹了口气。 孟怀看了眼怀里的小丫头,突然觉得如今的日子就像是梦一场。 女孩睡颜恬静,呼吸间带着阵阵香甜的气息。 孟怀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那个曾经只敢远远望着的姑娘,现在正绻在他怀里,信赖地贴着他。 窗外的哭闹声渐渐远去,大概是王春花被拖着走远了吧。 孟怀轻轻摩挲着云映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 摸着摸着。 男人莫名乱了气息。 呼吸乱了节奏,掌心也染上了灼人的温度。 他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云映被耳畔男人压抑的喘息吵醒。 她睁开眼时,男人正俯在她身上,精壮的胸膛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男人紧闭着双眼,似是十分不耐。 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一滴汗水悄然滴落在云映的眉心。 - 洗漱间里,孟怀面容柔和,老老实实地搓洗着云映的睡裙,云映站在一旁刷牙。 还不忘气鼓鼓地瞪他。 孟怀冲着镜子里的人讨好地笑笑,手上动作不停。 云映哼了一声,脸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 这男人,竟然对着她的睡裙做那种事! 开门声响起时,云映正好洗漱完。 她疑惑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见云晖和林问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个人都黑着脸,就像有人欠他们钱一样。 孟怀也看见了,他把水拧干,神色如常地走出去把裙子晾在了外面的绳子上。 又走进厨房给云映热上了奶。 “你们俩这是约好的出去?”云映开口问道。 “不熟。”云晖冷哼一声。 “谁要见他,自以为是的臭狗屎!”林问夏也同时开口。 两人说完同时一愣,又同时别过脸去。 厨房飘来浓郁的奶香。 孟怀端着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杯子放在餐桌上。 又转身回厨房端了一盘子煎好的馒头片出来。 “先吃饭。” 说着,拉着云映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 还顺手把煎好的馒头片掰成小块,塞进云映嘴里。 云映鼓着腮帮子,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着。 她凑近孟怀耳边小声问道,“他俩这是打起来了?” 孟怀唇角微勾,目光示意云映看看云晖的脖子和耳后上几道十分清晰而有新鲜的抓痕 第69章 孟怀绯闻初恋女友? 云映一副了然并且看好戏的模样,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林问夏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泄愤般的咬了口金黄香软的馒头片。 有些话,同时肩负妹妹和朋友两重身份的云映,没法问出口。 就比如现在这幅场面。 云映挑了挑眉,“军事医学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看向林问夏。 林问夏的表情略有松动,但还是垂着眸子,“我想了下,我的水平很难达到医生的程度,所以我报考护理培训就好,正好也能填补上咱们卫生院医护不平衡的空缺,没准儿还能混个护士长当当呢。” 云映笑了笑,林问夏说得确实有道理。 江大夫和顾景安讨论后,还是一致认为云映该参加军事医学培训成为一名军医,毕竟天赋摆在那里。 如此一来,卫生院的人员配比就不太合理了。 至于林问夏说的混个护士长当当,听起来还不错。 但…h省条件艰苦。 正式从护校毕业的谁也不愿意来。 当上了护士长也是光杆司令一个,只能是先凑活着干吧。 特殊情况自然是要特殊对待。 所以云映和林问夏通过相应的培训后,就有对应资格了。 “呵,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考过了也是个庸医。”云晖铁青着脸说道。 林问夏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云晖的话掀起波澜,“通过了第一件事就是扎死你。” 云晖面色变得更加阴沉,猛地转头看向林问夏。 “你放着家里安排好的药房工作不去干,留在我们这破地方?” 男人额角跳了跳,“这里条件艰苦,你不是不知道。” 林问夏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你管,我心疼云映一个人在这不行?” “别自作多情了云晖,我留在这本就和你没什么关系。” 云映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 身侧的孟怀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吃好了么?” 云映“啊”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孟怀起身牵着她离开了。 凉爽的风拂过面颊,云映还是有些纳闷。 她无意识地踢了踢鞋尖的石子,“你说…他们俩…” “说不好。”孟怀目光悠远。 “但大哥喜欢林问夏。” 云映狐疑地眨眨眼,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为什么呀?” 她微顿,“大哥明明很抗拒诶。” 孟怀眸光闪动着,“男人的直觉。” 他太熟悉云晖眼中的那种挣扎。 云晖的状态和此前的他,有什么分别。 想接近却又不敢,只能躲着、藏着。 把自己的想法彻底抹除。 他了解云晖。 也了解清醒沉沦的爱和怯懦。 “神神秘秘的。”云映小声嘟囔了句,便也不再追问。 诊室里,江雁回正全神贯注地站在药柜后面,拿着书本辨认药材。 乖巧而又认真。 连云映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看得这么认真呢。”云映把衣服和背包挂在架子上,套上了自己的白大褂。 江雁回挠了挠头,腼腆地笑笑,“我比不上您有天分,就只能勤学多看。” 她走近几步,看男孩的书本正翻到茯苓的那一部分。 “看得倒是快。”云映的指尖点了点,“要分清几种茯苓的作用,虽然都是茯苓,作用可都不一样啊。”她的声音在面对面前的男孩子时不自觉地放柔。 江雁回倏地亮起来,“您当时全部记下来用了多久?” 云映忍俊不禁:“不用给我比,这种事情跟自己比就好啦,每个人的记忆方法都不同嘛。” “三天。”顾景安背着手从门外走进来补充着。 云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要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三天就把所有药材药理都记下来了,她是神人不成。 但眼下,温和而又青涩的少年人自然把顾老说的话当了真,微微瞪了瞪眼睛看向云映。 “任重而道远,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顾景安掏出手绢一边擦着自己的老花镜一边说着,还不忘抬头看了眼这边。 “师父,你不要吓到小孩子。” “为师只是实话实说。” 云映撇了撇嘴,突然外面的电话响起,也没有人应。 她小跑着出去,接起电话。 “你好,我找顾景安,我是顾…”不等他说完,云映啪的把电话挂了,神色如常地回了屋子。 顾景安十分奇怪地看她一眼,云映垂着眸子换了片刻,扯开一抹笑。 “外省战区医院的,打错了。” 云映心中的怒火一簇一簇地冲了上去,直奔面门。 他怎么还敢打电话来找师父? 顾长卿这家伙,真是恶心。 师父刚一出事,便利落地举报、断绝关系,甚至还气死了师娘,还有脸给师父打电话。 云映听见他的声音就恶心! 不要脸的家伙。 江雁回十分不解地看了一眼云映,见她出去一趟回来便气鼓鼓的,奇怪得很。 “什么时候参加医术考核?”顾景安问。 云映的心绪平静下来后,微笑着看向师父,“下周三。” 顾景安点点头,“那你先去学习吧,这几天都不用你过来,左右有雁回在,这孩子聪明机灵,多说几遍也不成问题。” 她有些迟疑。 看了眼师父顾景安,又看向江雁回。 见二人都赞同,才点了点头。 云映路过江大夫的诊室时,林问夏正一边拿着笔记着什么,一边停下来听江大夫的指导。 看起来早上的之前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 云映心想着,脚步微顿,最后上去敲了敲门。 “江老师在教我们问夏护理知识呢呀,真是辛苦,我下午要多做些点心来谢谢您呢。”云映甜甜地笑着。 江大夫对于这个小姑娘也向来很是喜欢,也笑着说:“你这小丫头,真会说话,你这是…” “我师父给我放了假,让我回去自己复习。”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就见林问夏摆了摆手。 “我还是在院里学吧,我没什么自制力你知道的,还是得接着麻烦江大夫。” 云映倒是也不意外,扭头走了。 难得闲下来。 入了秋,天气渐凉,就连家属区里的那棵老槐树下都没有嫂子们一边做活一边聊天了。 但今天有些意外。 大槐树下依旧如同盛夏一般,树下坐满了人。 这年头娱乐项目极其匮乏,所以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当成谈资无限放大。 这不,整个部队和家属区都是议论朱营长两口子的。 云映早出晚归,工作也忙,许多嫂子也许久不见她了,此刻抓到人,也难得地把人扣下聊了一会儿。 云映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皱了皱眉。 “嫂子当时就告诉过你啦,王春花那个人一贯不着调,谁知道胆子这么大呢,违法乱纪的事情她也干。” 正听得起劲儿,沈青青来了。 她先是打断了大家天马行空、肆无忌惮地讨论,又下达了过几天要开思想政治课的通知。 窒息。 嫂子们顿时拎上自己的小凳子,四散开来,各自回家去了。 沈青青笑笑,“家属们天南海北,平常日子里也就这点爱好了。” 云映也感觉有趣,认同地点了点头。 “下个礼拜要参加医术考核?” 云映长叹一口气,“可不是嘛沈姨,我紧张死了。” “我们小云大夫那么厉害了,还会紧张呀?”沈青青偏头看向云映。 云映苦着脸,“考核嘛,怎么可能不紧张。” … 回到家后,云映便投入紧张的学习里。 其实最近她也都在看,不光是江大夫给的军区战地医术培训的资料,甚至还有孟怀帮她借来的。 连续研究了大几十份资料,再加上对医学的天然理解和脑海里存留的基础知识。 云映基本上已经研究透了。 所以现在紧张的就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方式来考核。 至于考试内容,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反倒是家里的几个男人,比她这个即将要参与考核的当事人还要紧张。 三令五申强调云映现在只需要学习,什么都不用管,连午饭都是孟怀从食堂打回来的。 中午时,江鹤回跟江雁回兄弟俩又十分自然地跟孟怀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云映悠哉悠哉地坐在桌子前晃悠着腿。 云晖笑骂,“你这妮子,我们都替你紧张得很,你倒是全然没有半点紧张啊!” 云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小小考试,难不倒我。” 江雁回听大院里对云映的议论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没比自己大上几岁,甚至比自己还要矮的姐姐竟然这么厉害,还不显山不漏水的,彻底转变了想法。 满眼都是崇拜,一副不愧是云映姐姐的样子。 看得江鹤回直搓胳膊。 江鹤回作为二团的政委,自然跑不了朱营长这事儿的后续解决方案,所以云映在看向他的时候,眸子里不禁带上了好奇。 “孩子确实是买来的,但是很复杂…也不单纯是买来的。” 提起王春花这个人,江鹤回皱了皱眉。 他就没见过如此难缠且不讲理的女人。 “怎么说怎么说,鹤回哥你坐下讲!” 云映谄媚地为江鹤回拉开凳子,示意他坐下。 孟怀站在餐桌旁,将食盒的盖子一次打开,嘴角还带着抹笑意。 他知道江鹤回爱她,甚至超越了男女之情,他不该把这份爱想得那么窄,多一个人心疼云映也没什么不好。 他还是有这个自信,抓住云映那颗心的。 毕竟…小姑娘睡觉的时候,手都要放在他的腹肌上,要摸着才能入睡。 那孩子确实是王春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但是她一口咬定。 那不是人贩子,是下乡的知青意外生下了这个孩子,没办法养才卖给了她。 “这…这明显不就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吗?” “是啊,所以才说这帮人贩子手段高明呢。” 江鹤回无奈的笑笑,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买卖,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么多门道。 难办。 很快到了考核当天,孟怀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忙得那么厉害,最后就只有林问夏和云映两个人独自踏上了征程。 好在姐妹俩说说笑笑的,很快也就到了目的地。 “云映啊,我我我,我紧张…” 林问夏的手覆盖在云映的手上,掌心已经有了汗意。 “一个小考核而已啦,我相信你!” 进了考核医院,两人便需要分开。 云映需要到四楼的医科部,而林问夏只需要去到二楼的护理部。 参加考核的人不多。 从这里便能看出来 h省医护人员的缺失。 云映上去后也没等太久。 很快便有人叫了她的名字,但是云映有些奇怪。 几位考官在看向她时,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 这是怕把人吓跑了,不留在 h省了? 云映心里纳闷,但还是游刃有余地回答着问题。 考核顺利通过,倒在云映意料之内。 她笑着道谢,随后转身退了出去,轻呼了口气。 “云映?” 听到声音,她疑惑地转头。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站在她身后,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 云映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僵硬了一般。 是顾灿。 她怔愣了一瞬,嘴角扯开一抹尴尬的笑看向来人。 “顾灿姐姐。” 女人激动地加快了脚步,像是迫不及待要奔向她一般。 “阿映怎么会在这呢?” “我…来参加医术考核。”云映如是说。 她为什么会感到尴尬呢? 顾灿比她年长,同她哥哥云晖和孟怀一起长大。 孟怀和顾灿两个人无比般配这种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年。 甚至当年两个人先后来了 h省,大院里都说是小两口约好了的。 “多年不见,你看见姐姐都不亲了。”顾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怎么到这边来啦,是云叔调到这边来啦?” 云映也很奇怪,顾灿的性格和孟怀有些像,明明是冰山雪莲一般人,对不喜欢的连看都不看,却在看到她时喜笑颜开的。 并且每次都是。 “怎么不说话呀?” “这不是还有些懵着嘛顾灿姐…” “哎呀,小阿映还是那么可爱,对了你还没说,怎么来这边了?” 顾灿身高腿长,饶是不矮的云映站在她面前也矮了一头。 她抬头看向顾灿,“那个……姐,我结婚了……” 顾灿柳眉蹙起,“嫁到这边了?和序南?这么远?他对你好吗?你家在哪,我得去看看才行。” 云映抿了抿唇,支支吾吾的说。 第70章 领证 “没……不是孟序南……” 顾灿有一瞬间的怔忪,“也是,感情的事哪里是一个娃娃亲就能决定的了的呢……” “我和孟怀结婚了。” 云映清楚地看到顾灿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淡漠的神色。 “王八-蛋,他勾引你。” 顾灿神色淡漠,不冷不热的说,但云映还是从其中感受到了尴尬。 “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顾灿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云映垂着头,两只眼只盯着自己的鞋尖上。 “是。” 听她坦然承认,云映不由得苦笑了两下。 她不敢抬头去看顾灿那张雪莲一般的姣好面容,只是静静地垂首敛目,片刻。 “烂人!老牛吃嫩草,他怎么想的,竟然敢引诱比他小十岁的小姑娘,这个老王八蛋……” 云映趁着顾灿还没骂出更难听的话时,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顾灿姐!先、先别骂人……” 出乎意料。 顾灿鞋尖一转,就势一把抱住了云映,声音闷闷的。 “他可配不上我这么好的小妹妹。” 云映已经彻底懵了,按理来说作为孟怀的前女友。 站在云映这边说话?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顾灿松开她,面上再次恢复了那张冰山美人脸,“阿映等我几分钟,我去请个假。” 说着,她也不管云映是何反应,径直快步离开。 等到坐上回去的车时,云映也还在懵着。 顾灿见林问夏也上了车,只略微点了点头。 林问夏有一瞬间的茫然,反应过来是顾灿后,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她用眼神询问着云映,不想云映也完全没反应过来状况。 林问夏不像云映那般谨慎,迟疑着不敢问出口,她心里想着,嘴上也毫不遮掩地问了出来。 “顾灿姐,大院里都说你跟孟怀好过,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跟我们回家不太合适吧?” 顾灿闻言,铁青着脸转头。 咬牙切齿地说:“谣、言!” “我来这边,就是因为跟他打架没打过,愿赌服输才来的!” “孟怀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敢勾引云映,他一定是有问题!我喜欢的他都要抢走,看我不砸碎了他!” 林问夏和云映对视一眼,具是震惊,谣言可真是……害人不浅。 见顾灿气得厉害,小姐俩又都变成了鹌鹑,谁也不敢劝慰。 如此生气的顾灿姐,她俩还是第一次见,这谁敢说话啊! 在门口登了记,拐进大院。 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云映家。 云映笑得甜甜的,做出请的样子,邀请顾灿进了家门,到给顾灿心头的怒火浇下去几分。 进了屋,顾灿环视了一圈。 这条件艰苦顾灿不是不知道,但家里布置得干净整洁、有许多小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看来这个孟老狗也还算是真心。 孟怀终于忙了个差不多,想着云映最近胃口不太好,他忙完后挤出时间去找司务长匀了条鱼。 物资紧缺。 他只匀到两条一斤多沉的鱼,这还是卖面子刷脸才拿到的。 孟怀回去的路上,脚步愈发加快。 他想,云映考核回来,一定是想第一时间同他分享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孟怀迟疑了一瞬,但也没细琢磨。 推开门,一个凌厉的手刀劈了下来,孟怀瞳孔骤缩,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待站定后,孟怀皱着眉看向始作俑者。 顾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勾引小女孩的老男人反应还不错。” 孟怀见云映趴在沙发边上,只露出一对小眼睛来看她,放心了几分。 “你来我家干嘛,别让我老婆误会。” “你不要脸,从前就觊觎人家刚长大了的小姑娘,现在还把人家骗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随军……” 云映目瞪口呆地看着喋喋不休骂着孟怀的顾灿。 同在一个大院里,顾灿姐是什么性格她不是不知道。 现在这个骂人都不重样的顾灿……是被调包了吧。 孟怀冷冷地看着她。 顾灿停顿了下,云映十分讨好地凑上去递了杯水过去。 “骂完了没,我要给我老婆做饭了。” …… 几个人坐下来时,顾灿才将当年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什么大家传的小两口啊、般配啊,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们俩从小就不对付,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的那种。 顾灿在听说大院盛传的谣言后,嘴角勾起嘲讽,“什么黑的白的,全都想成带颜色的!” 见孟怀对云映还不错,顾灿也就放下了心。 吃完饭就又搭车回去了。 她自小就喜欢云映喜欢得紧,甚至在云映两三岁的时候,还偷偷把她抱回了家,为什么和孟怀不对付呢,其实不单是性格原因。 顾灿现在想起来都还气得牙根痒痒,她都把云映偷走了,只被孟怀发现了,还是他跑去告的状,害她挨了一顿狠揍! 云映午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反应了一会儿,云映才看见搬着凳子坐在床边上的男人。 她揉着眼睛,看向男人:“你怎么坐在边上,不用去团里吗?” 闻言,孟怀抬眸看了眼勾人却不自知的小妻子,坐回床上,给人顺了顺头发,“周旅给放了假。” “睡了那么久,饿不饿我的小云大夫?” 云映愣了片刻,似乎确实有些饿。 “我揉了面擀了面条。” 对于十分贴心且愿意承担家务的丈夫,云映心里甜滋滋的。 等云映从洗漱间出来,孟怀也恰好端着个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桌子上。 “怎么只有我的?你不吃?” 男人摇了摇头,拉开云映身侧的椅子,坐在她边上。 这些日子,两个人都忙,也许久没腻乎在一起了,所以此刻云映也没拒绝他的怀抱,任由他抱着自己。 “咱爸把文件寄过来了,咱俩明天去把证领了?” 他一直在等,等老丈人把结婚需要用的文件寄过来。 也不知道是老丈人还想再考察考察啊,还是怎么着。 需要用的文件才到。 男人俊朗的脸上,此刻也带上了些喜色,抱着云映挨挨蹭蹭的。 也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怎么回事儿,男人不到五点就醒了,在身侧捅捅咕咕。 云映睁开眼看向他,“怀哥,这才五点多…” “现在时间正好,收拾一下六点多出发,开四十分钟,到县城正好领证。” 孟怀直接去抽屉里拿出袜子,要给云映穿上。 云映缩回脚:“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啊,慢慢来嘛。” 孟怀轻咳一声:“嗯,我去热饭。” 早上孟怀出去晨练的时候,直接去找周旅借了车,顺便去食堂买了早饭。 等云映收拾好后,男人依旧贴心地热好了饭。 云映坐在餐桌旁边,看了眼明显心情不错的男人,自己的心绪也跟着高扬了起来。 临出发时,孟怀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将身上那件半旧的军装脱了下来,换上了结婚那天穿的那件崭新军装。 还真是重视。 现在的结婚证办得很简单,盖个章签个字就完了,甚至连照片都不需要。 结婚证拿到手,孟怀才彻底有了一种浑身从里到外的热乎乎的感觉。 合法夫妻,大舅哥别想再来瞎捣乱。 他看着身侧的云映,突然很想亲亲她。 但,在外面亲有些太出格。 他只轻轻捏了下妻子柔美的脸颊。 天光大亮,车子缓缓穿过小县城,停在了一个云映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去拍照吗?” “废品站,做个相框把结婚证封起来。” 男人嘱咐云映坐在车上等他,独自下车寻找。 这年头,黄花梨都变成了烧火棍,倒是好找得很,没多久孟怀就寻到了合适的木料,撇进了车上。 寻好木料,小两口才驱车去了照相馆。 照片拍好,孟怀收好单据,约定好一个星期后再来拿照片。 孟怀难掩喜色,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也落不下去,瞧得云映一个劲地乐他。 云映跟孟怀两个人商量好,今晚上要请云晖和江鹤回兄弟俩吃饭,还想再叫上两个人手底下的几个单身的军官。 约么十几个人,至于那些已婚的军官和家属,单独再请。 回到家,两口子刚要开始忙活,张嫂子就赶过来帮忙来了。 弄得云映还怪不好意思的。 张嫂子却一脸坦然,“嘿,你说这话不就是跟嫂子太客气了嘛,不然你们小两口怎么忙活得过来啊,十几个人呢。” 孟怀丝毫没有作为男人不该进厨房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年纪那么小,操持十几个人的饭,还不累坏了。 要不是队里实在忙,他都想把大舅哥跟江鹤回兄弟俩捉回来帮忙了。 但幸好,勤务员小陈跟小方都提前过来帮忙,比预想中要快了许多。 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上,放着满满登登的硬菜。 云晖和江鹤回兄弟俩回来时,其余的几位军官具是一脸惊喜。 正正八道荤菜,分量大到感觉光吃菜不吃饭都能吃到饱。 等最后一道丸子汤端上桌的时候。 孟怀跟云晖递了个眼神,云晖作为自家大舅哥,自然要先说话,“话不多说,我看大家也馋得够呛,咱们明天休息的就喝两杯,公务在身的就喝点汽水,但是呢不管喝什么,咱都管够。” “这孟团长娶了小云大夫,在咱云团长面前都低了一层哈哈哈哈” 云晖抬抬手,笑着说道:“那他也是乐意!” 痛痛快快地吃了顿饭,宾主尽欢。 等晚上收拾完后,已经九点多了。 云晖早就搬回到他那间单身宿舍去住了,所以家里只剩夫妻俩。 洗好澡,云映爬上了床。 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怀今天洗漱得如此慢,平时男人都是在她前面就收拾好了的。 入了秋,早晚还是有些凉。 云映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剩下头漏在外面。 等孟怀等到昏昏欲睡时,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云映有些好笑。 这男人高兴一整天,就是为了晚上能开会屏吧! 孟怀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而又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上面几滴未擦净的水滴,平添了几分性感。 他掀开被子,一手搂住云映。 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地喊她名字,轻啄着她的脸颊。 新婚的小夫妻,亲着亲着便变了味道。 屋外秋风萧瑟,屋内满是春光。 第二天晨起,孟怀神清气爽地出去晨练时,云映还睡死在床上。 - 云映拎着早上新做的红烧肉,收拾好后出了门,直奔卫生院。 昨晚听江雁回说起,云映才知道师父还是接到了顾长卿的电话,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把师父气病了好几天,直到现在都还没好。 顾长卿这个不咬人但膈应人的大癞蛤蟆,还能干嘛,无非就是管师父要顾氏针法的秘籍。 自保本没有错处,但为了自保亲自把父母踩到泥里的,实在恶心。 云映想着,加快了几分脚步。 推开诊室的门,不过几日,师父便瘦得厉害。 “这不是我们小云大夫嘛。”顾景安笑着打趣。 “师父!做了您爱吃的红烧肉当谢礼哦!” 顾景安眼睛亮了一瞬,“还得是我的徒弟,为师很喜欢!” 云映抿了抿唇,看向师父的眸子里迟疑不决。 “听雁回那小子说了什么了吧!” 云映笑笑,“雁回只说您接了几个电话,就气得厉害。” “不认识!骗子一个,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云映了然地挑了挑眉,没问出口。 现在的云映哪里能知道顾家爷俩复杂的关系。 纵是心疼师父,她也说不了什么。 只能用一些实际上的行动来安慰师父那颗早已破碎了的心。 今天休假,卫生院只要有人值班就好,从前云映没有资质,如今考下来了,自然要替师父分担一二。 但顾景安不同意,正当师徒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 小平安一边哭一边踉跄着跑了进来。 “云映姐姐!” “怎么了这是!” 云映起身抱着她,“怎么了?不急,你慢慢说!” 他抽噎着,云映听得直着急。 半天也没听清楚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免心里多了几分焦躁。 第71章 一把年纪还不知道节制 “云映姐姐救我一命!” 话一旦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就都好说了起来。 云映心中一凛,莫不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 她把小平安揽在怀里,和师父对视一眼。 顾景安眉头紧锁,快步走过来,也蹲坐在平安面前。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哇的一下哭出声,刚要说话。 张嫂子匆匆赶了过来,面带怒气,再往下看,手里还拎着个鸡毛掸子。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老师考了个三分还好意思在这哭呢!” “不行别念了!” 张嫂子的怒吼声传来,云映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 “这个姐姐真帮不了你,平安还是回家跟妈妈承认错误吧。” 云映松开了怀里抱着的小男孩,看了师父顾景安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送走了鸡飞狗跳的母子俩,诊室再次回归了平静。 江雁回今天不来,说是和他哥哥去拜访长辈了。 诊室里只有师徒二人。 安静的厉害。 顾景安翻动着桌上的书,神色随意地摆了摆手,“你留在这陪我这个老头子干嘛,回家待着去呗。” “师父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云映转头,看向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都是我爹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晚些时候,让你家孟团长来吧。” 云映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云映干脆跟师傅说一声,去团里找孟怀。 “怎么了?” 孟怀一看见云映,伶俐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 云映笑笑,“没事儿,就是看看你忙不,不忙的话我师父让你过去一趟,什么原因没跟我说。” 孟怀皱了下眉,顾老向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同他说,难不成云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不方便跟她讲要跟家属说? 想到这,当即起身。 “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吧。” 孟怀牵起云映柔嫩的小手,心里却毫无往日那些旖旎的想法。 云映一把将他大手打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团里也不注意影响。” 他神色如常,略挑了挑眉。 到了卫生院,顾景安意外地把云映撵了出去。 云映纳闷儿,嘴唇微张。 “别问,出去等。” 十分不愿,但师命难违,云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诊室里。 顾景安示意孟怀把手放到脉枕上,男人垂眸看了一眼,不知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 “你今年多大?”顾景安沉着脸问。 “我…” 不等孟怀说完,顾景安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小徒弟双十年华!” “你就不能节制些!看把我徒弟累得,坐在那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 顾景安瞥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也不知道保养。” 孟怀轻咳一声。 “但好在,身体还不错。” “阴阳调和确实可以,但也要注意频次。” 孟怀出去后,纵使云映如何问,都沉默着不说话,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 见他沉默,云映顿时有些心慌,从他身侧绕过去,“我去问问师父怎么回事。” 孟怀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面走,“回家,睡觉。” 路上,孟怀不用以往那样温和,一路上冷着脸不说话。 云映感觉到他似乎情绪不高,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 进了屋门,孟怀将云映拦腰抱起,吓了云映一跳,拳头抵在他胸口。 “你干嘛!” 孟怀沉默着,一脚将卧室门踢开,把云映放在床上,又转身出去。 他这一出,云映顿时也生了气。 这人,莫名其妙的! 这是跟谁甩脸子呢! 云映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孟怀捏着温热的毛巾回来时,云映正偷抹着小眼泪珠子。 见他回来,把脸扭开,不去看他。 孟怀愣了一瞬,半跪在床边上,给她擦了擦脸。 “我知道你素来干净,擦了脸好好歇一歇吧。” 云映毕竟多活了二十多年,心知不管有什么,都要张嘴说才是,不然老天白给她生了这张嘴。 可她也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哭得更加厉害。 流着泪抽噎着说道:“凭什么跟我甩脸子嘛!” 孟怀一个怔忪,“我没有,我是在反思自己不知节制,累坏了你。” 云映哭声突然停住,“你说什么?” 孟怀把毛巾扔在一边,坐在床上抱住她,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顾老说,你一直都在打哈欠,再加上眼下的淡青,一看就是累坏了。”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睡吧,都怪我不好。” 云映有些不好意思,踢了他一脚。 “其实…其实也还好…” 她咬唇看向孟怀,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就是昨晚…” 这话过于羞人,云映有些说不出口。 “好了,睡一会儿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倒,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云映确实很累,身下也有些酸痛。 但她身体也算健康,这一丁点的不适也算不得什么。 可偏男人重视得很,不睡都不行。 云映被迫闭上了眼,但也渐渐地坠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云映是被邻居张嫂子家那股浓香的鸡汤味儿勾醒的。 突然好想喝鸡汤,馋得直流口水那种。 云映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孟怀一直坐在床边看书。 见她醒了,又凑过去挨了挨她的脸颊。 “醒了,睡够了吗,还有感觉累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云映刚要开口说话。 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安静。 十分安静。 云映红着脸看向孟怀,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染上几分笑意。 她猛地把被子盖在了脸上,想静一会儿 实在太丢人啦。 男人的浅笑声传来,云映更觉无地自容了。 “饿了?” “我去给我们小宝做饭。” 云映一愣,瓮声瓮气的:“你别做了…我不太想吃。” 孟怀也是疑惑,“不是饿了?”他声音一顿,“怎么还不想吃饭。” 云映吧嗒吧嗒嘴,突然很想很想喝一碗香浓的鸡汤。 颇有一种今天这碗鸡汤喝不到嘴,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第72章 我是不是病了? 现在就炖,要晚上才能喝。 显然时间来不及。 就这样,孟怀拉下来脸去张嫂子家问能不能换一碗鸡汤来。 张嫂子哪里肯换,直接给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个物资匮乏的时候,炖得鲜美的鸡自然是好东西。 云映今天很奇怪,连一贯宠着她的孟怀也察觉到了不对,感到有些头疼。 分明馋这碗鸡汤馋得直掉眼泪,端回来喝了没几口又觉得腻歪。 云映瘪着小嘴,任由孟怀怎么哄都不肯再喝。 “怎么喝到嘴里就没闻着那么香了呢,就像你一样,怎么……” 意识到说错话的云映紧急刹住了车,把嘴抿了起来。 孟怀眉头一挑,“像我什么?嗯?” “怎么不说话?” 云映讨好地笑了笑,“我没说啊,我可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是你听错了。” 孟怀将床边的凳子拉了过来,把满满登登的碗放在一旁,将云映捞进怀里。 “嫌我老?” “没有!我没有!我发誓,我的孟怀哥哥雄风不减当年,依旧龙精虎猛!” 说着,讨好地把脸贴上他的颈窝。 “我的小狐狸。”他在云映额头上落下一吻,静静说着。 “听雁回说,师父自打接了几个电话,心情就不是很好,老毛病也犯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孟怀将视线移到怀中人的俏脸上,请闭上眼,搂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是他儿子。” 云映装作几分吃惊的样子,“儿子?师父不是说无儿无女?” 她将孟怀试图再次贴上来的脸推开,“到底怎么回事?” “顾夫人身体不好,夫妻俩只得了一个儿子,出事后登报断绝了和顾老的关系,把顾夫人气死了。” 云映纵使早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听孟怀提起,心底还是难掩悲伤。 “顾老性子刚强耿直,如今摘了帽子,也断然不肯认回这个儿子。” 云映的声音有些低沉,“现在也不单纯是想认爹吧。” 孟怀点了点头,“嗯,说是为了家传的针法。” 见云映心情十分低落,孟怀安慰般地蹭了蹭她。 “不说这些了,再喝点?” 云映垂着头,瞥了他一眼,“怀哥喝了吧。” 孟怀没说话,只静静地看了云映一眼,随后沉默着把鸡汤端了出去。 简单解决了自己的午饭后,再回到卧室时,云映又睡着了。 孟怀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素日里,从来没有赖床的时候。 难不成真的把她累到了,才需要如此? 想着,孟怀再次怨起了自己。 一把年纪,竟还折腾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姑娘,他真是昏了头。 云映可以补眠,可孟怀不行。 他还要工作。 所以在确定云映熟睡后,孟怀再次出了门。 云映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云晖和孟怀相携回来。 听到开门说话的声音,云映才醒。 她揉着眼,睡眼惺忪地打开卧室门。 “云映,你不会才睡醒吧?”云晖问。 她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云晖,打了个招呼又回屋去了。 云晖:“……” 男人神色如此地为自己妹妹找补着,“我妹年纪还小,多睡会儿不算毛病。” 他顿了下,“不像你,岁数大了觉少。” 孟怀像看傻子一般地看向云晖。 “你和我同岁。” 云晖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几点开始睡的,不能再让她睡了,不然晚上还睡不睡了?” 孟怀往厨房走的脚步猛地停住。 就算昨晚上睡得有些晚,可今天补了一上午的觉,睡到中午才醒,没吃什么东西又接着睡了…… 想着,孟怀把东西撇在地上,鞋尖一转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里,云映依旧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像只鹌鹑一样,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撅在外面。 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孟怀没心思笑。 “映映?映映?” “醒醒。”孟怀用手背轻拍了几下云映的脸颊,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才收回手。 云映迷茫地睁开眼,“哥…你能不能抱我去洗把脸啊,感觉我好像睡懵了……睁不开眼。” 孟怀点点头,大手穿过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云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啧啧啧,你们两口子不能注意点,我还在呢。” “不愿意看?走。” 孟怀最擅长的,向来是用最简单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图。 就比如现在。 但奈何云晖脸皮厚,自己妹妹家,凭什么走! 就不! 洗了把脸,云映才有清醒了些的感觉。 晚饭时。 云映又神清气爽了起来。 “春困秋乏夏打盹,古人所言还是有道理的。”云映说。 “我今天睡了好久……” 突然,她的话戛然而止。 孟怀和云晖同时放下碗筷,齐齐地抬头看向她。 云映转了转眼睛,没有说话。 “是哪里有问题?” “生病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云映尴尬地笑了一声,“没、没问题。” 她咬了咬唇,一脸歉意地看向孟怀。 “怀哥……我知道这有些离谱,但我突然……很想喝中午那碗鸡汤。”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像是含在了嘴里一般。 这是云映本人都感到有些离谱的程度。 说完,不等孟怀说话,云映又低下了头。 羞愧地盯着自己交握着的手指,不敢看丈夫的反应。 孟怀放下碗筷,没说话,走到厨房。 “什么鸡汤?现在就要喝?”云晖一脸茫然。 就在云映垂着头,以为他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气愤的时候。 孟怀端着鸡汤出来了。 …… “怕你晚上吵着要喝。”他神色如常地解释着。 把碗往云映跟前推了推。 云映怔愣住了,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鸡汤。 汤的热气熏得她眼眶直发酸。 “不就是一碗鸡汤吗,哭什么呀?啊?”云晖已经彻底懵了,此刻有一种,自家小妹的眼泪好像自来水的错觉。 人的眼泪怎么能来得这么快,说哭就哭,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他彻底懵了,呆呆地看了眼孟怀,嘴唇抖了抖。 他无声地用眼神和孟怀交流着:你老婆!你快哄啊! “怀哥!你说我是病了呀!”云映突然扑进孟怀怀里,声音闷在他胸膛处。 第73章 我怎么可能怀孕 “你们两口子有点没把我当人呐…” 云晖迅速地吃完了碗里的饭,匆忙起身走了。 谁愿意当大灯泡啊! 云映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向来是个羞涩而又谨慎的人,从不会在大家面前和孟怀过于亲密。 那多羞人啊! 今天……云映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快来例假了吧。 这才有些闹人。 - 阳光晒得大地镀上一层金色,空气清新而又甜蜜。 孟怀已经晨练回来了,云映还窝在床上不想动弹。 此刻,孟怀已经彻底察觉出了不对,但他没声张。 哄着云映起床洗漱,吃过早饭,陪着她慢慢踱步到卫生院。 云映到了卫生院门口,一如往常那般同他挥手告别,见男人脚步丝毫不动,十分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孟怀狭长的凤眸盯着她看了一瞬,“我送你进去。” 她没多想,并且也为自家男人的贴心感到甜蜜。 进了诊室,江雁回正手写着什么。 云映换上衣服,凑过去看了眼。 是这孩子自己整理的笔记,清晰而又有条理,甚至还将有的容易混淆的药材,画了出来。 这孩子倒是认学。 “你还不走?”云映看向神色自如地坐在她诊台旁边的男人,“不忙?” “和顾老打个招呼再走。” 云映点了点头,没再理他,凑过去和江雁回一起整理药材。 没等太久,顾景安背着手过来了,见到孟怀,有一瞬间的讶然。 “孟团长来,是有事儿?” 孟怀低头沉思了片刻,没说话。 顾景安转头看了眼药柜后面正忙着的云映和江雁回。 “烦请您给云映看看。” 顾景安刚坐下,闻言扭头看了眼男人。 孟怀眉头紧蹙,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云映有几分无奈,“师父,我没事儿,就是这几天心情反复无常,可能是快到日子了。” 孟怀摇摇头,“她嗜睡、心情反复、贪吃嘴馋,还有点懒。” 云映…… 很谢谢你观察得这么细致,但真的很没必要。 顾景安挑了挑眉,再观察了云映的面色片刻,“过来吧。” 云映一怔,哑然失笑,“师父,真不用,我真没事。” 孟怀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椅子上,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脉枕上。 “怀孕了。” 顾景安收起手,“雁回啊,你来看看这个怀孕的脉象是什么样子的。” 夫妻俩直到江雁回面带喜色地走过来,把手搭在了脉上,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会怀孕呢…” 顾景安不赞同的哼了声,“你怎么不能怀孕,两个人身体又都没大毛病。” 云映不敢置信地将手放到小腹上。 怎么…就怀了… 前世可没有这么快啊。 这也太快了吧! “师父,您不会弄错了吧?” 顾景安呆滞了足有一分钟,才眯起眼,“怀疑其师父我来了,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云映在江雁回收起手后,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她抬头看向孟怀。 男人脸色煞白,“顾老,她年纪还小,怀孕会不会对她身体伤害很大。” “会有危险吗?” “现在怀孕是可以的吗?” 还是第一次见话少的孟怀如同连珠炮一样。 几个人都愣在原地。 还是江雁回率先反应了过来,“姐夫,你先放轻松,别紧张。” 见他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顾景安急忙安抚,“没事没事,还有我老头子在,她身体健康,不会有什么事,这你放心就好。” 这话一出,孟怀又喜又怕,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电光火石间,他再次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顾老。 顾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三个月之前不要再有了!” 这话一出,除了年纪还小的江雁回,两人都是红了脸。 孟怀红着耳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他迟疑着伸出手,想抱抱云映,可在即将要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又缩了回来。 担心自己不小心伤到了她。 云映哪里能看得了孟怀如此小心翼翼,于是主动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啦,师父说健康肯定是健康的,不然明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嗯…”孟怀揽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细细闻着那股熟悉的气息。 突然,他抬起头,“不等明后天,现在就去。” 说着,他便松开手,朝着外面走。 云映猛地一个使劲将人拽了回去,“不行,万一要验血呢,我早上吃东西了…” 这才消停下来。 “行啦,给你放一天假,回家歇着去吧,一会儿让雁回跟江大夫说一声就行。” 虽然入了秋,可这秋老虎更厉害一些,走在路上丝毫不觉得凉爽,反而多了几分燥热。 但很奇怪。 孟怀牵着云映的手走在路上,渐渐地,竟然有一种心定下来的感觉,不再那么焦躁不安。 他哑着嗓子同云映说:“我们…” 他似乎有些哽咽,云映也不免有些鼻子发酸。 “回家再说。”孟怀皱着眉。 云映却有些纳闷了。 “为什么不能说啊?怀孕了难道不高兴吗?” “嘘”男人突然转身捂住了云映的嘴。 狭长的眼眸幻视四周,见都没人才放下心来。 云映气得笑出了声,“怎么了,咱俩是两口子,又不犯法。” “我听说…不到三个月说出去不好。” “嘿,你是祖国合格的战士吗?不要迷信!” 云映摸了摸鼻尖,拉着他继续朝着家里走过去。 “不过…好像说起来确实挺难为情的。” 两人刚走到家,张嫂子就敲开了门,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糖和几个鸡蛋。 “云丫头啊,听说你怀孕啦,这是嫂子家养的鸡新下的蛋,好着哩,你多吃点,对你自己身体好,补一补。” 说着,把东西放下。 云映一脸好笑地看向孟怀,男人一脸无奈地送走了张嫂子。 转头看向云映的时候,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 “哪个大嘴巴传出去的?” 云映抱住他的脸,摸了摸他好看的眼睑。 “没事啦,不要那么封建迷信啦!” 张嫂子去而复返,站在门口。 “对啦,我刚看见云团长气呼呼地走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好事想着跟他讲哦,别忘了,他当舅舅的赶明儿还得给报个大红包呢。” 孟怀顿时有些僵硬。 完了。 第74章 是显怀了还是吃多了 拿到医院的检测报告,小夫妻才彻底放下了心。 孟怀扶着云映的手小心翼翼的。 昨天大舅哥抓着他揍了一顿,孟怀没还手。 孩子都有了,输赢十分有十二分的无所谓。 孟怀内心滚烫,他有些不敢想,像是做梦一样。 自己的妻子,还是个小孩子,就已经在孕育着他的孩子了,他心里说出的软乎。 甚至生出一种永远陪着她的冲动。 孟怀担心初次有孕的云映晕车,所以将车开得很慢。 到家时,云映依旧睡得很沉。 孟怀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部队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他也不能久待。 纵使内心十分不愿。 他再次看向窝在床上的云映,白嫩而又娇小。 甚至有时做事情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疼呢。 - “听说,小云同志怀孕了?”周旅问道 孟怀捏了捏眉心,看来想要瞒三个月的计划彻底泡了汤。 “你黑着脸是给谁看呢?你媳妇怀孕,你不高兴?你给老子高兴点!”周旅猛地一拍桌子。 自家媳妇喜欢这个小丫头,连带着周旅也喜欢这个小丫头,多好的孩子。 便宜了这个冷心冷清的大尾巴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孟怀无奈:“没有不高兴。”他顿了顿,“听人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对外公布。” 周旅一言难尽,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属下还会相信这么扯淡的事情。 他眯起眼看向孟怀,自己这位属下,老领导的儿子。 结婚后的变化可真大。 每每提到云家丫头,整个人身上那股凌厉的压迫感就会软和下来。 像变了个人一样。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孟怀,想了想,拿起了电话。 他的眼光很独到,先是给了一贯认为自己勾引了自家女儿的老丈人打了个电话,态度很是恭敬。 但云振国还是黑了脸,“我闺女这么小,你就打算让她生孩子!” 孟怀十分真诚地道了歉,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对小云同志好,老丈人才放过他。 明明是合法夫妻,却像是非法同居似的。 挂掉电话,孟怀又打给了自家老爹。 自从孟序南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后,老爷子就搬去了京市大院,实在懒得看大儿子一家的嘴脸,自己也不是没有家。 干脆直接收拾东西回了京市。 接了电话,孟怀直奔主题。 “爸,映映怀孕了。” 说时迟那时快,孟怀说完,把话筒拿开了些。 他爸嘛,向来会小题大做并且嗓门很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虽说不是第一次当爷爷了,我咋这么高兴呢。” “你也算老来得子,多照顾着云丫头点…” 不等孟老爷子说完,孟怀就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谁老来得子!他才老来得子呢! 自己才将将三十岁怎么老来得子! - 时间陡然快了起来。 h省的秋天转瞬即逝,寒冷的冬天再次官复原职,轮到它上岗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呼啸着卷了过来,刮着大烟炮,风混着雪刮在脸上,如同沙砾。 孟怀裹着军大衣跑回家的时候,云映已经窝在被窝里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云映趿拉着鞋下了地。 男人正把军大衣挂在衣架子上,听到动静,也回了头。 “怎么出来了?小心冻到了。” “没事啦,我也不是瓷娃娃。” “晚上问夏给我送的饭,我吃过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孟怀快步走过来,将云映虚虚拢在怀里,“我自己来就好,你到沙发上坐着去。” 说着,大手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他三两下解决了晚饭,坐到了云映身边。 “最近太冷了,我给你做了件衣服。” 孟怀一脸期待的同时,眸子里还是闪过几缕不赞同,“什么衣服?” “太费眼睛了。” 云映嘴角荡漾开一抹柔和的笑来,将衣服递给了他。 是一件藏青色的马甲。 这件衣服的触感不同寻常,有些松软,又不像是棉花。 他将衣服拿近了些,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鸭绒的?” 云映点了点头,“我自己研究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先做个小马甲试试,这个轻巧,也省得你干活老是不穿军大衣,冻坏了怎么办。” 孟怀的心里即感动又是甜蜜。 他毫不迟疑地将衣服穿在了身上,正合身,针脚走线也齐得很。 “我的小云大夫手巧,但下次不许了,这多费眼睛。” 孟怀将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妻子的肚皮上。 云映感到几分好笑,“没事的,不用这么小心。”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显怀了呢。” 云映… 她面无表情地紧盯着身侧的男人,“嫌我胖啦?还是嫌我吃得多啦?” “孟怀!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嫌我胖了!” 男人喉结滚动,顿感头皮发麻。 他不敢乱说话的,怀了孕的小妻子,实在是太能磨人。 还哄不好的那种。 “我才三个月怎么显怀!你就是嫌我胖了!” 云映说这话,甚至带了哭腔。 孟怀搂着人的手紧了紧,实在是…不太妙啊。 晨起,孟怀一如往常地穿着秋季军装出门晨练,将云映做的那件贴身上羽绒马甲套在了里面。 一出家门,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 这衣服…怎得如此保暖? 包裹住的地方暖乎乎的,全不似以往那样冰冷。 虽然也冷,但好歹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这羽绒的衣服,连京市都未曾见过,云映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要是战士们都能穿上这么保暖的衣服… 孟怀神色一凛。 呼吸不免加重了几分。 这件贴身小衣服的保暖程度出乎男人的想象。 日常晨练也只能达到不冷的程度,穿上它甚至鼻尖有些冒了汗。 他加快脚步往家走,打开卧室门,便将自己的想法问出了口。 云映摸了摸鼻尖,这还是前世自己从一个创业开羽绒服厂那里的同学手里学来的,她给服装厂提供设计图纸,同学把处理方法给了她。 虽说现在有些东西不太好找,但好歹也能做出来。 云映挑着能说的把制作过程同孟怀讲了一遍。 但也说了这件衣服的缺点。 孟怀有些沉默。 云映笑了笑,“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孟怀沉默了片刻,“我给爸打个电话,再问问二姐看看京市现在有没有能攻克技术难度的手段。” 孟二姐啊,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云映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第75章 应该要放弃了 孟家的并没有那些重男轻女的手法,长幼齿序都是按照顺序排下来的,并没有男女之分。 孟家老大,也就是孟序南的父亲,叫孟恒,和云父年龄相仿。 是个寡言少语的中年男人,在京大任教,能娶孟母…这事说来话长。 孟家行二的孟惜,是个十分厉害的人。 能在这个年代选择不婚专心搞研究的,是个狠人。 云映自认庸俗,时代洪流下,她没办法面临着大家异样的眼神选择不结婚。 可这位孟二姐无所谓,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只一门心思专注的搞一些研究,但具体是研究什么的,谁也不知道。 但孟怀算是孟惜一把手带大的,联系也不算少,孟怀刚跟云映确定关系后就跟自己这位行踪不定的二姐汇报过了。 这位二姐还特地给云映准备了礼物,是一块精巧的女士手表,并且表示自己的弟弟性格不好,实在是委屈云映了之类的。 前世同孟惜没什么交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实际上半点不了解。 还是后来嫁给了孟怀,听他提起的。 云映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孟怀点了点头。 万一人家有办法呢,这都说不准。 今天又是阴天。 接连刮了几阵西北风,树枝上都光秃秃的了。 凌冽而又干燥的风刮着零星的小雪花。 云映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门,去了卫生院。 孟怀一边扶着她,不赞同的抿了抿唇。 “外面风雪这么大,在家里待着顾老难不成还会训你?” 云映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那我闲不住嘛。” 进了门,云映脱掉了身上裹着寒气的军大衣。 见一老一小都昏昏欲睡,不由笑出了声。 “云姐姐!”江雁回听见动静抬起头,面露惊喜,但又想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蹙起了眉,“才刚下了雪,怎么就过来了?” 他细致的擦了擦凳子,才过来扶着云映。 云映拍了下他扶着自己的手,笑骂了句:“哪就那么金贵了,又没多远。” 顾景安眯起眼睛,“这么大的雪,还不在家躺着。” “实在是躺不住了,在家里都快成猪了。” 顾景安也蹙了下眉,“天寒地冻,还是在家里待着好些。” 云映笑笑没说话。 她把一直装在包里的药膳方子拿了出来,是她昨晚上整理出来的,根据自己体质可以用的食疗方子。 来找师父做最后的确认。 顾景安戴上老花镜,看方子的时候多了几分认真。 半晌,将东西放下来,摘掉了老花镜。 江雁回是一个很明理的孩子,他也知道这些都是祖传的,轻易不外露,见顾景安看完,他便起身准备出去。 被云映拦了下来。 “没事,你就在这里听。” 江雁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 “小子,可不能白听啊,赶明儿得认你云姐姐当师父才行。” 云映是听师父提起过这件事,再加上真的很喜欢江雁回这么认学且一片赤诚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同意。 落在江雁回耳朵里,便是十足十的惊喜了。 他羞涩地笑笑,眸子却是亮晶晶的。 师徒三人讨论完,已经临近中午,江雁回在一旁听着,亦是收获颇丰。 孟怀今天要去下面的农场巡视,如果出了问题可以第一时间帮助老乡们抢修,估计每个一天也回不来。 云映慢慢吞吞的往外面走,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等等我哈。”林问夏探出个头来,说完话又缩了回去。 云映只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她。 没多久,她穿着同样厚重的军大衣走了出来,扶住云映的胳膊。 “我请了假,左右今天也不忙。” 云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是工作狂来着嘛,今天是怎么了? “你家男人拜托我照顾好你,说他今天会很忙。”林问夏一连促狭,“我当时还以为你是迫不得已呢,没想到哇,孟小叔看着冷冷的,心里确实个暖和的。” “也不对,好像对别人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就对你不太一样。” 林问夏再次恢复了自己小太阳的本质,“你知道吗?前段时间联谊会,你不是出不来,有女兵凑上来和孟怀说话来着。” “你猜怎么着?” 云映笑笑,如果是孟序南,大概会笑着和上来搭讪的小姑娘开玩笑。 但是她无比相信孟怀不会。 “他问人家头上的发卡是从哪里买的,他媳妇戴上一定比那个女兵好看。”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直接哭着跑了。” “不行我不能说话了,呛风。”说着,又捂住了嘴。 进了屋,林问夏一边感慨于屋子里的温暖,一边将军大衣挂在衣架上。 还顺手摘掉了云映的围巾。 冬天就这点不好,穿的太厚,云映脱衣服都脱累了,还没脱完呢。 闺蜜俩把厚重的衣服挂在门口,换了棉拖鞋,才直奔西边的小卧室。 那间屋子里盘了炕,暖和的很。 两人窝在炕上,云映扯过一旁的被盖在腿上,才仔细打量着林问夏。 她如今的状态很不一样,眉宇间全是坦然。 似乎不再被一些有的没的所困扰了。 云映有些迟疑,按理来说,有些话她这个当妹妹的不该问。 但她实在有些好奇。 大哥和她…到底是什么状态了。 “你跟我大哥?”云映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口。 林问夏的头垂了下去,看不清神色。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 她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但我知道我快要顶不住了。” “应该快要放弃了吧。” 她向来如同小太阳一般,云映还是第一次看她产生如此的神色。 “林问夏,你不要这样。”云映十分认真的同她讲。 “天底下好儿郎多的事,你忘了从前是怎么说的了?”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呗!” 林问夏看着义愤填膺的云映,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不该在执着于不喜欢我的人了。” “我也想要一个爱我疼我的丈夫,而不是我一直围着他转的男人。” “云晖是很好,可他不喜欢我。”她声音顿了顿,“所以,我当不成你嫂子啦!” “家里在这边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明后天我就去见一见吧。” 团部办公室的云晖,突然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还不知道自家小妹义愤填膺的劝跑了自己刚决定打破世俗观念也要娶的女孩。 第76章 我跟你的小竹马谁更好 冰天雪地。 大地一到了严寒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模样。 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怎么看着都不清朗,十分混沌。 天气越来越冷,孟怀回来得越来越晚。 今天到家的时候,云映已经睡着了。 孟怀打量着小妻子安静的睡颜。 云映的气色很好,唇红齿白,如果不看肚子,压根也看不出是身怀有孕的妇人。 这孩子怀得舒服极了,完全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倒是有一段时间,孟怀难受的厉害。 云映甚至特地请了顾老来家里看,顾老也只是说这大概是夫妻之间太亲密了,孕反转移到了孟怀的身上。 云晖对此喜闻乐见,还特地给远在 s省的老父亲云振国去了电话。 云振国也对这个姑爷,生出了几分满意来。 云映的好气色同祖传的药膳食疗大概也脱不开关系。 有了云映这么个活招牌,家属院里好多家属都拿着小东西上门来问,甚至订好了等云映出了月子再好好帮他们调理调理的话来。 一时间云映在大院里的热度甚至超过了师父顾景安。 小老头乐得清闲,高兴还来不及。 孟怀温柔地抚摸了下云映明显有些显怀的肚子。 见此,云映也低下头,将手覆盖在上面,眉眼柔和。 今天生养过好几个孩子的徐嫂子和张嫂子来家里看她,坦言云映的肚子实在不像是四个月左右的孕相。 云映抿了抿唇,这事情实在不好确认,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跟孟怀说起。 “那个…张嫂子和徐嫂子今天来家里了。” 孟怀轻嗯了一声,“你一个人在家无聊,问夏又忙,两位嫂子来看看你,我也放心。” “嗯,嫂子们说…我这肚子看着不太像是四个月左右的…” 孟怀抬头看了眼云映,不明所以。 “胡说,你最近吃得少,怎么会胖呢?” 云映… 她猛地敲了下男人的脑壳,“嫂子们的意思是,可能不是单胎!” 孟怀猛地站起来,吓了云映一跳。 “这、这么激动干嘛?” “真的?” “还不能确定,要等师父来看过了才好。” 男人似乎欢喜得有些慌了神,听云映说完,便打算穿衣服去请。 “喂!现在太晚啦!”云映喊道。 孟怀这才反应过来,又将穿了一半的衣服脱了下去,一把抱住云映。 “映映,我真的谢谢你。” 云映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怎么?老来的子感动了?” 自打知道公公说自己丈夫是老来的子后,云映便觉十分好笑,想起来就会讲这件事情拿出来打趣他。 孟怀已经习惯了,无奈地摇头:“好啦,我先去洗澡,你回卧室等我。” 等孟怀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进来,云映下炕拿了个干毛巾,把人拉过来给他擦头发。 自打入冬,小两口便搬到了炕屋去住,孟怀还好,就是云映怕冷得厉害。 所以就搬到了更加暖和的小卧室去住。 “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都不听,洗完澡头发要擦干的呀。” 孟怀笑了笑,没说话。 云映接着抱怨道:“我看呀,你就是喜欢让我帮你擦,才天天这样进来的。” 孟怀拉过她正擦着头发的手,将人抱在怀里。 “嗯,喜欢听你唠叨我。”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勾起嘴角懒洋洋地看向云映。 孟怀觉得,听着妻子的念叨,无比幸福。 云映给他擦完头发,又转身去把炕柜上放着的雪花膏拿了过来。 男人试图抗议,可抗议无效。 “太香了。”孟怀声音闷闷的,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云映最顶不住自己人高马大的丈夫窝在自己心口撒娇,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怀张了张嘴,自打云映每天盯着他擦雪花膏后,脸裂不裂不知道,但是被嘲笑了是真的。 以大舅哥云晖为首。 带头嘲笑。 他们这种没结婚的,压根不能理解被老婆宠着的感觉。 呵。 家庭地位这方面,孟怀还是很清楚的。 见到顾景安,孟怀依旧有几分紧张。 老爷子倒是神色如常,观察了云映几秒,才开始把脉。 “双胎!错不了!” “没事,云丫头,你本身身体就好,孕相不错。” 孟怀脸上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来,却又沉了下去,“那她这个年纪…” “没事,生得早恢复得也早,不碍什么事。” 孟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开始请教作为丈夫有哪些注意事项了。 顾景安对这个孟团长,不由得更满意了几分。 等全部问仔细了,孟怀将谢礼告知顾老。 是一块十分难寻的玉料,顾老酷爱下棋,这玉料拿来做棋子正合适。 这份礼才是实实在在地送到了顾老的心里。 老爷子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再确认云映怀了双胎以后,孟怀更加谨慎了。 他本想就生一个孩子,双胎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回到家后,夫妻俩坐在沙发上。 孟怀才将自己琢磨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映映,请个保姆怎么样?” 云映有些诧异,“怎么想起来请保姆?” “双胞胎会很累,你的身子可能也会越来越沉,咱妈也不能过来照顾你。” 他顿了下,“我总是有许多不放心。” “对外就说是亲戚。” 云映点了点头,“既然你有想法,那就找一个吧,总比没有要方便许多嘛。” 孟怀掐了掐妻子的脸颊,“让老爷子从北京找,省得落人话把。” 云映将脸往男人的颈窝埋了埋,“你对我太好,我要是离不开你怎么办?” 孟怀瞥了她一眼“你还想过要离开我?” 云映心虚了一瞬,反应过来又抱着人甜甜蜜蜜地哄着,“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了怎么会想着离开你呢!” 男人戳了戳她的脑袋,“你也就会哄我。” 云映嘿嘿傻笑,“才不是呢,我家哥哥长得那么俊,又高又帅的,我离开你不就便宜别人了。” “我和孟序南谁好?” 云映愣了一瞬,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他来了?” “怎么?我不能提你这位小竹马吗?” “指腹为婚的小未婚夫,哦不,前未婚夫。” “我跟他比,谁更好一点?” 第77章 求教,你当时是怎么勾引我妹的 男人的醋意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云映托着肚子哄了他小半宿,孟怀才强忍着醋意不再提起。 他是不介意,但一想起从前云映跟在那小子屁股后面喊他序南哥哥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第二天晨起。 云映是被呼啸着的风声吵醒的。 猛烈的风卷袭着暴雪砸向窗棂,惺忪间,云映还以为是有人在敲他们家的窗户。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向靠着炕柜坐在炕边上的孟怀。 暴雪的来临,天气灰蒙蒙的,屋子里也十分暗沉。 昏暗间,男人俊朗的面容尤为勾人。 云映心里,突然又起了一些小心思。 新婚不久,她便有孕,两人素了好几个月。 直到昨天… 顾景安翻了个白眼随后看向云映,“你倒是不见外,这种事情都不跟师父藏着掖着。” 云映一脸坦然,“师父,我是已婚妇女,自然是问清楚好一些。” 顾景安… “你孕相不错,可以适当同房,我说的是适当啊!注意尺度!” 思绪被男人的声音拉回。 “今天雪休,我在家陪你。”孟怀已经从炕边挪了过来,坐在她身后,将她拉在怀里。 云映眨巴了两下眼睛,思绪彻底清明。 她很清楚自己孕期的变化,也知道自己有些想他了。 并非心理上的。 她顺势往后靠了靠,歪着脑袋看向孟怀,柔嫩白皙的手探了探。 孟怀呼吸一重,“不行,你怀着孕呢。” “我问过师父了,他说可以的。” … 孟怀抱着人去了洗漱间,幸好屋子里暖暖的,并不会冻到云映,可男人也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帮她清洗的动作。 他注意着尺度,并不算激烈,巧妙地达到了两个人都倍感舒适的程度。 云映孕后需求莫名变高,两个人倒是和谐了不少。 雪停了,大地白茫茫一片。 孟怀安置好妻子后,便拿出工具去外面铲雪。 大雪封门是常有的事,下完雪必须要及时清理出来才行。 孟怀刚清理出一条小路,云晖也拎着工具过来了。 “哟,我还怕你出不来呢,今年这雪比往年大啊!”云晖甫一到了,便开始垂头加入其中,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突然,他干活的手略有停顿。 “你当时…是怎么勾引我妹的?” 孟怀头也不抬,“美色。” 云晖… “你跟我情况不一样。” 云晖呼吸又是一滞,“谁、谁说我了,我是帮别人问的。” “我问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孟怀停下来,手杵在铁锨木把上看向云晖。 “和我当初一样,你瞒不过我。” 云晖轻叹了口气。 “她不理我了。” “为什么?” 孟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大舅哥难得吃瘪,还挺有意思的。 但也不好看着他这样颓靡。 孟怀垂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云晖不禁跳脚:“我是你大哥!怎么能这么说我的!” … 清完了雪,二人才进屋。 云映正端着碗出来,刚做完早饭。 孟怀蹙了蹙眉,将大衣撇给云晖后快步走了过去。 “不是不让你做这些?”语气带着不赞同。 “没事,哪就那么娇气。” 有孕的云映眉宇间带着几分柔和,云晖看着她不禁也软了下来。 没先当爹,但就快要当舅舅了。 想到这,云晖脸上再次浮起一丝暗色。 他不明白,明明对他执拗的近乎要命的女孩突然间切断了和他之间的所有。 在他终于决定放下那些世俗的观念,遵从本心的时候。 他知道,这大院里对自家妹妹两口子的非议并不少,可孟怀愣是想办法让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 云晖也自认没那个本事,所以他不敢。 他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法和林家交代。 想起 s省那边… 云晖抬头看了眼孟怀,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孟怀瞥了他一眼,接着给云映搅动着碗里温度过高的粥。 “当时不是说,等年底你休假回去,家那边再补办。” “那你们俩这…” 孟怀将碗放下,“我不太想回去,映映身子重,不想折腾她。” 云晖点了点头,“确是这样,路途遥远,也不方便。” 云映撅了撅嘴,不认同地说道:“哪那么娇气了…我也想回去见爸爸妈妈,我生孩子的时候她们肯定都不能在我身边…” 见云映又有了要哭的迹象,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孟怀十分熟悉地在她落下泪之前,把手帕递了过去。 硬生生地把云映要落未落的泪逼回去了。 “老爷子的警卫员小张已经出发来接我们了。” 云晖… 又多余了。 - 国营饭店。 林问夏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面上升起一丝无奈。 最近很忙,家里介绍的对象她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来见。 不见不行了,家里那边她实在没办法交差。 甚至提前一天来了县里,在招待所住了一晚。 对面的男人也在打量着林问夏,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猥琐轻视。 她轻咳一声。 男人才回过神,“听说你家里条件不错?” 林问夏微微蹙眉,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 “普普通通罢了。” 男人自顾自说着,“嗯,那你结婚以后尽量也别老是回娘家,要是贴补贴补咱家还行。” “还有啊,以后结婚了必须男人管钱,老娘们儿当家房倒屋塌,这都是老话。” “一个女人家,让你管钱你也够呛能管明白。” “还有,我喜欢朴素点的,最好别整些个乱七八糟的,浪费钱。” 林问夏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他自说他的,她也不去理会。 她想得也很简单,没相中,没看上。 多说一句话都浪费。 她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服务员,要了两碗羊肉汤面。 男人再次看了林问夏一眼,“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我对你挺满意的,如果你也觉得还行,咱就商量商量结婚,你家嫁女儿准备出什么配嫁?缝纫机自行车啥的。” 林问夏挑了挑眉,“我的陪嫁可全了,我爸把家底都给我了,连钱带票还有三大件,你能想的都有。” 闻言,男人面带喜色,往前挪了挪凳子,正要贴近她几分。 突然,一双手套砸在了桌子上。 男人颇有些错愕,“诶,你这当兵的,不拼桌啊!没看见人家处对象…” 见他军大衣里面穿着带有四个口袋的军装,又噤了声。 云晖铁青着脸,看了眼同样错愕的林问夏,视线再次回到那个看着明显带了几分不着调的男人。 云晖紧盯着男人,向来大大咧咧的面庞带了几分认真,“她,我对…唔!” 第78章 凭什么骂我老婆? 男人被吓跑了之后,林问夏推了推服务员已经端上来的两碗羊肉汤面。 “你干嘛搅合我相亲,你刚刚想说什么?” 云晖紧盯着她,冷哼了一声,“相狗屁亲,就这样的垃圾男人,给钱都不要。” 林问夏瞪了他一眼,“那你说我该找啥样的,你给我介绍一个!你赔我个对象!” 云晖一滞,小声念叨了句,“把我赔给你,你也够呛能同意…” “云、晖!你要是讲究我你就大声些,在嗓子眼里含着,不叫我听见是吧!” “赶紧吃!吃完了回去!”林问夏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她头疼得很,最近这男人老是冒出来不是对着她阴阳怪气,就是嫌弃她这嫌弃她那,惹得她又气又难过。 不喜欢也就算了,何至于跳出来为难她呢。 想到这,林问夏抬头剜了云晖一眼。 不明所以的男人吃面条吃得正香,完全在状况之外。 - 屋外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 屋内暖洋洋的,温馨而又自在。 云映手里正捏着一件未完成的藏蓝色毛衣,飞快地织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跟大哥,只能走一个嘛?”云映头也不抬地问道。 孟怀正低头整理着东西,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嗯,一起休假肯定是不行的。” 云映停了下来,瘪了瘪嘴。 “怀哥,你不用收拾得那么细致,我的东西家里都有,没有也可以去百货商店买嘛。” 孟怀看着她,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 “怎么那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云映摸了摸脸颊,满是茫然。 像迷路的孩子。 看得孟怀眼里心里都软软的, “没有。”男人笑了下,“我觉得你喜欢我比喜欢孩子喜欢得多。” “当然啦!我最喜欢孟怀啦!” 云映笑得灿烂且甜,勾人。 孟怀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手里的毛衣放到一边。 一手揽住她,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的肚皮上。 距离一点点拉近。 近到呼吸交错。 片刻,云映猛地推开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男人,捂住自己的嘴,眨着大眼睛看向他。 声音从指缝间流淌出,“不许再亲了!” 这大白天的,万一亲热了开始脱衣服,被人撞见怎么办? 脸都没地方放了! “今天雪大,不会有人来。” “老孟!开门!” 孟怀… 不速之客。 男人平复了片刻,才黑着脸去开门。 张震正站在院门口,咧着嘴笑。 政委也不都是如同江鹤回那般温和儒雅的,最起码面前这位就不是。 张震外表看着大大咧咧的,内里却是个细致的。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类型的。 张震和嫂子都是很不错的人,孟怀不在家没少摆脱张嫂子照看云映。 想到这,男人的黑脸才淡了几分。 “下去巡视的时候,雪把下面一户人家的鸡笼压倒了,死了几只鸡,想着云同志爱吃鸡,我就买回来两只。” 云映此时也溜进了洗漱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眸光潋滟,唇色红润,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刚做过坏事的痕迹。 片刻,云映听到门响,才疑惑地出去查看。 “谁呀?” 孟怀和上门,把东西放在门口的地上,才直起身看向云映。 “张震和嫂子。”孟怀拍了拍手,“送来只鸡。” 云映摸了摸鼻尖,显然这两口子还因为那碗要来的鸡汤惦记着这码事呢,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给你炖上。” 云映跟着孟怀也去了厨房,她紧贴着孟怀的脊背抱着他。 孟怀轻笑了声,“你闻不了油烟,出去等吧。” 云映嘟囔着说:“不想跟你分开嘛。” 孟怀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下她怀抱住他的手,示意她松开。 云映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还是照做。 没让她等很久。 孟怀拎着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厨房门口。 “你坐在这。” 云映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一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把鸡彻底炖在锅里的时候,云映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孟怀不禁感到好笑,他擦了擦手,把围裙摘了下来。 俯下身轻拢云映的头发,连着椅子和人一起搬进了屋里。 云映因着怀了双胎的缘故,肚子比正常这个月份的孕肚都要大,她又没怎么胖。 现在看起来四肢依旧纤细,只有肚子鼓了起来。 孟怀看得有些心疼。 “唔,我怎么睡着了呢。” 孟怀心疼地轻拂一下她的脸颊,“是不是累了,哥抱你回屋睡。” 云映点了点头。 雪休在家时,小夫妻俩更习惯吃两顿饭。 中午没什么事,也到了云映该午休的时候了。 孟怀摸了摸云映毛茸茸的脑袋,一把将人捞起。 大步走向炕屋。 孟怀将人放到炕沿上坐着,就开始铺被褥。 等被褥铺好,转身一看,云映已经睡着了。 孟怀哑然失笑,抱起云映放在已经铺好的褥子上。 又三两下将外衣脱干净,躺在了她身边。 小姑娘就像会自动寻找热源一般,感受到了热意,自己就凑了过去,窝在男人的怀里。 孟怀紧紧地抱着云映,心里再次想起回 s省的事情来。 部队大院里,对于云映和他已经结了婚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孟序南那一家子…也闹得愈发过分了。 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狠厉,想起老爷子说的苏瑶屡次在孟序南面前提起云映的事来。 别怪他这个当叔叔的心狠,你不仁我不义。 怀中人动了下,孟怀轻拍了几下后背。 见她睡得香,孟怀的困意也跟着袭来。 原想着只简单眯一会儿,却意外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里。 孟怀有些迷茫,这是他家没错,孟老爷子也坐在他一贯喜欢坐着的位置上。 但…不一样的是… 云映呆坐在地上,听着孟序南对她怒骂默不作声,满身暮气。 孟怀直觉浑身的热血都涌了上来。 这是他的妻子,你孟序南有什么道理骂自己的婶婶? 他看见孟老爷子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见,他只能看见自己的父亲眉头紧锁,嘴一张一合的。 这个梦太奇怪了,以至于孟怀从梦中醒来时,胸口闷闷的难受。 孟序南可真该死啊。 第79章 回家 这个梦过于奇怪了,奇怪到孟怀不能细想。 梦里似乎…云映嫁给了孟序南? 可为什么云映会呆坐在地上,甚至满身暮气,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云晖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对待云映的。 他心口一阵阵钝痛,是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沉闷感。 孟怀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依旧睡得很香的云映,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 听说孟怀跟云映要回 s省,林问夏沉默了一瞬。 看见云映探究的眼神,笑了笑,“我就不回去了,院里人手不够。” “我最近可是大忙人…对了,你哥最近怎么跟抽风一样,天天凑到我面前阴阳怪气的?” 云映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突然“哎呀”了一声。 林问夏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缓了一会儿的云映眼底浮现了几分笑意,“孩子踢我了!” 林问夏也十分惊喜,覆在云映的肚子上,“真有劲!一定是两个生龙活虎的男孩!” 云映急忙制止了她,又看了眼时间,见离孟怀回来还有几分钟才放下心来。 “孟怀在家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说是男孩!” 林问夏有些错愕,“为什么啊,倒不是我重男轻女,但一般的人家不都是喜欢男孩更多?” “他喜欢闺女,也许是见隔壁的小平安见天挨揍看见男孩就觉得心烦吧。” “回头我叫我大哥来家里吃饭,我好好问问,让他给你道歉。” 林问夏点了点头。 “你不喜欢他啦?” “喜欢,但他真的挺烦人。” - 没多久,孟怀拎着从食堂买的饭菜回来了。 “哥哥回来啦。” 云映小跑过去。 孟怀看她小跑过来的那一瞬间,有一种心脏都停止跳动的感觉。 提前伸出手接住她,“不许跑,多危险呢。” 云映讨好地笑笑,拎过他手里的饭盒。 孟怀有一瞬间的无语,这哪是想他了,分明就是想饭了。 “哥,为啥不让我去卫生院呀,我在家都快待退化了,没意思死了。” 孟怀瞥了她一眼,吃饭吃得极为秀气的同时速度丝毫不慢。 “明天让雁回做每日记录给你送过来。” 云映……其实她真的没有那么娇气的。 她还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饭时,孟怀已经把午饭解决完了。 男人迈着长腿去厨房将碗筷洗净,云映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蔫蔫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突然,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环住。 天旋地转间,她依然被孟怀抱坐在了腿上。 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她还有些懵。 “我抱着你吃。”孟怀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阿映,我今天中午时间有限,不能陪你太久。”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云映贴了贴他的脸颊,“会不会嫌我任性?” 孟怀笑了笑,“我娶得是媳妇,又不是模范。” “知道你在家没意思,可外面冰天雪地的,卫生院人又杂。” “我让问夏和雁回空了就陪你说说话,顾老年纪大了也不折腾他了。” 云映不发一言,沉默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云映擦了擦嘴。 这才扭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就带你回家。”孟怀轻吻了下云映白净的额头,凑在他耳边说着。 云映应了声,“对了,大哥最近很忙吗?” 孟怀挑了挑眉,“还好,怎么了?想大哥了?” 她乖巧地摇了摇头,但一想到涉及大哥的私事,又有些难以开口。 孟怀见她为难,也没问,亲昵地蹭了蹭她,静静等着她说。 “问夏说我大哥……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天天跑到她面前阴阳怪气。” 闻言,孟怀唇角勾起。 对女孩示好这件事,显然大舅哥没什么经验。 “要不……你帮问夏问问,不喜欢就说清楚嘛,没必要搞得这么僵,那也是我的好朋友嘛。” 孟怀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过…… 他娶媳妇那时候也吃了点苦,正常。 - 孟怀最近很忙,它需要提前把工作完成个七七八八,才能赶在年前陪云映回s省,幸好云晖在,他才不至于走不出来。 到云晖办公室门口,孟怀站在门口停顿了两秒,最后还是推开了门。 云晖眼疾手快地把茶叶盒子藏在了身后。 “别藏了,我。”孟怀倍感好笑地盯着他。 云晖这才放下心来,“进来也不敲门。” “你去我家也不敲门。” 云晖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同他说:“干嘛?有事?” “你对林问夏干什么了?” 孟怀脱掉大衣放在一旁,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椅子上,打量着他。 不想云晖脸顿时一红,嗫嚅着“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孟怀嗤笑一声,“找到映映那里了,说你对人家阴阳怪气,屡次找茬。” 他脸上的红还没褪去,就再次转成了黑。 孟怀嘴角勾着几不可察的一抹笑,“大哥,我劝你还是直接点。” “省得人家以为你针对她呢。” 云晖铁青着脸,眯起眼看向孟怀,“你还笑话上我了,就你厉害是吧!” “出去!看见你就烦!大尾巴狼。” 孟怀不在意地挑了下眉毛,见男人生气也不闹。 转身走了出去。 反正他也提醒了,听不听就看他了。 - 孟长河的警卫员小张已经到了,孟怀也堪堪把手里的事情忙完。 一行人准备轻装起程。 毕竟还有个孕妇在,拿太多东西也不方便。 本想带着顾老一起,奈何小老头突然上来了一股倔劲儿,说什么也不肯。 出发时,是江鹤回开车将几个人送到了车站,又细致地将人送上了车。 云映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高级软卧。 上下两个铺位,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小桌板对面还有一个小沙发,并不大,车厢里还有一个狭小的卫生间。 一看就是孟爷爷安排的。 “三哥,我就在旁边,”警卫员小张说。 孟怀点了点头,“如果你白天不累的话,就在这个车厢坐会,现在年关将近,人多眼杂。” 第80章 这是你小婶 打个招呼。 云映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呀,辛苦张哥一点点了,我怀着孕也不方便,现在外面又什么人都有。” 小张笑了笑,“既然孟哥跟小云同志都这么说了,我自己在那边也怪没有意思的。” 这年头,车票不好买,卧铺更不好买,高级软卧是想买也买不到。 所以一行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也没什么人敢来打扰。 一路上云映更是累了就躺着,躺累了就坐着,更像只小猪了。 这次他们没拐到大姑家,而是直接回了 s省。 车站的汽笛声响起时,云映睡得正香。 抵达时间已经在上车第二天的傍晚了。 太阳早已收敛起灿烂的光芒,车站的灯也已然亮起。 孟老爷子也已经回到了 s省大院,不过…在争抢接站权利的这件事上,没能抢过云振国夫妇,只能在家等。 “这怎么还不出来啊?”云振国神色焦急,皱着眉头,也不知是第几次望向出站口。 来往的人因为他那一身军装再加上有些凶的面相,都绕开走了。 他也不去理会。 妻子李新梅进去接人了,独留他在外面等。 男人神色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眼睛一亮。 “爸爸!”云映笑着挥了挥手,喊了他一声。 云振国神色欣喜,快步迎了过去。 “我的乖,快让爸好好看看!”云振国拽着云映的衣袖,仔仔细细地看她。 突然眉头再次皱起,“怎么怀着孕也不见胖呢?” “去去去,你懂什么,别再说话。”后面跟着的李新梅将妇女的说话声打断。 孟怀拎着箱子站在后面,纵使被忽视了也不气恼。 等云振国看完,男人薄唇轻启叫了声,“爸。” 云振国挑眉看向孟怀,这个孟老小子平时端着架子,非把自己当成同辈人去讲话。 现在娶了他闺女,竟还能心安理得地叫一声爸。 “姑爷喊你呢,没听见呀!”李新梅怼了下云振国。 “我不是挑了下眉嘛!”云振国瞪了下眉毛说道。 云振国是一个朴实本分的形象,就算身居高位。 他直接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大院门口。 “我闺女怀着孕呢,你让她走进去?”李新梅看向他。 其实不光是主要影响的问题。 当初孟序南娶了苏瑶,大院里传出许多不好听的话来,甚至传出云映在 h省嫁了个泥腿子。 云振国本人作为农村出来的孩子,并不歧视辛勤劳作的农民兄弟。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许别人这么说的他的女儿,他必须得让别人看看,大院里谁都想摘但谁也拿不下来的那个天之骄子,成了他这个泥腿子的女婿。 孟怀了然地看了眼云振国,扭头对着丈母娘和小妻子绽放出一抹笑。 “妈,您跟映映坐车,我跟爸走回去,就当散步了。” 云映看着他微闪的眸光,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狡黠地笑了笑,“去吧去吧,多遛一会儿回家多吃点饭。” 云振国昂首阔步地走在大院里,孟怀神色如常地跟在他身边。 s省气候宜人,就算是冬天,也不那么寒冷,恰好保持在人体觉得还比较舒适的状态。 大院里也有不少人在散步遛弯。 “哟,老云今天回来的这么晚,怎么还跟孟家小子一起回来的?碰巧撞上的?” 孟怀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微微点了下头,“跟我爸回家吃饭。” … “爸?” 云振国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老丈人不也是爹吗?” 走了这一大圈,大院里不少人都知道了原来孟怀做了云家的女婿。 … 是谁说嫁了个农夫的? 孟怀…是农夫吗?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男人! 爷俩绕了一圈,才回到云家那个熟悉的二层小楼。 进门时,云映正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的全是零嘴。 “一会儿还要吃饭呢闺女。” 云映坐直身体,十分正经地看向云振国,“爸,吃饭是吃饭,吃零嘴是吃零嘴,并不耽误。” 说完,又懒懒地靠了回去。 云振国瞥了眼孟怀,见他神色如常。 更满意了几分,“坐没个坐像,姑爷也不说你。” “她舒服就好。” 见云映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孟怀意动,“映映,咱也买个电视吧。” “省得回去后,你总是闷在家里。” 云映点了点头,“好弄吗?麻烦就算了。” “老爷子那有门路。” 孟怀坐在她身边,不免皱了皱眉。 在娘家他都没办法把云映抱在怀里了。 李新梅从厨房探出头来,“孟怀啊!吃饭还有段时间呢,去带着云映请老爷子过来吃饭!” 孟怀闻言站起身,又伸出手去扶身边的云映。 云振国暗暗地打量着,见孟怀一副做惯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孟怀给云映穿上大衣,捂得严严实实,才牵着人走了出去。 云映有些不满地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张俏丽的脸来。 云孟两家本就相较不太远,刚刚孟怀那一出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此刻见他扶着云映,看来是真的。 “云丫头啊!” 云映疑惑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 “是赵婶啊,遛弯呢您。” “听说你结婚…” 合着是来打探消息的,云映也没觉得哪里奇怪,赵婶对八卦消息一向敏锐,也不稀奇。 “是啊,去孟家请我公公去我家吃饭。” 赵婶眯起眼睛看向她身侧没说话,但贴心地将女孩白净细嫩的手揣在兜里,又拢了拢围巾的那个十分贴心的孟怀。 也成了凡人一个。 “你这是有了?这、这是快要生了吧?” 云映垂头羞涩地笑了笑,“哪有啊婶子,我怀的是双胞胎,肚子才大些。” 孟怀不等女人说话,面色淡淡的讲话接了过去,“婶子慢慢遛。” 不等她反应,便拽着云映离开。 云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说清楚…还都以为我是因为怀了孕才嫁给你的呢。” “他们嘴碎,知道也好。” 孟家。 云映率先敲了敲门,孟怀站在她身后,不细看只会以为两人挨得近些,看不清他扶着她腰的手。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云映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映映!” 孟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痕迹,向上迈了一步台阶,站在她身侧。 手虚虚地拢住她,“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叫婶婶。” “打个招呼。” 说完,大手放在云映的腰间摸索着。 第81章 你说…云映是我小婶? 孟序南的目光落在云映脸上,又掠过她腰间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小叔。”孟序南喉结滚动,“你说…云映是我小婶?” 孟怀又上前一步,目光冰冷地紧盯着他,顺势挡在云映身前。 “序南。”云映听出他的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冷冽与冰冷,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接着说道:“叫人。” 孟序南眸光闪烁了两下,没说话。 “叫人。” “小婶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随即让开了身。 云映和孟怀踏进了门。 精神矍铄的孟长河坐在沙发上,身侧坐着个气质温和儒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是孟序南的父亲——孟恒。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在看见孟怀搀扶着云映进来后,僵硬了一瞬。 错愕地转头看了眼孟长河,又呆呆地看了眼孟怀。 “爸,这——” 老爷子面带笑意,“是我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回来了,你这个当大哥的还没见过吧?” “我这个小儿媳妇啊,现在都是独当一面的军医了,多厉害!”老爷子故意将小儿媳三个字咬得极重。故意当着孟恒的面吹嘘了起来,自然也是气孟序南不争气,气大儿子孟恒老实巴交的做不了主。 这么好的闺女成了他的儿媳妇,羡慕嫉妒恨去吧。 孟怀正专注细致地脱下云映的大衣,又扶着她坐了下来。 “孟怀回来啦,我看看是娶了哪家的天仙……” 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孟怀一贯不喜欢自己这个不讲理的大嫂,但顾着大哥的面子,并且大嫂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许多事也就不去理会。 云映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孟怀眉头一皱,莫名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他不动声色,揽着她的手却收紧了些以给予她安全感。 云映只紧张了几秒,便迅速地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家破人亡又不被丈夫所喜欢的小可怜了,也不再是她的儿媳妇。 是她的弟妹,她可以管教自己的儿媳妇,但没办法管教弟妹。 想到这,云映又放松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大嫂吴桂芬端着果盘出来时,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云映,眼珠子似乎都要凸出来似的。 云映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喊了声:“大嫂。” “这……这就是……这就是孟怀的媳妇?她、她不是……” 女人的话说到一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生生把后半句话卡住了。 苏瑶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她是如愿嫁给了孟序南,可为什么云映会成了她的小婶! 难不成,她要永远比云映低一头了?! 吴桂芳脸微微发着青,“不是说、是一名优秀的军医么?” 她扯出一抹难看的笑,“云丫头……才多大呀?” “是啊,我的小儿媳才多大啊就能成为受人信赖并且立了功的军医,多厉害啊,不愧是我亲自定下的儿媳妇!” 亲自定下的! 吴桂芳脸上的笑更加难看了几分。 孟序南不愿再听,一偏头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紧盯着云映的苏瑶,这个他背叛云映才换来的妻子,此刻成为了他最刺眼的耻辱。 他心头怒火蹭地窜了上来,“你是哑巴不成!没看见小叔小婶都回来了!” “叫人都不会,半点教养都没有!” 苏瑶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迟疑着走到孟序南身侧,试图挽住他的胳膊,却被男人嫌弃地甩开。 她更加窘迫,却在某一瞬间瞥见了云映隆起的肚子。 这个大小,都快生了吧。 在意识到云映也做下未婚先孕这种没脸的事情时,她的眼中迸发出十分瘆人的光彩。 那份怨毒一下子转化为了狂喜。 “小婶这是有了?看月份……快生了吧,这可真是喜事…哎呀,我怎么记得叔叔婶婶才结婚…” 孟怀头都没回,微笑着看向孟长河,“爸,映映怀了双胞胎。” 苏瑶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孟序南低沉着头,眼里闪过几分屈辱。 吴桂芳呆愣地看着云映,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媳妇,那个出身长相都不差的云映。 又看了眼苏瑶。 一等媳妇换了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废物! “还不做饭去!傻戳在这干嘛!一家人喝风吗!”吴桂芳的音量陡然拔高。 苏瑶瑟缩了下,随即快步回了厨房。 云映神色淡淡的,只低头自顾自玩着孟怀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男人。 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夫妻俩特地没有说就是为了给老爷子一个惊喜,却不想被苏瑶搅了局。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孟序南,见他一脸的失魂落魄。 不禁冷哼一声。 怎么,真爱就这样成了衣襟上的饭粒子了? 云映算不上特别讨厌苏瑶,她只觉得孟序南此人无比恶心,都是他把好好的姑娘逼成了怨妇。 云映轻轻拂过腹部,突然感觉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 一转头,看见丈夫刚毅的脸像是结了冰一般,有些不明所以地轻捏了下他的手。 “爸爸,我爸爸妈妈想请您到那边吃饭。”云映见男人不发一言,转头乖巧地对着孟长河说。 老爷子凌厉的眼睛扫过自己身边垂着头的大儿子,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一脸后悔的孟序南。 他们一家人在,这顿饭绝对吃不消停。 他只想了片刻,看像云映。 “好,今天高兴我跟云小子喝点。” 云映笑了笑。 孟恒送他们出门,突然叫住云映。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云映眨了眨眼,“怎么了…大哥?” 见从前总在自己身后叫着叔叔的小女孩此刻幸福的模样。 他有些沉默,片刻。 “当初的事情,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云映。” 云映愣了一瞬,神色如常地笑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事情,过去了我就不记得了。” 孟怀也冲大哥温和地笑笑。 自己这个大哥,就是老实人当惯了,家里又做不了主。 这些事都不能怪罪的他头上。 孟怀扶着云映,小心翼翼地朝着云家走,警卫员小张也跟在孟长河身边。 他想起苏瑶那个满是怨毒的眼神,眸色暗了暗。 “废物!怎么娶了你这个废物!”吴桂芳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 “扫帚星!我呸!贱货,要不是你勾引我的儿子,云映那么好的孩子早就是我的儿媳妇了!那对双胞胎就是我的孙子了!” 苏瑶一双大眼睛红得厉害,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她恨恨地想,如果那一对孩子生不下来… 第1章 三十岁的男人依旧好用 东北的春天是从棉絮般的雪被中悄然撕开一角,渐渐展露生机。 云映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子,扯开一抹笑。 她喜欢这儿,虽然气候恶劣,但民风实在淳朴。 大家都热情得很。 林问夏捧着一罐牛奶,风风火火地推开门。 “大傻丫头,净惦记些没用的事儿!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嫂子抢着给孟怀介绍相亲对象吗?你咋就不知道着点急、上点心呢?” “喏,特地托陶嫂子帮从供销社买的牛奶。” 话虽说得难听,林问夏还是快步走到云映身旁,摸了摸她的手,还好,并不算凉。 “就知道瞅你那些花花草草!要是哪天孟怀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你就傻眼了!” 云映瞪了林问夏一眼,“问夏啊,你要是实在没事,就帮我把这个月开会用的稿子给写了。” 林问夏有些懵,“啥意思?” “这还不明白,他娶不娶结不结婚跟我有啥关系?” 林问夏胸口一阵发闷,眉心紧蹙,“你这要是真心话,我听了都想给你俩大嘴巴子!是,你以前嫁了孟序南,得喊人孟怀一声叔,可你别忘了,要不是孟怀出手相救,你坟头的草都能有一人高了!” 云映依旧看向窗外干枯的树枝,没说话。 林问夏见她这样子顿感生气,细想下来又替她不值,语气不禁软了下来:“你刚嫁到孟家那几年,你婆婆老是……算了,过去的事情咱不提。” “可这几年,我看的明白,他心里早就有你!你是侄媳妇,孟怀就把这份心思埋在心底。” “他得顶住多大的压力才能把你带在身边,我清楚你也清楚不是吗?这团里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呢。” “你同我说句实话,一点心动都没有?还是你心里还揣着孟序南那个王八蛋。” 云映没说话。 又被勾回到从前的记忆里。 她嫁给孟序南那年才十八岁,大哥离世,家中巨变。 孟序南站在她面前,说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云映信了,以为找到了良人。 谁知婆婆刻薄刁钻,丈夫花心滥情。 三天两头不是婆婆儿媳起冲突,就是两口子当街厮打。 闹剧满城皆知。 直到云映将孟序南堵在床上,他惊慌之下担心丑事败露,下了死手要掐死她。 万幸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孟怀救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孟怀对她的好。 那个雨夜,孟序南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是孟怀破门而入救了她。 后来又是他顶着流言蜚语,把她带离那个吃人的地方,给了她新的生活。 意识逐渐回笼,云映眨眨眼。 “我配不上人家,他结婚我就走呗。” 林问夏不禁翻了个白眼:“放屁!他这么对你,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否则他早娶了。” 云映并不傻,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能怎么做? 总不能主动问他要不要自己这个嫁过人的女人吧? 林问夏非常明白两人的症结在哪里。 “我有个办法。” 林问夏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云映双颊通红,瞪大双眼,“不行,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吗!” “这不和孟序南那个王八蛋干了一样的事儿吗!” 林问夏猛地攥住她肩膀:“别瞎说,云映,成就成,不成…不成就不成呗,你结过婚的怕什么,也不能掉块肉。” …… 傍晚。 云映紧张得直冒汗。 今晚的事其实就是勾引。 云映哪会啊,从小受母亲教导,要懂礼仪、知进退,长这么大,她从没干过这种事儿。 没过多长时间。 孟怀回来了,身材高大健硕,进门时甚至要低下头才能进来。 云映攥了攥手,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回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衬衫搭了一条黑色的裙子,还是她从前结婚时问夏送的。 后来……压了箱底,便再也没掏出来过。 那样鲜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不俗气。 反倒衬得她整个人鲜亮得很。 十分勾人。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孟怀颔首:“给你添麻烦了。” 慌。 云映实在是慌。 但还是咬了咬牙坐在他身边。 云映已经许久没有下厨了,还记得以前在大院里,每到饭点,一帮半大小子总找各种借口凑到云家门口,就盼着能留下来吃顿饭,就为了尝一尝她的手艺。 如今,饭菜一端上桌,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孟怀的注意力被桌上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吸引,他不禁有些意外,抬眼看向云映。 云映双颊烫的骇人,甚至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孟怀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云映心一横,斟满一杯酒。 “小叔……咱俩喝点。” 说罢,她薄唇微张,一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入喉是意料之外的辣,呛得她眼眶瞬间泛红。 孟怀有些疑惑,轻柔地在云映的后背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 酒劲愈发上头,云映醉了,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如桃子般绯红,目光迷离地看向孟怀。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倒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孟怀下意识地将她搂紧,又想起她刻意的避嫌,不禁皱了皱眉。 “云映?” 云映被孟怀清冷的声音点燃了一簇火苗,那火烧得她难受,也将她心底最后的顾虑彻底焚烧殆尽。 林问夏说得对,自己又不需要守什么贞节牌坊。 要是这事成了,往后就和孟怀好好过日子;要是不成,大不了离开这儿。这天下这么大,哪儿不能安家呢? 天下之大,到处都可以是她的家。 “孟怀哥……”云映软绵绵地唤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醉意的娇嗔。 孟怀冷冽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怎么今天突然喝起酒来了,还喝的这么急……你叫我什么?” 他的眸色幽邃,直勾勾的盯着云映。 云映被他看得心慌意乱,闭上眼睛,“小叔……我实在走不了,你能抱我回去吗?” 孟怀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念头刚一泛起,孟怀只觉喉头一阵发紧,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臂,稳稳地将云映抱起。 云映靠在孟怀宽阔结实的肩膀上,他的手掌仿佛带着炽热的火焰,那热度透过衣物,烫得她浑身不自在,一颗心也跳得愈发厉害。 云映抬眼对上男人冷峻的侧脸。 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 她像小猫一样,细细密密的亲吻着孟怀的脖颈。 孟怀浑身一僵,停了下来。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云映。 他一言不发,将云映轻轻放在床上,喘着粗气,“你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云映闭上眼睛,偏过头,咬着嘴唇,“……是小叔。” 脸蛋红得像盛开的醉酒海棠,娇艳欲滴 “不是,叫我小叔,说明你还是想做我的侄媳妇。” 孟怀目光灼灼,紧盯着她,“你该叫我什么?” 云映睁开眼,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带着几分醉意和羞涩,犹豫了一下,“孟怀哥?” 理智的弦彻底断裂开来。 但情到浓时孟怀仍旧记得分寸,没敢扯坏她的衣衫。 …… 云映没能睡上多久,迷迷糊糊地想起刚随着孟怀到北部军团时,偶然间听到的嫂子们说的荤话。 云映不禁想了下,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就不好用了? 这挺好用的啊!这都好用大劲儿了! 旖旎落下帷幕,满室春光。 云映最后只记得孟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打结婚报告,咱们马上结婚。” 说完,他又轻轻在云映唇上印下一吻。 这一夜,云映虽说身体疲惫,可心里却格外满足。 睡梦里,云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 “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懒觉呢!” 突然,耳边传来久违的熟悉声音,云映茫然地睁开眼睛, 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七八岁,脸蛋肉嘟嘟的,梳着两个俏皮麻花辫的林问夏。 她一脸促狭地看着云映:“傻坐着干什么,你不认识我了,不是说看孟序南打篮球吗?” 第2章 不是非你不可 “你发什么呆呀,傻了不成?去晚了又该看孟序南和苏瑶你侬我侬了” 窗外传来广播里播放的《东方红》旋律。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浅蓝色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这是父亲去沪市出差学习时特意带回来的。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 云映掀开绣花窗帘,看见父亲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驶出小院。 作为军区参谋长,云父配有专车和勤务兵,这在整个家属大院都是少有的待遇。 她又瞥了眼墙上挂着的挂历。 ? 回到十八岁那年了? 云映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头发,只有十八岁的样子。 她反复确认。 才终于相信,自己是回到了从前未嫁时,而不是做了一场梦。 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父母身边,还没有掺杂在与孟序南的烂事当中。 云映莫名有些想哭,望着镜中的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脸颊。 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回来了。 “大哥...” 她低声呢喃,突然红了眼眶。 十八岁那年,大哥云晖意外去世,没有缘由,尸骨无存。 葬礼上连棺椁都是空的,只放了一套染血的军装。 母亲疯了,日日呆坐在窗前,父亲一夜白头。 她还记得大哥的遗照,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笑得那么明亮。 后来她按照婚约嫁给孟序南,以为能寻得依靠。 哪知失去娘家撑腰后,婆婆变本加厉地刁难,孟序南也渐渐露出本性。 最痛的那夜,她被婆婆按在雪地里求子叩拜时,恍惚间看见大哥留给她的平安锁从她口袋里滚出来,沾满了泥泞... \"啪嗒\"一滴泪砸在梳妆台上。 云映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一次,她要让大哥活着看见她出嫁,要亲手给她别上新娘胸花,要让他...好好当一回舅舅。 想到这,云映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顾不上林问夏在后面呼喊。 大院里的篮球场。 一群年轻小伙正挥汗如雨地打着篮球,呼喊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云映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活力满满的年轻小伙,里面确实没有孟序南的身影。 正打算移开视线,可对面球场上传来的欢声笑语十分惹眼,一对男女的身影莫名眼熟。 林问夏好不容易追上来,顺着云映的目光看过去,这不就是孟序南嘛。 再仔细一看,跟小姑娘玩的热火朝天的。 孟序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笑的肆意张扬。 身侧的女孩叫苏瑶,是苏团长的女儿,笑起来眼睛弯弯,月牙一般。 穿着娇嫩的粉色的确良衬衫,两个麻花辫用红绸子绑着。 两人间的氛围亲昵得刺眼。 旧相识了,云映看着这一幕倒是熟悉的很。 眼前浮现前世苏瑶是如何在婚后一次次\"偶遇\"孟序南,又是如何在婆婆面前搬弄是非的。 那些记忆已经不能刺痛她分毫,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哥空荡荡的灵堂。 云映的目光淡淡扫过,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她对孟序南,早就失望了。 现在他跟谁在一起,她也都不在乎,她只想退婚。 她不想让大哥枉死。 正想着,孟序南恰好转头看到云映。 男孩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停下手中的动作“哟,这不是云映吗?又来监视我了?” 日光勾勒出孟序南挺拔健硕的身形。 他肩膀宽阔,厚实的胸肌在背心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呼吸和动作,肌肉流畅地起伏着,彰显出蓬勃的力量感。 云映面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笑意不及眼底。 云映抬起头,缓了缓心神,平静地望着孟序南:“最后一次。” 孟序南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愣了片刻,似乎没听懂云映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与不解。 “你说什……” 云映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们都大了该避嫌的,总这么掺和在一起,不好。” “会被人说闲话的。” 孟序南恼羞成怒,他向前一步,想要抓住云映的胳膊,却被云映巧妙地躲开。 “我和苏瑶只是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你会说闲话!” 她声音平稳,目光坦荡的看向孟序南,“我是说我们两家从前定下的婚约,确实该重新思量。咱们都长大了,不能总活在长辈安排里,我也不想再因为这婚约,平白生出许多事情来。” “我不过就是和苏瑶关系好,你真至于?和我的婚约这么多年了,你还想嫁给谁,嫁个种地养猪的?” 云映突然笑了。 林问夏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云映的巴掌已经烙在孟序南脸上。 力道重得她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像被火燎过。 巴掌响彻球场。 苏瑶的哭声。 孟序南的怒吼。 而云映转身就走,连戏都懒得陪他们演完。 “云映!”他下意识大喊一声。 “云映!你给我站住!” 云映转身,看着追来的孟序南,脸色平静。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什么意思?刚才那巴掌,还有婚约的事,你疯了吗?” 云映冷冷地看着他:“放开。” 孟序南一愣,随即更加恼怒:“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们一起长大你不是不知道,你至于这样?” 云映盯着他,忽然笑了:“孟序南,你以为我这辈子非你不可?” 孟序南被她这样的眼神刺得心头一跳,下意识松了手:“你……” “婚约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跟你爷爷说清楚。” 云映收回手,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以后,别再往我面前凑。” 孟序南彻底怔住。 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云映陌生得可怕。 可云映的脚步不会再为他停下了。 望着云映离去的方向,孟序南心中第一次涌起一丝慌乱。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孩,似乎真的要和他切断联系,甚至有些决绝。 而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孟序南回到家。 刚一推开门,一个杯子猛地砸了过来。 还不等孟序南反应,屋内传来一声怒喝。 “孟怀!你再说什么这辈子都不娶的混账话,咱俩就断绝父子关系!” 孟序南惊愕地站在门口,杯子擦着他的肩头飞过。 他下意识的看向小叔孟怀。 身姿挺拔,身高约莫一米八五,肩宽腰窄,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稳健气场。 他的面庞轮廓硬朗且深邃,剑眉浓密,沉稳内敛,气质冷峻。 他这位小叔,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经是个团长了 孟长河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孟怀刚才的话气得不轻。 他指着孟怀,声音颤抖地吼道:“你快三十还不结婚到底想干什么?” 孟怀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孟长河察觉到孟序南的存在,瞪了瞪眼。 “你又怎么了!,你先回屋去,我和你小叔还有话要说!” 孟序南满心疑惑,但也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他走后,孟长河语气缓和了些:“我岁数大了,可我不糊涂。” 孟怀依旧沉默,目光投向窗外。 孟长河见他不吭声,又道:“我知道你什么心思。” 第3章 做坏事要记得擦手 孟怀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依旧没搭话。 “你是哑巴不成!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谁也没说话。 孟长河看了眼楼上,“作孽呀,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讨债鬼!生了你这个孽障!” “让你妈给你塞回去好了!不如生个茄子出来!” 孟怀挑了挑眉,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另一边。 云映和林问夏路过供销社时,玻璃窗后几个售货员正挤在一起交头接耳,她当众打孟序南的消息显然已经传开了。 柜台前排队的妇女们频频回头,有人甚至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回到家,见母亲李新梅在厨房里忙碌。 云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李新梅。 “妈妈,我好想你。” 声音满是眷恋。 李新梅笑了一声,“你这孩子,不才一个白天没见面吗?” 不是的,是好多好多年。 正说着,云映听到开门声。 又急忙撒开手,朝着门口跑去。 云振国是这个时代众多父亲的缩影,严肃得有些过分。 经常板着一张脸,他一皱眉,云映就害怕地想逃。 但重来一次,云映也不再是小孩。 她离开家的每一个瞬间都无比地想念严肃的父亲和温柔优雅的母亲。 还有那个…会笑着摸她头的大哥。 云映小跑着抱了上去,倒叫云振国有些摸不着头脑,僵在原地。 “怎么了闺女?” 李新梅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 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到好笑。 “这怎么跟生离死别似的,去叫你大哥下来吃饭。” 云映呼吸一滞,“我大哥?” 李新梅笑了下,“你这孩子,你大哥不是跟你孟怀小叔一起休假回来的吗?怎么啦这是,奇奇怪怪的。” 云家老大云晖,恰好也在h省,和孟怀同一部队。 云映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大哥跟孟怀刚出完任务,部队旅长大手一挥,各自休假三十天。 大哥回来看见她跟在孟序南身后,便时常生气,不怎么管她。 这不,假期都快结束了,兄妹俩也没坐在一起好好说几句话。 云映噔噔噔跑上楼,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二楼的木门虚掩着,云晖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云晖正倚着窗台擦着自己的军功章,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又去找孟序南了吧?” 云映看着他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想大哥了。”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里荡起层层涟漪。 云晖手顿住。 云映站在门口,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她向前走了两步,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突然扑进他怀里。 云晖浑身一僵,自从妹妹长大,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亲近过了。 云映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大哥走了、再也不理我了。” 云晖哑然失笑,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想起上次兄妹见面时,自己确实说过气话。 当时云映咬着嘴唇扭头就跑,气得他在原地抽了半包烟。 他揉了揉云映的发顶,忽然觉得这个妹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饭桌上,云映发现大哥时不时地偷瞄自己。 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云晖碗里:“大哥多吃点。” 这个举动让全家人都愣住了。 云振国的筷子停在半空,李新梅疑惑地眨了眨眼。 要知道以前的云映跟大哥并不亲近,总觉得他管得太多。 云映的想法很简单,她实在是亏欠这个家太多、亏欠大哥太多。 为着孟序南,她竟然会疏远自己亲大哥。 蠢到家了! 一家人正吃着饭, 饭桌上的温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云振国放下筷子,眉头微蹙,“谁这个点来啊?” 李新梅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大院里出了名的赵婶子。 “哎哟!新梅,吃饭呢?” 赵婶子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我是听说你们家映映要退婚,这不,赶紧就过来啦!” 云晖搁下筷子,眼神凌厉:“赵婶,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婶子浑然不觉气氛不对,依旧笑眯眯的:“哎呀云晖,你不知道,我侄子可好了,纺织厂的——虽然带仨孩子,但家里还有两间房呢,映映要是嫁过去,直接当娘,多省心!” 云振国脸色铁青,“退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今天呀,你们家映映亲口说的,你们都不知道……” 云映却忽然笑了一声。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赵婶子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赵婶,知道我为什么说退婚吗?” 云映声音不轻不重:“我退婚,是因为孟序南小时候腿卡在树上,把…卡坏了。” 这消息,可比云映“甩了孟序南”劲爆多了! 原来孟家小子,不行啊! 云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云振国和李新梅也愣住了。 赵婶明显慌了,“哎哟映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云映笑眯眯的:“怎么,婶子觉得我撒谎?那要不……咱们去当面问问?” 赵婶子脸色一白,赶紧摆手,“哎哟我这记性!家里还炖着汤呢!我…我先走了哈!” “映映,你……”李新梅看向云映。 “妈,我逗她玩的。” 云振国悄悄松了口气,“胡闹!怎么能拿这种事情瞎说呢,下次不许了!” 云映吐了吐舌头,“谁让他们听风就是雨的。” 其实她没说实话,的确是想退婚。 但说孟序南摔坏了那,就是故意整他。 正巧,父亲的通讯员小郑,早上送来一筐桃子。 云映眼珠子一转。 “妈妈,我不跟你一起收拾了,我去给问夏送几个桃子。” 说着便拎着筐跑了出去。 她到孟家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的声响。 云映挎着竹篮,篮底是几颗特意挑选的毛桃,表皮绒毛泛着细密的光。 院子里的晾衣竿上,孟序南的裤子随风轻晃。 云映指尖抚过桃皮。 她踮脚看了看,的确没人。 将桃毛抹在裤腰内侧,和裤裆里。 那些细小的绒毛几乎看不见。 等孟序南穿上这条裤子,有他好受的。 “痒死你个王八蛋。” 云映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小声嘀咕,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出来时,云映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才放下心来。 做戏要做全套嘛,桃子还是要送去林家的。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云映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背脊一阵发凉。 她猛地回头,目光扫过院子每一个角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疑神疑鬼的。”云映摇摇头,快步走向院门。 “做完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云映吓得差点跳起来。 高大的身影从屋角的阴影走出来,是孟怀。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那双冷峻的眼睛紧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云映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看到了?看到了多少?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各种可能的解释。 孟怀缓步走近,在距离云映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手中的竹篮。 “桃子不错。”他淡淡地说。 云映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但还是强装镇定:“我是来看看孟爷爷……对,看孟爷爷,顺便再去林家送个桃子。” 孟怀没说话,目光转向晾衣绳,“给序南也带了礼物。”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云映头上。 他看到了。 孟怀突然向前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云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夹杂着一丝烟草的气息。 他伸出手,云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他只是从篮子里拿起一颗桃子,在手里掂了掂。 云映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再加上前世对孟怀的了解。 她抬起头,直视孟怀的眼睛:“你打算告发我?” 孟怀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直白感到意外。 他慢条斯理地把桃子放回篮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做坏事要记得擦手。” 云映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果然还沾着一些细小的桃毛。 她迟疑地接过手帕,柔软的棉布触感让她有些恍惚。 “你不生气?” 她忍不住问道,一边擦拭手指一边观察孟怀的表情。 孟怀再次恢复了那张雷打不动的冰山脸:“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什么都没看到,小狐狸。” 第4章 孟怀喉咙干涩得厉害 夜幕深沉,繁星闪烁。 云映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脑海里全是他似笑非笑的眼睛,站在院子里,抬眸望了望,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前世。 大哥去世后,她被婆婆刁难,跪在后院那棵杏树下面。 心灰意冷。 孟怀站在她身边,说:“你大哥不在了,就把我当成你大哥。” 不是叔叔。 云映轻叹了口气,决定去澡堂洗个澡,舒缓一下烦闷的心情。 到澡堂的时候,周遭一片静谧,值班的周婶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 云映不喜欢人多,特意选了晚一些的时候来。 大院里的澡堂设施并没有区分男女澡堂,只是按照日子来安排使用。 单号的日子归男同志们,双号的日子则供女同志们使用。 虽说条件艰苦,可在这小小的军区大院里,也算是大家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昏黄的灯光在水汽中摇曳,水泥砌成的地面湿漉漉的,映着墙上斑驳的水渍。 澡堂两侧,是用木板隔开的淋浴间。 云映走进其中一间,顺手将灰蓝色的帘子拉上,刚脱下衣服。 正出神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声轻笑。 男人!?? 云映的心跳瞬间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上身仅存的内衣内-裤,眼睛瞪得滚圆。 脑海里仔细回忆着日历上的日期。 今天貌似是单号。 不等多想。 孟怀伸手掀开门帘,云映吓得一个瑟缩,发现是孟怀才没有喊出来。 她转过身去,孟怀下意识闭上双眼,将自己刚随手脱下的白色衬衫,扔给云映。 孟怀的心跳也在瞬间失控。 云映躲在孟怀递来的衬衫下,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孟怀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别怕。” 他边说着,边转头将帘子重新拉好,尽量让外面的人看不出异样。 云映微微点头,却忘了孟怀闭着眼看不到。 她低着头,突然悄悄扯了扯孟怀的衣角,“帘子下面能看到……” 孟怀睁开双眼,目光触及云映,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云映裹着他的衬衫,宽松的衣衫恰好盖住大腿根,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脖颈,修长的双腿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扣人心弦的魅力。 孟怀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被一团火灼烧着,不由自主的喉头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将头偏到一侧。 云映双颊泛起一抹如晚霞般的羞红,一直蔓延至耳根。 她伸手想要将衬衫的下摆往下拽一拽,试图遮挡住更多肌肤。 细微的动作,在原本就微妙的空气中,轻轻拨动了那根紧绷的弦,使暧昧氛围愈发浓烈,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变得黏稠而炽热。 孟怀很擅长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他动作利落地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充斥着整个狭小的淋浴间 他微微俯身,手托住云映的腿弯将云映抱了起来。 热水兜头而下,浇在两人的身上,细密的水珠顺着孟怀坚毅的脸庞滑落,滴在云映同样被淋湿的发丝与肩头。 孟怀赤-裸着上身,精壮的胸膛宽阔厚实,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胸肌微微起伏,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滑落,汇聚在腹肌的沟壑之中。 “别怕,这样能让外面的人以为我在洗澡。”孟怀贴近云映耳畔,轻声解释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云映的侧脸,惹得她一阵酥麻。 云映微微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水流不断冲刷着两人,他胸膛的温度直接传递过来,有些烫人。 外面,一阵阵水声夹杂着男人肆意的荤话调侃,“孟怀,谁要是嫁给你可真是有福了,这行头、一身腱子肉,保准能把媳妇照顾得妥妥帖帖!” 说话的是徐东,大嗓门一喊,澡堂里顿时回荡起一阵哄笑。 云映听到这话,原本就因窘迫涨红的脸如同火烧。 十八岁不经人事的云映,大概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可现在的云映,也不是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活过一次,也嫁过人,自然明白他们调笑的是什么。 细想下来前世那一次,确实爽利,但也不是很妥帖,像条馋狗。 孟怀的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云映的腿有些麻,她咬了咬下唇,实在忍不住,便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 滑嫩的腿不经意间拂过男人的腰腹,孟怀的身躯瞬间紧绷。 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与不自在。 云映也察觉到了异样,偏偏越是紧张,越容易出乱子。 云映慌乱之中,腿竟不受控制地又轻蹭了一下。 孟怀闷哼一声,巧的是外面的水流声同时停了下来,安静的澡堂里,男人难掩情欲的闷哼尤为清晰,周遭一片安静。 孟怀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我们先走了……那个,你注意身体……”徐东的声音率先打破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调侃和暧昧。 “还是得找个媳妇,用手不太健康。” 孟怀额角的青筋直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徐东摸了摸鼻子,“你慢慢和五指姑娘叙旧吧,我可走了。” “快滚。” 孟怀扶着云映,让她慢慢站稳,又松开手背过身去。 云映低着头默默脱下白色衬衫,穿上自己的衣服。 穿戴整齐才将自己手里的白衬衫递给他。 两人都沉默不语,彼此急促且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交织着。 “走吧,先出去。” 孟怀环顾四周,确定澡堂内已空无一人,松了口气。 他带着云映来到门口,正准备拉开门帘,云映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要是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 孟怀轻轻拍了拍云映的手,以示安慰。 随即拉开门帘,带着云映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凉爽,与澡堂内潮湿憋闷的氛围截然不同。 孟怀带着云映沿着小路,朝着云家走去。 一路上,两人依旧沉默,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快到云映家门口时,孟怀脚步顿了顿,刚要开口。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你知道的。” 第5章 被他一只手扣住了腰 云映说完话,转身走了。 独留孟怀站在原地。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孤寂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心口发闷。 出了这样的事,是他将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看了个干净。 可她逃离的速度仿佛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云映,越来越奇怪了。 二楼的灯还亮着,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回到房间,云映一头栽进被窝。 她喜欢孟怀不假,可大哥的事情一日没有查清,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大哥……不该死的不明不白。 云映心里想。 月亮悄悄躲进云层。 孟怀站在院里,端着一盆水自头上倒下去,冷水冲刷着他紧绷的身体。 他闭着眼,脑海里全是女孩挑衅的眼睛 和…白-嫩的双腿。 他喘着粗气,水珠顺着紧绷的腹肌滑落。 这澡算是白洗了。 云映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冷汗浸透了睡衣,湿漉漉地贴在背上。 刺目的猩红,云晖倒在血泊里,军装被血浸透,她哭着跑过去。 一眨眼。 又只剩一颗头颅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这梦好清晰。 天刚破晓,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合着阵阵早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这顿饭,云映吃得颇有些心不在焉。 吃过饭,李新梅把提前炖好的汤递给云映。 “去,给你孟爷爷送去。” 云映看了一眼,心头一跳,指尖微微收紧。 上辈子母亲也曾想将祖传的药膳方子传给她,可她那时满心都是如何同孟序南争短长,根本没心思学。 后来大哥离世,母亲也跟着一病不起,这些祖传的方子也就断了传承。 是桂枝红枣猪心汤,通心养脉,很适合孟爷爷。 她低头看着碗里浮动的红枣,忽然下定决心,“妈,我想跟您学药膳食疗。” 李新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云映抿了抿唇,声音很坚定:“我不想让这门手艺失传。” 李新梅眼眶微微一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孩子,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学,妈就教你。” 云映点点头,心里却已经盘算起来。 前世她阴差阳错接触到师傅后,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只是那时已经晚了,她只能学些皮毛。 如今重来一次,她完全可以提前系统学习,甚至……把母亲的家传药膳方子整理出来,发扬光大。 正想着,云晖从楼上走下来。 云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碗,“大哥,你陪我去吧。” 云晖明显怔住,狐疑地看她:“我?” “嗯。” 云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行,走吧。” 路上,云晖难得主动开口提起:“怎么不缠着孟序南了?” 云映脚步一顿,笑了笑:“突然觉得,没意思。” 很快,孟家那栋红色的二层小楼映在眼前。 云映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门开了,孟怀开的门。 他气质依旧冷峻。 云映心里有些热热的。 “有事?”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同那晚欲-火缠身时的声音相比,多了几分低沉。 云映抬眼看他。 男人五官俊朗,线条流畅,身型修长挺拔,整齐的白衬衫和军绿色的裤子,衬得他更加笔直。 云映抬了下手中的陶罐,“我妈让我给孟爷爷送汤。” 孟怀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云映身上。 “你瞎了?怎么我和我妹一起来的,你就能看见我妹啊。” 云晖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直接挡在了云映前面,“你这眼神是不是该去看看眼科?” 孟怀这才收回目光,淡淡扫了云晖一眼:“叫小叔。” 云映站在一旁,看着云晖和孟怀之间剑拔弩张又带着默契的互动,忽然意识到什么,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哥哥虽然总是一副嫌弃孟怀的样子,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分明是关系极好的战友才会有的。 嘴上不饶人,眼神里却透着信任。 那……大哥的死,上辈子孟怀是不是清楚,可为什么从没听他提起过这里面的隐情? 她跟在云晖身后走进孟家。 客厅里,孟长河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映映来啦?” “孟爷爷好。” 云映乖巧地走过去,把汤放在茶几上,\"我妈炖了桂枝红枣猪心汤,说是对您的心脉好。\" 孟爷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妈妈有心了。\" 云映将汤放在桌上,转身坐下。 对于孟长河,云映也是感激的。 他是孟家唯一一个会维护她的长辈。 她被婆婆刁难时。 他气得手都在抖,却还依旧为她想。 “阿映?”孟爷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老人正慈爱地望着她,“发什么愣呢?” 云映鼻尖发酸,连忙低头掩饰情绪。 “序南呢?”云晖突然看向孟怀。 孟怀语气平淡却紧盯着云映:“出去了。” 孟长河轻咳一声:“阿映啊,你妈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云映忙笑着回应:“爷爷喜欢就好,我妈说了,您身子骨硬朗,我们跟着都高兴。” “孟爷爷,汤送到了,我跟我哥就先回去了。” 孟长河点了点头,刚要说话。 孟怀突然起身。 云晖挑了挑眉,“送我啊,不用这么客气。” 云晖摆摆手,转身要走,回头看了云映一眼,“走不走?” 孟怀淡淡接话:“她待会儿再走。” 云晖眯起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忽然嗤笑一声:“小叔,你这是要留我妹单独谈话?” 孟怀面色不变,“有问题?” 云晖盯着他看了两秒,一把揽住云映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确定要跟他单独待着?” 云映耳根微热,但还是轻轻点头:“哥,你先回去吧,我...我待会儿自己回家。” 云晖眉头皱得更紧,但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松开手:“行吧。” 说完,他警告似的瞪了孟怀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云映站在门口,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孟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你有些不一样。\" 云映指尖微微蜷缩,强作镇定的抬头:\"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不会主动避开孟序南。” 云映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不想一脚踩空。 心猛地一颤。 就在云映已经闭上眼准备迎接从楼梯上跌下去时,却被他一只手扣住了腰。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气息。 孟怀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有些粗糙的茧,烫得惊人。 云映想拉开他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发现纹丝不动。 “谢谢小叔,我没事了,不会摔倒了。” 她的手覆在男人的手上,拇指故意在他腕骨上摩挲,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他的气息灼热,却在对上她挑衅的目光时闭了闭眼。 “你确实变了。” “小叔你......”她故意拖长尾音,“这么欺负晚辈,不合适吧?” 两人在玄关无声过招,像两只互相试探的野兽。 孟怀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云映找准机会猛地推开他。 “篮球场,你打孟序南那一巴掌”,孟怀的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军区才教的招式”,孟怀眸色渐深,\"你从哪里学来的?\" 第6章 呼吸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云映呼吸一滞。 她忘了,前世这些技巧都是孟怀亲手教她的! “我哥教我的不行?小叔管得可真宽!” 云映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径直跑了出去。 太不谨慎了,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初夏的阳光刺眼灼热,孟序南走在去军区大门的路上,渐渐感到一丝异样。 先是腰部内侧微微发痒,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挠了挠,继续前行。 走到半路,那种痒感逐渐蔓延到了大腿内侧。 孟序南的步伐开始变得不自然,时不时就要调整一下姿势。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不仅因为天气炎热,更因为那股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刺痒感。 他低声咒骂着,拐进一条小巷,迅速抓挠了几下裤裆位置。 稍微缓解后,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表情继续赶路。 门口,苏瑶已经等候多时。 她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透亮。 看到孟序南走来,她微笑着挥手。 孟序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 剧烈的瘙痒从裤裆处爆发,像是有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刺。 他的表情扭曲,双腿不受控制地夹紧。 “你怎么了?”苏瑶疑惑地看着他怪异的姿势。 “没、没什么。”孟序南咬紧牙关。 他从来没体验过如此强烈的痒感,仿佛有无数蚂蚁在他最敏感的部位爬行啃咬。 苏瑶靠近一步,伸手想扶他:“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别碰我!”孟序南猛地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行人。 他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抓向裤裆位置,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形象地抓挠起来。 行人纷纷侧目,有人发出窃笑。 苏瑶的脸刷地红了,又惊又羞地看着他:“序南哥!你在干什么?” 他的手指疯狂地抓挠着裤裆,甚至开始拉扯裤子的布料,想要缓解那种钻心的痒。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衬衫黏在皮肤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大白天就这么不检点...” \"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苏瑶窘迫得几乎要哭出来,拉着孟序南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快走吧!” 孟序南已经顾不上形象了,他弯着腰,两只手都在拼命抓挠大腿内侧和裤裆,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他猛地推开人群,狼狈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抓挠,引来更多路人诧异的目光。 军区大院,谣言传播速度堪比风速。 结合昨晚赵婶子去云家回来时得到的回复,孟序南不行这件事,就算是坐实了。 甚至已经有人心疼起了云映。 正处在风暴中心的云映,却悠哉地坐上公交车,直奔市里。 公交车驶过长街,云映靠着窗,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叩击着。 新华书店门口排着队。 她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发闷。 是她太草率了,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她竟然还当了真。 正恍惚间,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下来。 她猛地回神,抬头—— 孟怀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微微皱眉 “…怎么了?”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云映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没事,太阳太刺眼了。” 孟怀没问她为什么站在这里发呆。 他只是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 书包带子在他手里显得格外纤细,衬得他的骨节愈发分明。 “孟序南,为什么。” “小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怀没有立即回答。 他缓步走近,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云映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云映甚至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云映的心脏疯狂跳动,太近了。 近到能感受到他胸膛散发出的热度。 她突然仰起脸,直视孟怀的眼睛,“小叔不觉得,是他活该吗?” 孟怀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小叔,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孟怀呼吸一滞。 他见过云映各种模样——乖巧的、害羞的、狡黠的,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像是把所有伪装都撕碎,露出鲜血淋漓的内里。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容忍背叛?就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 孟怀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所以你就想了那种法子?” 云映倔强地抬起下巴,“难道我做错了吗?” 过了半晌,孟怀眉眼微微闪动。 “很好。” 云映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孟怀这是在...夸她? “你不生气?那是你侄子。” “配不上你。” 云映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他一把拉住云映的手腕,拇指在她跳动的脉搏上摩挲了一下。 “送你。” 她想抽回手,却被孟怀握得更紧。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热,虎口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蹭得她皮肤微微发痒。 孟怀忽然俯身,衬衫领口随着动作敞开,露出一截锁骨。 云映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一丝烟草味。 “怕我?”他的呼吸拂过她发烫的耳垂。 云映抬头,正对上孟怀近在咫尺的眼睛。 “谁怕了!”她逞强道,声音却软得不像话。 孟怀松开她的手腕。 云映这才注意到墙边停着一辆自行车。 孟怀长腿一跨,坐在车座上,单脚支地。 云映眼睛一亮,小跑过去直接跳上后座,动作十分利落。 她双手抓住座位两侧的铁架,故意晃了晃腿 “走吧。” 孟怀回头看她一眼,突然踩下踏板。 自行车猛地向前冲去,云映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前一带 她的脸颊直接撞上孟怀的后背。 “抱紧。” 云映的脸紧贴着孟怀的脊背,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没什么反应,甚至想翻个白眼。 上辈子也没看他像孔雀开屏一样,骑个车而已。 至于把浑身的劲儿都绷着? 云映腹诽着,但还是伸手环抱住他的腰。 自行车突然加速冲出去,云映吓得死死搂住他的腰,脸颊紧贴着他的后背。 夏日单薄的衬衫根本挡不住体温。 “孟怀!”她羞恼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发颤。 他故意放慢车速,手掌覆在她交叠的手背上:“抱紧。” 云映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正贴在他小腹上,指尖甚至能描摹出肌肉的沟壑。 她的手轻轻地从沟壑处滑过。 他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别乱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映感觉他体温升高了几分。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清晰,伴随着两人交叠的心跳声。 自行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 孟怀单脚撑地,回头看她:“送你到家门口影响不好。” 云映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大院附近。 她从后座跳下来,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谢谢。” 孟怀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云映” “嗯?” “下次——”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别随便上男人的车。” 说完,不等云映反应,孟怀骑车走了。 云映呆立在原地,直到自行车完全消失,云映才如梦初醒。 第7章 划到他的地盘里 怎么才能避免大哥的死? 云映咬着笔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纸上写下前世关于大哥死亡的记忆碎片。 不过,这段记忆实在是太痛了。 她看向墙上的日历——距离前世大哥出事,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正思索着,听见林问夏的声音传来。 “云映,就你自己呀,大哥…没在家吗?” 林问夏的声音难得的夹杂着一丝羞涩,云映倒是有些意外。 “问我大哥干嘛?他去跑步了。” “你说我跟大哥合适吗?” 林问夏站在她面前,脸颊微红,眼神里带着期待和羞怯——她喜欢云晖。 云映一下子就想通了。 为什么上辈子大哥死后,林问夏一直不嫁人陪在她身边。 原来,她喜欢大哥。 可那时候,云映只顾着自己,从未想过林问夏心里的痛不比她少半分。 “我想当你大嫂……不同意就不同意嘛,你哭什么呀?” 林问夏有些慌神,但还是拿出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拭眼泪。 “你哭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云映接过帕子,指尖微微发抖。 她上辈子,到底都错过些什么啊! 阴差阳错,什么都没有了。 云映擦干眼泪,抓住林问夏的手。 “我要去h省。” 林问夏十分错愕:“这都哪跟哪啊,去h省干嘛呀?” 云映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离大哥的死期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她必须去,她得赌一把。 林问夏被她反常的状态吓住了,红晕从脸颊褪去:“到底怎么了?” h省陵城,刘长君。 这是前世大哥去世时,她意外从孟怀那里听来的。 刘长君,云映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房门突然被推开,云晖站在门口,身上汗津津的。 “聊什么呢?” 林问夏慌乱地站起身,看向云晖的眼神带了几分羞涩。 云晖却一如既往坦荡。 云映低垂着眸子。 “大哥,我想跟你去h省。” 云晖擦汗的手顿了顿,“你哥我也不是去玩的。” 她故意放软声调,指尖却死死掐着掌心。 “让我去嘛,大哥,你也不想我稀里糊涂就嫁人吧。” 云晖的态度略有松动,这让云映看到了几分希望。大哥能同意,这不恰好说明了危险还没有来临吗? “我说了不算,我去问爸妈,爸妈同意才行。” 孟怀不知何时倚在墙边,看向云映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小叔?” 他轻嗯了一声,手里把玩着枚金属徽章,光在指尖翻转间忽明忽暗。 为什么不现在问问他呢,云映心想。 云映抬眸的瞬间,正对上孟怀深不见底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刻,孟怀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林问夏拽了拽云映的衣袖,羞涩地看了眼云晖离开的方向。 云映意会,正好她也想问问孟怀。 “小叔陪我出去一趟。” 她本想去拉他的袖子,却不想孟怀突然手腕一翻——温热的掌心相触,男人猛地一愣。 娇俏的少女却似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将他拽了出去。 云映拽着孟怀一路走出院门,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浑然不觉这姿势有多暧昧。 “小叔…认识刘长君吗?h省陵城人。”她仰起脸问。 “松手。”男人的脸黑了下来。 云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一直牵着他的手,慌忙松开。 “你问我别的男人?” 云映眨了眨眼,“这有什么问题吗?刘长君,你知道吗?” 孟怀气笑了,额角突突直跳。 不知为何,自那晚起,他就将眼前的小姑娘强势的划到了他的地盘里。 听她娇嫩的红唇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他莫名有些烦闷。 “不认识。” 云映疑惑的皱了皱眉,狐疑的看向孟怀。 不认识,难道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小角色?可这不应该。 云映陷入沉思,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她漏掉了? 孟怀直觉一股邪火直直顶上脑门,他看着眼前彻底沉默的云映。 倍感烦闷。 刘长君,他记住了。 云映一抬头,发现孟怀还站在面前低头凝视着她。 “你怎么还在这儿?” 云映突然感觉他周身的气压降低。 孟怀转身就走。 云映满心满脑都是大哥的事儿,倒是也没在意。 她转身回屋,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大哥还是安全的,她还有机会。 不知道云晖和林问夏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爸同意了吗?” 云晖点了点头,“去问问孟怀定哪天的车票,我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 林问夏耳尖微红,“那我…” 云映刚要说话,被云晖的一个眼刀切断了声音。 “问夏也回去吧,我跟云映出去一趟。” 路上,云映不经意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晖。 “大哥,问夏……” “管好你自己。” 云映抿了抿嘴。 很快到了孟家的二层小楼。 兄妹进了客厅,二楼突然传来木床吱呀声,夹杂着女子娇笑。 云映微微一愣,没看到云晖的黑脸,自顾自沿着楼梯上了二层。 是男女欲望纠缠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孟序南的喘息混着布料摩擦声。 云映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声音她死都认得。 那股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云映莫名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她转身就跑,却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哥,我...”云映抬头,看见云晖铁青的脸。 他左手已经握成拳头,指节泛白。 “哥!”云映拽住云晖的袖子,“别冲动…” 他一把甩开云映的手,冲上楼梯。 云映转身就往院外跑。 刚冲出大门,她就撞进一堵人墙。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孟怀,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慌什么?”孟怀扶住她,声音低沉。 云映抬头,正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孟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而孟怀自然也看见了她眼中转瞬即逝的狡黠。 “打起来了!” 云映突然扯开嗓子大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正在附近菜园里摘豆角的赵婶手一抖,菜篮掉在了地上;几个在树下唠嗑的嫂子扔下牌就往这边跑;连远处正在修自行车的张师傅都拎着扳手赶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谁打起来了?” 第8章 板着一张臭脸 人群七嘴八舌地围上来,云映却只是红着眼眶,咬着嘴唇指向孟家大门。 一群人呼啦啦涌进客厅,恰好看见云晖拎着孟序南的领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孟序南嘴角渗血,海魂衫被扯得七零八落;苏瑶跟在后头,头发散乱,肩带都断了一根。 \"哟,这不是苏团长的闺女吗?\"赵婶眼尖,立刻阴阳怪气地叫起来。 \"大白天在孟家干嘛呢?\"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两人狼狈的样子。 孟序南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想挣脱云晖的手,却被攥得更紧。 “还能干嘛?看这样……搞破鞋呗。” 客厅里,孟长河的目光紧盯着孟怀,神色严肃,“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孟怀神色淡漠,在孟长河对面坐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在客厅里回荡。 “叫这个王八蛋给我滚下来!” “连自己裤头都管不住!” 孟怀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孟序南和苏瑶正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孟序南低着头,不敢看孟长河和孟怀的眼睛,苏瑶则缩在一旁。 “丢人呐!造孽!” “我们孟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你就那么管不住自己的裤头!” 孟序南身子一缩,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嗫嚅着:“爷爷,我……我错了,求您原谅我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都是她!她勾引我!” 孟序南突然把矛头指向身侧的苏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惊慌与急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苏瑶听到这话,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委屈。 “孟序南,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你先……” 苏瑶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长河的一声怒吼打断。 “住口!”孟长河的声音响彻客厅,扫视着孟序南和苏瑶,脸上的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 “自己做的错事,还想着推卸责任,你还有一点男人的担当吗?” 苏瑶被吓得止住了哭泣,只是不停地抽噎着,身体微微颤抖。 “我、我…爷爷您信我,这都是意外!” 孟长河气的一个倒仰,顿时有一种这小子简直蠢到家了的想法。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都干出这种分不清脑袋还是屁股的事情来了,还意外?”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孟家的气氛十分凝重,甚至苏瑶那个泼辣不讲理的妈也意外的没闹出事来,只是将苏瑶领了回去。 孟长河瞪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孙子,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孟序南跪在地上,脖子上还留着暧昧的红痕。 一旁的孟怀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他从云家走的时候,确实很是生气。 但细想下来,云映到底和他没什么关系,甚至和侄子孟序南的婚约也没彻底戒除,他也没什么合适的身份生气。 是他自己把云映划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但听她念野男人的名字,孟怀还是感觉烦闷得要命。 从未有过的想法将孟怀包围,头痛得要命。 回来时正好撞见这场闹剧,此刻看着侄子这副德行,心里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欣喜? 孟长河看向一脸淡漠的孟怀,“云家丫头哪点配不上他?啊?这个王八羔子” 提到云映,孟序南眼睛一亮:“爷爷,阿映她......” “你还敢提阿映?人家今......” 老爷子突然哽住,瞥了眼孟怀 孟怀眸光微动。 他想起云映眼眶微红却挺直腰板,那副强忍泪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但只有他知道,那丫头转身离开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弧度。 “滚!别在这碍我的眼!” 等孟序南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老爷子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孟怀,“你怎么看?” 孟怀神色不变:“我坐着看。” “……我是问你对云家丫头的事怎么看。” 孟长河精明的眼睛紧盯着小儿子,“那孩子......可惜了。” 孟怀垂下眼眸,声音平静:“云映会有更好的归宿的。” 孟长河眼眸闪过一丝光,没再追问,只是摆摆手:“行了,你也去忙吧。” 等孟怀走到门口时,老爷子又突然开口:“老幺啊......” 孟怀回头。 “云家那丫头,倒是个好姑娘。” “爸?” 孟长河慢条斯理地说:“云家丫头聪明,有主见,如果不是序南那小子胡来......” 孟长河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儿子,“现在她是自由身了。” 孟怀抬头,对上父亲精明的目光。 父子俩对视片刻,孟怀率先移开视线:“我还有事。” 孟怀刚踏出大门,风裹胁着花香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松了松衬衫领口,云映转身时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挥之不去。 那笑意像是早有预谋,与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格格不入。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路上不断有人投来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 大院里没有秘密,尤其是云孟两家这样的\"高干家庭\"出了丑事,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家属区。 孟怀不理会那些探究的眼神,骑着自行车出了军-区大门。 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怀单脚撑地,看见云映正生无可恋地抱着一大堆东西。 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突然想起骑车路过训练场,听到几个小兵议论起云映退婚这件事时蠢蠢欲动的语气。 自行车后座突然一沉。 孟怀回头,发现云映已经自来熟地将东西放到后座上,裙摆被风吹得像朵绽放的喇叭花。 “抱不动了。” 孟怀板着脸问,“怎么不找那个刘长君帮你拿。” 云映被男人刻薄的语气噎得一愣。 鲜红的苹果从袋口蹦出来一个,滚到地上。 “我倒是想找,你不是说不认识嘛。” 孟怀眉心微动,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苹果,递给云映。 “对了,我大哥问你哪天归队,我们一起走。” 孟怀皱眉看向云映,“一起?我们?” 云映不知道孟怀为了什么生气,只是一直板着一张臭脸看向她。 也没搭话,把东西又放回她怀里,骑上车就跑了。 “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 第9章 别老盯着我妹嘴里的糖 “谁啊?”云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映抱着东西慢吞吞地挪了回去。 “孟小叔,我问他什么时候走,他没搭理我,这人真是奇怪。” 云晖不在意地摊了摊手,“可能有急事吧,他不理谁也不会不理你啊。” 云映没听出云晖话里的敲门,低头恨恨的咬着苹果,泄愤一般。 “还要买啊大哥!拿不下啦!” “这不咱爸说的,你难得出去一趟,多买点东西,怕你路上晕车嘛,这顺路去大姑家拜访的东西还没买呢” 云映正要反驳,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装鸡蛋的竹篮摔得粉碎,蛋清蛋黄糊了一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云映把东西往云晖怀里一塞,箭步冲上前。 她跪在老人身边时,裙摆浸在黏稠的蛋液里,却浑然不觉。 云映迅速检查他的状况。 面色青白,嘴唇紫绀,呼吸微弱。 她又伸出三指,搭上老人手腕处,指腹下传来的脉象,如屋漏水滴,时断时续。 是心脉瘀阻。 她左手拇指掐住鼻下人中穴,同时右手按压老人手腕内侧的内关穴。 云映突然扭头大喊:“大哥!我包里有速效救心丸!” 云晖愣了一瞬,但他反应极快,三两下翻出那个小药盒,取出一粒压在老人舌下。 见她仍未苏醒,云映果断从供销社找了一包针,在火上烤过后,迅速刺破老人耳垂放血。 忙活了好一阵,老人才悠悠转醒。 “救护车来了!”有人高喊。 远处传来鸣笛声,的白色救护车拐过街角,车头还插着面小小的红旗。 云映瘫坐在台阶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湿透了。 她望着被抬上担架的老人,喘着粗气。 “你什么时候会救人的?”云晖帮她捡起掉落的红纱巾,眼神既骄傲又困惑。 云映抬头看了他一眼,“大哥不知道的可多了。” “我妹妹这么厉害…要是能留在我们部队当个医护兵,也挺好。” 云映心念一动,“可以吗大哥?” 云晖笑着擦了擦她脸上的汗,“爸绝对不会同意你离家那么远,有我一个还不够啊。” “这什么话,不是要都说到祖国最需要我的地方去嘛,也没说要到父母最希望我留的地方去啊。” 云晖嘴角弧度逐渐低了下去,“我们部队,的确缺少医护兵,没人愿意来,条件太艰苦了。” 云晖的话让云映眼睛一亮,她正想追问,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行。”孟怀声音冷硬,眼神却紧紧锁着云映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太艰苦了。” 云晖挑了挑眉:“孟团长倒是比我这亲哥还上心?” 云映没注意两个男人之间瞬间紧绷的气氛,她专注地擦着裙子上的污渍:“艰苦?你们都能去我就去不了,这可不公平,你们怎么还搞性别歧视啊!” 她抬起头,“妇女能顶半边天,没听说过嘛,还都大学生呢。” 云映翻了个白眼,甩着辫子走了,两个大男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云晖说:“看见没有?人家压根儿就不搭理你。” 孟怀瞥了眼他,实在懒得搭理。 一周后的清晨,火车站挤满了肩扛手提的旅客。 云映攥着车票和介绍信,在人群中艰难地挪动脚步。 蒸汽机车的轰鸣震得铁轨发颤,浑浊的煤烟味混着汗味直往鼻子里钻,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强忍眩晕。 “抓紧我。” 孟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绿军衬。 他单手拎着三个人的行李,另一只手托住云映手肘,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 云晖在前头开路,不时回头喊:“跟紧点!” “不是说先走?”云映仰头问身旁的男人。 晨光里,她发现孟怀下巴冒出些青黑的胡茬,眼下浮着淡淡的青影。 孟怀没答话,只是掏出个铝制军用水壶递过来。 “孟团长这是要护送我们到大姑家?”她故意问,指尖划过水壶上“为人民服务”的刻字。 云晖扭头狐疑地看了眼几乎要贴在一起的两人,“你俩嘀咕什么呢?” 绿皮车厢里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 孟怀弯腰把行李塞进座位底下时,云映瞥向男人的细腰。 大男人腰这么细,还那么有劲。 “看够没有?”他突然转头,呼吸喷在她耳尖。 “还没有呢。”云映下意识地回答。 猛然反应过来,这才发现两人被困在狭窄的座位间隙里,她整个人几乎被圈在男人和车壁之间,连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数得清。 “咳。”云晖坐在对面,撇了撇嘴。 列车\"咣当\"一声启动。 当着云晖的面如此亲近,云映不免有些耳根发烫。 她下意识缩了缩,后脑勺\"咚\"地磕在车窗框上。 孟怀眉头一皱,左手已经垫了过来,掌心温热地贴在她发间,右手却利落地从内袋掏出个油纸包,\"吃糖。\" 油纸里裹着三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已经有些发软。 云映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腻的奶香瞬间盖过了车厢里的煤烟味。 她鼓着腮帮子抬眼,发现孟怀正盯着她的唇角。 “咔嚓——” 云晖突然掰开个苹果,汁水溅到两人中间的桌板上。 他皮笑肉不笑地递过半个:“孟团长,尝尝?也别老盯着我妹嘴里的糖,大老爷们儿还怪馋的。” 孟怀面无表情地看了云晖一眼,接过那半拉苹果,在手里掂了掂。 他咬了一口,咀嚼的动作又狠又慢,仿佛在嚼的不是苹果,而是某个不长眼的人骨头。 云映鼓着腮帮子愣在原地,嘴里的大白兔奶糖突然不甜了。 下一秒—— “呸。” 孟怀神情淡漠地把嚼碎的苹果渣吐掉,抬手擦了擦嘴角,眼神冷淡地扫向云晖:“酸。” 云晖:“……” 云映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糖,又看了看孟怀那张冷峻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怀侧眸看她,黑沉沉的眸子定在她沾着糖渍的唇角,喉结微动。 \"......\" \"......\" 云晖眯起眼,手里的苹果核\"啪\"得丢进垃圾桶:“糖好吃呗。” 孟怀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嗯,甜。” 云晖:“……” 云映默默低头,又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 嗯,确实甜。 第10章 你们这些男人未免太自信 云映上车时就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直到火车吭哧吭哧跑起来,才惊觉忘了这辈子十八岁的她还没出过远门这件事,一开始甚至还想掏出自己的小本医生手册看看,结果看了没五分钟,就头晕目眩了起来。 不过幸好,到大姑家也不过才四个半小时的路程,云映心想。 孟怀扭头看向身侧小脸苍白的云映,眉心微皱。 “难受?” 云映点了点头,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头晕得厉害。 云晖心疼妹妹,拿出自己的水壶放在桌上,“喝点……” “蜂蜜水。”孟怀突然接过话头,黑眸瞥了眼云映。 云晖凤眉扫过去,“哟,孟团长这么贴心呢。” 孟怀挑了挑眉,没说话。 云映顿感,这一小块空间暧昧了起来,她默不作声地拿出早上孟怀递给她的水壶,打开盖子一股清甜的气味传来。 这年头,蜂蜜很是珍贵。 云映偏头看向孟怀,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事都做了,偏要摆出一副冷脸来。 她瘪了瘪嘴,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记得上次文工团的来,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这怎么这么照顾我妹妹呢。” 孟怀的头偏向里侧,也不知是看窗外金黄的麦田还是云映。 过了半晌,甚至云映都抬头疑惑地看向孟怀。 “乐意。” 火车一路哐当哐当的,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下车时,云映那股一阵阵想吐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因为这一路上,云晖跟孟怀两个人像变戏法一样,不停掏出一些小玩意儿来 似乎全是为了云映准备的。 云晖为避免第一次出门的妹妹晕车准备些小玩意到情有可原,可孟怀也同样准备了许多东西。 把云晖气得牙根都痒痒,可偏偏这男人绷着一张脸,任他如何阴阳怪气都不接茬。 站台上,清河县三个字已经斑驳不清。 展台上全是穿着蓝、绿、灰三个颜色的人,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朴素。 不等出站,云晖就看见了一个小山一样的男人,伸手打着招呼。 云映蔫哒哒的,可还是顺着云晖挥手的方向看去。 应该是大姑家的堂哥,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欸!这呢!” 男人小跑着过来,云映才对他的高大有了真情实感。 他比大哥还要高一个头!还要健壮! 云映不禁有些看直了眼。 孟怀刚想扶着她,低头看见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跑来的男人,眉头紧拧。 “喜欢这样的?”他周身的气温下降好几度 云映抬头扫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我表哥。” 梅叁衡正和云晖说这话,一扭头看见一个与云晖六七分像的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穿着浅黄色的布拉吉,显得周围的人群灰扑扑的。 就算是有钱人家穿的也多是碎花的布拉吉,这样的样式和颜色梅叁衡还是第一次见。 女孩容貌十分娇艳,皮肤白皙,像一颗水嫩嫩的小甜桃,让人移不开眼。 正愣在原地,那女孩突然冲着他走过来,对他绽放出一抹笑来。 “哥哥你好,我是云映。” 梅杉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看向云晖,又转头看了眼云映。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小表妹的好看有了真情实感,突然产生了一丝想把自己两个弟弟拿去换这一个妹妹的想法。 娇娇软软的妹妹,比穿上衣服还像狗熊的弟弟强十倍! “我、我…我是你三哥,这妹妹可真好看。”梅梅叁衡下意识地忽略站在云映身侧的孟怀。 云映羞涩地笑了笑。 看见出站口翘首以盼的大姑一家子,云映才知道为何自己的表哥生得比旁人高大健壮得多。 大姑父像座铁塔似的杵在外面,鼓鼓囊囊的腱子肉,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小妹在这儿!” 梅叁衡这一嗓子,把全家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大姑眼睛一亮就小跑过来:“哎哟我的乖乖,可算到了!” 云映被团团围住,五个表哥一个比一个高大,像堵人墙。 几个小伙子七嘴八舌,云晖被挤到外围,看着自家妹妹被这群表兄争着献殷勤。 孟怀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三步开外,但当四表哥把手搭在她肩上时,这位团长同志还是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云映站在原地笑的脸都痛了,大姑才拨开几位表哥拉住她的手。 其实她想过回大姑家的路程不会好受,但没想过简直是难以忍受。 坐上拖拉机的那一刻,大姑还在云映头上戴了一个大红色带着小星星的纱巾,把整个头全包在里面。 云映想过拒绝,但大姑一家子异口同声不允许,她也就没摘。 就是……孟怀坐在她对面,看到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难为情。 等拖拉机突突突行进起来的时候,这种想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为别的。 一团一团大片的蚊虫,直直地往脸上扑,混着飞扬的尘土。 她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听了劝。 云映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孟怀和大哥,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 很快到了村子里,这个村子都是大姑父的宗亲,一个姓的,很是团结。 小村庄地貌很好,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那股不适感一下便无影无踪。 到了村口,拖拉机把一行人放下。 大姑父带领着表哥们拎着东西走在前面,大姑热情亲切地挽着云映的手。 不知走到哪户人家门口,里面的争吵声尤为激烈。 云映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两眼。 结果下一秒,一个女人被猛地推出来,将云映扑倒在地。 云映来不及反应,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就冲了出来。 “不下蛋的鸡!还好意思嫌弃老子!” 走在前面的大姑父带着人撇下东西就冲了过来。 云映扶起那女人时,手下意识放在她跳动的脉搏上。 愣了两秒。 身体…没什么问题啊… 许是上辈子经常被刁蛮的婆婆以不生孩子为理由责罚。 云映看见这样的女人,总是会心生怜悯。 大姑扶着云映站起来。 “庆海!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开始打起老婆来了!” 大姑父是打猎的好手,虽然在村里没什么职务,也很有威慑力。 “二叔!她现在可要翻天了!话里话外竟然让我去检查身体,这不是嫌弃老子是什么!” “你不下蛋,还赖起我来了。” 云映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满腔怒火蹭蹭往上窜。 她瞥了那男人一眼,冷哼一声,“一个人要能怀孩子要男人干嘛,她检查完没问题自然就是你有问题。” 男人被话一噎,看向云映。 这一看,倒有些错不开眼了。 “没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儿,你骂你老婆就能骂出个孩子?” 云晖摸了摸下巴,他从未见过自家妹妹如此言语刻薄的时候,也有些惊到了。 “你们这些男人未免太自信,肯定就是你不……唔” “你别捂我嘴!” 云映猛地拉下孟怀捂住她嘴的手,滔滔不绝地说着。 像个小辣椒一样。 孟怀也有些惊愕,但还是下意识上前一步,护在云映身前。 男人的脸又红变黑,最后又变成红。 臊得有些抬不起头。 第11章 孟小叔怎么转行做特务啦 云映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姑急忙给她顺了顺气。 “我的乖…怎么生这么大气,好了好了,他打老婆是他不对,咱们不搭理这样的。” 云映瞪着那男人,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就讨厌你们这些男人,种瓜的瓜没听说过?把什么都怪在女人身上!”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 说着推开站在她身前的孟怀,快走两步站在他面前,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 青葱般的指尖按在对方脉搏上。 清亮的眸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大姑,回家!” 云映一副打了胜仗的将军模样往前走。 转身时布拉吉的裙摆旋转,像朵迎风招展的向日葵。 走出十步远突然又折返,看向还跌坐在低的妇人:“有空了来我大姑家找我。” 梅叁衡突然弯腰凑近她耳畔:“小妹,你…”话还没等说完就被孟怀拎住后领拽开。 云映看向男人,这位孟团长不知道为何又开始绷着一张脸,看得云映更加心烦。 “种瓜的瓜?”孟怀低沉的声音混着泥土气息飘来。 “你倒是敢说。” 云映提着土块的脚突然一顿,“我说了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孟怀冷哼一声,“下次注意。” 云映撇了撇嘴,看向站在原地疑惑挠头的梅叁衡和几位表哥追了上去。 路过知青点时,一个男人正皱着眉抱柴火,一抬头看见云映,竟有些愣住了。 神色有些奇怪。 云映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适,但处于礼貌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前阵子刚到的知青。”梅壹铭的声音里夹杂着些不满,云映能想象的到是什么原因,也没多问。 大姑家在村子的最里面,山脚下的地方。 院子收拾的很干净。 石块垒的院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土筐里似乎是从山上摘采的蘑菇,还是新鲜的。 最扎眼的是北墙那排樟木打的武器架,猎枪早被公社收走了,现在整齐挂着自制的弓箭和兽夹。 云映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自然和放松。 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却出乎意料的有些喜欢。 村子里,消息传得很快。 就从村口到家这一小会儿,大家就知道梅二叔家来了个会号脉的城里姑娘。 云映麻利地换了身靛蓝背带裤,又将乌黑的长发编成麻花辫,发梢系着一根碎花发带,活泼俏皮。 “我跟小妹去!我力气大能背五十斤山货!” “我......” 五个表哥挤在院门口像群争食的雏鸟,许是太过恼人,大姑举起笤帚挨个抽向他们。 云映趁机溜出了门。 山清水秀,连带着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如果没发现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的话。 云映突然停下来,转身。 “孟小叔怎么转行做特务啦?” 辫梢的发带划过一个十分俏皮的弧线。 孟怀站在五步开外,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沉默地看着她。 “小叔?” 男人的眼角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神色莫名。 云映不再理他,塌下心来去找自己此行的目的——野山参。 她记得师傅说过这附近的野山参最好,她还从未见过。 云映往前走了走,突然蹲下,指尖拨开腐叶。 七十年代的深山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植被,潮湿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腥甜。 师傅说过,野山参最爱长在椴树下的腐殖土里,五片复叶的...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那掌状复叶的轮廓,分明就是... 云映的指尖刚要碰到参叶,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拽回。 孟怀的手臂铁钳般箍住她的腰,带着她连退三步。 一条乌黑发亮的乌梢蛇从她方才蹲着的地方窜出,昂起的三角头颅离她的布鞋尖只有寸许。 “别动。” 云映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沉稳有力,令人安心。 蛇信吞吐间,她细细簌簌地顺着背带裤的兜里掏出个小纸包扬手一撒。 粉末炸开金黄的雾,长虫立刻扭身。 云映俏皮地眨了眨眼,故意忽略对方眼底的讶异。 “孟小叔,我厉害吧?” 孟怀看着她娇俏的面容,皱了皱眉。 “很危险。” “下次不许。” 云映笑了笑,“孟小叔可没什么身份管我。” 孟怀看向怀中少女,指腹突然划过她的脸颊,扰得云映心痒痒的。 “小叔…” “沾上了。” 云映拍了拍他紧箍在腰间的手。 男人的大手却旁若无人地在腰间摩挲了几下。 云映又顺着小路往里走。 突然,她呼吸一滞。 腐叶掩映间,几片翠绿的掌状复叶静静舒展,茎杆顶端缀着几粒鲜红的参籽——是野山参! 云映没敢贸然动手,而是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红绳,系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她小心翼翼地绕在参茎上,嘴里无声念叨着采参人的老话。 孟怀眉梢微挑,却没出声,只是默默拿出背篓里的匕首,递了过去。 云映接过,刀尖轻轻拨开土层,一点点露出底下淡黄色的人参根须。她屏住呼吸,生怕碰断一根参须——断一根,药性就损一分。 不虚此行,云映开心得很。 她的小篓里装得满满当当——几株柴胡、一把新鲜的益母草,还有几颗刚摘的五味子,红彤彤的像玛瑙珠子。 这趟上山,值了!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踩着松软的落叶往回走。 “咔!” 一声金属咬合的闷响,剧痛瞬间从脚踝炸开! 云映顿时疼到眼前发黑,生锈的捕兽夹狠狠咬住她的布鞋,锯齿般的铁齿已经刺进皮肉,鲜血顺着鞋面洇开。 她疼得眼前发黑,本能地伸手去掰,可铁夹纹丝不动,反倒因她的动作咬得更深。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咬着唇不敢叫出声。 “别动。” 孟怀的声音冷得要命,人已经半跪在她面前。 他一手扣住捕兽夹的机关,手臂肌肉绷紧,力道大得骨节泛白。 随着一声低沉的金属摩擦声,铁夹缓缓松开。 云映的脚踝已经血肉模糊,她疼得指尖发颤。 孟怀瞥了她一眼,突然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动作利落地缠上她的伤口。布料勒紧的瞬间,云映终于没忍住,“嘶”地吸了口气。 “疼就喊。”他语气硬邦邦的,手上力道却放轻了些。 云映瘪嘴,小声嘟囔:“喊了又没用……” 孟怀没接话,直接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腿弯,一手扣住她的后背,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第12章 年轻就是好,都这样了还能搂搂抱抱 云映猝不及防,整个人腾空,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领。 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隔着军装都能感受到绷紧的肌理。 她耳根一热,挣扎着要下来:“我、我自己能走。” “再动,掉下去。” 云映僵住,余光瞥见自己脚踝的血已经浸透。 她抿了抿唇。 孟怀垂眸扫了她一眼,抱着她的力道丝毫未松。 山风掠过,他步伐很稳,如履平地。 云映偷偷抬眼,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和颈侧微微凸起的青筋。 回到家,大姑紧张的要命,心疼的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梅叁衡早已经冲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来。 大姑父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不时地抬头张望。 云晖突然把妹妹往怀里按了按。 他衬衫上的纽扣硌得云映额头生疼。 “能耐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却在发抖,“还敢自己一个人上山?” 孟怀突然从院角的压水井边走过来,手里攥着块拧成麻花的湿毛巾。 “让开。” 他冷硬的声音传来。 云晖眼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单膝跪地,握住云映血肉模糊的脚踝。 冰凉的井水触到伤口的瞬间,云映疼得倒抽冷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孟怀眉心蹙起,一股冰冷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五爷爷来了!”听到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来。 “让让!都围在这儿干啥,都出去,人太多了!”五爷爷的解放鞋踢开碍事的板凳,肩上褡裢里药瓶子丁零当啷地响。 云映疼得眼前发花,却看见老大夫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子。 盒盖掀开的瞬间,浓烈的酒精味混着某种草药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点难弄,得刮干净。”他捏着镊子的手突然顿了顿,“丫头,忍着点?” 她还没点头,脚踝突然被孟怀的大手固定住。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莫名让人安心。 剧痛让云映猛地仰头,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嗬!这是新磨的夹子啊?” 大姑父闻言抬了抬头,“新磨的……现在下夹子?” 云晖心疼得厉害,眉头紧蹙不忍再看,干脆转过头看向门口蹲着的男人,“怎么,大姑父,哪里不对吗?” 大姑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说话。 孟怀单膝跪地,扶着云映的脚踝骨。 后背的汗已经将他的衬衫浸透,他向来爱洁。 他看向极力忍耐,眼泪胡乱留下的云映,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了一下痛得要命,连呼吸都变得滞涩了起来。 “就没别的办法了?” 五爷爷手上动作不停,“放心,我很有经验,没伤到筋骨,瘸不了。” 孟怀下颌绷紧,忽地松开了她的脚踝。 下一秒,径直坐到炕沿边,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云映猝不及防,脸颊贴上他微微汗湿的胸膛,耳畔是他略显急促的心跳。 男人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力气大得似乎要将她嵌在身体里。 云映下意识地缩进他怀里,额头抵进他的颈窝处。 五爷爷瞥了一眼,鼻子哼出一声笑,低头继续清理伤口,“年轻就是好,都这样了还能搂搂抱抱呢。” 云映耳根有些发烫,想挣开,可孟怀手上力道丝毫不减、纹丝不动,甚至又往怀里带了带。 “别乱动。”他嗓音低哑,很有气势,不容抗拒。 五爷爷包扎完伤口,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怀一眼,转身出去了。 空旷的空间只剩相拥着的两个人。 孟怀低头,看着云映小小的一个窝在自己怀里,脸色发白,额头都被汗水打湿。 脸黑得厉害。 云晖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脸比孟怀的还要黑。 “你,出来。” 孟怀皱了皱眉,凌厉的眉眼扫了他一眼。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她现在不能动。” “我说你。” 云晖最后这句话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语调有些奇怪。 云映睁开眼,扯了扯孟怀的袖口,“我想躺会儿。” 孟怀垂了垂眸,拽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后面,安顿好她后,转身跟云晖出去。 外面大姑一家正围住五爷爷问注意事项。 “伤口别碰水,忌辛辣,三天换一次药”老大夫叼着烟杆,“半夜发热就...” 他们的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 云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后院。 孟怀跟在后面。 “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孟怀抿了抿唇,双手插在裤兜里。 “你觉得呢。” 云晖猛地转身,凤眸紧盯着他,“不用说了,这件事但从我这儿就不行。” “孟怀,你别怨我。”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就可以全然理解。 * 大姑一家子呜呜泱泱进了屋,云映也就没在闭眼睛休息,不过确实脚疼得厉害。 大姑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那是序南吧,瞧着比前几年稳重了不少,还挺会心疼人。” 云映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低声道:“大姑…那不是孟序南,我们刚退婚了。” 大姑动作一顿,柳眉倏地竖起。 “退婚?” 云映气息不匀,但还是硬着头皮将事情解释清楚。 “他是我哥的战友,也是…孟怀的小叔,顺路跟我们一起来的。” 大姑顾着云映,有些愤恨但也没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只是喘了两口粗气。 再出来时,对孟怀也没了好脸。 受伤的头一晚,很是难挨,脚踝处的钝痛一阵一阵袭来,云映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孟怀也是一样。 大姑跟云映歇在东屋,而几个大男人全都挤在了西屋。 男人多的地方,气味就不是很美妙。 再加上挨着孟怀的两位表哥,睡姿实在不好,孟怀紧闭着眼睛强撑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雾气还没散,上工锣声就震醒了整个生产队,大姑一家子都带着各自的农具出去干农活了。 走之前,云映拜托三表哥把她抱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晒太阳。 云晖怕孟怀又背着自己偷偷接触云映,干脆带着他一起去寻赤脚大夫。 阳光很好,晒得人暖暖的。 云映正闭着眼享受美好的阳光时,突然传来一声笑。 她睁开眼,一只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看向来人。 是昨天遇到的那个男知青。 “你好啊,这位同志。”他的声音很是温润,但云映莫名从中听出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冰冷、滑腻。 甚至让云映后颈汗毛直立。 “有事吗这位同志。” 男人笑着挠了挠头,“我叫王琦,听说你是城里来的?正好我有一本书想让你帮我看看。” 说着,掏出一本小册子,凑到云映跟前,自顾自地翻动着书。 云映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书上的字迹也已经开始扭曲游动。 王琦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云映已经听不清了。 第13章 理智的弦,一根一根绷断了 王琦想得很好,梅家人都上工去了。 云映身边跟着的两个军官也已经出了门,听着是去寻庄子上的赤脚大夫。 一来一回也需要点时间。 就她一个人,这不正是绝佳的机会。 王琦有个难言之隐。 他那里……自打有一次被人堵在床上时被热水烫到后便不太行。 草药灌了几大缸,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却还是跟条死蚯蚓似的,总也抬不起头。 他其实也不叫什么王琦,不过是一个假身份,在老家试图强-奸一个黄花闺女,不想人家死活就要把他送进去。 事儿没办成,还得承担后果,这谁干啊 家里干脆花了大价钱才给他办了个假身份,送到这来躲一躲。 王琦那日瞥见云映,便喉咙发紧,那股火烧似的感觉又窜了上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躁动了。 男人久违地有了反应,便起了将云映借走一用的想法,万一就被治好了呢。 他一把扛起云映,顺着小路上了山。 山洞里 潮湿的岩壁上挂着一盏煤油灯,火苗被渗进来的山风吹得忽明忽暗。 地上铺着稻草,旁边歪倒着几个药瓶——显然王琦早就踩好了点。 “放心,小宝贝,这儿可没人来。”王琦扯开领口。 “我会让你享受成为女人的感觉的。” 男人喘着粗气,手指划过云映白皙的脸庞。 眼里是止不住的欲望。 王琦不想等云映醒过来了,他想先把事情办完。 这样醒了以后…左右都是他的人了,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脱下上衣,拿起一旁的小药瓶,里面装着些白色的粉末。 他倒出一些在手心里,朝着云映小巧的鼻子上吹去。 云映的皮肤霎时泛起潮红,透着粉白色。 他将云映上衣的扣子解开,露出内里。 男人眼睛亮了一瞬,揣着粗气凑了过去。 少女身上的体香,很是诱人,清甜的气息让他全身发紧。 他颤抖着手,伸了过去。 突然一道黑影挟着凛冽的山风冲进来,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掐住他的后颈,将他掼在岩壁上! 接着,拳头像雨点一般砸落,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孟怀甩了甩指节上的血,转身去看云映。 少女蜷缩在稻草堆里,紧闭双眼,脸色潮红得不正常,衬衫领口被扯开到胸口往下,露出乳白色的山峰。 “...热...”她无意识地呢喃,湿漉漉的睫毛不停颤动。 油灯跃动间,照见王琦腰间掉出来的东西—— 几缕用红绳捆着的长发,每束头发上都别着小纸条。 山洞外,风掠过树梢。 孟怀脱下军装外套裹住云映,将她打横抱起。 那些细密的红痕烙在她锁骨下方,像是某种不堪的烙印。 孟怀下颌绷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云映要紧。 他垂眸看向怀中,她的身体烫得惊人,脸颊贴在他胸口时,无意识地蹭了蹭,喉咙里溢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热……” 孟怀脚步一顿,低头看她。 云映已经醒了,但却十分不对劲。 她的睫毛湿漉漉的,唇瓣有些泛红。 药效让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可身体却敏感得要命。孟怀抱她的力道稍微重了些,她就忍不住轻颤,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衬衫。 “忍一忍。”他嗓音微哑,收紧手臂,大步朝山下走去。 可云映却像是听不进去。药性烧得她理智全无,手指不安分地往他领口里探。 孟怀呼吸一滞,脚步猛地停住。 她的指尖正贴在他锁骨上,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穿。 她现在的样子—— 领口凌乱,脸颊潮红。 而他脑海里理智的弦,一根一根绷断了。 孟怀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连裤子也紧得厉害。 云映的唇擦过他的喉结,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孟怀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下颚绷得死紧,几乎能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暗得吓人。 “云映。”他嗓音低哑,带着警告,“别动。” 可她晕晕乎乎的压根听不进去。 王琦这药实在厉害,药效直接烧毁了理智,只剩本能驱使着她贴近唯一能缓解燥热的源头。 她的唇贴上他的颈侧,轻轻吮了一下—— 前面似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大哥和大姑父。 云晖三步并两步冲上去,看向孟怀的眼睛透出几分难得的慌张。 “人在不远处的山洞里,晕了。”孟怀说。 云晖的视线从孟怀紧绷的下颌滑到云映潮红的脸,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地响。 此事绝不能叫外人知晓,如果知道便没有退路了。 孟怀抱着云映,仔细观察,顺着小路进了大姑家的后院。 大姑得到信就焦急地在家等,直到看见身材清挺的男人抱着人回来。 心下刚松一口气,便看见云映颇为不正常的脸色。 孟怀看大姑细心的安置好了云映,脚尖未转,朝着井口走去。 身上的军装已经被云映蹭的不成样子,他脱下来搭在一边。 打了一桶水上来,提到门口,敲了几下门又转身离开。 云映醒来时,已经躺在了炕上。 大姑正在一旁拧着帕子,身下一阵阵热潮涌来,不免有些心慌。 云映仔细感受了下腿间似乎并没有异样的感觉。 身下是硬邦邦的炕席,盖着的薄被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 脚踝处传来阵阵钝痛,她下意识撑起身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琦一闪而过阴鸷的笑、山洞里潮湿的霉味…… 以及—— 男人军装纽扣冰凉的触感,和他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门外传来压低嗓门的争执,云晖的声音压着火,“王八蛋,竟然敢下催情药。” 她慌慌张张去摸衣领,低头看了看,脖颈上那些暧昧的红痕。 “嗯,我没碰她。”孟怀的回应简短冷硬。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云映耳尖发麻。 可为什么,心里竟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映映醒了?是大姑没有照顾好你。”大姑扔下毛巾,坐在她边上,声音带着哭腔。 “这怎么能怪您,不过还好,发现得早。” 大姑抹了把眼泪,“映啊,你听大姑说,这件事情天知地知,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剩下的谁也不许说。” “王琦已经被你大姑父找地方关起来了,等一会儿你们就走,村里人多口杂,指不定传出什么来。” “等你们走了,你大姑父回去找一趟支书,把这事儿说明白,绝不让你受委屈。” 这时候,女孩子的名声尤其重要。 云映明白如果这件事情传开,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也不算干净的人了。 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大姑父寻了辆刚好要去县里的马车,把三个人的行李放在车上,站在一旁和赶车的大叔闲聊,话里话外只透露出云映脚上感染,要去县医院,没说别的。 上车时,云晖说什么也不让孟怀再碰云映,自己将妹妹抱上了车。 车轱辘碾过碎石路的声音格外清晰。 云映坐在中间,左边是绷着脸的云晖,右边是始终沉默的孟怀。 孟怀坐得笔直,军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紧绷的下颌线。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叩着。 “一会儿到了县里先去趟医院,再去火车站。” 他们原本也没打算停留太长时间,但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孟怀在安顿好云映后,直接去了大队接了电话联系人定了今天晚上的车票,又跟大姑嘱咐好事情的严重性。 很是细致,云晖……倒也没什么不满。 只是他的身份,是云映前未婚夫的小叔。 如果他们两个有了什么,传出去不会太好听。 云晖皱了皱眉,看向孟怀:“想什么呢,我说话都没听见。” “想和……” 话头猛地止住,云映瞥见他的耳朵飘起一丝红晕。 想和云映在一起,成为夫妻。 孟怀直白地想。 第14章 盯上我妹妹了 孟怀知道她的嘴唇有多柔软,贴上他脖子的那一刻。 脑海里很多念头一闪而过,蔓延开来。 他想要的更多。 男人在情事上向来有天赋且无师自通,只要掀开一个角,其余的便如同开卷考试一般。 孟怀凌冽的目光落在云映身上,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下。 想完完整整地拥有她。 云晖的冷哼声把他拉回现实世界,现在看来追妻路难于上青天。 孟怀的老战友办事很是痛快,下午三点半的火车,直接抵达h省,不需要中途转车了。 16个小时,车上睡一晚上,第二天也就到了。 卧铺车厢,不像来时那么拥挤。 甚至……卧铺车厢人有些出乎意料的少。 两个大男人简单收拾了下就把云映放在了铺位上。 孟怀眼里闪过几缕细碎的光,迟疑了下,脚尖微转,朝着云映旁边走去。 不等走近,云晖一屁-股坐在了云映边上。 孟怀眸光再次闪了闪,坐在了对面。 云映实在没功夫注意这哥俩的眉眼官司,脑子里乱得很。 分明调查大哥的死因迫在眉睫,紧要关头上竟然出了这么倒霉的事儿。 上山采药,脚被夹了;晒会太阳,差点失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映醒来时,天光大亮,发现身上盖着件军装外套。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脚踝的伤处已经消肿不少。 对面下铺,孟怀正低头调整着什么,侧脸在晨光里像被镀了层金边。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秒,又平静地移开。 “醒了?”云晖从过道走来,手里端着个冒热气的搪瓷缸,“餐车买的豆浆,小心烫。” 车厢里空得出奇,除了他们三人,只有远处有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在读报。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规律地传来,偶尔经过桥梁时会有轰隆的回响。 云映小口啜着豆浆,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面,孟怀的行李收拾得一丝不苟。 “还有四十分钟到站。”云晖突然开口,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没说话。 孟怀视线明确地落在了云映身上,喉结微动。 云晖目前还是单身,一直住在部队的干部宿舍,所以云映的住处就成了问题。 并且这个问题兄妹二人在抵达部队后,才意识到。 “我提前打报告已经帮你申请了一间,你先住着。” 孟怀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云映站在干部宿舍楼前,晨露打湿了她的绣花布鞋的鞋尖。 眼前这排红砖平房格外朴实,墙面上\"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还带着新鲜的漆味。 “女干部的宿舍已经满了,你凑合着住。”孟怀神色平静地说。 云晖拎着行李推开最东头的房门,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屋内陈设简单得近乎寡淡:一张铺着草绿色军褥的单人床,一张桌子。 不过云映还是高兴得很,既然到了前世哥哥去世的地方了,也能天天看着他了。 相比查起死因来也不会太难。 “没关系!这已经很好啦!”云映声音雀跃。 两个麻花辫一甩一甩的,看的孟怀心痒。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云映对他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从心理上的再到生理上的。 安顿好云映,两个人也简单收拾了下就跑到旅长办公室销假报道了。 云映没闲着,将这间简陋的小宿舍收拾得焕然一新。 虽然拖着半条残腿,但干活依旧利落。 她将掉了漆的小桌子铺上从家里带来的碎花桌布,连床单都重新抻得十分平整。 收拾妥当,她换上一条浅蓝色的布拉吉,拎着布兜出了门。 晨光正好,云映一条腿不能用力,只能踮着脚一瘸一拐慢悠悠地走着,很快就摸清了营区的布局——卫生院在东面,红砖墙上刷着白色十字;食堂挨着训练场,门口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今日菜谱。 路过家属院的老槐树时,几个纳鞋底的嫂子热情地招呼她。 “姑娘,你就是云团长的妹妹吧?长得可真水灵!这腿……” 云映笑着解释,“前段时间上山采药,伤到了,不碍事。” “上山采药!这可厉害,还懂中药呐,这小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多大啦?有对象没?” 云映抿唇笑着应付了几句,很快就从她们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比如孟团长从来不跟女同志多说半句话,再比如……云晖在部队里人缘极好,不少人都惦记着给他介绍对象。 等她溜达回宿舍时,整个营区已经传遍了——二团云团长的妹妹来了,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姑娘,白白-嫩嫩的像剥了壳的荔枝,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甜得人心痒痒。 云晖中午赶回宿舍时,一路上被好几个战友勾肩搭背地调侃。 “藏着这么个妹妹,不够意思啊!” “大舅哥!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一群讨厌鬼全都不学好觊觎他娇滴滴的妹妹。 “一群兔崽子……”他低声骂了句,心里既得意又烦躁。得意的是妹妹确实招人喜欢,烦躁的是这帮家伙没一个配得上她。 正想着,身侧的阳光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 像忽略都难。 云晖挑了下眉,看向身侧这个神色淡然的男人。 归队后的他比从前更凌厉,眉宇间带着股未散的野性,锋芒毕露,却又沉稳内敛。 云晖斜眼瞥他,眉头一挑:“孟团长,有事?” 孟怀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顺路。” 云晖嗤笑一声,没接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并肩走着,一个冷峻如铁,一个烦躁似火。 快走到地方时,云晖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孟怀……我妹的宿舍为什么会在你隔壁,解释。” 他沉默了两秒,“营房紧张。” 云晖突然笑开了,他上前半步,逼近孟怀。 “营房紧张?” 他嗤笑一声,“孟怀,咱俩自打穿开裆裤就认识,你跟我玩这套?” 孟怀神色未变,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可云晖太了解他了,这狗东西越是装得八风不动,心里越是有鬼。 “你可真行啊。” 他一把攥住孟怀的领口,“盯上我妹妹了?” 孟怀终于动了。 他抬手扣住云晖的手腕。 “不是盯上。” 孟怀的声音又低又沉,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 “是早就看中了,很早以前。” “而且,你知道的,不是吗?” 第15章 怎么?不叫小叔了? 云晖的手僵在半空,指节还保持着攥紧的弧度。 记忆猛地将他拉回从前,那个炎热的夏夜,花开得正艳,他亲眼看见孟怀站在阴影里,目光锁着院中乘凉的云映和孟序南。 那时的孟怀也是这样,拳头攥得死紧,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那是云晖从未见过的模样,像头盯准猎物的狼。 从那天起,他和孟怀的关系才变得如今这么古怪。 他不想自己妹妹陷入奇怪的叔侄关系里。 “平心而论。”孟怀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我勉强也能配得上你妹妹,不是吗?” “去你大爷的!” 云晖揪住他的衣领,小声说:“映映和你侄子定过亲,你……” 孟怀突然笑了:“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孟怀,你真是疯了。”云辉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只一点,我妹还小,别引诱她。” 阳光照在孟怀的脸上,有些刺眼。 引诱么,他又不是畜生。 两人一路无话,推开宿舍的门。 云映意外地没在家,桌上只留了一张纸条。 “旅长家嫂子邀请我吃饭哦,不用管我啦。” “得,咱俩还担心人家没饭吃叭叭地跑过来,人家给自己找好吃饭的地方了。” - 云映正乖巧地坐在旅长家的沙发上,阳光透过钩花窗帘,在云映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小丫头,别拘着自己,自在些。” 周旅长夫人名沈青青,看起来温柔知性。 云映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837部队的旅长夫人是她妈妈李新梅的闺中密友。 在她来之前,妈妈一早就打好了招呼。 这个秘密甚至连云晖都不知道。 一开始云映还傻乎乎地叫人家嫂子,后来才知道乱了辈分。 “放心吧小姨,我妈都说了,我肯定不跟您客气。” “小姨”云映突然放下茶杯,“咱这离陵城县有多远?” “陵城?咱们这是隋城边上,虽说挨着陵城地界,可没直通的车。” 她微微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地界穷得很,听你姨父说啊……那边甚至还有贩人的,就是一直没有实质性证据。” 沈青青摇了摇头,“乱得很,想管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贩人?穷?乱得很? 云晖怎么会和这样的地方、这地方出来的人扯上关系,甚至把命都留在了那里。 实在不应该啊。 这些不都该是地方警察去调查的事情吗? 刘长君……难不成是个警察? “映映?映映?” 云映猛然回神,发现手里的茶杯已经倾斜,茶水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啊,抱歉小姨……”她慌忙去擦,手指却被烫得一颤。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沈青青递来一块手帕,眼角带着温柔的笑纹,“是不是累着了还没缓过来呢?” 云映勉强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有点……” 话没说完,周旅长猛地推开门。 “媳妇儿,我……这是?” “哎呀,动作小点,别把孩子吓着了。” 云映站起身笑着打了个招呼,乖巧极了。 那顿饭吃得十分安静。 收拾完云映便要离开,周家夫妇站在门口送她。 “这孩子……可真好看。”周旅长看向妻子,“有对象了没?没对象介绍给咱儿子啊!” “长这么好看,还乖巧懂事,先下手为强啊!” 沈青青笑了一下,“就凭您儿子啊?”转身进了屋。 云映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心事重重。 眼看着离大哥出意外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竟然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孟团长,这是我亲手……” 娇怯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用,也没必要。” 嗯?是孟怀? 云映下意识闪到树后,粗糙的树皮硌着她的后背。透过枝叶间隙,她看见一个女孩站在孟怀对面,脸颊绯红。 他的声音淡漠,没有一丝起伏,云映下意识地将自己藏了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就是莫名地不想让他发现。 后面就只能听到孟怀冷漠且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以及少女轻轻的啜泣声。 这男人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啊,云映想。 云映又听了一会儿,似乎那女孩哭着跑了出去,她刚要松口气,耳畔突然拂过一道温热的气息:“走了。” “哇!” 她惊得几乎跳起来,后背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吓死我了!” 孟怀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云映转过身,瞪着他,“孟怀!” 男人眉心微动,轻笑一声,“怎么?不叫小叔了?” 他缓缓逼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她被那股清冷的气息包围得几乎窒息。 “小狐狸”,他低沉的嗓音擦过她耳尖,“不是都偷听半天了?” 云映捂着狂跳的心口,心虚地错开目光:“谁...谁偷听了!我就是路过...中午吃多了,散步消食。” “刘长君。” 云映猛地抬起头,孟怀眸子浓黑如墨,笔直地撞进她眼底。 “小叔认识?”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回去说。” 云映数着自己的脚步,直到停在宿舍门前。 “小叔,我已经到了,现在能说了吧?” 孟怀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扯了扯领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住你隔壁呢?” 男人绕过僵硬的她,修长的手指转动门锁。老旧的木门发出声响,像是在发出某种暧昧的邀请。 “请进。” 云映机械地转过身,同手同脚地走进屋内。 阳光透过窗棂。 孟怀的宿舍简直干净得不像话。 军绿色的被褥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书桌上的钢笔和笔记本排列得一丝不苟。 “坐床上就好。” 孟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 他伸手取下搪瓷缸,倒水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小叔不是要说刘长君?” 孟怀倒水的动作一顿,眸子里多了一些云映看不懂的东西。 “陵城县纺织厂的采买员,怎么,你对他就这么感兴趣?” 云映的指尖掐进掌心。 不对,这太不对了。 前世一个被孟怀和同事屡次提起的名字。 怎么会是一个采买员?这太不合理。 孟怀看着云映因陷入沉思皱起来的小脸,突然伸手,带着茧的指腹重重擦过她唇角:“别咬。” 这触碰像通了电,云映猛地仰头,孟怀眼底翻涌的情绪照得无所遁形——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嗯?” 第16章 又多一头拱白菜的猪 孟怀的指腹还停留在云映唇角,粗粝的茧子还在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屋内霎时死寂。 云映慌忙后退,后腰撞上桌沿。 孟怀纹丝未动,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云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突然大步上前拽起妹妹的手腕:“回家。” 一把将云映拉进屋里,摔上门。 “他是不是亲你了?” 云映心下一惊,顿时便瞪大了双眼,“哥!你胡说些什么呢!那是孟小叔。” “什么孟小叔,道貌岸然的混*蛋,一肚子……咳” 云晖错开眼,“算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就好,刚刚在说什么?” 她抬头看向自己大哥,突然起了些试探的心思。 “在聊刘长君,陵城纺织厂的采买员,大哥认识吗?” 云晖神色如常,只是还没有消气,额角青筋还在跳动着。 “不认识!干嘛,你孟小叔还要给你介绍对象啊!” 云晖赌气似的朝着隔壁的墙喊。 …… 看来从大哥这旁敲侧击是走不通了,还是自己慢慢查吧。 云映翻了个白眼,用力把云晖推了出去,“哥,你回去吧,我要午休了!就知道捣乱!” “嘿你这孩子,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 “咣当”一声。 门关上了。 云晖喘着粗气,双手叉腰。 妹妹什么的,都是来讨债的! -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家属院里,云映踩着树影慢慢溜达,脚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也不太敢太使力气。 大院里的嫂子们都热情的很。 不一会儿她怀里就塞满了各色零嘴儿。 几个嫂子围坐在老槐树下,周围围绕着几个嬉笑打闹的孩童。 突然一个怯懦的小女孩吸引了云映的视线。 也不和其他孩子们玩,就坐在一边,呆愣愣的。 “老徐家的小闺女,不太合群也不说话……” 话没说完,小女孩突然抬头,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云映。 云映走到她身前,蹲下去,平视着她。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说着,拉起她的手。 小女孩没说话,呆愣愣地看着云映。 云映的手一直拉着女孩的小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云映就察觉到了不对,上辈子师傅教她的诊脉手法。 孩童脉象应在掌心劳宫穴处最为明显。 可指尖下的皮肤一片死寂。 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理姐姐呢,嗯?” 云映嘴角的笑容有一点僵住,但依旧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指尖的位置,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对—— 这根本不是孩童应有的脉象。指腹下传来的跳动沉缓有力,脉搏宽大如滚珠,分明是成年男子的脉象! “这孩子怎么不爱说话?” “妹子,你刚来不知道,这孩子一直在她奶身边,她奶很是重男轻女,这不,就把孩子养成了这样。” “可把老徐两口子心疼坏了。” 云映装作心疼似的轻抚了一下女孩的额头,“这样,怪可怜的。” 被嫂子们拉到一边说话时,云映努力地掩饰起自己。 生怕被人撞破一点破绽。 聊到后来夕阳西下,该回家做饭了,人才散去,云映也重获自由。 “明天再聊啊嫂子们,我去找我哥啦!”她的声音轻快,装作不精心的往前走。 营区门口,站岗的小战士朝她敬礼。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想着快一些。 敲响云晖办公室的时候,云映甚至有些腿软。 “请进。” 云映开门的一瞬间,差点跌倒,还是站在门口的男人扶了她一把,才堪堪站稳。 “怎么了映映?是有什么事情吗?” 云映面色苍白,满头的汗。 瞥了眼扶住她,又快速松开手的男人,迟疑了下。 “这是二团政委,江鹤回,你放心说。” 云晖以为,云映慌慌张张地跑来,是被人欺负了,故而没顾及太多。 他的注意力全在云映身上,自然也没注意到江鹤回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神色。 “哥……很奇怪……一个孩子怎么会有成年人的脉。” “这不可能……” 云映呆呆地呢喃着。 云晖江鹤回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云晖垂眸,突然想起他和孟怀归队的那天,周旅长说的近期资料失窃的事情。 “小妹,你先坐着,大哥去去就回,你别害怕,让你回哥陪你一会儿,好吗?” 云映神色呆滞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了刚刚摸到的脉搏。 云晖推门出去后,江鹤回冲云映微笑了下,单膝跪在云映面前,柔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孟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很刺眼。 也第一次觉得江鹤回这么讨厌。 “你们…在干嘛?”孟怀的脸黑得厉害。 江鹤回本就面容温润如玉,一笑起来更像个端方君子。 但是孟怀知道,这小子就像个白皮黑芝麻包子,看起来白白-嫩嫩,实则一肚子黑芯儿。 “妹妹有点事情,云晖一会儿就回来。” 云映的确有些被吓到了,连孟怀进来都没什么反应。 妹妹?叫的可真亲近。 孟怀心里很不爽,但看见云映的神情,霎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有的只是担心。 不一会儿,云晖带着周旅长和苏政委一齐走了进来。 “丫头,别怕,遇到什么事情一点一点说清楚。”周旅长看着她说。 云映抬头,看了眼孟怀。 又垂下眸子,“那个女孩,看着模样的的确确就是个孩子。” “可她的脉不对劲。” “孩童脉象应在掌心劳宫穴处最为明显,可他的脉搏…分明就是成年男子的脉象。” “这太奇怪了……我绝对不会摸错的……” 云映闭了闭眼。 “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失其基则侏儒。”她嗫嚅着。 “如果她是患了侏儒症的成年男子混进来的呢?” 几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震惊。 如果事实确实是云映所说的这样,那么……资料丢失的问题,就都能解释了。 苏政委俯下身,温和地拍了拍云映的肩膀。 笑着说:“小姑娘,别怕,是谁家的孩子?”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大概有了答案,只是再确定一遍罢了。 云映眉心紧皱,“我听到一个嫂子说,是徐家的小女儿?” 她像是下了下决心,“各位领导,我可以再摸一次,确定一下。” “不行。” “不行。”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一个冷冽淡漠、一个温润如玉。 但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寒意。 是孟怀和江鹤回。 云晖诧异地看向两个男人。 拱我家大白菜的猪,又多了一头? 第17章 他是哥哥,我就是小叔? 云映愣在原地,“为什么不行?这是我发现的,让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孟怀下颌绷紧,眼底是转瞬即逝的暗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相比之下,江鹤回的态度就温和了许多。 “映映,不是鹤回哥哥不让你去,如果真的是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无声传递着。 “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我…我们都会很伤心的。” 鹤回哥哥? 哥哥? 孟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笔挺的军装下青筋暴起,胸腔里酸意肆意在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 最终只化作一声克制不住的冷哼。 带着连自己都诧异的尖锐。 没来由的嫉妒,凭什么他就是小叔。 “小同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能确定吗?” 云映抬头望向刚刚说话的苏政委,“我可以写保证书。” 她垂了垂眸稍作停顿,再抬眸时,眸子里翻涌着坚毅的光。 “我自小在军人家庭长大,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而且…我去最合适,不会打草惊蛇。” 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交汇。 最后又转向云晖。 “不用看我哥,我成年了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的事情能自己做主。” “伟人还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呢,少瞧不起我。” 云映掩藏起内心的翻涌和煎熬,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和大哥的死有关,但她不想放过一点一滴的机会。 她一定要做。 云晖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她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孟怀站在她左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住了孟怀的袖口。 察觉到小猫爪子拽紧他袖口的那一刻,孟怀微微挑了下眉毛,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江鹤回。 他轻抚着云映的头,似是安慰。 “云,映。” 见大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名字,她又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你要上天是吧,腿还没养利索,又瞎琢磨什么!” 云晖声音顿了顿,“你要是出什么意外,这是在剜哥的心。” 云映神色有一瞬间怔愣,鼻酸得厉害。 她心想,我又何尝不是? 大哥要是不在了,何尝不是她的剜心之痛。 “你翅膀硬了大哥管不了你了,是吧!”云晖的声音陡然升高,吓得云映一个瑟缩,拽着孟怀的袖子挡住了自己。 “吓到她了。”孟怀垂眸看了眼云映,抬眼低声说道。 低沉的嗓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安抚。 “去试试,万事有我。” 孟怀当着众人的面,反手握住她拽住自己衣袖的小手。 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挲。 “走,我带你回去。”说着,不容拒绝地拉起她,半搀半扶地把人带了出去,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看法。 也没注意到江鹤回眼中一闪而过的酸涩。 “小叔,我一定要去。”云映说。 孟怀轻笑了下,“知道。” “我帮你。” 她攥着他的衣角,手却在轻轻发颤。 大哥,我不要你死于非命。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肆意无忧。 - “孟怀,这就是你说的帮我?你以为我跟你过家家呢?” 云映一脸愠色地瞪着孟怀。 孟怀坐在云映宿舍里的那张小椅子上,颇为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十分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桌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怎么不算呢?” “孟小叔,你真的很无聊,有人告诉过你吗?” 孟怀心里嫉妒得几近疯掉,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浓墨。 “怎么?他就是哥,我就是叔了?” “叫我声哥听听。” 他像一头充满野性的豹子,用一种看向猎物的眼神紧盯着云映。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分入腹。 云映甚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留在哪里更危险一些。 她后知后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孟怀的表情又如此难以捉摸,她手指紧握住桌沿,后退了几步。 “怕我?”孟怀突然倾身上前,一步一步逼近云映,“怕我吃了你?” 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袭来,占有欲在眼底翻涌。 “小叔…” 孟怀的指尖缠上散落的一缕发丝,把玩着,“叫声哥哥。” “嗯?”孟怀猛的抬眸,手指划过云映光滑的脸颊。 “云映,我早晚会因为你,疯掉。” 孟怀,又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动的冰块脸。 转身走了出去。 “疯子…”云映小声呢喃着。 突然卸了力气瘫坐在床上。 心如擂鼓,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空和他扯些个用不着的。 大哥的事情迫在眉睫,情爱算得了什么。 云晖说的那句话,抽筋剥骨一样地疼在她心里。 若是她早亡…大哥大概会疯了一样报复,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重来一次,她亦如此。 - 云映找了找家里带来的土特产,装在一个小筐里。 家属院的大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院子布局,很规矩,宛若棋盘,有些像老京城的胡同。 徐家在家属院西南三条胡同第一家,好找得很。 云映没直奔徐家,而是按照顺序将团级干部家里拜访了一遍,最后才拎着自己的小筐子去了徐家。 徐家的小院十分干净利落,种的一些瓜果仿佛传来阵阵清香。 “徐嫂子在家吗?”云映扣了扣门板。 里面传来一个十分有中气的声音,没让云映等太久,便哗啦一下拉开了门。 “你是…云团长的妹妹吧?” 徐嫂子是一个热情又干练的人,面对云映的突然来访,并没有感到奇怪,依旧亲切地把人请进屋。 “我哥让我给您送点特产。”云映笑容甜美。 她跟着徐嫂跨进堂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 暮色渐浓,云映端着青瓷茶碗,听着徐嫂絮叨家长里短,余光瞥见徐嫂的小女儿蹲在廊下。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模样,羊角辫随着动作晃悠。 “二丫!别碰!” 徐嫂话音未落,云映已快步上前。她蹲下身挡住女童伸向灶台的手,顺势扣住对方腕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沉稳,没有半分孩童的浮滑。 云映抬眼,正对上那双黑亮瞳孔里转瞬即逝的冷芒。 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第18章 毫无预兆的吻 那双本该澄澈的杏眼里,闪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阴鸷。 阴冷得不像一个孩童应有的神色。 “真可爱。”云映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她的头。 夜色渐浓,窗外树影在风中摇曳,云映借口天晚要回宿舍,徐嫂热情地塞给她一袋花生。 走出院门时,她感觉背后有道目光,一回头看见小女孩趴在窗台上,笑着和她挥手。 那笑容让云映遍体生寒,说不出的诡异。 林荫道上树影婆娑,云映的心如擂鼓,震得她耳膜生疼。 “胆子不小。”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云映一跳,手中的花生袋“啪”地掉在地上,花生散落一地。 孟怀从树后踱步出来,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躯。 “去找你发现你不在。”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将散落的花生拾起,动作不紧不慢。 云映捂着起伏的胸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确定了?”孟怀站起身,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幽深。 云映神色一凛,不由分说拉过孟怀的手腕,拽着他往宿舍方向走去。 孟怀先是一顿,随即嘴角荡开一抹浅淡笑意,少女细嫩的掌心软软的,跟他布满了茧的手很不一样。 他似乎很享受,任由她拽着他。 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素白的手拽着自己。 到了宿舍门口,云映打开门,将孟怀推进去,又四下看看了确定没人,才转身进屋又把门锁上。 孟怀看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大喇喇地坐在她的小木椅上。 “怎么样,我的小侦察兵?”他的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意。 云映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深意,翻了个白眼。 “老男人,嘴巴坏得要死。”她小声嘟囔着。 男人抬眸看向她,“老?”眯起了眼睛。 云映装作不经意地错开目光,“都快三十了还不老…三十的男人哪有十八的好…” 孟怀浅笑出声。 眸子低沉如墨,直直地望向她。 “不然试试?” 云映眨了眨眼,耳根不自觉发烫,闪过一丝不自在,又突然正色:“我可以确定了,要不要找周旅说一下这件事情。” 孟怀略微挑了挑眉,浓黑色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剩下的事情,你不要再管。” 云映一张俏脸皱起:“可这事情是我发现的,应该是我…” “云映。” 男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莫名的低沉性感,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要管。” 云映顿时熄了声音,前世也是如此。 如果触碰到他不愿让她碰的红线,他就会用这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喊她,让她没有办法拒绝。 但是,云映也突然生出些反叛的心思。 “如果我偏要管呢?孟怀哥哥”她故意拖长尾音,挑衅地看向他, 男人掀开眼帘望向她,喉结滚动几下。 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娇嫩的薄唇一开一合,露出贝齿。 孟怀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十分龌龊的想法,有些不合时宜。 想亲,想衔住那一对嫣红。 “小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云映高谈阔论,一抬头撞见他眼里翻滚的欲色,下意识推了推他。 孟怀起身逼近,直到两人呼吸相缠。 云映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发颤,却仍抬起头和他对视:“我…我一定要去,凭什么瞧不起我!” “我还就得让你们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偏偏我最争气!” 云映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孟怀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锁住云映嫣红的唇瓣,理智彻底瓦解。 他猛地欺身上前,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呼吸灼热。 云映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孟怀滚烫的唇便压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毫无预兆,近乎失控,牙齿磕碰到她的下唇,腥甜味在嘴里炸裂开来。 云映慌乱地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前推搡着,却被他单手擒住双腕高举过头顶。 孟怀的吻辗转肆虐,云映呜咽着想要抗议,却被他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纠缠着她的软舌。 呼吸交缠间,云映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双腿发软,整个人只能靠在墙上承受着他的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孟怀终于松开她。两人急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云映的嘴唇红肿不堪,眼眶里也泛起了泪花。 孟怀看着她这副模样,理智突然回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眸光微微闪动,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可怕:“对不起。” 云映抬手擦了擦嘴唇,胸脯剧烈起伏着,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孟怀!你......” 话未说完,孟怀已经转身大步走向门口,开门时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狼狈:“别再管这件事,我走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出去,留下云映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心跳如擂鼓,脸颊烧得通红。 这个吻实在过于突然,将云映所有话都堵住了。 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事情似乎无法掌控的感觉。 冷静自持的男人竟也有了如此难以遏制热烈的亲吻。 他的吻很生涩,只一味地吮吸啃咬,毫无章法。 可云映就是…难以控制地沉沦在他口中清洌的雪松气息里。 她平了平心绪,坐在床上。 - 梦里一夜缠绵。 似是不知疲倦。 云映醒来时,脸颊如春海棠一般。 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细微的不适。 异样的感觉,猛地将她叫醒。 云映:… 为什么在这个紧要关头会做这样旖旎缠绵的…梦? 难不成…她确实喜欢和孟怀在一起的感觉? 思绪拉回那个夜晚,男人额上一滴热汗掉落在她胸口… 有些想,确实馋… 男人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小麦色肌肤,手臂上肌肉虬结。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云映,猛地顿住,摇了摇头。 云映柔嫩的手狠狠地搓着手中那一小块布料,气得直咬牙。 狗男人,这么危急的关头,竟然乱我道心。 - 云映收拾好后,还是不想这么坐以待毙。 现在是敌在明她在暗,这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吗? 为什么要按兵不动,她才不要。 他能潜伏到现在,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他手里到底都掌握了什么信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可怎么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 她突然想起来在大姑家遇到的那个王琦用的烈性催情药。 突然有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想法。 第19章 现在你能同意我娶云映了吗 云映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纤细的手指在一堆东西里翻来翻去找到个很小很小的药瓶,里面是一些细碎的粉末。 云映想,冷静如孟怀也有欲望难以控制的时候。 更何况是普通男人。 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瓶身,脑海又浮现出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和灼热的唇。 意识到自己又想偏了,努力甩了甩头。 王琦那日只是冲着她的鼻子轻吹了一点,她就浑身燥热空洞得很。 大概,这就不是用在人身上的催情粉,保不齐就是兽用的。 她咬着下唇陷入沉思。 如果目标真的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她要怎么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把药下进去。 云映再次陷入沉思。 云映无意识地转动着小瓶,她记得小女孩冰凉的手指,还有徐嫂过分热情的举动…… 孟怀来时,她就如此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托着腮坐在凳子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孟怀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 她下意识回答,“想男人呢。”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回过神的云映,清晰地看见孟怀脸上的疲惫瞬间凝固。 他的眼睛黑得吓人。 “是么?” 孟怀缓慢地关上门,云映注意到他大概是刚出完操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铝饭盒。 他一步步走近,“哐当”一声把饭盒放在桌上,又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站定。 “哪个男人这么幸运?”他俯下身去,食指挑起云映的下巴,“能让我们小云同志想得如此出神?” 云映知道自己该解释,但某种叛逆心理却让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反正肯定不是你这样的老男人。” 孟怀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他猛地扣住云映的手腕,将她翻了个身拉到自己怀里,跨坐在腿上,大手扣住她的腰。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两个人近的呼吸交融,云映能清晰看见他眼底的翻涌。 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老男人?”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中危险的笑意。 云映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孟怀突然覆下的唇堵住。 这个吻与上次截然不同——不是失控的掠夺,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慢条斯理的折磨。 孟怀的唇舌强势地撬开她的防线,一寸寸巡弋过她的领地,不容抗拒地逼她回应。 说来可笑,孟怀原本是来道歉的,甚至一大早就去食堂小灶上买了一份干拌馄饨给云映赔礼。 可此时此刻什么道歉什么理智都抛在了九霄云外,她实在甜美,像是毒药,叫他割舍不了、难以自控。 她的嘴唇软得不可思议,让他想要更多。 云映的腿开始发软,手指无力地揪住他的衣襟。就在她快要窒息时,孟怀突然放开了她。 男人的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她腰间画圈。 云映此时羞得厉害,眼角也泛起湿意,脸颊红得像一颗水蜜桃。 她刚想说什么—— “孟怀,你给我滚出来”云晖咬牙说道。 云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的可怕。 他什么时候来的,云映浑然不觉。 她慌慌张张地想从他身上下去,却又被男人按住,大手捏了两下云映的腰,不重不轻的,惹得他差点惊叫出声。 孟怀这个混-蛋! 他是故意的。 云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孟怀可是部队里精英中的精英,各方面能力都是一流,如果连门口一直站着人都不知道,那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云晖同志。”孟怀终于松开钳制,慢条斯理地将云映扶正,才站起身,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有事?” 云晖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他-妈——” “哥!”云映慌忙挡在两人中间,声音都变了调,“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云晖咬牙切齿地问,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云映红肿的唇瓣上,“我看得很清楚!” 孟怀背影挺拔得像棵青松。 云映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温度,和哥哥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欲哭无泪地在心里把孟怀骂了千百遍。 这个混-蛋!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个…哥,这药是我刚找出来的,可能会用得上,我基本上已经确认了她不是小孩子,是成年男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啊,什么时候抓人?”云映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话题避开。声音却越来越小。 云晖冷笑一声,眼神锐利,“我这傻妹妹都快让乱七八糟的男人拐跑了,还有心思惦记别的呢?” “某些老男人一天不务正业,就琢磨着勾引人家如花似玉的妹妹,如果我今天不来是不是打算跟我妹妹发生点什么实质性关系啊,还是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云映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云映羞得险些原地爆炸,耳朵红得能滴出血:“哥!你说什么呢!” 云晖滔滔不绝的阴阳怪气,孟怀一直站在云映身侧沉默着。 直到他说……提上裤子不认账这句话时,眼眸闪过一抹亮光。 像是蛰伏许久的豹子终于等到了时机。 “现在你能同意我娶云映了吗?”孟怀突然开口,“大哥。” 云晖的嘲讽戛然而止,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大方说出口。 云映更是惊得瞪大双眼,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孟怀坚毅的侧脸。 “你、你做什么梦呢,你二十九了,都不知道身上硬件设施还能不能用,就好意思说娶我妹妹,她才十八!” 云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似乎气极了。 孟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关于‘硬件设施’的问题...”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云映一眼,“随时可以接受检验。” 云映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又想起晚上那个羞人的梦,孟怀滚烫的体温和有力的臂膀,顿时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云晖气得差点跳脚,“你这个老流氓!” 第20章 相信我,就这一次 云映的声音在房间里突然炸开,带着颤抖的哭腔。 “你们两个真的很烦!”她红着眼眶,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 云晖和孟怀同时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吵架!” 云映突然压低了声音,手指攥着衣角,“现在部队里可能混进了敌特欸,现在是因为我嫁不嫁、他娶不娶吵架的时候吗?” 她又转向云晖,“大哥,你怎么就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呢,你这么热心的人,万一他哄骗了你,让你丢了命怎么办?你有想过我们吗?” “如果你不在了…我们会是什么样你知道吗?” 云晖的表情变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几步上前,一把将妹妹搂进怀里:“哥糊涂,哥跟你道歉,你哭的哥心里难受。” 孟怀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暗哑。 他很想拂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那滴泪水刺得他心脏一顿一顿地疼,想将她抱在怀里,细心安慰。 可现在他不能。 连最简单的触碰都是奢侈。 孟怀的喉结如滚珠般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下。 “行动方案已经拟好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刚才的温情从未存在。 “在等上级和周旅指示,云晖,我们需要谈谈。” 云晖审视地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 云映抬手抹去眼泪,看着他们忽然转变的态度。 她过于了解他们了,这件事情一定比表面所能看到的更严重。 两个人在外面聊了很久,具体聊了什么云映不知道。 房门被轻推开,孟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凝重。 他走到云映面前,从内袋取出一只看似普通的钢笔。 “这个给你” 孟怀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我自己改装的。” 他轻旋开笔帽,“能射出一支三厘米的箭针,沾了速效麻醉剂。” 云映接过钢笔时,指尖划过他掌心。 孟怀的手轻颤了一下,随即又被他掩饰性的握拳收回了。 “记住,遇到危险先自保寻到机会就跑,切不可硬碰硬。”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在他脸上梭巡。 在云映垂头打量着手中钢笔的时候,孟怀轻轻抱住她。 “对你做出那样轻浮的举动,我很抱歉。”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轻响。 孟怀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云映前面。 “有人?”云映小声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 片刻,孟怀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时,突然停住脚步:“不要单独行动。” 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相信我,就这一次。” 他走了,留下满室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 云映低头看着手中的钢笔,发现在笔夹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有些看不清。 - 另一边,团部办公室外。 徐营长在云晖办公室前踱步,神色犹豫不决,孟怀来时撞了个正着。 “有事?怎么不进去?”孟怀略挑眉看向他。 徐营长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孟团长,我家小闺女……”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云晖站在门口,“进来聊。” 三个人落座后,徐营长将事情娓娓道来。 云晖和孟怀交换了个眼神。 徐营长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后来彻底沉默。 “这是我的失误,我不敢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就丧失警惕性。”老徐的声音有些发闷。 “没事,先找旅长汇报情况吧。”话音刚落,云晖率先站起来,拍了拍徐营长的肩膀。 大家心里清楚,如果进来的这个是个假的,那真的一定凶多吉少。 只能聊表安慰。 - 云映站在镜子前,手指将乌黑发亮的头发分成两股,把头发编成两根精致的麻花辫,又俏皮地折上去用红绳系好,露出白皙的后颈。 换上那条深蓝色的背带裤,内搭娃娃领小衬衫,背带裤的口袋里,孟怀给的那支改装钢笔沉甸甸的,提醒着她要保持警惕。 “小云今天真俊呐!”王嫂子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 大槐树下,几个军属嫂子正摇着蒲扇乘凉。 看见云映过来,张嫂子立刻挪出个位置:“快来坐,刚切好的西瓜!” “还得是岁数小,穿什么都好看,不像咱们老大妈一样了。”徐嫂子笑着说。 张嫂子问:“小云也十八了吧,考没考虑对象的事儿呢,好多人都跟我打听呢。” 云映羞涩极了,嘴角挂着笑意。 脑海里却总是闪现出孟怀对她的珍视。 云映刚蹲下接过西瓜,就被一群小皮猴子围住了。 “云姐姐!” “陪我们上山玩嘛!” 几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你拉我拽,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哎哟,这群皮猴儿!”张嫂子笑骂着,“别缠着你们小云姐姐!” “没事儿,我带他们去转转。” 云映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冲嫂子们眨眨眼,“反正是在部队后山,安全着呢。” 孩子们欢呼起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簇拥着云映往山上走。一路上,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趣事,不时弯腰采几朵野花。 逗得云映嘴角弧度一直都降不下来。 “云姐姐,给你!”虎头虎脑的小军举着一把野菊花,踮着脚往她头上戴。 小军是三团政委张震家的孩子,笑着招呼云映坐下的张嫂子是他妈妈。 夫妻两个将小男孩养的很好,细心的同时又不缺乏男孩子的勇敢和担当。 许是张震是孟怀的搭档吧,连带着云映都对张家人带了些许亲近。 这一举动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不一会儿,云映的发间就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云姐姐最好看啦!”孩子们拍着手围着她转圈。 云映笑着任由他们闹,心里暖暖的。 确实,在这部队管辖的山上,有持枪哨兵巡逻,远比城里安全多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下来。 “云姐姐,你看那边!”小军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树丛,“有个小妹妹!” 云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树荫下,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女孩抬起手,轻轻招了招,嘴角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脚下茂密的的草丛和距离,让孩子们没有发现小女孩身边赫然躺着的巡逻兵的尸体。 第21章 要名分 孩子里略大一些的平安发现了不对,“姐姐,那个妹妹身边似乎躺了个人。” 云映的心猛地一沉,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她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手指却悄悄伸进了背带裤口袋,握住了那支改装钢笔。 “平安,你带弟弟们先回去找李婶。”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就说...就说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名叫平安的男孩约莫十岁出头,比其他孩子都懂事。他眯着眼又看了看远处,突然脸色发白:“姐,那人...那人好像穿着军装!” 云映心头一紧。她迅速扫视四周——这里离最近的岗哨也有段距离,喊人不一定听得见。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平视着平安的眼睛:\"听我说,现在立刻带弟弟们下山,直接去团部办公室找孟怀叔叔。” “平安,别怕,没事的。” 平安咬着嘴唇点头,小手一挥,几个孩子立刻安静下来,跟着他往东边走去。云映看着他们走远,才慢慢转身。 “云姐姐过来陪我玩了吗?”小女孩歪着头,天真烂漫。 “这个叔叔不好玩,我一过来他就躺下睡着了。” 云映的拇指已经按在钢笔的机关上,悄悄挪了两步,确保自己站在上风处。 “怎么自己上山来了?怎么没叫你妈妈陪着你一起呢。” 云映强迫自己声音平稳,指尖在钢笔上收紧,“徐嫂子也真是的。” 她强撑着露出温和的笑意,右脚却不经意地后撤半步。 女孩脸上的天真瞬间褪去,“装得真像啊。”不再是孩童的甜腻嗓音,而是一个成熟男人沙哑的声线。 “你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吗?” “我算准了部队所有人的行动轨迹,连岗哨换班时间都摸清了,就是没想到还会来你这样一个人物,但凭着号脉就能发现不对。” 她踢了踢脚边的士兵。 云映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受伤确实很严重,但胸口还有轻微起伏,应该还有救! “小姑娘,你说我该怎么解决你呢?” “你知道的太多了。”她慢慢向前踱步。 “徐营长的小女儿呢?”云映有意拖延时间,试探着问。 女孩……不,应该说是那个男人。 他大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那个小可怜啊,你猜猜看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朝着云映走过来,笑容愈发扭曲。 云映一把扯下头上绑着的绸带,向他甩去。 第一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男人咧嘴一笑,“你喜欢这个?那我一会儿就用这个送你上路哦!” 第二下,猝不及防,飞扬着的细碎粉末扑了男人一脸。 他下意识擦了一把,外头看向云映。 “我都知道你是懂医理了,会毫无防备吗?小丫头,毒药对我是没有用的……”话还没等说完,他猛地瞪大双眼。 云映扯开一抹笑,眼神透露出狡黠。 “我也没说是毒药啊!” “我自己配的纯天然无公害,没事的没事的,死肯定是死不了。” 男人的膝盖砸在地上,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我装的也挺像吧,你只偷听到我们吵架,但是你不知道我跟我哥默契到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们早就商量好啦!” 云映晃了晃手中的绸带,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真搞不懂这么蠢是怎么当特务的,你还是太轻敌,就比如现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 “声东击西。”孟怀的声音突然从男人背后传来。他利落地一个手刀披在男人后颈,顿时软倒在地。 “我厉害吧,不过我还没玩够呢,我还想看看催情粉跟两外两种药兑在一起什么反应呢。” 孟怀蹲下身检查昏迷的男人,“比我们预想的早,不过你随机应变能力,很不错。”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哨响,是巡逻队。 孟怀将伤势很重的将士和那个男人交给巡逻队。 脚步声渐渐远去,树影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孟怀的掌心很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云映的手背。 “事发突然,害怕了吗?”孟怀问。 云映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说不害怕是假的——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孔、扭曲的笑容,都让她的心跳到现在都没能平复。 对峙的这个时刻比预想的要早得多,心里的确慌得不行。 “手有些凉。” 云映突然想起今天晨起她跨坐在他腿上,跨坐在孟怀腿上,被他搂着腰假意亲吻时,他附在她耳边说的那番话。 以及两个男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当时云映还嗔怪他跟云晖假戏真做,孟怀趁机占便宜来着。 但现在想来,那番话真是给了她不少的底气。 “才知道怕?”孟怀见她出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指尖,“刚才不是挺英勇的?” 云映抬头瞪他,却在触及他略显担忧的神色时心头一软。她小声嘟囔:“谁让你来得那么慢...” 话没说完,忽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孟怀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以后不许。” 云映正要反驳,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竟是孟怀在微微发抖,她心头一颤,原来这个看似冷静自持的男人,也会为她担心到这种程度。 “知道了。”她难得乖巧地应了声,却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才怪。 远处再次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逻队折返了。 孟怀迅速松开她,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是耳根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报告团长!”跑来的士兵敬了个礼,“在东南角又发现两个可疑人员,已经制服了!” 孟怀点点头,转向云映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走吧,小狐狸,该去收网了。” 两个人缓步走在后面,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孟怀突然扭头看了眼云映,漆黑的眸子像两方砚台。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云映的脚步猛地一顿,差点被绊倒。 她抬头瞪大眼睛,“什么名分?” 孟怀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格外挺拔。 第22章 又被表白 “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云映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她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你还好意思说啊?”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第一次是你突然偷袭,我毫无防备;第二次是你说为了演戏……”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怀一把拉进怀里。 男人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都不满意?那这次算实战演练。” 男人说话的语气就仿佛再说中午吃什么一样冷静寡淡,细看才能看出他眼里流淌着的欲望。 远处突然传来平安的喊声:“云姐姐!”紧接着是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附和声。 云映慌忙推开孟怀,却被他扣住手腕,“你好好想想,然后……给我个准信。” “我还要去处理后续,让平安他们陪你回去。” 云映站在原地,看着孟怀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态度。 平安正带着几个小萝卜头正往这边跑。 “姐姐,你没事吧?那个妹妹怎么样了?” 云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平安的脑袋。 “没事了,你们是来接姐姐下山的吗?哇,我的小男子汉们这么贴心啊。” 她跟着孩子们下了山,刚走到大槐树下,几个穿着整齐军装的小战士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同志。”为首的战士表情严肃,没用他多说,云映立刻就知道了。 她毕竟也算是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了,上级单位如果来人调查,她第一个跑不了。 不过云映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接受调查嘛,她也不是敌特。 “好的,我明白。”她转头告别了一种男孩子,转身和几个小战士朝着办公区走去。 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木门上并没有标识,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云同志,可以先进去坐着等。”领头的战士说。 “稍后部队的家属都回来接受询问,你不必紧张,常规流程。” 云映整了整凌乱的背带裤,冲他笑了笑。 年轻的小战士竟然红了脸。 云映坐在办公室里等了很久,走廊上才突然传来脚步声。 门被推开时,云映立刻站了起来。 为首的时三位气度不凡的长者,带着一股难以忽略的威严,他们带给云映的感觉有些像孟老爷子。 最后跟着进来的周旅长反倒显得有些拘谨。 “坐。” 最年长的那位挥了挥手,声音浑厚。 一开始问的无外乎就是一些基本信息,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什么来到的这。 云映的回答不卑不亢,对面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另一位开口问道,手指轻叩桌面。 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有一个问题,在刚刚你坐在这里等待询问的四十五分钟里,被抓捕的敌特一直属于半昏迷的状态,你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部队的医生都无法确定、医治?” “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云映抬眸看向提问的老者,眼神清澈而坦然。 “第一,我用的不是毒药,是我自己调配的,里面加了点…奇怪的东西,我不太方便说。” “第二,部队的大夫主要以西医诊治为主,中医领域不太擅长。” “第三,我是偶然摸到了他的脉发现他是成年人,后来又去了一趟,才确定的。” 三位老者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加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可以说一下吗?” 云映红着脸轻咳了一声,“就是来之前问兽医要的催情药,我想着他从一个男人伪装成小女孩,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这样保不齐就会让他漏出破绽。” 最年长的那位突然笑了笑,“有勇有谋,不愧是云家的孩子。”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三位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最年长的那位开口。 “云映同志,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云映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出去。 “好好学习医术吧,日后保不定会有大作用呢。” - 部队混进敌特的消息,已经在部队传开来。 周旅长也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各兄弟部队。 家属院彻底陷入恐慌,许多嫂子都闭门不出。 云映想了想,脚尖微转去了徐家。 他们的小女儿是被辗转好几个地方送来的,如果是伪装的敌特来了部队,那……原本的那个孩子大概凶多吉少。 徐嫂子夫妇自觉亏待,几乎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那个孩子,如今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到徐家时,房门大敞四开。 云映自己走了进去,屋里空荡荡的,她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应。 她寻进去一个屋一个屋地找,终于在西边的小卧室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徐嫂子。 她已经不似以往那般热情爽利,眼神空洞,面色泛白。 见来人并没什么反应。 云映拉过一边的小凳子,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只是用这种方式陪着她。 徐嫂子僵硬地转了转头,“妹子,你说我的孩子还能回来吗?” “我怎么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呢…” 她说着话,眼角的泪滑落下来。 云映有些心疼一个母亲担忧孩子的那颗心,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嫂子别瞎想。” 她也很想妙语连珠地说出一大堆安慰人的话,可…她不知道怎么了。 今天竟然一句也说不上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孩子一定回不来了。 所以,现在如何安慰都显得干巴巴的。 云映只能紧紧地攥住徐嫂子的手,以示安慰。 过了许久,徐嫂子才将目光放在云映身上,“好妹子,嫂子知道你惦记我,你先回去吧,嫂子想一个人待会儿。” 云映咬了咬下唇,有些迟疑。 “妹子放心,嫂子不会寻死,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她点了点头,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云映慢慢吞吞地走在空旷的家属院里。 往常这个时候,院子里应该满是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嫂子们坐在树下唠家常的谈笑声。 可今晚,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云映心里暗暗地想:还是药放少了,就应该一下给他药死!心狠手辣的害人精。 “映映妹妹!” 云映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朝着她跑了过来。 是江鹤回。 “鹤回哥,有事吗?” “我听说…你退了婚,你看我行吗?” 第23章 如果我回不来 云映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温润而又透露着羞涩的大男孩。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结如滚珠般滑动了一下,似是紧张。 云映有些愣住了。 江鹤回是她大哥的搭档,两人一直配合默契。 但…她上次的确是第一次见他啊。 “鹤回哥,我觉得不太合适。”云映眸子低垂的回答到。 江鹤回眨了眨眼,难掩落寞,但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迅速地整理了下心情,又绽放出一抹温柔笑意。 “没关系,咱们慢慢相处,是我心急了。” 云映红着脸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你就…先把我当哥哥,没事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温柔君子的模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绝不是想吊着他。 她抬眸看向男人温柔的眸子,“鹤回哥——” “走吧,哥送你回去。”男人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恢复如初。 见他如此,云映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跟在他身边慢慢走着,但还是默默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到了,你进去吧。”江鹤回微笑着看向身侧的云映,“哥就住在你后面那排,有事去找我。” “对了,你哥…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忙。” 云映顿时升起一股寒意,“他要出任务?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江鹤回说:“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云晖还是孟怀带队,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了。” 云映的声音闷得很,“哦,那我进去了,鹤回哥。” 江鹤回看着云映进了屋,才收起了嘴角的笑意,转身离开。 -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二团三团都在待命。 整个团部都被紧张的氛围笼罩着,云晖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低垂着头。 孟怀靠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猩红的、已经着了一半的烟。 “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你能帮我照顾我妹妹吗?”云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操场上传来士兵们训练的声响,与室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孟怀的手指一颤,烟灰落在窗台上。他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烟头的火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不能。”孟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谁的妹妹谁来照顾,交给我你能放心?” 云晖苦笑一声,指节泛白:“这次任务不一样,你知道的。” “所以呢?”孟怀突然转身,烟头在窗台上摁灭。 他两步跨到云晖面前,“别说这种话。” 云晖盯着孟怀,突然笑了:“我们有多久没这么好好说话了。” “从你发现我喜欢云映开始。” 孟怀自如地从抽屉里摸出两个搪瓷缸,“以水代酒,剩下的等你回来再喝。” 水在缸子里晃荡。 云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 “阿映一直都听你的,交给你我放心。” 孟怀的动作顿了顿,郑重地点了点头。 - 入夜,月亮悬挂在天上。 云映躺在床上,思绪越飘越远。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会不会害了大哥,她也不知道前世这个时候大哥有没有被卷入到这件事情里。 正想着,云映一抬头,发现自己窗边站了个人。 夜色沉沉,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窗棂。 云映睁大了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窗前的人影轮廓很熟悉——宽肩窄腰的剪影,脊背挺得笔直。 “小叔?”她轻声唤道,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慵懒。 孟怀没有应声,抬手轻叩了两下窗玻璃。 云映趿拉着鞋,下了地,推开窗的瞬间,夜风卷着松木和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怀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他的眼睛漆黑,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要出任务了,一会儿就走。”孟怀的声音很低。 云映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回来?很危险吗?” 孟怀的目光在她发白的指节上停留了一秒,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熨贴着她冰凉的皮肤。 “很危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安全回来。” “如果我回不来……江鹤回是个很不错的人,你可以考虑。” 云映的眼尾顿时泛起潮红,“你别瞎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孟怀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别哭,我看不得你哭。” 云映哭着扑到他怀里,哭声止都止不住,眼泪弄湿了他的军装,留下了一小片潮湿的泪痕。 孟怀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意,喉结在她头顶上方滚动。 他忽然托起她的脸,粗粝的拇指重重碾过她的眼尾:“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 云映看着灯光下孟怀轮廓分明的脸,突然踮起脚尖—— 柔软的唇瓣带着咸涩的泪水,重重印在他的脸颊上上。 这是一个简单的亲吻,却让两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平安回来,我会告诉你,你想听的那句话。” 孟怀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他忽然扯下颈间的项链塞进她手里。 “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找你拿。” 说完,他不带留恋地翻窗走了,丢下云映一个人站在原地。 孟怀不敢回头,他看见女孩红红的眼眶和鼻头,心就像是被揪着一样。 可他是一名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孟家祖训向来是先国后家,先忠后义。 他也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姑娘,可他自小所受教导不容他退缩。 - 孟怀走了,云映的心就仿佛空了一块。 任凭大哥如何逗她,她都笑不起来。 就仿佛孟怀把她快乐如同小燕子的那一半灵魂带走了一样,留在大院里的只是空洞的灵魂。 “映映,大哥领你去后山采药吧,你不是最喜欢采药的么?” 云映看了眼大哥,扯开一个十分不自然的笑。 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江鹤回和云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妹妹,鹤回哥今天要去下面的庄子上,不如跟哥出去玩玩?” 云映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极了。 “我哪里也不想去,感觉身上一阵阵发软。” 这时,一个小战士朝着树下的三个人影跑过来。 他率先向着两个似乎在站岗一样的男人敬了个礼,又转向云映,“周旅长说,部队请来一位刚刚平反的老中医,想请云同志过去卫生院一趟。” 云映疑惑地抬起头,“中医?叫什么名字啊?” 小战士挠了挠头,“好像叫什么顾景安?” 云映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冲向卫生院。 风卷起她的衣袂,晶莹的泪珠划出璀璨的弧线,消散在风中。 第24章 进屋!脱衣服 云映跑得有些急,绣花的白色布鞋在卫生院的石阶上绊了一下。 她踉跄着扶住门框,心跳声震得胸口一阵阵发疼。 她喘着粗气步频降了下来,走到走廊尽头的诊室,听见屋里的说话声。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是她的师傅。 是上辈子那个自己也饱受苦恼仍旧试图将她拉出泥潭的小老头。 她站在门口,抬手擦了擦眼泪,叩响门板。 “进。”周旅长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时,两鬓斑白的小老头,穿着白大褂,身形比她记忆中消瘦了许多。 “顾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丫头。” 云映努力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这辈子师傅还没见过她。 她不能哭。 “云同志,你好,我是顾景安。”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云映的睫毛在听见那声“同志”时轻颤了下。 云晖跟江鹤回也到了卫生院,看见诊室里周旅长正跟一位老者聊得十分开心,大概心里也有了数。 大概是组织上的嘉奖下来了。 这次失误,幸好云映发现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再加之837部队的医疗情况不是很乐观,只有一名大夫,连护士都没有配备。 没有符合条件的人选。 于是周旅长申请了卫生院组建中医科的请求。 正好云映年纪、学历都符合条件,成为军医不太可能,但是要说暂时做个护士或者副手还是可以的。 “小同志,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映指尖颤了颤,摇了摇头。 周旅长介绍完就走了,云晖和江鹤回也没有进来,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 “您请用茶。” 云映冲着顾景安笑了笑,“您先坐…顾老…” 她很想叫师傅,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神色如常地按照前世的习惯,为顾景安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 是他习惯的七分烫。 白瓷杠里热气氤氲,顾景安有些纳闷。 这孩子…没来由地合眼缘,甚至递过来的这杯热水都很是合他的心思。 不过……他明白周旅长的意思,是想让他再收个徒弟。 过了几年那样的日子,受徒弟所害。 他也不想再收什么徒弟了,就这样凑活着过吧。 - 师傅来了,虽然现在他还不认识云映,但云映还是每天按照小老头上辈子的习惯为他打理好诊室和脉案。 云映轻手轻脚推开诊室木门,纸包里是她刚蒸好的茯苓糕,此刻正温着。 前世师傅最爱吃她做的茯苓糕,并且这东西养胃,多吃点也没事。 “云同志?”顾景安站在门口,晨光把他有些佝偻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些天辛苦你了。”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云映正往搪瓷杯里数着菊花——不多不少正好九朵,是前世师傅晨起必饮的九阳数。 “顾老来啦,我辛苦什么,您才辛苦呢。”云映笑着挠了挠头。 “那个……今天早上还是茯苓糕,给您配的是菊花茶。” “嗯,有心。”顾景安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组合倒是很熟悉。” 她看着师傅的手指掰开糕点,那个先尝边缘再吃中心的小动作,让喉间突然发哽。 “您别嫌弃。”她背对着顾景安,声音轻快,“这茯苓磨得不够细。” 顾景安看着云映忙前忙后的身影,浑浊的眸子一顿,“你的号脉是跟谁学的,练过?” “药材,医理,都懂吗?” 云映抬起头,看向顾景安,沉思了片刻。 “自学了几年。” 顾景安擦了下手,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来。 “你好好看,有问题问我。” 云映的心跳动得厉害,一时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但是我要事先说明,如果悟性太差,我是不会考虑的。” 云映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医案,封皮摩挲过掌心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这是上辈子她拒绝过,却因师傅离开永远封存的书。 “这书给了你,要好好钻研,日后便是我顾景安的关门弟子了。” 《顾家针灸秘法》几个字已经略有褪色。 纸页翻动声里,云映咬住了下嘴唇。 泛黄的页面上,满是批注,像是无声的对话。 “我会用心学的。”她最终只是这样说,把茯苓糕往阳光里推了推,“师傅,趁热吃。” 云映走到门口,脚步微顿。 她回头望去,顾景安坐在书案前,黑色老花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双眼低垂,目光专注地扫过医案。 她站定片刻,忽然转身,衣摆拂过门槛,双膝落地,跪得端正而坚定。 “师傅,我给您磕个头。” 额头触地,一声轻响。 云映眼眶微热,手扣紧地面,再次郑重地叩首。 顾景安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即抬头,缓缓摘下眼镜,搁在案边,目光这才落在云映身上。 “起来。”他嗓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一个星期以后考你,好好学就是全了师傅的恩了。” 起身时,她没抬头,怕小老头见到她泛红的眼角。 今天天气很好。 h省的夏天总是这样,连风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不燥不闷。 转身迈出卫生院时,吹散了眼角那一点湿意。 云映学得很认真,她重来一次,真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了。 “她在屋学什么呢?”云晖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台上,下巴抵住手背。 江鹤回抱臂站在一旁,忍不住叹了口气:“晖子,咱俩一定要像做贼一样趴在这吗?” “嘶”云晖猛地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别打扰我妹了。” 江鹤回:…… 江鹤回知道自己面前这个身高一米八五野性难驯的男人,遇到自己妹妹就变了个模样,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狗腿。 云映似乎听到窗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笔尖顿了顿,疑惑地皱了皱眉,以为只是平安那群臭小子来找她玩的。 云晖看得入神,直到江鹤回在他后腰上捅了一记,他才猛地回神:“干嘛?!” “映映好像发现了。”江鹤回指指窗户。 果然,云映已经搁下笔,正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瞧。云晖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江鹤回的衣领,两人狼狈地蹲下身,躲在窗台下。 “躲什么?”江鹤回无语。 “你不懂!”云晖压低嗓音,咬牙切齿,“万一映映生气不跟我说话了呢,我俩关系才变好没多久。” 江鹤回挑眉 正说着,窗内传来云映的声音:“哥,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云晖浑身一僵,干笑两声,讪讪地站起身:“啊……哈哈,映映,学、学着呢?” 云映打开窗,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狐疑地盯着他又扫了眼江鹤回:“你们在这干嘛?” “路过!纯粹路过!”云晖赶紧拉过江鹤回,“我俩去他家。” 云映眯了眯眼,显然不信,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 突然,她眼睛一亮,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哥!进屋!脱衣服!人体模特!” 第25章 风水轮流转 云晖:“……?” 江鹤回:“……?” 两人齐齐愣住,江鹤回从脸红到脖子。 云晖结结巴巴的开口:“等、等等,映映,这不太合适吧……” 云映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哥?我是让你进来当模特!” “模特?” 云映笑眯眯的,“这不是最近在学针灸和穴位图,缺个实体练一练——大哥身材这么好,别浪费啊。” 云晖:“……” 云映又转了转头,“鹤回哥哥,要不你来?” 江鹤回正想嘲笑云晖,一听这话,脸顿时更红了。 云晖咬牙切齿地瞪了江鹤回一眼,“瞎说!我当亲大哥的都不行,更何况他了!” 十分钟后。 云晖生无可恋地站在屋里,上衣丢在一旁,云映拿着书,一本正经地在他身上比画。 云映强忍笑意,总感觉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似的。 - 树丛里,张震放下望远镜,看了眼时间,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三个小时。” 孟怀没应声,只是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枯叶堆上。 现在云映在干嘛,会不会心里也在惦记着她。 他想她,想得厉害。 ——那双葡萄般水润的眸子望着他,睫毛微颤,像是藏了千言万语。他差一点就心软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不走了”。 他从未这样强烈地想过,抛下一切,只守在她身边。 孟怀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那是表盖内侧嵌着一张她的照片,笑得眉眼弯弯。 这还是从前她送给孟序南的,孟怀偷了来。 那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不耻,现在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这样好的东西在他的手里。 张震瞥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孟怀“咔嗒”一声合上表盖,语气淡淡:“没什么。” 张震嗤笑一声:“少糊弄人,你这表情,明显就是惦记小姑娘呢。” 孟怀没搭话,目光落向远处山脊的轮廓。 临行前那晚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云映哭着扑到他怀里。 他紧拥着她,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混着夏夜的风,缠得他呼吸发紧。 她说:“等你回来,跟你说你想听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忘记了。 “有动静!” 孟怀瞬间绷紧肌肉,抄起枪翻身隐蔽。两百米外的土路上,车队灯光刺破夜幕。 瞄准镜里,他看见副驾驶座的男人正低头点烟,打火机的火苗“啪”地亮起。 “准备。”张震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孟怀的食指稳稳扣在扳机上,呼吸平缓得可怕。 可胸腔里那玩意儿跳得太凶,震得他耳膜发疼。 妈-的,他狠狠咬了下舌尖。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 - 云映笑眯眯地放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家大哥背上画满的穴位图——云晖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歪歪扭扭的点,像块被涂鸦的人体画布。 “好啦,穿上吧,我要去找我师父了。” 云晖正低头系着衬衫扣子,闻言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你真打算留在837部队卫生院当护士?”江鹤回本来靠在窗边喝水,耳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目光也落在云映身上。 她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低头整理桌上的书本:“不知道……但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爸妈知道了,肯定要骂我,把你带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云映睫毛颤了颤,声音很轻,“孟怀……还没回来吗?” 她其实知道答案。 大哥和江鹤回最近总是变着法子逗她笑,带她出门散心,甚至都破例允许她拿自己“练手”……他们怕她难过。 她心里知道的。 云晖和江鹤回对视一眼。 “快了。”江鹤回突然开口,声音沉稳。 云晖立刻附和:“对对对!指不定明天就——” “哥。”云映打断他,抬起头笑了笑,“你不用哄我。”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蓄着一汪清透的泉水,可嘴角的弧度却让云晖心里发酸,这丫头从小到大都这样,越是难过,笑得越好看。 三个人一起走出去,云映低头锁门,钥匙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云晖突然开口:“映映,孟序南和苏瑶结婚了。” ——孟序南。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扎进记忆里,不疼,却让人恍惚。 云映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钥匙收进口袋:“哦,结就结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晖又继续道:“孟爷爷回了京城住,孟序南和苏瑶被送回老家了。听说……孟序南他妈天天哭闹,话里话外都在怪苏瑶勾引她儿子,说没了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全是苏瑶的错,甚至把苏瑶的孩子都折腾没了。” 云映眸光微闪。 她以为自己会恨,会愤怒,可奇怪的是,心里竟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讽刺。 ——上辈子,孟序南他妈在她家败落时,不也是这副嘴脸吗?拜高踩低,反复折磨,仿佛她这个儿媳妇呼吸都是错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倒轮到苏瑶了。 “他们的事,早与我无关了。”云映语气平静,甚至连冷笑都懒得再给一个。 她不想再和“孟”这个姓氏有任何牵扯,可唯独孟怀…… 云晖冷笑一声,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江鹤回轻轻按住了肩膀。 江鹤回看了云映一眼,淡淡道:“走吧,再晚顾师父该等急了。” 云映点点头,迈步向前。 半路上,云晖被一个小战士叫走了,就只剩云映和江鹤回。 到卫生院门口时,云映告别后转身。 云映刚踏进门,身后便传来江鹤回的声音—— “云映。” 他叫住她,嗓音低沉,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她回头,看见他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军装笔挺,眉目却比平日少了几分锋利。 江鹤回沉默几秒,忽然开口:“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随口问今天的天气,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是在等一个判刑。 云映怔住。 她没想到江鹤回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鹤回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算了,当我没问。” 他转身要走,云映却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口:“鹤回哥……” 他停住脚步,却没回头。 云映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却清晰:“你很好,真的。但我心里……” 她没说下去,但江鹤回已经明白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上,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像以前那样—— “知道了。”他笑了笑,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去吧。” 云映眼眶微热,“嗯。” 她松开手,转身离开。 江鹤回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温度。 心爱的姑娘,心里装着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他了。 第26章 孟怀回来 “师傅,我来啦!” 云映掩去那些不好的情绪,轻快地推开门。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朝气。 顾景安闻声抬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嗯?都学完了?会了?” 云映坐在桌案一旁的凳子上,手拄着下巴。 “当然了师傅,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欸,我要是学得慢多给您丢脸。” 顾景安轻哼一声,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背一遍《金匮要略》妇人篇。” “啊?”云映笑脸一僵,手指头蔫巴巴地缩回来,“师傅……您不是说考我顾家针法里的内容的吗?” “嗯?我可没说一定考这个。” 云映瞪大眼睛,这小老头真拿她当日本人耍啊!玩文字游戏呢。 “您怎么拿我当小孩子骗啊!” “再加《伤寒论》序篇。” “师傅!” 顾景安慢慢悠悠地说:“再讲再加。” 云映秒怂,双手合十讨饶着,“背!背的就是《金匮要略》!” “妇人中风七八日,续来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便如疟状……” 云映突然卡壳,偷瞄了一眼师傅。 “不会就回去背,过几天考。”顾景安头都没抬,又说了一句。 云映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不得不认了命。 告别了师傅走出去,突然又升起一股斗志。 不就是医书吗,她一定要让师傅难不住她才好。 这般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她走到办公区,和站岗的小战士说明了来意。 走到孟怀办公室时,云映突然停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那伙敌特抓到了吗? 如果抓到,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云映轻叹了口气,朝着云晖的办公室走去。 她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云晖的声音。 云映推门而入,正看见自家大哥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见她进来,云晖立刻放下文件,眉梢一挑:“哟,稀客啊,我们家小云大夫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云映没搭理他的调侃,径直走到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认真道:“哥,你想办法帮我寻几本书。” 云晖忽然嗤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说吧,我托人找找。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你拿什么谢我?” 云映眯起眼,忽然笑了:“等我给你扎针的时候,保证轻点。” 云晖:“……” 他默默收回手,干咳一声:“……书我尽快给你。” 云映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顿住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孟怀他们任务结束了吗?” 云晖眸光微闪,语气如常:“快了,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 她“嗯”了一声,没再多问,推门出去了。 - 云晖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下午,便找来厚厚的一沓医书。 “云同志,云团长拜托我送来的东西。”通讯员小陈说。 云映感激道谢,抱着书进了屋。 接下来的几天,云映甚至连屋子都没出,饭都是云晖和江鹤回找人送的。 大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依旧是那棵大槐树。 说来,这棵大槐树也是院子里唯一的八卦收集来源了。 一到夏天,嫂子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到时间了就坐在树底下,一边干活一边交换信息。 “诶,说来怎么好几天都没看见云家小丫头了?”张家嫂子问。 一个面庞略有消瘦,看起来有点刻薄的老太太盘着腿坐在树下。 “哼,懒得连门都不出,装模作样的,莫不是屋里藏了男人吧?这样的丫头还能嫁得出去?” 张嫂子听见,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 老太太依旧喋喋不休地说,语气刻薄尖酸。 张嫂子啪的扔下手里拿着的鞋底子,“你这老太太,说话也忒刻薄了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得可真宽。” 徐嫂子冷哼一声,“见不得人好呗,谁不知道小云映这几天忙着看书学习。” 徐嫂子又撇了眼冯老太太,“等赶明儿云丫头成了咱这唯一的小大夫,冯大娘有个病啊灾啊的,可别上赶着求云映来。” 冯老太太听见竟然没人跟她一个想法,气得脸都变了颜色。 “谁、谁说她什么了?”冯老太太说。 “你们就是看人家哥哥官职高,不想得罪他,我可不怕。”她苍老的面容抖了抖,似乎壮了胆一般。 冯老太太此人,也不是心坏,就是嘴不好。 不管说起谁,都是如此刻薄。 但她忘了,这不是她所在的那个小村庄,她也不再是庄子里年纪辈分最大说话也无人反驳的老太太。 张嫂子嗤笑一声,“威风惯了,还以为这是他们家炕头呢。” 她说完,又正色了一瞬,“我可提前跟大家打好招呼,云家丫头护住我儿子,我就念她这份恩,谁也不许说她不好。” 徐嫂子没抬头,依旧纳着鞋底子,“嗯,我也一样。” 冯老太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正要反驳,突然看见云晖从小路那头走来,手里还端着个饭盒。 “云团长啊。”张嫂子眼尖,“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看我妹妹学习辛苦,给她送点东西。”云晖难得笑得那么温和,却在经过冯老太太时突然停下脚步,眸光一闪,“大娘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病了?不然让我妹妹给您扎两针?” 槐树下的女人们哄笑起来。冯老太太手中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她转身就往屋里钻,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而此时,云映的窗内传来低低的诵读声。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砸在泛黄的书页上,洇开一朵小小的花。 - 云映推开自己面前的书山,黑眼圈已经快要垂到嘴角。 经过这几天的闭关,她总算是把该背的都背下来了。 幸好她天生记性比较好,再加上很多书前世都看过,只需要加深一下记忆。 这也不能算作弊嘛! 云映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桌上医书堆积如山,月光透过窗棂。 “总算……”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在书页边沿轻轻摩挲。 入夜十分安静,云映似乎听见隔壁传来些似有若无的声响。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开门看看。 推开门的瞬间,一阵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她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死死扣住。 陌生的雪松混合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一只带着枪茧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灼热的唇舌不由分说地覆了上来。 第27章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怕 “呜——” 云映的背脊撞在门框上,后脑被另一只手掌护住。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云映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开来。 她慌乱地推拒时,指甲划过对方颈侧时,男人才停下动作。 他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 “认不出我来了?” 低哑的嗓音混着喘息在她唇边炸开。 云映猛的僵住。 她借着穿透云层的月光仔细看了看——是孟怀,可他身上再也没有她熟悉的松木香,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泥土与血腥气。 “你……”她的声音在发抖,被他抵在门板上的手腕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狂跳。 “你吓死我了!”云映哽咽地说。 云映这才注意到,孟怀狼狈得厉害。 “别说话,让我抱会。” 低哑的嗓音擦过耳际,沉重的身躯压了下来。 孟怀将脸埋在她颈窝处,灼热的鼻息烫得她肌肤发颤。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紧的肌肉下蓄着未散的杀意。 怦、怦、怦—— 他的心跳透过军装传来,又快又重,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云映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他后颈。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汗湿的发根间还夹着碎草屑。 “要不……我先把门关上?”云映略有迟疑地问。 云映也很紧张,她察觉到孟怀对她的喜欢,两个人也只差把话摊开说明白了。 但这毕竟是干部宿舍,万一被谁撞见了,影响实在不好。 孟怀的呼吸明显一滞,他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暴雨前的海面。 “你不怕我?”他突然低笑,“孤男寡女,你不怕?” 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绯红的脸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确定吗云映?” 云映眸光微闪,突然踮起脚尖。 “我知道关上门意味着什么,不过是你的话…我也不是很怕。” 云映明显感觉到孟怀的肌肉绷紧,头顶上传来压抑的喘息。 片刻,男人叹了口气,手臂箍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托起,她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 孟怀抱着她大步走向房间内,一手拖着她,另一只手将桌上堆着的医书扫到一边。 将云映放在桌上,浓墨般的眸子紧盯着她,“你知道关门意味着什么?” 屋里灯光的照射下,云映将他浑身扫视了个遍。 也还是不能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受伤,但她十分清晰的闻到了一股铁锈味。 男人禁锢在腰间的大手突然紧了紧,“怎么不说话,现在怕可晚了。” “你受伤了?”云映俏脸皱起,好看的眉眼紧盯着孟怀,似乎在观察他是否有遮掩。 男人浓黑的眸子闪了闪,“小伤,你怎么都不看我。” 话音刚落,男人沉重的身躯再次抱了上去。 他的声音难得如此沉闷,“我想你。” 云映浅笑了声,好看的眸子染了几分笑意,“小叔以什么身份想我?” 男人抱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云映也没管。 “我待一会儿就走,还要汇报情况。” 云映:“……” “嗯。”云映的耳尖烧得厉害。 男人再次抱起她,把她放到小床里面,自己也反手脱掉外套将她拥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云映有些喘不上气。 孟怀少有如此不讲理、强势的时候,他在战场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从未发生、甚至他感到难以掌控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云映也不知道。 但此刻只能由着他。 “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子弹擦着过去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怕,云映。” 云映伸出手推了推拥着她的男人,“孟怀?小叔?你……” 她刚想抬头,后脑就被他大掌扣住。孟怀将脸深深埋进她颈窝,呼吸粗重得不像话。 “嗯,没事,别动。” 孟怀的手臂突然收紧,情绪来的更加激烈。 “很危险?” 孟怀愣了一下,轻轻摩擦了下云映的头。 云映见状也不再多问,任由他安静的抱着自己,心里还在默背师傅给她布置下来的任务。 她只能这样……静一静自己的心了。 - 云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许是熬了太久,身后的男人又让她极其安心。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白馒头,然后放进了蒸锅里。 一种快要蒸熟的感觉。 她无意识地挣了挣,立刻被铁箍般的手臂勒回原处。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 半梦半醒间,有粗糙的指腹抚过她腰间软肉。云映含糊地咕哝一声,恍惚听见头顶传来低哑的轻笑。 她睁开眼时,两人交叠着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 男人下巴搁在她发顶,迷彩服前襟大敞,露出胸膛。 最要命的是,他的腿还压在云映身上。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男人。 他再次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只眼里带着一丝笑意。 “很对不起你,我一时冲动。” “把我赔给你,怎么样?”孟怀的眼眸中满是认真。 云映错开目光,“你哪受伤了?” 孟怀眸光闪了闪,半晌,“弹道伤而已,小事。” 云映闭上眼,喘了口粗气。 再睁开眼时雾雨蒙蒙地看着他,“什么叫小事,受伤了就是大事!”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孟怀忽然抓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次不一样。” 掌心下传来有力的跳动,“有你等我,我不是孤身一人。” “我还想回来看你。” 云映突然发力将他按倒在床,整个人跨坐上去。 散落的长发垂落,“让我看看。” 孟怀喉结滚动,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鬼知道,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跨坐在自己身上,嫩白的小手在他身上翻来翻去。 他几乎立刻就有了不能言说的反应。 孟怀想了想,当个正人君子好难,最起码在现在这一刻好难。 他按住云映在他身上翻找的手,又略一用力,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 “不要闹我”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你继续睡会儿,我该走了。” 云映一惊,“做什么这么急,你身上的伤包扎了吗?” 孟怀眼中的笑意慢慢敛去,“这事,可能还没完。” 第28章 关系不一般 “你别怕,万事有我。”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映却仍呆愣在原地。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还没完”。 这句简短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理智。 ——还没完? ——大哥还有危险? ——还是说……所有人的处境都变得更危险了? 恐慌如潮水般涌来,她甚至没注意到孟怀何时站起身,直到他的手掌在她发顶轻轻一揉,温热的触感短暂地拉回了她的神志。 “等我回来。”他低声道。 脚步声渐远,云映仍垂着头,攥紧的指节泛白。 而此刻,迈步准备离开的孟怀却在门前停顿住。 他回头望向那个单薄的身影,胸口忽然泛起一阵陌生的钝痛——他不想走。 不想去汇报,不想去面对那些冰冷的任务与责任。 他只想将那个似乎有些吓到了的小姑娘紧紧搂进怀里,一遍遍告诉她:“有我在。” 可最终,他只是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先国后家”——这四个字在唇齿间碾过,苦涩得像咽下了一口黄连水。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周旅长的目光如鹰隼般扫来。 孟怀与张震并肩而立,将任务细节逐一汇报,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的晦暗。 “……所以,我们很可能只拔掉了对方的一条线?” 周旅长指尖叩击桌面,眼神锐利。 孟怀下颌绷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 - 三人聊完时,天已大亮。 周旅长特批了他们两天休整时间。 张震推门而出,深深吸了一口走廊上微凉的空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疲惫一并吐尽。 他揉了揉发僵的后颈,哑声道:“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先回去睡一觉吧,再这么绷着,怕是没等敌人动手,咱们自己先垮了。” 说完,重重拍了拍孟怀的肩膀。 孟怀低声道:“走么?” “你先回。”张震摆摆手,“我得去办公室拿点东西,不然家里那小崽子又该缠着我不放了——最近磨人得很。” 孟怀颔首,转身离开。 外面的光刺得他眯了眯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熬了三十多个小时。 可他的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停在了云映的宿舍门口。 指节悬在门板上方,停顿了两秒才落下。 ——没人应。 他又敲了敲,没人应。 孟怀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他低头看表:差十分九点半。这个时间,她能去哪儿? 在门口站了片刻,他最终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宿舍。 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时,他闭着眼,水珠顺着紧绷的脊背滚落,却冲不散脑海里那个红着眼睛的单薄身影。 胡乱擦了把头发,他倒在床上。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线刺目的亮。 孟怀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身处一片混沌,四周都是呼救声。 有男人、女人、孩子。 但是这其中云映的呼救声最为突出。 他想动,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 醒时,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一贯清冽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浊。 孟怀赤裸着上身,粗重的喘息着。 好一会儿才缓醒过来。 身上的伤口好像再次裂开了,有些疼。 孟怀淡漠的眼神扫了眼窗外的麻雀,伸手拿下了衣服。 他又去隔壁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 孟怀皱起眉头,转身朝着卫生院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暗暗寻找云映的踪迹。 都没有,很奇怪。 迈进卫生院时,突然听见女孩朗朗的读书声。 孟怀有些错愕,怔愣在那里,颇有些迷茫。 “怀哥?”江鹤回抱着一个大箱子从后面走过来。 “周旅不是给你跟震哥两天休整时间,怎么…你受伤了?” 孟怀点了点头,“小伤,不碍事。” 江鹤回突然神色一凛,“云晖说了,在你眼里只有生死才是大事,如果是需要到卫生院的小伤,那一定不简单。” 话音刚落,快步去敲开了顾景安的门。 “顾老,孟团长受伤了,还请您帮忙处理一下,江大夫不在。” 孟怀:“…” 还怪热心的呢。 门从里面打开,娇俏可爱的少女从里面探出了头。 云映? 孟怀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在医学上很有天赋。 在这也没有多奇怪。 昨晚上回来也没顾得上问她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有些懊恼。 江鹤回笑了笑,“映映今天几点来的?” 云映好看的眸子眨了眨,抬眸对上孟怀浓稠的目光,绽放出一抹俏丽的笑来。 “是鹤回哥啊。” “孟…小叔怎么也来了,真稀奇。” 她语气淡淡的,但孟怀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她的一丝…故意? 似乎是在嗔怪他受伤了却还故意隐瞒。 “进来吧。”云映往一旁闪了闪身。 孟怀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女孩笑意盈盈的,他怎么莫名感到一丝心慌呢。 进了诊室,面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孟团,这是顾景安顾老,此前你不在,不知道。” 孟怀颔首,“顾老。” 顾景安用手往下划了一下鼻梁上卡着的老花镜,用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他。 “师父,孟团长好像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不然让我来?” 孟怀看了眼嘴角含着笑意的云映,顿了顿身形。 顾景安的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不断扫视着。 自己的小徒向来守礼,知道规矩。 从不贸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概…关系不一般。 “好,你学了那么久,可以试试。” 云映微抬着下巴看了眼孟怀,颇为骄矜的模样。 她是故意的,谁让这男人受伤了还瞒来瞒去的不想让她知道的。 “孟小叔…哦,不孟团长,坐在这边吧。” 云映拉开帘子,用手指了指白色的诊疗床。 “意外吧,我师父西医也略懂一二,脱衣服。” 说完,云映便回身准备换药用品,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一瞬间暗下去的眼眸。 孟怀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荒唐,不过是女孩一句简单的话语,就能让他欲念翻腾,血液上涌。 他是一个有着惊人掌控力的军人。 却因一句简单的话,心里的渴望攀登到了极点。 第29章 要是有隐证就不好了 “孟小叔,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换药啊?” “快点!磨磨蹭蹭的。” 孟怀眸子闪了闪,修长的手指解开扣子。 云映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报复男人。 他上身不着寸缕,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 是结痂后再次裂开的、他所说的弹道伤。 蜿蜒在肌肉线条上,尤为骇人。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 云映脸色越来越黑,紧盯着孟怀。 “大伤是不是得掉脑袋啊。” 孟怀靠在诊疗床边,眉目沉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 闻言,他抬眸看她一眼,目光依旧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江大夫不在?”他声音低而稳,听不出痛感。 云映抿唇,“去公社了。” 短暂的沉默。孟怀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空气凝滞,云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伤口拖久了不好。” 狰狞的弹片伤横贯肋下,伤口边缘泛黑,隐约可见锈蚀的碎片。 云映呼吸一滞。 “怕了?” 男人精壮的上身线条如同被精心打磨,每一处肌肉的起伏都透着力量感。 那道伤口非但没有破坏这种美感,反而像勋章般彰显着某种危险的魅力。 “看够了?” 低沉的声音让云映猛然回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在那片麦色的肌肤上停留得太久,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伤口...有些感染了。” 她强作镇定地凑近,却猝不及防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血腥气的独特味道。 消毒棉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明显感觉到他腹肌的骤然紧绷。 孟怀始终没出声,只是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寂静的卫生所里,云映甚至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疼就说。” 她故意用力按了按伤口边缘。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忽然捉住她的手腕。 常年握枪的掌心粗粝温热,烫得她指尖发麻。 “我的小云大夫。” 孟怀的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你师父没教过你,包扎时不能分心?” “活该,怎么没疼死你呢?谁让你受了伤还装哑巴的?”云映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她语气不是很好,但是却难掩心疼。 “心疼了?”孟怀撑着手看向皱着眉头的云映,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来。 “才没有!怕你死在我手里说不清楚!” 他低笑时胸腔震动,“嘴硬。” 云映低头去拿止血钳,鬓边碎发垂落,露出小片泛红的耳尖。 棉球蘸着酒精擦过伤口,她故意用了力:“再乱动就把你绑在病床上。” 她能感觉到男人瞬间绷紧的腹肌,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半点痛色。 孟怀忽然抬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耳垂:“这么凶?” 他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说不清的温柔,“顾老怎么没教你对待病患客气一些啊?” 云映一把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别闹了。” 云映压低声音警告,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发烫的耳尖上,像是燎原的火星,让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孟营长又受伤了?” 江大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稳重的脚步声。 云映如蒙大赦,迅速抽回手,快步走到消毒柜前准备器械。她背对着两人调整呼吸,却听见孟怀在她身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她熟悉的促狭。 “小伤,不碍事。” 孟怀对江大夫说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多亏映映帮忙处理。” 云映撇撇嘴,动作利落地准备好消毒棉和纱布。 不知道为何,这次他嘴里喊出的名字不似以往,有些缱绻。 当她转身时,发现师父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而她自己的耳根还在发烫。 “我来吧,小云。”江大夫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熟练地开始为孟怀清理伤口。 云映站在一旁递器械,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孟怀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有那双紧握在诊疗床边缘的手,泄露了他正在忍受的疼痛。 “伤口有点深,要好好修养。” 江大夫包扎完,嘱咐道:“最近不要碰水,不要剧烈活动。” 孟怀点点头,慢条斯理地系上军装的扣子。当他的目光再次与云映相遇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多谢。”他低沉的声音在医务室里回荡,然后转身离去。 云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低头整理用过的纱布,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腕的温度。 “云丫头。”一直暗暗打量着情况的顾景安又往上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个小伙子看起来还不错,如果这丫头真的喜欢,他也该为自己的小徒弟仔细检查一下——万一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呢。 “中午吃完饭叫孟团长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找他。” “啊?”云映有些懵,“师父找孟团长?” “是有什么事情啊?孟团长不是刚换完药。” 顾景安慢条斯理瞥了眼云映,“检查身体。”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诊室里霎时静了下来。 云映的耳尖红得能滴血,结结巴巴道:“检、检查什么身体?他伤都好了…而且师父您西医领域不也就是略懂嘛…” “哼。”顾景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精明的眼睛,“为师行医四十载,望闻问切从不出错。” “有些病症,表面看着没事,内里可说不准——” “领来师父看看,万一有点什么隐症可不好。” 云映猛地站起身,青丝散落几缕垂在颈侧。 明明耳根红的能煎鸡蛋,嘴上却还倔着:“您跟我说什么,这跟我可没关系。” “你师父我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事都看不明白,岂不白活?” 她话音未落,诊室的门帘突然被掀开,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一个满身是血的小战士背着个昏迷的小战士冲了进来。 顾景安的老花镜瞬间架回鼻梁上,方才的调侃神色一扫而空。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枯瘦的手指已经搭上了伤者的脉搏。 他声音沉得像是浸透了寒露,“云丫头,取我银针来!” 云映转身踮脚去够药柜顶的红木针盒,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取下。 孟怀不知何时再次站在她身后,军装袖口擦过她耳际,带起一阵微风。 他递过针盒,指尖在她掌心一触即离。 顾景安头也不抬,银针在指尖寒光一闪:“右侧期门穴,斜刺三分。” 云映没有丝毫犹豫,捻针的手稳如磐石。 顾景安抬头看了眼云映,她施针的手法,绝不像是初学。 银针没入穴道的瞬间,昏迷的伤者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第30章 住海边管这么宽 云映十分确认自己没有扎错,人体穴位图仿佛是刻在脑海中一般。 然而,这反应实在过于剧烈了,她的心脏也随着病人的颤抖而狂跳。 顾景安面不改色,迅速地按住他的肩膀。 “孟团长,帮忙按住。” 他对孟怀说道,目光从云映身上转向那名小战士,神情凝重。 他打开针匣,取出一根长针,猛地沿着穴位扎了下去。 片刻之间,病人的颤抖渐渐停止,周围似乎也都松了一口气。 “正常反应,别怕,在山上被蛇咬了?”顾景安沉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背着他的那个小战士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恐惧仍旧没有消散。 “云丫头,蛇咬该怎么处理?” 云映愣了一下,焦急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蛇咬的处理方法。 “快。”顾景安的声音稍显急促。 看到她反应了数秒仍未回答,顾景安心中隐隐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作为刚入门的小徒弟,能迅速找到穴位并扎下去,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能对她过于苛责。 “阿映,如果真的在急救过程中,你的病人可能等不到你想起来的时候。” 严厉的语气让云映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师傅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孟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就在不久前她还以为自己能够应对,但现在身处现场,她的信心有些动摇。 她内心的好胜心被瞬间激发,不愿意在师傅面前失利,更不想让他失望。 顾景安果然是国医大师,几下功夫便逼出了体内的蛇毒,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清香。他的手法流畅而干练,医生的直觉和多年的经验让他在危急时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余下的处理则交给江大夫,作为战地医生的江大夫也不甘示弱,他的西医知识与顾景安的中医技艺并肩,是结合了东西方医学的绝佳示范。 孟怀在离开时,黑眸凝视着云映,眼中流露出一丝鼓励。 “你很棒,云映。” “别怀疑自己。”孟怀的声音低沉坚定。 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云映听到这句话时,眼眶有些湿润,几乎要崩溃般。 那些情绪像潮水一样袭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拍拍她的肩膀,语气认真,“去吧,我等你。” 说罢,他便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 云映心中安定了不少,转身推开门走进了诊室。 小老头又坐在那张书案后面,尽管他满头白发,但眼神依旧锐利。 “学得还不够好。”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目光中透着一份不满。 云映咬了咬下唇,心中无比懊恼,嘴巴微微张开,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她知道顾景安对她的期待,也清楚自己此刻的表现的确算不得好。 “阿映,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作为我的学生,你还需要更加努力。” 顾景安的语气严厉,在毫不留情地扼杀她心头所有的侥幸。 “下次我问,不要超过十个数,回去吧。”顾景安补充道。 云映蔫哒哒地应了一声,给顾景安倒了一杯水。 走廊上,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坐在走廊里等她的孟怀。 孟怀看着她的身影,挑了挑眉,不由地起身,默默跟在她身后。 刚走出卫生院的大门,云映便感受到一阵热切的目光。 冯老太太满脸堆笑,快步凑上来,身边还拽着一个身材矮小、相貌平庸的年轻男人。 “哎呀,云映,真是太巧了!”冯老太太热情地要上去拽云映的手,面带笑容。 云映阴沉着脸不动声色地躲开,让她的手落了空。 冯老太太笑得尴尬,心里止不住的骂。 死丫头,装什么相,等你成了我侄媳妇,一天打你八遍! 男人抬头,看了云映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意外的惊艳。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故作潇洒地跟上前。 刚要说话,被云映冰冷的话语打断,“不巧,有事?” 冯老太太在旁边,急忙插嘴,“大娘我不也是看你岁数大了,老这么晃荡着也不是回事儿,这是我娘家侄子,跟你岁数年纪都匹配,你们相看相看。” 云映皱了皱眉,犀利的目光扫过她面庞。 “谁允许你把这样乱七八糟的人带到我面前的,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 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心中暗自愤怒。 “云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爸妈不在身边,再说这孩子人不错……” “跟我有什么关系?”云映打断了她,语气冷淡,“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冯老太太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力不从心的笑容,心里却在咬牙切齿。 这个丫头真是没眼光,上天给她送来了一个机会,她居然拒绝。 真是不识好人心。 冯老太太身侧的男人,一开始见到云映是止不住的惊艳,但现在看到她冷面拒绝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你这个臭娘们儿!” 他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抬起手臂,手掌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在云映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孟怀铁钳般的大手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敢动手打她?”孟怀的声音冷冰冰的,手上却纹丝不动。 孟怀站在她身前。他挺拔的身姿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阳光从他肩头洒落,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好将云映笼罩其中。 那人的手腕被捏得发白,疼得龇牙咧嘴:“放、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孟怀冷笑一声,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冯老太太见状慌了神,急忙上前拉扯:“误会,都是误会!” 孟怀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吓得老太太立刻噤声。 他这才松开手,那人踉跄着后退几步,揉着发红的手腕。 云映站在孟怀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她轻轻拽了拽孟怀的衣角 孟怀这才收回凌厉的目光,转身时眼神柔和下来:“没事吧?” 卫生院的位置有些偏,一般时候大家也不会到这边来。 “云姐姐!” 小平安停住脚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看看满脸通红的男人,又看看挡在云映身前的孟怀,突然把狗尾巴草往地上一摔,像只小老虎似的冲上前:“不许欺负我云姐姐!” 其他孩子见状也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嚷着: “坏人!” “孟叔叔!打他!” 孟怀顿时脸黑得厉害。 云映就是姐姐,到他这就是叔叔? 孟叔叔?自己有这么老? 第31章 不许走 他转头看向冯老太太,语气冷得厉害:“现在,请你们离开。” 小平安一听,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他猛地蹿到冯老太太面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小母鸡:“不行!不许走!” 转头朝身后的小伙伴喊道:“虎子,快去树底下叫我妈她们过来!” 那叫虎子的小男孩应声就跑,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扬起一路尘土。 平安虽然才七八岁年纪,却机灵得很。 他成天在大院里疯跑,早就从婶子大娘们的闲谈里听多了那些腌臜事——什么败坏姑娘名声、什么威逼利诱的勾当。 这会儿他板着小脸,一字一顿地说:“把事情说清楚才许走!别想出去污蔑云姐姐的名声!” 冯老太太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平安却不管这些,踮起脚凑到孟怀耳边。 孩子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小声道:“孟叔叔你不知道,事情不说清楚就让他们走了,他们指不定出去说什么呢!我娘说,这种事儿最怕以讹传讹...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孟怀不由多看了这孩子一眼,稚气未脱,眼神格外认真,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倒是机灵得很。 远处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能听见虎子尖细的嗓音:“就在卫生院门口!平安哥让我来叫人的!” 冯老太太这下彻底慌了,拽着侄子的胳膊就要往外冲。 平安却像只小老虎似的往路中间一站,他仰起小脸,明明比大人矮了半截,气势却半点不输:“你们刚才想打云姐姐,大家都看见了!” 孟怀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半步,刚好把云映护在身后。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映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看着身前这一大一小两个护着她的身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这时,虎子已经领着五六个妇女急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平安娘——张嫂子,“怎么回事?谁欺负我们云丫头了?” 冯老太太见状,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什么欺负!什么欺负!” 冯老太太突然拍着大腿嚎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我...我是看她也没个对象管着,天天懒得要命,我是好心!” “哎呦喂!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她一边说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云映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子径直扫向她,声音清冷:“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帮忙介绍对象了?” 她向前一步,阳光照在她挺直的脊背上,“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张嫂子一听,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经过。 她转头和身侧的徐嫂子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是满脸不屑。 “老冯太太,你这就有点不道德了吧。” 张嫂子叉着腰,声音洪亮,“云映可是云团长的妹妹,高中学历,你这侄子...”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们多少也听你提过,是个二流子,介绍之前也得看看合不合适吧。” 徐嫂子眉头紧皱,说话更是不留情面:“家里要是有镜子,就照一照,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一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噎死!” 围观的妇女们顿时哄笑起来。 冯老太太见势不妙,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巴掌痛哭流涕,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句“一片好心”。 周旅长和苏政委正慢悠悠地往卫生院走,手里还提着要给顾老送的东西。 两人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老周,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苏政委疑惑地望向卫生院方向。 周旅长眯起眼睛:“好像是。走,过去看看。”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墙角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卫生院门口。 冯老太太坐在地上撒泼,她侄子缩在一边,而云映则被张嫂子她们护在中间,孟怀像座山似的站在最前面。 “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周旅长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冯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跌坐回去。 阳光静静地洒在青石板上,树上的知了也识趣地停止了鸣叫。 周旅长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冯老太太身上:“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苏政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冯老太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侄子更是缩着脖子直往后退。 张嫂子见状,上前一步道:“旅长,这冯老太太非要给云映介绍对象,人家不愿意,她侄子还想动手打人!” “胡闹!” 周旅长一声厉喝,吓得冯老太太浑身一抖,“部队大院什么时候允许这种欺男霸女的行为了?” 他又瞥了眼她所谓的侄子,“我想给我儿子牵个线都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配不上小云呢,你到站出来了,哪来这么大的脸!” 周旅长脸色一沉:“冯老太太,你侄子不是我们部队的人吧?” 冯老太太脸色煞白:“是、是来看我的...” “那就请他立即离开大院!” 周旅长的话掷地有声,冯老太太顿时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她那个侄子更是两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旅、旅长...”冯老太太还想辩解,却被苏政委抬手制止。 “我记得你儿子是后勤处的冯干事吧?他申请随军的时候,说的是要接妻儿来团聚,怎么最后接来的是您老人家?” 围观的军属们顿时议论纷纷。 冯老太太这下彻底慌了神,“她……儿媳妇在家伺候他爹呢……” “冯干事的父亲不是去年就去世了吗?”苏政委温和的笑笑。 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双浑浊的眼睛慌乱地转动着。 张嫂子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上个月你还跟我们炫耀,说你儿子孝顺,特意把你接来享福呢!” 徐嫂子也帮腔:“就是!还说儿媳妇不懂事,留在老家种地正好!” 冯老太太有些慌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云映看了眼脸色愈发发白的冯老太太,皱了皱眉。 她的眼睛莫名有些发直。 不对劲。 第32章 不许叫我小叔 云映见冯老太太脸色愈发不对,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孟怀,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老人的手冰凉湿滑,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嘴唇泛起不自然的青紫色。 云映利落地解开老太太的领口纽扣。 她指尖搭上老人腕间,脉象又沉又涩。 孟怀搬来一个椅子,和云映一起将冯老太太扶坐下。 冯老太太身子发僵,手指无意识地抽搐抖动着。 云映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把药含在舌根下面。” 见她略有迟疑,云映一把掰开她的下巴,把药塞了进去。 周围人这才松了口气。 冯家侄子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她手法娴熟地按压住穴位,动作轻柔却有力。 云映声音平稳,“吸气...呼气...” 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眼神还是有些涣散。 云映注意到她左手一直按着心口,冷脸问道:“这里疼?” 冯老太太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云映收回搭在冯老太太腕间的手指,眉头微蹙。 她心里已有了判断。 但她什么都没多说,挑了挑眉。 冯老太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云映已经直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 她对孟怀说,眼神扫过冯家侄子时带着几分冷意。 走出几步后,孟怀低声问:“情况不好?” 云映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还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她那个侄子有问题。” “怎么说?” “老太太脉象里有药物干扰的痕迹。”云映声音压得更低,“这事有些不对劲。” 她细细回想着给老太太诊脉时的发现——那脉象表面看是肝郁气滞,但细辨之下却藏着几处蹊跷。 “首先是脉象沉涩中带着滑数。”她边走边低声自语,“这不该是单纯气急攻心的表现。” 正常生气引发的胸闷气短,脉象多显弦紧,而老太太的脉在沉涩之下,指腹能感受到一种异常的滑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游走。 云映说到这里,眉头越皱越紧。她停下脚步,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比画着诊脉的姿势。 “最奇怪的是尺脉部位。” 她压低声音对孟怀解释,“肾脉本该沉而有力,现在却虚浮不稳,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截断了气机。” “我在师父的医案里见过一次——是长期服用含铅药物导致的中毒症状。” “但我不能确定。” 孟怀神色一凛:“你是说...” “而且。” 云映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展开露出些微褐色粉末,“刚才扶人时,我注意到老太太指甲缝里有这个。” 孟怀猝不及防被她拉着手按在自己手腕上。 云映的脉搏在他指尖下跳动,清晰有力:“这才是正常的弦脉,像绷紧的弓弦。而老太太的脉...” 她松开手,“就像弓弦上沾了油,又滑又滞。” 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即噤声。 等路人走远,云映才继续道:“更可疑的是,我给她含服的药本该十分钟就见效,可她的症状缓解得太快了。” 她眼神锐利起来,“除非...” “除非她体内早有解毒的东西?”孟怀接上她的思路。 云映点头:“我怀疑有人一边下毒,一边偷偷给解药,让老太太的病时好时坏。” “这种把戏,要么是为了慢慢耗光她的家底,要么...”声音突然哽住。 “还能是为了什么?”云映皱着眉想。 孟怀沉静的眸子看向远处,“她这样对你,你还要帮她?” “不喜欢这种给别人下药的行为,恶心。” 自打王琦给她下了催情药之后,就尤其厌恶这种行为。 孟怀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指节上,眼神暗了暗。 这个心结显然还在云映心里。 孟怀眉头微皱:“别冲动,不值得为这种人搭上自己。” 云映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冲动,等我问问师父再说。” “先去找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看出路数来。” 孟怀平静的眼眸划过一丝了然,“听你的。”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云映刻意放慢脚步,不着痕迹地往路边挪了半步。 孟怀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状若无意地跟着往右偏了偏。 “你...”云映刚要说话,突然身子一歪,孟怀立即伸手扶住她的肘弯。 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袖传来,云映耳尖一热,慌忙挣开:“我自己能走。” 孟怀从善如流的松手,却又往她那边靠了半步。 云映被逼得几乎要靠到了最边上。 她终于忍不住瞪他:“小叔这是要学螃蟹横着走?” “路窄。” 孟怀面不改色,顺手替她拨开垂落的柳枝。 “怎么不改口?还叫我小叔?” “还想做我侄媳妇?” 云映的耳根唰地红了,却偏要梗着脖子瞪回去:“别瞎说,孟序南那事儿早翻篇了,人家都要当爹了,谁想当你侄媳妇啊。” 虽然不是婚生子。 孟怀低笑一声,俯身贴近她的脸。 他个子高,低头时军帽的阴影刚好笼住她的脸:“那你想做谁的媳妇?” 云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呼吸一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混着一点药草香,还是她上次给他的驱蚊香囊的味道。 “孟怀你......”她指尖抵住他的胸膛,触到军装下紧绷的肌肉,“让开。” 孟怀不退反进,又往前半步,几乎要踩到她的小布鞋:“不许叫我小叔,不然……我就在外面抱你。” 云映气的抬脚就踹,却被他早有预料地侧身避开。 她这一脚没收住力道,整个人往前一栽,反而被他稳稳接住。 “投怀送抱?”孟怀挑眉,眼底笑意深了几分。 “你——!” 云映恼羞成怒,“不许胡闹了!” “我是不是又打扰二位了。”云晖咬着牙说话的声音传来。 孟怀动作一僵,下意识松开了环在云映腰间的手。 大舅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33章 只给他三天时间 孟怀很是纳闷,为什么他每次想和云映亲近一些的时候,就会被未来的大舅哥撞到。 很苦恼。 “你没事?”孟怀淡漠的眸子扫了眼云晖。 云晖愣了一瞬,不由得笑出了声—气的。 “你还不满意了?” “合着我就该把我妹给你任由你揉扁搓圆啊,滚蛋吧!” 云晖的话颇有些刺耳。 但孟怀只是用那双淡漠沉稳的眸子看着云映。 “咱妈找你有事儿呢。” “我?”云映原本只站在一边看戏,突然提到她,有些呆愣住了。 “妈托李姨给你寻个家是s省的相亲对象。” 云映闻言皱了皱眉,“相亲?家还要是s省?” 云晖瞥了眼孟怀,“小妹这么聪明,不明白?” “妈是同意你留在这了。” 云映眼睛顿时瞪大,“在这?找一个在这边且家是s省的相亲对象?” “李姨答应了?” 云晖挑了挑眉,没否认。 孟怀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却让云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云映还在发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孟怀,“说让你好好想想,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才好。” 孟怀忽然转身就走,云映下意识追了两步,却被大哥拽住手腕。 “让他自己想清楚。”云晖的声音难得严肃,指腹摩挲着妹妹腕间跳动的脉搏,“你们俩的事大哥是同意,可我们云家的姑娘,总不能上赶着去求他给个名分。” “他不说,难道就一直这么支吾着?” “他把我们云家的女儿都当成什么了?” 巷口的风卷着槐花拂过云映的鬓角。 云映望着孟怀离开的方向,突然笑了声:“那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啊大哥。” 云晖挑眉,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半真半假,妈是真的打算让你留在这边了,孟序南和苏瑶的事闹得厉害,他那个妈天天上咱们家哭呢。” “那这件事情妈知道了还不生气?”云映闻言眉头微蹙,看向大哥。 云晖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抬手替妹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总好过你们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 他声音沉了几分,“我只给孟怀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他要是不提——” 云映眼睛闪了闪,“我知道的大哥,如果他不来,我会听你的话去相亲。” 云晖满意地点头,“对了,组织上对你的嘉奖下来了,给了一个女兵的名额。” “特批你加入军区医疗队,手续都办妥了,就等你正式报到。” 见妹妹出神,云晖故意板起脸,“医医疗兵的津贴是少了些……” 话未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不过有大哥在,还能短了你的用度?” 他伸手揉了揉云映的发顶,“可不许跟外人伸手,知道吗?” 云映脸颊微红,低垂着头,“大哥……说什么呢。” “大哥!”云映耳尖倏地红了,低着头,露出的一截后颈白的晃眼。 云晖望着妹妹羞赧的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也是这般。 时光荏苒,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该为妹妹操心这些了。 云晖没有点破——那个说要走的人,其实一直躲在转角处,竖着耳朵听完了全程。 不怕他不来。 云映咬着嘴唇,“大哥,刚在卫生院门口,冯老太太突然冲上来要给我介绍对象,听张嫂子说……她要给我介绍的那个她娘家侄子,是个二流子。” 云晖的脚步猛地顿住,“吃亏了?” 云映摇摇头,“我躲开了。” “那就好。” “我想说的是,那老太太似乎被人下了药,具体的我还有些判断不好,你说我要管吗大哥?” 云映迟疑了下,“大哥,她虽然嘴上刻薄些,但还是没出什么大错。” 云晖走在她身侧,笑了笑:“我知道你想管,你放心去做就好,不用跟大哥说这些,大哥明白。” “做或者不做,都好。” —— 跟大哥聊完这件事,云映心里清明了不少。压在心头的那团乱麻,被大哥三言两语就理得清清楚楚。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事,在大哥眼里不过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走,吃饭去。” “今天破例,带你去干部食堂开小灶。” 云映眼睛一亮:“这么好呢?” 云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要是让妈看见,非得心疼死不可。” 兄妹俩一路说笑,很快就到了干部食堂。 推开门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云映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云晖却假装没听见,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冒着热气的红烧肉端上来。 油亮的肉块颤巍巍地堆在碗里,酱红色的汤汁上浮着几粒翠绿的葱花,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映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肉块入口即化,甜中带咸的滋味在舌尖绽放,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云晖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块肉,“老张的手艺一绝,多吃点。” 云映揉了揉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拿着给师父装得满满一盒子红烧肉,云映快步走回卫生院。 得快一些,不然师父该回去午休了。 推开门时,师父刚收拾好脉案。 “师父,我给您拿了红烧肉哦!” 顾景安有点意外,这孩子有天赋、悟性高、还难得的心态好。 还难得的赤诚。 他枯瘦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抬头时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难为你记得。” 他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送入嘴里,确实肥而不腻,口感适宜。 “阿映。” 师父突然唤她,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考校功课时的严肃。 顾景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考考你,这肉里用了哪几味香料?” 她闭上眼睛细细回味,舌尖还残留着红烧肉淳厚的余韵。 “八角、桂皮...”她皱着鼻子,“还有小茴香?” 突然睁开眼,“不对,是草果!这草果味淡,差点尝不出来。” “对了!师父,我觉得冯老太太的脉象有点奇怪。” “但我又有点说不上来。” “师父……” 她刚要开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冯老太太厥过去了!” 第34章 中毒 顾景安手中的筷子“啪”地落了下来。 “小映,备针包备药。” 老人已经站起身,拎起一旁衣架上挂着的白大褂。 云映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将常备着的心脑血管药和应急药装在了药箱里,又贴心收好师父的针包。 大步追了上去。 云映小跑着跟上师父的步伐,药箱在腰间轻轻晃动。 顾景安的白大褂下摆在路上翻飞,平日里微驼的背此刻挺得笔直,脚步快得几乎要带起风来。 “师父!慢些!”云映气喘吁吁地喊道。 顾景安却恍若未闻,径直推开冯家虚掩着的门。 冯老太太仰面倒在地上,嘴角挂着白沫。 云映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药箱放在地上。 “似乎不是中风。” 顾景安蹲下身,两指撑开老太太的眼皮查看,他枯瘦的手指搭上老人的腕脉,眉头越皱越紧。 云映麻利地取出针包,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注意到师父把脉时手腕微微发抖,这不是寻常的疲劳,而是她熟悉的、遇到疑难杂症时的谨慎。 “像是中毒。” 顾景安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厉害。 顾景安在老太太的人中穴施针,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云映没有听清。 她看着师父专注的侧脸,银白的鬓角被汗水打湿,紧抿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突然想起前世时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医者眼中,只有病患,没有仇人。” 院墙外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衬得院子里更加安静。 冯老太太的呼吸渐渐平稳,只是脸色仍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顾景安收起银针,疲惫地揉了揉手腕。 “送卫生院观察吧。”他对跟来的小战士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老太太的儿子通知了吗?” 冯老太太说话一贯刻薄,在大院里跟谁关系都不太好。 以至于出了事,发现的只是一个路过的小战士。 云映在周围看了一圈,发现两边的邻居连门都没开,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一顿,“不对啊,冯老太太的侄子呢?” 话音刚落便看向跑着来报信的小战士,“这位小哥,你看到时这院子里就没人吗?” 小战士挠了挠头,“我没太注意,我就看到她一个人躺在地上,喊了两声周围也都没人。” 云映微微皱眉。 他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二流子,又是打着看望冯老太太的名义来的,不在家里他能去哪? 这地方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又是生脸。 也太奇怪了。 正想着,小战士也叫了人来跟他一起把人抬到卫生院。 顾景安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小映发现什么了?” 云映说:“正是我纳闷的地方,上午的时候她脸色不太对,我就摸了下脉,发现很像您医案里写的中毒迹象,但我没具体摸过,不敢确定,正想着问问您……就出事了。” “嗯,确实,你的判断没错。” 顾景安眼镜后的目光骤然锐利,“去把她儿子叫来,好好问问吧。” 云映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卫生院,江大夫也闻讯赶了过来。 顾景安虽然是中医,但他并不像别的大夫那般古板、不能接受中西医结合的治法。 相反,对于中西医结合诊疗这件事他十分乐见其成。 所以也接受江大夫用西医的方法快速解毒,但没办法,卫生医疗条件实在有限。 整个卫生院全算上,也就这三个人,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 云映正站在一旁看江大夫给冯老太太输液,忽然听见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娘欸!” 冯干事满头大汗地冲进来,军装领口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一个趔趄跪倒在病床前,颤抖的手想去碰触老太太又略有迟疑,“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景安不动声色地挡在病床前,眼镜后的目光十分平静:“冯干事是吧,你母亲似乎是中毒,她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冯干事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中毒?怎么会...” 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我娘最近的药都是我表弟——也就是我娘的那个娘家侄子给买的,这算不算?” 云映注意到冯干事说到他时,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什么药?”顾景安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说是...说是他一个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夫,从他那儿讨得方子。” 冯干事抹了把脸,军装袖口沾上了汗水和泪水,“我娘这些年心脏不好,一直...” 云映疑惑地眨了眨眼,“朋友?你知道是什么朋友吗?” 沉默的男人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好像是一个什么厂的采买员,陵城那边的,似乎姓刘。” 陵城——这个地名像一根细针,突然刺进她的记忆。 陵城,刘长君。 那个被屡次提起的名字,跟大哥的死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 还是没躲过去,跟上次的特务没关系。 在这等着呢吗? “师父……”她刚开口,就被顾景安抬手制止。 “冯干事。”顾景安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你表弟现在人在哪?” 冯干事搓了搓手掌:“昨儿个说要去陵城见朋友,一早就出门了...” 意识到什么后,他突然瞪大眼睛。 病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云映。”顾景安突然转身,银丝眼镜反射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去药房第三排柜子,取那个贴着红签的瓷瓶来。” “然后再去保卫科叫人吧。” 云映心头一跳。 和她猜测的一样,冯老太太的事没那么简单。 云映小跑到药房,打开铜锁,找到了师傅说的那个小瓷瓶。 又小跑着送了回去。 推开门,顾景安正站在床前,眉头紧皱。 “这不是一般的毒,要搁在你身上,大概率是会上瘾的那种。” “这种把戏,我见到过。” “师父,您是说...”云映声音发紧,“是……像鸦片那样的药?” 顾景安没有立即回答。 他枯瘦的手指拨开老太太的眼皮,“嗯,很巧妙。” “还需要拿来她的常用药我看看。” 第35章 别去相亲 冯干事眼眸猩红,拳头紧紧地攥着。 “您说是什么药,我回去拿。” 顾景安扫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让那位小战士陪你一起吧,一个人看有什么说不清楚。” 男人一愣,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脚步加快,不大一会儿,就从冯家取了药回来。 “顾老,麻烦您给看看”冯干事声音嘶哑,摊开手掌,“您看是不是这个!” 展开的刹那,一股甜腥混着苦涩的气息猛地窜出来。 顾景安枯瘦的手指捻起一颗小药丸,细细端详。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药……有毒。” “我的推测没错。” 云映刚用卫生院的电话叫了保卫科过来,一进来便听见师父说了这么句话。 不由心下一惊。 为什么会给冯老太太下毒,这没来由。 人家儿子也活得好好的,就算老太太没了,家产也是儿子继承。 她原本想,她侄子是为了掏空老太太图谋家底。 现在细细琢磨下来,不该是这样。 很不对劲。 可又没有来由。 不等云映想明白,保卫科便来了人。 意外的是,江鹤回也跟了过来。 见他来,云映十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他却没什么异样的神情,看见云映还走过来笑着说话。 “阿映妹妹,最近很忙,也没能没来看你。” 他声音一顿,“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在保卫科” “你没事吧?” 云映扯开一抹笑,“我能有啥事,但是好像冯老太太的药里被掺了毒。” “这样的东西流进部队里,肯定要跟保卫科和上级领导汇报嘛。” 她向着保卫科为首的林科长点了个头,“辛苦您了,就是帮老太太拿药的那个侄子找不到了,可能还需要您费心。” 林科长十分严肃地点了头,“我知道事情严重性,放心,我们会去找他谈话,弄清楚事情来由。” 说完,闪身进到病房里。 外面只剩下江鹤回和云映。 “咳,映映,你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遍吗?” 云映抬头看向他,“这是可以的吗,不会违反纪律吧。” 江鹤回微勾嘴角摇了摇头,“不会,但是我听说这老太太有为难你,你怎么还愿意帮她?” “医者仁心,没有仇人,只有病人。”云映把师父教给她的话重复地告诉了他一边。 江鹤回嘴角的笑颇为苦涩。 他喜欢的这个女孩,豁达,聪明,机灵,哪里都好。 可唯独心里装不下他。 云映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了一遍,一边自己暗自思索、复盘。 说完后,抬头看向江鹤回。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她不明白的情愫。 “鹤回哥?你在听吗?” 江鹤回眸光微动,像是刚从思绪中抽离。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掩不住眼底的复杂:“嗯,我在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那个大夫和那个姓刘的采买说不定有问题,我一个朋友转业去了公安,我去叫他帮忙查一查。” “说不定……他图谋更大呢。”江鹤回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云映忽然觉得,江鹤回的眼神里藏着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不是单纯的关切,也不是简单的朋友情谊,而是一种更深、更沉的情绪,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暗流,终于在这一刻微微显露。 “我也这么觉得,冯老太太一个孤寡老婆子,谁能图谋她什么?” “这事情太蹊跷了。”她低声说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避开他的注视。 江鹤回收回目光,望向走廊尽头,“这事情交给我,你别再管了。” —— 虽然情况如此,但卫生院能做的实在有限,毕竟不是调查部门。 只能尽力配合相关部门,提供必要的协助。 至于具体的调查进展...确实无从知晓。 意外的是,云映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暂时搁置了孟怀那件事。 她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江鹤回,每天都要追问调查的最新进展。 看得云晖啧啧称奇,这还是自己那个沉静安稳的妹妹吗? 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嘹亮的起床号便划破了营区的寂静。 云映来了那么多时日,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号声未落,就已经利落地翻身下床。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也不知道孟怀在做什么。 这人也很奇怪,不想碰到他的时候,偏偏日日都能碰到,现在有了事儿,一次都撞不见。 云映系好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顺手抚平。 她没想到,重来一世,自己竟然也成为了一名军医。 有些意外,走到现在这一步。 其实她也不太纠结要不要嫁给孟怀了,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大哥说的三天期限即将结束了。 她的指尖摩挲着领口鲜红的领章——如果他真的不提...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推开门,孟怀高大的身影立在晨光中。 他身上的军装挺括,宽厚的肩膀将布料撑得棱角分明,收窄的腰部线条被棕色武装带束得一丝不苟。 武装带的铜扣在晨光中泛着光,与他帽徽上的五角星交相辉映。 “别去相亲。” 孟怀顿了下,“别去相亲,我已经同父亲说过了,如果你同意,他立马回去云家提亲。” 孟怀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向来冷峻的眉眼此刻竟透着一丝难得的慌乱,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或者…你觉得我年纪大性格古怪,要多相处一段时间也行。” 他的声音有些哑,“我…我实在说不出那几个字,但我想你知道,我心里有你。” “别去相亲,考虑考虑我。” “你不也说了,若是我平安回来…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么。” 他性格淡漠,素日里也一贯沉默寡言。 此刻他抬起眼帘,那双惯常凌厉的眸子此刻竟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 “云映,当我求你。” 云映望着眼前这个向来沉稳克制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毛头小子般手足无措。 略挑了挑眉。 心跳如鼓,但面色平静。 第36章 确定关系一天就打结婚报告? 云映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她抬眸时,已是那副惯常的从容神色。 “孟团长,”她故意用这个生疏的称呼,声音轻得像拂过柳梢的春风,“您家老爷子...也同意这门亲事?” 孟怀眼里闪过一丝窘迫。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老爷子说...” 话到唇边突然凝滞,喉结在绷紧的颈线上剧烈滚动,“当年的事本就是笔糊涂账,或许本该就是我们两个的姻缘。考虑孟序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是看他与你年岁相当,是他老眼昏花,错点了鸳鸯谱。” “云映。” 孟怀少有的如此庄重的叫她的名字,“你愿意嫁给我吗?” 纵使知道他的心意,云映也还是难以控制地红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绷直了军装下的脊背。 她别过脸去,却掩不住耳尖那抹胭脂色,只听得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发疼。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提交申请。” 孟怀的声音带了一丝难得的急切,云映又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 “噗嗤”笑出了声。 “你就那么急啊?我总得先问下我大哥和我爸妈才行呢。” “至于我们俩,先处着。” 孟怀闻言,眼神一暗,眉峰微微蹙起。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扶军帽檐,却在半空顿住,骨节分明的手指蜷了蜷,最终只是重重抹了把脸。 他盯着云映,眼底翻涌着克制的焦灼,却又在触及她含笑的眸子时,倏地泄了气。 “行。” 他嗓音微哑,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 可下一秒,他又绷紧了脊背,军装下的肌肉线条隐隐绷出凌厉的弧度,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飞快补了一句:“但申请材料,我明天就递上去。” 说完,他别开眼,嘴角却极轻地扬了扬,像是已经盘算好了怎么说服她大哥,又像是……在偷偷欢喜。 “孟怀,你都没事的嘛,我就去趟卫生院,走了多少遍了还能丢了不成?”云映颇为无奈地嗔怪着。 晨光映在她微蹙的眉间,却掩不住眼底那抹甜意。 孟怀的嘴角微勾,军装笔挺地裹着他健硕的身躯,帽檐下的眉眼难得舒展。 他忽然伸手,光明正大地握住了那双梦中萦绕的白嫩、柔软的小手。 “顺路。” 路上碰到一两个小战士,他却走得更慢了。 云映耳尖发烫,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云映感觉到孟怀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将她的小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团长好!\" 迎面而来的小战士猛地立正敬礼,眼睛却忍不住往两人交握的手上瞟。 孟怀面色如常地点头,脚步故意又放慢了几分。 云映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领口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却换来更用力的回握。 —— s省云家。 李新梅和云振国夫妇沉默着。 似乎还在消化着刚刚云晖打电话提到的事情。 “咱家闺女……怎么就偏被孟家那群狼崽子盯上了?” 云振国吧嗒着嘴里的烟问道。 “孟序南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又让孟怀盯上了。” 李新梅瞥了他一眼,“不稀奇,那还不是咱映映是个好姑娘。” 云振国夹着烟的手一顿,没说话。 “一窝子以孟老爷子为首的狼,非得盯着我们云家的好姑娘。” 李新梅放下手里的报纸,“平心而论,孟怀那孩子……也算知根知底,而且已经比一般人优秀很多了,你总瞎担心什么?” 云振国眯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孟老小是个心狠有手段的,再加上那一副冷脸……咱闺女受得了?” 云振国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毕竟外人看起来的孟怀…… 确实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角色。 云振国眯起眼睛,想起往事——那时孟怀也是现在这样每天绷着一张脸,但毕竟年轻,怎么能不气盛?在格斗场上一个过肩摔,直接把对手摔得半天爬不起来,那利落的身手和冷厉的眼神,让观战的官兵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云振国掐灭了烟,声音低沉,“带兵时六亲不认,训练场上能把新兵训哭。去年边境冲突,他带着一个连就敢穿插敌后...”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指节在茶几上敲了敲,“这样的性子,对咱映映能温柔到哪去?” “我看,还是咱家老大身边江家的那孩子好,和气得很,适合咱闺女。” 同一时间。 同样的话题。 “听说你和小云同志处对象了?你的结婚申请打算什么时候交?” 孟怀抽了抽嘴角,刚在大舅哥那屋提到确定关系,收获了个白眼,再一提到结婚申请,差点挨了顿打,到了旅长办公室,周旅长竟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会是想始乱终弃吧?” “旅长,我和云同志今早刚确定关系。” 孟怀直接黑了脸,周旅一把年纪,怎么竟说些乱七八糟的。 周旅挑了挑眉,轻呵了一声。 他曾经也是孟老爷子手底下的兵,看着这小子长大的,还会怕他? 周旅长曾经跟苏政委讨论过,这小子就是个冷静的刺头、沉默的犟驴。 难得吃瘪。 有些好笑。 “男人嘛,这时候不能要脸,把人先拢到怀里才是正经。” 孟怀黑着脸,脚跟一转,打算走人“您能说通我大舅哥就行。” “欸!回来!你还怪着急的,跑什么跑,事情还没说完呢!” 孟怀阴沉着脸再次回头。 “说起来,司务长最近反应,下面农场的肉食越来越紧缺,不能叫战士们一直缺油水,咱们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周旅的面色有些沉重。 孟怀的神色也恢复严肃:“嗯,我去安排进山打猎的事情。” “要不要再网些鱼?” “可以,你看着安排,二团跟你一起,轮流出小队。” 孟怀应声后转身离开。 不等走到门口,后面再次响起声音。 “如果人家家里同意,就赶紧打结婚申请,别影响了小云同志的名声!这时候脸皮厚点的不怕,勤跑两趟!” “这么好的姑娘,真是便宜你了。” 孟怀再次黑了脸,别以为他不知道,周旅可还惦记着叫云映做他儿媳妇呢。 别是不安好心吧。 第37章 谁拿人参送对象啊? 走出去时,孟怀依旧腰背笔直,脚步也沉稳有力。 思绪却不知道飘向了哪里,连张震的问好都没听到。 一想到可以跟她成个家,成为夫妻,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最亲近的那个人,他就忍不住浑身散发出阵阵热意。 没关系,现在不同意不代表以后不同意。 革命尚未成功……但他这革命的方向似乎不太一样。 还得大舅哥先同意。 果然,什么大舅哥之类的最讨厌了。 “上山打猎?现在?” 窗外的知了聒噪的厉害,阳光白晃晃地刺眼。 云映听江鹤回提起才知道,孟怀带着人进了山。 “没事的映映,你放心,孟怀身手很好。” 云映点了点头,“鹤回哥,那事……有眉目了吗?” 江鹤回叹了口气,“没,太干净了,甚至干净得有些奇怪,陵城公安也盯上了刘长君……但他这个人,有些怪。” 云映眉心微动,“哪里怪?那药跟他有关系吗?” “冯老太太的侄子说,确实是他介绍人搞的特效药,那大夫说他就是想找人试试药,没想过会中毒。” “陵城公安为什么会盯上他?” “陵城,人口失踪在全省都排在前面。”江鹤回黝黑的眸子盯着她。 云映垂着头,不发一言,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好啦,小云大夫不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啦,小大人一样。” 江鹤回突然换上轻松的语气,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在半空停住,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泛起苦涩。 大院里军属多,什么事情自然也传得很快。 云映和孟怀搞对象的事情,不过半天光景便传开了。 江鹤回收回手,他望着眼前这个姑娘,耀目的白刺得眼睛生疼。 还是晚了一步啊,他在心里苦笑。 “鹤回哥,”她突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说到试药...那些失踪的人,会不会...” “别瞎想了,等有眉目我再来告诉你。” “走了。” 江鹤回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回头。 云映已经正式在卫生院挂职了,也分到了属于她的办公用品。 顾景安在考校过后也发现云映确实是个有天赋的,纵使他几近刁难,她也就是那么笑呵呵地搭上话。 嘴上不说,心里却对这个小徒弟越来越满意了。 放心地将自己宝贝的脉案统统交给云映,自己则是做起了甩手掌柜,只负责看诊,其余一概不管。 云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外面一阵嘈杂。 “嗯?外面什么动静,去看看。” 云映疑惑地伸头往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便也跟着师父走了出去。 出了门,好多家属站在外面看热闹。 “今天咋从这边下山了?好家伙,这么多野猪,通了猪窝了这是?” “这你就不懂了吧,今天带队的是孟团长,喏,这离卫生院多近啊……” 说着几个嫂子偏头凑在一起,呵呵地笑。 “说起来,孟团长真是厉害啊!每次带队,都能多打好多猎物。” “跟你说,找爷们儿就得找这样的,长得好还有膀子力气,这要是我男人,那在炕上……” 张嫂子一听,猛地啐了一口,“呸!说啥呢,当着小云的面说什么呢!” 这女人转了转眼珠子,瞥了一眼张嫂子,对上小姑娘的视线,笑得更加暧昧。 “话糙理不糙嘛,等你俩结了婚就知道了。” 张嫂子撸了撸袖子,被云映一把按下。 大大方方地看着那女人,“回头啊,我把您这番‘美言’好好儿地转达给孟同志。” 这些荤话要是让煞神一样的男人知道了……她顿时打了个寒噤,不再多言多语。 张嫂子欣慰云映的机灵,可也下意识地提醒着“那人说话不着调,少搭理她。” 云映笑着点了点头,“幸好有嫂子帮我。” “你这小丫头,软乎乎的,怎么那么叫人喜欢呢?” 云映轻靠在张嫂子肩上,这不仅让生了三个臭小子的张嫂子再次起了一颗生闺女的心。 孟怀永远都是那么冷峻的模样,太有气势,十分有压迫感。 瞧着很是不好接近。 但……此刻男人嘴角噙着浅笑,目光紧盯着她时。 哪里还有冷峻的模样。 云映想,这男人怎么如此迷人呢,叫她都移不开眼。 心口又开始砰砰砰的加快了速度。 男人挤出人群站在云映面前。 云映眨了眨眼,“没受伤吧?” “没。” 话虽这么说,可云映不看一眼总是有许多的不放心。 但……这么多人,她也没法看。 于是,她看了男人一眼,说道:“回家吗?一起?” 男人愣了片刻,点了点头,“好,你等我一会儿。” 话音刚落,又快步走到一个男人身边嘱咐着什么。 过了会儿,回到她身边。 “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 大多数家属都围在那边看热闹,路上倒没什么人了。 孟怀突然想起周旅长嘱咐他的那句“脸皮厚些”心中意动。 “给你准备了礼物。” 云映有些讶异:“上山还不忘给我准备礼物,你真是有心了。” 上山能带什么,不会是只兔子吧。 藏了只兔子回来?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孟怀站住,小心地从包里拿出东西,神情很是郑重。 见他如此,云映也不免屏住呼吸,眨了眨眼。 所以……礼物是一根人参? 看着年头还不小的人参? 云映有些怀疑人生,她以为礼物最起码也该是女孩子喜欢的花啊,或者是一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之类的。 谁拿人参送对象啊? 啊? 云映抽了抽嘴角。 “喜欢吗,比你之前挖的那一根,还要大。” 云映笑得有些干巴巴的,但还是表示除了喜欢。 毕竟也是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礼物,万一把他打击到了不愿意再送呢。 而且那根人参是真的年头不小了。 “以后……叫我映映吧。” 孟怀没应声,目光微闪。 “怎么?你不愿意?”云映看向他。 “江鹤回也叫你映映。” 云映听懂了,这男人是在吃些用不着的飞醋呢。 “我就不能特别一点?” 女孩眼神飘了下,“你还想叫媳妇不成?” 第38章 溺水!急救! 孟怀的视线落在女孩娇艳的脸庞上,心下微动。 “可以吗?”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让人听见了像什么样啊?” 女孩的嗔怪格外的动听,孟怀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甜滋滋的感觉。 他突然很庆幸。 庆幸苏瑶把孟序南勾走了。 不然……看着云映天天这样对着自己侄子笑面如花,他只怕会发疯。 从前不曾得到,所以能忍。 现在,他无比庆幸。 人心便是这样,一旦尝过那口从未奢望过的蜜糖,从此看世间万物都成了寡淡的白水。 “张嫂和徐嫂约我后天一起去赶集。” 孟怀猛地想起路过大槐树底下时那帮军属们闲聊时说起的,一个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这句话。 “我给你钱票。”男人下意识地说。 云映没有拒绝,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给你也准备份礼物。” 孟怀直觉心口鼓涨的厉害,调整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嗯,那就先谢过我的小云同志了。” “今天晚上回去……打电话叫老爷子去云家提亲怎么样?” “不……等休假我亲自回去提。” “准备些什么礼物好呢……” 云映弯着眉眼看向男人,确定关系后总觉得孟怀的平静外表下藏着点兴奋和炫耀的意味却还夹杂着一丝紧张。 “怀怀,你别紧张,我同意的。” 孟怀难以自控的时候很少,此刻,整个人腾地一下,像是要着了一般。 他本能地揽住女孩的后腰,眼底止不住的欣喜。 云映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大哥跟爸妈同不同意,她可就说不好了。 - “云妹子!走啦!”张嫂敲了敲云映那间单身宿舍的门。 屋里的云映早就收拾齐整,等着出门了。 张嫂子见云映出来,有瞥了眼旁边的宿舍门,偷笑了几声。 她还当这孟团长岁数不大,照顾孩子还挺有一套呢。 结果人就是打着专吃窝边草的想法呀! 这姜还得是老的辣,孟团长的手段哪里是那群毛头小子能比的。 还不等其他军官有所动作,人家孟团长率先就把云妹子拢到了身边天天看着。 这样处对象没个不成。 云映的表情有些奇怪,张嫂也没多问。 不为别的。 这男人真是鬼头得很,钱票给了,连存折都接着这个机会偷偷地塞了过来,一副生怕云映不要的样子。 其实云映看得很开。 本就有着上辈子的基础在,再加上关系都确定了,指不定哪天就结婚了。 为什么不要啊? 给了就要,但按照男人这些年的工资和奖金来说,似乎有些多。 还是要找个机会问一问的。 云映来到这第一次出去赶集。 这地方位置偏,要想出去只能跟司务长打过招呼后,坐着采买车去镇上。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一路顺畅。 张嫂和徐嫂熟络地和开车的小战士约好了回去的时间,拉着云映直奔供销社。 云映对这里不熟,也不太有概念,也就是拉着她去哪她就跑到哪。 等三个人从供销社拥挤的人群中挣扎出来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云映一向喜欢白色的绣花布鞋,此刻也被踩成了灰黑色的。 见此,云映也只能淡淡地叹了口气。 “走!大集!”徐嫂子又一把拉起云映的胳膊。 今天的采购之路倒是大丰收,就是云映已经累到几近耳鸣。 太吵了,专注于血拼的女人是真能喊啊! 云映买的东西倒是不多,就是一些简单的水果糖之类的。 一个人乖巧地抱着自己的糖包,等到两位嫂子把东西整理分好。 正当几个人边走边聊晚上做什么吃时,突然一阵哭嚎声传来。 哭得让人心惊。 云映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循声望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张嫂的语气很慌。 837部队里有一处水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几年总是淹死人。 后来立了牌子情况才好些,不过也总有人不管这些,照旧。 云映抿了抿唇,看向两个女人:“两位嫂子,我想过去看看。” “咱一起” “对对!去看看。” 三个人达成一致后,迅速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等快跑到时,才大致拼凑出事情的重点。 有小孩子去了水库。 云映快步跑了起来,眉心紧蹙。 明明就说了不能来这边,为什么还会有孩子来? 下一句,直接叫她脚下一个踉跄。 手里紧抱着的水果糖也掉到了地上,四散开来。 “孟团长下去救人被水草缠住腿了!” 云映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声音炸裂开来,嗡嗡作响。 “快救人呐!”云映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突然加快步伐往前冲。 听明白在喊什么的两位嫂子也白了脸。 “小云妹子!别!别冲动!”张嫂见云映发了疯般往前冲,心下一紧。 徐嫂强咬着牙追了上去。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怎么也跟不上。 云映心里无比冷静,她突然庆幸父亲在小的时候就一次又一次地训练她潜水,她知道怎样才能救人。 她满心满脑都只有救人这一个想法,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巨大力气,挣开所有人的阻拦。 猛地扎了下去。 冰凉的河水漫过口鼻的瞬间,她浑身的肌肉反而松弛下来。 岸上众人的惊呼、撕心裂肺的喊声,全都听不见了。 她睁着眼睛往下沉,墨绿色的水草间,孟怀的手还拖着那个男孩。 云映没有迟疑,率先把男孩送回岸上,再次回身潜了下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看不到生机的时候。 “上来了!” “快!快帮忙!快救人!” 云映跪在河岸上,她一把抹开糊在眼前的头发,双手已经按在了小男孩的胸口。 男孩突然剧烈咳嗽,一股浑浊的河水从口中喷出。 云映立刻将他侧翻,手指精准地清理口腔里的水草残渣。 她沾满泥水的手已经移到了孟怀身边。 男人的脸色已经泛青,军装下的胸膛毫无起伏。 云映迅速将孟怀仰卧平放,湿透的军装被她一把扯开。她两指并拢划过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寂静让她瞳孔骤缩。 双手立即交叠置于他胸骨下半段,手肘打直开始按压,三十次精准的胸外按压后。 云映俯身贴上他冰凉的嘴唇,将气息渡过去。 岸上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她却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人工呼吸的动作。 第二次人工呼吸时,她突然被一股反冲力推开。 孟怀剧烈咳嗽着侧翻,呕出大量浑浊的河水,胸膛终于开始起伏。 第39章 小儿子孟怀给你家了 孟怀的反应和感知都变得无比迟钝。 他只遵循着本能,口中嗫嚅着“映映……映映”两个字。 云映一把将他抱住,带着哭音呢喃:“我在,没事了。” 云晖赶到的时候,狼狈不堪的两人正亲昵地抱在一起。 但他无心责怪,就算是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也都没管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年轻的男女拥抱在一起和不合时宜。 他沉着脸,迅速地安排开:“把那孩子送到卫生院交给江大夫,孟团长和……” “送到我家!我家离这最近!卫生院搁不下!”张嫂子插了句嘴。 “送人去张嫂子家,小陈,去卫生院请顾老先生来。” 等全部都安排妥当,云晖黑着脸看向江鹤回,对方也是一脸怒意。 两个男人交换了下眼神,江鹤回意会,带着怒意冲向了旅长办公室。 事发突然,大多数人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见一群小战士呼呼啦啦地抬着人,所有人都被惊得合不上嘴,七嘴八舌地问。 张嫂子没空搭理,一把拉开大门,将几人迎了进去。 孟怀死命地攥着女孩的手,一刻也不愿放松。 即使已经昏迷了过去。 几个人都有些蒙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云映的手被她攥着,心急却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没事,你们把他放下就可以了,我们打了结婚报告的……也算半个夫妻了吧……” 大家伙儿憋着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云映第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坐针毡。 大哥还没来,张嫂子的眼睛里也笑意盈盈。 师父来看过后要急忙退了出去,生怕耽误两个人的私人空间一样。 令人窒息…… 为什么这男人就如此依赖她,就算昏迷了也还是死死攥着她的手,挣都挣不开。 云映认命了,干脆脱掉鞋,躺在他身边。 破罐子破摔吧,人工呼吸也做了,抱也抱了。 就这样吧。 - 云映睡着了。 梦见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大火炉,热得要命,她想推一推那个大火炉,手却被吸住了,怎么也拔不出来。 云映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 视线对上那双好看的眉眼。 淡漠的眸子里难得含着笑,好看极了。 “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我去喊我师父!” 孟怀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那个狡黠的、调皮的小狐狸。 在水里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生出无边的恐惧来。 但万幸的是,他还活着。 他珍爱着的那个小姑娘把他从冰冷黑暗的水底抢了回来。 万幸。 尤其发现自己一醒来,喜欢的小姑娘小小一只窝在自己怀里,幸福得快要溢出来了。 孟怀抱着云映的手紧了紧,低笑着。 “嘶,你这人,我明明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你还笑?” “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怀轻啄了下她的眉心,“没事,没有不舒服。” “再陪我躺会儿好不好?”云映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软得要命。 正要说话。 “我陪你躺会儿?”然后传来一阵爆笑声。 伴随着爆笑声,云晖推开门,面色沉静毫无表情。 云映忐忑地趿拉着鞋下了地,又默默地将鞋穿好,站在一边。 “起来吧孟团长,装什么虚弱呢。” 孟怀嘴角微勾,“大哥怎么过来了?” 云映脸色爆红,瞪大了双眼,正想着怎么才能不惹大哥生气,这男人……不是火上浇油吗? 但云映更没想到的是,大哥竟然应了! 还应得那么理所当然,一脸寻常。 孟怀挑了挑眉,“大哥就是为了看我来的?” 云晖翻了个白眼,“帮你交结婚申请。” 孟怀的眸子一闪而过的亮光被云晖清晰地捕捉到,气得他咬牙切齿。 本想再拖一阵子,哪成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结婚收场是不行了。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衣服都湿透了,并且还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部队里不少军属都是大老粗,传出去不会说云映为了救人做人工呼吸,只会说……他们两个在外面搂搂抱抱,还亲嘴了! 这哪里像话!云晖当机立断,赶在谣言传出去之前,迅速地将结婚申请递交了上去。 这样好歹说出去也是半个合法夫妻,亲也就亲了。 顶多也就是……出格了一点嘛。 “大哥,请吃十顿饭够吗?” 云晖突然觉得自己面前这张带着笑的万年冰块脸那么欠揍呢 这笑得那么诡异呢! 云晖闭了闭眼,“你还是得让我们家看到你的诚意才行,总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 孟怀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但放在那种冰块脸上,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一会儿让老头子上门提亲。”他声音顿了顿,“打电话,现在。” 云晖:“…” 看见没,拱别人家好白菜的时候,都是那么着急。 “随你,反正我给周旅了。” 云晖看向孟怀的眼神无比庄重,“你好好对我妹妹。” 孟怀眼眸平静下来些许,“你放心。” - 对于云振国来说,今天可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和往常一样,中午下了班准备回家吃饭。 他一进到自家院子里,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这什么动静。 他推开门,进屋一看。 孟长河孟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含笑看着他。 “孟叔,您怎么过来了?” 云振国心里有数,但嘴上并不明说。 这事儿女方家里怎么也得端着点不是。 “你装什么大尾巴鹰,怎么回事儿你还能不知道?就知道装相。” 儒雅的孟老爷子说话倒是接地气得很,噎得云振国一愣,悻悻地坐在沙发上。 “您这话说的,我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说不好,是吧…孟叔。”云振国又笑着叫了一声。 孟长河瞥了眼他。 “打小就这样,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样!” “你也别叔叔的了,我跟你谈一桩亲事,我小儿子孟怀,给你家了。” 李新梅:“…” 云振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是来提亲的吧? 怎么像是免费送儿子的呢? 第40章 岁数那么大配不上云姐姐 孟长河笑眯眯的,“怎么样,不错吧?” “是入赘啊还是倒插门我都没意见,主要是云映这孩子我实在是喜欢。” 云振国沉默了。 “彩礼该给的我老头子绝对不会缺,这你放心。” “孟叔,容我想想。” “你这小子,还想跟我玩三顾茅庐那一套啊!别想啊告诉你,咱两家要是成了亲家,我可不惯着你!” 李新梅伸出手怼了下沉默着的云振国,“您别理他,他就是舍不得闺女,您看着选个日子吧,咱们是怎么办,我都同意。” 她心里明白,儿子打电话说的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办得不好,影响到俩孩子的名声,再耽误孟怀的升迁,那可是大事儿。 孟长河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新梅明白事理,那几个箱子里都是给你们夫妇俩准备的礼物,给映映的礼物,我已经寄过去了。” 他沉思片刻,“这样吧,让俩孩子先在那边办一场婚宴,然后呢家里这边,等年底回来再补。” “是委屈了云丫头一点,但你放心,我给云丫头的彩礼,比前面两个儿媳都要丰厚,毕竟她年纪小,我们也多心疼她一些…” - 孟怀也不好在张嫂子家多躺,恢复了些精力后,云映扶着他回了自己的单身宿舍。 幸好,云映就住他隔壁,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孟怀到底是身体素质好,没过多久已经恢复了大半。 不过…他心有些痒。 为了再抱着云映睡一晚上,孟怀厚着脸皮硬生生地躺在床上,连地都不下,装作虚弱的样子。 你说他单纯好色为了占便宜? 其实不是,单纯的劫后余生的后遗症。 如果他没有被云映救上来-…孟怀简直不敢想。 所以,这会的他哪也不想去,只想随时随地看着他的小云大夫。 大舅哥的白眼算得了什么,简直不值一提。 当晚,孟怀窄小的宿舍窝了三个人,但不是他想象中搂着娇软的云映跌进美好的梦里。 没有心心念念的云映。 孟怀十分不理解。 自家大舅哥看着自己点也就算了,江鹤回跟来干什么! 一个两个的,跟看贼一样! 黑暗中,孟怀重重地叹了口气。 - 次日晨起。 云映一夜好眠。 洗漱完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云映支起耳朵细细听着。 她知道男人的习惯,又到了他该锻炼的时候了。 云映听了会儿,直到听见脚步声,猛地拉开门,探出头看向隔壁。 见到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孟怀,云映皱了皱眉,“你这是要去晨练?” 孟怀下意识没敢说实话,“没…我是想你了看看你醒了吗?” 云映白了他一眼,哪里能不知道他是在骗自己呢。 不过见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云映还是很满意的。 “昨天没睡好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还是这么白兮兮的?走,上我屋躺会儿,我还得再给你量下体温,发烧就不好了。” 小姑娘说话间,已经探出身子,将隔壁的男人拉进自己房间。 被拉进来的男人平静的面容下夹杂了一丝无奈。 孟怀语气无奈又委屈:“我没事,真的。” 他欲言又止,“就是大哥和江鹤回他们…才没睡好。” 这男人现在竟然还撒起娇来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拽着云映的袖子撒娇,怎么看怎么违和, 又想笑又觉得可怜。 云映不由软下声音哄他:“好啦,那你在我这儿睡会儿。” “看把我们委屈的。” 孟怀心里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想来唾弃这种撒娇卖乖的矫情,从小到大他都认为男人就该是一头狼,铁骨铮铮。 但享受过云映的甘甜后,他就变了。 他发现自己也被云映珍视着,这感觉十分美好。 尤其发现示弱可以得到的更多之后,他变得极其贪心。 那种贪心,在得知自己可以和云映结婚之后,到达了顶峰。 他耳朵有些红,面容平静地握紧女孩的手,“大哥说结婚的事…你怎么想?” 他补充道,“老爷子已经去云家提亲了。” “爸妈都同意。” 云映本想逗逗他,奈何听到他十分自然的那一句爸妈,顿时红了脸。 “谁、谁是你爸妈?瞎叫。” “晚点再说吧,我先去食堂。”说着,云映便要往外走。 男人的大手一把拉住她,“我去,没到不能动的程度。” 不等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云映走过去打开门,是小平安。 平安喘着粗气,却在看到云映的刹那间红了眼眶。 “姐姐,我听我妈说你落水了,还好吗?没事吧?有感觉不舒服吗?” 小男孩真诚的话让云映心里备受感动,她笑着说:“我们小平安放心,姐姐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早过来啦?” 云映说着,俯下身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把他带了进来。 “我妈说,今早上有韩师傅蒸的大白馒头,可宣软了,让我给你跟孟叔叔送几个来。”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食盒,“这里面是我妈熬的粥,我妈说省得云姐姐再去折腾了。” 孟怀站在云映身后,心情很不美妙,这是第几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云映是姐姐,他就是叔叔?!! “叫姐夫。”孟怀一脸认真地看向小平安。 小男孩愣了一下,随即瞪了他一眼。 “不要!等我长大了我娶云姐姐,要不是你云映姐姐怎么会落水!” 孟怀的脸一下就黑了,云映憋笑憋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酸。 “你看,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云映蹲下来看向小平安,“知道我们小平安惦记姐姐,谢谢你啦,快回家吧不然妈妈该着急了。” 小男孩点了点头,转头出门时又扫视了二人一眼。 他走出门站在门口,突然喊道:“你岁数那么大,根本配不上我云姐姐!” 小平安说完话一股脑地跑开了。 孟怀脸色阴沉,抬脚就要往外走。 云映急忙拉住,“好啦好啦,不气。” 话音落下,见男人脸色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怀哥乖嗷,不气了好不好?” 第41章 晕倒 孟怀得知自己能和云映结婚是开心的。 但是这份开心在周旅夫人沈青青探亲回来后消失得所剩无几。 他本想着两个人宿舍挨着,白天照常该上班的上班,该训练的训练。 晚上…他还能借口虚弱让他的小云大夫帮他调理身体,他再顺便调戏调戏小云大夫。 可没想到未来丈母娘跟旅长夫人打了招呼。 把云映接到旅长家住了。 严防死守。 生怕两个人在婚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孟怀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前。 额角直跳。 云晖径直推开门走进来,孟怀神色略有松动,但依旧淡漠。 见男人又恢复了惯有的冰山脸,云晖也不奇怪。 这男人向来是两副面孔,面对自己妹妹的时候就变了样子。 “大哥有事?” “你不是和小映约好了去看房子吗?我来问问用我去吗?”云晖十分自然地说。 孟怀面色平静,盯着云晖看了许久。 “大哥想要什么好处?” 云晖笑了下,“就喜欢和我妹夫说话,玉棋子。” 孟怀闭了闭眼,片刻后,才认命般点了点头。 搬去了周旅长家的小云映似乎过得太滋润了,沈姨一天三顿好饭好菜,拿云映跟亲姑娘一样对待,天天做漂亮的小裙子给云映。 没有闺女的遗憾总算在云映这里找补齐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对象为什么那么忙的孟怀,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绝佳的机会能和云映亲近亲近。 大舅哥什么的还是不要来沾边了。 别说一副玉棋子,拿什么换都行。 - 正团级干部,可以分到一间三室一厅的人字头砖瓦房。 符合这个配置的房子,家属院里有两间。 这两件房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云映倒无所谓,房型都一样,也就是看看哪边的环境更好一些。 孟怀同样这样认为,他不喜欢邻居太糟心。 他工作特殊,不希望自己出任务的时候,云映在家受委屈,就算有大舅哥帮衬,这家属们之间的事儿,男人也总是插不上嘴。 “这两间房,一个在东边张嫂子家旁边,离卫生院也近,你照顾顾老也方便。” 云映握着他的手微微晃动,“那我们先去看东边那间吧,要是合适的话就不去西边了。” 孟怀低笑着看向身侧的小姑娘,感慨着两个人的默契,他攥着云映的手背轻轻揉捏着。 他想她,想得厉害。 沈姨应丈母娘的命令,看得也厉害。 见一面说几句话,周旅就阴沉着脸咳嗽起来。 云映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依旧摇晃着他的手臂,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说着话。 “跟个小孩似的。” 小? 小孩? 云映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小么? 也不能算小吧 这只能说是不大,但也不能说是小啊。 孟怀:“…” 就不该天天去旅长家蹭饭吃什么狗屁羊肉。 要不然怎么会因为女孩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一下子感觉到火热了起来。 孟怀不发一言,拉着小姑娘的手往东边走。 到了房子门口时,孟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孟怀牵着云映走了进去。 空旷的客厅里,云映靠着孟怀的胳膊,将大半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黑暗中,云映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 孟怀伸了伸手,将云映拢在怀里。 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云映面颊上两朵红云被黑暗遮掩住,她伸出手抓住孟怀身侧的衣服,仰起了头。 孟怀带着旖旎的热意朝着女孩靠近下去,接近那一抹嫣红。 云映其实也有些想他,但碍于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没有机会。 两个人绷着呼吸,期待着彼此的靠近。 张震扯着嗓门子站在喊,“老孟啊!” 想骂人。 一时也分不清谁的脸更黑一些。 - 结婚申请还没下来,孟怀就直接去了旅长办公室提交提前整理房屋申请。 周旅长正看着手下这一群大光棍子犯愁呢,眼下最难解决的大难题都准备结婚了,还能不批? 周旅高兴得都想放鞭炮了! 当时就批了申请。 当这位总绷着脸的孟团长带着一帮小战士风风火火地打扫卫生,还带着人从后勤处搬床柜的时候。 大院里又热议了起来。 还得是孟团长有手段,谁不知道云团的妹妹娇娇悄悄的,模样好还有本事。 在大家都在猜这朵花能落在谁家的时间,大多数军官都还没行动的时候。 人家孟团长早都把人圈在怀里了。 哪里还等得到别人。 在大家都感慨云映守着这么一位冷面狠厉的男人日后日子怎么过的时候。 大家又猛然发现,这些孟团长难得的…惧内。 自打确定结婚后,孟团长日日都来卫生院门口接云同志下班。 这整理房子,又趁着不忙的时候把家具上的毛刺用砂纸磨了个遍。 一时也说不清谁更不好过些。 云映正坐在药房里整理着新到的药材,这一批药到得突然,还没有登记在册。 云映忙的脚后跟直打后脑勺。 也没注意到一些别的什么。 直到日暮西城,云映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恍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正想着,孟怀步履匆匆地推开门走进来。 “实在抱歉,今天来晚了。” 一旁站着帮忙的军属眼睛都瞪大了,这这这… 这是孟团长吧? 这是道歉呢? 孟团长还能道歉呢? 大新闻! 云映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冲他笑笑。 “你来啦,正好我刚忙完,我…” 说着,云映眼睛一闭直直地倒了下去。 孟怀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缓缓下坠的云映。 孟怀神色焦急,眉头紧皱着,“映映?映映?” 他手臂穿过腿弯,正要抱起来。 云映悠悠转醒。 “嗯?怎么了,你拍我脸干嘛?” 云映面色苍白,眼神狐疑地看向他。 孟怀呼吸一窒,看像云映的眼神带着些担忧,“你刚刚晕过去了。” 云映:“不可能!我不可能晕,你放我下来。” 孟怀十分不愿,但也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把她放了下去。 刚刚站稳,云映又往后跌了过去。 孟怀干脆再次一把抱起她,不顾她什么反应,直接抱着她去了处置室。 刚刚帮忙的军属也帮忙喊来了江大夫和顾老。 孟怀单膝跪在床前,攥着云映的手,眉头紧皱。 第42章 生气了? “不碍事的,有些低血糖了。”江大夫说。 他一边收起东西一边对着孟怀说:“孟团给云丫头兜里多备着几颗糖,万一在外面晕倒可就不好了。” 孟怀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江大夫,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又转向顾老。 “师父,您看呢。” 顾景安往上推了推眼镜,“这几日有些累着了,回去歇几天吧,正好你们俩也该准备结婚用的东西了。” “回去休息两天。” 孟怀点点头,有力的手臂穿过云映的膝弯,一个利落的横抱就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卷起来的军装袖子下贲张的肌肉线条随着这个动作绷紧。 补充过葡萄糖的云映虽然清醒,但面色依旧苍白,惹人心疼。 “怀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让人看到不好。” 孟怀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线。 周身气温似乎低了好几度。 她这才后知后觉他在生气。 “孟团长!等等!” 一道急切的女声喊住孟怀,孟怀皱了皱眉。 云映看着追到前面的女孩,怎么看怎么眼熟,靠在孟怀肩膀上仔细打量了好几眼,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此前拉着孟怀表白的那位吗? 那女孩也在悄悄打量着云映,越看越觉得伤心。 但也觉得…输给云映也算理所应当。 孟怀淡然开口:“你谁?有事?” 女孩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你不认识我?” 孟怀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她顿时更加伤心了,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现在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她声音闷闷的,“你真要结婚了吗?” 孟怀神色一顿,抱着云映径直从她身侧离开。 不去理会她。 云映转头看了眼那女孩僵在原地的模样,抬头看了看孟怀。 男人的侧脸此刻尤为生硬。 云映没敢说话。 他抱着云映没去周旅长家,也没回那间小单身宿舍。 抱着云映回了他们已经整理得差不多新家。 一进门便是客厅,紧接着便是东西两间朝阳的卧室,西北角是一间小卧室,孟怀找人盘了炕,考虑到云映一个女孩子冬天怕冷,这样就会方便许多。 西边两个卧室中间留了一间盥洗室。 这个家里的全部的设计巧思,都是孟怀为了方便云映设计的。 一进门便是客厅。东西两间朝阳的卧室门扉半掩,隐约可见里面摆放整齐的家具。 西北角的小卧室里面是孟怀特地找人盘的土炕,散发着泥土特有的清香,炕沿的砖面被抹得平整光滑,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磨。 西侧两间卧室之间,特意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盥洗室。 孟怀的军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抱着云映在屋内缓步穿行,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孟怀抬脚抵开东卧室的房门,动作轻柔地将云映放在简单铺着被褥的床铺上。 尚未完全干透的榉木床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孟怀翻身躺下,他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颈下,另一只手环住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人整个拢进怀里。 孟怀闭眼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气。军装下的胸肌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将怀中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在生气吗?”云映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顿了下,睁开眼看向怀中的小姑娘。 随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气你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云映知道自己理论,讨好地将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我知道错了嘛,我下次一定一定注意休息,一定不会忘记吃饭!我保证!” 孟怀两个眼珠子黑漆漆的,直直的盯着她。 片刻,又错开目光。 “算了。” 他抱着女孩的手收得更紧。 孟怀心疼,但他不能说出让云映安心待在家他养她的这种话。 他的小云大夫,又努力又有天赋,不知道有多厉害。 他怎么忍心折断了她的翅膀呢? 所以,孟怀只有妥协。 两个人没待多久,孟怀就牵着云映回了周旅家里。 沈姨正在家炖着梨汤,打开门时望见云映苍白的脸色,就感觉出了不对。 听孟怀讲完来龙去脉,也加入了批斗云映的阵营。 训的云映直抬不起头。 云映有些懵了,沈姨跟自己的母亲李新梅女士越来越像。 原以为沈姨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性格,实则不然。 一旦遇到什么问题,她就面色沉默地盯着你。 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沈姨批斗归批斗,还是心疼云映的,没训了多久就叫云映回房间休息了,还难得地叫孟怀也一起跟了进去。 孟怀进去,弯腰搬了把凳子,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 正经的模样引得云映噗嗤一乐。 “你这是要做汇报?怎么坐得这么直?” 孟怀闻言皱了皱眉,无奈地看了眼云映,“别笑。” 他轻咳了一声,凑在云映耳边低声说:“沈姨在外面听。” “等着跟妈汇报。” 云映见状,一时也起了些撩拨他的恶作剧想法。 云映眼波微转,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狡黠的阴影。 她状似不经意地往床沿挪了挪身子,素白的手指轻轻搭上孟怀军裤下紧绷的大腿。 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布料下的肌肉线条。 她感受到掌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孟怀的呼吸明显一滞,喉结在军装领口处滚动。 每一下触碰都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孟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云映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他倏地扣住云映作乱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既不容挣脱又不至于弄疼她。 他仔细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腕间肌肤。 “别闹。” 他嗓音沙哑得厉害。 孟怀垂眸看她时,眼底翻涌的暗色与面上沉静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鹤回跟小晖来啦!”外面沈姨温柔的声音响起,孟怀才松开手。 在他限制住她时,云映就感觉到自己有些玩过火了,但还好。 男人的自控力惊人的强大。 云映起身刚打算下床,被孟怀一把摁住。 “你躺好。”语气生硬的她不能拒绝。 她只得再次躺了回去。 心里却有些着急。 这些日子忙,已经许久没见鹤回哥了,也不知道那事怎么样了。 云映向来心重,看着笑呵呵的,实则每天都惦记着这件事,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 可她没法说。 连提都不能提。 第43章 万幸娶她的是孟怀 孟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云映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实在听不见。 她想了想,干脆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提上鞋走了出去。 孟怀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见云映出来,暗暗皱了下眉。 三步并作两步折返回来,有力的手臂一把托住她手肘。 “不是不让你出来?” 云映笑笑,“又不是胳膊腿摔折了,低血糖而已…” 江鹤回看见两人之间甜蜜而又亲近的小行为,垂眸敛起那一抹难过。 她开心,他就开心了。 他暗暗地这么告诉自己。 孟怀不动声色地顿了下,抿了抿唇。 云晖不赞同地哼了声,“低血糖而已?” “就应该不让你去!低血糖也是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云映下意识地躲在孟怀后面,云晖见状,翻了个白眼。 “大哥现在可是说不了你啦,有人给你撑腰啦!” 孟怀挑眉看向他,嗯了一声。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云晖知道孟怀喜欢自己妹妹很久,但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珍视,连一句兄妹间寻常的调侃,都得护着。 沈青青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 “你们这些小孩子,也是有意思。” 说话间,孟怀已经扶着云映坐在了沙发上,又起身去卧室拿出云映的大茶缸子。 他神色自如,“沈姨,梨汤好了吗?映映喜欢这个。” 沈青青愣了一下。 看看,这理所当然的态度。 从前客气礼貌但能明显看出疏离的孟团长,那个见面不过淡淡然点个头唤声嫂子的孟团,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改了口呢。 虽然说周旅和夫人是看着孟怀长大的,但…实际上三个人应该是平辈,孟怀只是年龄小罢了。 孟老小嘛。 如今听他神色自如地叫她沈姨,沈青青还是有些不适。 人,怎么就能这么利索地就改口啊。 沈青青心里吐槽,但动作并不慢。 嘴上还得替云映说着话,“是,云丫头真是吃了苦头了,且得好好养两天呢。” 孟怀配合地点了点头,“嗯,映映确实辛苦。” 说完话,孟怀接过茶缸,面色平静地坐回云映身边。 云映一小口一小口地舀着吃,糖水留在唇上,亮晶晶的。 有些馋人。 但…孟怀根本就不敢动。 好几个人坐在这里,跟看犯人一样,他想把人抱到怀里都不行。 - 晚饭时。 周旅带回来一件好消息。 孟老爷子精挑细选,总算择出来一个好日子。 但孟老爷子也说了,这边的婚礼也就算是走个章程,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等过年回了家,还是要办的。 要不是出了事,他才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办一个那么寒酸的婚礼。 孟母活着的时候,为儿媳妇攒了些个好看的金玉首饰,只是现在还不方便拿出来,只能等他们回来再给。 孟怀平静的面容难得带上了喜色,他弯着嘴角,看向身侧的云映。 - 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小两口也该去选购结婚用品了。 云映休息,周旅也给孟怀批了假。 还特地借了车给小两口用。 天刚亮两人就出发了。 一路顺畅,到了市区。 孟怀想了想,带着云映去到国营饭店,吃了两碗羊肉面。 h省的夏天,晨起也是凉风习习。 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身体立刻暖和了起来。 市区的供销社与镇上的大同小异,除了门脸大了几间,东西种类多了些外,也没什么特别。 就是跟镇上供销社相比,人没有那么多,算不上挤。 孟怀冷着脸的模样看着有点凶,但他从口袋里照着清单买东西的模样。 很割裂。 有一种鲁智深对诗的反差感。 云映压根没考虑具体买什么的事情,她只觉得到了再看就好。 没想到孟怀如此贴心,还特地列了清单。 但…东西太多了。 看得云映瞠目结舌。 等他要的东西全部买完,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要不是孟怀看着太凶,又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服务员非得翻脸不可。 这也要那也要,可偏偏还不敢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云映眼尖地看见了江鹤回。 但他换了身装束,没穿军装。 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在说话。 他还时不时地点着头。 云映眼珠一转,想了想还是没上去搭话。 不能太冒失,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 江鹤回正和自己老班长聊着刘长君这个人。 此人,绝不至于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老班长提到,他定期采买,但还是有人在街上撞见过他。 虽然只一晃而过,但那人还是十分确定他就是外出去沪市采买的刘长君。 如果他是刘长君,那开车去沪市的是谁? 大家都在怀疑,可苦于没有证据。 两个人隐晦地聊了几句,江鹤回一转头,看到了云映正站在远处打量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身。 这样危险的事,他来办就好。 这不就是前世他跪在佛前苦苦哀求的吗? 江鹤回的思绪被拉到从前—那个似乎已经十分遥远的前世。 他遇到云映时,她已心如死灰,跟在孟怀身边毫无求生意志。 是孟怀把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可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心了。 那样苍白的云映,他还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可他不敢。 他不敢接近云映,怕再次伤害到她。 他只能一次次哀告上苍,给自己一个…机会。 哪怕只是挽回她家破人亡的颓势,把云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就好。 这样…她大概就能幸福了。 在数年的哀告下,他的确成功了,可…老天实在太公平。 只给了他一个挽救颓势的机会。 他心里清楚他是为什么回来的,所以这一世,那些脏事,他来办。 云映,你只要幸福就好。 你快快乐乐地去做你的新娘子,去体会婚姻和家庭的幸福。 至于孟怀… 男人最了解男人,孟怀一直喜欢云映,江鹤回是知道的。 不然谁会把跟侄子离了婚的侄媳妇带在身边。 纵使有故友托孤。 他见过孟怀看向云映的眼神,那里面的占有欲是个男人都会明白。 万幸这辈子娶她的是孟怀。 他可以放心了。 第44章 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圆满 云映早上是被沈青青从床上拽下来的,就连大哥都穿戴整齐地叫了她好几遍。 她总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人喊了起来。 虽然前世云映嫁过人,但重来一次依旧紧张,就算这一世嫁的人是孟怀。 是那个她向往了许久的人,也还是会忍不住忐忑未知的未来。 嫁给孟怀就一定会幸福吗? 前世那一场……究竟是因为爱?还是一时上头? 云映想了许多,但大多都没有答案。 这么一胡思乱想,干脆就折腾到了后半夜。 不过年轻还是有好处的,就算这么折腾一遭,面色也依旧是红润如初。 h省实在是太远了,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云振国和李新梅压根儿赶不过来。 再三思索,只能从周旅长家出嫁。 周旅长夫妇都没有女儿,对云映也喜欢得紧,哪里会不同意? 不过云晖心里还是不满意的,如果没出那样的事,自家妹妹的婚礼该是喜庆隆重而又热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母亲都不在,只有他一个哥哥。 但作为新娘子,此刻就没有这么多想法了。 她早早穿好结婚的衣服,是一套特地留出来的一套崭新的军装。 云映前世的婚礼只是简单地把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并不算出挑。 她想了想,散开头发。 纤细的手指将头发分成三股,交错编织。 鱼骨辫的纹路渐渐成形,像一尾灵动的游鱼,在她脑后蜿蜒。 编到发尾时,她轻轻一绕,将辫梢巧妙地藏进辫根,形成一个饱满的圆髻。 云映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倒出几只红纸剪成的小喜鹊。 这些喜鹊是她昨晚剪的,红纸是特意从供销社买的朱砂色蜡光纸。 她对着镜子,用黑发卡将喜鹊别在头上。 她指尖抚过纸鸟微微翘起的翅膀。 带着这个年代朴素的喜悦。 这个年代少有人这么打扮,再加上云映长得实在是有些亮眼的漂亮。 尤为喜庆好看。 提前过来帮忙的军属,有不少甚至看直了眼,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夸得云映脸颊红红的。 婚期有些仓促,但在孟怀的操持下,依旧井井有条。 婚宴安排在了食堂,请司务长帮忙安排。 这已经是这么短时间内最体面而又周到的做法了。 “新郎来啦!新郎来接云姐姐啦!”小平安一边跑一边喊道。 上午八点多,高大俊美的孟怀提前了十多分钟,就来接他的小新娘了,身后还跟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军官,个个挤眉弄眼的起哄。 向来沉稳冷峻的孟团长今日像是换了个人,素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盈满笑意,连常年紧抿的唇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看得人直揉眼睛。 这还是咱那个面冷心冷的孟团长吗? 外头喧闹声此起彼伏,屋内却格外安静。 云映端坐在贴着喜字的房间里,身旁只有大哥云晖相伴。 部队里找不到合适的女傧相,她也不愿费心再找。 按着老礼,送亲本该是娘家人的事,她便顺理成章地只让大哥相送。 纤长的睫毛轻颤,云映抬眸望向云晖。他正倚在窗边,含笑看着外头孟怀被军属们变着法子刁难。阳光透过红喜字,在他坚毅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大哥……送我出嫁,你开心吗?” 她轻声唤道,声音很轻,藏着两世为人的期盼与忐忑。 前世那场仓促婚礼,大哥的事成了她永远的遗憾。 此刻红妆映着她微红的眼眶,比任何胭脂都要动人。 云晖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柔和三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喜妹,别哭。” 自打她大了以后,大哥很少再叫她喜妹了。 云映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慌忙低头去擦。 外头传来孟怀被拦在门外的动静,军官们的笑闹声隐约可闻。 云晖忽然抬手,像她小时候那样,用拇指轻轻蹭去她眼角的泪珠,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 “别怕,不管发生什么大哥给你撑腰。”他声音低了几分,眼底却含着笑,“大哥的身手也不比他差。” 云映破涕为笑,这一刻,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圆满,都在大哥这一声\"喜妹\"里,得到了最好的弥补。 堵在外面的军属们格外的好说话,人人都得了好几个红包后,就利索地让开地方把人迎进了屋,喜庆的话,不要钱一样。 男人亦是一身崭新军装,胸前别着大红花,红得耀眼,映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都柔和了几分。 俊朗的眉眼中满满的全是欢喜。 当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孟怀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他看见云映笑意盈盈地坐在床上,发间的小喜鹊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是要振翅飞进他心里。 孟怀喉结滚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前迈了半步又生生停住。 身后起哄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看见阳光穿过她发间的红纸喜鹊,在她脸颊投下细碎的光,衬得那抹胭脂像是从肌肤里透出来的红晕。 “孟团长看傻喽!”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引得众人哄笑。 可孟怀浑然不觉,他的视线落在云映发间那只低垂着头的喜鹊上——那精巧的尾羽正对着他,像是新娘羞于直视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对云映心动的那一天……她帮着头发的红色蝴蝶结也是这样对着他。 云晖轻咳一声,孟怀这才如梦初醒。 他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云映突然觉得一切的问题、紧张、不安似乎全都消失了。 在众人善意的起哄声里,云映笑着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门外,是孟怀特的借用的周旅的吉普车,接上云映后在附近绕行一圈。 其实云映想低调些的,但孟怀在这件事上态度十分坚决。 孟怀的想法很简单,这婚礼已经很简陋仓促了。 他只能在现有条件内给云映最好的。 绕行一圈后,孟怀牵着云映的手下了车。 小平安撒了欢地给家属区里的小孩子们散糖果。 他得知云映结婚本来是不太开心的,但奈何孟怀给的真的多啊! 各式各样的小零嘴和小玩具。 多重贿赂下,小平安才不情不愿地改口叫了一声姐夫。 云映原以为新房不会有人了,毕竟双方父母都不在这边,新房一定是冷冷清清的。 到了新房,看见顾景安早已经等在了这里,不由得一愣。 第45章 都是这样的 他抬手整了整中山装的领口,眼角笑纹里藏着几分感慨:“本该在周家那边送你出嫁的,可这小子——”他朝孟怀努了努嘴,“说新房也得有个长辈在才像样。” 孟怀的耳尖悄悄红了,握着云映的手却不曾松开。 顾景安忽然转身,从衣服内袋掏出个红布包:“这个是你师娘留下来的,不值什么,但多少是份心意。” 红布包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对银镯子。 镯子显然有些年头了,花纹都被摩挲得模糊,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最特别的是,镯子内侧刻着细小的字——平安与喜乐,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好了,我老头子就不聒噪了,去吧。” 婚房,是孟怀跟云晖还有沈姨几个人布置的。 云映反而是最后才看到的,当她真正坐在这大红色的喜床上,才猛然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嫁给了孟怀的真实感。 这里,是她跟孟怀的家。 她是孟怀的妻子,而不是侄媳妇了。 “在想什么?” 孟怀端了杯蜜水出来。 婚宴办在食堂,云映只能歇一小会儿就要过去那边挨着给宾客敬酒了。 孟怀看着坐在床上的云映,自己的妻子,看着还那么小。 在这个酒席比证件重要的时候,今天办了酒席,他们就算是夫妻了。 总算把人娶回家了。 其中的难处好多好多,都是不能对人说的。 一想到这人终于是他的了,他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似乎走路腿脚都有些发软。 这种激动的感觉一直从昨天持续到了现在,到云映真正的坐在了他的床上。 云映接过茶缸,小口抿了几下,“高兴嘛,这是我们的家呀,你是我丈夫啦。” 孟怀坐在她身边,揽着她的腰,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对,我们的家,我的小妻子。” 孟怀知道,这家属区里不少人都暗里说他老牛吃嫩草,说他比云映大了许多,年龄上不匹配,可他并不在乎。 云映把茶缸递到男人唇边,示意他喝。 孟怀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你年纪小喜欢甜的,你喝。” 云映脸一红,“跟岁数小没什么关系…我是怕你一会儿喝多了…等晚上…晚上…”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说,孟怀面色平静,略挑了挑眉,但红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他。 他抢下茶缸,喝了个干净。 男人一脸正直地,“一杯够不够?” 云映:“…”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看得众人皆有些…恍惚,大概就是恍惚吧。 素来沉稳冷厉的孟团长,唇角从晨起一直勾到了现在,娶到小云同志就这么让人欣喜? 这里民风彪悍淳朴,男女都好酒,大多都能喝两口。 好在大家都是图个吉利热闹,并不会喝多闹事,大部分人喝完喜酒还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也不会太过火,都留着度呢。 但就算这个,一桌一桌敬下来,孟怀的脸还是染上了红晕,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一丝人气,再配上胸前的红花,衬得更加喜庆了。 云映还好,她喝的酒里被大哥跟江鹤回提前掺了水,酒味淡淡的。 云晖只顾着自己妹妹,全然不管那些军官们哄笑着灌孟怀酒喝。 孟怀许是高兴吧,今天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敬酒敬得差不多了,小两口才能坐下吃饭。 因为食堂还要给战士们空出来吃中饭,所以婚宴办得很早。 离开时,孟怀让他的勤务员拎了几十斤糖交给司务长。 - 当热闹散去,便衬得房间里尤为安静。 云映摘下头上别着的喜鹊,看向走路依旧平稳但似乎…有些慢的孟怀,狐疑地问道:“怀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的眼神像是被点着了般,走到云映身边,俯身贴了贴她的脸,看向镜子里。 “真美。” 他歪着头去亲云映的嘴。 云映没躲,转身抱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角。 “还说没有,快上床躺一会儿去。” 他顿了顿,弯腰抱起云映。 “你陪我一起。” 孟怀从梦中苏醒,鼻尖萦绕的是他熟悉的那股药香,怀中是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小姑娘。 怀中人温软的躯体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发丝散落在他的臂弯里,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他垂眸凝视着云映的睡颜,喉结无声地滚动。这个画面,在他最隐秘的梦境里出现过无数次。 突然孟怀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向来清楚自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早在云映还顶着未来侄媳名分时,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就已在心底疯长。 他娶到了他惦念许久的那朵娇花。 自此之后,碍眼的大舅哥再也不能阻止他抱着云映睡觉了,这是他的老婆,名正言顺的那种。 他抱着云映挨挨蹭蹭的,稀罕了很久才轻手轻脚的把人松开。 这是他孟怀的老婆,真美。 怀中人突然翻了个身,扇子似的小睫毛忽闪了几下,睁开了。 孟怀勾起唇角,“醒了?” 云映眨巴着眼睛看向他,突然眉头一皱,小拳头猛地砸向他。 孟怀有些懵,不明所以。 “为什么生气?” 云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瓮声瓮气地说:“你自己想去吧!” 孟怀好笑地看向她的背影,自己也没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吧? 不对。 不对劲。 记忆瞬间涌来。 他好像…在最后关头,睡着了? 直接砸在了云映身上… 孟怀一想到事情的经过,不由得头皮都发紧。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从背后抱住她,“我错了老婆。” 男人清冷的声音唤出那两个字,云映浑身都烫了起来。 “不、不许有下次,要是……” 不等她说完,男人猛地将她翻了过来,轻啄了一下她的红唇。 新婚小夫妻,随时随地都会燃烧起来。 所以,渐渐的...亲吻便不够了。 再接下去,一切都顺理成章,就是过程有些惨烈。 云映前世是体会过他的强壮的,但她忽略了一点,现在的云映还小,根本禁不住他。 疼得厉害。 孟怀也不太好,似乎有些怀疑自己。 云映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不适之于还有些好笑。 她抿了抿唇,安慰般地亲了亲男人的脖颈。 “没事的,听嫂子们说,第一次都是这样。” 孟怀:“…” 第46章 我也不是那么碍眼的人 不过一个清浅的亲吻,就让云映再次感受到了男人惊人的爆发力。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饿醒的。 疼么,还好。 就是浑身发酸。 哪哪都不舒服。 跟孟序南分明是叔侄,也不知道为什么差了这么多,孟怀当叔叔的竟然把侄子完全盖了过去,也是稀奇。 穿戴好的云映,拉开门走了出去。 “醒了?” 云映寻声望去,孟怀正放下手里的活,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了过来。 有些违和。 “怎么不多躺会儿,哪里难受吗?” 男人神色如常地问出口,到惹的云映有些羞。 他牵着云映到餐桌前坐下,“等一会儿,给你煮了宵夜。” “辛苦哥哥啦!”云映对他展开一抹笑。 孟怀没接话,打量起云映的神色来,发现她面色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苍白,暗自懊恼自己确实有些过了头。 不过…娇妻在怀,还是那样娇俏的小妻子,哪个男人能忍呢。 简单填了填肚子,夫妻俩收拾完才去洗漱。 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男人又贴了上来。 云映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哥,你不累吗?” 男人十分正直地回看她,摇了摇头。 见她如临大敌,勾唇笑了笑。 “不折腾你,睡吧。” 听到他的保证,云映才放心地窝在他怀里。 不消片刻,男人神色如常。 云映咽了下津液,男人的体力到底是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啊! 孟怀抱着她,贴着她的脸。 “说好的,不折腾你,放心。” 云映转了转眼,突然贴着他耳朵说了些什么。 男人向来平静的面容都出现了几丝裂纹。 他一把抓住云映白嫩的小手放在胸口,“真的愿意?” 云映巧笑着锤了下他的胸口,“嗯,帮你。” 后悔,实在是太后悔了。 她就不该心疼这些男人。 现在酸软的还有自己的手了。 - 笠日一早。 云映睁开眼时,身边的男人已经没在床上了。 罪魁祸首。 她没着急起床,躺在床上活动了一下,发现的确没什么问题,才下了地。 听见动静的孟怀往卧室门口一望,见她醒了,快步走了过来。 “我给你包了饺子。” 孟怀边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云映,边说道。 这样的孟怀…是云映从未想过的。 他向来雷厉风行又面容冷峻沉稳、不苟言笑。 竟也会为了她洗手作羹汤。 云映接过牙刷,冲着他甜甜地一笑,却见孟怀眸光微闪,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啦哥哥?在想什么呢?” 他唇角勾了勾,“在想你终于是我妻子了。” 其实孟怀也知道队里许许多多的牲口,都在后悔自己错过了云映。 所以,这是他的宝贝,他巴不得藏起来才好。 孟怀不愿离开,干脆倚靠在墙上看着云映刷牙。 就连刷牙,看着都是那么可爱惹人喜欢。 云映刷到一半,肩膀一沉。 男人贴上来从背后环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 但身高差距有些大,孟怀足以一米九多,他只能弓着身子才能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云映无奈又好笑,“干嘛啦,我又不会跑。” 男人蹭了蹭她的侧脸,没说话,但探头亲了脸颊一口。 云映有意纵容着他的黏糊,也没多管。 女孩白嫩的小手覆盖在那一双紧扣在她腰间的大手上。 男人抬起头,紧贴着云映。 云映浑身一僵。 一把拍掉他的大手,“不许胡闹了!昨晚已经够多了!” 孟怀挑了挑眉,却也还是松开了手,到底是心疼云映岁数小,体力有限。 不然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食髓知味,哪里有够? - 今天是休息日。 吃过早饭的夫妻俩想了想,决定收拾收拾东西。 那两间干部宿舍里的东西已经都搬到新房里,就是还没来得及整理。 云映把他的衬衫整理好,一件件挂在大衣柜里,孟怀的大手整理着云映的小裙子,像是在捏着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映映,这箱子里是什么?” 云映挂着衣服的手一顿,看向他大手中的那个小箱子。 是她家的祖传药膳。 一直没有机会提起。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药膳方子,一代代传下来的。” 孟怀闻言,不禁正色。 “那要收到一个妥帖的地方才好。” 云映笑了笑,“不用,本来就是治人的方子,放哪都行。” “我都记在心里啦。” 云映神色日常地整理着衣服,心里思索着,要怎么打开药膳的缺口。 又如何跟师傅提起还不显得那么冒失。 好多正经的中医,都瞧不起药膳这种讨巧的法子。 她回来的时间不短了,也不记得师父的看法是什么了。 任重而道远啊。 云映突然抬头看向一本正经地捏着她小衣服的孟怀。 不然…按照药膳方子给他炖点补身的东西? 云映心中意动,正准备开口。 又突然想起昨晚…他将近三十岁了。 体力恢复得惊人的快。 这种情况真的还需要补吗?还是算了,晚些时候给师傅炖点送过去还合理些。 晚些时候,云晖来了。 丝毫没有考虑会不会打扰这对新婚小夫妻,坚决做两口子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他十分自然地把东西搬到了西屋,“我把我东西放过来一部分,万一哪天就在这住了呢,省得来回折腾。” 孟怀皱眉看向他:“不方便。” 云晖在这件事情上难得厚脸皮,“没事,我脸皮厚。” 云映自然十分开心,她正心疼大哥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孟怀见云映的小鹿眼里全是喜悦,便也没说什么。 他嘴上嫌弃云晖嫌弃得紧,可毕竟也有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也不忍心看他一个人。 就是…他们夫妻俩新婚,做什么都不方便。 云晖拍了拍孟怀的肩膀,“我也不是那么碍眼的人。” 孟怀闻言猛地抬头,眼眸有些许不平静。 云映正忙忙活活地给大哥找着东西,压根儿没注意到两人间的眉眼官司。 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晖嘴角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满是严肃的点了一下头。 多年的默契配合,孟怀一下就明白了云映…怕是被人盯上了。 第47章 一起洗 到了下午,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实在没意思的紧。 云映叹了口气,“我去卫生院了,你们俩坐着吧。” 云晖刚来的时候,她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她珍视的都在她身边了,真好。 等到现在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大哥没在,她现在应该已经窝在孟怀胸口了。 现在只能干巴巴地坐着大眼瞪小眼。 说着,她起身走到卧室的镜子前照了下。 嗯,面色红润,头发也很顺滑。 打算出门的时候,两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云映狐疑地看了眼,“你们俩也出去?” 云晖狭长的眸子眯了下,“去趟团部,要不两个大男人坐着有什么意思。” “哦,好吧。” 家里离卫生院很近,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到了卫生院门口,云映转身看向硬要送她过来的两个男人。 “好啦,我现在到了。” 孟怀叫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普普通通的,没什么装饰。 递给云映,“这里面是糖,不舒服了就吃一颗,别逞能。” 云晖打量了一下孟怀,或许孟怀真的比孟序南要好,最起码他…喜欢了自己妹妹这么多年。 为了不让云映陷入到奇怪的三角关系里,还申请调离了京市,选择来到了离家千里的 h省,建设艰苦地区。 这该有多大的决心,云晖也不知道。 他…不过是那几年发现了孟怀那些隐秘的心思,为了盯着他才来的 h省。 反观孟序南。 现在反而过得一塌糊涂。 云晖不敢想如果没出那样磕碜的事来,自己妹妹真的按照长辈定下来的婚约嫁给孟序南… 听说孟序南现在也已经厌烦了苏瑶,对她动辄打骂,两口子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热闹得很。 孟怀虽然觊觎自己未来侄媳妇,倒也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在云映退婚后才渐渐地将自己的想法展露人前。 他今天也看了,原以为冷心冷情的男人,竟也愿意照顾自己的小妹妹。 云晖笑着看向云映,“进去吧,我们走了。” 看着云映进了卫生院,两个男人才转身离开。 路上,云晖无意识地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旅长办公室,走吧。” 孟怀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了下。 等到了旅长办公室,云晖敲了敲门。 进去时,周旅正捏着茶叶往茶缸子里放。 孟怀二人对了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端着自己的茶缸子举到了周旅面前。 “俩瘪犊子,就知道蹭我的茶叶。” 周旅皱着眉扫了两人一眼,还是肉疼地捏着点茶叶放进了二人的茶缸里。 “少喝点茶叶吧,也不怕睡不着觉。” “行了,说正事。” “关于敌特的事…” 三个人不知聊了多久,窗外的日头已经斜到了西墙。三个搪瓷茶缸里的茶水续了又续,早已没了颜色。 - 晚上的时候。 孟怀跟云晖回来的时候,云映正把晚饭往桌子上端。 “回来啦,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婚宴上还有些菜没能用完,司务长让了两个小战士送来。 正好云映从卫生院回来时赶上了,就干脆卷起了袖子下了厨。 从前在大院里,云映的手艺就是出了名的好,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男孩争抢着在晚饭时间往云家门口扎。 云映炖了鱼,又简单炒了三个菜。 红烧鱼淋着琥珀色的酱汁,蒜蓉青菜碧绿生青,醋溜土豆丝根根分明,还用黄瓜和木耳拌了一道爽口小菜。 孟怀一看就云映便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身后的云晖。 他走过来揽住云映的腰,将人锁扣在怀里,试图吻上去,被云映紧急制止住。 “大哥,那个洗手吃饭…”云映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低着头不敢看大哥。 云晖浅笑一下,略挑了挑眉,鞋尖一转去了洗漱间。 “你注意些嘛,叫大哥看到了多不好…”云映羞答答地锤了下她的胸口。 孟怀一脸正色地看像云映,“可我总是想亲你。” 云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瞥了眼大哥还在洗手,踮起脚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 哄得男人心花怒放的。 饭桌上,云映跟大哥还有孟怀提到自己还需要跟着江大夫学一部分战地医疗处理。 孟怀正给云映夹菜的手微顿了一下,“有上前线的打算?” 云映的鹿眼中闪过几丝浅淡的光,“没有啦,就是卫生院实在缺人,我是医疗队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云晖给云映挑了块鱼腹肉夹到她碗里,“映映不想去念大学吗?” 云映垂下眸子,竹筷戳着碗底。 她其实是想等恢复高考的,现在是工农兵大学…没什么读的意思,要是前几年还行。 “晚几年吧。”孟怀淡淡地说出口。 引得兄妹俩一起看向他。 云映纳闷,难不成他这么早就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了? “干嘛,成你老婆了就不让上学了?”云晖放下饭碗。 “现在不是好时机。”孟怀将挑干净鱼刺的肉放进她碗里。 云映弯着眉眼将鱼肉放进嘴里,又看向孟怀。 “怀哥会不会嫌弃我工资低啊?跟老师相比可是低得多呢。” 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又泛起了调皮,孟怀愣了下随即低笑道:“放心,怀哥养得起你。” 云晖阴阳怪气的:“哟,怀哥养得起你~大尾巴狼!” “比不上大哥十分之一。” 云映翻了个白眼,两个男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耍贫嘴呢,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 “你俩耍嘴皮子能耍饱啊。” “赶紧吃饭!” 遭到训斥的两个男人顿时收了声,安静地吃饭。 云映还是有些舍不得训斥自己的亲亲丈夫的。 怕自己话说重了,赶紧为他夹了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又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孟怀没说话,深深地看了云映一眼。 当时云映还不明所以,只是以为他生气了。 等到吃完饭,孟怀主动的洗碗收拾桌子,又把云晖赶回房间后。 一把将云映扛进了洗漱间。 “洗澡。” 云映有些懵,“我洗过了呀!” 孟怀拍了下她的腿跟,“洗个不一样的。” 第48章 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 在大哥住在家里的时候,搞出了这种事情,气得云映一晚上都没怎么搭理孟怀。 但男人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强势,他不允许夫妻间有所谓的隔夜仇,硬是抱着云映睡了一晚上,不容拒绝的那种。 云映一开始也是生气的,但…男人身材实在好,她一摸便停不下来。 第二天,孟怀依旧如往常那般送云映到卫生院。 但不同的是,卫生院似乎有些不一样。 云映也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区别。 她总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狐疑地看了眼孟怀。 见孟怀眸光微闪,正要开口,又突然想起,大哥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怎么会在他们夫妻新婚燕尔的时候赶来凑热闹呢。 这不对劲。 她视线又往旁边一瞥了眼,看到江鹤回帮住在这边的军属干活,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卫生院这边,心头一紧。 “着急忙慌的,头上都落了东西。”孟怀借着这个机会把唇凑过去,轻声说:“别怕,鹤回是侦查出身的政委,不会让你有危险,别紧张。” 云映扯开一抹笑,尽量自如地说道:“还不是你,非要让我穿这双鞋,不就是你给我买的嘛,有什么可显摆的。” 孟怀摸了摸她的头,“晚上我有事要忙,你别太晚。” 云映正要点头,又见他眼眸中的暗色。 “害,我哪有准啊,我还得研究一下针灸针法之类的,估计早不了,你也不能来接我了呗。” 孟怀点了点头,“进去吧。” 直到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孟怀才转了身,不动声色地和江鹤回交换了个眼神。 云映心如擂鼓。 她好像读懂了孟怀的眼神,又有些不懂。 进了诊室时,额角竟然都冒出了汗来。 顾景安还没到,云映撑着桌子缓了缓心神。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切一如往常,别叫人看出破绽,如果需要她做什么,一定会有人来告诉她的。 想明白后,云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正常。 她打开诊室的门,顾老的诊室向来安静,多是些随军的家属来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而隔壁江大夫的处置室里,则时不时传来小战士们忍痛的抽气声——训练场上磕磕碰碰是常事,骨折脱臼也不稀奇。 但是部分情况,也是顾老和江大夫一起出诊看病的。 云映作为卫生院里唯一一个挂着正式军籍的护士,自然得是个“全能选手”——从把脉问诊到包扎缝合,她都得会。 今天,江大夫要教她战地急救。 江大夫是h大的老师出身,教起云映来还算得心应手。 江鹤回是h大医学院的讲师出身,教起人来条理分明,从不拖泥带水。而云映的悟性更是让他惊讶。 “不错。”江鹤回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我带过不少学生,像你这样一点就透的,不多。” 云映闻言抿唇一笑,“我比不得别人聪明,就比别人勤快点,多学多看,总不会有坏处嘛。 江鹤回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忽然道:“难怪顾老肯收你当关门弟子。” 云映耳尖一红,刚要开口,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两个女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一会儿你好好求求这个顾大夫,那么厉害的中医还瞧不好你这个不下蛋的鸡?一窝一窝的丫头……一点也没有我老太太厉害,一生就是一串一串的儿子。”这声音有些熟悉。 云映疑惑地看了眼江大夫。 他嘴角的笑也已经压了下去,“是冯老太太,她儿媳过来随军了。” “病才好,就开始生龙活虎地折腾儿媳妇了。”江大夫叹了口气,“也是可怜人,我这边先这样,你去顾老那里帮忙吧。” 云映眯了眯眼睛,“冯老太太没走?我怎么感觉很久都没看见她了一样,我还以为她走了呢。” “那是躲着你呢,没消停几天,这不,儿媳妇来了,可不有人欺负了,你快回去吧云映,他们天天来缠你师傅,倒也烦人的很。” 云映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扭头出了门。 一开门,正撞上这婆媳二人。 瘦得像片纸的女人是冯家媳妇,另一个就是云映的老相识了。 见云映出来,冯老太太十分不自然的错开眼。 对于云映,她自然是感激的,感激她救了自己一命。 但……也还是不咋太喜欢,就那么回事吧。 云映看都没看冯老太太,径直进了顾景安的诊室。 她推开门时,腕间的银镯叮叮当当的,声音及其动听,顾景安顿了顿,有些恍惚的抬头往向来人。 见是云映,又自嘲般笑了笑。 “这镯子你倒是喜欢,也没个避讳。” 云映抬头:“这话说得可不对,师娘就等同于亲娘,自己亲娘的东西,我还会害怕呀?我喜欢的厉害,就像师父和师娘一起护着我一样。” 这话听得顾景安心里舒坦得很,但也还是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点了点头。 “师父,外面有人看诊,需要请进来吗?” “嗯,请进来吧。” 云映嘴上的笑敛起来,转身去叫门口坐着等的那一对婆媳。 冯老太太的儿媳妇从她身侧经过时,云映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但具体是什么味道,云映也有些说不清。 将人请进来后,云映冷着脸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等着做记录。 冯老太太笑得谄媚,“劳烦您给瞅瞅,这两口子结婚好多年了连个儿子都没有,是不是我们这个媳妇儿哪有病啊。” “你看不孕?”顾景安低下头,眼镜悬在鼻梁上,看向冯老太太。 冯老太太一愣,怼了怼旁边的儿媳妇。 见她半天都没吱声,翻了个白眼。 “不不不,不是,是我儿媳妇……” 顾景安推了推眼镜,“你一直说话,我还以为你来看不孕呢。” “谁看病,谁说话。” “是是是,您说的是,我不说话了。”说完,她抿上了唇。 顾景安的视线又回到那个妇人身上,“生过孩子?男孩女孩?” 那妇人唯唯诺诺地看了眼冯老太太,顾景安在她脸上扫视一圈,“看我,看着我说,你婆婆脸上有字吗?” “就…就是,从结婚到现在好几年了,也没个儿子。” 冯老太太此时又插上了嘴说道:“娶了你这个扫帚星!” 顾景安皱着眉敲了敲桌子,“闭嘴!你这老太太好刻薄难缠,你不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你种的茄子还能长出辣椒来?” 云映撇了撇嘴,就是! 第49章 黄金 “聒噪!再多嘴就出去。” 云映此时适时地打开门,冯老太太讨好地笑笑,选择了闭嘴坐在一边听。 顾景安这才把手缓缓搭在冯家媳妇的脉上。 她怯生生抬头,看了顾景安一眼,扭头正撞见云映悄悄对她眨眼睛,似是安抚。 她感激地笑了笑。 顾景安半阖着眼,眉间渐渐蹙起——指下的脉象细如游丝,却又偶尔突兀地一滑,像雨打浮萍般飘忽不定。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另一只手,这次三指在尺部多停留了片刻,那里本该沉实有力的肾脉,此刻却虚浮如絮。 “此前有过一个孩子?” 冯家媳妇点了点头,“生了个丫头,后面就再没有了。” 冯老太太此时冷哼一声,在对上云映的眼神后又躲开。 顾景安收回手指,指腹在病历本上轻扣了两下。 他抬眼看向云映时,镜片后的目光含着深意:“小映,你来摸摸。” 云映会意,挽起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指尖微凉,轻轻搭上冯家媳妇的腕子时,对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那腕上还留着几道青紫的掐痕。 “放松。”云映声音轻柔,指尖却稳如磐石。 她闭目凝神,忽然在关部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颤动,转瞬即逝。 再往下探,尺脉虚浮无力,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肝脉处那根紧绷如弦的脉象——这哪里是生不出孩子,分明是长期惊惧伤肝,气血两亏的症候。 睁开眼时,她与顾景安交换了个眼神。 顾景安摘下老花镜,“你这老太太……” 云映的声音清亮得让婆媳俩都一怔:“不是不能生,是身子被折腾坏了。” “这脉象,是常年忧思惊恐,肝郁气滞——” “胡说八道!” 冯老太太猛地站起来,“我老婆子虽然嘴不好了点,可也不是那些折腾媳妇儿的人!” 当她撞上顾景安冷峻的目光,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老中医慢条斯理地用白大褂衣角擦了擦镜片:“脉象确实如此,你要是不信可以另找大夫去看。” 冯家媳妇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云映还没收回的手背上——滚烫的灼人。 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干瘪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诊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在空气中凝滞。 顾景安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镜片后的目光平静。 他取过钢笔。 “先开七副药。” 他写字很慢,“早晚各一煎,服药期间忌生冷油腻。” 突然又顿了顿,添了句:“更忌气恼惊忧。” 云映的手背还残留着泪水的灼热。 她看着冯家媳妇颤抖着接过药方,那粗糙的手指在碰到纸张时突然蜷缩了一下。 老太太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抢过药方瞥了眼,突然尖声道:“这么多味药!得花多少钱——” 话音未落,顾景安突然重重合上病历本,\"啪\"的一声响吓得她浑身一抖。 “是你看病?”顾景安厉声说道。 他说这话时看了眼云映,目光掠过她腕间师娘留下的银镯。 那只刻着\"平安\"的镯子正巧反射了一道阳光。 “诊金免了,省的你这老太婆多嘴多舌,惹人生厌。” 老太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在顾景安冷峻的注视下彻底蔫了。 - 这一番折腾倒也不算徒劳,云映将那些烦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刚松了口气,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小战士推门进来。 “云同志!江政委腰受伤了,江大夫让我喊你和顾老过去呢!” 云映一开始是茫然,反应明白他说的话后,便开始收拾起师父的针包。 如果是寻常的伤,江大夫不会来喊顾景安。 她猛地转身。 手指比思绪更快,已经利落地将师父的银针按顺序收好。 云映抱着针包疾步跟在师父身后,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江鹤回趴在诊疗床上。 他作训服后腰沾着新鲜血迹,可当顾老掀开衣摆时,露出的却是边缘过于规整的淤青——像极了军区文工团用的特效化妆。 顾老的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一番诊疗,顾老和江大夫下了医嘱,江鹤回需要在医院修养一段时日。 就在特需病房,顾老诊室的正对面。 - 孟怀跟云晖回来时,外面天已经有些黑了。 听到动静,云映迎了出去。 晚上云映煮了过水面,又打了青椒蘑菇的卤,清凉消暑,舒服极了。 等两个男人一大碗面下肚,进食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837部队,不同于别的部队。 等到冬天大雪封了山,物资就开始紧张。 现在夏天快要过去了,再过段时间就要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了。 这房子都需要再加固,还要时不时去附近的屯子里走走。 以免大雪压塌了房屋,困住人。 云映听着孟怀和大哥聊起这些工作上的事情,没说话,静静地听。 直到吃完饭,孟怀去烧洗澡水,云映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办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这两个男人一个烧水一个洗碗。 孟怀见她这么粘着自己,心里升起一丝愉悦来,但嘴上依旧带了些许的冰冷。 “回屋呆着,有烟,呛人。” 云映摇了摇头,托着腮看他。 孟怀无奈,眼见着起了雾气,他将窗户推开一点点,又起身把人牵了出去。 他见云晖没回头,快速地俯身轻啄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乖乖地回卧室等。” 云映撅了撅嘴,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云映想了想,拖出自己那个放着祖传秘方的小箱子,放在地上。 打开后,一股浓郁的墨香传来,云映呼了口气,移开了上面的药方。 里面是十分亮眼的黄。 这是在大姑家里时,邻村一个家里成分不好备受欺凌的女孩给她的。 云映遇见她时,她正要寻死。 她家里向来不曾鱼肉乡里,祖辈也是乐善好施的。 但……家败了后,却被那些他们家接济过的人洗劫一空。 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姑娘,又不知道什么人把她家还留有金银财宝的话传了出去。 日日有人翻墙进去找。 成分不好不说,名声也被败坏了。 云映遇到她时,她正把自己细嫩的脖子吊在树上,被云映救了下来。 这黄金……便是她给云映的。 四大一小,五个黄鱼。 姑娘被救下时手腕轻得能摸到骨头,却执意把小金鱼塞给她。 她说,这地方吃人,这世道也吃人。 如果还能再见面,那颗小黄鱼便是印信,其余的只当作云映救下她的谢礼。 几分钟后,孟怀推开门,见云映呆坐在床上,刚要走过去,就被她手里的黄金闪了下眼。 第50章 想把你揣兜里 “嫁妆金子?” 孟家家底丰厚,从前也是颇有名望的大家族,对于云映拿出来的金子,虽然诧异,但并不觉得稀奇。 而云家就不一样了,虽然家底也不薄,可毕竟是从云振国这一代才起来的,家里好东西是有,这么多的黄金… “这能捐给部队吗?”云映略有迟疑。 孟怀把人捞在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把这些金子捐了?为什么?” 心疼。 咋会不心疼呢。 但更心疼这些小战士们冬天顶着寒风但依旧缺吃少穿。 这金子并不算多,但…能挺过一个冬天也好。 况且云映看到这金子,能想到许多事情来。 她想到自己阴差阳错救下的那个姑娘,想到她万念俱灰的脸,想到她一心求死。 想到她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希望。 云映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也不知道现在她还是否存活在这个人世。 如果她在,就当是为她祈福。 如果她依旧坚持,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那这笔钱就当是为她超度吧。 希望来世别再让她过得那么痛苦了。 既然觉得捐出这笔钱,云映想了想还是把这钱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孟怀心里有些乱乱的,他从后面拢住云映的腰。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所以,这笔钱就这么一直放着?” 大大咧咧的? 连他跟云晖这样优秀的全能型军人都未曾发现。 谈起那个姑娘,云映的心情顿时又有些低落,孟怀察觉到,便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 “这钱捐给部队也好,也能让她知道…还有这样一群人——单纯赤诚地守着百姓和山河。” 孟怀细致地检查完后,从衣柜里拿出个小包来,把东西包好装了进去。 “确定捐吗?” 云映偏头看向孟怀,“怎么,怀哥舍不得嘛?” “只要能帮上大家的忙,就好。” 孟怀眉眼柔和地回看过去,“帮了大忙。” 云映打了个哈欠,“想去洗澡。” “好,你坐在这等我,我给你弄好再抱着你过去。” 孟怀薄唇印在云映的脑门上,才转身出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 孟怀早早就醒了,在起床号角响起之前。 云映窝在他怀里,依旧睡得香甜。 他敛目打量着怀中少女娇俏的脸庞,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样的生活,真的跟梦一样。 真好。 他轻轻亲吻了下云映的耳尖。 他轻手轻脚地把云映放好,刚要起身。 云映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 孟怀见状又退了回来,将人抱在怀里,哄婴孩那样轻抚着云映的脊背。 “你接着睡,我去给你做早饭。” 闻言,云映嘟囔着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 孟怀感到有些好笑,却也生出几分懊悔。 他该节制一些的。 虽然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 孟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心里也还在想着黄金的事情。 觉得该跟云晖说一声,毕竟…现在都是一家人。 云晖也早在起床号吹响之前醒了过来,当了这么多年兵,早就习惯这种作息时间了。 见到孟怀,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孟怀眸光微闪,把他拉到洗漱间门口,简短地把事情说明了一下。 “我妹妹……向来心善,有魄力,倒是不稀奇。”云晖说道。 自己的妹妹,怎么都是好的。 有了这笔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钱,最起码这个冬天能好过一些了。 云晖心里对自己的小妹妹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激。 孟怀还记得云映说的,那颗小黄鱼是那姑娘留给他日后相认的印信,故而只拿了四个大的。 他试了一下重量,一个也足有一斤多。 云晖的意思是,时间还早,不如直接到旅长家里去,也免得人多眼杂。 孟怀想了想,估计云映还得再睡好一会儿,自己快去快回应该也能赶得上。 干脆跟云晖径直去了周旅长家里。 周旅在听到两人的来意后,郑重感慨道:“小云同志……有心了。” “你们老云家,都是有情有义的。” - 云映睫毛轻颤着掀开眼帘时,孟怀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意识才渐渐苏醒。 有些懵。 云映端着碗吃早饭时,大哥已经走了,只剩下夫妻两个。 孟怀坐在餐桌的对面看向对面的云映,女孩的嘴角因为吃东西的缘故,显得油汪汪水灵灵的。 想亲。 他大概是病了,从前没结婚的时候,云映对他来说便有着一股惊人的吸引力。 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消失得一干二净。 婚后,他想亲近云映的心便达到了最高峰。 君王不早朝这种事,是他所不齿也不相信的。 但……他现在感到了自己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甚至不是一丝变化。 他变得彻底,他想把云映日日带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想占有她。 他遵循着自己的心,站起来。 迈着长腿走到云映这边,在女孩茫然的眼神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放在自己腿上。 云映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在地上。 “怎么了怀哥?” 孟怀修长的手指勾起她一缕头发,卷到鼻尖轻嗅。 男人清冷的眼眸,似乎染上了一丝欲色。 灼的云映肩膀瑟缩了下。 “哥…不行,你…你让我歇歇,况且这大清早的,不好……” 孟怀愣了下,将头搁置在她肩膀上,一声轻笑传来。 云映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男人薄唇轻启,“小云大夫给我看看病,欲望太盛难以控制该怎么办?” 云映眼波微转,正要说话。 “不想吃药也不想扎针,小云大夫你说我这病该怎么治?” 他引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起伏的胸口上,“想你想得厉害,想把你揣兜里。” 隔着单薄衬衫,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云映此时还不忘调侃,“我把你放心里,你怎么能把我揣兜……” 尾音在他含住耳垂的瞬间化作呜咽。 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孟怀的唇沿着她绷紧的颈线游走,在锁骨凹陷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不许胡闹……” 孟怀窝在她的颈窝,平复着自己粗重的呼吸。 第51章 来了个小护士 对于新婚夫妇来说,任何一个浅淡的亲吻都不简单。 都容易轻而易举地勾出火来。 孟怀早上缠着云映许久,云映才甩着手从洗漱间里走出来。 回头还是要好好翻翻师父给的书,这男人精力太旺盛是不是也是病啊! 到了卫生院,云映照常把脉案给师父准备好,又整理了下所缺的药材记了张单子,才去诊室对面的特需病房看望江鹤回。 她推门进去时,江鹤回正倚靠在床头看书,日光照在他脸上,沉得眉眼柔和。 “鹤回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云映拉过床边的凳子坐下。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他润泽的唇色,又见他面色依旧红润如常,才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你的腰不能久坐,还是躺着好一些。”云映认真地看向他。 江鹤回哑然失笑,“我也是刚坐起来,你就过来了。” “这才被你抓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只是里头再寻不见那些欲言又止的悸动、爱慕和悔恨,唯余一片清风明月般的朗然。 云映唇角漾起浅浅的笑。 这世间的女孩那么多,她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她想起药柜里那些放着——白芷与当归各有各的药性,谁也不会因为比不上人参的贵重就自惭形秽。 “早上听江大夫说,卫生院要再来个小护士了。”江鹤回答说。 她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熟稔得像照顾自家兄长。 云映笑着回答道:“那敢情好,也省得我两头跑了。” 一提到这,江鹤回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调皮,都是师父,可不好这么说。” 云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江鹤回弯着的眉眼在看向门口时,突然一点点滑落了下去。 云映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是冯家媳妇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往里望。 “怎么了?”云映又回头看向江鹤回,“回哥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江鹤回敛目,微笑着看向她点了点头。 眼底却毫无情绪。 云映走到门口,拉起冯家媳妇的手,“是药有什么问题吗?我师父应该在诊室的呀,你直接进去找他就好。” 那冯家媳妇肩膀瑟缩了下,瞧着有些可怜。 “没…我婆婆…把我赶出来了。” “她怎么敢?那冯干事呢?” 女人垂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子,“他在家的时候,我婆婆对我很好。” 云映明白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冯老太太这也算是玩上兵法了。 “你没地方去?”云映看向她。 女人十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云映一副愤然的模样,“没事!咱们去找妇联主任,这是部队,又不是他们家炕头,这事情有人管!” 妇联主任是周旅的夫人沈青青,别看沈青青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反差感大极了。 相反,宣传干事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张嫂子。 云映刚知道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直到参加了两次学习会,才明白张嫂子看着普普通通没啥文化,开起学习会来,好像说书一样,有趣极了。 军属们也都看着张嫂子主持的学习会呢,听了故事还完成了学习任务,不知道有多舒服。 云映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往张嫂子家走去。 她没注意到女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 “嫂子在家吗?”云映探头往院里看去。 小平安蔫哒哒地出来,就连看见云映都高兴不起来。 云映有些错愕,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云姐姐…不能领你去玩了…作业没写完。”小平安垂着头委屈巴巴地说着。 看着他这副模样,云映心里那些不好的情绪甚至都消散了几分。 “是映映啊。”张嫂子走了出来,看向一旁的小平安,“你给我滚进去补你的作业去。” “进屋坐进屋坐。” 云映拉着受气包一样的冯家媳妇坐在客厅里,张嫂子忙忙活活地装了盘花生,放在云映面前。 “嫂子,这是冯…”云映愣了下,随即看向身侧的女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素琴,我男人姓冯。” 张嫂子了然,又看向云映,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云映看向冯家媳妇,“嫂子,你自己说吧,张嫂子是妇联的宣传干事,这种事情跟妇联的工作人员说,最合适了!” 张嫂子点点头,“是啊,不管有啥难处,就跟嫂子说,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都是有军籍的干部,还敢这样?” 云映站起身,“那你们聊吧,卫生院还有事情,离不开人,我就先走了。” 本来冯老太太对云映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云映才不要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部队家属院里的军属天南地北的,怎么会没人管? 专职妇联主任有,宣传干事也有。 怎么也轮不上她一个卫生院的。 - 另一边,张震家里。 张嫂子还在拉着王素琴说着话,滔滔不绝。 王素琴垂着头一副可怜巴巴不敢吱声的样子,眼底却全是厌恶和…恨? 她还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没事儿,妹子,嫂子送你回去,真当部队没有王法啦!” 王素琴抬头,神色晦暗,“没事,我自己行。” 张嫂子一顿,眨了下眼,“那也行,嫂子就不送你了。” 将人送走后,张嫂子越想越觉得哪里奇怪,她还说不上来,干脆拿着筐去了合作社,找徐嫂子去了。 今天的卫生院忙得出奇,自打云映从张家回来后,就一直没闲着。 直到晌午,才能歇一会儿。 她趴在自己的那张小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连有人站在她身侧都浑然不觉。 她睡得很沉,大抵是真的累着了。 那人站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推了推她。 云映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唔”了一声,抬起头。 没看见人,她缓缓转动脖子。 一张熟悉的面孔落在她眼里。 林问夏! 她含着笑的眼眸打量着云映,见她还一如继往少女般的模样,就知道她过得还不错。 云映猛地站起,凳子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好友相聚,相对无言。 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52章 这还是孟怀吗 “哭什么?见到我难道不高兴吗?”林问夏的眼眶泛红,嘴角却扬起熟悉的弧度。 “你来得好晚,连我结婚都没赶得上!”云映哽咽着看向她。 林问夏张开双臂,袖口还沾着长途跋涉的风尘。 云映扑进这个怀抱时,闻到她身上混合着消毒水与火车车厢的气息。 “我可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林问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突然正色道:“我是来报道的,小云同志,请多指教哦!” 云映的泪珠悬在睫毛上,有一瞬间怔愣,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早上确实提过今天要来新人,但怎么也想不到... “你怎么不提前说?我好给你安排…” 林问夏还是那样的洒脱自在,“突然想来,就来了。” 云映扳过她的肩膀,在对方躲闪的目光里捕捉到一丝黯然。 “是调动?还是...”话音戛然而止。 走廊尽头江大夫的脚步声渐近,浓烈的消毒水味道突然刺痛鼻腔。 云映在对方闪躲的眼神里读出了未尽之言。 林问夏苦笑一声,“我还是不想放弃想做你大嫂这个想法,家里在逼着我嫁人呢。” “可我不想,我有试着相处一段时间,真的不行,如果我不逼自己一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朵花摘下来,我就试这一次,云映。” 云映皱了皱眉,任何事她都可以帮她,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就算那个人是她的亲哥哥,她也不能插半句嘴。 林问夏漂亮的鹅蛋脸上勾起一抹阳光的笑来,“你看你,又瞎想,也没让你帮我做什么,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呗。” 她语气轻快,但云映还是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走啦,还不带我见见你男人去。”林问夏挽上云映的手,拽着她往外走。 “你都不知道,你给我写信告诉我你要结婚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林问夏现在想起都还有些惊诧。 “看到后面发现你结婚的对象是孟小叔,你都不知道,我嘴都合不拢了。” 云映抿唇轻笑,正要开口。 见孟怀快步走来,向来淡漠的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他额角还挂着汗珠,却先伸手接过云映肩上的包 “对不住,今天忙得有些晚,没能提前来接你下班。”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 林问夏瞳孔微缩,整个人顿时僵立在原地。 这是孟怀? 这个低着头一脸歉意的男人是被大家戏称冷面阎王的孟怀? 更让她震惊的是,孟怀居然微微低头,凑在云映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云映耳尖瞬间染上绯红。 她记忆中的孟小叔,可是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的人啊! 现在居然会提前来接云映下班? 她看着孟怀从军装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云映额角的细汗,动作熟练而又自如。 林问夏一下便明白了为何好友会再次选择跟孟家人扯上关系了。 云映注意到好友的失神,笑着捏了下她的手。 “我已经和云映结婚了。”孟怀抬眸,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往日的冷硬。 林问夏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这是在提醒她改称呼呢。 她突然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促狭,“行啊,妹夫哥,有魄力。” 孟怀眉头微挑,却没有反驳。 大院里的小辈就没有不怕这尊煞神的,以前都是孟怀往那一戳,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吓没了。 但林问夏看着他望向云映时专注的眼神,心中那股惧意顿时就少了大半。 还敢笑着同他开玩笑了。 孟怀难得的没有冷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伸手将云映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今天中午孟怀忙,没时间做饭,云映也是如此。 故而孟怀去接云映时特地嘱咐了自己的勤务兵把饭打回来。 三个人进了屋,林问夏打量起他们俩的小家,温馨极了,难得的让林问夏心中也生出一丝羡慕和向往。 孟怀十分自如地把饭盒放在餐桌上,又走到厨房拿了碗筷。 林问夏见状,用手肘偷偷怼了下云映,小声说道:“你怎么做到的?这还是我记忆里那个孟小叔吗?啧啧啧,真是稀奇。” 云映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住处定了吗?晚上先住我这里吧。” 林问夏心中意动,她们俩已经许久没彻夜长谈了,她也有些想念这样的日子。 “好啊,只是你们家孟团长,我这个妹夫哥不会撵我就行。”林问夏说着,一脸促狭,“你们俩新婚燕尔的是不是。” “吃饭了。”孟怀打断了这段对话。 饭桌上。 林问夏看着孟怀仔细地把红烧肉里的肥肉剔到自己碗里,把瘦的部分都夹给云映,动作熟练且……理所当然。 林问夏已经开始怀疑起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孟怀像哄孩子一般对待云映,作为云映最好的朋友,林问夏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她看着云映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幸福,忽然想起从前那个面对孟怀南的无礼刁难和种种恶意时总是默默承受的姑娘。 那时的云映平静得让人心疼,仿佛那些委屈都是她该受的。 而现在,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被珍视的光彩,透着幸福的气息。 林问夏低头扒了口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当初收到云映的来信说要和孟怀结婚时,她还担心好友是从孟家的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 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云映是真的找到了把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感到欣慰且羡慕,但当这种情绪退却后,又涌上一股无边的茫然。 她的那个人又在哪呢? 云晖…… 这个嘴角总是挂着痞气的笑的男人,他会为她停留吗? 林问夏想起离家时,给自己定的三年时间。 叹了口气。 原以为孟怀的种种行为已经是好男人的典范了,但吃完饭后云映连碗都不用洗,直接到沙发上坐着就行的这种行为,再次震惊到了林问夏。 这种男人是真实存在的? 林问夏张着嘴看向云映。 我的好朋友,你到底是在哪进修了,这还是丈夫吗? 这是驴吧? 第53章 杀人啦! 下午一到时间,林问夏就去报了到。 江大夫很是欣慰,最起码这个小卫生院也是初具规模了,不再是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还是值得开心的。 想着林问夏倒也是没有系统学过,干脆把她分到了江大夫这屋。 这样,云映倒是闲下来了,难得清闲还有些不自在呢。 云映站在药柜前,手指灵活地包着药材,她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树影婆娑。 “师父。”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冯家媳妇有再来过吗?” 云映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顾景安正反看着手里的书,摇了摇头。 他看云映包着药,“念你现在正在抓的药方子,说说是治什么的?” “桂枝三钱,白芍四钱,炙甘草二钱,生姜五片,大枣六枚”云映笑了下,“师父这是考我呢。” “《伤寒论》的桂枝汤方” 顾景安将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示意云映继续说。 云映不假思索地说:“桂枝辛温解表与白芍相使为用,生姜助桂枝发散,大枣助白芍和营,炙甘草调和诸药。” 顾景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还行,道也没让我失望,你起步虽晚,天赋不低。” 云映羞涩地垂下头,“都是师父教得好。” “师父,您觉得药膳食疗……”云映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看向顾景安。 小老头扫了她一眼,“药补不如食补,只要是补身,还分怎么补吗?”他突然拧眉,“你是我的徒弟,不许学那些个歪风邪气,什么食补都是投机取巧,那都是没本事的人才说的话。” 见顾景安如此态度,云映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书,“说起来,从前我有一师妹,食补做得极好,可惜……生逢乱世,由不得人呐。” 云映抬起头,眼睛亮了一瞬,正要说话,就见师父摆了摆手。 “不提这个了,走吧,陪我老头子去看看小江同志怎么样了。”小老头说着就站起了身,不等云映反应背着手走了出去。 特需病房就在中医诊室对面,顾景安直接推门进去,回头嘱咐云映去拿针包,检查好再过来。 趁着这个空挡,顾景安十分小声地说:“有危险?江政委可没什么病。” 江鹤回眸光一凛,又很快恢复如初,“姜还是老的辣啊,骗不过您。”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向病床前这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顾景安冷哼一声,“我当了一辈子的大夫,这点事情还看不出来,但……要委屈下江政委为我的小徒弟当下模特了。” 他说完,不等江鹤回说话,云映便拿着针包走了进来。 她疑惑地看向突然沉默的两人:“师父,江政委的针灸现在开始吗?” 顾景安朝江鹤回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敢拿生病这个理由糊弄他这个小老头。 “丫头,你来试试?顾氏针法都学会了吧?” 云映有些迷茫,“记是都记住了,可没怎么上过手呢。” “没事,师父在你身边看着,无碍,想来江政委也是同意的。” 云映看着江政委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又看向师父顾景安,露出一丝为难来。 “这、这不行吧?这不合行医的规矩……师父还是别让我来吧?” - 云映的银针悬在江鹤回手腕上方,她专注地盯着江鹤回的脉门。 “奇怪...”她轻声呢喃 顾景安站在她身后,看着徒弟认真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到底还是太单纯,没看出江鹤回那刻意控制的呼吸节奏——每次她下针前,这小子都会不着痕迹的,让脉象显出几分病态。 云映突然抬头,眼中满是困惑。 顾景安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鹤回一眼,“去把药柜第三格的柴胡取来。” 江鹤回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温和的表情:“映映的手法很专业。” 他状似无意地活动了下手腕。 云映不疑有他,转身去取药材。 等她回来时,只看见师父正在给江政委把脉,两人神色如常。 “小映啊。” 顾景安头也不抬地说,“去煎一服柴胡疏肝散。” 等云映的身影消失在药房后门,江鹤回才低声道:“顾老这是……” 顾景安收起笑容,苍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老头子我还没糊涂到分不清真病假病,你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他重重拍了下江鹤回的肩膀,“既然要装,就装到底。这服药,你一滴都不许剩。” 江鹤回嘴角扯开一抹苦笑,没办法做戏就要做全套,这药无论如何他都得喝了。 冯家媳妇王素芹又来了卫生院,云映感到了一丝奇怪。 她明明和她说清楚了,这些家长里短的问题,去寻张嫂子和沈姨就好。 云映一个刚结婚的小姑娘,还只是个有军籍的小护士,能帮她解决什么? 可她就只是可怜巴巴地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垂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看来往的人。 孟怀紧锣密鼓地忙完今天的工作,出来时想了想,还是没把林问夏过来的消息告诉大舅哥云晖。 他想的简单,自己妻子的闺中密友,云晖也不是不认识,有什么可避讳的,就算要避讳晚上一起吃个饭总没问题。 他赶着时间回了家,托司务长买的菜正放在门口。 孟怀站在厨房里,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灶台上的搪瓷盘里盛着司务长帮忙捎来的黄花菜和腊肉,旁边还摆着半碗泡发的木耳——这是云映爱吃的。 他低头切着葱段,刀锋在案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杀人啦!” 凄厉的尖叫刺破黄昏。 “卫生院有人杀人啦!” 孟怀的刀尖在案板上磕出一声闷响,葱末四溅。 他甩下刀就往外冲。 几个系着围裙的军属正往东头跑,最前面的张嫂子手里还攥着一把没摘完的韭菜。 孟怀心慌得厉害,平静俊朗的面容此刻绷得死紧。 快些,再快些! 平时觉得不过几步远的卫生院,此刻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一般。 第54章 演戏 孟怀逆着四散奔逃的人流冲到卫生院门口。 林问夏的白大褂上被血浸透了大半,看着让人心惊,她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孟怀!快…云映被她拖走了!往后面走了!江同志追过去了!” 孟怀心底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完全丧失了。 踏过卫生院的水泥地面,后门大敞着。 孟怀眼底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他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卫生院后门的水库泛着光,水面被风吹得皱起。 孟怀冲过去时,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他远远就看见三个人影——江鹤回站在最前面,王素芹瘫坐在地上,而云映…… 云映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脆弱。 孟怀的呼吸一滞,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一把扳过她的肩膀—— “云映!”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目光急切地扫过她的脸、脖颈和白皙的手臂……没有血也没有伤,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悬着的心猛地落回胸腔,却又在下一瞬被汹涌的情绪淹没。 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云映被他勒得有些疼,却一声不吭,只是轻轻回抱住他,手指在他后背的军装上攥紧。 孟怀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里全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他错了。 他不该把云映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该让她卷入这些事里。 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哪怕是看似柔弱的家属,哪怕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哪怕是……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不远处被江鹤回制住的王素芹,眼底的冷意渐渐凝结。 云映一把拉住孟怀的袖子,轻摇了摇。 孟怀垂眸看她,看见她仰着脸轻轻摇头。 “我没事,都是假的,鹤回哥劝住他了。”女孩的声音像一捧清泉浇在他灼烧着的理智上。 江鹤回鞋尖一转,确定王素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瞥了眼孟怀。 “怀哥,放心。” 孟怀深吸一口气,突然将云映往怀里带了带。 她身上熟悉的艾草香混着方才的惊惶,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甚至被冷汗浸透了。 片刻,才有小战士寻了过来,庄重地敬了个礼。 “报告!冯干事意欲下毒,已被当场擒获!” 闻言,王素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混着水库凛冽的潮气。 事情……总算结束了。 云映听着她的笑,抱了抱肩膀。 时间拉回到出事前夕的卫生院。 王素芹呆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怀里紧抱着一个蓝色带着素花的布背包。 云映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同她说过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人这么执着。 云映推开煎药室的门时,苦涩的药香在狭小的煎药室里弥漫。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陶碗边缘烫得她指尖微微发红。 云映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眼眸下意识地扫过王素芹露出布包一角的硬物——阳光一晃,闪过几率暗哑的光芒。 倒像是…… 王素芹突然抬头看了云映一眼,她的目光与云映短暂相接,又迅速垂下。 云映心里有些打鼓,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端着药碗进了病房,江鹤回站在窗边,军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一直未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还揣在兜里正要往外拿着什么。 见她进来,下意识把夹着烟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映映。” 眼底的冷意退却,被更加温和的光所取代。 “药好了吗?” 男人笑着问道。 云映进来时,特地将病房门敞开。 她注意到江鹤回虽笑着看她,但视线却又越过她,久久停留在门外王素芹的方向。 “江政委,该喝药了。”云映瞪了他一眼,小声说“工作时间还是要注意称呼职位的。” “好好好,小云护士。”江鹤回笑着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暗色,“门口坐着的是谁?” 云映回头看了眼,正要说话。 王素芹抱着她那个蓝底素花的布包站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极其轻微的一点声音。 江鹤回的手突然扣住云映的肩膀,一把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他的声音却依然温和:“这药是不是要趁热喝才好?” 王素芹低着头,布包的一角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一把泛着冷光的菜刀。 她紧盯着病房内的两人,江鹤回将云映护在身后的那个动作似乎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她迈着小步缓缓走进病房,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嫂子?”云映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女人嘴角扯开一抹无奈的笑,“女人能当成你这样真好,有人疼着有人护着,不像我……老死太太说得对,你命好啊。” 她的右手慢慢伸进布包,握住了那把菜刀的刀柄。 江鹤回眼底闪过一抹暗潮,“王素芹。” “如果你现在悬崖勒马,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事,如果你顺着冯勇的意…你知道后果。” 王素芹突然笑出声,“我根本都不在乎了,什么命不命的,左不过都是……”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纠葛,我也可以告诉你,事情压根不是他告诉你的那样。” 江鹤回的声音温柔了下来,看着她“王姐,你信我一回,这都是我们抽丝剥茧查到的,是真的。” “我们知道你的委屈。” 江鹤回突然从衣裳内袋掏出一封泛黄的信。 “这是他留下的,他到最后都在找你。” “是冯勇做了手脚。” 王素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握着布包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江鹤回不愧是最擅做思想工作的政委,三言两语间,王素芹眼中的决绝便渐渐消融。 他说话时姿态,巧妙地削弱了军装带来的压迫感 王素芹攥着布包的手突然泄了力道,菜刀从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在水泥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女人背脊微微颤抖着。 江鹤回的声音柔和,“王姐,你帮我们演一出戏。” “他不是让你在卫生院闹出事情来吗?我们如他的意。” 第55章 黑芝麻馅的汤圆 云映牵着孟怀的手,漫步在军区大院的林荫小路上。 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孟怀的指节仍有些紧绷,像是还未从方才的惊悸中完全平复。 “鹤回哥他……”云映轻声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飘忽。 她抿了抿唇,“实在是太聪明了,我还以为他就是那样温润柔和的呢,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想起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才惊觉那笑意从未真正到达眼底。 孟怀的脚步微微一顿,垂头看向身侧的云映。 “他把每一步都算好了,包括我和大哥。” 孟怀的声音低沉,隐隐的带着几分后怕,“从大哥搬进咱们家,我们就知道可能出了事,一直时时刻刻提防着,而他从王素芹第一次出现,不,或许更早……怪不得他再三跟大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全在他掌控之内。” “他甚至算到了我会关心则乱。” 云映突然想起大哥说的那句玩笑话——“江鹤回就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 当时她还只当是调侃,如今才知这比喻何等精妙。 那副温润如玉的表象下,藏着那样缜密的心思。 “当政委的,都是属蜂窝煤的。”云映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他真病了呢。” 孟怀眯了下眼睛,“调皮,明着骂人家心眼多。” 江鹤回明知王素芹心怀不轨,却不动声色地纵容;明知卫生院会陷入危险,却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 包括冯干事——冯勇,在部队里人缘出了名的好,却暗地里背叛了国家。 云映突然停住脚步,“问夏也被吓得不轻,她还以为我真出了事,吓得都不会动了还是想冲上来替我拦住刀子。” 孟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那一身的血,我看了都有些走不动路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应该闲不下来了,给你送到家我就该走了。” 到家门口时,孟怀突然将云映拉进怀里。 他的拥抱很用力,两人贴得很近,近到云映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在家等我,我叫勤务员去接问夏了,先让她陪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指穿过她散落的发丝,在颈后那块敏感的皮肤上反复摩挲。 云映踮起脚,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一吻。 这个动作让孟怀浑身僵了僵,随即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云映站在门口,望着孟怀离去的背影。她下意识摸了摸颈后,那里还残留着孟怀手指的温度。 “云妹子!”隔壁张嫂子的大嗓门突然打破了寂静。 “害怕不?要不上嫂子家待会儿?” “我们家那口子嘱咐了,怕你们俩小姑娘害怕。” 张嫂子热乎乎的手掌已经搭上云映的肩头:“不行就来嫂子家住,他们估计得一宿才能回来呢!” 她朝远处亮着灯的办公区努了努嘴,“听说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听说要连夜突审呢。” 正说着,远处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响声。 勤务员小陈驮着林问夏拐了过来。 林问夏跳下车时差点绊倒,惹得张嫂子哈哈大笑。 她三两步跑到云映跟前,突然一把抱住好友,力道大得让云映踉跄了一下:“可吓死我了!”声音闷在云映肩头,带着明显的颤抖。 张嫂子见状,识趣地摆摆手,她转身往自家走,又回头叮嘱:“嫂子家灶上温着粥,饿了就自己来端啊,可别跟嫂子客气!” 云映松开抱着林问夏的手,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进屋吧,老在外面站着是什么事儿啊。”云映拍了拍林问夏。 两人安静地携着手进了屋。 屋里的钟表咔哒咔哒地走着,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先说好啊,我可不住你们俩的卧室。”林问夏说。 她边说边把军绿色挎包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 云映红着脸拍了下林问夏的肩膀,“要不…咱俩睡西卧室?就是我哥平时在那住,床品还需要再换一下,再就是后面那间小卧室了。” 林问夏的手顿了顿,“还是住小卧室吧,咱俩好久都没一起住了,一起呗。” “好。”云映转身去五斗柜拿被褥。 突然听见林问夏在身后轻声问:“你真的没事,对吧云映?” 问题来得突兀,却在满屋的钟声里显得格外郑重。 “还在担心?” 林问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比我想象的……要恶劣得多。” 她声音顿了顿,“你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我是知道的。” “可我还是想说,真的苦了你了。” 云映转身抱住林问夏,两个姑娘融成一团。 “好啦,其实我在这里过得还是挺开心的,真的!” 说着拉起林问夏的手往厨房走,用轻快的语调继续道:“孟怀看着冷冰冰的一点热乎气没有,但会给我煮红糖姜茶,一日三餐大多时候也都是他在准备,很难相信吧;隔壁的那个张嫂子也总偷偷塞给我零嘴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是满满一盒大白兔奶糖:“你看,这也是孟怀担心我低血糖特地给我准备的。” 她又拿出里面夹杂着的几颗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这是隔壁张嫂子的儿子小平安省下来送给我的。” 林问夏捏起一颗水果糖,糖纸上还沾着面粉——想必是从家里偷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扑哧笑出声:“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偷吃碗橱里藏着的桃酥,后来被家里发现东西少了,你说是孟序南偷吃的!” “记得记得!”云映眼睛亮起来,手舞足蹈地比画,“事出有因嘛!我还记得他那天把一大盆水都泼我头上了,你还是安慰我才偷了桃酥给我吃。”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洗漱好,躺在床上。 林问夏看了云映一眼,“苏瑶的孩子没了,你知道吗?” 云映偏头看向她,“知道,听大哥说了,不是孟序南他妈折腾没的嘛。” “她的孩子……其实不是孟序南他妈折腾没的” 第56章 我知道你爱云映不比我少 “啥?”云映瞪大了双眼,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女孩。 林问夏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在昏暗中依然明亮,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她。 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那颗鼻尖上的小痣照得格外明显。 “要不说,人这玩意都是命呢,哪是被婆婆折腾的呀!” 林问夏眼里的光亮闪闪的,“要不你以为为啥孟爷爷……不对,现在是你公公了,回京城住了,还不都是孟序南一家子闹出的事儿。” “他是又跟人不清不楚的,被抓到了,他妈为了帮他遮掩,一下子就把苏瑶的孩子闹没了。” 林问夏摇了摇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倒也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啊,幸好不是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她的话如同一根羽毛轻扫着云映的心,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那种感觉还有些说不上来。 “那……孟序南两口子回老家了?” 云映说完,却没等到回应。 她侧过头,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见林问夏已经沉沉睡去。 女孩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月光悄悄爬上床头,照亮了林问夏微微张开的嘴角。 云映轻轻笑了笑,伸手替她拽了拽被子。 屋外,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远处偶尔传来换岗的口令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映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听着身侧人安稳的呼吸,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安定下来。 她轻轻翻了个身,小心不惊动熟睡的好友。 钟表转动的声音犹未清晰。 窗外的月亮被薄云遮住,房间里暗了下来。 另一边,办公区。 昏黄的灯光,连影子都被压得极淡。 孟怀推开审讯室的门,长腿一迈,踏进走廊。 他眉间还凝着未散的冷意,指节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像是要碾碎疲惫。 手伸进口袋,摸出烟盒。 他低头咬住一根烟,又摸了摸口袋,没翻到打火机。 下一秒打火机“咔嗒”一响。 孟怀愣了一瞬,看向来人。 江鹤回嘴上还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 猩红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明灭了一瞬。 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眼底的锐利。 “老孟,你会怪我吗?” 江鹤回收起打火机,靠在走廊的墙上。 孟怀咬着烟蒂挑了挑眉,喉结滚动间吐出一句,“别说废话。” “我是问,你会不会怪我把你的关心则乱也算计进去。” 孟怀忽然扭头看他,烟雾后的眼神十分锐利,“你不就是想看看,我能对云映做到什么地步吗?” 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散了两人之间的烟雾。 “在水库边上,抱到云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孟怀的声音低哑。 他碾灭烟头,火星在指尖明灭,“而且——” 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还挺满意的。” 孟怀垂着头,“我知道,你爱云映,不比我少。” 江鹤回眸光一颤,下意识错开视线。 灯光在他侧脸投下冷硬的阴影,喉结动了动,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不介意?” “没什么稀奇的。”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远处传来隐约的虫鸣,衬得这沉默愈发深邃。 江鹤回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觉得胸口那股紧绷的力道松了几分。 他低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 天光微熹,起床号声未响,云映便醒了。 她侧过脸,枕边人睡得正沉,呼吸匀长,显然昨夜的惊扰没在她心里留下半分阴霾。 云映唇角不自觉弯了弯,指尖轻轻拂过被角。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东卧室的门半掩着,晨光斜斜地落进去,照出一室冷清。 床铺平整得没有褶皱,连枕头都保持着昨日摆放的角度。 显然孟怀一夜未归。 正当云映愣神时,外面传来了叫门声。 她下意识瑟缩了下肩膀,随即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是孟怀的勤务员小陈,正站在院门口。 “嫂子,孟团让我来给您送早饭。” 云映十分不自然地轻咳了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 “那么忙还折腾你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小陈。” 小陈腼腆地笑了笑,见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云映眸光微闪,心下了然。 “孟团长还在忙,嫂子您别担心。” 云映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没说话。 一夜未归,怎么会不担心呢。 送走小陈后,云映转身进了厨房。 把他送来的早饭倒进碗里,放在灶上温着了。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台发呆,甚至连林问夏睡醒走出来都不知道。 “喂!发什么呆呢?”见她没反应,林问夏提高了嗓门问道。 云映猛地回神,看向林问夏。 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能醒太早了,还蒙着呢。” 林问夏彻底对孟怀的印象有了改观,男人贴心成这样不稀奇。 但这样贴心的男人是孟怀,就是一百分的稀奇。 忙了一宿没回家还能想着给云映送早饭? 她现在有些好奇年底两人回了家后,大家见到他们俩的生活状态,脸上会是什么颜色了。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正要去卫生院。 张嫂子叩响了门,“妹子!刚来人叫军属都去礼堂呢。” 云映快步打开了门,“收拾好了嫂子,正要出门呢。” “那正好,走吧。”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路上有很多军属也三三两两地往礼堂走。 礼堂。 沈青青正主持大局,周围是部队的战士在把守。 军属一看情形,便有些慌乱,原本嘈杂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 “大家保持安静,只是常规问询,都别紧张,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了。” “叫到谁,谁就跟着出去就好。” 林问夏挽着云映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 云映察觉到后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找了个角落坐着去了。 听军属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话聊天,云映才知道。 昨夜,几乎一整晚都不得消停。 抓了一宿的人,连夜审讯的。 不过是她家住得远,听不见那么大的动静罢了。 她呼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重生扰乱了事情发展。 要不然,这事情怎么一桩接着一桩呢。 礼堂后面的更衣室,被当成了临时的问询室。 问完话的军属直接从礼堂的后门直接离开,不允许在返回或者交谈。 见此,云映也有些紧张。 她轻拍了拍林问夏的手,“一会儿不管咱俩谁先,问完就先回院里。” 林问夏点了点头。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等了很久,才叫到林问夏的名字。 云映轻呼了口气,想来她应该也没什么可问的,毕竟她才刚来。 过了一会儿,这中间又喊了好几个人才到云映。 云映站起身跟着小战士走到后面接受问询。 里面坐着的几个人都十分陌生且严肃,这让云映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挺直了背。 一开始不过是问些十分简单的个人生平和经历,等云映有些放松下来后,才切入了正题。 云映乖巧且老实的坐在椅子上,仔细的听着。 突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首长向上推了推眼镜,“根据江鹤回复述,是你跟他共同察觉到了王素琴的意图并且加以善于引导的是吗?” 云映皱了皱眉,“我只是发现了她包里的是一把菜刀而已,引导……我起到一点点辅助的作用。” 江鹤回这么说……是想要干嘛? 第57章 补觉 云映的问询时间要比别人都长,等她回到卫生院时。 林问夏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云映见状,加快了脚步。 “怎么才回来,用了这么久?”林问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拉住云映的手。 云映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也正常嘛,毕竟我当时就在现场呀。” 林问夏还是嘟囔着,“那时间也有些太久了。”说着,两个人一起进了卫生院。 卫生院里就只差她一个人还没回来,顾老和江大夫早就完事了,甚至他们接受问讯时间更早,昨晚上就开始了。 江大夫拍着胸口,“昨天真是吓了我一跳,这也太吓人了,两口子干仗也没有这么干的啊!” 云映不动声色地听了两句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只这样问了自己,大家都不知情了。 也对,这件事可能牵连很广,怎么能闹得大家伙都知道的呢。 想明白后云映也就不再纠结,大家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云映依旧坐在自己那张小桌子后面,一本正经地翻着顾老给她的那本针法。 这是老师的家传手艺,都给了她。 她要是不好好学,也实在对不起师父。 但……她此刻确实没什么心思罢了,看也是在强撑着看。 她有些担心孟怀和大哥,可看几位首长的神态,这事情不完,大概这些部队的军官都是出不来的。 至于江鹤回……云映倒也没记恨他,毕竟事出有因。 “行啦,看不下去就别硬看了,我看你都难受。”顾景安淡然开口,倒叫云映的脸红了个彻底。 “心里惦记着你男人呢,哪还有空看书啊。”他头都没抬,自顾自翻着手中的书。 云映嗫嚅着,“没有啊,我看得挺认真的。” “你手里的书看到多少页了,什么内容,哪个针法?” 顾景安站起身,走到药柜前面。 “放心,江小子跟你家男人都是心黑但护短的,他们两口子敢从你下手,还能有个好?” 他又哼一声,“有那个时间不如担心担心你师父我今天吃饭为啥没有胃口了。” “您……” 云映刚要开口,顾景安已经背过身去翻看药匣子,故意将翻弄的声音弄大,不让她插话。 云映无奈但又没有办法,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孟怀军装领口敞着,露出里面被汗水浸湿的衬衣,轻靠在门口,微微喘着粗气。 “咳,小映啊,昨天张嫂子家的小平安说是不发烧就是老咳嗽,师父给开了药,你去出诊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云映眼睛一亮,冲师父乖巧地抿嘴一笑,抱起药箱。 她快步走向门口,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孟怀伸手接过药箱,两人的手指在把手上轻轻相触,他掌心灼热的温度立刻传递过来。 “师父,我去了。” 云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掩饰不住的雀跃。 她刚跨出门槛,就迫不及待地牵住了孟怀的手。 男人宽大的手掌立刻将她纤细的手指整个包裹住,两人相视一笑。 顾景安从老花镜上方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低头捣起药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 顾景安摇摇头,嘴角却悄悄扬起个弧度。 “事情都完了吗?”云映问。 孟怀的脚步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嗯。” 他声音沙哑,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冯勇已经……”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大哥在写报告,晚些时候回来。” “那你现在要回家补觉吗?一个晚上没睡累坏了吧?” 孟怀低低嗯了一声,脚下的步伐却莫名快了起来。云映以为他是困极了想赶紧回家休息,连忙小跑着跟上。 心里还惦记着要给他煮碗安神茶,完全没意识到某人所谓的“补觉”,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孟怀牵着她迈进门,反手将药箱搁在门边上。 木门合拢的瞬间,他转身便将人抵在了门板上。 “等……” 云映刚启唇,就被他低头封住了未尽的话语。 这个吻急切又滚烫。 她下意识揪住他微微敞开的军装前襟,指尖触到里面汗湿的衬衣,布料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孟怀的手掌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已经利落地解开了白大褂的纽扣。 他吻得更深了,把这一夜的担忧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云映被他亲得腿软,恍惚间听见院外传来张嫂子吆喝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畔。 “不是说…补觉…”她趁换气的间隙小声抗议,却被他拦腰抱起,低头咬住她的耳垂,凉得她一哆嗦。 “嗯,这不就是”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补觉。” 最后两个字咬在唇齿间,卧室门“砰”的一声合拢。 窗外,树叶婆娑;屋内,身影交叠。 直到晌午,林问夏去食堂吃了午饭,慢慢悠悠地回了云映家。 她听说了孟怀回来,顾老把云映打发去张嫂子家出诊的事情。 嗨,卫生院谁不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把云映支回去的由头。 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说为什么云映出诊出了一个上午都没回来。 其实她也不想打扰这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妇,但奈何她的住处还没分配下来,只能先将就两天。 不过……这都一上午了,应该完事了吧? 林问夏想。 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凌乱的床褥间。 云映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此刻缀着点点红痕,泛着莹润的光泽。 她微微蜷缩在孟怀怀里,睫毛还带着未干的湿意,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孟怀刚刚冷静下来,结实的手臂松松地环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他闭着眼浅眠,胸膛规律地起伏,喉结上还留着她情急时咬出的浅浅牙印。 开门声传来时,孟怀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听见了女式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孟怀绷紧的肌肉才松了下来。 林问夏进门时刻意收敛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朝着西北角的小卧室走去。 她慢慢推开门,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不禁让她整个人一怔,她早上走的时候有把窗帘拉上吗? 她记得她是拉开了窗帘走的呀? 林问夏有些疑惑,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她凭着记忆摸向床沿,刚要坐下—— “怎么?”一个低哑的男声突然从被窝里传来,“对我欲图不轨?” 林问夏像触电般弹开,这才看清床上隆起的人形——云晖正支着脑袋看她,似笑非笑。 第58章 唯独没见过这样 林问夏的指尖掐进掌心,闭了闭眼。 云晖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就醒了,他原本想来这补个觉。 他住的那间西卧室实在是离小两口的房间有些近,担心听到什么声音睡不好,才来了这间小卧室。 没成想发生了这样的乌龙。 他从床上坐起来,衬衫领口微微敞开。 “抱歉,吓到你了。” 林问夏低着头,神色不明,小声说道,“没……我、我先去客厅了。” 说完,落荒而逃。 孟怀也已经起来,这边的声音自然是瞒不过他,一点细碎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是两个人的交谈声。 他从卧室出来时,林问夏脸颊红彤彤地快步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甚至都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孟怀皱了皱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缓缓扭头看向后面踱着四方步慢慢悠悠出来的云晖。 “大哥,你……”他眼中的问询十分明显。 云晖黑眸盯了他一瞬,又移开,“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想老牛吃嫩草啊,想什么呢,那是我妹妹的朋友,我又不是畜生。” 他这话说得很是刻薄,但已经娶到云映的孟怀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吃都吃了,还怕人说吗? 孟怀只是挑眉看了眼云晖,随即走到厨房。 挽起袖子,挖了碗白面开始和面。 云晖看了眼紧掩着的东卧室的门,又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来到厨房门口,抱着肩膀倚靠在门框上。 “咱俩,打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厮混在一起,你什么样我不知道?但唯独这样我真没见过。” 孟怀没抬头,只专注地揉着手中的面团,为那张看起来凌冽而又富有压迫感的俊脸增添了点烟火气和人气。 “我妹妹是很好,但能把个冷冰冰的孟怀捂成这样……啧啧啧,我是真没想到。” “大哥回屋歇歇舌头,怕你话太多,累到舌头。”男人一本正经地说。 云晖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小卧室继续补觉,左右人都被他吓跑了,也没道理占着两间卧室,先可着一间来吧,事情完了,他也不能继续在妹妹家住多长时间了,先凑合一中午。 云映是被孟怀叫醒的。 有一种浑身都被火车碾过的感觉,很累。 她睡眼惺忪,却还不忘瞪了孟怀一眼。 孟怀悻悻地摸了下鼻尖,“吃饭了,擀了面条。” 云映下地时腿有些站不住,还是孟怀把她抱到了洗漱间。 她有些生气,每次完事以后,这男人都是神清气爽的,连眼角眉梢都荡漾着笑意,刺眼极了。 云映一边刷着牙一边恨恨地想:一定要给这男人配几副败火的药来喝。 回去就配!下午就配! 但是有一说一,孟怀擀的面条确实十分好吃。 口感清凉的面条一入口,顿时云映就原谅了他一大半。 “王素芹会被送到省城做心理评估。” 云映戳着面条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谁也没提这件事。 等到下午孟怀依旧一如往常地送云映去卫生院时,路上遇到了军属在讨论这件事。 云映听了一耳朵。 的确是按照江鹤回设想的方向发展了,不过…… “欸!听说老冯太太跟冯干事,娘俩关系不正常嘞!” “可不,听说晚上都得冯干事陪着老太太睡觉,把媳妇扔在一边,怪不得要拿着刀砍人呢!” “也是可怜人……” …… 好像讨论的方向有些不对劲,云映听了有些脸红。 但看到身侧的男人神色如常的时候,也敛住了神色。 到了卫生院门口。 孟怀的脚步忽然顿了顿,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云映捕捉到他眸中闪过的迟疑,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怀哥有事情要说?” 他凑到云映耳边,“担心你腿软不能旧站。” 云映:“……” 孟怀再三思索,还是没把一会儿云晖睡醒后就要出任务的消息告诉给云映。 他知道云映有多珍惜自己这个大哥,甚至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可……部队的规定,他也必须要遵守。 希望云晖没事。 孟怀转身时想。 路过西医诊室时,门敞开着。 云映下意识地往里面瞥了一眼,见林问夏正趴在桌子上午休。 她侧脸枕着手臂,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腕。 云映呼吸一窒。 美色真的很误人,她怎么把自己的亲亲好友忘记了呢! 林问夏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云、映!”林问夏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人,我是为了你两肋插刀,你可倒好,为了男人……唔!你捂我嘴干嘛!” 云映搓了搓手,讨好地笑着“好问夏,我求你别说嘛,这要传出去像什么话呀!” 林问夏哼了一声,不再看她,“你得给我做我爱吃的补偿我。” “好好好,怎么补偿都行。” 傍晚,孟怀一如往常地来接云映下班。 林问夏的宿舍已经安排好,还是孟怀找了人加急安排下来的。 笑话,他跟云映正新婚,来了个朋友住在家里,那一举一动多不方便。 前两天忙着那件事,忽略也就忽略了。 现在大舅哥出任务去了,家里还住着一个外人,传出去也不好听。 孟怀干脆去找了周旅,说了好多大义凛然的话。 什么人家大老远地来建设祖国,总不能连个住处都没有寒了人家的心之类的。 惹得周旅长笑着骂他是个大尾巴狼。 云映推开房门,瞬间愣在了原地。 满屋的全是箱子,大的、小的,摆放得满满的。 女孩瞪着双眼,颇有些错愕地问:“我们是要搬家跑路了吗?” 她转头看向孟怀,手指揪住了他的军装下摆“你……工作有调动?” 孟怀垂眸看她,眼底漾起一丝笑意,视线又挪到了地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上。 “这些都是爸准备出来给我结婚用的东西,才到,下午才取回来的。” 云映看了看地上,“结婚……需要用这么多东西呢?” “爸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光枕巾就有十二对,市面上能见到的花样他全买回来了。” “咱俩……好像一人就一个脑袋吧。” 孟怀嘴角勾起一抹笑,“咱妈给准备的还不算在里面,还有……亲戚朋友的随礼都还没算。” 云映有些懵,结婚是这样的待遇? 那怎么前世的时候,啥也没有就跟孟序南结婚了呢? 第59章 屋里已经堆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夫妻俩饭都顾不上吃,就开始蹲在地上整理孟老爷子寄过来的东西。 不整理也是不行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孟老爷子早些年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下来的,还因为年轻时过于刚强,横冲直撞地惹了祸。 还是身为老班长的云爷爷力排众议将他保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云孟两家会有口头协定的原因了。 等云映跟孟怀把全部的箱子都拆开。 发现也不全是全从家里寄来的,也有一部分是专门到了这边,安排人采买的。 从收音机再到缝纫机,甚至孟老爷子还贴心的准备了……到现在还没整理完的不知道多少匹布料。 很贴心。 贴心到准备了缝纫机不说,还细心的准备了布料。 云映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那些前世别扭的小心思被抚平了一大半。 但不知道为什么,孟怀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一张好看的俊脸冷冰冰的。 云映和孟怀拆完最后一个箱子,屋里已经堆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缝纫机摆在墙角,崭新的蝴蝶牌商标闪闪发亮。 收音机上蒙着的防尘布掀开后,露出上海无线电厂的烫金标志。 而那些布料——天知道孟老爷子是怎么凑齐这么多花色的,从军绿色的确良到大红的绸缎,甚至还有几匹涤卡布。 云映蹲在地上,手指摩挲着一块浅蓝色的棉布。 这料子十分柔软,让她想起前世自己结婚时,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给买。 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此刻被这些实实在在的物件一点点熨平。 她抬头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孟怀站在窗边,侧脸绷得紧紧的,连下颌线都透着一股冷硬。 “怀哥?”云映轻轻唤了声,手里还攥着那块蓝布。 孟怀转过身,“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的婚礼太仓促了,我甚至没给你买什么像样的东西。” 云映挑眉叹了口气,“嫁给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云映放下手中柔软的蓝布,轻手轻脚地走到孟怀身边。 她牵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好啦——”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小时候撒娇时的腔调,“收拾这么久我都饿了,晚上吃什么?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孟怀的手指动了动,反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攥进掌心。 窗外的夕阳正好照在他侧脸上,将紧绷的下颌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大哥出任务去了。” 云映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连唇上的那点红润都消失殆尽。 孟怀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不是普通的担忧,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失神。 “映映?”孟怀握住她的手,“没事,江鹤回也在,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军人,不用怕。” 说完,他轻捏了下云映的手。 晚上,孟怀见云映失了神一般。 便也没再闹她,只是安静地抱着她睡觉,安抚般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云映又做了那个梦。 梦见大哥死状惨烈,身材健硕高大的男人被折磨到缩成一团。 这个梦实在骇人。 自从云晖走后,云映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 短短几日,那张漂亮的鹅蛋脸就瘦出了尖下巴,眼下浮着两片青灰,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连孟怀都没办法宽慰一二,顾景安见自己的小徒这副样子,自然也是心疼极了,干脆打了招呼,给云映放了假。 那个恐怖的梦夜夜纠缠着云映,让她辗转难眠。 陵城……陵城…… 大哥是去了陵城吗? 陵城……云映突然想起来了! 陵城,不就是舅舅家大表哥转业去的地方吗? 那双沉寂的眼睛突然绽发出一阵阵光彩来,她迅速地找出了电话本,给舅舅舅妈打电话要来了大表哥的联系方式。 万幸,云映跟舅舅一家的关系也很好,舅舅不疑有他,寒暄了几句就将大表哥的电话给了云映。 云映正攥着手里的号码,迟疑着。 孟怀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徐嫂子送的馄饨。 大院里云映的人缘很好,见她生病,这些小东西倒是收了不少,都是心意。 但孟怀也明白,时间长了恐怕落人口舌,又都找了一些小由头还了回去。 “映映,今天徐嫂子包了小馄饨。” 云映急忙将自己拿着纸条的手藏在了身后。 他刚放下碗,敏锐的目光就捕捉到云映慌忙将手藏在身后的动作。 孟怀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来。 他蹲下身,与坐在沙发上的云映平视,却没有急着追问她藏了什么。 只是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指腹轻轻擦过她消瘦的脸颊:“都瘦了好多,爸妈来估计要后悔把你嫁给我了。” “还在担心大哥?” 云映看着他略带疲惫的双眼,突然意识到。 她黯淡了多少日夜,孟怀就陪了她多少日夜,林问夏也是空了就来家里,时不时给她带一些小玩意。 云映突然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天积压的恐惧、担忧和无助,在这一刻如决堤般涌上来。 她咬着嘴唇想忍住,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孟怀什么也没说,只是大手一捞,将她整个人抱到腿上坐着。 熟悉的雪松气味袭来,莫名让人安心。 云映把脸埋进他颈窝。 “鹤回走前同我说了事情的原委,那件事你不要去管,云映,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孟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手指轻轻抚过云映哭红的眼角。 “他们一伙人能在陵城盘踞这么久,甚至h省整个省内都有他们的线路,肯定有他们巧妙的法子,你没法管。” “大哥那里,你放心,要相信他们。” 孟怀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江鹤回和他说这件事情之前,他也拜托朋友查过。 早在云映第一次提及到这个人的时候。 刘长君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这个人在父亲被打成黑五类后,仅用三天时间就登报声明断绝父子关系,字字诛心,连街道办的人都咋舌。 更蹊跷的是,自从他当上采买员后,陵城周边的流浪汉、孤寡老人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失踪。 后来更是发展成了妇女、孩童。 而且刘长君这个人十分谨慎,每次外出采买的路线,都不一样。 孟怀极其他第一次拜托同学朋友去查这个人时资料里掉出来的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 刘长君站在卡车旁,身形瘦削,面容普通到扔进人堆就找不着。 但那双眼睛,却透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就像屠宰场里熟练的屠夫。 但当时,他还只是以为有人要把这个刘长君介绍给云映,颇为不屑地奚落了一番男人的长相。 第60章 顺手捣毁了个人口贩卖的团伙 现在看来,长相普通,不也正是他的保护色? 孟怀正抱着云映,亲密地贴了贴怀中女孩的额头。 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凄厉的尖叫声,吓得云映一个瑟缩。 “没事,刚调查完冯老太太,确定她对那件事情不知情,但是部队她也不能再留。” 孟怀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平稳。 云映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但指尖仍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孟怀低头看她,捏了捏她的指尖。 云映摇摇头,把脸埋进他胸膛里。 - 云映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见人就带三分浅笑,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心里还是藏着事,估计是怕家人担心不说罢了。 顾景安站在药柜旁,看着她把三七当成白芨递出去时,眉头皱得死紧。 “仔细看看,那是一回事儿吗?”顾景安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云映手一抖。 “师父……”云映抬头冲顾景安笑了笑。那笑容明媚,眼角却耷拉着,像只强打精神的小狗。 顾景安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来,塞给她。 “吃块糖甜甜心吧。”顾景安声音一顿,再次恢复了那个严肃的模样,“哪里像我顾景安的徒弟?” 药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孟怀大步跨进来,眉头紧锁,他二话不说抓住云映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轻“嘶”了一声。 “怀哥?”云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往外走。 孟怀的脚步又急又快,云映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出什么事了?”云映气喘吁吁地问,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孟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映。 云映似乎从他闪烁的眸光中读出了什么。 “我和周旅借了车,我们现在要去趟军区医院。”他声音微顿,“大哥……受了伤。” 云映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站不住了,眼前突然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任由孟怀拉着她上了车,又一路疾驰到了军区医院。 一路上,孟怀都在安慰着云映,可这些安慰的话语都抵不过她脑海中那个血色的噩梦。 她心里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只要活着就好。 哪怕缺胳膊少腿,她养大哥一辈子;哪怕再也穿不了那身军装,他活着,就好。 军区医院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时,云映如梦初醒。 孟怀牵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白炽灯在头顶晃得人眼晕。 远处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匆匆迎上来,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她却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拐过最后一个转角时,云映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江鹤回正低垂着头,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却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孟怀捏了捏她的手,推开病房门的瞬间。 病床上,云晖半靠着枕头,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香烟。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那里新添了道狰狞的伤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却掩不住他眼中熟悉的笑意。 “傻站着干嘛?”云晖咧了咧嘴,牵动了伤口也不在乎,“过来让哥看看,怎么瘦了那么多,孟怀不给你饭吃?” 云映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扑到床边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让人心惊。 “哥还活着,别怕。”云晖接住她的身体,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她。 云映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云晖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捣毁了敌特的窝点,直接炸了。” 他咧了咧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现在对外都宣称我牺牲了。” 云映呼吸一滞,这时江鹤回推门走了进来。 “顺手帮警察同志捣毁了个人口贩卖的团伙,组织人是刘长君。”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讨论一会儿吃点什么饭一样。 云晖“嘶”了一声,眼底闪过厌恶,“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还能想出把人卸零碎了扔进工厂锅炉里这样的法子。” 云映胃里一阵翻涌。 她突然想起前世,哥哥的遗体被送回来时,也是残缺不全的...原来竟是这样! 江鹤回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杯温水:“谁也不会防备一个看起来老实的有点离谱的大好人,就和冯勇一样。” 云映紧紧地攥着水杯,直到指节有些发白,孟怀走过来掰开她的手。 “松手。”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心疼的责备,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我没事。”云映轻声说,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她抬头看向病床上的哥哥,云晖正冲她眨眼睛。 江鹤回站在窗边,突然开口:“刘长君招了”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背后还有人。” “所以……” “所以需要我‘死’一阵子。”云晖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试图坐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云映突然挣开孟怀的手,扑到床边紧紧抱住哥哥。 消毒水的气味中,她闻到哥哥身上熟悉的烟草味,还有一丝血腥气。 这个拥抱太过用力,压到了云晖的伤口,但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我们家这个大傻丫头,都嫁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可是你哥。”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有你家那口子在,还有江黑心盯着,你哥我命硬着呢。\" “况且,有你家那口子在呢,你真以为他是个好人?他跟江黑心比,只多不少。” “有他俩盯着,估计你哥我命还硬着呢。” 孟怀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兄妹俩,江鹤回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云映闭了闭眼,“一定要做?” “军警联合行动。” 云映叹了口气,目光缓缓扫过病房里的三个男人——云晖靠在床头,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锐利;江鹤回站在窗边,目光深不可测;孟怀紧握她的手,此刻他们神情出奇的一致,那种志在必得的决然让她心头一颤。 她抿了抿唇,“云家有一祖传方子,用药凶险,只在抗战的时候用过一次。” “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用得上,但总归是多一重保障。” 第61章 你要是叫李云映… 孟怀突然攥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让她一颤,“你不许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那双平日里对她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黑沉得吓人。 “前几次的事情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不许再关注这件事情。”云映挣了挣,没能挣脱。 她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个狡黠的笑来,“我没掺和啊,我只是闲聊时提起我们家有一个祖传的方子,如果国家需要就献给国家呢。” 孟怀的眉头跳了跳,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凝视着云映亮晶晶的眼睛,胸腔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爱极了她这副狡黠灵动的模样,像只竖起尾巴的小狐狸,却又恨不得把她锁在家里远离一切危险。 “云家人就要敢想敢干。” 云映扬起下巴,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想都不敢想拿什么干?” 她指尖戳了戳孟怀的胸口,“孟怀,我是你的妻子不假…”字字铿锵,“可你别忘了,我身上也流着英雄的血。” 云晖突然轻笑一声。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这才像我妹妹呢。” 他嘴角的伤疤随着笑意牵动,显出几分痞气,“这副理直气壮的小模样,真可爱。” “是吧老孟?” 孟怀瞥了他一眼,“话多。” 云映被孟怀送回家了,孟怀还要留在市里和江鹤回轮班照顾云晖。 原本云映也是不想离开,不在大哥身边守着,她心里总有许许多多的不放心。 可……架不住这三个男人都不同意,她实在没了办法才蔫哒哒地跟着孟怀回了家。 一进到家门,她就像只横冲直撞的小鸟,直接飞进了卧室。 让跟在她身后的孟怀哑然失笑。 见她撅着屁.股从床底下拽箱子。 “映映,不着急。” “你都还没吃东西。” 云映没理他,只自顾自地翻找着,“找到了!” “但是这方子……怎么就剩下一半了啊!”云映的声音顿时从兴奋转为难以言喻的沮丧。 孟怀接过那张泛黄的纸页,见这张药方被一分为二,只剩下一部分。 他摸了摸云映的头,面容平静地说:“可能前辈是担心这方子用错了地方。” 男人将她拉进怀里,“你要相信我们,相信国家和军人,我们完全可以解决这样的事情。” “真的不需要你再去做什么了。” 云映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 语气难得带了几分娇嗔的怨怼,“你今天话真多。” “这时候怎么不见你惜字如金了?” 孟怀被他戳得闷笑一声,“嫌我啰嗦?” “小没良心的,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说完,男人松开抱着云映的手,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云映见他离开,视线再次回到手中那个只剩了一半的药方。 这张方子极其隐秘,母亲在将这些祖传的东西交给她时,再三嘱咐了这张方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当时没仔细看,只大概看了一眼。 这药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十分谨慎。 可见一斑。 如果自己试出剩下的几味药……云映摇了摇头。 她自认,当下还没这个水平。 - 孟怀马不停蹄地赶去市里照顾大哥了。 只剩下云映一个人在家,心中疑云密布。 她听母亲提起过,自家祖传的方子都是给人补身的,为什么会有如此凶险的方子? 不然……问问师父? 这个念头刚一起,又被云映迅速按下。 不行,那个小老头那么倔强,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配如此凶险的药…… 但是自己也没害人。 云映正犹豫不决时,林问夏轻车熟路地推门进来。 神色平静。 但云映知道,她这副模样反而是心里慌得要命。 “江鹤回开车回来了,我要跟他去医院照顾大哥。”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 云映怔怔看着她,“去呗,我没说不同意啊,那是你的事情。” 林问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问夏的确是她很好的朋友不假,但感情这种事向来你情我愿。 她是不想看大哥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想看林问夏难过。 可她那边都不能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云映心里还惦记着方子的事,林问夏走了没多久云映也简单收拾东西去了卫生院。 她推门进去时,顾景安正在捣药。 撞击声在空荡的诊室里尤为清晰。 云映十分自如地走过去,“师父,我来吧,您歇着。” “云晖没事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家孟团长去换江鹤回了。” 云映老实地解释道。 顾景安点了点头。 诊室里十分寂静,只剩下一道道清晰的捣药声。 云映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顾景安,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 云映闻言,片刻,笑出了声。 “还是师父了解我。” 云映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递到顾景安面前,“师父,您看看这个。” 小老头接过纸,枯瘦的手指颤了颤。 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抬头看了云映一眼,又迅速绕到办公桌前,仔细看起这张方子来。 云映有些摸不清楚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师父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微微发抖。 他几乎是扑在桌面上研究那张方子。 “你母家姓什么?” 顾景安突然问道,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古怪的急切。 云映有些懵。 他又问了一遍,“你母家姓什么?” “我姥姥姓李,我舅舅跟妈妈都是从母姓。” 顾景安猛地直起身,三两步冲到云映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云映有些僵在原地。 “李家…果然是…” “师父,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顾景安摘下老花镜,默不作声地揉了揉太阳穴。 没说话。 他深深地看了云映一眼,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头止不住的跳动。 “按理来说,你也应该从母姓的,为什么没有呢?”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玻璃嗡嗡作响。 云映看着师父此刻有些焦急的目光,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从母姓?” 顾景安沉默了一瞬,“那是我师父留下来的规矩,不传男不传婿,只传女。” “你要是叫李云映,或许我见你的第一面,就能认出你来了。” “或许…只有李家人才能有如此天赋吧。”顾景安说。 第62章 蓝色发圈 云映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音。 顾景安的背影变得更加佝偻,“阴差阳错啊。” 他的叹息轻得如同落下来的雪花,可落在云映心头却重的很。 云映蹙起眉头,望向他:“师父,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景安缓缓转过身,慢条斯理坐到桌子后面,戴上老花镜,皱纹遍布的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我没想到你是李清兰的后辈。”小老头的声音像锤子砸在云映的耳膜上。 “我是她的师哥,要论理,你也应该叫我一声…舅姥爷?” “怪不得…能有如此天赋,用药又极其敏锐。” 他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 云映已经彻底怔愣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前世…也没这一遭啊。 她从没听说过姥姥家里有什么师门恩怨,母亲也从未提起过。 “臭丫头,这方子当时就被我师父一分为二了,你上哪也找不到啊。” 云映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进老人浑浊的瞳孔。 “师父…不对,是舅姥爷,我怎么听我母亲跟我说的是这个方子抗战时用到过呢?”她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顾景安愣了一瞬,半晌,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哑然失笑:“不稀奇,凭借你姥姥的本事,她能试出来余下的那一半药来。” “我不如她,这我认,我当不了你的师父了。” 他的声音饱含风霜,云映竟从这里面听出了一丝残破的意味。 诊室里安静得可怕。 云映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眼底满是坚定。 “我只认您是我师父。”她突然开口。 “您说的那些往事,我无从得知,也和我没有关系。”她顿了顿,“我只认您是我师父。” 顾景安略显沉寂的眼睛抬起。 他盯着云映看了许久,突然笑出声:“傻丫头,明明也是个名门正派之后,偏偏不愿意承认。” 说着,用他枯瘦的手敲了敲桌子,“你要先告诉我,你要这方子干嘛。” 云映没接这话茬,原本低垂的眼睛抬了抬,静静的看了眼自己面前这个干枯瘦弱的小老头此刻眼中迸发出的光彩。 “另一半…在您手里收着呢吗?” 顾景安嘴角忍不住往上扯了扯,“在,但不给,你自己研究研究,我也好奇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云映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小老头绝对是故意的!还问那么久! 白激动了! 还以为熟人好说话呢! 她气鼓鼓的瞪过去,却撞上师父促狭的目光,顿时泄了气。 顾景安嘿嘿一笑,“臭丫头,我还不了解你,就会装可怜。” “回家自己研究去吧。” 云映:“好歹我也是您半个外孙女啊!还以为能走个后门呢……” - 病房里。 云晖半靠在床头,脸色阴沉。 “江黑心,你怎么把她带来的,就怎么送回去,我不要她照顾。”云晖低声说道。 “你以为我是你手底下的兵呢?命令谁呢,我偏不!”林问夏的声音比他的还大。 她眼圈通红,却倔强地抬起脸,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孟怀在门外蹙眉看向门里的官司。 本来是打算他和江鹤回轮流值守,谁知道林问夏这个神人不管不顾地钻上了江鹤回返程的车。 云晖突然瞥见门口的身影,“老孟,你快给映映打个电话,让她把人请走!” 孟怀识趣地后退了半步,显然是不打算再管。 走廊的另一端,江鹤回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走到病房门口,听见了林问夏的怒吼:“你再放屁,就把你另一个胳膊也打折,你信不信!” 两个大男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孟怀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老婆温温柔柔的,不然……他都不敢想以他的脾气和这副维持了许多年冷冰冰的模样,这一天得挨多少顿打。 最后,林问夏还是没能顺利的留在医院。 毕竟孤男寡女,在医院贴身照顾,这传出去哪里像话。 最后还是让孟怀把林问夏扭送回去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一路上,林问夏的骂声就没停过,全是骂云晖的,甚至都不重样。 等孟怀将车停在大院里的时候,已是深夜。 月色如水般倾泻而下。 大院里许多人家的灯都已经熄了,唯有自家的窗口还亮着暖黄色的光,夜色中格外醒目。 孟怀眉头一皱。 推开家门时,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闻着让人头脑一清。 只见自己的小妻子,用一个浅蓝色的方巾发圈随意地把头发绑了起来,露出白皙的后脖颈。 她坐在地上,写满了字迹的纸散落在她周围。 “怎么还没睡?”孟怀在面对比自己小许多的妻子时,总会下意识把声音放柔。 云映猛地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在看到他时瞬间亮了起来,“你怎么回来啦!” 她兴奋地招了招手,“你看,我把我记忆里和这个方子异曲同工的方子都写了一遍……” 孟怀大步上前,坐在沙发上,随后直接把人拉进怀里。 带着薄茧的手扣住她,揉捏着她细嫩的皮肤。 缓缓说道:“眼睛都熬红了。” 云映抬起眼,与他对视。 还是没办法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自家男人的帅脸,她极其不自在地错开目光。 又被他捏着下颌转了回来。 “嫌弃我老了?” 孟怀挪动了下,巧妙地顶了云映一下。 她的心一下子就开始紧张起来,“不许闹……大哥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说完,云映安抚般地亲了下孟怀的额头,挣扎出他的怀抱。 孟怀看了看自己莫名其妙空了的怀抱,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失宠了? 大哥的事情的确让人心焦,但也没人通知他怎么连老婆也抱不到了。 孟怀认命似地垂下手,突然感觉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云映刚刚用来绑头发的那个浅蓝色方巾发绳。 这块布料孟怀认得,是老爷子寄过来的。 刚寄到的时候,云映捏着这块料子捏了很久。 他看得出来,云映喜欢得紧。 竟做成了发圈吗? 云映大概是没心思履行夫妻义务了。 孟怀眸光微闪,把那跟发圈藏进了兜里。 随后进了浴室泡澡。 男人手臂肌肉紧绷着。 微仰着头靠在浴桶边上。 那蓝色棉布的方巾发圈套在上面,正正好。 第63章 被浪潮推着上下起伏 夫妻之间,很难产生秘密。 云映见孟怀一言不发地走了,心突然揪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不好,伤害到了他。 又一想两个人刚结婚,就冷了他好几天。 好像……确实不好。 哪怕是暂时用手替他疏解一二呢。 浴室里传来涌动的水声,云映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保守的睡衣睡裤。 耳根一热,回卧室换了一身比较清凉的睡裙。 还是云映按照前世她记忆里沪市突然爆火的睡裙款式裁剪出来的。 云映站在浴室门口,深吸一口气。 打开浴室的门,水气氤氲。 孟怀正仰面躺在木桶里,结实的手臂搭在桶沿上。 水珠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滑落。 另一只手臂上的肌肉绷紧,在水下若隐若现地动作着。 再仔细一看,他身前像是有什么东西…… 云映摸了摸自己已经散开的头发。 那个她刚刚裁剪出来的方巾发绳正不偏不倚地套在了上面。 随着男人的动作飘荡着。 孟怀听见动静,偏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好看的丹凤眼眯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朝着云映勾了勾。 云映的嗓子突然发干,目光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但还是像受了蛊惑一般,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他猛地站起来,水面泛起一阵剧烈的波动。 “我……”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拽进浴桶。 温热的水瞬间浸透了睡裙,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孟怀滚烫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灼得人骨头都要碎了。 大海被浪撕开了口子。 小舟在浪上颠簸着,绳索绷紧,发出濒临断裂的声音。 浪,一波一波地袭来。 船身摇晃的厉害,每一次倾斜都到了极致,像是要彻底颠覆。 出乎意外。 这艘小船只是被浪潮推着,上下起伏。 终于。 船被奔袭的浪推到了风暴的中心,不受控制地摇晃着、战栗着。 直到最后一道浪狠狠拍了下来。 风平浪静,只剩余波。 孟怀把已经昏睡过去的云映擦拭干净放回了床上。 浴室里还剩下一地的水没有擦。 他轻抚了一下云映的脸颊,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浴室的木桶里,那枚发圈还飘在水面上。 孟怀挑了挑眉,把它拿了出来。 这上面还残留着老婆的气味,和老婆一样,都让他感到着迷。 孟怀仔仔细细地将发圈搓洗干净,晾在了洗漱间的长架子上面。 男人勾了勾唇。 转身回了卧室。 柔和的月光点点洒落在她身上。 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银辉,美极了。 - 云映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有些茫然地坐起来,露出锁骨上几点淡红的痕迹。 床头柜上的搪瓷杯里盛着水温正好的水,杯底还压着张纸条。 “军区医院换江鹤回,灶上温了粥。” 落款处还画了个笑脸,歪歪扭扭的。 颇不像孟怀的作风。 云映笑了笑,心下了然。 这是怕她因为他闹出了火生气呢。 两人本就是夫妻,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虽然累,但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快乐不是吗? 这段时间的压力莫名地通过一场运动而疏解了,也挺好。 云映喝完了粥,出了一身的汗。 很是舒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晚上自己列举出的集中方案整理好,准备拿到卫生院给师父看看。 路上遇到了出诊回来的江大夫。 云映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云啊,你快管管你师父吧,那么大年纪了,不知道自己又研究出来什么秘方,昨晚上熬了大半宿,我说了他也不听啊!” 云映心头一跳,“我去看看。”说着,便加快了脚步。 江大夫还在后面喊着,“西天井!药炉子在西天井呢!” 卫生院的西天井里,浓重的药香飘荡着,混着清晨的雾气凝成白色的烟。 顾景安坐着一个小板凳,手里的蒲扇还在又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师父,这是干嘛呢?” 云映十分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坐在药炉边上的小老头。 “怕被我这徒弟比下去,我也得自己试试才行!” “再说了,你外婆都能自己配出来,我怎么不行!” “这药已经差不多了,一会儿尝尝。” …… “师父,我虽然也没试出来后半张方子,但我大概知道喝完药喷鼻血是不对的!” 云映捂着鼻子控诉着。 “你这孩子!我也知道!那就是配错了呗!” 云映一脸不可置信,“师父!这不就是把方子拿出来看一眼的事情吗!!!” 顾景安又气又笑,还是第一时间封住了她的穴,把药吐了出来。 小老头摇了摇头,“没事没事,配错了不要紧,就算我这晚上白熬。” 云映瞪大了双眼看向师父,顾景安不慌不忙地瞥了她一眼。 “没事,算你白喝。” - 孟怀傍晚时分从军区医院回来的时候,把车停好后一如往常地去卫生院接云映下班。 一迈进卫生院的大门就察觉到了不对,今天的药香尤为厚重,就像是整栋楼都要浸入味了一样。 他眉头一皱,迈着长腿往里面走。 不等走到诊室,就听见传来了阵阵干呕声。 等他走过最后一个转角。 孟怀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云映正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咳嗽,衣衫后背已经汗湿了。 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林问夏和顾景安一人扶着她一只胳膊,林问夏还在给她拍着后背。 越是拍,云映便呕吐得越厉害。 孟怀三两步冲了过去,从顾景安手里接过云映。 她看着他刚扯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那股剧烈的恶心感便再次涌了上来。 不等开口,又趴在水池边上吐得昏天黑地。 “怎么回事?” 云映挣扎着直起身,“没…没事……呕” 话音未落,又弯下了腰。 林问夏还在生他们三个人强制把他塞进车里的气呢,实在不想跟他解释,就冲着他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孟怀眉头紧蹙地看了眼林问夏,又看了眼面色极其苍白的云映。 突然一个想法浮现在了脑海。 “难不成是有了?”孟怀脱口而出。 第64章 你是不是怀孕了?! 林问夏猛地转头,眼睛瞪得溜圆。 云映撑着水池边缘缓缓直起身,湿漉漉的眼眸中满是错愕与茫然。 “有什么啊?”林问夏没好气的犯了个白眼,“云映是试药试出差错了,刚吃了解药,吐一会就好了。” 孟怀眉头紧缩,面色阴沉的低吼了声,“胡闹!” 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动作既强势又小心,手臂稳稳的。 林问夏怔住了。 孟怀还是那个孟怀。 冷峻、凌厉,不容置疑。 是他对云映太好了,才让她们都误以为孟怀结婚后,被暖乎乎的云映给捂化了。 孟怀阴沉着脸抱着云映回了家。 进了卧室,掌心贴上她有些汗湿的额头。 他眉头皱的更紧,到洗漱间拿了毛巾,浸了温水拧干,一言不发的给云映擦着脸上的汗。 云映此刻已经有些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他,问:“怀哥生气啦?” 孟怀没理她。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这么久从没有过的,第一次被他冷落。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毛巾,自顾自完成着手中的动作,一点点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漂亮的丹凤眼微眯着,眼底一片暗色。 云映试药时的豪情壮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忐忑。 她伸手想拽他的袖口,却被男人不动声色地避开。 擦完脸,孟怀转身就往外走,依旧没搭理她。 “孟怀!” 云映终于慌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的颤意。 男人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冷冷丢下一句:“躺着,别动。” 门关上的瞬间,云映似乎听见了林问夏和顾景安的解释声—— 紧接着就是孟怀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您行医几十年,就由着她胡来?” 她从未见过孟怀如此失控的模样,记忆力他似乎永远是冷静自持的。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归于寂静。 云映心里想了很多。 她想大哥活着,她想大家都平平安安地活着。 云映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大家做些什么,甚至她跟师父废了大功夫研究的药方能不能用得上都不知道。 她只能尽力去做。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云映赶紧闭眼装睡。 脚步停在床边上,带着淡淡的烟味。 “还装?” 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鼻尖,云映不得不睁开眼。 孟怀看着她,眸色深得吓人:“知道错了么?” “不该拿自己做实验。” “不该瞒着你试药。” “不该让你心疼。” 孟怀猛地俯身把她搂进怀里,怀抱紧得几乎要让人窒息,一只手还牢牢地扣在后颈上,揉捏着那处。 “你要是出什么事情我怎么办?” 云映原本还在因为他的怒气而忐忑,一听他说话,眼眶突然就红了。 “哪里不舒服?”孟怀问。 他稍稍松开了些,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她泛红的眼尾。 云映摇了摇头,鼻尖发酸,说不出来话。 她只是伸手攥住了男人的衣领。 孟怀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 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吻去了她的泪痕。 最后才紧贴着她的唇角,叹息般地说了句:“我心疼。” “不是故意凶你,吓到了?” 云映没说话,只是再次抱住了她。 - 这样一番折腾,云映睡着了。 不过俏生生的小脸还是皱着。 孟怀安顿好云映后,直接来到了卫生院。 坐在顾景安的对面,一言不发。 “孟团长这是心疼你媳妇了?” 有了这层关系在,顾景安看孟怀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考量。 那个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妹也不在了,云映是她唯一的传人,自然要更加亲近几分。 “我来试药。”孟怀单刀直入,简单而又直白。 顾景安眯了眯眼,“孟团长,云丫头是学医的,这些都是她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你能明白吗?” “明白,但我是她丈夫。” 顾景安突然笑了,皱纹里藏着几分安慰。 “回去吧,用你试什么药,孟团长还是别添乱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孟怀。 “等吃完东西,再给云丫头喂点解药。” 孟怀刚要伸手接过,他的手又突然一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这药是为了压那副药的火,但是……” 孟怀耳根一热,没接话,一把抢过那药包转身离开了。 老狐狸。 不就是想说这药寒凉,吃下去后遍体生寒,需要他用自己的体温捂一捂之类的。 老不正经。 孟怀沉默地加快了脚步。 卧室的灯还没亮,估计云映还在睡着。 孟怀推开门的时候放轻了动作,可还是吵醒了她。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睛还带着睡意的朦胧。 “怀哥?”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鼻音。 “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云映瓮声瓮气地:“不好,出了一身汗,一点也不舒服。” 孟怀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剩下一点热水,你先擦一擦,等吃完饭再洗。” 云映去洗漱间擦身去了。 孟怀站在灶台前,整盘算着做些清淡的粥菜,云映刚吐完,胃里还空着,也不能吃得太油腻。 他刚把米淘好下锅,突然听到院门被扣响。 “谁?” 他擦了擦手,大步走去开门。 门外,江鹤回扶着云晖站在那里。 云晖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见孟怀开门,还扯出个痞里痞气的笑来。 “怎么?不欢迎我们哥俩?” 孟怀眉头一挑,目光在两人间扫视了一圈,“好了?” 此时云映从洗漱间里喊道:“怀哥,晚上吃什么呀,我吐了一天胃里都空空的了。” 安静。 瞬间安静。 云晖的脸唰的一下变了颜色,咬牙切齿地盯着孟怀:“说好的我妹二十岁之前不生孩子呢,你大爷的,到底给我妹肚子整大了是不是!” 孟怀错愕了两秒,才冷着脸解释:“试药,出了问题。” 云晖用自己仅剩的那只手攥住孟怀的衣领,“你糊弄鬼呢?” 孟怀十分无奈,“她还那么小,我是畜生不成?” 江鹤回站在一旁,嘴角忍不住上扬。 水声停了,云映擦着头发走出来,一脸茫然:“怎么了?哥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还拽着孟怀的衣领啊?” 云晖黑着脸扫视了云映一眼,又转回到孟怀身上:“云映,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65章 男狐狸精:姐夫不会生气了吧 云映脸颊微微泛红,“哥!你瞎说什么……” 云晖上下打量她好几眼,“没有最好!你才多大就想着给他生孩子,不行!” “没有啦!” 孟怀一把把她拉到身后,面无表情地打断:“吃饭。” 云晖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孟怀额角跳了跳,但最终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云映看着哥哥那副护犊子的模样,又瞥了眼孟怀隐忍的背影,突然“噗嗤”笑出声。 这一笑,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没事。”她摆摆手,眼睛弯成月牙,“就是觉得我哥太紧张了。” 晚饭后,三个男人默契地又钻到了那间卧室里商讨着什么。 门关得严严实实。 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争执声,是不是夹杂着云晖暴躁的“不行”和江鹤回冷静的“听我说完”。 云映有些心不在焉。 等孟怀回来时,云映已经睡着了。 他沉默着爬上床,抱紧了云映。 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孟怀和江鹤回出去晨跑路过周旅长家时,被拦了下来。 茶香袅袅浮动,看不清江鹤回的神色。 “这件事情,组织的命令是移交上级部队,不要再管。”周旅长吹了吹搪瓷缸子里的茶水,不紧不慢地说。 孟怀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击着。 “云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可以离开部队,他的处境危险。” “明白。”江鹤回突然开口,声音平静。 “我爸的命令?”孟怀问道,手指也停了下来。 周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老首长年纪大了,你得体谅他。” 孟怀挑了挑眉,没搭茬,视线转向江鹤回。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垂眸不语。 “臭小子还怪机灵的,一下就猜到了。” 消息来的突然,云映也有些懵。 孟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事儿权当过去了,你也不许再试乱七八糟的药。”男人的声音不容反驳。 云映眸子闪了闪,“那我大哥…” “周旅的意思是,这是一桩军警联合的大案,虽然是咱们部队率先发现的,但危险程度…需要上级部队接手。”云映仰头看向他。 “那你们现在是…”她试探性地问问。 “养伤的养伤,工作的工作。” 云映终于缓了口气,再也不用担心大哥会不会哪次出任务突然就发生意外了。 不用夜夜惊醒,担心大哥会一如前世变成了冷冰冰的照片。 孟怀沉厚着嗓音安抚:“这次不用担心了。” 云映刚到卫生院,便听到了师父顾景安尤为爽朗的笑声从诊室传来。 她有些纳闷,加快了脚步。 到了诊室,见师父顾景安正给一个男孩诊脉。 小老头嘴角带着罕见温和的笑,眼睛亮亮的。 那男孩十五六岁,皮肤白皙,眉眼清秀,性格倒是有几分沉静。 “云丫头快来,这可不好遇,你摸摸看。” 云映好奇地走过去,指尖轻搭上他的手腕。 她突然怔住了。 指腹下的皮肤一点跳动的迹象都没有! 这孩子怎么没有脉呢? 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眼师父,又换了只手。 顾景安笑着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言不发,任由徒弟自己琢磨。 活人怎么可能没脉呢? 除非……反关脉? 云映喃喃自语,深吸一口气,指尖顺着小男孩前臂内侧的轻轻上移。 随着经脉走向,指尖停留在小男孩虎口处的往上的位置。 那里正传来强劲有力的脉搏,频率要比寻常脉象慢上一些。 “反关脉!”云映惊呼,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缩了缩,“真的是反关脉?” “间有脉不行于寸口,由肺列缺穴,斜刺臂侧,入大肠阳溪穴,而上食指者,名曰反关。” “老头子我行医多年,这脉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还是你这个小丫头走运!” 那男孩已经彻底懵了,皱着眉扫视了两人一圈。 “是……有什么问题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顾景安笑着解释说:“没有问题,就是你这脉象异于常人,而且很少见。” “别的也没什么大问题。” 云映还回味着指尖的感受,有些奇妙。 “你是谁家的孩子?”云映眯了眯眼睛,“我怎么看你…感觉有点眼熟呢?” 顾景安挑了挑眉,“你不认识他?鹤回那小子的弟弟啊。” “鹤回说送到咱们这当学徒,纯让他挨点累。” 少年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给顾大夫和云姐姐添麻烦了。” 云映笑了笑,“之前学过吗?” 少年坦诚地摇头。 “没事,我跟你一起,先学认药材,‘眼看、手摸、鼻嗅、口尝’这四种办法,没事,师父会告诉你的。” - 孟怀顺路回来接云映时,手里拎着个牛奶罐子,是专门跟后勤采买部门定好的鲜奶。 云晖说云映从前在家时很喜欢喝热透了带着奶皮的牛奶,这地方条件再艰苦。 给自己老婆在农场定牛奶的条件还是有的。 孟怀从诊室的窗户瞥了一眼里面。 一个少年人和云映挨得近极了。 云映本就显小,那少年人和云映站在一起,倒有些说不出的般配。 孟怀眉头紧锁,三两步走了进来。 “怀哥过来啦?”云映听见声音抬头看他,眼底还带着微散的笑意。 孟怀嗯了声,声音很淡。 少年迷茫地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是云姐姐的哥哥?”他顿了下,露出个赤诚的笑来“听大哥说,云姐姐有个哥哥。” 孟怀打量起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孩,面上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细看之下,便能看出来他眸子里闪烁着的、细碎的,狡黠的光。 江家人,都是祖传的狐狸精,表面装得纯良,实则——黑心汤圆,就会装傻。 孟怀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伸手搭在云映肩膀上,“叫姐夫。” “这是鹤回哥的弟弟,叫江雁回。”云映笑着同孟怀介绍,鬓角的碎发飘落两缕。 少年乖巧地应了一声。 孟怀勾着云映的肩膀正要走,江雁回眨了眨眼说道:“姐姐,明天还教我吗?” “姐夫不会生气了吧?” 第66章 小孩子的醋都吃 孟怀突然勾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姐夫不会生气。” “姐夫看你好像身体不是很好,从明天起姐夫带你五公里。” 话音未落,男人的手在云映腰间突然收紧。 “姐夫亲自教你。” 江雁回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嘴角垮了下来。 “回家。”孟怀拦着云映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屋外阳光正好。 云映心情难得如此愉悦,连看见路边冒出的杂草都生不出厌烦。 “别笑了,刺眼。” 她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我的孟团长。” “你不会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吧!” “不至于吧?”云映握着他的两根手指,外头看向他,眼睛眯成月牙。 孟怀冷哼一声,提了下手中的牛奶罐子。 “给你定了奶。”男人声音闷闷的。 云映挑眉笑笑,“中午回家吃饺子吗?” 孟怀停下脚步,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随后看向十分娇俏的云映,“想吃饺子?中午包可能来不及。” 见他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云映笑得更加开心了。 “醋都撒了,不蘸点饺子吃了多可惜呀哈哈哈。” 说着,松开孟怀的手,加快脚步。 像只欢快的小白兔。 甚至后面跑了起来,还传来了爽朗的笑。 孟怀无奈,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他喜欢这样活泼有趣的云映。 “你慢些。” 云映回头看他,修长的身材挺拔如松,宽肩窄腰,一双俊脸在树荫下明明暗暗,迈着那双长腿朝着他走来。 她心底再次产生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真是要谢谢苏瑶了。 此刻阳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家门口,放着一只竹筐。 云映十分疑惑地看了两眼,目光朝着后面的男人投了过去。 “从老乡手里买的鸡,晚上炖了。” 孟怀上午去下面的农场检查房屋情况,见一老乡家里的鸡长得正好,干脆掏钱买了下来。 老乡见孟怀出钱痛快,面带喜气地把鸡收拾干净才给了孟怀。 两个人进了屋,云晖正吊着膀子打开饭盒的盖子。 云映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你这病号倒是一点自觉都没有,怎么能自己去打饭。” 声音故意板得十分严肃。 却意外把两个男人都逗笑了。 云映故作严肃的模样,再配上那张娇俏的小娃娃脸,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看起来十分有趣。 “笑什么!都不许笑啦!”云映叉着腰看向笑得前仰后合的云晖和用拳头抵住唇角的孟怀。 笑话谁呢这是! 孟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下,笑意点点滴滴荡漾出来。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云映的发顶,呼噜小猫一般。 “我们映映说得对。” 云映气鼓鼓地站在光影里,“明天我早半个小时回来!” 饭桌上,孟怀提起冯老太太的处境很不好。 云映张口结舌地看向孟怀,“你说什么,她那个侄子娶了个劳改犯?” 孟怀点了点头。 云映从他简单的表述里拼出了事情的真相。 冯老太太返回原籍后,自家其他的儿子都担心受牵连利落的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的侄子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不像个好人,但在这个大家都不好过的时候承担起自己姑姑的养老问题,也还算是个好人。 但…也还是没人愿意嫁给他。 正常的姑娘都退避三舍,谁也不愿意。 愿意嫁给他的这姑娘体格好,就是性子有点楞,不会转弯。 两口子打架,错手捅了原先的那个丈夫,才被判了劳改。 这姑娘也是彻底出了名。 两个人,一个没人想嫁,一个没人敢娶。 一拍即合,就领了结婚证。 虽说没什么感情基础,但两口子改邪归正也都是挺认干的。 唯一还没认清自己位置的是冯老太太。 每日在家中不是要吃好的,就是哭诉自己养了一窝白眼狼。 侄媳妇儿性子耿直,被骂了,嘴笨不会还嘴,就直接打回去。 … 云映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说她坏吧,好像也没有很坏。 就是见不得你过得好。 但是听见老太太现在这番处境,也还是不免唏嘘。 “怎么好端端的,提起他们来了?”云晖问。 孟怀顿了顿,平静的眸子一如往常,“怕你在家里养伤无聊。” - 下午,云映到诊室的时候,江雁回正捧着云映整理的基础理论看得十分仔细。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衬出不同于他哥哥的几分沉静。 “看得到是认真,连我进了屋子都不曾发觉。”云映笑着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上那件洁白的褂子。 入秋后,气温急转而下。 h省的秋天很短暂,可能再过上几天,早晚就要穿上厚重的棉衣了。 这个时候孟怀他们也很忙,要一圈一圈地去下面的农场里巡视。 以免哪天突如其来的大雪压倒了房子,伤到人。 但幸好云映捐出的金子起到了大用处。 能帮部队和战士们过上一个并不算艰苦的冬天。 江雁回羞涩的笑笑,“没学过,想多看看。” “姐姐整理的笔记很全。” 云映转身走到药柜后面,嘴角笑意温和。 “你和你哥哥倒是不太一样。” 江雁回嘴角的笑意还挂着,眼底却闪过一抹淡淡的暗色,“我哥哥是胆小鬼,我不是。” 顾景安进来了,云映遍也将闲聊的态度收了起来。 “小映,从今天开始,你也跟我一起诊脉,诊完再说说你的判断。” 云映心头一凛,严肃地点了点头。 来的第一位病人,是十分熟悉的徐嫂子。 搬到这边来很少能碰见她,再加上云映这段时间事情实在多。 结婚后几乎没怎么仔细地再看过她。 见云映坐在顾景安身侧,徐嫂子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大院里谁不知道云映的本事,她看诊,徐嫂子还是十分信任的。 师父率先切完了脉,看向了云映。 云映把手搭了上去,又看向徐嫂子的脸,面色萎黄。 “嫂子别紧张,最近怎么样?睡眠不是很好?” 徐嫂子笑容暗淡,点了点头。 云映又接着问,“经量怎么样?” 徐嫂子略有迟疑,但又想起大夫面前,有什么可遮掩的,于是如是说道:“总是稀稀拉拉的不干净。” 云映换了只手,点了点头。 诊完脉,顾景安叫她出去等一下。 转头看向云映,“什么判断?” 云映抿了抿唇,没说话,还在仔细思索着。 第67章 沉稳的力量感 “说说?” 云映转头看向师父,“心脾两虚证。” “心悸失眠,面色萎黄,脉十分细弱。” 顾景安认同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对云映的表现十分满意。 “如何开方?” 云映叉着手,略一沉吟,“黄芪五钱,党参四钱,白术…” 说完,她声音一顿,“再加合欢皮,夜交藤,五味子…” 顾景安眼底泛起笑意,“怎么不用酸枣仁?” 云映看了眼听得十分认真的江雁回,又转头,“因为徐嫂子本就气滞,恐生郁结嘛。” 窗外微风拂过。 顾景安盯了她半晌,就在云映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他摘下眼镜。 “好!”他猛地喝彩吓了云映一跳,险些栽倒在地上。 诊室里的药香似乎又浓了几分,混着午后的阳光,直让人昏昏欲睡。 “哎呀,不愧是我的徒弟!” 顾景安在得知自己的小徒弟是师妹的后人后,对云映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现下看云映都能看诊开方了,更是止不住的满意。 云映羞涩地笑了笑,“这都是师父教得好嘛。” 顾景安再次把徐嫂子请了进来。 “给你开七副药,先吃着。”他透过老花镜看向正在药柜后面带着江雁回抓药的云映。 突然心底一抹想法展露出来。 “云丫头,再搭配上些你家里祖传的药膳食疗的方子,你不是总问我药补还是食补好吗?我们搭着试试。” 药柜后的动静戛然而止,云映的眸子亮闪闪地紧盯着顾景安。 “师父的意思是…”她声音有些发紧。 “试一试吧,不试永远也不知道。” 云映心如擂鼓,颤抖着手将药包好,用绳子在牛皮纸上打出一个结来,“嫂子先吃药,等晚上我把食补弄好了给您送过去。” 徐嫂子笑着接过了药包,离开了。 云映见她的背影,莫名红了眼眶。 这一步算是迈出去了,可真不容易。 - 晚上,云映提前回了家。 云晖许是躺不住出去了,家里没有人。 云映放下自己的小挎包,又从包里拿出从卫生院带回来的茯苓粉。 她本想做当归生姜羊肉汤给徐嫂子的,奈何现在弄不到羊肉,只能先做点茯苓山药糕。 云映三下五除二地把鸡炖在了锅里,才开始下手给徐嫂子做食补的东西。 对于徐嫂子的症状来说,当归羊肉汤最好。 可现下临时也弄不到羊肉,只能选择效果差一些的茯苓山药糕。 孟怀回来时,不等进院就闻到了屋子里飘来的阵阵香气。 这中间还夹杂着一股清甜的气息。 孟怀也有事情要跟云映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一进门,直接摸到厨房递给云映一个小信封。 云映脸上也蹭上了些面粉,顾不上擦,直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东西接了过来。 云映狐疑了一瞬,“这是什么?” 孟怀换了鞋脱了外套,才走过去搂住云映的肩膀,“打开看看。” 云映将信封拆开,见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大团结,不由得有些懵。 “奖励你的。” 云映激动的情绪持续了几秒,又恢复正常,“那些够不够用还都两说呢,怎么还奖励我?” “帮上大忙了。” “饭已经好了,大哥还没回来。” 云映脱下围裙,“你先在家等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说着,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孟怀的手还虚揽在半空中。 云映拎着一个小纸包站在徐家门口,里面没应声,她狐疑地皱了下眉。 “小云同志?” 听见声音,云映转了过来。 是徐营长,云映虽然身处部队,但职责不同,也很少能见到。 云映打量起他来,他同上一次见面,实在是瘦了很多。 “徐营长好,我来给嫂子送药膳。”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麻烦您告诉嫂子,这东西当点心吃就行,不用太在意。” 云映不欲过多交谈,东西递了过去便转身离开。 回到家。 家里意外的热闹。 孟怀腰间系着围裙,正阴沉着脸把鸡汤撂在桌子上。 江鹤回兄弟二人坐在沙发上,十分自然,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云晖正单手捅咕着收音机。 见云映回来,江雁回冲着她绽放出一抹十分阳光的笑。 “姐姐回来啦,姐夫喊我们来家里吃饭!” 孟怀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不用说,指定是在这孩子以退为进的战术里吃了亏。 其实云映也看出来了。 这孩子看着天真纯良,实际上想法一点都不比他哥少,恨不得一转眼珠子就换了个新的想法。 云映悠悠地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进了厨房。 她刚一进去,男人便从后面抱了上来。 声音闷闷的,“还想着跟你二人世界。” 云映好笑地拍了拍他盘在她腰间的手臂。 “好啦,晚上不有的是时间过二人世界嘛。” 她安慰地说道。 云映的手艺不减当年,炖的鸡汤鲜美可口。 金黄的油花飘在上面。 好喝极了。 江雁回捧着碗小口喝着,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落在江雁回眼里,那些细碎的光芒逐渐汇聚在了一起,成了惊叹。 他原本以为,自家大哥是个胆小鬼,过分的怯懦让他面对喜欢的女孩连说都不敢说。 如今才恍然大悟。 下午诊脉的时候,江雁回就发现云映不光是长得漂亮,诊脉行云流水,那一手好本事,放在哪都能吃得饱饭。 可不单纯是花架子。 再加上这样好的厨艺。 他才恍然大悟。 不怪江鹤回不敢。 不是大哥亏了,江雁回愧疚地望了一眼自己身侧神色如常的江鹤回。 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大哥,你是真配不上人家啊! 你跟个筛子似的,浑身都是心眼子,人家还能看得上你? 江雁回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孟怀身上。 这男人,强壮,俊朗。 劈柴时只穿着见衬衫,肌肉线条起起伏伏,举手投足都带着沉稳的力量感。 再回头看向自己大哥,又瞥了眼小孩子身材的自己。 默默地低头专注喝汤了。 孟怀给云映盛了满满一碗鸡肉,又往江雁回碗里夹了个鸡腿,“多吃,长身体。” 江雁回猛地抬头,看向孟怀。 少年澄澈的眼睛眨了眨。 十分真心实意地唤了声,“谢谢云姐夫。” 孟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砍柴么,他故意的。 第68章 猖獗 “雁回,你的年纪应该刚初中毕业吧,怎么没继续念下去?”云映搅动着勺子,抬头看向他。 江雁回正跟大哥较劲抢盘子里最后一块香炸带鱼,云映一叫他,直接丧失先机,被江鹤回抢了去。 他瞪了大哥一眼,微笑着看向云映,“是这样的云姐姐,我拿到初中毕业证了,现在高中几乎不怎么讲课,所以我只在家里的高中挂了名,所有科目的结业考试都通过后,就可以申请毕业拿毕业证了。” 云映点了点头,“怎么想起来到这当学徒了?” 江雁回羞涩地笑了笑。 为什么要来当学徒? 是因为偶然听到了父母谈论大哥竟然也有求而不得的女孩,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来的。 江鹤回自幼拒绝了多少位心仪他的姑娘,气跑了多少个女孩啊。 连他都偶尔会被拦下来,被问更喜欢谁当他嫂子。 这样的江鹤回,求而不得这四个字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呢? 江雁回很想看看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这理由有些太不尊重面前这位优秀的姑娘了。 所以他也只摆出一副十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模样,把话错了过去。 入秋的夜晚,凉意也涌了上来。 送江家哥俩出门时,云映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 孟怀不动声色地搂紧了她。 等二人走远,两人才回了屋。 “秋天了,感觉这风凉丝丝的,吹的人脸都干了。”云映撅着嘴说。 孟怀微皱了下眉。 如果不是因为他,大概云映永远也不会来条件艰苦的h省,现在依旧在家里做云父云母的掌上珠。 云晖为了不打扰小夫妻两个,早早的洗漱完回了屋。 云映正要拉着孟怀泡脚。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隔壁的张嫂子冲了进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等说话,就听见张嫂子一脸焦急地解释道:“快走啊,看看热闹去!” 云映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谁家打起来了?” “朱营长跟家属!” “就是之前害你跟孟团长都掉进水里的朱家媳妇儿跟孩子!” 孟怀蹙了蹙眉,“二营长?” 自从落水后,朱家媳妇王春花便不怎么出来,孟怀也就一直没提。 这事情也牵连到了她男人。 更何况是云晖的二团下属。 正当夫妻俩愣神的时候,云晖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张嫂子拉住云映就往外走,“快走快走,晚点就看不着了!” 云映踉跄着跟上张嫂子的步伐,“怎么回事儿啊嫂子!” 见状孟怀跟云晖跟着走了出去。 一出门,嘈杂声和女人的叫喊声便尤为明显。 云映十分好奇,两口子在部队打起来了,这不怕被处分? “也不知道为啥,直接就打起来了。” 几个人匆匆赶到,家属和军官围了一圈,但今天这场面还真就不好拉架。 “怎么回事!先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周旅严肃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刚刚赶到,周旅和苏政委也一起赶了过来。 两个人被拉开,云映才看清坐在地上哭的女人的脸。 还是从前调侃孟怀在床上一定很有劲的那位军属,竟也是造成孟怀下水的罪魁祸首吗? 云映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抿了抿唇。 再看向那个朱营长,也生的一副剑眉星目的好相貌,张了一张现在最受欢迎的国字脸,很是耐看。 但…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都不搭呢? 云映鞋尖朝着张嫂子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道:“嫂子,这个朱营长和他家属……看起来怎么这么不搭呢?” 张嫂子一副八卦的样子凑在云映耳朵边上,“这个王春花呀是个寡妇,这亲事是她硬赖来的,很复杂,一会儿嫂子跟你细说。” 说完,张嫂子又扭头回去看热闹了。 “周旅,我要离婚。” “而且,还要请部队把这个女人送去公安,这个孩子是她买来的,她涉及人口买卖…” 朱营长话一出口,周围掀起轩然大波。 那个胖墩墩的小男孩,竟然是买来的? 不是朱营长的儿子? 王春花坐在地上哭诉着:“还不是你!你压根就不理我!” 朱营长铁青着脸,“怎么结的婚,这大院里谁不知道!” 云映听得更加懵了,还是徐嫂子偷偷凑了过来,跟她小声的解释了下。 当年朱营长虽是农村人,但在部队里干得很是不错,为人处世都不差。 到了适婚年龄,便想着也该成了家了,便给家里去了封信,拜托父母给寻一个年纪相仿,家世清白的姑娘。 没过多久,家里就来信说寻到了个顶顶不错的好孩子,朱营长也就回去相了亲。 “王春花?合适?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嫂子接着说:“那是啊,这朱营长是被家里和王春花合起伙来算计了,和朱营长相亲的是她妹妹,朱营长见这姑娘容貌清秀,家里又止不住地夸,就干脆同意了,在家里办了酒席,当天被家里和娘家人围着灌,灌多了直接送进洞房,灯一关谁能看见什么呀,直接跟王春花生米煮成熟饭了。” “第二天一睁眼睛,才发现身边换了人。” 云映瞪大了眼睛,“跟外人算计自己亲儿子?这爹妈怎么想的?” “偏心呗,大儿子在部队常年不在家,小儿子天天守着父母,再说了,朱营长一个月往家里寄的那仨瓜俩枣的,还抵不上王春花用来收买人心的一半呢!” 徐嫂子又往云映耳边凑了凑,“她前头那个男人工伤死的,赔了不少钱!” 云映听得入神时,孟怀拽了拽云映的衣袖。 “走吧,回家,夜里风凉。” 云映抬头看了眼孟怀,告别了两位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嫂子,转身牵着孟怀回了家。 至于云晖…他是朱营长的直属上司,团里的干部出了事,他自然也得跟着处理,哪怕这位团长还在伤病休息之中。 “她怎么还敢买孩子呢?”云映声音有些闷闷的。 孟怀把云映身上的外套拢了拢,“拴住朱营长?” “这人贩子也真是猖獗!都贩人都贩到部队里来了!” 孟怀默不做声的虚揽着云映,自然也是认同她的话,估计…也还是那个刘长君的手笔。 虽说不让他们在参与,但毕竟这人是从他们手里跑掉的,也不会一点消息没有。 这个组织…牵连甚广。 不单纯是贩卖人口,甚至还往偷渡出境、贩卖毒品,数不胜数。 很多甚至已经成了规模。 十分猖獗。 但周旅和上级单位下了死命令,他们也不会去硬着头皮查。 不过说起孩子…孟怀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一些事来。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侧的云映,扫过她的腰腹,又停留在她平平的小腹上。 云映察觉到他的视线,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目光也顺着视线看了下去。 “孟、怀!” “你在想什么!” 云映气鼓鼓地瞪了回去,“现在就嫌弃我胖了!” 得,彻底误会了。 云映一把打掉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加快脚步往回走。 秋风拂过,吹起几缕发丝。 可男人的长腿实在有优势,三两步便又撵了上来,温热的大手扣住云映的肩膀。 “我是担心你怀孕。”说到这,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好像一直没见你…” 云映脸顿时一红,这才知道自己把他误会了,脚步才跟着慢了下来。 “我、我是季经,你也没问呢…” 孟怀神色如常,但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片刻。 男人一本正经地问了句,“几个月来一次,具体哪天?” 云映:“…” 到了家,云映仍觉得心绪难平,这件事就像是在平淡的湖水里投入一块大石头一样。 荡起久久的涟漪。 云映干脆拿出之前买的几斤毛线,坐在灯下慢慢整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五颜六色的毛线上,云映将毛线一点点理顺。 孟怀端着热好的牛奶进来时,正看见云映坐在沙发上,对着浅蓝色的毛线发呆。 “这是要织围巾?”孟怀放下杯子,坐在云映身侧。 云映摇了摇头,沉默地靠在了孟怀的怀里,“还没想好是给你织个围巾还是手套。” 孟怀粗粝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你说…那个孩子要怎么处理?” 孟怀沉默着,“如果找不到家长,大概会送去福利部门。” 他声音低沉,顿了顿,“要是买来的时候年龄太小,大概率找不到家长。” 夜风轻叩窗棂。 云映的心里藏着化不开的浓稠情绪,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又过了一会儿。 云晖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对上了自家小妹那个好奇又带着几丝难过的眼神。 他心念一转,兄妹之间特有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云映的想法。 “朱营长去单身宿舍住了,王春花看管起来了,明天一早就直接送走。” 他声音顿了顿,“那个孩子明天一起送走,白白胖胖的,又是男孩,估计能寻到一个不错的领养家庭。” 云晖叹了口气,“造孽。” “这件事情一闹,估计朱营长这婚是离定了。” 云映听出了他话茬不对,狐疑的眼神看了眼孟怀。 男人挑了挑眉,“故意闹大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王春花骗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云映此刻有些说不出话,这事情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一笔糊涂账吧。 - 第二天一大早,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扰人清梦。 云映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嘟囔着无意识地往孟怀怀里缩了缩,窝在他怀里,像只鹌鹑。 孟怀半梦半醒间收紧手臂,将正往自己怀里拱的小妻子搂得更紧了些。 今天休息,也不用着急出操,不用着急起那么早,可以抱着自己的小妻子多躺一会儿。 这个认知让男人忍不住满足地叹了口气。 孟怀看了眼怀里的小丫头,突然觉得如今的日子就像是梦一场。 女孩睡颜恬静,呼吸间带着阵阵香甜的气息。 孟怀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那个曾经只敢远远望着的姑娘,现在正绻在他怀里,信赖地贴着他。 窗外的哭闹声渐渐远去,大概是王春花被拖着走远了吧。 孟怀轻轻摩挲着云映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 摸着摸着。 男人莫名乱了气息。 呼吸乱了节奏,掌心也染上了灼人的温度。 他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云映被耳畔男人压抑的喘息吵醒。 她睁开眼时,男人正俯在她身上,精壮的胸膛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男人紧闭着双眼,似是十分不耐。 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一滴汗水悄然滴落在云映的眉心。 - 洗漱间里,孟怀面容柔和,老老实实地搓洗着云映的睡裙,云映站在一旁刷牙。 还不忘气鼓鼓地瞪他。 孟怀冲着镜子里的人讨好地笑笑,手上动作不停。 云映哼了一声,脸颊还带着未褪去的红晕。 这男人,竟然对着她的睡裙做那种事! 开门声响起时,云映正好洗漱完。 她疑惑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见云晖和林问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两个人都黑着脸,就像有人欠他们钱一样。 孟怀也看见了,他把水拧干,神色如常地走出去把裙子晾在了外面的绳子上。 又走进厨房给云映热上了奶。 “你们俩这是约好的出去?”云映开口问道。 “不熟。”云晖冷哼一声。 “谁要见他,自以为是的臭狗屎!”林问夏也同时开口。 两人说完同时一愣,又同时别过脸去。 厨房飘来浓郁的奶香。 孟怀端着杯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杯子放在餐桌上。 又转身回厨房端了一盘子煎好的馒头片出来。 “先吃饭。” 说着,拉着云映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 还顺手把煎好的馒头片掰成小块,塞进云映嘴里。 云映鼓着腮帮子,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着。 她凑近孟怀耳边小声问道,“他俩这是打起来了?” 孟怀唇角微勾,目光示意云映看看云晖的脖子和耳后上几道十分清晰而有新鲜的抓痕 第69章 孟怀绯闻初恋女友? 云映一副了然并且看好戏的模样,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林问夏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泄愤般的咬了口金黄香软的馒头片。 有些话,同时肩负妹妹和朋友两重身份的云映,没法问出口。 就比如现在这幅场面。 云映挑了挑眉,“军事医学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看向林问夏。 林问夏的表情略有松动,但还是垂着眸子,“我想了下,我的水平很难达到医生的程度,所以我报考护理培训就好,正好也能填补上咱们卫生院医护不平衡的空缺,没准儿还能混个护士长当当呢。” 云映笑了笑,林问夏说得确实有道理。 江大夫和顾景安讨论后,还是一致认为云映该参加军事医学培训成为一名军医,毕竟天赋摆在那里。 如此一来,卫生院的人员配比就不太合理了。 至于林问夏说的混个护士长当当,听起来还不错。 但…h省条件艰苦。 正式从护校毕业的谁也不愿意来。 当上了护士长也是光杆司令一个,只能是先凑活着干吧。 特殊情况自然是要特殊对待。 所以云映和林问夏通过相应的培训后,就有对应资格了。 “呵,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考过了也是个庸医。”云晖铁青着脸说道。 林问夏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云晖的话掀起波澜,“通过了第一件事就是扎死你。” 云晖面色变得更加阴沉,猛地转头看向林问夏。 “你放着家里安排好的药房工作不去干,留在我们这破地方?” 男人额角跳了跳,“这里条件艰苦,你不是不知道。” 林问夏头也不抬地说:“不用你管,我心疼云映一个人在这不行?” “别自作多情了云晖,我留在这本就和你没什么关系。” 云映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说话。 身侧的孟怀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吃好了么?” 云映“啊”了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孟怀起身牵着她离开了。 凉爽的风拂过面颊,云映还是有些纳闷。 她无意识地踢了踢鞋尖的石子,“你说…他们俩…” “说不好。”孟怀目光悠远。 “但大哥喜欢林问夏。” 云映狐疑地眨眨眼,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为什么呀?” 她微顿,“大哥明明很抗拒诶。” 孟怀眸光闪动着,“男人的直觉。” 他太熟悉云晖眼中的那种挣扎。 云晖的状态和此前的他,有什么分别。 想接近却又不敢,只能躲着、藏着。 把自己的想法彻底抹除。 他了解云晖。 也了解清醒沉沦的爱和怯懦。 “神神秘秘的。”云映小声嘟囔了句,便也不再追问。 诊室里,江雁回正全神贯注地站在药柜后面,拿着书本辨认药材。 乖巧而又认真。 连云映开门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看得这么认真呢。”云映把衣服和背包挂在架子上,套上了自己的白大褂。 江雁回挠了挠头,腼腆地笑笑,“我比不上您有天分,就只能勤学多看。” 她走近几步,看男孩的书本正翻到茯苓的那一部分。 “看得倒是快。”云映的指尖点了点,“要分清几种茯苓的作用,虽然都是茯苓,作用可都不一样啊。”她的声音在面对面前的男孩子时不自觉地放柔。 江雁回倏地亮起来,“您当时全部记下来用了多久?” 云映忍俊不禁:“不用给我比,这种事情跟自己比就好啦,每个人的记忆方法都不同嘛。” “三天。”顾景安背着手从门外走进来补充着。 云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要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三天就把所有药材药理都记下来了,她是神人不成。 但眼下,温和而又青涩的少年人自然把顾老说的话当了真,微微瞪了瞪眼睛看向云映。 “任重而道远,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顾景安掏出手绢一边擦着自己的老花镜一边说着,还不忘抬头看了眼这边。 “师父,你不要吓到小孩子。” “为师只是实话实说。” 云映撇了撇嘴,突然外面的电话响起,也没有人应。 她小跑着出去,接起电话。 “你好,我找顾景安,我是顾…”不等他说完,云映啪的把电话挂了,神色如常地回了屋子。 顾景安十分奇怪地看她一眼,云映垂着眸子换了片刻,扯开一抹笑。 “外省战区医院的,打错了。” 云映心中的怒火一簇一簇地冲了上去,直奔面门。 他怎么还敢打电话来找师父? 顾长卿这家伙,真是恶心。 师父刚一出事,便利落地举报、断绝关系,甚至还气死了师娘,还有脸给师父打电话。 云映听见他的声音就恶心! 不要脸的家伙。 江雁回十分不解地看了一眼云映,见她出去一趟回来便气鼓鼓的,奇怪得很。 “什么时候参加医术考核?”顾景安问。 云映的心绪平静下来后,微笑着看向师父,“下周三。” 顾景安点点头,“那你先去学习吧,这几天都不用你过来,左右有雁回在,这孩子聪明机灵,多说几遍也不成问题。” 她有些迟疑。 看了眼师父顾景安,又看向江雁回。 见二人都赞同,才点了点头。 云映路过江大夫的诊室时,林问夏正一边拿着笔记着什么,一边停下来听江大夫的指导。 看起来早上的之前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 云映心想着,脚步微顿,最后上去敲了敲门。 “江老师在教我们问夏护理知识呢呀,真是辛苦,我下午要多做些点心来谢谢您呢。”云映甜甜地笑着。 江大夫对于这个小姑娘也向来很是喜欢,也笑着说:“你这小丫头,真会说话,你这是…” “我师父给我放了假,让我回去自己复习。”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就见林问夏摆了摆手。 “我还是在院里学吧,我没什么自制力你知道的,还是得接着麻烦江大夫。” 云映倒是也不意外,扭头走了。 难得闲下来。 入了秋,天气渐凉,就连家属区里的那棵老槐树下都没有嫂子们一边做活一边聊天了。 但今天有些意外。 大槐树下依旧如同盛夏一般,树下坐满了人。 这年头娱乐项目极其匮乏,所以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当成谈资无限放大。 这不,整个部队和家属区都是议论朱营长两口子的。 云映早出晚归,工作也忙,许多嫂子也许久不见她了,此刻抓到人,也难得地把人扣下聊了一会儿。 云映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皱了皱眉。 “嫂子当时就告诉过你啦,王春花那个人一贯不着调,谁知道胆子这么大呢,违法乱纪的事情她也干。” 正听得起劲儿,沈青青来了。 她先是打断了大家天马行空、肆无忌惮地讨论,又下达了过几天要开思想政治课的通知。 窒息。 嫂子们顿时拎上自己的小凳子,四散开来,各自回家去了。 沈青青笑笑,“家属们天南海北,平常日子里也就这点爱好了。” 云映也感觉有趣,认同地点了点头。 “下个礼拜要参加医术考核?” 云映长叹一口气,“可不是嘛沈姨,我紧张死了。” “我们小云大夫那么厉害了,还会紧张呀?”沈青青偏头看向云映。 云映苦着脸,“考核嘛,怎么可能不紧张。” … 回到家后,云映便投入紧张的学习里。 其实最近她也都在看,不光是江大夫给的军区战地医术培训的资料,甚至还有孟怀帮她借来的。 连续研究了大几十份资料,再加上对医学的天然理解和脑海里存留的基础知识。 云映基本上已经研究透了。 所以现在紧张的就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方式来考核。 至于考试内容,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反倒是家里的几个男人,比她这个即将要参与考核的当事人还要紧张。 三令五申强调云映现在只需要学习,什么都不用管,连午饭都是孟怀从食堂打回来的。 中午时,江鹤回跟江雁回兄弟俩又十分自然地跟孟怀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云映悠哉悠哉地坐在桌子前晃悠着腿。 云晖笑骂,“你这妮子,我们都替你紧张得很,你倒是全然没有半点紧张啊!” 云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小小考试,难不倒我。” 江雁回听大院里对云映的议论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没比自己大上几岁,甚至比自己还要矮的姐姐竟然这么厉害,还不显山不漏水的,彻底转变了想法。 满眼都是崇拜,一副不愧是云映姐姐的样子。 看得江鹤回直搓胳膊。 江鹤回作为二团的政委,自然跑不了朱营长这事儿的后续解决方案,所以云映在看向他的时候,眸子里不禁带上了好奇。 “孩子确实是买来的,但是很复杂…也不单纯是买来的。” 提起王春花这个人,江鹤回皱了皱眉。 他就没见过如此难缠且不讲理的女人。 “怎么说怎么说,鹤回哥你坐下讲!” 云映谄媚地为江鹤回拉开凳子,示意他坐下。 孟怀站在餐桌旁,将食盒的盖子一次打开,嘴角还带着抹笑意。 他知道江鹤回爱她,甚至超越了男女之情,他不该把这份爱想得那么窄,多一个人心疼云映也没什么不好。 他还是有这个自信,抓住云映那颗心的。 毕竟…小姑娘睡觉的时候,手都要放在他的腹肌上,要摸着才能入睡。 那孩子确实是王春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但是她一口咬定。 那不是人贩子,是下乡的知青意外生下了这个孩子,没办法养才卖给了她。 “这…这明显不就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吗?” “是啊,所以才说这帮人贩子手段高明呢。” 江鹤回无奈的笑笑,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买卖,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么多门道。 难办。 很快到了考核当天,孟怀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忙得那么厉害,最后就只有林问夏和云映两个人独自踏上了征程。 好在姐妹俩说说笑笑的,很快也就到了目的地。 “云映啊,我我我,我紧张…” 林问夏的手覆盖在云映的手上,掌心已经有了汗意。 “一个小考核而已啦,我相信你!” 进了考核医院,两人便需要分开。 云映需要到四楼的医科部,而林问夏只需要去到二楼的护理部。 参加考核的人不多。 从这里便能看出来 h省医护人员的缺失。 云映上去后也没等太久。 很快便有人叫了她的名字,但是云映有些奇怪。 几位考官在看向她时,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 这是怕把人吓跑了,不留在 h省了? 云映心里纳闷,但还是游刃有余地回答着问题。 考核顺利通过,倒在云映意料之内。 她笑着道谢,随后转身退了出去,轻呼了口气。 “云映?” 听到声音,她疑惑地转头。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站在她身后,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 云映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僵硬了一般。 是顾灿。 她怔愣了一瞬,嘴角扯开一抹尴尬的笑看向来人。 “顾灿姐姐。” 女人激动地加快了脚步,像是迫不及待要奔向她一般。 “阿映怎么会在这呢?” “我…来参加医术考核。”云映如是说。 她为什么会感到尴尬呢? 顾灿比她年长,同她哥哥云晖和孟怀一起长大。 孟怀和顾灿两个人无比般配这种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年。 甚至当年两个人先后来了 h省,大院里都说是小两口约好了的。 “多年不见,你看见姐姐都不亲了。”顾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怎么到这边来啦,是云叔调到这边来啦?” 云映也很奇怪,顾灿的性格和孟怀有些像,明明是冰山雪莲一般人,对不喜欢的连看都不看,却在看到她时喜笑颜开的。 并且每次都是。 “怎么不说话呀?” “这不是还有些懵着嘛顾灿姐…” “哎呀,小阿映还是那么可爱,对了你还没说,怎么来这边了?” 顾灿身高腿长,饶是不矮的云映站在她面前也矮了一头。 她抬头看向顾灿,“那个……姐,我结婚了……” 顾灿柳眉蹙起,“嫁到这边了?和序南?这么远?他对你好吗?你家在哪,我得去看看才行。” 云映抿了抿唇,支支吾吾的说。 第70章 领证 “没……不是孟序南……” 顾灿有一瞬间的怔忪,“也是,感情的事哪里是一个娃娃亲就能决定的了的呢……” “我和孟怀结婚了。” 云映清楚地看到顾灿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淡漠的神色。 “王八-蛋,他勾引你。” 顾灿神色淡漠,不冷不热的说,但云映还是从其中感受到了尴尬。 “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顾灿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云映垂着头,两只眼只盯着自己的鞋尖上。 “是。” 听她坦然承认,云映不由得苦笑了两下。 她不敢抬头去看顾灿那张雪莲一般的姣好面容,只是静静地垂首敛目,片刻。 “烂人!老牛吃嫩草,他怎么想的,竟然敢引诱比他小十岁的小姑娘,这个老王八蛋……” 云映趁着顾灿还没骂出更难听的话时,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顾灿姐!先、先别骂人……” 出乎意料。 顾灿鞋尖一转,就势一把抱住了云映,声音闷闷的。 “他可配不上我这么好的小妹妹。” 云映已经彻底懵了,按理来说作为孟怀的前女友。 站在云映这边说话?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顾灿松开她,面上再次恢复了那张冰山美人脸,“阿映等我几分钟,我去请个假。” 说着,她也不管云映是何反应,径直快步离开。 等到坐上回去的车时,云映也还在懵着。 顾灿见林问夏也上了车,只略微点了点头。 林问夏有一瞬间的茫然,反应过来是顾灿后,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她用眼神询问着云映,不想云映也完全没反应过来状况。 林问夏不像云映那般谨慎,迟疑着不敢问出口,她心里想着,嘴上也毫不遮掩地问了出来。 “顾灿姐,大院里都说你跟孟怀好过,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跟我们回家不太合适吧?” 顾灿闻言,铁青着脸转头。 咬牙切齿地说:“谣、言!” “我来这边,就是因为跟他打架没打过,愿赌服输才来的!” “孟怀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敢勾引云映,他一定是有问题!我喜欢的他都要抢走,看我不砸碎了他!” 林问夏和云映对视一眼,具是震惊,谣言可真是……害人不浅。 见顾灿气得厉害,小姐俩又都变成了鹌鹑,谁也不敢劝慰。 如此生气的顾灿姐,她俩还是第一次见,这谁敢说话啊! 在门口登了记,拐进大院。 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云映家。 云映笑得甜甜的,做出请的样子,邀请顾灿进了家门,到给顾灿心头的怒火浇下去几分。 进了屋,顾灿环视了一圈。 这条件艰苦顾灿不是不知道,但家里布置得干净整洁、有许多小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看来这个孟老狗也还算是真心。 孟怀终于忙了个差不多,想着云映最近胃口不太好,他忙完后挤出时间去找司务长匀了条鱼。 物资紧缺。 他只匀到两条一斤多沉的鱼,这还是卖面子刷脸才拿到的。 孟怀回去的路上,脚步愈发加快。 他想,云映考核回来,一定是想第一时间同他分享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孟怀迟疑了一瞬,但也没细琢磨。 推开门,一个凌厉的手刀劈了下来,孟怀瞳孔骤缩,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待站定后,孟怀皱着眉看向始作俑者。 顾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勾引小女孩的老男人反应还不错。” 孟怀见云映趴在沙发边上,只露出一对小眼睛来看她,放心了几分。 “你来我家干嘛,别让我老婆误会。” “你不要脸,从前就觊觎人家刚长大了的小姑娘,现在还把人家骗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随军……” 云映目瞪口呆地看着喋喋不休骂着孟怀的顾灿。 同在一个大院里,顾灿姐是什么性格她不是不知道。 现在这个骂人都不重样的顾灿……是被调包了吧。 孟怀冷冷地看着她。 顾灿停顿了下,云映十分讨好地凑上去递了杯水过去。 “骂完了没,我要给我老婆做饭了。” …… 几个人坐下来时,顾灿才将当年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什么大家传的小两口啊、般配啊,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们俩从小就不对付,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的那种。 顾灿在听说大院盛传的谣言后,嘴角勾起嘲讽,“什么黑的白的,全都想成带颜色的!” 见孟怀对云映还不错,顾灿也就放下了心。 吃完饭就又搭车回去了。 她自小就喜欢云映喜欢得紧,甚至在云映两三岁的时候,还偷偷把她抱回了家,为什么和孟怀不对付呢,其实不单是性格原因。 顾灿现在想起来都还气得牙根痒痒,她都把云映偷走了,只被孟怀发现了,还是他跑去告的状,害她挨了一顿狠揍! 云映午休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反应了一会儿,云映才看见搬着凳子坐在床边上的男人。 她揉着眼睛,看向男人:“你怎么坐在边上,不用去团里吗?” 闻言,孟怀抬眸看了眼勾人却不自知的小妻子,坐回床上,给人顺了顺头发,“周旅给放了假。” “睡了那么久,饿不饿我的小云大夫?” 云映愣了片刻,似乎确实有些饿。 “我揉了面擀了面条。” 对于十分贴心且愿意承担家务的丈夫,云映心里甜滋滋的。 等云映从洗漱间出来,孟怀也恰好端着个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桌子上。 “怎么只有我的?你不吃?” 男人摇了摇头,拉开云映身侧的椅子,坐在她边上。 这些日子,两个人都忙,也许久没腻乎在一起了,所以此刻云映也没拒绝他的怀抱,任由他抱着自己。 “咱爸把文件寄过来了,咱俩明天去把证领了?” 他一直在等,等老丈人把结婚需要用的文件寄过来。 也不知道是老丈人还想再考察考察啊,还是怎么着。 需要用的文件才到。 男人俊朗的脸上,此刻也带上了些喜色,抱着云映挨挨蹭蹭的。 也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怎么回事儿,男人不到五点就醒了,在身侧捅捅咕咕。 云映睁开眼看向他,“怀哥,这才五点多…” “现在时间正好,收拾一下六点多出发,开四十分钟,到县城正好领证。” 孟怀直接去抽屉里拿出袜子,要给云映穿上。 云映缩回脚:“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啊,慢慢来嘛。” 孟怀轻咳一声:“嗯,我去热饭。” 早上孟怀出去晨练的时候,直接去找周旅借了车,顺便去食堂买了早饭。 等云映收拾好后,男人依旧贴心地热好了饭。 云映坐在餐桌旁边,看了眼明显心情不错的男人,自己的心绪也跟着高扬了起来。 临出发时,孟怀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将身上那件半旧的军装脱了下来,换上了结婚那天穿的那件崭新军装。 还真是重视。 现在的结婚证办得很简单,盖个章签个字就完了,甚至连照片都不需要。 结婚证拿到手,孟怀才彻底有了一种浑身从里到外的热乎乎的感觉。 合法夫妻,大舅哥别想再来瞎捣乱。 他看着身侧的云映,突然很想亲亲她。 但,在外面亲有些太出格。 他只轻轻捏了下妻子柔美的脸颊。 天光大亮,车子缓缓穿过小县城,停在了一个云映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去拍照吗?” “废品站,做个相框把结婚证封起来。” 男人嘱咐云映坐在车上等他,独自下车寻找。 这年头,黄花梨都变成了烧火棍,倒是好找得很,没多久孟怀就寻到了合适的木料,撇进了车上。 寻好木料,小两口才驱车去了照相馆。 照片拍好,孟怀收好单据,约定好一个星期后再来拿照片。 孟怀难掩喜色,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也落不下去,瞧得云映一个劲地乐他。 云映跟孟怀两个人商量好,今晚上要请云晖和江鹤回兄弟俩吃饭,还想再叫上两个人手底下的几个单身的军官。 约么十几个人,至于那些已婚的军官和家属,单独再请。 回到家,两口子刚要开始忙活,张嫂子就赶过来帮忙来了。 弄得云映还怪不好意思的。 张嫂子却一脸坦然,“嘿,你说这话不就是跟嫂子太客气了嘛,不然你们小两口怎么忙活得过来啊,十几个人呢。” 孟怀丝毫没有作为男人不该进厨房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的妻子年纪那么小,操持十几个人的饭,还不累坏了。 要不是队里实在忙,他都想把大舅哥跟江鹤回兄弟俩捉回来帮忙了。 但幸好,勤务员小陈跟小方都提前过来帮忙,比预想中要快了许多。 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上,放着满满登登的硬菜。 云晖和江鹤回兄弟俩回来时,其余的几位军官具是一脸惊喜。 正正八道荤菜,分量大到感觉光吃菜不吃饭都能吃到饱。 等最后一道丸子汤端上桌的时候。 孟怀跟云晖递了个眼神,云晖作为自家大舅哥,自然要先说话,“话不多说,我看大家也馋得够呛,咱们明天休息的就喝两杯,公务在身的就喝点汽水,但是呢不管喝什么,咱都管够。” “这孟团长娶了小云大夫,在咱云团长面前都低了一层哈哈哈哈” 云晖抬抬手,笑着说道:“那他也是乐意!” 痛痛快快地吃了顿饭,宾主尽欢。 等晚上收拾完后,已经九点多了。 云晖早就搬回到他那间单身宿舍去住了,所以家里只剩夫妻俩。 洗好澡,云映爬上了床。 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怀今天洗漱得如此慢,平时男人都是在她前面就收拾好了的。 入了秋,早晚还是有些凉。 云映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剩下头漏在外面。 等孟怀等到昏昏欲睡时,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云映有些好笑。 这男人高兴一整天,就是为了晚上能开会屏吧! 孟怀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而又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上面几滴未擦净的水滴,平添了几分性感。 他掀开被子,一手搂住云映。 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地喊她名字,轻啄着她的脸颊。 新婚的小夫妻,亲着亲着便变了味道。 屋外秋风萧瑟,屋内满是春光。 第二天晨起,孟怀神清气爽地出去晨练时,云映还睡死在床上。 - 云映拎着早上新做的红烧肉,收拾好后出了门,直奔卫生院。 昨晚听江雁回说起,云映才知道师父还是接到了顾长卿的电话,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把师父气病了好几天,直到现在都还没好。 顾长卿这个不咬人但膈应人的大癞蛤蟆,还能干嘛,无非就是管师父要顾氏针法的秘籍。 自保本没有错处,但为了自保亲自把父母踩到泥里的,实在恶心。 云映想着,加快了几分脚步。 推开诊室的门,不过几日,师父便瘦得厉害。 “这不是我们小云大夫嘛。”顾景安笑着打趣。 “师父!做了您爱吃的红烧肉当谢礼哦!” 顾景安眼睛亮了一瞬,“还得是我的徒弟,为师很喜欢!” 云映抿了抿唇,看向师父的眸子里迟疑不决。 “听雁回那小子说了什么了吧!” 云映笑笑,“雁回只说您接了几个电话,就气得厉害。” “不认识!骗子一个,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云映了然地挑了挑眉,没问出口。 现在的云映哪里能知道顾家爷俩复杂的关系。 纵是心疼师父,她也说不了什么。 只能用一些实际上的行动来安慰师父那颗早已破碎了的心。 今天休假,卫生院只要有人值班就好,从前云映没有资质,如今考下来了,自然要替师父分担一二。 但顾景安不同意,正当师徒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 小平安一边哭一边踉跄着跑了进来。 “云映姐姐!” “怎么了这是!” 云映起身抱着她,“怎么了?不急,你慢慢说!” 他抽噎着,云映听得直着急。 半天也没听清楚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免心里多了几分焦躁。 第71章 一把年纪还不知道节制 “云映姐姐救我一命!” 话一旦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就都好说了起来。 云映心中一凛,莫不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 她把小平安揽在怀里,和师父对视一眼。 顾景安眉头紧锁,快步走过来,也蹲坐在平安面前。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哇的一下哭出声,刚要说话。 张嫂子匆匆赶了过来,面带怒气,再往下看,手里还拎着个鸡毛掸子。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老师考了个三分还好意思在这哭呢!” “不行别念了!” 张嫂子的怒吼声传来,云映下意识地瑟缩了下肩膀。 “这个姐姐真帮不了你,平安还是回家跟妈妈承认错误吧。” 云映松开了怀里抱着的小男孩,看了师父顾景安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送走了鸡飞狗跳的母子俩,诊室再次回归了平静。 江雁回今天不来,说是和他哥哥去拜访长辈了。 诊室里只有师徒二人。 安静的厉害。 顾景安翻动着桌上的书,神色随意地摆了摆手,“你留在这陪我这个老头子干嘛,回家待着去呗。” “师父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云映转头,看向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都是我爹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晚些时候,让你家孟团长来吧。” 云映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云映干脆跟师傅说一声,去团里找孟怀。 “怎么了?” 孟怀一看见云映,伶俐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 云映笑笑,“没事儿,就是看看你忙不,不忙的话我师父让你过去一趟,什么原因没跟我说。” 孟怀皱了下眉,顾老向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同他说,难不成云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不方便跟她讲要跟家属说? 想到这,当即起身。 “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吧。” 孟怀牵起云映柔嫩的小手,心里却毫无往日那些旖旎的想法。 云映一把将他大手打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团里也不注意影响。” 他神色如常,略挑了挑眉。 到了卫生院,顾景安意外地把云映撵了出去。 云映纳闷儿,嘴唇微张。 “别问,出去等。” 十分不愿,但师命难违,云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诊室里。 顾景安示意孟怀把手放到脉枕上,男人垂眸看了一眼,不知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 “你今年多大?”顾景安沉着脸问。 “我…” 不等孟怀说完,顾景安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小徒弟双十年华!” “你就不能节制些!看把我徒弟累得,坐在那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 顾景安瞥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也不知道保养。” 孟怀轻咳一声。 “但好在,身体还不错。” “阴阳调和确实可以,但也要注意频次。” 孟怀出去后,纵使云映如何问,都沉默着不说话,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 见他沉默,云映顿时有些心慌,从他身侧绕过去,“我去问问师父怎么回事。” 孟怀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面走,“回家,睡觉。” 路上,孟怀不用以往那样温和,一路上冷着脸不说话。 云映感觉到他似乎情绪不高,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 进了屋门,孟怀将云映拦腰抱起,吓了云映一跳,拳头抵在他胸口。 “你干嘛!” 孟怀沉默着,一脚将卧室门踢开,把云映放在床上,又转身出去。 他这一出,云映顿时也生了气。 这人,莫名其妙的! 这是跟谁甩脸子呢! 云映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孟怀捏着温热的毛巾回来时,云映正偷抹着小眼泪珠子。 见他回来,把脸扭开,不去看他。 孟怀愣了一瞬,半跪在床边上,给她擦了擦脸。 “我知道你素来干净,擦了脸好好歇一歇吧。” 云映毕竟多活了二十多年,心知不管有什么,都要张嘴说才是,不然老天白给她生了这张嘴。 可她也还是高估了自己,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哭得更加厉害。 流着泪抽噎着说道:“凭什么跟我甩脸子嘛!” 孟怀一个怔忪,“我没有,我是在反思自己不知节制,累坏了你。” 云映哭声突然停住,“你说什么?” 孟怀把毛巾扔在一边,坐在床上抱住她,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顾老说,你一直都在打哈欠,再加上眼下的淡青,一看就是累坏了。”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睡吧,都怪我不好。” 云映有些不好意思,踢了他一脚。 “其实…其实也还好…” 她咬唇看向孟怀,又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就是昨晚…” 这话过于羞人,云映有些说不出口。 “好了,睡一会儿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倒,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云映确实很累,身下也有些酸痛。 但她身体也算健康,这一丁点的不适也算不得什么。 可偏男人重视得很,不睡都不行。 云映被迫闭上了眼,但也渐渐地坠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云映是被邻居张嫂子家那股浓香的鸡汤味儿勾醒的。 突然好想喝鸡汤,馋得直流口水那种。 云映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孟怀一直坐在床边看书。 见她醒了,又凑过去挨了挨她的脸颊。 “醒了,睡够了吗,还有感觉累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云映刚要开口说话。 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 安静。 十分安静。 云映红着脸看向孟怀,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染上几分笑意。 她猛地把被子盖在了脸上,想静一会儿 实在太丢人啦。 男人的浅笑声传来,云映更觉无地自容了。 “饿了?” “我去给我们小宝做饭。” 云映一愣,瓮声瓮气的:“你别做了…我不太想吃。” 孟怀也是疑惑,“不是饿了?”他声音一顿,“怎么还不想吃饭。” 云映吧嗒吧嗒嘴,突然很想很想喝一碗香浓的鸡汤。 颇有一种今天这碗鸡汤喝不到嘴,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第72章 我是不是病了? 现在就炖,要晚上才能喝。 显然时间来不及。 就这样,孟怀拉下来脸去张嫂子家问能不能换一碗鸡汤来。 张嫂子哪里肯换,直接给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个物资匮乏的时候,炖得鲜美的鸡自然是好东西。 云映今天很奇怪,连一贯宠着她的孟怀也察觉到了不对,感到有些头疼。 分明馋这碗鸡汤馋得直掉眼泪,端回来喝了没几口又觉得腻歪。 云映瘪着小嘴,任由孟怀怎么哄都不肯再喝。 “怎么喝到嘴里就没闻着那么香了呢,就像你一样,怎么……” 意识到说错话的云映紧急刹住了车,把嘴抿了起来。 孟怀眉头一挑,“像我什么?嗯?” “怎么不说话?” 云映讨好地笑了笑,“我没说啊,我可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是你听错了。” 孟怀将床边的凳子拉了过来,把满满登登的碗放在一旁,将云映捞进怀里。 “嫌我老?” “没有!我没有!我发誓,我的孟怀哥哥雄风不减当年,依旧龙精虎猛!” 说着,讨好地把脸贴上他的颈窝。 “我的小狐狸。”他在云映额头上落下一吻,静静说着。 “听雁回说,师父自打接了几个电话,心情就不是很好,老毛病也犯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孟怀将视线移到怀中人的俏脸上,请闭上眼,搂住她的手更紧了些。 “是他儿子。” 云映装作几分吃惊的样子,“儿子?师父不是说无儿无女?” 她将孟怀试图再次贴上来的脸推开,“到底怎么回事?” “顾夫人身体不好,夫妻俩只得了一个儿子,出事后登报断绝了和顾老的关系,把顾夫人气死了。” 云映纵使早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听孟怀提起,心底还是难掩悲伤。 “顾老性子刚强耿直,如今摘了帽子,也断然不肯认回这个儿子。” 云映的声音有些低沉,“现在也不单纯是想认爹吧。” 孟怀点了点头,“嗯,说是为了家传的针法。” 见云映心情十分低落,孟怀安慰般地蹭了蹭她。 “不说这些了,再喝点?” 云映垂着头,瞥了他一眼,“怀哥喝了吧。” 孟怀没说话,只静静地看了云映一眼,随后沉默着把鸡汤端了出去。 简单解决了自己的午饭后,再回到卧室时,云映又睡着了。 孟怀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素日里,从来没有赖床的时候。 难不成真的把她累到了,才需要如此? 想着,孟怀再次怨起了自己。 一把年纪,竟还折腾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姑娘,他真是昏了头。 云映可以补眠,可孟怀不行。 他还要工作。 所以在确定云映熟睡后,孟怀再次出了门。 云映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云晖和孟怀相携回来。 听到开门说话的声音,云映才醒。 她揉着眼,睡眼惺忪地打开卧室门。 “云映,你不会才睡醒吧?”云晖问。 她听到声音,抬头看见云晖,打了个招呼又回屋去了。 云晖:“……” 男人神色如此地为自己妹妹找补着,“我妹年纪还小,多睡会儿不算毛病。” 他顿了下,“不像你,岁数大了觉少。” 孟怀像看傻子一般地看向云晖。 “你和我同岁。” 云晖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几点开始睡的,不能再让她睡了,不然晚上还睡不睡了?” 孟怀往厨房走的脚步猛地停住。 就算昨晚上睡得有些晚,可今天补了一上午的觉,睡到中午才醒,没吃什么东西又接着睡了…… 想着,孟怀把东西撇在地上,鞋尖一转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里,云映依旧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像只鹌鹑一样,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撅在外面。 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孟怀没心思笑。 “映映?映映?” “醒醒。”孟怀用手背轻拍了几下云映的脸颊,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才收回手。 云映迷茫地睁开眼,“哥…你能不能抱我去洗把脸啊,感觉我好像睡懵了……睁不开眼。” 孟怀点点头,大手穿过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云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啧啧啧,你们两口子不能注意点,我还在呢。” “不愿意看?走。” 孟怀最擅长的,向来是用最简单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意图。 就比如现在。 但奈何云晖脸皮厚,自己妹妹家,凭什么走! 就不! 洗了把脸,云映才有清醒了些的感觉。 晚饭时。 云映又神清气爽了起来。 “春困秋乏夏打盹,古人所言还是有道理的。”云映说。 “我今天睡了好久……” 突然,她的话戛然而止。 孟怀和云晖同时放下碗筷,齐齐地抬头看向她。 云映转了转眼睛,没有说话。 “是哪里有问题?” “生病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云映尴尬地笑了一声,“没、没问题。” 她咬了咬唇,一脸歉意地看向孟怀。 “怀哥……我知道这有些离谱,但我突然……很想喝中午那碗鸡汤。”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句像是含在了嘴里一般。 这是云映本人都感到有些离谱的程度。 说完,不等孟怀说话,云映又低下了头。 羞愧地盯着自己交握着的手指,不敢看丈夫的反应。 孟怀放下碗筷,没说话,走到厨房。 “什么鸡汤?现在就要喝?”云晖一脸茫然。 就在云映垂着头,以为他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气愤的时候。 孟怀端着鸡汤出来了。 …… “怕你晚上吵着要喝。”他神色如常地解释着。 把碗往云映跟前推了推。 云映怔愣住了,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鸡汤。 汤的热气熏得她眼眶直发酸。 “不就是一碗鸡汤吗,哭什么呀?啊?”云晖已经彻底懵了,此刻有一种,自家小妹的眼泪好像自来水的错觉。 人的眼泪怎么能来得这么快,说哭就哭,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他彻底懵了,呆呆地看了眼孟怀,嘴唇抖了抖。 他无声地用眼神和孟怀交流着:你老婆!你快哄啊! “怀哥!你说我是病了呀!”云映突然扑进孟怀怀里,声音闷在他胸膛处。 第73章 我怎么可能怀孕 “你们两口子有点没把我当人呐…” 云晖迅速地吃完了碗里的饭,匆忙起身走了。 谁愿意当大灯泡啊! 云映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向来是个羞涩而又谨慎的人,从不会在大家面前和孟怀过于亲密。 那多羞人啊! 今天……云映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快来例假了吧。 这才有些闹人。 - 阳光晒得大地镀上一层金色,空气清新而又甜蜜。 孟怀已经晨练回来了,云映还窝在床上不想动弹。 此刻,孟怀已经彻底察觉出了不对,但他没声张。 哄着云映起床洗漱,吃过早饭,陪着她慢慢踱步到卫生院。 云映到了卫生院门口,一如往常那般同他挥手告别,见男人脚步丝毫不动,十分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孟怀狭长的凤眸盯着她看了一瞬,“我送你进去。” 她没多想,并且也为自家男人的贴心感到甜蜜。 进了诊室,江雁回正手写着什么。 云映换上衣服,凑过去看了眼。 是这孩子自己整理的笔记,清晰而又有条理,甚至还将有的容易混淆的药材,画了出来。 这孩子倒是认学。 “你还不走?”云映看向神色自如地坐在她诊台旁边的男人,“不忙?” “和顾老打个招呼再走。” 云映点了点头,没再理他,凑过去和江雁回一起整理药材。 没等太久,顾景安背着手过来了,见到孟怀,有一瞬间的讶然。 “孟团长来,是有事儿?” 孟怀低头沉思了片刻,没说话。 顾景安转头看了眼药柜后面正忙着的云映和江雁回。 “烦请您给云映看看。” 顾景安刚坐下,闻言扭头看了眼男人。 孟怀眉头紧蹙,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云映有几分无奈,“师父,我没事儿,就是这几天心情反复无常,可能是快到日子了。” 孟怀摇摇头,“她嗜睡、心情反复、贪吃嘴馋,还有点懒。” 云映…… 很谢谢你观察得这么细致,但真的很没必要。 顾景安挑了挑眉,再观察了云映的面色片刻,“过来吧。” 云映一怔,哑然失笑,“师父,真不用,我真没事。” 孟怀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椅子上,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脉枕上。 “怀孕了。” 顾景安收起手,“雁回啊,你来看看这个怀孕的脉象是什么样子的。” 夫妻俩直到江雁回面带喜色地走过来,把手搭在了脉上,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会怀孕呢…” 顾景安不赞同的哼了声,“你怎么不能怀孕,两个人身体又都没大毛病。” 云映不敢置信地将手放到小腹上。 怎么…就怀了… 前世可没有这么快啊。 这也太快了吧! “师父,您不会弄错了吧?” 顾景安呆滞了足有一分钟,才眯起眼,“怀疑其师父我来了,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云映在江雁回收起手后,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她抬头看向孟怀。 男人脸色煞白,“顾老,她年纪还小,怀孕会不会对她身体伤害很大。” “会有危险吗?” “现在怀孕是可以的吗?” 还是第一次见话少的孟怀如同连珠炮一样。 几个人都愣在原地。 还是江雁回率先反应了过来,“姐夫,你先放轻松,别紧张。” 见他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顾景安急忙安抚,“没事没事,还有我老头子在,她身体健康,不会有什么事,这你放心就好。” 这话一出,孟怀又喜又怕,完全慌了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电光火石间,他再次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顾老。 顾老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三个月之前不要再有了!” 这话一出,除了年纪还小的江雁回,两人都是红了脸。 孟怀红着耳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他迟疑着伸出手,想抱抱云映,可在即将要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又缩了回来。 担心自己不小心伤到了她。 云映哪里能看得了孟怀如此小心翼翼,于是主动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啦,师父说健康肯定是健康的,不然明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嗯…”孟怀揽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细细闻着那股熟悉的气息。 突然,他抬起头,“不等明后天,现在就去。” 说着,他便松开手,朝着外面走。 云映猛地一个使劲将人拽了回去,“不行,万一要验血呢,我早上吃东西了…” 这才消停下来。 “行啦,给你放一天假,回家歇着去吧,一会儿让雁回跟江大夫说一声就行。” 虽然入了秋,可这秋老虎更厉害一些,走在路上丝毫不觉得凉爽,反而多了几分燥热。 但很奇怪。 孟怀牵着云映的手走在路上,渐渐地,竟然有一种心定下来的感觉,不再那么焦躁不安。 他哑着嗓子同云映说:“我们…” 他似乎有些哽咽,云映也不免有些鼻子发酸。 “回家再说。”孟怀皱着眉。 云映却有些纳闷了。 “为什么不能说啊?怀孕了难道不高兴吗?” “嘘”男人突然转身捂住了云映的嘴。 狭长的眼眸幻视四周,见都没人才放下心来。 云映气得笑出了声,“怎么了,咱俩是两口子,又不犯法。” “我听说…不到三个月说出去不好。” “嘿,你是祖国合格的战士吗?不要迷信!” 云映摸了摸鼻尖,拉着他继续朝着家里走过去。 “不过…好像说起来确实挺难为情的。” 两人刚走到家,张嫂子就敲开了门,手里还端着一碗红糖和几个鸡蛋。 “云丫头啊,听说你怀孕啦,这是嫂子家养的鸡新下的蛋,好着哩,你多吃点,对你自己身体好,补一补。” 说着,把东西放下。 云映一脸好笑地看向孟怀,男人一脸无奈地送走了张嫂子。 转头看向云映的时候,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 “哪个大嘴巴传出去的?” 云映抱住他的脸,摸了摸他好看的眼睑。 “没事啦,不要那么封建迷信啦!” 张嫂子去而复返,站在门口。 “对啦,我刚看见云团长气呼呼地走啦,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好事想着跟他讲哦,别忘了,他当舅舅的赶明儿还得给报个大红包呢。” 孟怀顿时有些僵硬。 完了。 第74章 是显怀了还是吃多了 拿到医院的检测报告,小夫妻才彻底放下了心。 孟怀扶着云映的手小心翼翼的。 昨天大舅哥抓着他揍了一顿,孟怀没还手。 孩子都有了,输赢十分有十二分的无所谓。 孟怀内心滚烫,他有些不敢想,像是做梦一样。 自己的妻子,还是个小孩子,就已经在孕育着他的孩子了,他心里说出的软乎。 甚至生出一种永远陪着她的冲动。 孟怀担心初次有孕的云映晕车,所以将车开得很慢。 到家时,云映依旧睡得很沉。 孟怀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部队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他也不能久待。 纵使内心十分不愿。 他再次看向窝在床上的云映,白嫩而又娇小。 甚至有时做事情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疼呢。 - “听说,小云同志怀孕了?”周旅问道 孟怀捏了捏眉心,看来想要瞒三个月的计划彻底泡了汤。 “你黑着脸是给谁看呢?你媳妇怀孕,你不高兴?你给老子高兴点!”周旅猛地一拍桌子。 自家媳妇喜欢这个小丫头,连带着周旅也喜欢这个小丫头,多好的孩子。 便宜了这个冷心冷清的大尾巴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孟怀无奈:“没有不高兴。”他顿了顿,“听人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对外公布。” 周旅一言难尽,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属下还会相信这么扯淡的事情。 他眯起眼看向孟怀,自己这位属下,老领导的儿子。 结婚后的变化可真大。 每每提到云家丫头,整个人身上那股凌厉的压迫感就会软和下来。 像变了个人一样。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孟怀,想了想,拿起了电话。 他的眼光很独到,先是给了一贯认为自己勾引了自家女儿的老丈人打了个电话,态度很是恭敬。 但云振国还是黑了脸,“我闺女这么小,你就打算让她生孩子!” 孟怀十分真诚地道了歉,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对小云同志好,老丈人才放过他。 明明是合法夫妻,却像是非法同居似的。 挂掉电话,孟怀又打给了自家老爹。 自从孟序南一家子闹得不可开交后,老爷子就搬去了京市大院,实在懒得看大儿子一家的嘴脸,自己也不是没有家。 干脆直接收拾东西回了京市。 接了电话,孟怀直奔主题。 “爸,映映怀孕了。” 说时迟那时快,孟怀说完,把话筒拿开了些。 他爸嘛,向来会小题大做并且嗓门很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虽说不是第一次当爷爷了,我咋这么高兴呢。” “你也算老来得子,多照顾着云丫头点…” 不等孟老爷子说完,孟怀就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谁老来得子!他才老来得子呢! 自己才将将三十岁怎么老来得子! - 时间陡然快了起来。 h省的秋天转瞬即逝,寒冷的冬天再次官复原职,轮到它上岗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呼啸着卷了过来,刮着大烟炮,风混着雪刮在脸上,如同沙砾。 孟怀裹着军大衣跑回家的时候,云映已经窝在被窝里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云映趿拉着鞋下了地。 男人正把军大衣挂在衣架子上,听到动静,也回了头。 “怎么出来了?小心冻到了。” “没事啦,我也不是瓷娃娃。” “晚上问夏给我送的饭,我吃过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孟怀快步走过来,将云映虚虚拢在怀里,“我自己来就好,你到沙发上坐着去。” 说着,大手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他三两下解决了晚饭,坐到了云映身边。 “最近太冷了,我给你做了件衣服。” 孟怀一脸期待的同时,眸子里还是闪过几缕不赞同,“什么衣服?” “太费眼睛了。” 云映嘴角荡漾开一抹柔和的笑来,将衣服递给了他。 是一件藏青色的马甲。 这件衣服的触感不同寻常,有些松软,又不像是棉花。 他将衣服拿近了些,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鸭绒的?” 云映点了点头,“我自己研究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先做个小马甲试试,这个轻巧,也省得你干活老是不穿军大衣,冻坏了怎么办。” 孟怀的心里即感动又是甜蜜。 他毫不迟疑地将衣服穿在了身上,正合身,针脚走线也齐得很。 “我的小云大夫手巧,但下次不许了,这多费眼睛。” 孟怀将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妻子的肚皮上。 云映感到几分好笑,“没事的,不用这么小心。”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显怀了呢。” 云映… 她面无表情地紧盯着身侧的男人,“嫌我胖啦?还是嫌我吃得多啦?” “孟怀!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嫌我胖了!” 男人喉结滚动,顿感头皮发麻。 他不敢乱说话的,怀了孕的小妻子,实在是太能磨人。 还哄不好的那种。 “我才三个月怎么显怀!你就是嫌我胖了!” 云映说这话,甚至带了哭腔。 孟怀搂着人的手紧了紧,实在是…不太妙啊。 晨起,孟怀一如往常地穿着秋季军装出门晨练,将云映做的那件贴身上羽绒马甲套在了里面。 一出家门,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 这衣服…怎得如此保暖? 包裹住的地方暖乎乎的,全不似以往那样冰冷。 虽然也冷,但好歹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这羽绒的衣服,连京市都未曾见过,云映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要是战士们都能穿上这么保暖的衣服… 孟怀神色一凛。 呼吸不免加重了几分。 这件贴身小衣服的保暖程度出乎男人的想象。 日常晨练也只能达到不冷的程度,穿上它甚至鼻尖有些冒了汗。 他加快脚步往家走,打开卧室门,便将自己的想法问出了口。 云映摸了摸鼻尖,这还是前世自己从一个创业开羽绒服厂那里的同学手里学来的,她给服装厂提供设计图纸,同学把处理方法给了她。 虽说现在有些东西不太好找,但好歹也能做出来。 云映挑着能说的把制作过程同孟怀讲了一遍。 但也说了这件衣服的缺点。 孟怀有些沉默。 云映笑了笑,“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孟怀沉默了片刻,“我给爸打个电话,再问问二姐看看京市现在有没有能攻克技术难度的手段。” 孟二姐啊,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云映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第75章 应该要放弃了 孟家的并没有那些重男轻女的手法,长幼齿序都是按照顺序排下来的,并没有男女之分。 孟家老大,也就是孟序南的父亲,叫孟恒,和云父年龄相仿。 是个寡言少语的中年男人,在京大任教,能娶孟母…这事说来话长。 孟家行二的孟惜,是个十分厉害的人。 能在这个年代选择不婚专心搞研究的,是个狠人。 云映自认庸俗,时代洪流下,她没办法面临着大家异样的眼神选择不结婚。 可这位孟二姐无所谓,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只一门心思专注的搞一些研究,但具体是研究什么的,谁也不知道。 但孟怀算是孟惜一把手带大的,联系也不算少,孟怀刚跟云映确定关系后就跟自己这位行踪不定的二姐汇报过了。 这位二姐还特地给云映准备了礼物,是一块精巧的女士手表,并且表示自己的弟弟性格不好,实在是委屈云映了之类的。 前世同孟惜没什么交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实际上半点不了解。 还是后来嫁给了孟怀,听他提起的。 云映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孟怀点了点头。 万一人家有办法呢,这都说不准。 今天又是阴天。 接连刮了几阵西北风,树枝上都光秃秃的了。 凌冽而又干燥的风刮着零星的小雪花。 云映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门,去了卫生院。 孟怀一边扶着她,不赞同的抿了抿唇。 “外面风雪这么大,在家里待着顾老难不成还会训你?” 云映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那我闲不住嘛。” 进了门,云映脱掉了身上裹着寒气的军大衣。 见一老一小都昏昏欲睡,不由笑出了声。 “云姐姐!”江雁回听见动静抬起头,面露惊喜,但又想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蹙起了眉,“才刚下了雪,怎么就过来了?” 他细致的擦了擦凳子,才过来扶着云映。 云映拍了下他扶着自己的手,笑骂了句:“哪就那么金贵了,又没多远。” 顾景安眯起眼睛,“这么大的雪,还不在家躺着。” “实在是躺不住了,在家里都快成猪了。” 顾景安也蹙了下眉,“天寒地冻,还是在家里待着好些。” 云映笑笑没说话。 她把一直装在包里的药膳方子拿了出来,是她昨晚上整理出来的,根据自己体质可以用的食疗方子。 来找师父做最后的确认。 顾景安戴上老花镜,看方子的时候多了几分认真。 半晌,将东西放下来,摘掉了老花镜。 江雁回是一个很明理的孩子,他也知道这些都是祖传的,轻易不外露,见顾景安看完,他便起身准备出去。 被云映拦了下来。 “没事,你就在这里听。” 江雁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然。 “小子,可不能白听啊,赶明儿得认你云姐姐当师父才行。” 云映是听师父提起过这件事,再加上真的很喜欢江雁回这么认学且一片赤诚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同意。 落在江雁回耳朵里,便是十足十的惊喜了。 他羞涩地笑笑,眸子却是亮晶晶的。 师徒三人讨论完,已经临近中午,江雁回在一旁听着,亦是收获颇丰。 孟怀今天要去下面的农场巡视,如果出了问题可以第一时间帮助老乡们抢修,估计每个一天也回不来。 云映慢慢吞吞的往外面走,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等等我哈。”林问夏探出个头来,说完话又缩了回去。 云映只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她。 没多久,她穿着同样厚重的军大衣走了出来,扶住云映的胳膊。 “我请了假,左右今天也不忙。” 云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是工作狂来着嘛,今天是怎么了? “你家男人拜托我照顾好你,说他今天会很忙。”林问夏一连促狭,“我当时还以为你是迫不得已呢,没想到哇,孟小叔看着冷冷的,心里确实个暖和的。” “也不对,好像对别人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就对你不太一样。” 林问夏再次恢复了自己小太阳的本质,“你知道吗?前段时间联谊会,你不是出不来,有女兵凑上来和孟怀说话来着。” “你猜怎么着?” 云映笑笑,如果是孟序南,大概会笑着和上来搭讪的小姑娘开玩笑。 但是她无比相信孟怀不会。 “他问人家头上的发卡是从哪里买的,他媳妇戴上一定比那个女兵好看。”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直接哭着跑了。” “不行我不能说话了,呛风。”说着,又捂住了嘴。 进了屋,林问夏一边感慨于屋子里的温暖,一边将军大衣挂在衣架上。 还顺手摘掉了云映的围巾。 冬天就这点不好,穿的太厚,云映脱衣服都脱累了,还没脱完呢。 闺蜜俩把厚重的衣服挂在门口,换了棉拖鞋,才直奔西边的小卧室。 那间屋子里盘了炕,暖和的很。 两人窝在炕上,云映扯过一旁的被盖在腿上,才仔细打量着林问夏。 她如今的状态很不一样,眉宇间全是坦然。 似乎不再被一些有的没的所困扰了。 云映有些迟疑,按理来说,有些话她这个当妹妹的不该问。 但她实在有些好奇。 大哥和她…到底是什么状态了。 “你跟我大哥?”云映咬了咬唇,还是问出了口。 林问夏的头垂了下去,看不清神色。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 她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但我知道我快要顶不住了。” “应该快要放弃了吧。” 她向来如同小太阳一般,云映还是第一次看她产生如此的神色。 “林问夏,你不要这样。”云映十分认真的同她讲。 “天底下好儿郎多的事,你忘了从前是怎么说的了?”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呗!” 林问夏看着义愤填膺的云映,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不该在执着于不喜欢我的人了。” “我也想要一个爱我疼我的丈夫,而不是我一直围着他转的男人。” “云晖是很好,可他不喜欢我。”她声音顿了顿,“所以,我当不成你嫂子啦!” “家里在这边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明后天我就去见一见吧。” 团部办公室的云晖,突然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还不知道自家小妹义愤填膺的劝跑了自己刚决定打破世俗观念也要娶的女孩。 第76章 我跟你的小竹马谁更好 冰天雪地。 大地一到了严寒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模样。 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怎么看着都不清朗,十分混沌。 天气越来越冷,孟怀回来得越来越晚。 今天到家的时候,云映已经睡着了。 孟怀打量着小妻子安静的睡颜。 云映的气色很好,唇红齿白,如果不看肚子,压根也看不出是身怀有孕的妇人。 这孩子怀得舒服极了,完全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倒是有一段时间,孟怀难受的厉害。 云映甚至特地请了顾老来家里看,顾老也只是说这大概是夫妻之间太亲密了,孕反转移到了孟怀的身上。 云晖对此喜闻乐见,还特地给远在 s省的老父亲云振国去了电话。 云振国也对这个姑爷,生出了几分满意来。 云映的好气色同祖传的药膳食疗大概也脱不开关系。 有了云映这么个活招牌,家属院里好多家属都拿着小东西上门来问,甚至订好了等云映出了月子再好好帮他们调理调理的话来。 一时间云映在大院里的热度甚至超过了师父顾景安。 小老头乐得清闲,高兴还来不及。 孟怀温柔地抚摸了下云映明显有些显怀的肚子。 见此,云映也低下头,将手覆盖在上面,眉眼柔和。 今天生养过好几个孩子的徐嫂子和张嫂子来家里看她,坦言云映的肚子实在不像是四个月左右的孕相。 云映抿了抿唇,这事情实在不好确认,但她又不知道从哪里跟孟怀说起。 “那个…张嫂子和徐嫂子今天来家里了。” 孟怀轻嗯了一声,“你一个人在家无聊,问夏又忙,两位嫂子来看看你,我也放心。” “嗯,嫂子们说…我这肚子看着不太像是四个月左右的…” 孟怀抬头看了眼云映,不明所以。 “胡说,你最近吃得少,怎么会胖呢?” 云映… 她猛地敲了下男人的脑壳,“嫂子们的意思是,可能不是单胎!” 孟怀猛地站起来,吓了云映一跳。 “这、这么激动干嘛?” “真的?” “还不能确定,要等师父来看过了才好。” 男人似乎欢喜得有些慌了神,听云映说完,便打算穿衣服去请。 “喂!现在太晚啦!”云映喊道。 孟怀这才反应过来,又将穿了一半的衣服脱了下去,一把抱住云映。 “映映,我真的谢谢你。” 云映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怎么?老来的子感动了?” 自打知道公公说自己丈夫是老来的子后,云映便觉十分好笑,想起来就会讲这件事情拿出来打趣他。 孟怀已经习惯了,无奈地摇头:“好啦,我先去洗澡,你回卧室等我。” 等孟怀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进来,云映下炕拿了个干毛巾,把人拉过来给他擦头发。 自打入冬,小两口便搬到了炕屋去住,孟怀还好,就是云映怕冷得厉害。 所以就搬到了更加暖和的小卧室去住。 “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你都不听,洗完澡头发要擦干的呀。” 孟怀笑了笑,没说话。 云映接着抱怨道:“我看呀,你就是喜欢让我帮你擦,才天天这样进来的。” 孟怀拉过她正擦着头发的手,将人抱在怀里。 “嗯,喜欢听你唠叨我。” 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勾起嘴角懒洋洋地看向云映。 孟怀觉得,听着妻子的念叨,无比幸福。 云映给他擦完头发,又转身去把炕柜上放着的雪花膏拿了过来。 男人试图抗议,可抗议无效。 “太香了。”孟怀声音闷闷的,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云映最顶不住自己人高马大的丈夫窝在自己心口撒娇,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怀张了张嘴,自打云映每天盯着他擦雪花膏后,脸裂不裂不知道,但是被嘲笑了是真的。 以大舅哥云晖为首。 带头嘲笑。 他们这种没结婚的,压根不能理解被老婆宠着的感觉。 呵。 家庭地位这方面,孟怀还是很清楚的。 见到顾景安,孟怀依旧有几分紧张。 老爷子倒是神色如常,观察了云映几秒,才开始把脉。 “双胎!错不了!” “没事,云丫头,你本身身体就好,孕相不错。” 孟怀脸上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来,却又沉了下去,“那她这个年纪…” “没事,生得早恢复得也早,不碍什么事。” 孟怀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开始请教作为丈夫有哪些注意事项了。 顾景安对这个孟团长,不由得更满意了几分。 等全部问仔细了,孟怀将谢礼告知顾老。 是一块十分难寻的玉料,顾老酷爱下棋,这玉料拿来做棋子正合适。 这份礼才是实实在在地送到了顾老的心里。 老爷子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再确认云映怀了双胎以后,孟怀更加谨慎了。 他本想就生一个孩子,双胎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回到家后,夫妻俩坐在沙发上。 孟怀才将自己琢磨了很久的想法说了出来,“映映,请个保姆怎么样?” 云映有些诧异,“怎么想起来请保姆?” “双胞胎会很累,你的身子可能也会越来越沉,咱妈也不能过来照顾你。” 他顿了下,“我总是有许多不放心。” “对外就说是亲戚。” 云映点了点头,“既然你有想法,那就找一个吧,总比没有要方便许多嘛。” 孟怀掐了掐妻子的脸颊,“让老爷子从北京找,省得落人话把。” 云映将脸往男人的颈窝埋了埋,“你对我太好,我要是离不开你怎么办?” 孟怀瞥了她一眼“你还想过要离开我?” 云映心虚了一瞬,反应过来又抱着人甜甜蜜蜜地哄着,“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了怎么会想着离开你呢!” 男人戳了戳她的脑袋,“你也就会哄我。” 云映嘿嘿傻笑,“才不是呢,我家哥哥长得那么俊,又高又帅的,我离开你不就便宜别人了。” “我和孟序南谁好?” 云映愣了一瞬,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怎么好端端地说起他来了?” “怎么?我不能提你这位小竹马吗?” “指腹为婚的小未婚夫,哦不,前未婚夫。” “我跟他比,谁更好一点?” 第77章 求教,你当时是怎么勾引我妹的 男人的醋意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云映托着肚子哄了他小半宿,孟怀才强忍着醋意不再提起。 他是不介意,但一想起从前云映跟在那小子屁股后面喊他序南哥哥的样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第二天晨起。 云映是被呼啸着的风声吵醒的。 猛烈的风卷袭着暴雪砸向窗棂,惺忪间,云映还以为是有人在敲他们家的窗户。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向靠着炕柜坐在炕边上的孟怀。 暴雪的来临,天气灰蒙蒙的,屋子里也十分暗沉。 昏暗间,男人俊朗的面容尤为勾人。 云映心里,突然又起了一些小心思。 新婚不久,她便有孕,两人素了好几个月。 直到昨天… 顾景安翻了个白眼随后看向云映,“你倒是不见外,这种事情都不跟师父藏着掖着。” 云映一脸坦然,“师父,我是已婚妇女,自然是问清楚好一些。” 顾景安… “你孕相不错,可以适当同房,我说的是适当啊!注意尺度!” 思绪被男人的声音拉回。 “今天雪休,我在家陪你。”孟怀已经从炕边挪了过来,坐在她身后,将她拉在怀里。 云映眨巴了两下眼睛,思绪彻底清明。 她很清楚自己孕期的变化,也知道自己有些想他了。 并非心理上的。 她顺势往后靠了靠,歪着脑袋看向孟怀,柔嫩白皙的手探了探。 孟怀呼吸一重,“不行,你怀着孕呢。” “我问过师父了,他说可以的。” … 孟怀抱着人去了洗漱间,幸好屋子里暖暖的,并不会冻到云映,可男人也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帮她清洗的动作。 他注意着尺度,并不算激烈,巧妙地达到了两个人都倍感舒适的程度。 云映孕后需求莫名变高,两个人倒是和谐了不少。 雪停了,大地白茫茫一片。 孟怀安置好妻子后,便拿出工具去外面铲雪。 大雪封门是常有的事,下完雪必须要及时清理出来才行。 孟怀刚清理出一条小路,云晖也拎着工具过来了。 “哟,我还怕你出不来呢,今年这雪比往年大啊!”云晖甫一到了,便开始垂头加入其中,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突然,他干活的手略有停顿。 “你当时…是怎么勾引我妹的?” 孟怀头也不抬,“美色。” 云晖… “你跟我情况不一样。” 云晖呼吸又是一滞,“谁、谁说我了,我是帮别人问的。” “我问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孟怀停下来,手杵在铁锨木把上看向云晖。 “和我当初一样,你瞒不过我。” 云晖轻叹了口气。 “她不理我了。” “为什么?” 孟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大舅哥难得吃瘪,还挺有意思的。 但也不好看着他这样颓靡。 孟怀垂头,“死要面子活受罪。” 云晖不禁跳脚:“我是你大哥!怎么能这么说我的!” … 清完了雪,二人才进屋。 云映正端着碗出来,刚做完早饭。 孟怀蹙了蹙眉,将大衣撇给云晖后快步走了过去。 “不是不让你做这些?”语气带着不赞同。 “没事,哪就那么娇气。” 有孕的云映眉宇间带着几分柔和,云晖看着她不禁也软了下来。 没先当爹,但就快要当舅舅了。 想到这,云晖脸上再次浮起一丝暗色。 他不明白,明明对他执拗的近乎要命的女孩突然间切断了和他之间的所有。 在他终于决定放下那些世俗的观念,遵从本心的时候。 他知道,这大院里对自家妹妹两口子的非议并不少,可孟怀愣是想办法让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 云晖也自认没那个本事,所以他不敢。 他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没法和林家交代。 想起 s省那边… 云晖抬头看了眼孟怀,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孟怀瞥了他一眼,接着给云映搅动着碗里温度过高的粥。 “当时不是说,等年底你休假回去,家那边再补办。” “那你们俩这…” 孟怀将碗放下,“我不太想回去,映映身子重,不想折腾她。” 云晖点了点头,“确是这样,路途遥远,也不方便。” 云映撅了撅嘴,不认同地说道:“哪那么娇气了…我也想回去见爸爸妈妈,我生孩子的时候她们肯定都不能在我身边…” 见云映又有了要哭的迹象,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孟怀十分熟悉地在她落下泪之前,把手帕递了过去。 硬生生地把云映要落未落的泪逼回去了。 “老爷子的警卫员小张已经出发来接我们了。” 云晖… 又多余了。 - 国营饭店。 林问夏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面上升起一丝无奈。 最近很忙,家里介绍的对象她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来见。 不见不行了,家里那边她实在没办法交差。 甚至提前一天来了县里,在招待所住了一晚。 对面的男人也在打量着林问夏,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猥琐轻视。 她轻咳一声。 男人才回过神,“听说你家里条件不错?” 林问夏微微蹙眉,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 “普普通通罢了。” 男人自顾自说着,“嗯,那你结婚以后尽量也别老是回娘家,要是贴补贴补咱家还行。” “还有啊,以后结婚了必须男人管钱,老娘们儿当家房倒屋塌,这都是老话。” “一个女人家,让你管钱你也够呛能管明白。” “还有,我喜欢朴素点的,最好别整些个乱七八糟的,浪费钱。” 林问夏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他自说他的,她也不去理会。 她想得也很简单,没相中,没看上。 多说一句话都浪费。 她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服务员,要了两碗羊肉汤面。 男人再次看了林问夏一眼,“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我对你挺满意的,如果你也觉得还行,咱就商量商量结婚,你家嫁女儿准备出什么配嫁?缝纫机自行车啥的。” 林问夏挑了挑眉,“我的陪嫁可全了,我爸把家底都给我了,连钱带票还有三大件,你能想的都有。” 闻言,男人面带喜色,往前挪了挪凳子,正要贴近她几分。 突然,一双手套砸在了桌子上。 男人颇有些错愕,“诶,你这当兵的,不拼桌啊!没看见人家处对象…” 见他军大衣里面穿着带有四个口袋的军装,又噤了声。 云晖铁青着脸,看了眼同样错愕的林问夏,视线再次回到那个看着明显带了几分不着调的男人。 云晖紧盯着男人,向来大大咧咧的面庞带了几分认真,“她,我对…唔!” 第78章 凭什么骂我老婆? 男人被吓跑了之后,林问夏推了推服务员已经端上来的两碗羊肉汤面。 “你干嘛搅合我相亲,你刚刚想说什么?” 云晖紧盯着她,冷哼了一声,“相狗屁亲,就这样的垃圾男人,给钱都不要。” 林问夏瞪了他一眼,“那你说我该找啥样的,你给我介绍一个!你赔我个对象!” 云晖一滞,小声念叨了句,“把我赔给你,你也够呛能同意…” “云、晖!你要是讲究我你就大声些,在嗓子眼里含着,不叫我听见是吧!” “赶紧吃!吃完了回去!”林问夏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她头疼得很,最近这男人老是冒出来不是对着她阴阳怪气,就是嫌弃她这嫌弃她那,惹得她又气又难过。 不喜欢也就算了,何至于跳出来为难她呢。 想到这,林问夏抬头剜了云晖一眼。 不明所以的男人吃面条吃得正香,完全在状况之外。 - 屋外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 屋内暖洋洋的,温馨而又自在。 云映手里正捏着一件未完成的藏蓝色毛衣,飞快地织着,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跟大哥,只能走一个嘛?”云映头也不抬地问道。 孟怀正低头整理着东西,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嗯,一起休假肯定是不行的。” 云映停了下来,瘪了瘪嘴。 “怀哥,你不用收拾得那么细致,我的东西家里都有,没有也可以去百货商店买嘛。” 孟怀看着她,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 “怎么那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云映摸了摸脸颊,满是茫然。 像迷路的孩子。 看得孟怀眼里心里都软软的, “没有。”男人笑了下,“我觉得你喜欢我比喜欢孩子喜欢得多。” “当然啦!我最喜欢孟怀啦!” 云映笑得灿烂且甜,勾人。 孟怀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她手里的毛衣放到一边。 一手揽住她,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的肚皮上。 距离一点点拉近。 近到呼吸交错。 片刻,云映猛地推开已经有些意乱情迷的男人,捂住自己的嘴,眨着大眼睛看向他。 声音从指缝间流淌出,“不许再亲了!” 这大白天的,万一亲热了开始脱衣服,被人撞见怎么办? 脸都没地方放了! “今天雪大,不会有人来。” “老孟!开门!” 孟怀… 不速之客。 男人平复了片刻,才黑着脸去开门。 张震正站在院门口,咧着嘴笑。 政委也不都是如同江鹤回那般温和儒雅的,最起码面前这位就不是。 张震外表看着大大咧咧的,内里却是个细致的。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类型的。 张震和嫂子都是很不错的人,孟怀不在家没少摆脱张嫂子照看云映。 想到这,男人的黑脸才淡了几分。 “下去巡视的时候,雪把下面一户人家的鸡笼压倒了,死了几只鸡,想着云同志爱吃鸡,我就买回来两只。” 云映此时也溜进了洗漱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眸光潋滟,唇色红润,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刚做过坏事的痕迹。 片刻,云映听到门响,才疑惑地出去查看。 “谁呀?” 孟怀和上门,把东西放在门口的地上,才直起身看向云映。 “张震和嫂子。”孟怀拍了拍手,“送来只鸡。” 云映摸了摸鼻尖,显然这两口子还因为那碗要来的鸡汤惦记着这码事呢,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给你炖上。” 云映跟着孟怀也去了厨房,她紧贴着孟怀的脊背抱着他。 孟怀轻笑了声,“你闻不了油烟,出去等吧。” 云映嘟囔着说:“不想跟你分开嘛。” 孟怀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下她怀抱住他的手,示意她松开。 云映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还是照做。 没让她等很久。 孟怀拎着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厨房门口。 “你坐在这。” 云映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一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把鸡彻底炖在锅里的时候,云映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孟怀不禁感到好笑,他擦了擦手,把围裙摘了下来。 俯下身轻拢云映的头发,连着椅子和人一起搬进了屋里。 云映因着怀了双胎的缘故,肚子比正常这个月份的孕肚都要大,她又没怎么胖。 现在看起来四肢依旧纤细,只有肚子鼓了起来。 孟怀看得有些心疼。 “唔,我怎么睡着了呢。” 孟怀心疼地轻拂一下她的脸颊,“是不是累了,哥抱你回屋睡。” 云映点了点头。 雪休在家时,小夫妻俩更习惯吃两顿饭。 中午没什么事,也到了云映该午休的时候了。 孟怀摸了摸云映毛茸茸的脑袋,一把将人捞起。 大步走向炕屋。 孟怀将人放到炕沿上坐着,就开始铺被褥。 等被褥铺好,转身一看,云映已经睡着了。 孟怀哑然失笑,抱起云映放在已经铺好的褥子上。 又三两下将外衣脱干净,躺在了她身边。 小姑娘就像会自动寻找热源一般,感受到了热意,自己就凑了过去,窝在男人的怀里。 孟怀紧紧地抱着云映,心里再次想起回 s省的事情来。 部队大院里,对于云映和他已经结了婚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孟序南那一家子…也闹得愈发过分了。 他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狠厉,想起老爷子说的苏瑶屡次在孟序南面前提起云映的事来。 别怪他这个当叔叔的心狠,你不仁我不义。 怀中人动了下,孟怀轻拍了几下后背。 见她睡得香,孟怀的困意也跟着袭来。 原想着只简单眯一会儿,却意外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里。 孟怀有些迷茫,这是他家没错,孟老爷子也坐在他一贯喜欢坐着的位置上。 但…不一样的是… 云映呆坐在地上,听着孟序南对她怒骂默不作声,满身暮气。 孟怀直觉浑身的热血都涌了上来。 这是他的妻子,你孟序南有什么道理骂自己的婶婶? 他看见孟老爷子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见,他只能看见自己的父亲眉头紧锁,嘴一张一合的。 这个梦太奇怪了,以至于孟怀从梦中醒来时,胸口闷闷的难受。 孟序南可真该死啊。 第79章 回家 这个梦过于奇怪了,奇怪到孟怀不能细想。 梦里似乎…云映嫁给了孟序南? 可为什么云映会呆坐在地上,甚至满身暮气,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云晖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对待云映的。 他心口一阵阵钝痛,是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沉闷感。 孟怀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依旧睡得很香的云映,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 听说孟怀跟云映要回 s省,林问夏沉默了一瞬。 看见云映探究的眼神,笑了笑,“我就不回去了,院里人手不够。” “我最近可是大忙人…对了,你哥最近怎么跟抽风一样,天天凑到我面前阴阳怪气的?” 云映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突然“哎呀”了一声。 林问夏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缓了一会儿的云映眼底浮现了几分笑意,“孩子踢我了!” 林问夏也十分惊喜,覆在云映的肚子上,“真有劲!一定是两个生龙活虎的男孩!” 云映急忙制止了她,又看了眼时间,见离孟怀回来还有几分钟才放下心来。 “孟怀在家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说是男孩!” 林问夏有些错愕,“为什么啊,倒不是我重男轻女,但一般的人家不都是喜欢男孩更多?” “他喜欢闺女,也许是见隔壁的小平安见天挨揍看见男孩就觉得心烦吧。” “回头我叫我大哥来家里吃饭,我好好问问,让他给你道歉。” 林问夏点了点头。 “你不喜欢他啦?” “喜欢,但他真的挺烦人。” - 没多久,孟怀拎着从食堂买的饭菜回来了。 “哥哥回来啦。” 云映小跑过去。 孟怀看她小跑过来的那一瞬间,有一种心脏都停止跳动的感觉。 提前伸出手接住她,“不许跑,多危险呢。” 云映讨好地笑笑,拎过他手里的饭盒。 孟怀有一瞬间的无语,这哪是想他了,分明就是想饭了。 “哥,为啥不让我去卫生院呀,我在家都快待退化了,没意思死了。” 孟怀瞥了她一眼,吃饭吃得极为秀气的同时速度丝毫不慢。 “明天让雁回做每日记录给你送过来。” 云映……其实她真的没有那么娇气的。 她还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饭时,孟怀已经把午饭解决完了。 男人迈着长腿去厨房将碗筷洗净,云映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蔫蔫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突然,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环住。 天旋地转间,她依然被孟怀抱坐在了腿上。 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再次扑面而来。 她还有些懵。 “我抱着你吃。”孟怀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阿映,我今天中午时间有限,不能陪你太久。”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云映贴了贴他的脸颊,“会不会嫌我任性?” 孟怀笑了笑,“我娶得是媳妇,又不是模范。” “知道你在家没意思,可外面冰天雪地的,卫生院人又杂。” “我让问夏和雁回空了就陪你说说话,顾老年纪大了也不折腾他了。” 云映不发一言,沉默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云映擦了擦嘴。 这才扭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就带你回家。”孟怀轻吻了下云映白净的额头,凑在他耳边说着。 云映应了声,“对了,大哥最近很忙吗?” 孟怀挑了挑眉,“还好,怎么了?想大哥了?” 她乖巧地摇了摇头,但一想到涉及大哥的私事,又有些难以开口。 孟怀见她为难,也没问,亲昵地蹭了蹭她,静静等着她说。 “问夏说我大哥……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天天跑到她面前阴阳怪气。” 闻言,孟怀唇角勾起。 对女孩示好这件事,显然大舅哥没什么经验。 “要不……你帮问夏问问,不喜欢就说清楚嘛,没必要搞得这么僵,那也是我的好朋友嘛。” 孟怀为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不过…… 他娶媳妇那时候也吃了点苦,正常。 - 孟怀最近很忙,它需要提前把工作完成个七七八八,才能赶在年前陪云映回s省,幸好云晖在,他才不至于走不出来。 到云晖办公室门口,孟怀站在门口停顿了两秒,最后还是推开了门。 云晖眼疾手快地把茶叶盒子藏在了身后。 “别藏了,我。”孟怀倍感好笑地盯着他。 云晖这才放下心来,“进来也不敲门。” “你去我家也不敲门。” 云晖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同他说:“干嘛?有事?” “你对林问夏干什么了?” 孟怀脱掉大衣放在一旁,十分自在地坐在了椅子上,打量着他。 不想云晖脸顿时一红,嗫嚅着“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孟怀嗤笑一声,“找到映映那里了,说你对人家阴阳怪气,屡次找茬。” 他脸上的红还没褪去,就再次转成了黑。 孟怀嘴角勾着几不可察的一抹笑,“大哥,我劝你还是直接点。” “省得人家以为你针对她呢。” 云晖铁青着脸,眯起眼看向孟怀,“你还笑话上我了,就你厉害是吧!” “出去!看见你就烦!大尾巴狼。” 孟怀不在意地挑了下眉毛,见男人生气也不闹。 转身走了出去。 反正他也提醒了,听不听就看他了。 - 孟长河的警卫员小张已经到了,孟怀也堪堪把手里的事情忙完。 一行人准备轻装起程。 毕竟还有个孕妇在,拿太多东西也不方便。 本想带着顾老一起,奈何小老头突然上来了一股倔劲儿,说什么也不肯。 出发时,是江鹤回开车将几个人送到了车站,又细致地将人送上了车。 云映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高级软卧。 上下两个铺位,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小桌板对面还有一个小沙发,并不大,车厢里还有一个狭小的卫生间。 一看就是孟爷爷安排的。 “三哥,我就在旁边,”警卫员小张说。 孟怀点了点头,“如果你白天不累的话,就在这个车厢坐会,现在年关将近,人多眼杂。” 第80章 这是你小婶 打个招呼。 云映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呀,辛苦张哥一点点了,我怀着孕也不方便,现在外面又什么人都有。” 小张笑了笑,“既然孟哥跟小云同志都这么说了,我自己在那边也怪没有意思的。” 这年头,车票不好买,卧铺更不好买,高级软卧是想买也买不到。 所以一行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也没什么人敢来打扰。 一路上云映更是累了就躺着,躺累了就坐着,更像只小猪了。 这次他们没拐到大姑家,而是直接回了 s省。 车站的汽笛声响起时,云映睡得正香。 抵达时间已经在上车第二天的傍晚了。 太阳早已收敛起灿烂的光芒,车站的灯也已然亮起。 孟老爷子也已经回到了 s省大院,不过…在争抢接站权利的这件事上,没能抢过云振国夫妇,只能在家等。 “这怎么还不出来啊?”云振国神色焦急,皱着眉头,也不知是第几次望向出站口。 来往的人因为他那一身军装再加上有些凶的面相,都绕开走了。 他也不去理会。 妻子李新梅进去接人了,独留他在外面等。 男人神色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眼睛一亮。 “爸爸!”云映笑着挥了挥手,喊了他一声。 云振国神色欣喜,快步迎了过去。 “我的乖,快让爸好好看看!”云振国拽着云映的衣袖,仔仔细细地看她。 突然眉头再次皱起,“怎么怀着孕也不见胖呢?” “去去去,你懂什么,别再说话。”后面跟着的李新梅将妇女的说话声打断。 孟怀拎着箱子站在后面,纵使被忽视了也不气恼。 等云振国看完,男人薄唇轻启叫了声,“爸。” 云振国挑眉看向孟怀,这个孟老小子平时端着架子,非把自己当成同辈人去讲话。 现在娶了他闺女,竟还能心安理得地叫一声爸。 “姑爷喊你呢,没听见呀!”李新梅怼了下云振国。 “我不是挑了下眉嘛!”云振国瞪了下眉毛说道。 云振国是一个朴实本分的形象,就算身居高位。 他直接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大院门口。 “我闺女怀着孕呢,你让她走进去?”李新梅看向他。 其实不光是主要影响的问题。 当初孟序南娶了苏瑶,大院里传出许多不好听的话来,甚至传出云映在 h省嫁了个泥腿子。 云振国本人作为农村出来的孩子,并不歧视辛勤劳作的农民兄弟。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许别人这么说的他的女儿,他必须得让别人看看,大院里谁都想摘但谁也拿不下来的那个天之骄子,成了他这个泥腿子的女婿。 孟怀了然地看了眼云振国,扭头对着丈母娘和小妻子绽放出一抹笑。 “妈,您跟映映坐车,我跟爸走回去,就当散步了。” 云映看着他微闪的眸光,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狡黠地笑了笑,“去吧去吧,多遛一会儿回家多吃点饭。” 云振国昂首阔步地走在大院里,孟怀神色如常地跟在他身边。 s省气候宜人,就算是冬天,也不那么寒冷,恰好保持在人体觉得还比较舒适的状态。 大院里也有不少人在散步遛弯。 “哟,老云今天回来的这么晚,怎么还跟孟家小子一起回来的?碰巧撞上的?” 孟怀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微微点了下头,“跟我爸回家吃饭。” … “爸?” 云振国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老丈人不也是爹吗?” 走了这一大圈,大院里不少人都知道了原来孟怀做了云家的女婿。 … 是谁说嫁了个农夫的? 孟怀…是农夫吗?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男人! 爷俩绕了一圈,才回到云家那个熟悉的二层小楼。 进门时,云映正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面前放的全是零嘴。 “一会儿还要吃饭呢闺女。” 云映坐直身体,十分正经地看向云振国,“爸,吃饭是吃饭,吃零嘴是吃零嘴,并不耽误。” 说完,又懒懒地靠了回去。 云振国瞥了眼孟怀,见他神色如常。 更满意了几分,“坐没个坐像,姑爷也不说你。” “她舒服就好。” 见云映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孟怀意动,“映映,咱也买个电视吧。” “省得回去后,你总是闷在家里。” 云映点了点头,“好弄吗?麻烦就算了。” “老爷子那有门路。” 孟怀坐在她身边,不免皱了皱眉。 在娘家他都没办法把云映抱在怀里了。 李新梅从厨房探出头来,“孟怀啊!吃饭还有段时间呢,去带着云映请老爷子过来吃饭!” 孟怀闻言站起身,又伸出手去扶身边的云映。 云振国暗暗地打量着,见孟怀一副做惯了的样子,点了点头。 孟怀给云映穿上大衣,捂得严严实实,才牵着人走了出去。 云映有些不满地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张俏丽的脸来。 云孟两家本就相较不太远,刚刚孟怀那一出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此刻见他扶着云映,看来是真的。 “云丫头啊!” 云映疑惑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 “是赵婶啊,遛弯呢您。” “听说你结婚…” 合着是来打探消息的,云映也没觉得哪里奇怪,赵婶对八卦消息一向敏锐,也不稀奇。 “是啊,去孟家请我公公去我家吃饭。” 赵婶眯起眼睛看向她身侧没说话,但贴心地将女孩白净细嫩的手揣在兜里,又拢了拢围巾的那个十分贴心的孟怀。 也成了凡人一个。 “你这是有了?这、这是快要生了吧?” 云映垂头羞涩地笑了笑,“哪有啊婶子,我怀的是双胞胎,肚子才大些。” 孟怀不等女人说话,面色淡淡的讲话接了过去,“婶子慢慢遛。” 不等她反应,便拽着云映离开。 云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说清楚…还都以为我是因为怀了孕才嫁给你的呢。” “他们嘴碎,知道也好。” 孟家。 云映率先敲了敲门,孟怀站在她身后,不细看只会以为两人挨得近些,看不清他扶着她腰的手。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云映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映映!” 孟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痕迹,向上迈了一步台阶,站在她身侧。 手虚虚地拢住她,“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叫婶婶。” “打个招呼。” 说完,大手放在云映的腰间摸索着。 第81章 你说…云映是我小婶? 孟序南的目光落在云映脸上,又掠过她腰间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小叔。”孟序南喉结滚动,“你说…云映是我小婶?” 孟怀又上前一步,目光冰冷地紧盯着他,顺势挡在云映身前。 “序南。”云映听出他的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冷冽与冰冷,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接着说道:“叫人。” 孟序南眸光闪烁了两下,没说话。 “叫人。” “小婶婶。”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这三个字。 随即让开了身。 云映和孟怀踏进了门。 精神矍铄的孟长河坐在沙发上,身侧坐着个气质温和儒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是孟序南的父亲——孟恒。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在看见孟怀搀扶着云映进来后,僵硬了一瞬。 错愕地转头看了眼孟长河,又呆呆地看了眼孟怀。 “爸,这——” 老爷子面带笑意,“是我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回来了,你这个当大哥的还没见过吧?” “我这个小儿媳妇啊,现在都是独当一面的军医了,多厉害!”老爷子故意将小儿媳三个字咬得极重。故意当着孟恒的面吹嘘了起来,自然也是气孟序南不争气,气大儿子孟恒老实巴交的做不了主。 这么好的闺女成了他的儿媳妇,羡慕嫉妒恨去吧。 孟怀正专注细致地脱下云映的大衣,又扶着她坐了下来。 “孟怀回来啦,我看看是娶了哪家的天仙……” 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孟怀一贯不喜欢自己这个不讲理的大嫂,但顾着大哥的面子,并且大嫂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许多事也就不去理会。 云映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孟怀眉头一皱,莫名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他不动声色,揽着她的手却收紧了些以给予她安全感。 云映只紧张了几秒,便迅速地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家破人亡又不被丈夫所喜欢的小可怜了,也不再是她的儿媳妇。 是她的弟妹,她可以管教自己的儿媳妇,但没办法管教弟妹。 想到这,云映又放松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大嫂吴桂芬端着果盘出来时,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云映,眼珠子似乎都要凸出来似的。 云映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喊了声:“大嫂。” “这……这就是……这就是孟怀的媳妇?她、她不是……” 女人的话说到一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然后生生把后半句话卡住了。 苏瑶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她是如愿嫁给了孟序南,可为什么云映会成了她的小婶! 难不成,她要永远比云映低一头了?! 吴桂芳脸微微发着青,“不是说、是一名优秀的军医么?” 她扯出一抹难看的笑,“云丫头……才多大呀?” “是啊,我的小儿媳才多大啊就能成为受人信赖并且立了功的军医,多厉害啊,不愧是我亲自定下的儿媳妇!” 亲自定下的! 吴桂芳脸上的笑更加难看了几分。 孟序南不愿再听,一偏头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紧盯着云映的苏瑶,这个他背叛云映才换来的妻子,此刻成为了他最刺眼的耻辱。 他心头怒火蹭地窜了上来,“你是哑巴不成!没看见小叔小婶都回来了!” “叫人都不会,半点教养都没有!” 苏瑶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她迟疑着走到孟序南身侧,试图挽住他的胳膊,却被男人嫌弃地甩开。 她更加窘迫,却在某一瞬间瞥见了云映隆起的肚子。 这个大小,都快生了吧。 在意识到云映也做下未婚先孕这种没脸的事情时,她的眼中迸发出十分瘆人的光彩。 那份怨毒一下子转化为了狂喜。 “小婶这是有了?看月份……快生了吧,这可真是喜事…哎呀,我怎么记得叔叔婶婶才结婚…” 孟怀头都没回,微笑着看向孟长河,“爸,映映怀了双胞胎。” 苏瑶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孟序南低沉着头,眼里闪过几分屈辱。 吴桂芳呆愣地看着云映,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媳妇,那个出身长相都不差的云映。 又看了眼苏瑶。 一等媳妇换了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废物! “还不做饭去!傻戳在这干嘛!一家人喝风吗!”吴桂芳的音量陡然拔高。 苏瑶瑟缩了下,随即快步回了厨房。 云映神色淡淡的,只低头自顾自玩着孟怀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男人。 老爷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夫妻俩特地没有说就是为了给老爷子一个惊喜,却不想被苏瑶搅了局。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孟序南,见他一脸的失魂落魄。 不禁冷哼一声。 怎么,真爱就这样成了衣襟上的饭粒子了? 云映算不上特别讨厌苏瑶,她只觉得孟序南此人无比恶心,都是他把好好的姑娘逼成了怨妇。 云映轻轻拂过腹部,突然感觉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 一转头,看见丈夫刚毅的脸像是结了冰一般,有些不明所以地轻捏了下他的手。 “爸爸,我爸爸妈妈想请您到那边吃饭。”云映见男人不发一言,转头乖巧地对着孟长河说。 老爷子凌厉的眼睛扫过自己身边垂着头的大儿子,又看了眼站在一旁一脸后悔的孟序南。 他们一家人在,这顿饭绝对吃不消停。 他只想了片刻,看像云映。 “好,今天高兴我跟云小子喝点。” 云映笑了笑。 孟恒送他们出门,突然叫住云映。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云映眨了眨眼,“怎么了…大哥?” 见从前总在自己身后叫着叔叔的小女孩此刻幸福的模样。 他有些沉默,片刻。 “当初的事情,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云映。” 云映愣了一瞬,神色如常地笑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事情,过去了我就不记得了。” 孟怀也冲大哥温和地笑笑。 自己这个大哥,就是老实人当惯了,家里又做不了主。 这些事都不能怪罪的他头上。 孟怀扶着云映,小心翼翼地朝着云家走,警卫员小张也跟在孟长河身边。 他想起苏瑶那个满是怨毒的眼神,眸色暗了暗。 “废物!怎么娶了你这个废物!”吴桂芳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 “扫帚星!我呸!贱货,要不是你勾引我的儿子,云映那么好的孩子早就是我的儿媳妇了!那对双胞胎就是我的孙子了!” 苏瑶一双大眼睛红得厉害,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她恨恨地想,如果那一对孩子生不下来… 第82章 见到旧爱,不愿意看我了? 云家。 孟老爷子被请到主位就座,云父云母坐在旁边,对面是小两口。 李新梅早就知道云映怀了双胞胎,在云映脱下外衣的那一瞬间。 云振国给云映加了块她最爱吃的糖醋小排,皱了皱眉。 “这孩子,本来看着不怎么胖,这怎么脱了外衣,又感觉光胖肚子似的。” 云映有些无奈,“爸,我怀的是双胞胎。” 她已经不知道解释几遍了,难不成要她每看见一个人就解释一遍? 真的好累。 云振国瞪了瞪眼睛,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也不稀奇,毕竟咱家有双胞胎基因。” 李新梅停下筷子,“等你快生了,妈去给你伺候月子。” 云映也停下来看向李新梅,又扫了眼孟怀。 “再说吧妈妈,那样您太辛苦了,我跟怀哥托人去寻保姆了,不会自己带的。” 李新梅啧了一声,“那保姆哪能有自己妈贴心啊。” “要不然就回来生。” 喝酒的孟老爷子跟云振国也停下来,加入了讨论。 孟老爷子鹰一般的眼睛紧盯着孟怀,“从前你申请调去了 h省,如今也成家了,还不打报告调回来?” “忍心你的老婆孩子都在哪地方受苦?” 孟怀眉心微动,不发一言。 孟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说话!” “把人家家的好闺女拐到千里之外,你连句话都没有!” 孟怀薄唇微张,正要开口,云映按了下他紧绷着的手臂。 “爸,您别说他,是我要留在那边的。”云映垂下头,“队里的卫生院刚刚组建起来,我……” “我不能走。” 见气氛有些紧张,李新梅环视了下四周,巧妙地错开话题。 “哎呀,这都进了腊月了,我年货还没开始准备呢,映映最爱吃我腌的腊八蒜,今年得多备点才行。” 云振国立刻会意,也紧跟着转移了话题,“孟叔孟叔,喝酒!” 孟长河盯着儿子儿媳看了半晌,“好!当兵的就该这样!我儿媳有骨气!” 又瞪着眼睛转头看向云振国,“叫谁叔呢!跟我做亲家了还叔叔的,我可不惯着你啊!” 李新梅笑了笑,“今年俩孩子…怎么过呀,要不咱一起吧。” 听着父母桌上的讨论,云映颇有些心不在焉。 她偏头看了眼桌上一直沉默着的孟怀,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云映手探过去覆盖在他手上,轻捏了下。 饭后。 孟怀将孟长河送回了孟家。 那一家子气氛很是凝重,孟怀父子俩才不会去理会,左右过完年孟恒也是要出发去京市,那两口子跟孩子他妈哪来的回哪去。 其实若不是因着大儿子,孟长河压根不会让孟序南回来。 孟家的根向来很正,谁知道就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 时间还早,孟怀陪着父亲孟长河坐在沙发上聊了聊以后的去向和发展的问题。 聊得差不多,孟怀看了眼时间,站起身,“爸,时间不早,我该回去陪映映了。” “去吧去吧,那么小的孩子怀着孕不容易,你多照顾些。” 孟怀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美丽的月夜。 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子,明月高悬将清辉洒向人间。 孟怀迈开步子,周围安静极了。 他不禁想,在回到大院的这一刻,云映便满足了他所有的小心思。 任由他牵着,特地绕远回了孟家。 他喜欢云映,喜欢到了想为她正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过得很幸福。 至于苏瑶… 孟怀的眸子暗了暗,那眼里分明满是怨毒。 看来要给她找点事情了。 - 云映卧室里的床有点小,只有一米五。 同他们家里的大床来说,有点挤。 在孟怀回来前,云映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那就是——让孟怀去大哥房里睡。 孟怀回来时,云映正撅着屁股换床单。 他十分疑惑地敲了敲门,“映映,给大哥的床换床单?” 云映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打算让你今晚上住在这里呀。” 孟怀… “要和我分房?”男人轻笑了一声。 再没说话,径直回了云映的卧室。 孕期明显变傻了的云映丝毫没有感觉到男人的低气压,抚平床单上的褶皱后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怀哥,床单我都铺好了,你过去吧!” 男人长腿大喇喇搭在地上,肌肉虬结的手臂撑在床上。 “我惹你生气了么?” 云映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啊。” “那就是见到旧爱旧情复燃,不愿意看我这张老脸了。” 云映察觉到了危险,眼睛瞪得像铜铃般,摇了摇头。 “怎么会!我最喜欢你啦!还有,你一点都不老!正当年!我超级愿意看,你长得多俊啊。” 孟怀将人拉过来抱住,又将脸埋在她胸口。 云映最受不了他撒娇,“怎么突然生气啦?” 她明显感觉男人埋在她胸口的身形一顿。 男人抬起头委屈地看向她。 “你要和我分房睡。” 云映哑然失笑,“我这张床太小了,我也是怕挤到你呀。” 孟怀好看的眸子如夜空繁星,紧盯着她。 “并不。” 说完,他突然闭上了眼睛。 云映笑了笑,伸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 轻轻地,亲吻了下他颤动着的眼皮。 温润柔软的唇如同羽毛般轻柔落下。 令人心颤。 指尖又抚开他微蹙的眉心。 “为什么不亲嘴?”孟怀突然睁开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芒。 他伸出手抓住她试图撤离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亲亲我,你亲亲我,我就不会不高兴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罕见的撒娇意味。 云映不禁耳尖一热。 她咬了咬唇,随即飞快地在孟怀唇上轻啄了一下。 刚要退开,男人的大手猛地扣住后脑。 片刻,孟怀用鼻尖蹭了蹭她泛红的脸颊:“再亲一下。”声音暗哑得不像话。 云映轻锤了下他的胸膛,“孟怀同志,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也不要试图撒娇改变现状!” “对我来说,没用!” 第83章 孕妇不能吃 当晚,孟怀成功留宿云映闺房。 孟怀把玩着云映的一缕发丝,勾起唇角。 床小睡得不舒服么。 不会。 相反,他倒是很认为床小有利于夫妻之间沟通感情。 就比如现在,因为这张窄小的床,云映恨不得把肚子都搁在他身上。 两个人肌肤相贴。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就是… 孟怀的眸色有一瞬间幽暗。 反应来得过于突如其然。 但幸好,妻子已经熟睡,他只需要闭上眼把心静下来就好。 想法是很简单且美好的。 片刻 男人猛地睁开眼。 该死,怎么睡着了都能勾引他呢! - 远远的天边正涌动着一片红霞,太阳也到了准备上升的时候了。 孟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外出晨练。 平常大院外面有一个农贸市场,孟怀特地去看了一圈,也不知道是时间还早,还是天气太冷。 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支摊子。 已经进了腊月,集市几乎是每天都有的。 男人围着大院跑了几个圈。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空气也变得清新澄明。 农贸市场已经有人支起摊子吆喝着。 “羊肉羊肉!新鲜的羊肉!” 孟怀顿了顿,云映最近总念叨着想吃他做的羊肉汤面。 他停下脚步,指节在羊肉上按了按,的确新鲜。 孟怀抬起头看见老汉皲裂的手指,眨了眨眼,沉默着从内袋掏出钱票。 “都包起来吧。” 集市尽头,一个扛着稻草靶子的老人正慢慢悠悠地走着,靶子上插满了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山楂裹着琥珀色的糖衣,在晨光下尤为耀眼。 孕妇的口味总是刁钻,孟怀想着,酸酸甜甜的,想必她会喜欢。 他三两步撵了上去,“老伯,要两串。” 老人笑呵呵地转身,拿了一串裹着芝麻的和一串只裹了糖衣的。 孟怀拎着东西回到家属区,已经有不少家属在打理着院子。 见到孟怀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年纪大的长辈不由笑着问道。 “小孟家里面又没有小孩子,怎么想起来买糖葫芦啦。” 孟怀脚步微顿,停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我家云映怀着孕辛苦,我多疼她些。” 原以为不会收到回答的那位家属颇有些震惊地抬起了头,“你说你起大早就为了给云丫头买吃的去了?” 孟怀坦然承认后,继续朝着云家走去。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苏瑶面色苍白紧咬牙根,恨得不行模样。 孟怀到家的时候,李新梅也起来在做早饭。 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 “姑爷怎么起得这么早?” 孟怀笑笑,“妈,早上好。” 李新梅看向手里满满登登还一脸理所应当的姑爷,抿了抿唇。 “你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给云丫头买零嘴?” 孟怀有些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院里的人都看见了?” “看见了。” 李新梅点了点头,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哎呀,姑爷!可不能这么惯着云映了!大早起就为了给我们云丫头买零嘴,这哪里像话呀!” 李新梅得意地冲着外面喊,阴差阳错得了个好姑爷,对自己女儿这么好,还不得显摆显摆么。 不然多对不起这院里前段时间讲究云映说的话呀。 孟怀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妈,我先上楼了。” 李新梅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叫云丫头下来吃饭。” 推开门时,云映正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呼吸间带着一点鼻音。隆起的腹部在被褥下勾勒出温柔的弧度。 孟怀坐在床边凝视了片刻,怜爱的轻拂云映的脸颊,又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 云映咕哝一声,眯起眼看向男人。 “你怎么起这么早…” “妈已经做好饭了,喊你下去吃饭呢。” 云映撅了撅嘴,不愿起来。她盯着床边看着她的男人,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冲他伸出手,“哥哥,你抱我。” 孟怀轻笑一声,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这样可以吗?” 云映这才得意地哼了一声,“勉勉强强吧。哎呀!它踢我了!” 孟怀把手覆盖在肚皮上,果然感受到了一点点涌动。 “不可以踢妈妈,不然出来了打你们屁股。” - 楼下。 李新梅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着厨房,早饭已经做好了。 姑爷拿回来的羊肉,特地嘱咐了不用她管,他亲自来做。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平时在家也是他下厨多一些。 李新梅心里对这个姑爷年纪偏大的那一点点不满意都消失殆尽了。 还得是年纪大的会疼人。 正想着,门突然被敲响了。 李新梅有些疑惑,一边朝着门口走一边问道:“谁呀?” 没有应声,她过去打开门。 孟序南端着个小盆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尴尬。 因着云映和孟怀结了婚,从前叫云婶,现在论着辈分…得叫奶奶才行。 李新梅见他神色尴尬,笑了笑,“还叫云婶就行,咱们各论各的。” 孟序南干巴巴地应了声,“我、我…苏瑶包了包子,我妈让我给叔叔…婶婶送点过来。” 李新梅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局促甚至有些窘迫的年轻人,心下唏嘘。 毕竟也是自己一直当成半子看着长大的,纵使长歪了,也冷不下脸来。 正巧此时,孟怀端着碗出来。 “妈,我给映映盛碗梨汤,她爱喝那个。” 孟序南直觉此时浑身都僵硬了,自己那个冷心冷清的小叔叔,也会愿意为了她做这样的事。 他不是男人么,男人…不都该是等着被伺候的么。 李新梅转头,“你别太惯着她啊!不能在床上吃东西!” 孟怀看见孟序南,蹙了下眉,“过来有事?” 孟序南眨巴了下眼睛,有些呆愣愣的。 李新梅见状,便笑着同孟序南说:“你们两口子有心了,婶子一定让他们尝尝,没啥事你就先回去吧。” 孟序南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合上门,李新梅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孩子,竟然长歪了。 “您还有空包包子呢?这得起多早啊。” 李新梅抬头见云映从楼梯上下来,瞪了她一眼。 “谁像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序南送来的,说让你们俩尝尝。” 云振国一般不在家里吃早饭,他们例行早餐会的传统,一般都在食堂里面吃。 所以只有李新梅和小两口在家里吃饭。 云映拿起一个包子来,这包子倒是宣软。 不过她只咬了一口,便扔给了一旁的孟怀。 李新梅啧了声,瞪着眼看向云映。 “你这孩子!什么坏毛病。” 孟怀神色如常地拿起云映咬了一口的包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李新梅… “妈,这馅我吃不了。” 第84章 他做的 “你这孩子净胡说,什么你就吃不了。”李新梅笑了,也拿起了一个包子来。 “苏瑶这孩子手艺还是不错的。” 说着,咬了一口。 “哎呀,你还真别说,马齿苋干菜啊。” “你还真不能吃。” 孟怀抬头,微抿了下唇,清冷的眸子里含着几丝疑惑。 “为什么?” “因为马齿苋性质寒凉,孕妇吃可能会腹泻或者诱发子宫收缩嘛。” 李新梅挑了下眉毛,“不错,尤其怀着双胞胎的,本来就容易早产,更要多加注意。” 孟怀的眸子渐渐深沉成了墨色,神色冷峻。 吃完饭,李女士和小姐妹出去置办年货了,只有云映和孟怀小两口在家。 云映坐在沙发上,瞥了眼薄唇紧抿着的孟怀。 “你…生气啦?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嘛。” 孟怀没说话,拉过云映的腿,给她揉捏着小腿肚。 他五官偏冷峻,不笑的时候显得漠然又高傲,给人一种不太好相处的感觉。 现在生了气,那股子凌厉感翻了倍般,更觉不好接近了。 “你在怀疑苏瑶是故意的?”云映眨了下眼。 男人的手顿了下,只听到他轻嗯了一声。 “故不故意的,谁说得准呢。” “马齿苋孕妇不能吃这件事,人家没准儿不知道呢。” 孟怀的眸色更深,带着戾气。 他就是担心这样,说破大天她都有理,大不了就哭诉自己不知道罢了。 有他们在的地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我也没吃,不是什么大事。” 孟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没说话。 临近中午,孟怀把面醒上,准备一会儿给云映擀面条。 羊肉已经炖在锅里了,孟怀还特地多买了两根羊骨吊汤。 香气四溢。 李新梅拎着菜筐回来时,就看到自家闺女四仰八叉地倚靠在沙发上,活脱脱一直小猪。 而孟怀腰间系着围裙,快步将菜篮子接了过去。 她将围巾大衣脱下来,“你这八成怀的是懒蛋,咋这么懒呢!” 云映咂么咂么嘴,“我也不知道…就很不想动弹。” “孟老爷子打算腊月十八给你俩补办婚宴,你是咋想的?” 云映一个咕噜爬起来,看的孟怀心惊胆战的,急忙跑过去托住了她。 “慢些。” 云映没顾上他,“那得给我大姑递个信儿,我就这一个姑姑。” “对了,叫几位表哥跟姑父也都来,路费我们出。” 说完,看了眼孟怀,见他神色坦然,才放下心来。 “叫大姑一家在这边过年呗,左右也住得下,怕什么。” 李新梅也很喜欢自己的大姑姐,索性也没多想,直接应声答应了。 “对了,最近不要出门。”李新梅没头没脑地嘱咐了一句。 云映有些懵,“为什么呀,这外面多热闹为啥不让我出门呢。” 李新梅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不让你出门,是苏家…出了点事情。” “苏家?哪个苏家。” “还能有哪个苏家?”李新梅声音一顿,看了眼孟怀,“就是你们侄媳妇那个苏家呗。” “苏瑶弟弟…跟个女的…在一起了。” 云映有些不明所以,“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跟谁啊?他弟弟不是有些…” 提到苏瑶的弟弟,云映不禁皱了皱眉。 她弟弟心智有些问题,跟小孩差不多智商,但这并不耽误人家和影响人家的男性本能。 大小就见到小姑娘不撒手,还偷看过人家洗澡。 奈何苏瑶他那个妈,向来不讲理,人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认为自己儿子也没吃亏。 云映更加疑惑了,哪家会把养的好好的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家啊。 “是田小小。” 她沉默了。 这姑娘…叫田小小长得可一点也不小,五大三粗,比孟怀还要年长几岁。 不过…她这个人有些直,又能吃。 家里养不下去了,没办法就倒贴了一些钱票嫁给了一个老光棍。 老光棍也不是个好人,对田小小非打即骂,但还打不过。 后来就趁着田小小回娘家,跑路了。 她怎么能跟苏瑶的弟弟凑到一起的呢。 实在想不通。 李新梅把东西放厨房探出头来,“听说,苏家天天打擂台,苏家的把苏瑶都叫回去对付田小小了。” … 田小小本就粗暴。 苏瑶他妈到底咋想的。 一个挨打不行,还把自己闺女叫回去一起挨打。 云映听的头都痛了。 孟怀神色如常地看了云映一眼,见她眉心都蹙了起来,轻轻地将它抚平。 他做的。 早上去农贸市场的时候,就见到了苏瑶的傻弟弟,一根糖葫芦把他骗到了暗处打晕了扔到田小小经常呆着的废弃老庙里。 别看苏瑶的弟弟傻,但是长得高大又白净,不愁田小小相不中。 他也不想这样,奈何苏瑶总是要把眼睛盯在云映身上。 哪有时间总是防着她。 他们还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 孟怀扶着云映在院里散步,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聊着天。 走到澡堂。 云映突然生了一丝逗弄他的心思,白嫩的小手突然拽住他的衣服下摆。 “你还记得…” 孟怀突然挑眉看向她,“记得什么?” “就是当初我记错日子…徐东哥说你肯定能照顾好媳妇,当时不懂,现在想来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孟怀…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十分认真地看向神色故作深沉的云映。 “不要在外面撩拨我。” “会把持不住。” 说完,牵起云映的手,轻轻揉捏着,动作颇有些旖旎。 云映再不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偷偷看起他紧绷着的脸。 不至于说几句话就有反应了吧。 结婚那么久了,还这么纯情。 - 孟长河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孟怀和云映小两口过来了。 “这大冷天的,怎么折腾过来了?” 云映笑笑,扶着腰坐下,“爸,咱两家才隔了多远,算不得折腾,就您自己在家?” “你大哥大嫂出去置办你们补办婚宴的东西了,序南不知道死去哪了。” 云映点了点头,“让大哥大嫂费心了。” 老爷子摆摆手,“费什么心,你嫂子是看有油水可捞罢了。” 孟怀坐在云映身侧,神色淡漠,“饿了,家里还有包子吗?” 老爷子一瞪眼睛,“饿了就自己找去!等你爹伺候你呢?” 说完,笑意盈盈的看向云映,“映映可饿了么,橱柜里还有包子呢。” 孟怀不动声色的讲话接了过去,“不了,爸。” “孕妇吃不了马齿苋。” 孟长河人上了年纪,可并不糊涂。 第85章 倒霉侄子后悔了? 他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容慢慢褪了下去。 “那还真是可惜了,序南媳妇特地包的呢。” 云映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二姐过年回来吗?”孟怀抬眸问道。 孟长河拿起面前的茶杯,撇了撇沫,“你二姐又联系不上了,也不知道在哪。”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争吵声,听上去很是激烈。 云映的动作突然停住,这个声音… 怎么像是孟序南和苏瑶呢? 她微微歪头看向孟怀,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但…没什么动作。 他捏了捏云映的手,摇了下头。 云映看了眼孟老爷子也是一副习惯了不想再管的模样,就垂下了头当没听见。 门被十分大力地推开。 “咚”的一声。 见孟长河看向了门口,云映才抬头看过去。 不禁哑然。 孟序南还好,只是怒气冲冲的模样。 苏瑶就很狼狈了,身上的棉衣都被撕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也满是巴掌印。 云映蹙了蹙眉。 孟怀突然站起身,“映映,我们上楼。” “是啊,坐这么半天累着了吧,快上去歇歇。” 云映沉默着,任由孟怀将她扶上楼。 孟怀的房间很整洁,一丝不苟,倒是很像他的为人。 床上军绿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架上的几乎全是战地实战之类的书籍。 “你在这歇会儿,累了就躺,不要理会他们之间的事情。” 云映点点头,目送着孟怀出了屋子。 她随意地在书架上翻动着,她刚出一本书,就从中间掉出一张照片来,吸引了云映的注意。 这是… 她俯下身将照片拾起。 是她。 是她早就丢失了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梳着两个辫子,笑得十分明媚。 这是…她高中毕业时的留念。 她以为丢掉了的,没想到… 云映悄然一笑,眼睛宛如明月。 楼下。 孟怀慢条斯理地迈着长腿从楼梯上走下来,卷了卷毛衣袖子。 苏瑶那个愤恨的眼神还没有彻底掩下去,孟怀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孟长河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又闹什么?” “快过年了,还要筹备你小叔的喜宴,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些日子?” 话音一落,孟老爷子抄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 贴着孟序南的耳际落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苏瑶“啊”的一声,退后了两步。 “爷爷!我过不下去了!我要离婚!”孟序南咬着后槽牙说道。 “忍着吧,这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当初不是乐意得很?” “我…” “她跟个泼妇似的!我受不了她了!” “受不了也得受着!” 苏瑶双眼猩红,喘着粗气,突然视线转到了神色淡漠如常的孟怀身上。 她唇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小叔!他对小婶有私情!他连睡觉都念着小婶的名字!” 她喊完,得意地扬起了脸。 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老婆被别人念叨着,这自然是云映那个狐媚子的错。 孟怀也该上去狠狠抽云映那个贱人的脸才是! 凭什么她一个人挨打! 苏瑶正想着,见孟怀突然勾起唇角,大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在她跟前站定。 苏瑶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眨着眼睛看向孟怀。 孟怀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子,随即猛地一拳将孟序南掀翻在地。 劈天盖地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袭来,孟序南哪里承受得住,三两下就眼冒金星。 苏瑶已经吓得将自己缩了起来。 “啊——小叔!小叔你、你不能打我!” 苏瑶瑟缩着后退,眼睛里满是惊恐。 到底是什么让她产生了一种,孟怀既好相处人又温和的错觉…对了,是云映。 是孟怀对云映温和又细致,才让他产生了一种面前的男人很好相处的错觉。 不。 他简直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骇人至极。 他迈着步子朝她走来的时候,心似乎都停住了跳动。 “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的侄子惦记着我的老婆。” 孟怀慢条斯理地说。 苏瑶已经彻底慌了,这不就是再告诉孟序南…他今天这顿打是因为她挨得么。 她跌坐在地上,孟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他如同看一团垃圾一般看向苏瑶,“早上的包子,是你有心,不过…我老婆没吃。” 孟怀紧盯着苏瑶,见她眸子清晰地闪过一丝慌乱,心下便已有了判断。 她就是故意送去了这样的东西,不怀好意。 他蹲下身,“记住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我就通通记在你身上。” “如果伤害到了云映,我也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孟怀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身上楼,动作一气呵成。 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 “嗯?你回来啦,我在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呢…原来你小的时候就不爱笑啊。”云映笑得甜甜地看向孟怀。 这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孟序南后悔了,他知道。 可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来抢走她。 云映,只能是他的。 “呀,你手怎么都红了?”云映看见了他的指骨红红的,心下一惊,“你打架了?” 孟怀挑了挑眉,“没有,刚扔个垃圾磕到了。” “那也太不小心了,你总不这么注意自己。”云映颇为心疼,凑过去嘟起粉嫩的唇轻轻吹了吹,“这样就不痛了。” “楼下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 云映…那你还在楼下待那么久… “对了…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孟怀对着笑得一脸开心的云映挑了挑眉,轻笑了声。 “发现什么了?我的小狐狸。” “当当当当~”云映献宝似的掏出照片,“某人嘴硬的很,偷偷藏我照片,说!怎么得来的!” 孟怀倚着书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看着倒有几分随性洒脱,“去你家找你哥的时候偷来的。” 云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定格住了。 瞪大的双眼写满错愕,“你?偷?” 孟怀挑了挑眉,抿唇轻笑着,在云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你大概不知道,我喜欢你。” “在很久以前。” “晨昏交替,甚至在你和我侄子尚有婚约的日子里。” 男人狭长的凤眸绽放出笑意,“感谢苏瑶,也感谢我那个倒霉侄子,不过……他现在好像后悔了。” 云映轻咬着下唇,睫毛微微颤动着,明明两人已经成为了夫妻,亲密无间,此刻望着他挺拔的身影,还是不免会心动,胸腔里的心跳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加快。 就像是春日里被风拨弄的风铃。 她心中满是甜蜜,正要说话。 楼下再度传来了凄厉的哭声。 云映嘴角一抽,大概是没完了。 第86章 儿子娶谁你都不会满意 吴桂芬跌坐在地上号哭着:“我的儿子啊!” “都是娶了这个丧门星哟!” 孟怀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俯瞰着楼下一片喧闹,神情冷淡。 孟老爷子闭着眼坐在沙发上,也没什么特殊的神色。 “三弟!话可要说个明白!” 孟怀瞥了她一眼,又环视了屋子内一圈。 见苏瑶瑟缩着后退,神色说不出的慌乱。 他寒声道:“嫂子觉得,他觊觎自己的婶母,不该打么?” 吴桂芬呼吸一滞,哭声刹住了车,“不可能!谁、谁说的!” “你儿媳妇。” 吴桂芬机械地转头,看向一脸惊恐的苏瑶。 “贱人!贱人!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 “够了!”孟恒铁青着脸,气得脖子涨红,他颤抖的手指着吴桂芬,“你以为这些都怪谁?自然是怪你!你把我的儿子养成了个见利忘义,见色起意的小人!” “我们夫妻多年,想着当年的事情对不起你,凡事都忍着让着,却不想把你惯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他话不等说完,吴桂芬哭嚎着冲了上来,夫妻俩厮打在一起。 二人撕扯着滚作一团,指甲的抓挠声、衣物撕裂声与咒骂哭声喊混作刺耳的交响。 孟怀在孟长河的授意下,才将二人彻底分开。 他扶着大哥在沙发上坐下。 孟长河淡然自若地扫视了一圈,儿哭娘喊,好不混乱。 “老大媳妇,自打序南结婚,你就天天不是哭喊自己的好儿媳妇没了,就是对苏瑶欺负的厉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没出那么档子事情以前,你不是天天埋怨我给孩子订下的婚事太早?” “你也不是喜欢云映,你只是觉得,你幻想中出身高贵的好儿媳妇攀不上罢了,如果现在嫁进来的是云映,你也会可惜没有来个家世更好的儿媳妇。” 孟长河看了眼大儿子,“当年的事,的确是孟恒对不起你,不小心败坏了你的名声,可你打骂了他这么多年,也还回去了。” “我做主,你俩离了吧,我打电话加急准备手续,这就去。” “爸?不!我不离!” 事情最后以吴桂芬赶着年关带孟序南夫妇回了老家收尾。 孟长河想管,但不管怎么管都是个错。 自家的大儿媳…因着当年的事出了差错,很是对不起她。 这么多年也不苛求,不成想反倒越来越歪。 至于苏瑶…有点小聪明,但也不多。 诶。 孟长河叹了口气,看向神色如常的小儿子。 也是他糊涂,如果一开始定的是云映和孟怀。 大概也不会出现在这些事情。 - “怎么了?都处理好了?”云映有些忐忑地坐在床上,“是因为我吗?爸…会不会怪我?” 孟怀有些严肃,听见她的话安抚似的笑了笑,“没事,和你没关系。” “是大哥和大嫂的事。” 云映有些疑惑,话一直在萦绕在嘴边,但见孟怀一脸严肃,她也没问出来。 前世她就发现了这件事,不论孟恒还是孟长河,几乎一家人都十分忍让着吴桂芬。 如果不是很过分,一家子都默契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是莫名其妙。 孟怀将人捞在怀里,他将下巴搁置在云映毛茸茸的头顶上,摸了摸她的肚子。 大院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不等两人亲密够呢。 李新梅就敲响了孟家的门,不过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只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笑意盈盈的:“老爷子,上我们家吃饭吧!我这中午做得多了,我们一家子也吃不完呐,叫上孟恒,都上我们家吃饭哈!” 孟长河笑笑,“那我们就给你添麻烦了。” 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添几双筷子麻烦什么。” 家属院里的孩子们都放了假,一个个就像是感受不到温度一般在外面疯跑嬉闹。 孟怀护着云映小心翼翼地,活脱一只大熊猫。 “哥…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小孩子毛躁。” 回到云家,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 云映不禁有些瞠目,“妈…今天过年吗?” “想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呗,跟过年有啥关系呢。”她将最后一道汤端上了桌,又伸手数了数,有凉有热还有汤。 云映听了听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就知道,云振国也已经回来吃饭了。 孟恒蔫头蔫脑的跟在孟长河身后,神色说不出的落寞孤寂。 “还炖了大鹅!” “妈,家禽在咱家没活路是吗?鸡鸭鹅怎么还炖了个遍呢。” - 饭桌上,云振国公务在身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同孟恒喝了一场。 大家也都知道他心里憋闷。 “下午你大姑到。” “真的?那我要去接大姑!”云映神色带了几分惊喜。 孟怀眉心微蹙,“映映,车站人多,天又冷,你在家等好不好。” 云映正要反驳,瞥见李新梅瞪着她,顿时抿住了唇。 - 云映窝在沙发上迷迷瞪瞪的时候,家里的大门被敲响了。 云映趿拉着鞋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孟怀,扛着个丝袋子。 身后还跟着大姑一家子。 一家七口,整整齐齐全来了。 还是孟怀托人买的卧铺票,又开了介绍信。 这年头,家里有一个人出远门都已经很叫人为难了,更何况是一家子。 云映清楚得很,那么好的姑姑姑父还有表哥们,如果她不出这笔钱,哥哥们或者大姑父肯定舍不得来。 干脆,她直接叫人把票买好了。 “大姑!” 云映一把扒开门口的孟怀,朝着大姑冲了过去。 动作之快,大家伙看着都不免心惊。 “哎呀,你这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毛躁!” 大姑一把扶住云映,看着她如今也要为人母不免有些红了眼眶。 分别之日仿佛就在昨日,但一眨眼,自己的小侄女也长大了。 “表妹啊!能等会儿再叙旧吗!哥几个还扛着东西呢!” 梅三龇牙咧嘴地喊道。 云映这才把门口让出来。 大姑父依旧沉默寡言,他进门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样,见云映气色不错,才露出笑模样。 “表哥们,都坐。” 孟怀神色如常地跟着云映唤比自己都小的男孩们。 眉宇间全是坦荡。 丝毫没有扭捏。 孟怀还记得他老子说过的话,要老婆就行,脸皮有跟没有都是一样的。 第87章 看诊 腊月十八,夜长昼短。 喜宴依旧安排在了食堂,本来姑嫂二人打算亲自下厨张罗,但奈何几家人都不同意。 就此作罢。 因着两家都同住在一个大院里,干脆也不分什么你家我家了,都放在了一起办。 请了司务长帮忙安排,又从外面找了三个大厨。 今天只是补办,也不用接亲送亲之类的,就都坐在食堂里等着吃饭就是了。 虽然有不少起哄的声音,但顾着云映怀着孕,也不会闹得太过火。 孟怀面带喜色一个人挨桌敬酒,他不想怠慢云映。 尤其是在这种亲戚朋友都在的大日子,自然是要给云家争脸。 挨桌敬下来,一张俊脸也染上了薄红。 云映偷偷瞥了一眼,趁他停下来的空挡把他拽到一旁,递上了提前掺好水的酒。 “其实哪里用这样嘛,喝多了还是自己难受。” 云映一边扶着肚子一边嗔怪道。 孟怀眼含笑意:“想让他们知道,娶到你我有多高兴。” 一点酒味没有会露馅,所以云映只掺了一大半。 今天有羊肉锅子,热气腾腾的。 孟怀最终还是喝多了。 走路还是平稳的,就是看着明显有些慢慢腾腾。 云映那掺了水的酒压根就没能顶多久,和到后面,男人们都用上大碗拼酒了,哪里还能顶得住。 吴桂芬已经跟着她的儿子儿媳走了。 孟老爷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死死压住了吴桂芬让她干脆利落的离了婚,甚至一点事情都没找,就那样带着人走了。 苏瑶原本不愿意的,可不知道苏母同她哭诉了什么,也蔫头蔫脑地跟着离开了。 讨厌的人都已经走了,云映跟孟怀自然也就搬回了孟家。 孟恒还在跟云振国梅姑父拼着酒,他被欺压了这么多年,难得畅快。 顾念着云映有孕,便让小两口先行回了家。 云映和孟怀已经搬回到孟家了。 警报已经拆除,自然也没什么需要防备的。 不过……孟怀卧室的床实在小,还是孟老爷子刷脸弄了张大床来,这两个人才能住得下。 孟怀此时酒意上头,彻底喝多。 他看着云映去为他冲蜜水,突然产生一种这样的生活静谧而又和谐的美感。 “我媳妇,好看。” “怀哥?”云映试探地喊了一声,“躺下睡会吧。” 闻言,孟怀突然扬起了头,看她把杯子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又坐在自己身边。 突然呵呵地傻笑了两声。 云映懵了。 他笑什么呢。 不等她想明白,云映一个转身就被孟怀抱在了怀里。 他的力气太大了,以至于云映用力推都没能推开,整个人都牢牢地被禁锢着。 “好香。” 孟怀小声呢喃着,边说边凑到云映的颈窝胡乱嗅着。 “我孟怀的媳妇,可真好看。” 云映一只手拖着肚子一只手扶着腰。 她必须要承认,这是她活这么大以来,最难挨过去的一天。 孟怀从睡梦中醒来,怀中是软乎乎的娇躯。 他拥着她的手紧了紧,正要在她头上落下一吻。 突然一段记忆出现在他脑海里。 然后,整个人便僵住了。 他好像闹人来着,发酒疯了。 正当他想着如何哄人时,怀中人翻了个身,紧接着,浓密的睫毛也随之颤动了起来。 忽闪了几下便睁开了。 孟怀抿着唇,颇有些小心翼翼地盯着云映。 “映映…” “我没生气,但你下次不许喝那么多酒!” 云映哼笑一声,虽然闹人,但出乎意料的可爱,倒也不算反感。 - 过完年,时间陡然快了起来。 三月中旬,该是万物复苏的好节令。 接连几个月都封锁在冰雪交织的冬天里,整日整夜都受着酷寒的威胁。 春,在这里是有特殊意义的。 纵使这里貌似只有夏天,春天只是短暂驻足,更显珍贵了。 感受过 s省宜人的温度后,云映还是有些不适应。 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相较于此前的能把人冻哭的温度,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白天的平均温度三四度,云映很是感恩。 现在气候逐渐回暖,大地回春,也到了春耕的好时候了。 不光是农场里和屯子里的村民们,部队也开始忙了起来。 和 s省不同。 h省的春小麦如同急行军,趁着短暂的春天还未过,在无霜期疯涨。 s省则种植的是冬小麦,在秋天的枫叶开始飘落,大地被金黄和火红交织的时候开始冬小麦播种,经过漫长的冬季再来年春天厚积薄发。 而春小麦更像是迎着春风肆意奔跑的青年,充满朝气与活力。 孟怀作为一团的团长,每天都要跟着。 回家也越来越晚。 这一天回来时,云映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都没有将她吵醒。 月份变大,云映也越发辛苦。 孟怀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自打回来后,江雁回就按照云映的嘱托每天登记五个病人来看病诊脉,雷打不动。 孟怀也知道她不屑于去做一株菟丝花,不管他又实在心疼。 饭还温在灶上,锅里也留着烧好的热水。 孟怀十分迅速地解决完晚饭又洗完澡,才蹑手蹑脚地躺在云映身边。 “唔—”云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才回来,锅里…” 她说着便要起身,被孟怀按住。 “睡吧睡吧,我自己吃完了。” 云映迷迷糊糊地又接着躺下。 “一天比一天晚。” 孟怀拉了拉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住,“快了,再有半个月也就完事了。” 云映点了点头,更加往他怀里拱了拱。 第二天清晨,云映醒地之后,孟怀又是已经离开了。 夫妻俩似乎已经很久没凑在一起过了。 一般都是她还没醒男人就走了,她睡着了男人才回来。 云映悠悠地叹了口气。 正想着,大门突然被敲响。 是江雁回。 少年人出落的更加气质斐然,身上的药香又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 “雁回来得正好,快坐下尝尝你姐夫蒸的红枣馒头。” 江雁回摸了摸鼻尖,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今天是谁来看诊?”云映问。 江雁回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今天五个都是复诊,没有新病患。” 云映点了点头。 “顾老说,云映姐的药膳方子和中药结合起来,倒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用处,问您要不要等研讨会的时候,聊一聊这件事呢。” 对于这件事,师父不止一次提过了。 他也希望自己的小徒弟能闯出个名堂来,至于要把她推到人前。 可云映迟迟认为自己还没那个本事。 - 九点钟一到。 江雁回一如往常地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不等复诊的病患到,张嫂子就急忙抱着孩子冲了过来。 江雁回见她面色苍白脚步踉跄,迅速上前将人接过来。 “怎么了嫂子!这是怎么了!” 她似乎还没从剧烈的恐慌下回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等进了屋,云映随意一瞥,刚要说话边看见他手中抱着小平安,孩子的手都垂了下来。 她心里一惊。 “我不敢抱着他跑到卫生院,先放你这。” 其实张嫂子的判断是对的。 孩子这样,在没确定情况前,不能擅动。 第88章 蹲太久腿麻了 “雁回,先去请人。” 云映的冷静倒是叫慌乱中的张嫂子平静下来不少。 “嫂子,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映一边为孩子做着检查,一边问道。 “就是…就是…也没什么呀,一早上就出去跟着部队晨练了,回来喝了点凉水?” “平时也是这样的,等我看见的时候,就在地上了。” 云映柳眉一蹙,“吐了吗?” 张嫂子点了点头,一脸焦急又带着几丝疑惑,“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就是一大早起床去跟着部队晨练了,天天都是这样的啊!” “晨练?” “回来喝了凉水。” 张嫂子点点头,“是喝了水没错,但喝水这不也正常嘛!” 云映闻言,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心下有了判断,用拇指迅速按住腕横纹上二寸,又在针包中拿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直直的朝着脐上四寸刺了下去。 手法快准狠稳。 银针入肉的一瞬间,孩子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颤。 没过多久,小平安的眼睫轻轻抖动,悠悠转醒,面色依旧苍白,无力的靠在母亲怀里。 江雁回领着江大夫和林问夏匆匆赶来时,云映仍半跪在地上。 “江大夫,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并且做了紧急处理…”云映抬起头,一股脑的将自己初步检查结果和处理结果汇报一遍。 她声音一顿最后补充道,“我怀疑是腠理开泄时骤饮冷水导致的,但也不排除别的情况,建议观察二十四小时。” 江大夫点点头,目光凝重,“也不排除急腹证。” 林问夏见云映挺着硕大的孕肚还跪在地上,眉头一皱。 “你先起来”说着她便要去扶云映。 林问夏刚拽住云映的胳膊,却不想她双腿一软,便不受控制的直直下坠。 幸而林问夏眼疾手快,赶在她坐地上前,把自己的腿垫在了她身下。 云映跌坐在她腿上,两人同时惊魂未定。 “云映姐!” 江雁回快步冲过去。 林问夏咬牙,一手护住她的肚子,一手撑地想站起来。 “你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啊!” “还这么不管不顾的!” 云映神色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才小声说道:“蹲太久,腿麻了。” …… 不等中午,云晖急吼吼地推开了云映家的大门,“咚”的一声,门撞在墙上。 那声响吓了云映一大跳,她转身看向门口。 云晖一脸怒气,将手里的外套砸在沙发上。 春耕时期,云晖自然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但唯一不同的是,没有老婆疼他,俊俏的脸上已经有些皲裂。 “大哥……谁惹你了?”云映怕触了他的霉头小心翼翼地问。 “你!” 大哥怒气冲冲又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一个字,云映顿时把自己整个人缩了起来。 “要不是问夏跑去跟我告状!我都不知道!” “你长心了么,你现在什么时候,行动举止还不知道注意呢?要不是问夏在,你摔个好歹……” 云映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头疼得都快要炸了。 大哥现在是安全了,可她实在不太好。 云晖是被人夺舍了吧,像个碎嘴子老婆婆。 “我告诉你,一会儿等老孟回来,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再和他说一遍,你别想逃了这顿骂!” 孟怀回来时,云映蔫蔫地坐在沙发上。 云晖叉着腰,满脸怒气。 孟怀不禁有些摸不清楚头脑,“怎么了这是?” “个死丫头!”云晖看向孟怀,又伸出手指了指云映,“自己的肚子都那么大了,还敢跪在地上看诊呢,起来的时候差点摔了!” “我还没说你呢,我小妹年纪小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惯着老婆!” 孟怀听见云晖怒骂他一把年纪,正要黑脸时,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云映差点摔了。 撂下东西冲到云映身边,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一圈,见她无事心安了一点,“怎么回事?” 云映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云晖,“就是……蹲太久腿麻了……” 她垂着头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原本以为会得到些许安慰的云映彻底失算。 两个男人一起黑了脸,云映的孕肚五六个月,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必七八个月的肚子小。 “我给爸打电话,保姆务必在下个月之前赶到。” “别!我真没事!哎呀你们太小题大做了!”云映毫无底气且尤为小心地耍起了小脾气。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有事!” “别想!” 在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叫喊声中,敲门声再次响起。 云映如今听到敲门声,都开始下意识地紧张了。 她伸长脖子,冲着门口喊道:“门没锁,进来就行!” “在外面都听见你们喊我的小云映了,干嘛,是要翻天不成?” 顾灿慵懒的靠在门口,云映难得看到为她撑腰的人。 不由的棍子打蛇,顺竿爬。 小嘴一撇,眼泪不要钱地涌了出来。 “顾灿姐!他们都说我!” 她哪里受得了云映这般,在她眼里小云映就和天使没区别,尤其还是被自己最看不惯的大尾巴狼给骂哭了,这还行? 顾灿快步走过去,在路过孟怀身侧的时候,故意地撞了下男人宽厚的肩膀。 顺带,翻了个白眼。 简直不要脸。 孟怀一脸铁青,“你来干嘛?” “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吗?”顾灿挑了挑眉,一屁股坐在云映身边,轻抚几下她的肚子。 她俯下身,耳朵贴在云映肚皮上,“小家伙,你爸是个讨厌鬼哦!” 孟怀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云映哭着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最后,“顾灿姐,你说他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顾灿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云映,你确实该骂。” …… 饭桌上,孟怀一脸不悦地瞥了眼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顾灿。 “还没说,你到底来干嘛?” 顾灿挑了挑眉,“抢你老婆,行么?” 孟怀直觉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泄愤般咬了口手中的馒头,恶狠狠的。 顾灿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申请调过来的,不然云映生产怎么办?请接生婆啊?” 第89章 生孩子 三胞胎 顾灿斜睨一眼孟怀,语气平静中夹杂着一丝嘲讽,“你们大男人就知道瞎胡闹。” “当然,只是暂时的,毕竟省院也不缺我这一个。”顾灿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黑色小皮鞋的鞋跟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 她看向在一旁装鹌鹑的云映,凌冽的目光中染上了难得的温度,“有定期检查么?情况怎么样?队里卫生院的…” 话音未落,孟怀冷笑一声,“回院里去问去,没见我老婆吃饭呢。” 云晖像是没听见两人的暗中交锋一般,迅速地将饭解决干净,转身冲到厨房翻找着,看得云映一愣一愣的。 再出来时,手里攥着一包红糖。 孟怀盯着云晖风风火火的背影,扯了扯嘴角,“你们…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云映歪头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大哥,你拿红糖干什么?” “那红糖我用姜炒过的,是暖身的…你用不上吧?” “问夏生理期快到了。” … 云映的双眼瞬时放大,“你拿我的花,去献佛啊?!” “没诚意!” 云晖啧了一声,“现在都跟大哥分上你我了,可见是真生分了…诶。” 云映翻了个白眼,“大哥,信不信我一句话你这些全白干。” 云晖… 他已经倒追林问夏很久了,大院里已经开始传出些风言风语。 隐隐约约的像是再说林问夏眼眶子太高,连云团长这样好脾气家世又好的人都看不上。 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但林问夏是个胆子大且不吃亏的。 她还真撞见过一次。 她不像别的女孩忍气吞声那般,直接冲上去对这几个嚼舌根子的嫂子说:“嫂子们下次当我面说,瞒着当事人讲闲话多没意思,当我面讲来。” 嫂子们感觉面上挂不住,这才散开。 其实云映也私下问过林问夏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说她想的也很简单。 要让云晖知道,喜欢一个人多不容易。 想到这,云映不免叹了口气。 诶,大哥现在做的这些,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的毛尖尖罢了。 追妻路还长着呢。 - 有顾灿这个理论知识丰富,实践操作满分的医生在,云孟两家也放了不少的心。 但云映莫名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不止一次地摸过自己的脉象,脉象阴阳同。 确实是双胎不假,可…似乎格外有力。 再加上频繁的胎动… 云映不禁叹了口气,大概是两个小男子汉吧。 日出东方还复东。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便迈入了五月份。 春风一夜之间又吹满了整个大地。 成千上万的大雁在空中翱翔,铺天盖地,很是壮观。 孕后期的云映,肚子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熟悉的好友也默契地商量好,几乎家里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在。 沈青青也一日三趟地过来盯着,毕竟这边也没有长辈,她帮着照看也是应该的。 但最紧张的还是马上要做爸爸的孟怀,每晚看着妻子硕大的肚子,都要担心起她难以承受的生育之苦。 越快要到日子,孟怀就越是紧张。 一紧张,边吃不下睡不好,有点动静就醒。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 云映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每天抱着肚子在房里溜溜达达的,一副快要在家里待傻了的样子,别的就没有了。 - 这日一早,云映被疼醒了。 她一直以放松的状态去迎接两个宝宝,但当肚子真正开始抽痛,云映突然产生一种后知后觉的紧张来。 她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丈夫。 孟怀睡得很轻,几乎没怎么推,他就已经醒了。 他侧过头,沙哑着嗓子问,“上厕所吗?还是抽筋了。” 话一说完,便熟练地坐起身去扶云映。 云映见他如此,莫名地放松了些。 有孟怀陪着,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云映摇了摇头,“好像要生了。”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孟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男人一个翻身人就下了地,故作镇定地给云映套上衣服,嘴里还不忘问着她的感受。 云映安抚般地看了他一眼,“没事,你别紧张,阵痛后还要很久才能生产呢。” 她声音微顿了下,“先吃饭,吃完饭洗头洗澡,收拾利索了再去卫生站。” 见妻子面色平静,孟怀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也是,活了三十年这才一次当爹,咋能不紧张呢。 刚刚紧张的手都抖了。 孟怀刚将人抱了出去,提前找好的保姆顾婶子就凑了过来。 见状便问云映,是不是要生了。 云映点点头,“嗯,应该是,肚子开始疼了。” 顾婶子是过来人,听到肯定的答复,立马笑开来。 她生的一副富态的圆脸,看起来很是慈祥,“早生早好,这么大的肚子迟早累坏人。” 说着,匆忙去厨房,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饭端上了桌。 又去小房间将生产要用的东西收到包里。 等小两口收拾完便可以直接拎包出发。 从云映怀孕开始,孟老爷子就开始物色保姆,这个年代找保姆比较麻烦,必须要知根知底才行。 不然容易出事。 顾婶子人好,也是旧相识,信得过。 孟怀是将人抱着去的卫生院,距离也不算远。 顾灿跟林问夏检查了一番,“嗯,要生了没错,要看宫口开的情况。” “小映,你感觉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适当地走一走。” 顾婶子知道她们都是朋友,便多问了几句,等全部嘱咐完也回去了。 她得去告诉沈青青一声,还得将前几天买回来的鸡杀一只炖汤。 人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云映没躺多久,便觉不适。 孟怀扶着她在房间里溜达。 她看着丈夫一脸紧张的模样,有些心疼。 “不然,我给你讲几个故事?” 孟怀已经紧张得不行,额头上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没想到年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云映心态如此好,还有心思讲故事呢。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闻言,云映看了眼自己硕大的肚子,讲起了前世自己听到过的…拍花子和拐卖孩子的故事。 不仅没有转移男人的注意力,反而叫男人黑了脸。 “你说真的?还有偷孩子换孩子的?” “这是故事?还是真事?” … 云映挠了挠头发,“啊…真事啊,绝对真,我亲耳听到的。” 孟怀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差了。 - “你差不多行了啊云丫头,别总吓唬咱们孟团长了,老来的子也不容易。”顾景安还没进门便听见小夫妻俩说的话。 “这是部队,又不是菜市场。” 顾景安背着手走进来又给云映做了检查,有条不紊地问了几句话。 “五点左右有的反应?你身子不错,不会太难,但是头胎…起码也得等八九个小时吧,别急了。” 顾老的时间比顾灿掐得更加精准,老爷子的医术大家都是知道的。 顿时,夫妻俩的脸色好了不少。 下午三点多,顾灿再次来检查,这才开口说了令人心颤的话来。 林问夏推着明显已经疼痛得吃不消的云映进了产房,她是大夫,她自然知道能不喊尽量不要叫喊,得节省着力气才有劲生孩子。 但,三个男人不知道啊。 孟怀和云晖看着她一声不吭的模样,心里更加没底。 等产房门被关上。 外面除了孟怀和云晖以外,还有得了信赶过来的江家哥俩以及顾婶子和沈青青。 沈青青见孟怀傻乎乎地站在门口,拽着他坐在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头,“坐下等,还要挺长时间呢。” 顾婶子附和道,“是啊是啊,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呢。” 云映怀孕后,孟怀就不断跟有孩子的军属科普。 他知道女子生产有多不易,实属鬼门关上走一遭,尤其云映怀了双胞胎,只会更难。 众人嘴上都很放松,但心里的担心谁也没说出口,都觉得不吉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云晖十分僵硬地盯着产房门口,“沈姨…里面怎么一点声音没有…连句疼也没有。” 沈青青也有些坐不住,她频繁地看着手表,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但她看见众人每说一句话,神色便愈发紧张的孟怀,终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江鹤回拍了拍孟怀的肩膀,“你放松些,云映妹妹肯定会没事的,别太紧张。”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针,已经五点了。 突然,产房内传出一声十分凄厉的喊声,云晖猛地跌落在地上,随即踉跄地冲到产房门口。 孟怀比他的速度更快,快要石化了的男人一个飞窜趴在了门上。 同样吓傻了的几人反应过来迅速地拽住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去的孟怀,“不行!这可不行啊!” “你别进去添乱,再吓到映映。” 孟怀此刻一片空白,那叫喊声实在凄厉。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心里生出无边的悔意,这都怪他。 怪他不知节制,怪他太不珍惜云映,叫她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受此苦楚,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自己那么娇气的小媳妇,受了如此大的苦… 孟怀越想越觉心慌,屋里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传来。 他第一次感觉头昏脑涨,腿脚发软。 江鹤回此刻也不轻松,前世云映并没有孩子…他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是否会平安。 可他不像孟怀是她的丈夫,就算担心他也只能在心里忍着。 牢牢的拽住孟怀的手。 在孟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时候,“哇”的一声啼哭,犹如天籁。 云晖卸下来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衣衫。 沈青青眉间紧张的神色缓解了不少,“生了生了!生出一个下一个也快!” 顾婶子点了点头,同沈青青的手紧攥着。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又一道稚嫩的啼哭声响起。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等说话,紧接着又想起了一个…十分细弱的哭声。 - 产房里,云映已经彻底痛到怀疑人生。 但幸好,林问夏还在产房里陪着她。 她原以为自己能忍住不喊,可越到后面越坚持不住。 直到人疼得牙直打颤,疼得都迷糊了,才不知不觉喊出声。 但…她怎么迷迷糊糊地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呢。 她两眼无神地盯着上空。 顾灿面带疲惫,但眼下的结果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她和林问夏对视一眼,都有些许迷茫。 林问夏沉默了片刻,抹了把已经汗湿的脸,转身去开了门。 门外。 孟怀双眼猩红看着突然打开的门,懵了一瞬,脸唰的一下彻底没了血色。 他问过生产的顺序、经过和时间。 应该还要再等十多分钟,才能出来的。 这门开得毫无预兆,门外的几人都有些慌了。 林问夏沉默了片刻,“生了。” 孟怀死死地盯着林问夏,“云映呢?” “你说话啊!” “平安,都平安,只是…不是双胞胎。” 孟怀闭了闭眼,“云映没事就好。” “是三胞胎。” 林问夏出来简单地报了个信,产房里云映还赤条条躺着呢,自是没空解释太多。 众人怔忪在原地。 还是沈青青率先反应了过来,“快!快,准备的包被都不够!快去问问近期生了孩子的家属哪家有富裕的,咱先救个急!” 直到沈青青推了下云晖,男人才从怔愣间反应了过来,三胞胎,小妹得遭多大的罪。 该死的孟怀! 他强撑着眼泪跑了出去。 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是江鹤回。 他脸上挂着一丝温和而又 傍晚的阳光晃在他身上,忽地。 云晖的心脏瑟缩一下。 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这不是他的人生的错觉。 但没多久,这种感觉便消失不见。 取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欣喜。 他当舅舅了! 等云映从产房里被推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头发潮湿,很是无力,但一丝清醒尚存。 她的视线在迅速围过来的家人面前扫了一圈,知道大家都在为他担心,便晚起了眉眼。 又俯身看向身前的丈夫。 突然,红了眼眶。 “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孟怀!” 男人眼眶猛然爆红,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已经做好了不管他怎么骂自己都绝不还口的打算。 他一把将妻子的手包裹住掌心,“映映,你说,我都听着。” “我生了三个猴!” 第90章 米兜福兜和珍珠 回到病房时,云映已困意上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怀抬手顺了顺她汗湿的头发,眼眶依旧透红。 云映这一睡,直接睡了一整夜。 大院里已经传开了,云映生了一对三胞胎。 双胞胎就已经很难得了,竟然一下来了仨,还都是顺产出来的,顺顺利利的。 这期间,不论是医生检查还是军属和好友们的探视,都没能吵醒她。 等她再次从睡梦中醒来时,耳边传来的是沈青青刻意压低的声音。 “看这仨孩子,生得真白净好看。” 三个孩子……实在是云映意料之外的。 三个孩子体重都是四斤多,顾灿说这样的孩子能有这个斤数很难得了。 林问夏实在不能理解沈姨说的三个孩子白净好看,这也就能看出来是个孩子啊。 正当她怀疑人生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瞄到了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云映,她面上一喜,快步走过去:“映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不舒服就说话啊。” 说话间,林问夏手脚麻利地将人扶起来,又在身后垫上了枕头。 “口干,想喝水。” 云映的声音明显有些嘶哑。 闻言,林问夏赶紧去倒水,沈青青也跟着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这一下生了三个孩子,你妈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啊,你不同意也不行。” 云映喝了一大杯水,感觉喉咙的干涩感好了不少才摇了摇头:“不太疼了。” “我妈……来就来吧,不然三个孩子我想想就头痛。” “我家孟怀呢?” 林问夏正给云映冲着奶粉,闻言扯了扯嘴角:“让沈姨撵回去了,你呀你,非要说什么换孩子卖孩子的,被你吓得守着你跟孩子们一宿都没睡,铁人也受不了啊,看着老了好几岁似的。” 云映抿了抿唇,一个故事嘛,竟还把他吓成这样。 “就是死心眼嘛。” “你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顾婶子估计也快要送饭过来了。”林问夏将茶缸子塞回到她的手上。 沈青青也把一旁的小床推了过来。 “你家这三个孩子可真是好,不哭不闹不哼唧,这是来报恩的吧。” 云映有些为难地瘪了瘪嘴,“沈姨……太丑了,皱巴巴的样子,像猴……” “这孩子净胡说,哪有嫌弃自己孩子的,再说了,咱们哪里丑了,这是还没张开呢,张开就好看了。”沈青青好笑的说道。 云映这才将茶缸放在桌子上,探头看向小床里,她拼着力气生下来的三个孩子。 床上躺着三个小娃娃,都用大红色的薄花毯包着。 自己的孩子,肯定还是喜欢的。 但就是……太丑了。 云映刚要伸手戳一戳,突然小家伙们就哼唧了起来。 “我没动!我什么也没动。” 沈青青笑了声,“你这孩子……大概是饿了吧。” 林问夏把门窗都关上,“你等等哈,先用热毛巾敷一下。” 敷完,沈青青将小姑娘抱起来递给云映,“试试看,能吸出来吗?” 要孩子的时候疼,生孩子也疼,喂奶更是加倍地疼! 云映疼得直吸气,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但最后总算成功地喝到了奶水。 “这么疼啊。”林问夏见云映眼泪汪汪的,不免心疼。 “都要过这一关嘛。” 孟怀没睡多久,便赶了过来,顺道还拎着云映的午饭。 他到时,云映正抱着孩子喂奶,听见人进来的动静,下意识地侧了侧身。 沈青青看得好笑,又不是外人,都结了婚的两口子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呢。 孟怀凑过来,仔细地打量了下妻子,见她气色恢复不少,嘴唇也恢复了原有的红润,才抬手揉了揉云映的脑袋,放心地直起身。 男人将饭盒打开,放在床头柜上。 转头见孩子喝完了,云映也已经拉起衣服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奶嗝。 孟怀朝着妻子伸出手,“给我吧。” 他私下里学过练习过,知道怎么抱孩子,甚至比女人更加仔细。 等把孩子放在小床上,男人坚毅的眉眼骤然柔和下来。 他也当了父亲……和做梦一样。 “跟爸说了吗?名字怎么取啊?” 孟怀思绪回笼,看向云映。 “咱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老爷子那边……我也告诉了。” 孟怀看着妻子怀孕生产也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脸,“辛苦你了映映。” “名字当然是咱俩取。”男人浅哼了一下,“这是当爸妈的特权,不给老爷子。” 云映想了想,“大名你起,不着急,先起小名叫着吧。” “孩子多了取名字也难,叫什么好呢。”云映瘪了瘪嘴。 “叫大乖二乖三乖算啦!起名字真的太难啦!” 孩子的名字最后也没定下来,不过云映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孩子的小名,大哥来取。 把难题抛给云晖,孩子的舅舅是那么好当的嘛! - 云映只在卫生站待了三天,就回了家。 被男人一路抱了回去。 林问夏不禁感叹,嫁了个好男人的重要性。 又瞥了眼身侧的云晖,见他眉眼柔和地抱着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心里也略有松动。 云映再次躺在家里,那张熟悉的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家里自在!” 孟怀忙忙碌碌地将人安顿好,“吃饭是在屋里还是外面?” 云映黑了下脸,头一顿觉得没什么滋味的汤水喝着还行,但接连喝了三天就有点受不了。 “屋里吃吧,我怕我被馋死了。” 孟怀笑了笑,“都听你的。” 晚上,云映看着面前的黄豆炖猪蹄,有一种心都被腻住的感觉。 -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被起床号叫醒。 孟怀清醒后,先看了眼自己的小妻子,见她睡眼朦胧,抬手安抚般地轻拍了几下。 “睡吧,孩子们都没醒。” 小夫妻俩想自己带孩子,作为父母,自然是想参与到他们的成长里的。 再说了,孩子们每隔俩小时就要喂奶,让顾婶照顾也不方便。 但三个孩子真的有些熬人。 一个哭了,就像开了阀门一样,都哭了。 抱都抱不过来。 “你再躺一会儿,不着急起来,妈要中午才能到队里。” 云映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不早啦,简单收拾收拾,时间很快就到了。” - 孟怀估计得没错,下午一两点,云晖才领着李新梅敲开了门。 一路上,这边条件的艰苦令李新梅那颗快要见到儿子女儿欣喜的心都吹淡了几分。 “妈妈呀!” 云映脸红扑扑的冲过去,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苍白。 见她气血还好,李新梅心安了不少。 “不要乱跑,门口有风呢,扑到了怎么办?” 云映弯了弯眉眼,抱着李新梅不撒手。 李新梅不禁好笑,“你都当了妈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看看我这仨外孙子呢!” 孟怀将李新梅引进卧室,床上三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 今天是孩子出生的第五天了,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了不少,最起码不像猴子了。 可能是云映的奶水好? 皱巴巴的猴子竟变成大白馒头了。 云晖也凑过来,搓了搓手,“哎呀,我抱抱我们珍珠。” 在李新梅过来的前一天,云晖这个舅舅才把孩子的小名定下来。 老大叫米兜,老二叫福兜,最小的妹妹叫珍珠。 孟怀对于云晖起的破名字十分不满意,但也拗不过自己妻子,只得同意。 但叫习惯了,觉得还挺好听的。 纵使是当了两回妈的李新梅看见外孙子也还是喜欢得紧。 “哎呀,不都说外甥像舅,这米兜福兜跟云晖小时候一模一样。” 云晖看向怀里的小珍珠,笑脸柔和,“我还是觉得,珍珠最俊。” 孟怀空出的手揽住云映的腰,低头温柔问道:“累不累,要不要回去躺着?” 云映摇了摇头:“躺着也睡不着,我跟你们一起吃饭,闻闻香味。” 顾老特地嘱咐过,产妇是要少油少盐没错,但实在太馋可以偶尔吃点有滋味的。 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受不了。 “可以开饭了。”顾婶子笑着喊了一声,把端着的菜放到了桌子上。 云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把孩子放在床上,转身去厨房端菜。 “倒是好久没见新梅了。”顾婶子笑着看人。 顾婶子原先也是军属,和云孟两家都相熟。 后来她男人出了事,才搬走的。 “可不,光寄信了也见不到人。”李新梅也笑着说。 其实,一开始李新梅拜托她来照顾云映的时候,她也是不大愿意的。 路途遥远,又没出过远门。 况且听说云家小姑娘嫁给了孟家那个冷淡的小儿子。 没接触过,万一性格不好怎么办呢? 但细想了一晚,也还是答应了。 只是因为李新梅对她实在是好,她搬走后,落井下石的人她见了不少,但能掏心掏肺地帮她们一家的,就云家一家人。 为着李新梅,她也得帮这个忙。 只是没想到,她到这以后,小两口对她客气感激,又不乏亲近热情。 事事想着自己,又不把她当外人,过得实在舒坦。 开饭时,孩子们都已经躺在了床上。 云映眼巴巴地看着顾婶子拿手的红烧肉放在桌上,又看了眼孟怀。 孟怀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在白开水碗里涮了涮,喂进了云映的嘴里。 “这才感觉我在活着呢。”云映满足的谓叹。 李新梅和顾婶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吃一口就行了啊,不能多吃。” 云映瘪了瘪嘴,委屈的看了眼孟怀。 孟怀勾起唇角,在桌下偷偷牵起了云映的手。 - 母亲的到来,云映确实轻松了不少。 白天有李新梅和顾婶子看孩子,云映只需要歇着补觉就行。 等晚上孟怀回来了,顾婶子和李新梅也就不用管了。 一想到这,云映又有些纳闷。 明明近三十岁的男人了,怎么还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昨晚又缠着人闹了好久。 “映映啊,把这个鸡蛋吃了。” 李新梅的声音把云映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端着的是益母草红糖鸡蛋。 活血化瘀,促进恶露排出。 云映将碗接过来,搅动着汤勺。 “去见过我师父了吗?” 李新梅点点头,“来的当天就先去拜访了,诶,辈分都乱了。” “对了,早上跟你婶子出去的时候遇到问夏和顾灿,他们一会儿过来。” 云映应了声,咬着碗里的鸡蛋。 “我跟你沈姨、顾婶子还有院里的家属们约着出去采蘑菇,你们自己玩吧。” 云映… 看着李新梅和顾婶子挽着手,脚步轻快地走向沈青青时,云映嫉妒得要命。 现在是什么季节。 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地上的野菜也全都长了出来。 可她出不去啊! 等她坐完了双月子再出去的时候,又到了蚊虫成团的夏天。 羡慕,嫉妒,恨。 就这样,云映在众多家属调笑的声音里,扬起一个笑脸,然后。 啪的合上了门。 气人!真的气人! 江雁回按照顾景安的嘱咐,来家里熬调理茶。 听见动静,头都没回。 “为什么非要做两个月的月子!就不能是一个月吗!” 江雁回搅动着汤勺,一脸无所谓,“我们都没意见啊,是您家怀怀要求的。” … 没等太久,顾灿和林问夏也来了。 径直冲到了屋里去看三个孩子。 云映… 林问夏一脸兴奋地看向床上躺着的孩子,“哎呀妈,瞅瞅,这不长开了嘛,多好看呀!” 顾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就你嫌弃孩子丑吧,我助产了那么多个就你一个因为孩子长得丑哭出声的。” 云映摸了摸鼻尖,“都不许笑我啊,我又没有经验,哪里知道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 林问夏看着孩子,没抬头,“米兜,福兜,珍珠,记住我哦,我是舅妈。” “舅妈,记住了吗?” 说完,也不管云映和顾灿是什么反应,从身侧的小包里面掏出三对银镯子。 “先拜托妈妈收着吧,等赶明儿舅妈给带上嗷。” 云映一瞬不瞬地盯着神色如常的林问夏,甚至顾灿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舅妈? 什么舅妈? 第91章 弟弟才香 云映心里想着,嘴上也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舅妈?” “你哥跟我…”林问夏脸颊微红,十分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求婚了。” 顾灿闻言,柳眉皱起,又一颗鲜嫩的小白菜被大尾巴狼骗走了。 她不禁撇了撇嘴,心里直犯嘀咕。 男人,多讨人厌的家伙。 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她,身边几乎没有什么女孩,成天跟一群混小子凑在一起,疯跑着长大的,看他们都极其不顺眼。 尤其是孟怀,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哄得云映团团转。现在倒好,云晖这个笑面虎又盯上了林问夏。 都够讨厌的。 “咚咚咚。” 顾灿叹了口气,按住正要起身的林问夏,“你们俩聊吧,我去开门。” 门开的一瞬,春风裹胁着花香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沾着水珠的野花,视线缓缓上移,孟怀见来人是顾灿,嘴角的笑意僵硬了许多。 顾灿翻了个白眼,将门口让了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个男人,逆光而立,莹白肌肤尤为晃眼,衬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的小臂上青色的血管蜿蜒着。 顾灿心想,这血管…扎针肯定很好扎。 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角似是有几分撩人。 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紧跟着孟怀的步伐进了屋。 在她身侧经过时,顾灿下意识闭上了眼,闻到了一股冷冽的春天气息,十分清新。 如果能和这样的人相处,一定十分舒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顾灿,猛地甩了甩头,她怎么能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孟怀捧着花,直奔卧室。 见林问夏也在,脚步才慢了下来。 “给你的。”孟怀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起伏,但耳尖红红的。 云映有些错愕,“你特地回来,就为了送我花嘛?”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接过花感觉又有些不对,低头一看。 那花的中间,再次夹着一根…人参。 孟怀眼神平淡,但云映发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得意,“喜欢么?” 林问夏和顾灿都在,云映也不好说什么,干巴巴地笑了笑,“喜欢,我可太喜欢了,我现在就把花插上,再把人参收起来。” 林问夏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顾灿则再次翻了个白眼。 孟怀深邃的眸子闪了闪,“我去吧,鹤回过来了。” 云映愣了下,然后将脸抬了起来:“嗯?这时候过来了?” 倒不是不能来,只是自打他们结婚后,江鹤回便十分守礼地减少了往来,刻意保持着距离。 “来看孩子们么?” 孟怀应了声,“让他来跟你说吧。” 他摸了摸云映毛茸茸的头顶,转身出去把江鹤回请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将林问夏和顾灿也隔绝在了外面。 顾灿挑了挑眉,“那个男孩是谁?” 孟怀找了个瓶子装上水,将花插了进去,才头也不抬地回她的话。 “江鹤回。” 顾灿:“…” 没了? 这回答跟没回答也没区别啊。 屋内,江鹤回笑着看向云映,视线又落在床上的孩子们身上,她如今…也成了母亲,云晖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看样子他们过得都很幸福。 他也该去了断前尘往事了。 “鹤回哥,不是来看孩子们的嘛?快来呀,现在我的孩子们都张开啦,不那么像猴子了,貌似还挺能拿得出手的。” 江鹤回笑笑,走过去坐在床边。 “嗯,像你,都很好看。” 云映察觉到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憋着不说,她也不能主动问出口。 “我要走了。” 云映猛地抬头看向他,“走?工作调动吗?要去哪里?” “调去军警联合任务组。”他眼底闪烁着一丝决然。 云映皱了皱眉。 江鹤回神色如常,“我不想瞒你,找到刘长君的行踪了。” 房间里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孩子们酣睡的呼吸声和云映胸膛里那颗跳动着的心。 她都要忘记了,那个害死了大哥的恶魔。 “此人,阴险狡诈,逃脱过程中杀害一名警察残忍分尸,并将残肢送到了当地公安局。” 他语气和目光都平静得有些可怕,云映感到了一丝心惊。 窗外,新绿的枝桠挟着春风的暖意。 “云映,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 “我很想见一见你,别哭。” “我希望我印象里的你永远都是那个笑得开心的小姑娘。” - 他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云映压抑的抽泣声。 孟怀沉默着进了屋,宽厚的手掌轻轻环住云映的腰肢,将她颤抖着的身体拢进怀里。 云映此时心里既慌乱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和心痛,她将额头抵在孟怀胸前。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可江鹤回始终笑着回应她。 这是命令和任务,不能推脱。 任何人的命都是命。 不该是这样惨烈的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 “映映,别哭…”孟怀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如果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的拇指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 云映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点了点头。 孟怀在她眉心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转身大步走向门外。 院门外,江鹤回正倚靠在树下等他,风拂过树梢。 两个男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谢谢你,孟怀。”江鹤回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 孟怀扫了他一眼,“只要你活着回来。” 江鹤回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窗口,将头垂了下去。 活着回来么,希望吧。 云映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门,外面两人默契地没有多问。 “厨房里有刚刚雁回煮的茶,你俩尝尝。” 她轻声说道,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却依旧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模样。 顾灿垂了垂眼,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好奇。 她似乎对那个温和的男人还挺感兴趣的。 云映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初,收拾好了情绪,“快尝尝,这虽然是特地给我熬的药膳茶,但对女孩子有好处的呢。” 顾灿盯着琥珀色的茶汤,突然开口:“江鹤回是…” 林问夏自然的接上话,“哦,就是雁回的哥哥。” “等等!”云映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刚才说孩子们的舅妈,是怎么回事!” 她凑了过去,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老实交代!我哥是怎么求婚的。” 林问夏放下手中的茶盏,左眉微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耳尖泛起了绯色。 “就是,在卫生院给我跪下了…他说是没经验不知道求婚只跪一条腿就行。” 她的思绪随之再次飘到那个黄昏。 卫生院的茶色玻璃映着晚霞。 她刚走到诊室门口,云晖像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不等她说话,膝盖径直弯了下去。 不明所以的林问夏被吓了一跳,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 “你干嘛!” “林问夏同志。” 云晖的喉结滚动了下。 “你嫁给我吧,我这些年的工资都在我妈手里,如果你同意就都交给你。” 他像是汇报任务一般。 “我家里的条件你都清楚,家世清白且无不良嗜好,你嫁给我,不会有姑嫂、婆媳之间的矛盾,有着云映这层关系在,你会过得无比舒服,我敢保证!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躲着我是什么意思,但我今天就想告诉你,如果你同意,那我就打结婚报告,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申请调离绝不在这碍你的眼,行吗?” 晚风穿过走廊,安静得厉害。 “你就同意了?”顾灿抽动着唇角问道。 林问夏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顾灿额角跳动,闭了闭眼。 她该对自己的小妹妹们,再好一些。 这样就不会被男人如此拙劣的手法迷了心智! 云映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心里那一丝愧疚更甚。 如果她不贸然提起… 云映悠悠地叹了口气,她会日日夜夜祈祷江鹤回平安归来。 原以为这事情已经了结的,却不想又横生枝节。 大家都平安,才是她的心愿。 小姐妹三个正在屋子里聊着天,突然听到屋外张嫂子兴奋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云映刚一打开房门,便对上了准备敲门的张嫂子,她好奇地问:“嫂子,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春花!她过来啦,不过小战士没让人进来,在门口耍呢。” 最近大院里没什么热闹,张嫂子此刻也一副八卦兮兮的样子。 云映懵了下,没反应过来:“王春华?” 林问夏和顾灿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你咋还忘了呢,就是害你跟孟团长落水的那个、哎呀,朱营长家里的!” 云映眨了下眼睛,突然瞪大:“她?她没去劳改吗?她不是买了个孩子?” “这个嫂子也说不太好,好像确定她是不知情的吧,这个我得再去打听打听。” 云映点了点头,看向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的二人,从桌子下面掏出一笸箩瓜子来。 “边吃边唠。” “具体的嫂子也还不太清楚,就听见她在门口喊什么骗人呐之类的……等嫂子再去打听打听。” 说着,人又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临出门还不忘喊道:“别出来啊!映妹子,外面风大,等嫂子回来!” 传回来的声音越来越小,三个人对视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连顾灿都不免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嘴角的笑容突然收敛了下去。 这里……真的能让人感到很幸福。 没有钩心斗角,所有的家属都善良又好相处。 感觉真好,她都想留下来了。 张嫂子没去多久,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就回来了。 “弄明白了!弄明白了!” 云映适时的将茶杯递了过去,张嫂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才擦了擦嘴开始说话。 “哎呀,她搞破鞋了!还被人骗光了所有家当哩,连先头留下的两个儿子都养不起了,估计这回真要去劳改了。” 云映眼睛都惊得大了几分,但转念一想,那人素来自以为很聪明,不然也不会敢算计朱营长的婚事了。 王春花这件事,颇有点让人无语,这不是在朱营长这里吃了大亏又一直没得着好嘛。 回去消停了没多久,就跟镇上食品厂的一个工人搞在了一起。 那男人颇有手段,长相也不差,结婚多年还没有孩子,不知道从哪听说的王春花手里有钱,就先整上了一套美人计。 王春花想来是急于证明自己还有魅力? 被哄了几个月,就跟着人家了,家当不知不觉地就被哄了个干干净净。 等人家确定一分钱都哄不出来了,直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这年头,搞破鞋可是真的会被抓的。 谁敢真的闹大? 私下找人,又被狠揍了几顿,这才起了回来找朱营长复婚的念头。 想着,反正那个小男孩也被送走了,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错误,再说几句好听的哄一哄,床上搂一搂,不就行啦? 没想到,周旅压根就没让人进来。 而且,她骗了朱营长的婚事,朱营长恨得牙根都痒痒,哪里能轻易放过她,知道她不安分,特地找了人盯着她。 才将事情暴露了出来。 林问夏听完,不禁感慨了一句:“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但还挺有意思的。” 张嫂子走后,顾灿眨了眨眼。 “你们会觉得一个人不结婚丢人吗?” 云映思考了几秒,“为啥不结婚呢?” “结婚没意思,而且年纪大了也遇不到合适的人。” 云映眨了眨眼,歪头想了想:“不管结不结婚,自己高兴就成呗,但是年纪大这件事我就十分不认同,男人能找比自己小的,女的就不行了?男人十八才是真的一枝花!” 闻言,林问夏也一脸兴奋:“就是啊!灿姐找个弟弟多香啊!看着都得劲儿,不比看一张老脸强么!” 门外。 孟怀和云晖难得的同时黑了脸。 “弟弟?” 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江鹤回那张温和的笑脸,沉默着,视线一扫便看见了大门被推开了一点缝隙。 顾灿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毛,看向背对着门的两个小姑娘。 云映见她原本陷入沉思的面容突然绽放出一抹轻松的笑意,转了转眼睛。 再转了转眼睛……好像孟怀快回来了吧。 顾灿靠在沙发上:“映映跟问夏也喜欢弟弟?” 云映抿了抿唇,“其实还好,只要是我家孟团长哥哥弟弟都能接受。” 林问夏一向神经大条,完全没接收到信号:“此言差矣!如果把三十六岁的老公换成俩十八的,傻子才不要呢!” 刚刚脸色黑如锅底的男人,此时整个人都是春风得意的。 相反,云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十八的多好啊!” 顾灿笑了下,“看来……云团长要好好保养了啊。” 第92章 换俩十八的 孟怀看了眼身侧脸色铁青的好兄弟,难得没有出言调侃,自顾自的高兴回味了半分钟,才打开了门。 听到动静的云映转头过来,起身迎了上去,甜甜地笑着:“回来了呀。” 孟怀轻嗯了声,“孩子们都还好吗?有没有闹人?” 云映笑眯眯的:“没有啊,可好了,没怎么哭闹,可省心了。” 等孟怀做了简单的清洗后,夫妻俩才去了卧室看孩子。 此时,正发表完高见的林问夏同志浑身一僵,汗毛都立了起来。 云晖扯开一抹笑,咬着牙根:“林问夏同志,跟我出来一趟。” 林问夏尴尬地笑了笑:“不了吧,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呢。” “去把你年近三十的结婚对象换成俩十八的。” “怎么,不喜欢么?” “林、问、夏.” 突然他一把拽住林问夏的手腕。 林问夏被他拽得脚步踉跄,求救似的看向顾灿,却见这位一脸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而另外两口子竟然直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欲哭无泪。 早知道不说话了。 顾灿还呆坐在沙发上,显然没见过情话说得如此动人的人。 何止孟怀,连她这个局外人都不免有些心动。 弟弟么。 自己也并不是接受不了女大男小,只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如果…… - 王春花的事情,根本也没有刻意隐瞒,甚至还在有意扩散。 所以,不仅家属区的家属们在议论,就连小战士之间也是在议论纷纷。 这年头娱乐项目实在匮乏,不忙的时候也没什么可以讨论的事情。 王春花这件事就无限地被放大。 更何况是夫妻之间那档子事,当事人又一副丝毫不避讳的模样,可不就是要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此时也开始参与到水深火热的水稻事业里。 孟怀午休完回到地头,距离开工还有一段时间,十几分钟。 见一帮军官、小战士什么的,也都不讲究,蹲坐着挨在一起热烈讨论。 未婚的军官小战士什么的,谈起来更多的是怕日后也娶到这样的一个女人。 男人,只要是没有特殊癖好,有几个能受得了被老婆戴绿帽子的。 又都幽幽地叹了口气,媳妇不好娶啊。 说到这,就不免看向一旁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孟怀。 他只静默地听着。 见他一直不吭声,众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他身上。 见此,张震便直接地问了出来:“你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了,这春风得意的……” 孟怀沉默了下,一脸寻常:“没什么,就是最近辛苦,我家映映每天都帮我按摩,放松了不少。” …… 张震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男人在炫耀,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云大夫专业的,按一按肯定舒服,晚上我也让你嫂子给我捏捏。” 孟怀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道:“嗯,映映还怕我累到,给我煮养生补气茶,说怕我太辛苦,不喝都不行,娶个小媳妇就这么不好,太任性,不听都不行。”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这是在显摆吧? 啊? 脑子灵活的,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死装男。 谁不羡慕他能有那么好个媳妇啊。 漂亮得叫人慌神不说,还敢下水库救人,除此之外还有一手好艺术。 居然生活上也如此体贴丈夫,好处都让他占了。 直接叫一众人嫉妒红了脸,纷纷绷着脸不想再理他。 而孟怀径直无视了众人嫉妒的嘴脸,顺手从口袋内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我家映映担心我饿给我带的点心。” - 当天晚上,孟怀晚上七点左右就到了家。 这会儿大家都还没有睡,几个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家伙闲聊,顺便商量孩子们的大名。 大名还是要慎重的,不能听了孟老爷子的话直接叫爱民爱党爱军。 见到人回来,云映不禁瞪了瞪眼睛。 “稻苗插完了?回来这么早?” 孟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自觉地没有靠近孩子们,只站在原地笑笑:“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回来了。” “热水现成的,衣服也给你放到洗漱间了,先去洗澡吧,可算是完事了,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了。” 农忙时节最累,纵使顾婶子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孟怀也还是瘦了不少,变得更加结实了。 李新梅和顾婶子将孩子放在小床上,云映也明白这是不想打扰他们夫妻俩,也就没做挽留,将怀里的小珍珠也放到了小床地。 一下来了仨孩子,儿女双全。 小孩子的手脚细嫩摸起来,很是上瘾。 毫无防备的云映直接被人从后面抱进了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哎呀,进来怎么没声音呢。”顺着他的大手拍了他一下。 孟怀低头亲了亲妻子的耳朵,低低笑道:“我的错,下次注意。” 云映哼了一声,顺势靠在了孟怀的怀里。 “你说…鹤回那边,会平安吗?” 孟怀身上的肌肉绷紧,“嗯,一定会,你放心。” “其实他今天是存了死志,我知道。”孟怀开口说道,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想他来见你一面,或许转变了想法也好。” 云映有些愕然,但也没说话。 夫妻俩相拥着,片刻。 “你不介意吗?” 孟怀摇了摇头,“谁会不喜欢云映呢?” “他喜欢你,我并不意外,而且我也希望他能活着。” 云映点了点头。 “咱家孩子的名字还没定下来呢。” 孟怀唇角勾起,“倒是想好了,老大叫孟武闻,老二孟弄聿,闺女…我想精细点,还没想好。” “叫孟珍珍?” 云映:“…” 她敲了敲孟怀的脑壳,“你昏头了?这就是你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名字啊?” 孟怀讨好地扯开了一抹笑,“珍宝么。” “叫孟乘云吧。”云映扭头看向孟怀,眼睛亮晶晶的,“乘云直上。” 孟怀搂着云映的手收得近了些,贴了贴她的脸颊。 “好,都听你的。” “顾灿今天突然和我打听起了江鹤回,你们今天聊什么了?” 听他谈起,云映有些错愕。 “啊?没聊什么啊…” 第93章 有点兴趣 “就说起找对象也不一定男大女小…” 云映眼睛一亮,“会不会是顾灿姐对鹤回动了心思?” 孟怀蹙了蹙眉,没搭话。 如果这样,或许也不错?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吧。 - 一转眼,三个孩子已经有半个月大了。 每天还是以睡觉为主,偶尔对外界有了些许反应。 李新梅从家里带来了相机,每天都在记录着孩子们的变化,胶卷也不知道用了多少。 今天早上,气温陡然升高。 云映乍一开始编起的辫子也痒得要命。 趁着顾婶子和李新梅外出买菜。 云映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洗头发的好时机。 她是医生,好多事情她也懂,对于月子里洗头这一件事情也不像长辈看的那么死,气温适宜,及时弄干,也没什么不行。 再加上师父最近时时刻刻来检查,知道她恢复得不错,对于洗头这件事情,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三个孩子正在睡觉,行动! 因为担心顾婶子和李新梅回来会念叨,云映跟做贼似的,动作麻利得不得了。 云映迅速地用干毛巾擦干了头发。 又没忘记清理现场。 但是,最后偷摸洗头这件事情也还是没能瞒得住。 云映只忽略了一件事,十多天没洗的头发怎么可能蓬松柔软。 于是,云映被顾婶子和李新梅围起来好一顿念叨,顺便跟孟怀告了状。 但孟怀对上了小妻子危险的眼神时,一句废话也没敢多说。 倒不是不在意,见妻子每每因头皮痒而睡不着,他也很心疼。 甚至也问过顾灿和顾老了,都说没问题,洗也就洗了。 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惹映映不开心嘛。 孟怀倒是看得开,但也不得不顺着丈母娘的意思,念叨了几声。 气得云映直直地用眼睛剜他。 - 晚上丈夫回来时,云映也已经消了气,默契地没有提洗头事件。 而是说起了孩子们的事情:“你闺女今天…对着我笑了,真可爱呀,你是没看见,这才几天呀就长开了,也不像小猴子了,越长越好看。” 其实也还是不好看的,但当妈的心也不知怎么了。 许是每天喂奶?也或许是母爱的加持。 纵使孩子们没有长成白白胖胖的,云映也还是觉得哪里都好看。 “会笑了?”孟怀刚一进门,一听到顿时晚饭也不想了,匆匆吃完饭就回了房间看孩子。 “这才几天就会笑了,不愧是我闺女。” 恰好小家伙们也醒了,三个孩子性格各异,小珍珠总是不哭不闹的,感觉甜甜的。 米兜雷声大雨点小,哭的声大,但每次都要弟弟妹妹都吃到了,才停止哭闹。 福兜只小声地哭,却吃不了一点亏。 夫妻俩趴在小床边与他们说话的时候,也能咿咿呀呀回应了。 不得不说,这对于新手父母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了。 这一抹惊喜,一直维持到男人洗完澡,还手欠欠地要抱闺女。 “滚蛋!我刚哄好的,弄醒了你哄啊?” 孟怀摸了摸鼻子,很想说些什么,但又担心妻子生气,实在不敢多说。 于是只得老实上床,抱着妻子默默地发表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第二天清晨。 云映还在睡梦里的时候,顾灿就敲响了大门。 是李新梅开的。 见到来人,颇有几分愕然。 “阿灿啊,怎么这时候过来?” “没事,云婶,有点事情想跟映映说。” 顾灿笑了笑,解释道。 李新梅点了点头,“那我去叫她起来。” 顾灿蹙了下眉,“不用了,云婶,我坐着等会儿就好。” 她虽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但此刻着实不知道如何跟云映说。 毕竟这想法来得实在突兀,一个素来冷心冷清,厌恶男人的人…会突然追着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跑到危机四伏的联合组。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需要自己再冷静冷静。 但她也没等多久,云映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一直走到洗漱间门口,才看到了她。 顾灿直着脑袋好笑地看向云映,当妈了也还是那么可爱。 “哎呀!顾灿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云映反应过来,迅速地冲进洗漱间合上了门。 怎么能让她看见自己这么邋遢的样子呢,想着,迅速地洗漱完才走了出去。 “顾灿姐这么早来,是有事情?” 云映坐在顾灿身边。 顾灿坐直了身体,偏头看向她。 “云映,我要走了。” 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淡淡地哦了声。 “你本来就是为了我生产才申请调过来的嘛,事情已经完了,你回原单位也正常啦。” 云映神色如常地剥着顾婶子递过来的鸡蛋,“哪天回去?我叫我家孟怀开车送你去。” 顾灿盯着她一瞬,摇了摇头,特意放轻了声音,“不是,我要去军警联合组。” “以行动组医生的身份。” 云映嘴里的鸡蛋还没来得及咽下,便直勾勾地盯着她。 片刻,才艰难将鸡蛋咽下,还有些噎住了。 顾灿见状,赶忙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快!快喝点水,这怎么还噎住了,你慢点吃嘛!” 云映好不容易就着水将东西咽了下去,“你说你要去哪?” 顾灿见她的反应,顿时有些脸红。 “我好像…有点…” “有点…” 她支支吾吾的,听得云映心里直着急又不好直接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哎呀,你说呀!都急死我了,是怎么了…” “是谁要你去的行动组?调令?” “省里发的嘛?” 顾灿揉了揉眉心,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像是突然下了狠心一般,闭上了眼。 “我好像对江鹤回…挺感兴趣的……” 云映怔忪住了,抿了抿唇。 这是从哪说起的呢? “江鹤回?” “你确定是…江鹤回?” 顾灿冰莲一般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是…还挺…哎呀我也说不上来…” 云映直直地看着她,半晌,笑出了声。 “喜欢就喜欢了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顾灿姐喜欢谁,都会是那个人的荣幸,你难道不知道吗?” “喜欢就试一试,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呗,又不会掉块肉,怕啥的呢。” 第94章 处境危险 云映学着当初林问夏的样子,劝起了顾灿。 她比自己年长,也比当时的云映要勇敢很多。 顾灿阿姐在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时,她选择主动接触,试着仔细了解自己的感受。 云映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且顾灿姐并不是一个忸怩的、娇柔做作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样的大方而又坦率的性格多可爱啊! 正好适合凡事都心里有数,嘴上轻易不说的江鹤怀。 相得益彰。 因此,云映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想要隐晦地为二人拉个线的念头。 她想要看身边的人都幸福。 想着,云映再次看向了顾灿。 “顾灿姐姐不是已经决定要去了吗?还在担心什么呢?”云映问道。 顾灿:“也不是担心…” 她略显犹豫,垂着眸子思索了一下,“就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先看看吧。” 云映点了点头,眼里含着笑。 想明白后,顾灿那些隐秘的想法似乎也淡去了一些。 此时,李新梅也笑着走了过来。 “孩子们马上要满月,你们两口子是咋想的?” 云映从思绪中回了神,“满月酒吗?还没开始想呢。” “我不是还得做双月子呢嘛。” 前段时间,孟怀去结扎了,生孩子这件事实在是把他吓到了,所以云映刚一开始坐月子,男人就毫不犹豫地去结了扎。 两口子只会有这三个孩子了,所以还是希望能够圆满些的。 “那晚上问问小孟吧。” 顾灿唇角微勾,“你们俩,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好啦,我也该走了。” 说着,顾灿站起身,冲着云映张开臂膀。 云映轻笑一声,随即投入了顾灿的拥抱。 “别太想我啊。” 云映笑着轻哼了一声,“没空想你,你快点回来。” 送走顾灿,李新梅坐在沙发上看向云映。 “满月不是得发红鸡蛋吗?不行先把鸡蛋都定了。” 顾婶子在一旁挑着豆子:“家里鸡蛋不够,要不明天我去跟司务长订啊?” “一家俩行吗?” 云映不懂:“会不会少了点啊?” 顾婶子摇摇头:“这年头什么光景,一家俩足够了。” “还是等孟怀回来再问问他吧,或者去问问张嫂子也行,主要咱家不是特殊嘛,一下来仨孩子。” 也是,这种情况,在座的几个人也都没遇到过,双胞胎很难得了,更何况是三胞胎的。 “那等中午问问姑爷再订。” 中午,孟怀没回来,甚至连勤务员也都没传回信来。 云映有些疑惑,这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就算太忙回不来勤务员也会上门送信的呀。 许是排班排到他了?没来得及说? 孩子在里屋也开始哼唧了起来,云映顿时收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进屋给孩子们喂了奶又换了尿布。 幸好都是省事的,不然云映都不知道自己的头会忙到多大。 李新梅敲门,“饭好啦,喂完就出来吃饭。” 云映应了一声,整理完才走出去。 她的担心也没有持续多久。 当天下午,家属院的所有人就被一群军人带走了。 包括云映这个坐月子的。 其实她身体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连肚子上的游泳圈也恢复到了该有的位置上,但出去时还是在云母和顾婶子的示意下,穿戴得整整齐齐。 甚至还戴上了帽子。 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跟着人群朝着部队走去。 周围不少神情肃穆的小战士,军属内心惶惶,却也都默契地配合着。 一行人被带到了军官们平时开会的地方。 这一出到有些像抓到了敌特那一天。 在军官和战士们的安排下,他们坐到了一处。 有些眼生。 沈青青率先被带进了房间,顾婶子第一次经历,也有些紧张。 见状,云映将手覆在她手上轻拍了几下,“没事的婶子,不会是大事儿,能把咱们集体带到这里就说明问题不大的。” 顾婶子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但第一次遇到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顾婶子回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掌心冰凉。 全然不似看起来那么淡定。 可能是跟上面打了招呼的原因,等到云映一家子的时候,时间也没过去多久。 问询的问题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些生平和最近的不同。 只问了十分钟左右,云映才开门出来。 等回到家,云晖匆匆忙忙过来。 “你不是和问夏去买结婚用的东西了吗?怎么回来了?” “周旅急召,老孟让我跟你说一声,别害怕,把门插好,问夏让她先住在家里。” 话说完的同时,人也已经跑了出去。 见状,云映心里更加担心了。 这几天,队里暗流涌动。 期间,还来了不少其他部队的军车和眼生的军官。 家属们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过多言语。 但家属们之间确实气氛不一样了,没有聚在一起三五成群聊天的家属了,除却必要的事情,多半都窝在家里。 幸好,顾婶子和李新梅最近这段时间不是挖野菜就是采蘑菇,家里面的菜也不缺。 储备完全够一家人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林问夏的身份产生了变化,倒是产生了一丝羞涩。 好友的妈妈和未来婆婆,肯定是不一样的。 云映依旧闷在家里坐月子,问夏偶尔去卫生院看一圈。 以确保工作进度开展。 倒也没什么可以讨论的大事。 又过了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孟怀才匆忙回来。 “映映,你还记得之前被盗走的资料吗?” 云映刚给孩子换完尿布,闻言抬头看他,“我知道,怎么了?找到了吗?” “兄弟部队也被盗了资料,在水里发现了。” “过几天会安排人去打捞,你不要去,你还没有出月子,不能下水。” 云映有些恍惚,但还是了然笑笑,“我知道的,能人也不止我一个。” “被盗的是什么资料啊?” “全体军官的信息,可能是为了渗透军官或者军属吧。” 云映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一来,岂不都危险? 敢在部队下这么大一盘棋…军警联合组已经调查那么久,还在眼皮子下面盗走了资料,可见颇有势力。 云映猛地看像孟怀。 “你的意思是…” 第95章 水里有东西 ”没事的,鹤回身手不错,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不用太担心。“ 云映捂住心口,背后直冒冷汗。 孟怀看向孩子们,还是睡得像小猪一般。 “怎么才两三天不见,感觉又像是大了好多似的。” 云映随着他的视线转头,“是啊,一天一个样。” “前几天你不在,孩子们就要满月了,现在形势紧张,满月酒就不办了,红鸡蛋总是要送的吧。” 孟怀点了点头,牵起云映的手,“之前老张家的都是一家送了两个,咱家仨孩子要不就送六个吧。” “会不会有点多?现在形势这么紧张,会不会太招摇了。” “没事,这样的喜事,大家会都想沾沾喜气的。” 孟怀一只手勾住妻子的腰,又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弯腰:“我有些想你。” 云映心里担心,“我看看这几天瘦了没?” 说着,便轻轻推了下他。 孟怀不愿意松开:“别动,让我抱会再说。” 他这么一说,云映也就没再动弹挣扎。 软玉在怀,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突然彻底地软化了下来。 孟怀近乎喂叹般想,他大约一辈子也离不开自己的小娇妻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叫他喜欢的人呢? 并且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这份感情也在逐渐加深。 他越来越喜欢云映了。 “好啦,先出去吃饭,呆太久了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云映轻轻推了推男人。 “吃完饭不是还要去部队呢。” 孟怀的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不用,周旅下令分批休整,下午能在家。” 听到这里,云映倒是也不着急了,顺手拿出洗干净的家居服递给他:“那你先去洗个澡吧,一会儿在吃饭。” - 云映直接让梳洗好的孟怀回了房间,自己则去了厨房给他煮面。 她已经吃过了,只剩下孟怀,故而也没有多煮。 屋内,孟怀还瞪着眼睛看着孩子们,见到妻子端着汤面进来,才产生了种饿的感觉。 云映招呼着:“你快来吃,先别看孩子们了。” 家里有不少东西,但孟怀不在家几个人吃得又简单又清淡,显然不适合现在的孟怀吃。 云映摸出几个鸡蛋,有用葱花炝锅,滋味也不差。 孟怀迅速将一大碗面解决完。 才爬上床,看着小床里刚刚醒过来的孩子们。 “确实又胖了,等明天我去跟司务长定鸡蛋。” 云映点点头,“想着多订几个,这是喜事,别不够了。” 珍珠正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们。 萌坏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云映:“我怎么感觉,你只喜欢闺女呢?” 孟怀搂过妻子的腰,将人圈在怀里,又将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确实有些偏爱闺女,但儿子也是很喜欢的。” 云映有些哭笑不得,没吱声。 可以理解嘛也。 “好啦,你睡觉吧。” 孟怀确实困得厉害,往床上躺的时候勾着妻子的腰:“你陪我。” 云映没怎么纠结:“好,等你睡着了,我再带孩子们去隔壁。” 两人躺在床上,抱着妻子睡到了里面。 - 云映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澡堂搓了三次澡。 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第二件事就是去卫生院看了顾景安。 小老头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看着气色更好了些。 “云映姐姐,怎么瞧着做完月子气色更好了?” 云映笑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气色能不好嘛。” 江雁回笑着打量起云映,“对了,云映姐,你生孩子之前好多患者预约了看诊,您看从什么时候开始合适?” 顾景安敲了敲诊台,“你先坐,我给你看看。” 云映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撩起袖子,露出腕上的银镯,将手腕放在脉诊上。 顾景安看了看她的面色,又将手搭了上去。 “还好,生产时的亏空倒是都补得七七八八。” “那也不可松懈,还是要继续补。” 云映心里存着事,反应有些慢,直到顾景安手指敲了敲桌子,才反应过来。 “啊?师父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顾景安蹙了下眉,“有事就说,不可忧思多虑。” 云映扯开一抹笑,“没事,刚刚就是在想孩子们是不是该醒了。” 雁回貌似不知道江鹤回的事情,云映不能贸然提起,不能引得他担心。 “师父我从明天开始恢复坐诊吧,左右离得近,有事能赶回去,而且孩子们也能喝奶粉。” 顾景安见她气色不错,应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 云映刚走出没几分钟,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惊呼声。 距离有些远,倒也没听清具体事情。 云映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了走… “跳河了!” “快!快救人!” 云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还是跟着人群,往水库边上跑。 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 而大多数军属都不会水,只能远远地哭喊着。 甚至有人飞奔着去寻人。 云映心里暗骂,也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什么人落了水。 她将身上的外套往后一扔,在众人的惊呼声里,跳了下去。 “诶,小云大夫咋下去救人了!” “没事没事,小云会水,没准能把人救上来呢。” “放屁!她才刚出月子!” 云映下水后,迅速地看到沉在水里,已经窒息到捂住胸口的女人。 云映对她不是很有印象,大概是那位军官的家属吧。 看她一心求死,便知她不会配合。 云映径直绕到女人身后,两个手刀将人劈晕,扛着人往上浮。 她向上游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露出了头。 不想刚浮出水面,就听到有人喊又有人落水了。 云映吐出一口气,见岸上还是一群不会水的军属,又接着去找。 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岁左右。 云映很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有两个人接连寻死,还那么执着。 她再次从身后扣住人,视线猛地看到一个…东西。 但怀里带着人也不能多看,她只得暂时放弃,带着人浮了上去。 “上来了!上来了!” “快!” 云映只是将手里的孩子递给接应的人,挥手拒绝:“下面有东西,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