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格有点不太对劲》 第一章 其实我想做个好人 大周王朝,江南,青山镇。 “其实,我很想做个好人。” 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箕踞在巷口,神俊的小脸上尽是挥之不去的苦涩,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套在身上显尽窘迫,若不是脸庞还算干净且身前并未摆着带有缺口的脏碗,恐怕早被人当成了乞儿扔下几个铜板。 他有些苦恼地抚开额前垂下的发丝,墨画似的眉弯如宛转新月显得其下的一双眼睛格外深邃。 少年名叫白夜,原本是二十一世纪蓝星的一名考古系大学生,在考察一处先秦时期的古墓时不幸遭遇了墓室塌方。 当他恢复知觉时,却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与蓝星古代相似的大周王朝,成为王朝东南小镇青山镇里最大的帮派青竹帮的一名外围成员。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 与那些四处收保护费动辄砍人的正式成员不同,像白夜这种弱鸡并没有被安排狠活而是负责“轻巧”的技术活——偷。 他每过一旬必须随机找出几个倒霉蛋,窃取一定数额的钱财然后上交七成否则便是帮规伺候。 白夜抬了抬头极目远眺着周遭鳞次栉比的石桥瓦屋,这座江南水乡小镇颇为繁华但这份繁华却与他就似两条平行线一般并不交集,念及此处心下又不禁涌起许多怅然之意。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虽然没有什么独断万古的崇高理想,但成为一个整日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还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而更令白夜感到麻木的是,他脑海中所浮现的那一片面板。 【姓名】:白夜 【年龄】:十五 【修为】:不入流 【身份】:小混混 【天命·龙套光环】:你毫无存在感,自带降低周围人关注度的buff,成功率由自身与目标修为而定。 批语:身为一个卑贱的小混混,谁会正眼瞧你呢?你注定不会成为光芒万丈的主角,在这部名为《人生》的荒诞喜剧之中你连供人发笑的小丑也当不了,只不过是一个无人在意的龙套。 【天命·灵活底线】: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任何精神与肉体上的打击都会大大减弱,并且接受新事物能力极强。 批语:虽然身为一个死跑龙套的,可你心中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尽管这个底线十分灵活并且极具回旋性,一旦有人突破便赶紧往后退。 【天命·固有偏见】:你的所作所为与言行举止,都会令人在不同程度上产生误解乃至留下刻板印象。 批语:没人会认真听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渣滓在讲什么。 【天命·玩弄人心】:你是玩弄人心的魔头,并以此提升自己的修为。 批语:因为人生一塌糊涂,所以别人只要稍微对你好上一点你便恨不得推心置腹,但常常被有心人以此欺骗。于是你黑化了从此不再对人吐露心声,而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欺骗他人而利好己身。 不是,我有这么恶劣么? 怎么就凭空污人清白呢? “我说白夜,你那双无往不利的巧手是否生锈了?再不去找只肥羊顺些财货小心张老大扒了你的皮!” 一名路过的青竹帮弟子见白夜靠在墙角发呆,脚尖轻轻踹了踹他的裤腿。 “坏了,明天又要给那狗日的张老大交货了!” 白夜猛地从地上翻身,随手弹了弹身上的尘土便如一条泥鳅似的钻进了略有些拥挤的人群中去。 张老大名唤张火,青竹帮头目,同时也是白夜的直属老大更是一名入了武道门槛的武者。 大周王朝,任你三教九流旁门野派,无论是习武修道还是念佛,还是读儒家圣贤书养浩然正气,又或者是请仙养蛊等等,皆分为九品。 一品为尊,九品最末。 那张火便是一名九品武者,虽然只是下三品中最末流但比起不入流的白夜无疑是云泥之别。 此前,白夜便因为迟迟不肯行窃而遭到张火毒打,若不是因为前身之前业绩还不错他恐怕早已瘫在床榻上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个倒霉蛋下手随便应付张火吧。” 白夜思忖再三,终于还是决定暂时当个鸡鸣狗盗之徒保住小命。 自打穿越以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要脱离青竹帮摆脱小混混的身份。 可帮派这东西不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要退出青竹帮务须挨过三刀六洞。 何谓三刀六洞? 就是用利刃在自己的身体上对穿出三个窟窿。 白夜掂量着自己的小身板,心道那绝不是一条坦途。 至于逃离青山镇么,那更不是他一个无权无势无父无母的小流氓能做的。 大周王朝不止武道昌盛,更是不乏妖邪诡异磨牙吮血,何况他还时常听闻有义军揭竿而起攻城略地。 像青山镇这样太平的小镇,在如今的大周倒显得是极为少见了。 白夜撇着嘴随着人潮挤进集市,今趟不管如何必要顺些财货。 深邃而灵动的目光飞速游走在集市行人之上,为他正快速甄别出适合下手的对象。 就决定是你了! 白夜目光很快锁定了面前正走来的一道身影,那是个生得极为貌美且面生的女子,神色似有些焦虑。 她穿了一身精致的白色劲装,宛若刀削的腰肢上别了个锦绣钱袋。 衣着华丽满怀心事,看上去又面生得很不像本地人士,实在是个好目标。 虽然的确有些又当又立的嫌疑,但白夜还是尽可能地希望自己的行动不会过多影响到他人生活。 女子行色匆匆向前走去,浑然不觉某个不起眼的小混混已将她的钱袋轻轻割下。 白夜不动声色地将钱袋悄然藏在衣内,并没有直接去找张火交货,而是折返回家。 “嘶~足足二十七两白银,这可是相当一笔巨款。” 白夜目光一动,只是从钱袋中取出两块碎银,便在床前地面上刨了个小坑将整个钱袋藏埋了下去。 他缺心眼儿了才会把钱全都交给张火,这些钱无论是用来当作跑路的盘缠,又或者是应付之后的收缴都是极好的。 白夜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心道这些钱足够在明日应付张火那厮了,当下心里放松不少。 他低声哼着小曲儿,又走进屋外的巷陌中继续一天的“工作”。 摸鱼的最高境界,就是看上去时刻都在忙碌,但却什么也没做。 第二章 就决定是你了 青山镇最大的酒楼,庆云楼。 一名身形高挑体态纤侬合度的白衣女子淡漠地走进店内,径直走上二楼挑了个靠窗的雅座。 “小二,上酒!” “好嘞!客官,小店的招牌庆云仙饮可是方圆五百里都闻名的美酒呢,定不会让您失望。” 小二肩上白巾一扬,热切地唱了声喏。 眼前这美得不似凡尘中人的姑娘,必定是位行走江湖的侠士,这样的人向来是不缺银钱使的,并且出手也十分阔绰。 “庆云仙饮?左右不过是小镇上的酒家,名字倒是起得响亮。” 凌霜雪有些漠然的脸上略微飘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白玉般的纤手向下探去想要取出几块碎银散在桌上,却不禁摸了个空。 “嗯?” 她的笑意微微一滞,平静如湖面的目光立时迸出锋锐的寒光。 腰间系着的钱袋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锦带孤悬半空。 凌霜雪并不在意那些银两究竟去往何方,她只是惊诧于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拿走她贴身的钱袋。 如此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倘若对方的目标不是钱袋而是自己的性命,那么如今自己有伤在身的情况下… 念及此处凌霜雪骤然色变,只觉浑身冰凉刺骨背后甚至隐隐渗出些细汗来。 大抵是我这一路杀戮过重引得某位高人的不满,故而出手警示? 凌霜雪脸色变幻莫名,最终归于平静。 “你们镇上可有什么帮派一类的组织?” “呃…敝镇最大的帮派名唤青竹帮,其余都是些零散不成气候的。” 小二有些愣愣地应道,虽然不知眼前这姑娘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青竹帮么?就决定是你了!” 凌霜雪嘴角微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衣袂飘飞间窈窕身姿俏立而起。 “位置给我留着,温一壶你们那什么庆云仙饮,我去去便回。” “客官您什么时候回来?” “酒凉之前。” 。。。。。。 白夜混杂在人群当中,漫无目的地随着大流东来西往。他不是天生的贼骨头,既然已经足够应付张火那便不必再行动了。 “快,快跟我回总堂!” 一名青竹帮的弟子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两手搭在白夜肩头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 白夜微微有些错愕,对方给他一种总部被强敌进攻召集所有弟子进行抵抗的感觉。 作为青山镇里最大的帮派青竹帮一向是嚣张横行惯了,何曾有过这样紧急的事态? 难道是有什么青山镇之外的强大势力入侵?那这样的话,他李某人说不得就要弃暗投明了。 “不知道。” 那名弟子气还没喘匀,捂着胸口说道:“只听说是帮主亲自下令,所有弟子立即前往总部一刻也不得耽搁。” “走吧。” 白夜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跟着去了。 想来应该不是总部遭到敌袭,以他对青竹帮弟子的了解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出去负责召集弟子的人一定会选择不顾任务直接跑路。 城南,青竹帮总堂。 当白夜迈进院内时,内里已经乌压压地站满了近百人,但奇怪的是整个院子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所有人都突兀地成了哑巴一样。 在一众小流氓面前不可一世的张火,还有几位同样嚣张跋扈的头目以及青竹帮帮主王青竹全都没了往日的狂放的气势,像酒楼里的小二似的低眉顺眼地整齐站成一排,脸上都摆满了恭敬至极的表情。 青竹帮是整个青山镇最大的帮派一向都是横着走的,除了衙门以外谁的面子都不卖,而眼下却集体遭重想必是出了极大的变故。 白夜见状心知不妙,默默地加入到后排的队列中。 “人是否都到齐了么?” 一道比天籁还要动听的女声飘然而至,白夜微微抬头向声源处望去目光骤然一滞。 怎么是她? 那个被他偷走钱袋的女子竟然来到了青竹帮总堂,并且还令王青竹如此毕恭毕敬。 “女侠,敝帮上下一百二十二人全数到齐了。” 王青竹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砌着浓浓的谄笑,战战兢兢地说道。 “嗯,是谁偷了我的钱袋便自己站出来吧。” 凌霜雪面无表情,淡然说道。 “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偷走了女侠的钱袋?速速归还还可以保得一条小命,否则...本帮主一定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青竹转身看向同样战战兢兢的帮众,脸上的谄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毫不掩饰的狠厉。 就在之前,一个美得实在令人心惊的姑娘突然闯入了青竹帮总部,说是自己的钱袋在青竹帮的地盘上被人偷走了需要赔偿。 起初,王青竹只是以为这美人得了失心疯居然来虎口里拔牙,但对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令他毛骨悚然从交椅上狠狠地跌了下来。 只这一下,他便明白了这姑娘的目的并不是索赔而是纯纯地想要黑吃黑。 如此恐怖的实力,帮内的小混混怎么可能偷得走她的钱袋? 想明白的王青竹当下也不敢发作,只是一边装模作样的把所有帮众召集起来闻讯,一边又令人暗中准备好五百两白银用来满足对方。 第一次做贼苦主就找上门来了? 人群中的白夜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只觉得的兜里的两块碎银在这一刻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王青竹有着武道八品的修为,在整个青山镇都是首屈一指的高手,连他这样的人在白衣女子面前都温顺得像条狗一样,可想而知对方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要承认吗? 不,不行! 白夜猛地摇了摇头,要是承认了他有几个脑袋够这姑奶奶砍的? 在大周王朝,强者随便杀几个普通人官府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哪怕他被这女子剁成肉酱也不会有人为他申冤。 王青竹接连问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应答,满院的帮众只是都低着头瑟瑟发抖。 他咽了口唾沫,转身赔笑道:“女侠,也许并不是敝帮所为?青山镇里尚有不少帮派和零散的地痞,说不定是他们所为?当然,女侠的钱袋既然是在敝帮的地盘丢失,那小人也不好置身事外。” 王青竹讪讪一笑,不动声色地向一名头目使了个眼色,头目立刻会意端了一盘元宝上来。 “这五百两白银,是小人的一点心意...” “嗯,你有心了。” 凌霜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纤手一挑将那些银子裹在了包袱里。 “也许不是你们,我去别处再找找。” “嘿嘿,女侠慢走。” 王青竹和几个头目带领着帮众齐齐弯腰,每人脸上都带着谄媚的笑意欢送着她的离去。 人群中的白夜眼神忽地变得复杂,以那白衣人女子的实力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钱袋被他偷走了呢? 莫非... 那些被他恨得牙痒痒的天命忽然浮现在眼前,白夜眼中的异彩愈发炽烈。 其实,这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对吧? 要是这些天命配合得好了,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说不定也有奇效... “等一等!” 看着白衣女子即将远去的背影,白夜缓缓说道。 “嗯?” 凌霜雪停下脚步,平静的目光投向了他。 刚刚松了口气的王青竹差点没把魂都给吓离体了,他转头看向张火眼中怒意不言而喻。 你的手下都这么勇的吗? 老子好不容易才把那尊大神给送走了,他居然让人留下来? 怎么着,是嫌五百两银子赔得还不够多打算让大伙把命偿给人家? 张火也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的肥膘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白夜这小子一向是机灵的,怎么今天这么想不开呢? “女侠,你的钱袋是我偷的。” 白夜迎上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什么? 这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是院内所有人此刻的心理认知。 王青竹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张火的目光中怒气更加浓烈了。 你他妈的还挺会招人啊? 我青竹帮究竟是有多缺人?让你连疯子也招来充数? “女侠,您莫要在意,他是小时候生病把脑子给烧糊涂了。” 王青竹快步赶来,脸上再次堆满了谄媚的笑。 “我倒是不在意,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凌霜雪微微一哂,摇了摇头。 只是刚刚的一瞥,她便已经断定眼前这小子身上没有半分真气完全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怎么可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走身边的钱袋呢? 她坚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顺走自己钱袋的人一定是位不世出的高人。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眼前这小混混是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其修为早就已经返璞归真让她一点异常也察觉不出来。 不过这种可能,一般只会在天桥底下先生说书的时候出现。 想到这里凌霜雪心中不禁莞尔,携着包袱莲步轻摇向院外走去。 白夜没去理会身边各种异样的眼神,深邃双目微微一凝。 “你的钱袋里共有二十七两白银,是也不是?” 第三章 若姑娘不弃,愿拜为义母! “你的钱袋里共有二十七两白银,是也不是?” 白夜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地说道。 自己那些不靠谱且极污蔑清白的天命,其实在某些时候也可以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凌霜雪的脚步再次停驻,不过这次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她的停顿并没有之前那么自然流畅,而更像是生生被截停一样,僵硬到了极点。 她缓缓转过身来,绝美的面庞上依旧写满了淡漠,可却并没有丝毫之前的云淡风轻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阴沉。 “怎么可能...我莫不是在做梦么?” 王青竹两眼瞪得老大几乎快要蹦出眼眶,下巴也仿佛脱臼一般垂落。 从这女子的表情看来,这小子说的居然真没错。 他原本以为对方所谓的钱袋丢失只是个想要敲竹杠的借口而已,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偷了她的钱袋,并且还是他们青竹帮的人。 对于白夜这个帮里的边缘人物,王青竹其实并不算太熟悉,只是隐约听说过张火手下有个小子是有个十分不错的偷儿。 但那也仅仅是不错而已,白夜所谓的什么巧手也就只能对于一般人巧得起来而已,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张火,他也万万不可能得手而归。 可谁又能想得到,白夜竟然能够从如此高深莫测的人物身旁偷得东西,这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帮众,各自都是一副惊破天了的表情,显然这个答案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凌霜雪宛如利剑一般锋锐的目光死死盯着白夜,她的表情虽然依旧平稳,可内心却仿佛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 我明明已经探查过了这小子,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丝毫真气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走我的钱袋? “姑娘,你的钱袋以及那些银两都被在下藏在了家里,倘若姑娘想要讨回去,那就请随在下一起过去。” 白夜嘴角的笑容又浓郁了些许,白衣女的表现正中他的下怀。 凌霜雪目光再次一阵变换莫名,但不过须臾却又复归平静,淡淡地说道。 “还请带路。” 在一双双惊诧至极的目光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大院。 整个大却院再次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喃喃出言打破了平静。 “我的天啊,白夜居然这么有本事吗?” 如梦初醒的王青竹重重地晃了晃脑袋,一股强烈的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蒲扇似的手掌猛地身旁尚还在呆若木鸡的张火脸上扇去。 “张火!你他娘的是不是在窑子里征伐过度脑浆子都吐出去了?手底下有这等能人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张火“哎哟”一声惨叫,手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有些哆嗦着说道:“帮主,等那小子回来了我再让他和您好好说说。” 王青竹听得他辩解只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就要从喉咙里吐出来,再次“啪”地一声甩了他一耳光,而后兀自还不解气,又狠狠地在张火身上连踹了几脚。 “你觉得白夜今后还会在帮内吗?” “蠢货!” 。。。。。。 白夜的家。 “在下家境贫寒,否则也不会在青竹帮做个偷鸡摸狗的小流氓了,这点粗陋茶水还请姑娘莫怪。” 凌霜雪看也没看桌上汩汩冒着热气的碎茶末泡水与钱袋,一双凤目直勾勾地盯着白夜俊朗但尚且稚嫩的面庞,犀利的眼神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你是如何做到,在我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偷走钱袋?” “从姑娘身旁走过,顺手用小刀割断系着钱袋的锦带,再轻轻放进怀里。” 白夜轻轻抿了口茶水,微微一笑。 “我问的不是这个。” 凌霜雪两道峨眉猛地一挑,俏脸之上略微浮起几片寒霜。 “姑娘近来是否有烦心事?” 白夜答非所问,手指轻轻敲了敲粗糙的桌面显得饶有兴致的样子。 凌霜雪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刚刚再次确认了一遍,眼前这小混混的确身上没有丝毫内力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对方为什么可以偷走钱袋。 “是。” 她坦然地点了点头。 “那一切不就解释得通了吗?” 白夜笑了笑,语气悠然地说道:“姑娘因故心情焦虑行路时并没有太多在意周围环境,从而被我乘机偷走了钱袋。” “不可能,我就算再如何没有注意四周环境,也依旧会对自身保有足够的警惕。” 凌霜雪墨玉似的双眸紧紧凝视着白夜,真正的高手都会有特殊的感应,哪怕再如何心不在焉,当有外物接近自身时也依旧会有所察觉并心生警示。 “是吗?” 白夜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有一个和姑娘同等级数的高手现身,那么我相信姑娘一定会有察觉。” “但是,当一只蝼蚁从你脚边走过,你会注意到它忽然向左或是向右偏了一些吗?在下就是那只蝼蚁,姑娘下意识忽略的没有任何可能威胁到自身的蝼蚁。” “蝼蚁?” 凌霜雪的脸色忽然变得沉重至极,仿佛洁白的天空顷刻蒙上一层乌云一般。 是的,蝼蚁。 无论是眼前这个小混混,还是青竹帮的帮主头目,在自己的眼里都是毫无威胁根本不会在意的蝼蚁。 她们虽然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但归根结底是两个世界的人正常情况下永远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所以自己忽略了他,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把这样的蝼蚁划入到警惕的范畴中,从而导致了自己的心境出现了破绽。 凌霜雪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后背处不知何时再次被冷汗所浸润。 “好险...” 她下意识地以微不可闻的音量呢喃了一声,如果还好这个破绽是被一个小混混给戳出的,倘若是别有用心之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着白衣女变化如此剧烈,白夜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淡淡的流光。 “对了,在下名唤白夜,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凌霜雪。” 凌霜雪深吸了一口气,先前的沉重早已荡然无存,一种豁达畅快之感涌上心扉。 心境破绽得以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修为都隐隐有些突破。 面上愁云飘散,凌霜雪又盈盈坐下将桌上飘散着些许茶沫子的开水浅饮了一口。 “白夜,我觉得你很是不凡,明明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但却谈吐与气度却与身份极不相符。” 凌霜雪目光如炬,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稚嫩少年。 “这次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终于上钩了。 白夜心中一荡,他费了这诸多口舌忽悠凌霜雪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实不相瞒,在下以前却是个整日浑浑噩噩的小混混。而凌姑娘却像是突然出现在我灰暗生命之中的一盏明灯,莹莹之火驱散迷雾照亮一片坦途,冥冥之中让我豁然开朗,使得我首次有了想要从污泥中走出的想法。” “啊?” 凌霜雪脸上首次露出错愕的表情,心道这小子怎么开始感谢起自己来了? 不是他让我豁然开朗的吗? 怎么自己也开了? 等等,他说是因为我才想要从污泥中走出?? 白夜深吸一口气,拜倒在凌霜雪身前。 “白夜飘零半生蹉咤近二八岁月,只恨未能早遇姑娘,否则何至于成为一个人所不齿的小混混?今幸得遇姑娘这样天仙似的人物,若姑娘不弃,愿拜为义母,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磕首千遍,供母驱策。遵行母命,百死无悔!” “啊???” 凌霜雪整个人都懵了,有些呆呆的目光下意识地和眼神坚定的白夜对视了一下。 什么情况? 他他他...他怎么突然要认我当义母呢? 看着彻底陷入了凌乱的凌霜雪,白夜心中不禁悠悠一笑。 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对方教自己一些修炼的法子就行。 但是呢,人总是喜欢折中的,一上来就暴露自己的底线其实不太恰当。 比如说白夜要拜凌霜雪为师,人家不一定会答应下来。 可如果说要拜她为义母的话,那拜师这事就很能商量了,传授一点修炼之法那更是小菜一碟。 这就是人心。 第四章 成败在此一举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凌霜雪凝雪似的绝美脸颊忽地涌上一片淡淡的红云,仿佛是在白雪飘零的无垠的大地缀上了一层枫红似的。 一双凤目里尽是愕然之色,她自觉已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心志早是比磐石还要坚定,但依旧在此刻不自觉地微微失神。 这实在是太教人难以相信了。 凌霜雪经历过许多许多,无论是以最华丽的辞藻谱写的赞美之词,还是以最恶毒的言语组成的咒骂,那些都远远不足以触动她的心弦。 但像今天这样的话,却还是头一次遇见。 拜为义母? 这话是能说得出口的吗? “若姑娘不弃,夜愿拜您为义母!” 白夜抬头挺胸,如炬一般的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有些失神的凌霜雪,准备再给这位女侠一点小小的“义母”震撼。 “这怎么可以呢!你赶紧起来!快起来啊!” 满脸凌乱的凌霜雪又不禁接连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内心激荡得仿佛奔涌的怒海狂涛一般。 她连拖带拽地将白夜从地上拉起来,随后俏脸含霜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种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否则休怪本姑娘翻脸不认人。” “可是,我真的想…” 白夜一边揉着自己被凌霜雪捏得有些生疼的肩膀,一边有些嗫嚅地看向对方。 “唔唔唔…” “不,你不想,快闭嘴。” 凌霜雪一把捂住了白夜的嘴,再不让这小子消停下去谁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呢。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看向白夜。 而白夜清澈的目光也正好迎上了她复杂的眼神,一时间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凌霜雪眉梢上的苦恼之色越发浓郁,几乎快要将她那两道乌黑的黛眉给拧成了一个“川”字。 说实话,凌霜雪在听到那一声“义母”时心里的确是羞怒交加。 当然,“怒”的成分比起“羞”的成分还是要稍微高上那么一点点,差点让她肺都气炸了。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拜自己为义母呢? 凌霜雪下意识地觉得白夜这小子是想占自己便宜,故而出言轻薄。 但当她看清对方那清澈洁净不掺杂任何邪念的目光之后,这种想法又立刻打消了。 这小子又不傻,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轻薄自己。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他那离奇的小脑袋瓜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念及此处凌霜雪又不禁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复杂至极的目光再次深深凝视着白夜清澈而深邃的双眸。 这小子虽然天性聪颖,但毕竟出身微寒否则也不会去干偷窃这种下九流的事了,再加上又一直在这小小的青山镇长大,所接触过的最耀眼的人竟然只是青竹帮那群地痞流氓而已。 不过是几个武道九品或者八品的蝼蚁,原来在他心中想必也是不可逾越的需要仰望的山峰吧? 而今天这小子却是第一次见到像本姑娘这样真正的高人,仅仅只是气势便将青竹帮那些蝼蚁给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尽皆趴在地上摇尾乞怜,心中怎能不感到震撼? 他的确是没有说谎,自己的出现真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让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希望。 凌霜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看向白夜的目光也不禁变得柔和了几分,天籁似的嗓音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多了些许温情。 “白夜,你的父母家人呢?” “大约是早已经死了吧?自打我记事起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为了生活加入了青竹帮。” 白夜略微顿了顿,面色平静如水。 虽然脸上没有什么波动,但他心里却已经变得热切起来了。 虽然那些污人清白的天命并不算讨喜,但偶尔用起来还是能够产生奇效的。 【天命·固有偏见】:你的所作所为与言行举止,都会令人在不同程度上产生误解乃至留下刻板印象。 凌霜雪开始产生误解了,并且误解将会越来越深。 “果然如此。” 凌霜雪轻轻呢喃了一声,一双宝石似的眸子中柔光更加透亮。 她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笃定一件事了,那就是从小孤苦伶仃并且见识闭塞的白夜,从未见识过自己这般人物故而心生折服,拜为义母也只是一种由内心的悸动所推动的冲动行为而已。 嗯,乡间少年见了仙子大约就是这样的反应吧? 可以理解。 “我不能收你做义子,毕竟我还尚未婚配呢。” “这样啊...” 白夜俊逸的面庞上明显划过几分失望,情绪似有些低落但又带着些许希冀。 “那...姑娘可否收我为徒?嘿,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实为母也不是不...唔唔唔...” “你先闭嘴。” 凌霜雪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羊脂白玉一般的纤手再一次一把捂住了白夜吧啦不停的小嘴。 “把手伸出来。” 她看了眼兀自挣扎不已的白夜,没好气地说道。 终于要来了吗? 白夜心中又热切了几分,他知道凌霜雪这是要探查自己的根骨了。 他乖乖地伸出手,同时目光也不禁变得有些忐忑。 能否走出青山镇,能否脱离青竹帮摆脱不入流小混混的身份,全都在此一举了。 “放轻松。” 凌霜雪的手轻轻叩住白夜脉门,真气缓缓向他的奇经八脉间行驶而去。 “嗯...唔...” 白夜只觉得一股温润的气流在自己体内游走着,所过之处无不似春风化雨般舒爽至极,他本能的想要呻吟出声但嘴巴却仍被凌霜雪的另一只手给死死捂住了,故而只能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未久,凌霜雪收回了手,流淌在白夜身上的温润真气也随之消散。 白夜抬起头两手捏在一起,紧张地看向凌霜雪。 “你的根骨绝佳,实在是我生平仅见...” 凌霜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不过片刻这抹错愕便立刻消散。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夜要是还不明白对方的潜台词那真是可以在地上挖个坑入土得了,当即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凌霜雪身前。 “哎?你突然磕头干嘛?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了?” “啊???” 第五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哎?你突然磕头干嘛?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了?” 凌霜雪那两道如墨的黛眉高高挑起,绝美的姿容略显几分茫然。 这小子这么自来熟的吗? 他未免也太能脑补了吧?他那小脑袋瓜里的想法未免也太过于离奇了吧? 唉,真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啊???” 白夜稚嫩小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顿时变得僵硬,仿佛凝固的水泥一样尴尬地堆砌在脸上。 已经拜倒下去的身子更是一阵不自在,此时继续拜倒下去不太合适何时但翻身爬起来却又更不合适,一时间他却是陷入到了前后两难的尴尬境地。 白夜在心里缓缓打出了一个“?”,当他打出这个问号的时候并不是他自己有什么问题,而是觉得凌霜雪有问题。 而且问题还很大。 怎么回事? 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你都已经先手夸我“根骨绝佳,实在是生平仅见”了,那我反手拜倒在地给你行个拜师礼不是很合乎情理的吗? 你成功收到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好徒弟,而我也成功抱上大腿改变了自己身为一个不入流小混混的悲惨命运,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你好我也好,如此做来岂不是美哉? 岂不是双赢皆大欢喜的局面? 怎么还能够虚晃一枪,拉扯我这个十五岁小同志的呢? 白夜彻底懵了,凌霜雪这种行为性质十分恶劣,这就好比两人依偎在一起他天真地问凌霜雪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而凌霜雪却只是让他别问太多继续吃一样。 实在是太过分了。 莫非...你也有玩弄人心的天命? 呵。 白夜精彩的表情变换被凌霜雪尽收眼底,此刻她的心里忽然生起一种别样的畅快感,凤目之中也不禁多了几分得色。 哼,让你这小子胡说,看本姑娘也来呛一呛你! “咳咳,虽然你根骨绝佳是块璞玉,但我师门有令不得擅自传功,所以我是不能够收你为徒的。” 凌霜雪干咳了一声,正经危坐脸色平静地看向了白夜。 这小子的资质实在是她生平仅见,她和一众师兄弟也远不及也,也许将他引荐给师傅他老人家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 白夜顿时一阵语塞,凌霜雪受师门所限不能收他为徒,甚至就连传授一点修炼之法这条路也给堵死了。 他妈的什么破规矩?简直就是固步自封闭门造车敝帚自珍! 有些破防的他开始在心里疯狂吐槽起凌霜雪的师门来。 “你什么你?呵,就算是没有师门规矩本姑娘也不会收你为徒的。” 凌霜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过是一个靠着小偷小摸为生的地痞流氓,哦不,连流氓都算不上也充其量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罢了。这样的人,也配成为本姑娘的弟子?呵,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小子仗着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误打误撞的“点拨”之恩,他那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行,得狠狠地拷打他一下让他老实起来。 凌霜雪说罢眼中饱含戏谑地看向了白夜,心里下意识地期待着这小子气急败坏的窘态。 但她看了许久都不曾见到想象中的咬牙切齿,白夜反倒是满脸平静地回答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出身微寒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君不见,辅佐成汤夺取天下的伊尹以前只不过是个厨子而已,助秦穆公称霸西戎的百里奚,更是以区区五张羊皮买回来的奴隶。我白夜虽然出身低微,但却并不是你能轻视我的理由。” 白夜风轻云淡地坐回了椅子上,侃侃说道。 他的天命灵活底线,可以让他完全免疫凌霜雪这种程度的恶意中伤。 “哎嘿?你这臭小子别混淆视听,伊尹和百里奚只是出身卑微但是行为可一点儿都不卑微。” 凌霜雪眉头微微一挑,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扯?真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居然敢碰瓷伊尹和百里奚这两位古之贤者。 “所以我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我的一些行为只不过是在这个污泥一般的环境中被迫‘屈’一下而已。” 白夜幽幽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但是抛开这一点不谈,你似乎也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指指点点吧?你,也不干净。” “嗯?” 凌霜雪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玉手猛地一拍桌子,面带寒霜地说道。 “什么叫我也不干净?” 我哪里不干净了? 这臭小子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当你发现钱袋被偷走的那一刻,一定觉得是某个高人所为吧?” 白夜凝视着凌霜雪,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翻了个白眼。 “所以,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的钱袋会被小混混偷走,而之所以还是来到了青竹帮总堂,只是因为你想借机敲诈一笔罢了。” “嘿,我小偷小摸确实低劣,而你故意勒索黑吃黑却也未必高尚得到哪里去吧?你明明可以直接抢的,但却还要贴心地抛出这么个理由,啧啧啧,真是让人佩服呢。” “我...我那是...” 凌霜雪再次猛拍桌子,但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而是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 嘶~ 这臭小子说得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我小偷小摸而你敲诈勒索,从这一点上来看,咱们其实本质上都是一类人,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唔唔唔...” 满脸黑线的凌霜雪再次伸手死死地捂住了白夜的嘴,她是真怕这臭小子继续说下去她会忍不住一掌拍死他。 “臭小子,你这张破嘴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呢?” 凌霜雪抿了抿嘴,满脸不情不愿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打的什么算盘本姑娘还不清楚么?呵,我虽然不能够直接收你为徒,但为你引荐别的高人还是可以的。” “唔唔唔...” 看着白夜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凌霜雪忍不住嘴角猛地抽了抽,她缓缓松开手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为你引荐一下而已,人家究竟收不收你这个徒弟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多谢姑娘!” 刚刚恢复理论自由的白夜立刻起身,长长地鞠了一躬。 “再造之恩,恩同父母,在下不知该如何...唔唔唔...” “你能不能闭嘴!” 凌霜雪赶紧又是一把捂住了白夜的嘴,她只觉得自己头都快被这臭小子给气大了。 恩同父母什么的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第六章 能不能闭嘴 青山镇最大的酒楼,庆云楼。 “哟,客官您终于回来了。” 正在歇息的小二见凌霜雪去而复回,当即喜上眉梢挂起一张热切的笑脸便迎了上来。 虽然对于这位行走江湖的女侠仅仅只是见过一面,但对方出众的气质却令人难以相忘,整个青山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 “你们这的招牌菜只管上来。” 凌霜雪微微点了点头,拽着白夜的胳膊便向之前楼上的座位走去。 “赶紧吃,吃完再给你买身像样的衣服我们就离开青山镇。” 她拿着筷子轻轻敲了敲白夜的额头,轻声催促道。 白夜并没有答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不断呈上来的一盘又一盘佳肴,眼角竟不知不觉地略微渗出些许晶莹。 嘶~ 终于能改善伙食了! 身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青少年,前世白夜的生活水平自然是远远比今世高出许多的,虽然不能说是顿顿山珍海味但最起码顿顿有肉吃不会饿着。 然而自白夜穿越以来,却是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偶尔能有半碗大米饭吃都可以说是幸运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向凌霜雪点了点头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疯狂干饭。 “唉,可怜的小家伙,估计在这之前都没吃过几顿饱饭。” 凌霜雪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看向正狼吞虎咽的白夜目光变得柔和了几分。 当今的世道可绝对称不上有多么好,整个大周王朝除了京畿等少数地方外都已经乱得像是一锅粥了。 朝廷日益腐朽国势逐渐衰颓,可高居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却依旧在做着旖旎的梦。 苛捐杂税与年年天灾的双重压迫下,各地不断有义军揭竿而起对抗大周朝廷,周边异族也对神州大地虎视眈眈,而随着王朝的动荡原本蛰伏在暗中的妖魔与诡异也逐渐浮出水面为祸人间。 白夜虽然生活清苦,但好歹是生长在暂时并未被战火波及的江南小镇,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客官,抱歉打扰一下。” 肩搭着白巾的小二走到凌霜雪与白夜的桌前,讪笑了一声。 “有什么事?” 凌霜雪头也未抬地说道。 “那个...酒已经有些凉了要不要小的再给您温一温?嘿嘿,客官您之前说您在酒凉之前就能回来,所以我们也就没注意这一茬...”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卓上的酒壶,而对面的白夜却是紧紧咬着嘴唇两臂止不住地颤抖,强行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用了。” 凌霜雪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挥手示意小二离去。 她寒着脸转头看向白夜,冷笑道:“想笑就笑出来吧,一直憋着对身体不好。” “啊?发生什么事了?我为什么要笑呢?” 白夜又赶紧夹了块肉,一脸茫然地看向凌霜雪。 “呵,虚伪的臭小子。” 凌霜雪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抬起筷子又往他脑袋上敲了敲。 “日后你最好不要再这样口是心非,否则那位高人可绝不会收下你。” “嘶~” 白夜苦着脸揉了揉脑袋,挑眉问道:“那位高人是哪一派的人物?儒家?佛门?还是道门?” 借着这个由头,白夜也开始打听起来凌霜雪将要为自己引荐的高人的来历。 他虽然久居青山镇这样的偏远小镇,但对于大周三教九流还是在街头巷尾的传言中有所耳闻。 三教指的是儒释道这三个流传最广名声最大的流派,其中儒家都是读圣贤书养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多居于庙堂之上。 三教中的其余两教则大多在于民间,其中释家即是佛门,分为诸多派别遍布整个天下。道家亦称玄门,也是分为诸多不同的派别。 而九流则是泛指阴阳,医,巫,蛊等等。 “都不是。” 凌霜雪摇了摇头,轻声道:“现在不必问太多问题,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你如今还是先想着如何让那位高人收下你吧。” “那位高人脾气很古怪么?” 白夜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最不喜欢满口胡话并且口是心非虚伪至极的人了。” 凌霜雪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我们走吧。” “啊?我还没吃饱呢!” “如果你将和我闲聊的功夫用在进食上,就不会有这种烦劳了。” 凌霜雪娇艳的嘴唇微微一翘,随手在桌上按下一锭银子便拉起满脸呆滞的白夜向楼下走去。 “虽然但是,不是你主动和我闲聊的吗?” 白夜表情颇为古怪地说道。 “嗯?” 凌霜雪目光一冷,斜斜地瞟了他一眼。 “呃...当我没说。” 白夜耸了耸肩,停止了哔哔赖赖。 。。。。。。 暮色高居天穹,乌云隐去烈日,皎洁的月光将两道垂落在地面的人影拉得老长。 “我说,要不要歇一会儿?” 白夜双手扶着大腿两侧,脑袋微微埋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臭小子,这就不行了吗?” 凌霜雪双手环抱于胸前,目光略显揶揄地看向白夜。 不知为何,她原本还觉得这臭小子是个可塑之才,但现在却只是想让他狠狠地吃尽苦头。 “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远远比不上你,再不歇一歇或许便会折断了也说不定。” 白夜撇了撇嘴,他本以为跟着凌霜雪这样的大佬混多少会有点牌面,可结果却是大错特错。 当他们离开青山镇时,白夜觉得就算两人没有马车什么的也总归得有两匹马吧?但到头来却还是靠一双肉脚赶路。 青山镇附近多是丘陵水泽,凌霜雪并没有选择相对平坦的官道,而是带着他一股脑地往羊肠小道里钻。 他们出镇时日头还在高涨,可现在已经入夜了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白夜本想咬着牙坚持下去,但沉重的双腿却好似灌了铅一样再难踏动。 “呵。” 凌霜雪嗤笑了一声,一手紧拽着白夜的胳膊身体凌空而起仿佛大雁横渡长空一般向远处掠去。 “不是,你有这样的身法为什么不早使出来?白白害我走了这许多路。” 白夜听着耳旁掠过的破风声只觉周身轻盈至极,但旋即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这小子未免也太自来熟了吧?不说对本姑娘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反倒还指责起我的不是来了?” 凌霜雪已经是第不知多少次翻白眼,纤细玉指狠狠地在白夜额头上敲了敲。 “咳咳,这不是对你一见倾心而后情不自禁吗?我对别人向来都不是这样的,遇见姑娘之后的确是话多了一点。” 白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哦哟?” 凌霜雪面色骤然一冷,凛然笑道:“之前不还信誓旦旦地要拜本姑娘为义母吗?这才过了多久就变成一见倾心了?呵,你这臭小子当真是惯了口是心非,那张小破嘴里连半句真话都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二者之间其实并不矛盾?” 白夜干咳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说道。 “呃...” 凌霜雪闻言顿时一阵错愕,但雪白的面容上旋即涌上了一层绯红的云霞。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 满天星斗流转,盈盈月华斜照。 幽光萦绕下,两道白色的身影悄然而过。 第七章 啊你们还要收钱吗 夜色愈加地深了,黑云漫空席卷而至,使得原本吐露着光华的星月都黯然失色。 溟蒙月华下,潺潺河水横亘而过,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河流显得是那样的一望无际。 “到了。” 凌霜雪撇下白夜,她长舒了一口气胸脯有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白夜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一个简易的渡口,岸边有一间供人休息的小屋,虽然这间小屋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破败但仍然勉强可做暂时的栖身之所。 “这就不行了么?” 他挑了挑眉,目光有些揶揄地看向正手捂胸口的凌霜雪,模仿着她之前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的确是不太行了,我之前身上就有着不轻的伤又带着某个拖油瓶一路急行至此处渡口,有点吃不消也是合乎情理的对吧?” 凌霜雪看都懒得看白夜这个臭小子,只是翻了个白眼便缓缓在体内继续调息起来。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白夜这个臭小子这么宽容了,要是有别人胆敢对她这么阴阳怪气,她早就一掌将对方给拍死了。 “你...” 白夜忽然感觉鼻子一阵酸涩,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怔怔的。 他沉着目光有些凝重地看向凌霜雪,涩声道:“既然有伤,那就别走这么快嘛,咱们慢慢走到这里也是可以的...” “呵。” 凌霜雪脸上闪过一抹嗤笑,没好气地说道:“我似乎忘记了是哪个家伙说自己双腿都快要折断了?若不带他走得快一点,某人岂不是又要一路碎碎念了吗?” 白夜面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看着凌霜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竟只觉得喉咙像是含了炭一般,久久吐不出话来。 “我那只是瞎说几句抱怨一下而已,其实根本就还没有累到那种程度,你完全可以全当我是在放屁不必放在心上的...” 虽然有着天命灵活底线的存在,白夜的心理承受能力要远远超过常人,但他此刻依旧觉得心里浑然不是滋味,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正在缓缓酝酿着。 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差不多得了。” 凌霜雪纤手又轻轻敲了敲白夜的脑袋,从包袱取出一锭沉甸甸的白银塞进了他的怀里。 “我要打坐疗伤,你就在此处候着,若是有渡船舶来你便只管招下和他商量,若是不要船费便背我上船。记住,不管渡船要不要船费,在谈妥之前你都千万别踏上船板。” “嗯?乘坐不要船费的船?那你还给我这一锭银子干嘛?这是否可以算作我的辛苦费?” 白夜捧着手里的银子,有些疑惑地说道。 “在渡船驶出之后,你便在船尾处将银子抛下水。” “呃...你还没告诉我咱们的目的地是哪儿呢?” “临川郡。” 凌霜雪话音刚落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闭上凤目在地上盘膝而坐。白夜见此已知晓她是开始运功疗伤当下便也不再多问,也盘坐在她身旁极目远眺那夜色中一望无际的河水。 终于要开始人生新的篇章了么? 白夜轻轻叹了口气,他之前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离开青竹帮摆脱小混混的身份,但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改变命运的轨迹。 晚风自河面吹袭而来带着层层的凉意,虽在仲夏之夜白夜仍只觉得后背一阵若有若无的冰凉,似乎是脊背深触坚冰似的。 “大夏天的怎么还这般冷呢?” 白夜打了个哆嗦,瑟缩着身子下意识地向身旁的凌霜雪贴了贴。 尽管寒风凌冽凌霜雪的周身依旧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温暖,肩与肩相贴在一起时白夜便已觉周身寒冷都给驱散了。 虽然不知道凌霜雪是否是到了所谓寒暑不侵的境界,但在这一刻他只觉得紧靠在对方身旁的确很暖和。 白夜微微侧过脑袋看向身旁的凌霜雪,自上而下完美得异乎寻常,仿佛一尊由最华贵的玉石雕琢出来的绝美神像。 风愈加凌厉了,吹散了凌霜雪的发髻,如云一般的青丝自由写意地随风飘拂着。 白夜有些怔怔地凝望着凌霜雪,一双手竟鬼使神差地把住她的秀发,将发髻又盘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晚风不再吹拂,河面涌起一片溟蒙的雾气,水上隐隐约约可见一片阴影迫近。 白夜极目眺望,勉强透过雾气辨出那是一艘正摇曳着靠岸的小船。 “船家,这里有人要乘船!” 他赶紧面向小船站起来,一边招手一边高声疾呼。 “哎嘿,岸上又来了个傻帽!” 船尾处的一道人影晃了晃脑袋,冷冽的目光瞥向岸上兀自挥手的白夜,发出阵阵刺耳的阴笑。 “那就待会儿把他诓骗上船,而后再推到河里去狠狠地灌满一肚子水儿。” 正在撑船的那道人影阴恻恻地说道,他两眼冒着幽幽的绿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而脸色却是一片惨白,白得几乎不像是人该有的样子。他握住船桨的双手亦是白得渗人且肿胀异常,整个身子都浮肿得厉害仿佛是在水里泡过许久一样。 但是这一切,都是岸上被溟蒙水雾所阻的白夜无法看清的。 “把船撑过去,先把这家伙骗上船再说。” 船头处盘坐的一道人影冷冷地说道。 “是,大哥。” 不多时,小船晃晃悠悠地靠在了岸边。 “客人可是要乘船吗?” 船老大站起身来,满脸热情地看向了白夜。 此刻三人都已收起眼中那幽幽的绿光,脸上都各自着热情的笑容。 “嗯...” 白夜眉头微微一挑,这三个船家皮肤白得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虽然是常年与水打交道以此讨生活的人,皮肤要比整日风吹日晒的人显得白皙一些倒也说得过去,可这三人的皮肤未免白得也太过头了,竟然比凌霜雪那个家伙还要白。 不似常人... “客人要到哪里去?我们三兄弟换着撑船,短途远途都可去得。放心,价钱好商量。” 船老大看了看白夜,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双目微闭的凌霜雪,眼中悄然划过一丝阴狠。 一个半大小子,一个睡得迷糊的美人儿,真是绝佳的行货。 待到行至水面,先把这小子按进水里溺死,再将那美人好生享用,嘿嘿... 兄弟三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火热,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热切。 “啊?你们还要收钱吗?” 第八章 这年头,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啊?你们还要钱吗?” 白夜顿时瞪大了眼,一手有些茫然地挠了挠脑袋,带着满脸不可思议的意味看向了船上那三名兀自笑容热诚的船夫。 好家伙,我瞧见哥儿几个这么热情以为是免费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要收费? 凌霜雪之前说过,他们需要等待的是一艘不收船费的船。 白夜寻思着,正常人出来开船摆渡载人过河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的,而能够载人且不收取船费的人一定不是正常人。 很显然,眼前这三个船夫就不是正常人,他们那白得比死人脸还白的皮肤很可能是因为练了某种特别的功夫而导致的。 也就是说,这三人和凌霜雪一样都是异于常人的修行人士。 所以,白夜下意识地就把他们三个撑的船当成了凌霜雪之前所说的不要钱的船。 但这三人的表现,却让白夜意识到自己猜测的并不正确。 他们居然要收钱?! 修行之人岂可如此在意金钱这等身外黄白之物? 呵,着相了,实在是太过于着相了,这种要收钱的船绝对是万万不能够上的。 不提白夜这边的心路历程变化,那三名船夫在听到他语气如此理所当然的反问后,顿时也都是满头雾水,三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却都是大眼瞪小眼全都茫然不知所措。 还有这种操作? 不是,我们现在的身份是船夫,而你要搭船渡河,那么收你船费不是合乎情理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你为什么要如此诧异的反问呢? 并且,语气还是那么的笃定坚信甚至是理所当然,仿佛搭船不给钱才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三名船夫再次飞速地交换了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层深深的诧异。 好家伙,现在的活人都这么不要脸了吗? 白嫖还这么理直气壮? 等会儿一定要把他按在水里狠狠地灌,后窍都给他灌满咯! “那个...这位小兄弟,瞧你这话说的,这天底下哪有搭船不给船费的呢?” 船老大收起眼中的震惊,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讪讪地笑了起来。 “小兄弟你要是觉得船费可能贵了或者你最近银钱周转得不是很宽裕,我们三兄弟都能够理解的,毕竟人在江湖上行走哪能没有个紧张的时候呢?这么着吧,船费给你多多优惠怎么样?你能出多少就出多少,我们三兄弟就当是帮朋友一把了。” 船老大嘴角抽了抽,他们三兄弟在此处假扮船夫诓骗生人上船再于河中溺死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各色各样鱼龙混杂的人物也都见识了不少。 嫌船费贵想要砍价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有的是借故说他们的船太小条件太差不值这个价,有的还会假装掉头离去等待他们主动降价。 但这种一上来直接就想要白嫖的,他们三兄弟还是头一次见的,真是小刀划拉屁股开了眼。 嗯,等会儿把这家伙骗上船,一定要先狠狠地把他痛揍一顿,再当着他的面把那美人给办了,防方才可以把他按进水里去溺死。 “啊这...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白夜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摇了摇头,他自觉自己是个特别内向并且脸皮薄的小少年,讨价还价什么的属实是不太在行。 “我不是想要砍价,我只是单纯的不想付钱。” “我...” 船老大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仿佛是在大雪飘零的寒冬里被人生生泼了一大盆凉水似的。 他妈的! 怎么会有这种畜生啊? 老子都已经表现得这么谄媚,姿态摆得这么低了,台阶都给你铺好了,你就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随便给几个钱意思意思让大伙面上都过得去不行吗? 还他妈想着白嫖呢? 船老大肺都差点气炸了,恨不得当场拿起自己的西瓜刀在这个畜生身上捅上一万个透明窟窿。 船尾处还有船中央撑船的船夫,听了这番话顿时也都是气得一佛出事二佛升天,直气得牙痒痒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岸去乱刀将这不要脸的小子给砍死。 但很可惜,他们兄弟三个只是小水鬼而已,夜间在水里还有些能耐但是一上了岸却没多大本事,不说弄不弄得死这小子,就算对方一心想要跑路上岸了行动迟缓的他们也只能是眼睁睁地望着。 “小兄弟,不是老哥说你,你这也...也太...” 船老大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勉强在脸上又挤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他现在算是给整明白了,这个畜生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什么讨价还价坐地起价,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钱,纯纯地是个打心眼儿里的想要白嫖的贱种。 但是问题来了,现在话已经说死了,只要他们兄弟三个还坚持要收钱这个小畜生就绝对不会上船的。 可若是现在表态不收船费的话,那又更是尴尬至极。 要他们怎么说? 难道要他们说:“我们兄弟三人见小哥生得天日之姿龙凤之表,这位姑娘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索性就免费载你们一程。” 这也太刻意了吧?假的恐怕只有傻逼才会相信了。 兄弟三人眼巴巴地看向满脸人畜无害的白夜和地上盘坐的凌霜雪,心里都是充满了浓浓的不甘。 其实他们三个也不是没有遇见死活不上船的人,一般见没有希望他们也不想徒费口舌。 但是呢,这次的情况却不一样。 先是那小畜生,简直是可恶至极不弄死他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再就是那美人,他们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有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若是就这么白白地放走了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我们兄弟三个索性就不收你们船费了?哈哈哈,这也太...” 船老大藏住眼中的不甘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白夜给打断了。 “真不收钱?” “啊?” 望着满脸期待的白夜,三兄弟顿时又都陷入到了懵逼状态。 愣了许久之后,三人又再次对视交换了眼神,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卧槽,还特么真有傻逼! 第九章 这仇我记下了 “真不收钱?” 白夜双眼一亮,嘴角也是轻轻咧起些许幅度。 凌霜雪所说的不要钱的船,一定不是寻常的船。 而眼前这三个船夫,一看就都不似常人,很符合这个定义。 至于上了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他则是完全没有考虑这一点。 毕竟,还有凌霜雪这个大佬在身旁呢。 白夜虽然不知道凌霜雪具体是什么修为实力怎样,但至少对付起一般的小鱼小虾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之前所在的青竹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镇上横行霸道只顾忌衙门的青竹帮帮主王青竹,其修为乃是武道八品,可在凌霜雪面前仍然谦卑得仿佛奴仆一般,心知肚明地任由她敲诈勒索而不敢有半分怨言。 这三个船夫就算是有了歹心,白夜觉得有凌霜雪在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不可能是什么高人,毕竟真正的高人多少是要有点排面的不会在这摆船谋财害命。 “不收钱,不收钱,小兄弟你就放上一百个心吧!” 那船老大还没来得及开口,船尾处的船夫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他满面的笑容堆砌在一起仿佛一朵灿烂的菊花,在惨白至极的肤色的衬托下更显得颇为渗人。 船老大回头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暗自怒骂道:真是个蠢货,这般表现未免也太过于主动了,搞得像是他们求着这小畜生搭船一样。 “咳咳。” 船老大干咳了一声,佯作叹气地说道:“也罢,小兄弟想必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兄弟就破例一次不收你们的船费也算是结个善缘了,毕竟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那就多谢了。” 白夜嘿嘿一笑,有模有样地向三人拱了拱手,随后俯身下去将凌霜雪背在身后在三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笑嘻嘻地上了船。 该说不说,凌霜雪虽然身形高挑但背在身上却并不感到沉重,反而让白夜觉得自己背后一阵软绵绵的,这使得他不由得又将对方背得更紧了几分。 白夜的一系列动作,全都被三个船夫看在眼里,三双阴冷的眼睛又悄然变得略显幽绿仿佛即将择人而噬的鬼火一般。 小畜生,这样的美人也是你可以消受的么? 你有那个实力吗?你有那个资格吗?你有那个福气吗? “小兄弟坐稳了。” 船老大嘿嘿冷笑,随着他惨白肿胀的大手猛地一挥,小船也逐渐远离岸边向河中央驶去。 随着船儿渐行渐远两岸陆地早已目不能见,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水面上的溟蒙雾气正无序地飘散着。 “啊...对了,自打在下一上船,三位船家便只顾划桨都不问问在下想要去往哪里么?” 白夜看了看笑容已经越发诡异的兄弟三人,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不会吧,不会真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去往哪里?哈哈哈哈,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去往阴曹地府了!” 三个船夫闻言顿时张狂地笑了起来,他们的眼睛迅速变为之前的幽绿,全身上下也都变得浮肿起来。 “你们不是人?” 白夜微微有些讶然,他原本还以为这三人是和凌霜雪一样的修行者。 “嘿嘿,我们兄弟三个的确不是人。不过,你也很快就不是人了,和我们一样成为水鬼。” 船老大眼中幽绿的光芒愈发冷冽,狞笑着看向了白夜。 “小畜生,原本我们兄弟只是打算将你溺死在河里就行了,可你实在是令我们太过生气,所以我们决定要先慢慢将你折磨一遍之后再溺死。” “桀桀。” 在一片狞笑声中,三个水鬼不断向白夜与凌霜雪逼近,将两人围堵在了船尾。 船老大眼神炽热地看了眼凌霜雪,苍白的舌头不禁在乌紫的嘴唇上狠狠舔了舔,厉声说道。 “啧啧啧,这个生得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真是个极品呐~想必,她是你十分重要的人吧?” “嘿嘿,倘若我们兄弟将你的四肢打断抛在船上,让你眼睁睁地瞧着我们肆意凌辱这美人儿,该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哈哈哈桀桀~” 三个水鬼再次张狂地大笑了起来,仿佛两人已经是它们的盘中之物了一样。 “呃...” 白夜眼皮猛地跳了跳,先是看了眼依旧一脸祥和的凌霜雪而后又看了看眼神狂热的三位水鬼,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耸了耸肩,满脸平静地说道。 “那就请吧,你们谁先来?或者说一起上?” “啊???” 三个水鬼张狂而狰狞的笑容再次尴尬的凝固在脸上,六只幽绿的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一般。 还有这种操作? 三兄弟再次左右对视起来,这小畜生莫不是吓得人都傻了? 又或者说,他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癖好? 想到这里,三兄弟的眼神不禁变得玩味了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看不出还有点门道。” 船老大嘿嘿笑了起来,浮肿的手掌搭在白夜肩头拍了拍。 “你给我们推屁股,若是推得卖力便给你留个全尸。” “哈哈哈哈。” 剩下两个水鬼也跟着哄笑起来,戏谑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白夜。 “呃…” 白夜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了身旁已经悄然睁开眼的凌霜雪。 “也行吧。” 他摇了摇头,轻轻合上了双目。 “你这小畜生闭眼干什么?” 船老大奇道。 “我这人心善,见不得血流成河。” “嗯?” …… “啊啊啊!” 听到耳畔冲天而起的凄厉嘶嚎声,与紧接着炸响的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白夜不禁再次摇了摇头。 这三个水鬼多少是有点没眼力见了,这种情况下还敢上它们船的,不是傻子就是高人。 嗯,这波运气不是很好遇到了高人。 正当白夜还在心里感慨之际,两边耳朵却被一双温润的玉手给紧紧揪住了。 “臭小子,你就是这么找船的吗?” 凌霜雪有些愠怒地瞪着白夜,双手不断揪着他的耳朵上下左右来回旋转。 “嘶~你干嘛啊~哎呦!” 白夜疼得五官都几乎扭曲在了一起,赶紧开口求饶。 “轻点,轻点!” “轻点?” 凌霜雪嘴角微微一翘,冷哼道。 “不让我停手吗?行,那我继续。” “别啊,快停手啊!” 白夜一听顿时就急了,怎么还带恶意解读自己的语言漏洞的呢? “不停。” 凌霜雪冷哼了一声,双手继续动作蹂躏着白夜的耳朵。 “行,你爱掐就掐吧我反抗不了。但你给我记好了,这仇我白夜记下了!日后若是学艺有成一定会十倍奉还!” “哦?威胁我?” 凌霜雪挑了挑眉,手上动作更加用力了。 这臭小子的确是要好好拷打的。 第十章 鬼船 “哼,这次就当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了。” 心满意足的凌霜雪施施然松开了手,目光中充满戏谑看向了满脸生无可恋的白夜。 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似乎在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畅快。 嘶~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收拾这臭小子了,嘿,再不狠狠收拾一顿他的小尾巴又得翘上天去了。 “你给我等着。” 白夜一边两手小心翼翼地揉着有些红肿的双耳,一边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凌霜雪。 痛,实在是太痛了。 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在凌霜雪刚才惨无人道的折磨下白夜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需要截肢了,疼到已经感觉不到这个器官还属于自己。 而更令人难受的是,现在的他还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反抗残暴且毫无人性的凌霜雪。 “哦,我等着。” 纤细而修长的玉指轻轻在白夜额头上戳了戳,凌霜雪俏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双手搭在脑后以一个优雅的姿态平躺在了船板上。 她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双宝石似的眸子似乎正焕发着熠熠的光辉教人不知道其内心所想。 “嗯?你什么意思?就这么看不起人?我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凌霜雪的态度让白夜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这到底是什么坏女人啊?将他欺凌玩弄之后还表现得这么不屑一顾,根本就不在意他将来学艺有成后会不会去找她的麻烦。 “别吵,我在看星星。” 凌霜雪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悠然说道。 “看星星?” 白夜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黑夜不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吧,但也可以说是一片浓雾遮盖天际了。 “这天色你能看见星星?”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和我的目力并不能够同日而语?” 凌霜雪翻了个白眼,不知不觉之间她也沾上了些许白夜说话的习惯。 “变着法打击我是吧?行,你给我等着,这仇我记下了。” 白夜同样也向凌霜雪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躺在了她的身边。 “你躺着干嘛?快起来干活。” 凌霜雪用手肘轻轻顶了顶白夜腰间,没好气地说道。 “干活?” 白夜闻言微微一怔,这坏女人不光霸凌自己,无视自己,甚至还要他去干苦力? 这也太过分了吧? “对啊,干活。咱们不是要去临川郡吗?你不得划船吗?” 凌霜雪一只玉手从白夜身下穿过,将他整个身子拦腰托了起来。 “呃...之前那三只水鬼呢?” “魂飞魄散了。” “有一说一,你其实不该下手这么狠,暂时留下它们三个的狗命给我们当苦力划船岂不美哉?” 白夜轻轻叹了口气,刚想继续说下去却猛然瞥见凌霜雪有些愠怒的目光,顿时浑身一哆嗦赶紧抓起了船桨。 “那个...我需要划多久?”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一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刻也不停息地划下去,大约五六天就可以到达临川郡。” “啊?你把我当牲口用呢?我这小胳膊小腿哪能扛得住这种强度?” 白夜惊得下巴几乎都掉地上了,黑奴都不带这么剥削的吧? “你还有脸抱怨?” 凌霜雪那两道秀丽的黛眉猛地一皱,脚尖不轻不重地踹了踹白夜的小腿,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因为路途遥远,所以我才让你在渡口等一艘不要钱的鬼船,结果呢?你瞧瞧你找的这是什么破船?” “嗯?这不是鬼船吗?水鬼撑的船怎么不算鬼船呢?而且,这船也确实没要钱啊?” 白夜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自己找的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我让你扔的银子呢?你仍了吗?” 凌霜雪瞥了眼白夜身上略微凸起的地方,轻哼了一声。 “我这不是穷怕了,攒点私房钱嘛...” 白夜挠了挠头,有些忸怩地说道。 他倒不是贪那么一点钱,而是因为上船之后的活实在是太密了,故而还真的没想起这一茬。 “你呀,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凌霜雪幽幽叹了口气,满目复杂地看了白夜一眼,随后缓缓起身来到船舷边上。 “只能我亲自招来鬼船了,又得耗费一些真气。” 玉手又在白夜脑袋上揉了揉,凌霜雪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一阵冰冷彻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在这刺骨寒风的吹袭下白夜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到了万丈冰渊之中,全身上下都好像冻僵了似的。 他瑟缩着身子,强顶着这股可怖的寒冷挪动到凌霜雪身旁两手轻轻揽着她的腰肢,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所传来的淡淡的暖意周身的僵硬才算消散了些许。 阴风呼啸,伴随着阵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凄厉声响,溟蒙的水雾也仿佛畏惧一般的争先恐后向四周逃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淡蓝色的幽光。 一艘周身散发着诡异蓝光的小船骤然出现在前方,但诡异的是,这艘小船在行驶时并没有破开任何波浪,所过之处水面无不平静如常。 这才是真正的鬼船吗?这样的阴冷的气息比之前那三个水鬼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白夜双目凝视着愈来愈近的鬼船,心中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就连揽着凌霜雪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更紧了几分。 “我说,你抱够了没有?” 凌霜雪白皙的脸上飞快飘过一丝绯红,但在黯淡的夜色下这抹一闪而逝的绯红并不显得扎眼。 “一时情急,所以就...” 白夜赶紧松开了手,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哼,赶紧上船。” 凌霜雪掐了掐他的脸庞,冷哼一声便跨入了已经驶到侧方不远处的鬼船。 白夜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她的步伐登上了这艘通体散发着幽光的鬼船。 乘鬼船,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果不是有凌霜雪在身旁白夜早就撒腿跑路了。 “去往何处?” 一个穿着一身灰衣的中年人飘了过来,看向白夜与凌霜雪两人冷冷地说道。 “临川郡。” 凌霜雪说道。 “可以。” 中年人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旧冷峻,话音落后便再无动作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白夜这时猛然想起凌霜雪之前的嘱托,忙从怀里取出银子想要抛下水面,但身旁却响起了“扑通”的一声,原来凌霜雪已经将银子抛入了水面。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冲白夜翻了个白眼。 “哼,留着当你的私房钱吧,臭小子。” 第十一章 勉强还算是个人吧 “哼,留着当你的私房钱吧,臭小子。” 凌霜雪轻轻哼了一声,自从遇到白夜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没有哪一刻是不会被这臭小子给气到的。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白夜展颜一笑大大方方地收起了那锭银子。 他现在是愈发体会到自己那些凭空污人清白的天命的“妙用”了,至少自己现在的脸皮厚度,呃…是心理素质要比以往强上太多了。 “过来称重吧。” 中年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脸庞依旧是毫无表情似乎就连一丝的话情绪波动也没有。 他从身后取出一条黑色的挠勾,手臂有些僵硬地上下挥了挥。 “称重?” 白夜一听他这话心里顿时就涌上一阵疑惑,满脸雾水地挠了挠头。 人坐船还需要称重吗?称重不是应该货船运货时才会有的操作吗? 好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凌霜雪现在在这鬼船上也的确和“货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称重又有什么必要呢?难道这家伙还怕他和凌霜雪太重了把船压垮不成? 还在白夜感到诧异之时,凌霜雪已经将霜雪一般洁白的皓腕搭在了挠勾上,中年人立刻将勾往上提了提仿佛真在称重似的。 “七两二钱。” 中年人僵硬的脸庞上首次出现了些许波动,他目光有些讶然地看了看凌霜雪缓缓取下了挠勾。 “七两二钱?” 白夜彻底懵了,虽然他也看得出来凌霜雪身形匀称得近乎完美可以说是能够“掌中起舞”也毫不夸张了。 但是这中年人却给她称出了七两二钱的重量,这特么光是胸也不止这个重量了吧? “你傻愣愣地干什么呢?还不赶紧称重。” 凌霜雪长长叹了口气,白夜这臭小子虽然人挺聪明的但毕竟从小在青山镇那样闭塞的小地方长大,见识实在是太有限了。 “哦哦...” 白夜也将手搭在了挠勾上,顿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腕涌了上来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一两。” 中年人表情波动更加巨大了,看向白夜的眼神仿佛在观赏什么珍惜动物似的。 “确定要乘船吗?” 他转过脑袋看向凌霜雪,很明显这个女子才是主事的人。 “确定。” 凌霜雪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眼白夜,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夜心中更加疑惑了,凌霜雪与这中年人的表情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很明显是因为自己的“重量”才会出现这种变化。 “客房在前边,两位可以去休息了,明日破晓时可到达临川郡。” 中年人再次饱含深意地看了看白夜,灰色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这艘周身散发着诡异的幽绿色光芒的船只也向东飞速驶去。 “走,跟我进屋。” 凌霜雪的柔荑轻轻握住了白夜的手掌,语气是他从未有感受过的柔和。 这船上所谓的客房,不过是一间布置得颇为古色古香但却十分狭隘的小屋,整个房间内不过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套桌椅而已。 “你心里很疑惑对吧?” 凌霜雪拉着白夜来到床上并肩坐下,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 “之前的称重,称得应该不是体重吧?大约是资质又或者是实力?” 白夜有些疑惑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之前的称重具体代表了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会代表他们的体重,人的体重怎么会连一斤也没有呢?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也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重量。 “那鬼船夫是在为我们称骨重。” 凌霜雪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捏着白夜的手不禁变得更用力了几分。 “称骨,乃是前朝一位不世出的道门高人袁天罡所创立的一种测算人命数的奇术。骨重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将一个人的命运大概反映出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白夜沉声说道。 “人骨不过斤,异骨不足两。人的骨重最重是九两九钱,最轻是一两,而骨重在一两以下的就是妖魔鬼怪之列了。骨重越重则人越贵越轻则人越贱,鬼船从不搭命格轻贱之人若不是你和我在一起,此刻你的魂魄与血肉早已被那鬼船夫吞吃得一干二净了。” “哦...” 白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凌霜雪的言外之意就是他白夜的命格实在是轻贱得有些太不像话了,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勉强还算是个人吧”的地步,再差一点就连人都做不成了。 他侧过头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凌霜雪,嘴角忽然咧起一抹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一两嘛,也还行的,至少还没有到那所谓的‘异骨’之列。哈哈,我忽然觉得袁天罡那老小子的称骨之法其实也不算准确,照他的说法我这一两的骨重岂不是轻贱至极?倘若真是轻贱至极,又怎会有幸遇见你呢?” 白夜嘴角噙着笑牵起凌霜雪柔弱无骨的纤手,光滑细腻的触感之中又透露出丝丝温润之意,令他仔细地揉捏着仿佛在把玩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似的。 虽然自己的命格很可能十分轻贱,但他仍然怎么并不在意,贵有贵的活法贱也有贱的活法。 白夜坚信,自己能够穿越到这方世界又能有着天命面板,就算不是什么气运之子天命之人也绝对不至于沦落到“轻贱至极”的地步。 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多捏捏凌霜雪的手呢。 “对,命运之说本就玄妙无比,任何人任何术法都不可能完美的测算不必太过在意。” 凌霜雪两眼立时冒起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本来还在纠结着该怎么安慰白夜才好,但见他如此乐观当下心里也是一块大石落下。 “你不要太...嗯哼?你这臭小子手在干嘛呢?!” 凌霜雪脸颊上忽然窜上一抹绯红,像受惊的猫似的将白夜作怪的小手给拍了下去。 她满脸嗔怒地瞪着白夜,眼中涌起了深深的羞愤之色。 “你这臭小子在干嘛呢?我在为你的命数而感到担忧,而你,你却...哼!” 白夜知道自己小手不是很干净的行为已经败露,但他并不打算解释,而是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也在为我的命数而担忧但却不知如何是好,举目四顾心茫然,惶恐之中下意识地抓住你的手,就好像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感到心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 “你啊你...” 凌霜雪也是长叹了一声,目光深沉地看着白夜,犹豫了许久之后又有些颤抖地抬起了自己白皙如雪的素手。 “来吧...” 第十二章 女人总是善变的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及到破晓,此时皓月也已收起幽光而沉沦于无形,吐露着光亮的旭日尚未升起,正值旧光已去而新光未至之际,所谓最黑暗的时刻就是黎明之前莫过如是。 冷寂凄清的幽暗之中,一叶扁舟浮于波澜不兴的水面穿梭于逐渐飘散的水雾之间停靠在了一处僻静的岸边。 岸上四下里了无人声,唯有连排的高大槐树摇曳着白色的花瓣恰如人影遥望水面挥手,无声地迎接着来自远方的旅客。 “臭小子,下船了。” 玉容含煞的凌霜雪重重地拍下白夜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自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将他整个人从床上笔直地拽了起来。 “鬼船天明时就会消失,如果想和这个船夫一样从此以撑船为生的话你可以继续赖在船上。” 她冷冷地笑了笑,撇下白夜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等等我!” 白夜赶紧跟上她的步伐追了出去,当两人上岸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朝霞金黄的光辉便自天际铺撒而下,丝丝暖意游走,再回首望向水面时,那通体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小船早已消失不见。 波澜不惊水波不兴,一切平静如常仿佛从未有过他物一般。 他和凌霜雪肩并着肩,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所倾洒向人间的光辉向远处隐隐可以瞧见的巍峨城墙走去。 “你说的那位高人是否就住在临川郡?” 白夜好奇地说道。 临川郡是大周王朝东南地界靠海的大郡,隶属扬州,而他之前所在的青山镇便是属于临川郡下辖的青阳县。 “不在。” 凌霜雪面色淡然地摇了摇头,“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我做完应该做的事情再带你过去。” “什么事?不知我是否能帮上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忙?” 白夜双目闪起光亮凝视着凌霜雪,从那日初见时他便已经猜到对方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子。 “杀人。” 凌霜雪琇口轻启吐出了一个令人不禁感到悚然的词,她饶有兴致地看向白夜,语气略显玩味地说道。 “我要杀的是临川太守骆文俊,怎么?你这臭小子能帮上什么忙么...哎哎?你突然捂着耳朵干嘛?” 她正打算接着调侃几句,但凤目却猛然瞥见身旁的白夜已是两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我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不该听的东西是一定不会听的。” 白夜摇了摇头,凌霜雪的确是个要干大事的人,而且这种大事绝不是他所能够参与的。 大周王朝疆域辽阔共分为十四州,除京畿所在的中州以外,每一州皆设总督一名总掌军政大事,其下兵马总管分掌军事巡抚分掌政事。每一州又下辖若干郡,以太守总领一郡军政机要,郡丞与中郎将分掌军政。 整个大周王朝也就一百多个太守,可以说每一人都是地方上的绝对要员,而凌霜雪想要刺杀一名太守,无论是其中的难度又或者是刺杀之后所带来的后果都远远不是他所能够去掺和其中的。 更令白夜心中肃然的是,凌霜雪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下大周王朝局势可以说是颇为糜烂,除了京畿所在的中州与南方以扬州为代表的诸州还算安稳以外,各地基本都被或大或小的战火所波及。 而若是在这个时候,临川郡太守骆文俊突然被人刺杀,那么整个临川都会陷入到不小的震荡之中。 “怎么?怕我把你给灭口了?” 凌霜雪目光变得更加玩味了,这个臭小子现在丝毫没有之前和他跳脸时的胆大妄为了。 “现在的我,对于你在这件大事上可以说是纯纯的副作用了,我能够不拖累你就已经是立了大功了。” 白夜面色不改,又继续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你只管放手去做你的事情不要因为我这个累赘而拖累到你。” 说实话,凌霜雪要去刺杀谁他一点都不在意,就算她要去刺杀当今大周皇帝也没什么,而且从她身上的伤来看,这种事情很可能不是第一次干。 但是,问题就在于白夜现在是跟着凌霜雪混的啊,并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吉祥物。 这就有点离谱了。 无论这次刺杀行动究竟能否成功,凌霜雪都一定是要远遁千里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办? 凌霜雪跑路的时候带着他这个拖累,岂不是纯纯地给朝廷的人刷业绩? 要是不带...呃,那他直接就抓起来择个黄道吉日押赴菜市口砍头了。 总之,现在跟着凌霜雪非常的危险。 “刺杀朝堂要员可不是儿戏,事先要做好慎密的计划。我需要先把整座临川郡城的水路交通情况与城外各条线路了解清楚,以及临川太守骆文俊的生活轨迹也需要时间去掌握,精心策划并将后路安排妥当之后才会动手。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暂时把你安排的城内的一间武馆,你就先在那里好好学习些防身的手段然后等我来带你离开。” 凌霜雪拍了拍白夜的肩头,目光之中既有鼓励亦有玩味,更有些许凌冽。 “行吧...那你小心。” 白夜叹了口气,听凌霜雪这语气他是铁定跑不了了。 刺杀临川太守骆文俊一事他已经脱不了干系了,要么乖乖等着凌霜雪,要么跑路然后被追上灭口。 嘶~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昨晚睡觉的时候还那么善解人意让他差点热泪盈眶,今天瞬间就变成了女魔头。 白夜摇了摇头,和凌霜雪一起步入了临川郡城内。 城内景色别致,水道纵横,以百计的石拱桥架设河道上,人家依水而居,高低错落的民居鳞次栉比,因水成街,因水成市,因水成路,水、路、桥、屋浑成一体,一派恬静、纯朴的水城风光,柔情似水。 沿着主街深进城内,两旁尽是前店后宅的店铺,店面开阔,有天窗采光,摆满各种货物和工艺制品,非常兴旺,光顾的人亦不少,可谓客似云来。在如今动荡的局势下,这样祥和的氛围可谓是颇为稀有。 可惜了... 白夜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这城内如今虽然是一副安宁繁华的景象,但也许在不久之后就将陷入到动乱中去。 第十三章 彼岸心魔 白夜与凌霜雪并肩走在临川城内,两人一个容貌神俊飘逸,一个又更是姿容绝世恍若画中仙女走入凡尘。 所过之处,无论男女行人尽皆都将动容的目光投来,但凌霜雪却是依旧面无表情,只顾和白夜向远处走去,似乎是这样的目光让她见怪不怪,又似乎是她早已经视若无睹了。 “我似乎发现一个颇为奇怪的现象。” 凌霜雪秀眉微蹙,微微别过头看向了白夜。 她目光微微露出些许异色,将白夜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哪里奇怪了?” 对于凌霜雪这样仿佛第一次见面似的打量着他,白夜顿时也感到颇为疑惑。 他知道自己的长相自然是俊秀无比的,虽然因为年纪尚小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营养不良的缘故,身形并不算十分挺拔,只是与凌霜雪一般高以前世蓝星的标准来看大约是在一米七左右。 可即便勉强称得上是貌比潘安宋玉了,凌霜雪这家伙也早就看过了怎么还会如此打量呢? “为什么那些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我,却没什么人注意到你呢?该说不说,你这臭小子的确挺好看的,至少得有几个小姑娘或者断袖癖多看你两眼吧?” 凌霜雪目色愈发地好奇,雪练似的手腕紧贴着白夜的颈脖,五只纤细而修长的玉指不知何时已经顺势攀上了他的脸庞。 灵巧而温润的五只玉指,在白夜微微有些发烫的脸庞上轻盈起舞着,仿佛是在别出心裁地拨弄着琴弦一般。 “像你这样光彩照人的美人儿,我想任何人和你站在一起都会黯然失色吧?或许旁人只沉醉于你的美而忽略掉了我?” 白夜目光微微一动,脸不红心不跳地拍了个马屁。 别人注意不到他大约是天命龙套光环起了作用,当然这是万万不能够对凌霜雪说的。 “你这臭小子,真是让我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两瓣樱唇微微启合,凌霜雪吐气如兰深深地凝视着白夜。 这臭小子仿佛是有魔力一般,虽然她们从相遇至今只是经历了一段很短的时间,但她在心里却总是不自觉地将白夜看得很重,甚至有时候对他还十分纵容,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哦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些稍稍越界的亲昵或许已经不足以用友人来形容的。 但不管这一层关系如何混乱,至少她在和白夜这个臭小子的相处过程中感受到了以往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快乐。 凌霜雪很清楚地记得在多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的下午,自己被那个似乎是叫做父亲的男人以六两三钱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一个脸上涂满了脂粉的老女人,原人像是牵小狗似的牵在身后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踏出一连串马蹄似的脚印。 她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要被带到大同,被当作一个“婆姨”来培养。 那条白雪皑皑的小路上应是洒满了她淌下的泪珠,但没人会在意一个哭泣的小女孩,众人只是一边热切地盯着她,一边兴奋地讨论她日后调教出来能赚回多少银钱。 凌霜雪时常在想,如果那天不是师傅正好云游至此自己也许真的就成为了一个以色娱人的大同婆姨了吧? 师傅的确是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之中带出,但似乎又使她坠入了另一道冰冷的深渊。 师傅教她识字读书教她上乘武学,这些自然是极好极好的,至少要比被卖到窑子里去好上一万倍。 但凌霜雪一直在疑惑,师傅是否把她以及其余的师兄弟师姐妹真正当作弟子了? 自从学艺小有所成之后,师傅便安排她和其余同门一样为他做一件件或黑或白或净或脏的任务。 凌霜雪已经不记得自己直到今天手上究竟沾了多少人命,她早已经麻木了,杀人对于她来说与喝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她记得自己很多年以前问过师傅缘由,师傅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他要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后来,凌霜雪不再去问任务的缘由,只是机械地执行下去。 但自从遇见白夜之后,她一潭死水似的内心竟然变得活络了不少,这令她自己都感到颇为不可思议。 “算了,走吧。” 凌霜雪玉手轻轻在白夜脸庞上掐了掐,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哦。” 白夜应和了一声,跟在凌霜雪身后继续迈开了步子。 “叮~由于你的花言巧语与虚情假意在玩弄人心一途初显成效,故而获得专属技能:彼岸心魔” 【彼岸心魔】:你是玩弄人心的魔头,诱导人在心中虚构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彼岸,不知所起不知所终茫然飘向心中的彼岸。人心向彼岸波动越是剧烈你从中获得的收益就越高,对方沉沦得也就越深,在这一过程中你可以不断将对方的心灵引导向任何方向。(注:本技能一切成效,均取决于你的实力与对方的具体状态。) 彼岸心魔? 难道我真是玩弄人心的魔头? 不! 我其实真的想做个好人啊! 白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面板系统总是凭空污他清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朝魔头的形象不断乱描,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忽然愣住了?” 凌霜雪扭过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白夜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 临川郡城最大的武馆,清风剑馆。 大周王朝修行界繁盛无比,儒生,道士,僧侣,蛊师等等玄之又玄,但在民间最为兴盛最为广泛的还是武道一途了。 虽然修行之法可以数脉兼修,但武道一途的门槛相比其余修行之法还是要低上不少,故深受百姓欢迎。 加之如今局势渐乱,想要学一门功夫防身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但高深的武学寻常人根本没有门路习的,流传于大众的多是些粗浅的功夫。 故而,由临川第一剑客徐来所创立的清风剑馆更是门庭若市,至剑馆求学者不知几何。 而白夜,也被凌霜雪暂时安排在此处。 第十四章 清风剑馆 清风剑馆内部,馆主居所,徐来正端坐在案前仔细地翻看着桌上的账本。 他看上去大约六十上下年纪,一头银发整齐地束了起来,面容清癯而双目迥然有神,颔下几缕银须更显仙气飘飘。 仅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名声不俗的临川第一剑客许是仙风道骨的一类出众人物,但整个临川郡乃至周围郡县的民众却都深知,此君乃是一个与外表极度不相符的财迷。 “师傅,最近的收入与一应开销都记了下来,请您过目。” 徐来的亲传大弟子罗林恭敬地说道。 “还远远不够…” 徐来轻轻呢喃了一声。 “师尊,您说什么?” 罗林满目疑惑地看向徐来,他隐约瞧见自己师傅嘴唇似乎微微动了动,但奇怪的是他却并未听到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学费还得再涨三成。” 徐来捋了捋银白的胡须,淡淡地说道。 “可是师傅,咱们上个月才刚涨过学费…” 罗林说道。 “上月涨过又如何?与这月再涨有何关系?” 徐来继续翻看着账本,头也不抬地反问道:“譬如你今日吃得很饱,难道影响你明日依然要正常饮食吗?有为师这块招牌在,不愁没人来报名。” “师傅高见…” 罗林咂了咂,只好点头称是。 他自幼便拜在师傅门下,至今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光阴了。清风剑馆一点一滴地建立他也全程随着师傅参与。 但罗林总是感到疑惑,师傅的生活一向简朴衣食住行也从不追求奢华更没有吃喝嫖赌的习惯。并且,师傅一生都是独身不娶既无妻妾也无子女根本不存在为子孙后代积攒财富的说法。 可师傅明明已经是临川城数得上数的富豪了,为何还是如此执着于那些黄白之物呢? “你先下去吧。” 徐来合上账本,轻轻挥了挥手。 “是。” 罗林恭敬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师傅的房间。 “噫~” 徐来轻轻地叹了口气,面色颇有些苦恼。 他的清风剑馆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日如此兴盛的地步,究其本质还是因为他不拘泥于门户之见亦不敝帚自珍,而是将自己毕生所学明码标价公平公正公开地有偿教导给馆中学员。 大周王朝武道昌盛更兼如今时局扑朔迷离,愈来愈多的人愿意去修行武道。 但那些高深的功法往往只传承于朝廷,世家大族与各大宗门,真正能够流传在民间让大众可以修习的多是一些粗浅低劣的功法。 若是修炼这些武学,那么终其一生即便再是努力也注定不会有什么大成就,一般能够炼到武道九品的修为便到头了,能够步入八品祖坟上多少都是冒了点青烟。 而想要修习高深功法,也不是一般人能有那个资格的,毕竟你一不是人家血脉至亲二不是弟子门生,人家凭什么教你呢? 在这种情况下,徐来所开创的清风剑馆则无异于是为广大没有门路又想要修习上乘武学的民众打开了一扇大门。 无论是赖以成名的剑法,还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拳脚指掌,只要你能交得起学费,徐来什么都能教。 只要交完学费成为清风剑馆的一名学员,你就可以被传授武学,这些武学的品质均高于市面上广为流传的各种武学。 当然,学费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交的钱越多所能学到的东西也就越高大上。 只要给得够多,徐来的绝技三十三式清风舞柳剑诀也可以倾囊相授。 身为一名武道修为二品的剑客,徐来在整个临川郡城都是首屈一指的顶尖高手,只有临川太守骆文俊等寥寥几人能够与之比肩。 有这样一个金字招牌在,清风剑馆的生源自然是源源不绝的。 而更为重要的是,任何在清风剑馆修习的人都不会受到任何约束。 大周王朝极为注重师徒关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但在清风剑馆这里,你完全不受任何师徒关系的约束,甚至见了徐来连一声“师傅”也可以不用叫。 简而言之,就是你给钱,徐来传法,除此之外毫无瓜葛。当然,入门之后想要留在清风剑馆甚至成为徐来的亲传弟子也可以,学成之后想要离开的也毫不阻拦,主打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 “还差很多...” 徐来又轻叹了几口气,起身以某种独特的手法在靠墙的书架上连续拍打。 “咔嚓~” 一阵轻微的抖动之后,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缓缓出现在书架下方。 。。。。。。 清风剑馆招生处。 白夜眼见得凌霜雪将整整三百两白银给交了出去,并且再三叮嘱剑馆的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极为复杂且古怪的感觉。 这怎么跟前世蓝星那些带孩子上辅导班的家长一样? 三百两白银的“补课费”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在如今的大周二十两银子就足够一个家庭颇为宽裕地生活一年了。 但即便是如此,来到清风剑馆报名的学员依旧是络绎不绝。 “好好在这里学着不要惹是生非,若是有人欺负你就暂时先忍忍别起冲突,等我腾出手来再给你出头。” 凌霜雪轻轻拽过白夜的手,温唇凑在他耳畔低声说道。 “不必挂念我,你只管专注自己的事就行,呃...跑路的时候记得带上我。” 白夜一边揉捏着凌霜雪细腻的手掌,一边也凑在她耳畔低语着。 “那我走了,你...加油吧。” 凌霜雪抿着嘴在白夜有些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收回了手,冲他点了点头之后便扭身离去了。 “唉~” 白夜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入学凭证”向馆内走去。 “新来的师弟,还请稍等一下。” 门槛处一个身形颇为富态的弟子笑着说道,他身穿一件白色制式武士服,胸口处绣着“清风”二字。 “这位师兄有何见教?” 白夜拱了拱手,略显疑惑地问道。 一般来说,只要在清风剑馆交了学费之后就可以算得上是徐来的记名弟子了,虽然这一层身份并没有什么约束力但学员彼此之间称一声师兄师弟还是合情合理的。 “嘿嘿,是这样的,师傅规定来咱们清风剑馆学习的弟子都必须要穿馆内的制服。” 富态师兄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请问师兄在哪里这制服在哪里领取呢?” 白夜问道。 “师弟,馆内是不负责制服发放的,需要另行购买。” “啊?” 第十五章 他真的,我哭死... “师弟,馆内是不负责制服发放的,需要另行购买。” “啊?” 白夜顿时两只眼睛都瞪得老大,你特么的在逗我? 我整整三百两银子的学费都交了,你却告诉我连制服都不包含在里边还需要我自己买? 这未免也太黑心了吧? “师弟,理解一下吧,毕竟剑馆也不是做慈善的。” 富态师兄轻轻拍了拍白夜的肩膀,宽慰道:“当然,剑馆也不会坑你们故意赚你们这点钱的,剑馆并不负责制服的售卖,大伙自行在外面买好就行。” “对了师弟,你的学费交了多少呢?” “三百两。” 白夜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有些狐疑起来,该不会是要根据学费看碟下菜又整出什么附加费用吧? “三百两呐~那可以学剑法了。” 看着眼前这位富态师兄连连点头的样子,白夜眉头不禁猛跳起来,涩声道:“师兄,该不会连剑都要自己买吧?” “师弟真聪明。” 富态师兄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哎~不要担心,老师承诺过除了学费以外不会再赚大家哪怕是一文钱的。对了,制服和剑需要在剑馆指定的店铺购买,出门左转的紫石街十九号的徐记成衣店和二十号的徐记铁匠铺。” “毕竟,师兄弟们要是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对于正常学习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这一点师弟应该能理解吧?” “我...能理解,能理解。” 白夜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感慨这徐来不去经商真是屈才了。 “师弟,你心里在想什么师兄其实都知道。” 富态师兄左右瞧了瞧,见四下里无人注意到他们便将肥大的脑袋凑向白夜,压低着声音说道。 “师弟你心里肯定觉得这清风剑馆也太他娘的黑心了吧,巧立名目变着法儿地来榨干我们的钱袋子?实不相瞒,师兄我也觉得这他奶奶的是真的心窝子都黑透了。” “但那又怎样呢?即便如此,依然是数不尽的人挤破脑袋都要挤进来呢!为什么啊?因为在这清风剑馆里你只要交了钱,徐来这个武道二品的高手是真的会教你东西!”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颇有些无奈,惆怅道:“谁他妈不想学点高深的东西呢?我还想拜入少林武当呢,还想去龙虎山天师府学雷法,想去苗疆盘王殿学蛊呢。” “可那是想去就能去的吗?大多数人都没那命,没那天分!搁清风剑馆这儿至少花钱还能学点东西,换了其他地方花钱都学不到!咱们是这样了,既然钱花了就好好学吧,日后让儿孙不至于像咱们这样过得艰难。” 听到富态师兄这番肺腑之语,白夜心中自然也是感慨万千,对方说的这些他确实是深有体会。 在大周王朝,上乘的修炼之法早已经被朝廷与各大世家各大宗派给垄断了,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另类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了。 君不见在他之前生活的青山镇,青竹帮帮主王青竹不过只是武道八品修为并且功法也都是大路货而已,便已经足够他在镇上横行一方只惧衙门了。 而徐来这种武道二品的高手更是以前的白夜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就是这样的高人却只需要花钱就可以拜师学艺,虽然黑是黑了点,但你就说教没教你吧? 摇了摇头,白夜向那名富态师兄道了谢之后便快步向剑馆隔壁的紫石街走去。 看着白夜有些清瘦的背影没入到人潮之中,富态师兄嘴角咧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喂,崔元厚,今天干得如何?” 一名穿着清风剑馆制服的弟子走来,嬉笑着说道。 “哈哈,今儿又给十来个师弟师妹打足了鸡血。” “哈哈哈哈~” 。。。。。。 “小哥是来买剑的吧?咱老字号铁匠铺童叟无欺...一口价二十两银子!” 一名身形壮硕袒露着上身强健肌肉的铁匠,向白夜笑呵呵地说道。 “二十两银子?” 白夜瞳孔不禁猛地一缩,就连两个拳头都捏紧了,之前在隔壁忍痛花了五两银子买下清风剑馆指定制服就已经让他有些绷不住了,现在又听闻这样的“天价”更是差点当场气炸了肺。 一把寻常的铁剑也就三五两银子,这徐记铁匠铺居然敢卖二十两? 这还有王法吗?这还有法律吗? 白夜一向是穷得两个口袋一样重的,身上仅有的钱就只有那日从凌霜雪身上偷...“窃”来的一点碎银和那天的“私房钱”,加在一起大约四十多两,这一下就要给他坑掉一半多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大概整明白了这清风剑馆的尿性,连制服和武器都要黑一手,那入馆之后吃饭住宿不也得再黑一笔? 总得要留点钱吃饭吧?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锐利目光在铁匠铺墙上悬挂着的众多长剑游走着,但当他看清每一把剑的价格之后嘴角都会猛地抽搐一下。 三十两...四十两...一百两...相比之下那铁匠推荐的剑竟然还显得有“良心”了... 嘶~ 徐来老师,他真的,我哭死,他堂堂武道二品的高手,明明可以直接明抢我二十两银子的,却偏偏还要再送我一把长剑,他真的太温柔了。 哎? 等等! 白夜忽然双眼一亮,目光紧紧地锁住了墙角处一把没有标价的剑。 那是一柄木剑。 “我要这把剑!” 白夜寻思着,这特么一把木剑你总不能也卖出天价了吧? “这把?” 铁匠扭头看过去,一瞧见墙上挂着的木剑顿时就忍不住嘴角猛地一抽,扭回头来讪笑着说道。 “小哥,我瞧你也应该是清风剑馆新入门的弟子吧?你是要修上乘剑法的,用木剑恐怕不太合适吧?不如铁剑...” “哎哎哎,此言差矣。” 白夜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剑就是剑,无论是木剑还是铁剑。我辈剑客不应过分在意剑的本身,真正应该注重的是用剑的人。若将剑客比做一颗大大树,那么剑客的剑只是树的枝叶而已,剑客本身才是根。” “真正强大的剑客当不滞于物,莫说是木剑,即便是草木竹石飞花摘叶也皆可为剑。” 看着侃侃而谈的白夜,铁匠顿时也感到一阵发懵。 这...这小子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是若将那把木剑卖给他,今天的任务又能否完成呢? “说得好!” 一道平和的男声自店外飘然而至。 第十六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说得好!” 一道平和的男声自店外飘然而至,白夜与那铁匠同时扭过头去,只见一个面容颇为儒雅的中年人正向白夜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大约三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腰胯长剑由深色的系带系着。 “大师兄。” 铁匠一见来人顿时直起身子,双手抱拳。 大师兄? 嘶~ 白夜忍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买皮”这三个不算很有礼貌的字符瞬间就从嗓子眼儿里窜到了嘴边,好悬没给他当场蹦出来。 你妈的! 真就连装都不装了是吧? 我还在这儿杵着呢,你他妈当着我的面就叫别人一声大师兄? 拜托,你他奶奶的多少还是要有一点点底线的好吧? 真就把“内外串通”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遮都不遮一下了是吧? “嗯。” 中年人向铁匠点了点头,他正是清风剑馆之主徐来座下亲传大弟子罗林。 本来罗林是来铁匠铺看看账本的,但他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师弟。 即便眼前这少年还没有换上清风剑馆的制服,他也能一眼确定对方就是剑馆里新来的师弟。 无他,只因这徐记铁匠铺所有物件的价格都要比正常的行价还要高出好几倍,除了别无他路的清风剑馆新弟子以外就只有傻子会来这儿买东西了。 “这位师弟说得很好啊,对于剑的感悟远超常人。” 罗林目光柔和地看向白夜,再次点了点头。 想不到只是来查个账而已,就能遇到一个有如此见地的好苗子。 “呃...大师兄谬赞了,这只是师弟一点胡想罢了当不得真。” 白夜嘴角微微一抿,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拱了拱手。 他其实一点剑法都没学过,甚至连剑都没摸过。但是呢,这种看似充满了大道理大智慧的车轱辘话,在前世的蓝星只要是看过了几本网络小说都是可以扯得上几句的。 “师傅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剑客的确不可过分于执着手中之剑,只要自身强大无论使的是什么剑都不重要。甚至,即便是手中无剑也未尝不可。莫说是以草木竹石飞花摘叶为剑,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甚至可以天地星辰与日月江河为剑。” 罗林脸上笑意更盛,再次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好,很好,不光有慧根有见地是个聪颖的孩子,而且还十分谦逊不因此而产生骄纵乃至倨傲的情绪。 但也正是因为年龄的限制,让他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我问你,你觉得那样的大能多么?” “自然是不多的。” 白夜摇了摇头,脸色平静地说道。 “嗯。” 罗林心里对白夜愈加满意了,又微笑道:“那样的大能大多只可在传说中出现,近乎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我们绝大多数人,包括师弟你,也包括师兄我,更包括师傅他老人家甚至是绝大多数修行者都远远不及到那样超乎凡尘的无上境界。”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虽然不可过分执着于手中之剑,但手中之剑的强弱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强弱。举个例子,师兄和一名实力相差无几的人交手,我使木剑而他使一柄上好的利剑。你说,谁人将在这场对局占得优势?” “自然是师兄的对手要占些优势。” 白夜想也不想的说道,俗话说得好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如果在自身实力不够硬的情况下,强行“不滞于物”那么结果只会贻笑大方。 就像是在游戏中,在双方等级相同的情况下一把无尽之刃确实要比一把暴风大剑伤害更高。 “嗯,孺子可教也。” 罗林嘴角轻轻上扬,侃侃说道:“既然你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师兄还是建议你选择用一把铁剑而不是木剑。” 啊这... 白夜眼皮顿时猛地跳了跳,这所谓的大师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给他扯了这么长的一段大道理,目的居然还是为他推销价格更贵的铁剑? 嘶~ 我到底是进了剑馆还是进了传销诈骗的老窝? 捆绑消费也就罢了,还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地诱骗他进行高消费? 我呸! 我白夜今天就是一头攒死在墙上,死外边,死大马路上也不可能选择用铁剑! “这剑,就当师兄送给师弟的见面礼吧。” 罗林微微一笑,目光飞速流转在墙上取出了一把品相最好的铁剑递给了白夜。 啊这... 白夜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庞一阵发烫,甚至就连耳根子都是一阵炽热。 我这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嘶~ 没想到啊,在清风剑馆这个肮脏龌龊的诈骗窝里,竟然还有大师兄这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好人? “这…多谢大师兄!” 白夜满脸感激地双手接过剑,心中不禁感慨这个世界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黑暗肮脏,还是好人多啊。 “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白夜。” “白夜么?好,我记下了,日后在剑馆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你先回剑馆吧,师兄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罗林眼中露出不少赞许之色,看向白夜点了点头。 如此有慧根的好少年,值得好好培养。 虽然师傅创立清风剑馆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但报名而来的弟子若是有想继续待在师傅身边成为亲传弟子的也并不排斥。 “那大师兄先忙着,师弟就先走一步了。” 告别了大师兄,白夜提着剑快步走向了清风剑馆。 又是一系列的流程走完之后,果不出他所料,黑心的清风剑馆再次整出了花活。 剑馆并不负责弟子的食宿问题,饭堂与寝室都是需要额外再交费的。 白夜掂量了一下自己仅剩的钱财,果断地选择走读,在离清风剑馆四条街外的地方短租下一间闲置的小院。 而在一切都顺利办妥之后,负责接待新弟子的师兄却告诉他可以离开了,明早才正式进行教学。 虽然被坑了许多钱财,但白夜心里仍然不免有些激动。 毕竟不管如何,他都算是将要迈入修行一途了。 第十七章 师姐,我有了! 清风剑馆,馆主徐来居所。 随着通往地下的暗道缓缓打开,徐来的呼吸愈发变得急促,精茫绽放的双眼也不断涌现出许多深深的热切,甚至就连颔下的几缕银白的胡须也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他的内心已经激荡到了相当的程度。 徐来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口清气直入肺腑使得激荡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微微埋低着脑袋,步履轻盈地走顺着暗道向地下走去,而上方分隔开来的地板也随之合拢,看上去与之前别无二致。 暗道下的密室中,徐来再次深吸口气将眼中的热切之色给按了下去。 整个密室漆黑无比,只有一盏摆在案桌上的油灯微微在这片黑暗笼罩中透出些许光亮。 “仙家,小老儿今次来晚了。” 徐来面露愧色,在案桌前向着密室尽头那黑暗的角落一拜到底。他的两手与两膝甚至是头部都一起着地,可谓是恭敬至极。 但那阴暗的角落中却是并没有任何回应,整个密室毫无声响仿佛是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也清晰可闻,寂静得颇有些诡异的意味。 “哈哈。” 徐来又在地上连叩了几个头,这才带着虔诚的笑容爬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受到冷遇而表现出不快的样子。 仙家就是仙家,都是极为高贵的,凡人不可言说存在。 他一个区区武道二品修为的凡夫俗子,能够有幸供奉到一位仙家便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哪还敢奢望仙家都回应他的话呢? “还请仙家享祭。” 徐来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三支长香在油灯的火苗上点燃,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九次之后方才将像插在桌上。 随后,他又将包袱放下案桌,取出了一包金灿灿明晃晃的马蹄金整整齐齐地排在案桌上。 “仙家,请。” 徐来再次恭敬地作了一揖,但黑暗的角落中仍未有任何回应。 须臾之后,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苦笑了一声。 “仙家,小老儿先告退了。” 随着徐来的离去整个密室再次陷入到了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中去,但不久之后,在这片沉寂的黑暗之中又隐隐约约地响起些许奇异的声响,仿佛是有人在啃噬着什么东西似的。 。。。。。。 第二天清晨,清风剑馆,弟子练功道场。 “这便是真气流转之法,师弟师妹们多加练习争取早日修出真气。只要能够炼出真气,哪怕仅仅只有一丝一缕的真气也算是步入了武道九品的境界。入了九品,虽然只是修行的最低层次但却也是大多数人无法跨越的门槛。” 包括白夜在内的一众新入门弟子全都在蒲团上盘膝坐好,聚精会神地听着道场中心位置的女子所讲,甚至有人还掏出小本本开始记起了笔记。 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左右的女子,脸庞秀美而艳丽肤色白皙幼嫩,身材匀称而饱满将一袭白色武士服称得满满当当。 陆菁菁,徐来的亲传二弟子,目前由她和大弟子罗林轮流负责教导剑馆新弟子武道入门,徐来本人则是负责后续相对高深一些的教学工作。 对于清风剑馆这样的安排,白夜心里愈发肯定这里根本就是个纯纯的诈骗窝子,而且是那种阳谋明骗的诈骗窝子。 在好不容易交上了高额的学费以及各种捆绑费用之后,结果之前大肆宣传的名师却压根不负责主要授课,大多时候都是由普通讲师代课。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白夜也并没有在道场里当场表现出来,而是默默地开始按照陆菁菁所讲述的真气流转之法开始尝试起来。 白夜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凌霜雪腾出手来之后就让她顺手收拾一下徐来那个老葛朗台,不说嫩死那老小子吧,起码得把自己的报名费给收回来至少八成。 见满座弟子都开始尝试起修炼真气来,陆菁菁轻轻点了点头。 “大家放松,修出真气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一次失败也不要气馁多加努力即可。师姐当年,也是在师傅的指导下历时一个月才成功的。” 对于这些来清风剑馆拜师学艺的男男女女,都是没有门路或者天赋加入大宗门大教派的,否则也绝不会花费高价来剑馆学艺。 而这些师弟师妹们,大多都是属于有点天赋但不多的存在,陆菁菁也没指望着他们能够现在就有所成效,预计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够陆续修出真气来。 “嘶~” 白夜盘膝而坐谨守心神,按照陆菁菁所授之法在体内运转起来,不多时,一股淡淡的暖意自丹田处生起并不断向外流走。 这就是真气么? 白夜静心凝神,尝试着进行将体内这股暖流驾驭照着行功路线走了一遍。 “二师姐,我有了!” 行功完毕的白夜猛地睁开眼睛,那双仿佛日月星辰尽含其间的深邃双目之中折射出跃动的光芒。 “嗯?你有了,有什么?” 陆菁菁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娇艳的脸庞瞬间涌起一阵波浪般的抖动。 “这位师弟,你,你是说你炼出了真气?” 陆菁菁满脸不可思地看向白夜,不只是她,整个道场里的所有新弟子也几乎全都睁大了眼将目光投向了白夜。 什么情况? 师姐刚告诉大伙慢慢来不要着急,你反手就说你炼出了真气? 要不要这么夸张? “是的,二师姐。” 白夜微笑着点了点头,凌霜雪曾说过自己资质之绝佳乃是她生平仅见,一次就能炼出真气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菁菁目色又是一阵剧烈的波动,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真气立时缓缓在白夜体内游走着。 “二师姐,他真的炼出真气来了么?” 一旁的几名弟子好奇地问道。 “嗯...” 陆菁菁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早已被深深的震撼所笼罩。 这少年竟然一次就能够炼出真气? 这哪里是捡到宝了?简直是捡到宝了! 在陆菁菁肯定之后,整个道场顿时一片哗然,无数道发亮的目光瞬间集中在白夜身上,这些目光有惊叹也有赞许,更有热切与嫉妒,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惊诧。 天才竟在我身边? “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陆菁菁深吸了一口气,满脸认真地问道。 “二师姐,我叫白夜。” 白夜回答。 “白夜...” 陆菁菁嘴角微微一抿,她忽然想起昨晚大师兄在师傅和她面前提过,这次新入门的弟子中有个叫做白夜的少年颇具慧根。 如今看来,这少年又岂止是具有慧根那么简单? “白夜师弟,还请随我去师傅那里走一趟吧,你的情况需要师傅亲自定夺。” “那就劳烦二师姐带路了。” 白夜站起身来,温润地笑了笑。 发现天资出众的弟子自然是要报告给徐来那老逼登的,那老逼登应该会对自己开小灶吧? 呃... 希望不会再次收费吧。 第十八章 我那苦命的姐姐 “白夜师弟,不知你是哪里人士,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和师姐说说呗?” 在前往徐来居所的路上,陆菁菁热情熟络地开始与白夜拉起了家常以期从他口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仅仅只是行功一次便能够炼出真气,这样的天赋陆菁菁别说是见过了就是连听也没有听说所以才赶紧带着他去见徐来。 “二师姐,我是青阳县青山镇人士,家里...呃...” 白夜心中略微思忖一瞬,缓缓说道:“家里只剩下一个姐姐了。” 昨日凌霜雪带着他来清风剑馆报名一事并未加以隐藏,陆菁菁若是想要知道随便一问就可以了,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刻意隐藏。 至于为什么把凌霜雪说成是姐姐呢? 总得要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吧?总不可能真认她当妈吧? “这样啊...” 陆菁菁看向白夜沉吟起来,目光忽然一阵飘忽竟有些看得痴了。 少年面若冠玉而光彩照人,五官挺拔神俊仿佛大理石精心雕琢出来的一样,墨画似的眉弯如宛转新月更显得其下灵动的双眼格外深邃。 哎? 白夜师弟怎么生得这么好看?不应该呀,这样的长相我应该一眼就能关注到啊?怎么在道场里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这样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存在呢?这样的人,即便是跻身在人潮中也依旧会引得万众瞩目吧? 虽然心中感到迷惑不已,但陆菁菁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令人感到心安的笑容,目光颇为柔和地看向了白夜。 “师弟家里只有一个姐姐了?她能够供你来清风剑馆学艺,想必也是很是不容易。” 家里只剩一个姐姐了,那么其他亲人大约是已经没了,在这样贫寒的情况下白夜的姐姐仍然能够给他凑出来清风剑馆学艺的学费,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一时间,陆菁菁看向白夜的目光又不禁多出了几分怜悯,这对孤苦伶仃的姐弟实在令人感慨。 “姐姐...她这些年的确是很辛苦的,每日含辛茹苦地给人做工赚钱将我拉扯长大。甚至,她还为了我的前程,而不得不委身嫁给镇上的一个臭名昭着的恶公子,将那恶公子给的彩礼用来当做我的学费。” 白夜说着说着鼻腔一阵酸楚,声音也越来越苦涩,及至最后更是有些颤抖地用手背重重地擦了擦眼角挤出的泪痕。 说谎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再加上几个天命的辅佐更是显得信手拈来。 “所以,为了不辜负姐姐的期望与付出,我一定要在剑馆好好学习,学不成才誓不还乡!” 白夜擦干眼泪,两个拳头紧紧捏在一起,怒睁的双目之中仿佛巨浪汹涌翻腾一般。 “嗯,师姐相信你一定可以成才的。” 陆菁菁眼中饱含鼓励之色,轻轻揉了揉白夜的额头。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一定不能辜负姐姐的付出,有这份心有这样的动力再加上他那出众的天赋学有所成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 。。。。。。 临川郡官衙,前大厅外的走廊。 “阿嚏!” 正在和几个衙役闲聊的凌霜雪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她轻轻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心中满是古怪。 咦?我这是着凉了? 不应该呀?以我的实力怎么还可能着凉呢? 难道是有人在想我?或者骂我? 嘶~ 多半是白夜那臭小子了。 凌霜雪摇了摇头,冲几个衙役嘿嘿一笑:“哥儿几个,咱聊到哪儿了?” 她此时的声音颇为低沉且极具男性化,丝毫没有之前天籁似的韵味。 不只是声音,凌霜雪整个人也都大变样了,她穿着一身衙役的装扮,白玉似的脸庞变得粗糙而黝黑,头顶毡帽头发盘起并且胸膛一片平坦,丝毫教人看不出她曾是个绝美的女子。 “说到了太守大人的第十九房小妾,嘿嘿,那可真是个水蜜桃似的美人呐~” “哈哈哈~” 一众衙役倚在走廊墙壁上,彼此之间挤眉弄眼地低笑起来,一副懂得都懂的样子。 闲来无事四下又没外人,站岗的时候摸鱼聊聊上司的八卦也算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趣事。 凌霜雪背靠墙壁,脸上挂起应景的笑容,但眼中却隐约有幽光悄然而逝。 。。。。。。 清风剑馆,馆主徐来的居所,那是馆内最后方的一所僻静小院除了这座孤零零的小院之外四周并无别的房屋。 “师傅。” 陆菁菁带着白夜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木门。 “进来吧。” 屋内传来了徐来苍老但有力的声音。 得到了徐来的允许,白夜随着陆菁菁一同进入了屋内。 屋内并不只有徐来一人,白夜昨日见过的大师兄罗林也在这里。 对于大师兄这个清风剑馆中的不可多见的一股清流,白夜还是相当有好感的,向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而后者同样报以微笑回应算是打过了招呼。 “有何事?” 徐来依旧在仔细地翻看着账本,头也不抬,语气淡然地说道。 白夜也在此时目光偷瞄起了徐来,猛一瞥见这老头儿时眉头却是忍不住轻轻一挑。 这徐来与他心中所想的老财迷形象截然不同,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并且身上还带着粗厚的大金链子,而是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清瘦衣着也十分简朴,甚至还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大约的确是人不可貌相吧? “师傅,事情是这样的...” 陆菁菁如实讲完白夜的情况之后,一旁的罗林登时瞠目结舌惊诧至极地看向白夜。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个颇为聪慧的少年,没想到对方竟然天资如此出众。 徐来的表情首次出现了动容,他合上账本目光深沉地看向了白夜。 自从开创清风剑馆至今,他门下的记名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都是交钱学医的彼此之间并无真正师徒情分。 但眼前这少年,却是这么多年所有弟子中最有天分的一人。 虽然开创剑馆是为了赚钱,但徐来这一刻的确是动了再收个亲传弟子的想法。 只一眨眼的功夫,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清瘦的身影已经来到了白夜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肩头柔和的真气瞬间浸润而出。 天纵奇才! 徐来按下眼中的震动,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夜。 “白夜,你可愿拜我为师?真正拜我为师,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啊这...” 白夜咽了咽嗓子,有些狐疑地说道。 “还有后续收费吗?” 第十九章 差点咬碎后槽牙的徐来 “还有后续收费吗?” 白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满脸狐疑地说道。 虽然如今徐来这老东西一副发现了宝一样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是要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尽心教导倾囊相授,好去传承他的衣钵。 这本该是一件极好极好的事,在凌霜雪碍于师门规矩不得教授自己任何功法的情况下,能够得到一名武道二品修为的高手的教导,对于白夜来说可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徐来这老逼登是个正常人的前提下。 这老葛朗台严监生能是个正常人吗? 他显然不是。 开创清风剑馆收费传艺,白夜说实话也是能理解的,毕竟知识付费也毛病人家又不是你爹,凭什么白教你武功呢? 但是呢,后续一系列的捆绑消费就多少就有点缺了个大德了。 清风剑馆的黑暗与龌龊,还并不单单只局限于这些,白夜早上刚和几个新入门不久的师兄弟闲聊过,这才知道原来想要拜入清风学院学艺其实可以不用交钱。 白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深知高费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免费。 细问之下这才知道,如果想要免费在清风剑馆学习可以转为“工读生”,一边为剑馆做事一边学习。 嗯,大概就相当于是干苦力了,包括但不限于在剑馆日常打杂,以及去徐来在外边的产业帮工,又或者是去城外的田地里种地,码头卸货,海边晒盐,又或者是去打猎捕鱼等等。 这一干,少的三五年,多的十年八年。 所以综合起来,白夜对于徐来这老逼登是半点好感也没有,巴不得他赶紧狠狠地爆金币。 啊哈? 看着满脸认真的白夜,罗林和陆菁菁顿时忍不住嘴唇一阵剧烈的抖动,若不是顾忌到师傅还在场并且脸色越来越黑,两人可能忍不住当场就笑出声来了。 这孩子,也太...哈哈哈,不过也的确不怪他,师傅实在是有些太那啥了... 罗林和陆菁菁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儿来,赶紧扭头看向别处不让徐来瞧见他们紧绷的笑容。 “这个么...当然是不收费的了,哈哈。” 徐来狠狠地瞪了瞪两个正在憋笑的弟子,转头看向白夜满脸和颜悦色地说道。 “真的吗?我不信。” 白夜满怀戒备地摇了摇头,“你们之前还说绝不多赚弟子哪怕是一文钱呢,结果反手就在外边开了徐记铁匠铺和徐记成衣店强迫弟子在那里高价购买,这实在是让人相信不起来。” “这这这...” 徐来的老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但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白夜说的这些事情确确实实是他干的。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能说呢? 老夫想要收你为亲传弟子好生教导,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干什么还要揭我老底呢? 徐来越想越气,气得颔下几缕花白的胡须都跟着他颇有节奏地颤抖了起来。 他堂堂临川第一剑客,武道二品修为的高手,就算是临川郡最高长官太守骆文俊见了也是要以礼相待的,何时受过这种气? 并且,还是当着两个亲传弟子的面被一个黄口小二无情地揭了老底? 这谁顶得住啊?都是要面子的好吧? “你放心,收你为亲传弟子绝对不会收你哪怕一文钱。” 徐来连续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自己逐渐暴躁的情绪给平缓了下来,尽量挤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啧啧,我不信,鉴于前车之鉴我很难再相信徐老师说的话了。” 白夜重重地摇了摇头,这种承诺和之前承诺的不额外赚弟子一文钱岂不是如出一辙? 有一说一,实在很难令人相信。 “除非,徐老师肯给我立个字据。” 他双目含光,认真地看向了早已瞠目结舌的徐来。 这老逼登多少算是个有名有姓的高手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白纸黑字下,总不至于还会食言吧? “你,你,你...” 徐来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能这么无礼呢? 还要他立个字据?怎么,他徐来活了一把年纪了还能诓骗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 呸! 搞得像是老夫求着你,要收你当弟子一样。 “你们两个傻站在这干什么?剑馆的事务不要处理吗?新来的师弟师妹不需要教导吗?赶紧给我滚滚滚滚滚!” 徐来再次狠狠地瞪了眼缩在墙角偷笑的罗林和陆菁菁,好悬没给他肺都气炸了。 嘶~ 真是两个忤逆不孝的逆徒,憋不住笑就憋不住笑吧,好歹把脸转过去啊? 你们这样把脸转过去一半,然后又不断偷瞄我的脸色,多少是有点欺师灭祖的意思在里边了吧? “徒儿告退!” 罗林和陆菁菁齐刷刷地转过来深鞠一躬,板着一张脸离开了房间。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轻笑声,这令徐来本就发黑的脸色更加黑了,活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 老夫真是瞎了眼,收这两个白眼狼当弟子。 “哼,小子,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了?” 徐来一边冷冷地笑着,一边提起了纸笔。 “拿去拿去!” 他将字据抛给白夜,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在将字据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确定那老逼登没有玩文字游戏之后,白夜将纸叠起来紧紧地夹在了衣襟里。 “哎~徒儿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嘛,没想到师傅您还真就立了个字据,真是让徒儿感动呢。” 白夜挠了挠头,有些忸怩地说道。 “呵呵。” 徐来翻了个白眼,在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之后,终于勉强将自己有点激动的情绪给抚平了。 “白夜,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夫门下的第三名亲传弟子了。”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白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令徐来黑着的一张老脸稍稍恢复了些许。 嗯,懂点礼数,但多不多。 “徒儿,为师现在就教你第一课,礼数。” 徐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悠悠说道。 “你之前未免有些太过于失礼了,也就是为师高风亮节,德高望重,宽宏大度才不和你计较这些小事。但是你一定记住,若是其他气量狭小之人可就不会像为师这样好说话了。” “呃...师傅,您桌上有面镜子...” 白夜咽了咽嗓子,有些尴尬地提示道。 “有镜子怎么了?” 徐来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从镜子里看见,师傅您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 第二十章 差不多得了 “我从镜子里看见,师傅您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白夜干咳了一声,两边眉毛挑了挑,小心翼翼地说道。 同时,他也忍不住在心里一阵腹诽起来,自己不过就是提出了一个正当的,合理的小小要求而已,这老家伙怎么感觉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 “呃,这是,这是...这是为师年纪大了牙口有些不好,需要偶尔磨一磨,咳咳...” 徐来一张清癯的老脸顿时变得精彩极了,仿佛是阴云密布的漆黑天空中被硬生生挤进了万丈阳光强行将黑雾驱散一样。 他一手有些颤颤巍巍地抚着不断起伏的胸口,整个背部仿佛被大铁锤重重地砸了一下似的变得有些弯曲,活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一般。 他转过身来,双目微闭长长地吸了口气,在缓了好久之后才睁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徒儿啊,你一定要谨记礼数,为师心胸宽广让你气一气也就罢了,这要是换成别人你恐怕要吃尽苦头哇。你一个刚修炼出一点点真气的后生,勉强才算是迈入了武道的门槛,就这样让一名武道修为二品的前辈下不来台属实不太好。” “师傅说的是,徒儿定当谨记于心永不敢忘。” 白夜目光坚定地说道。 说实话,他也认为自己的行为确实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过火。 正常情况下来说,他一个刚刚修炼出真气勉强跻身于武道九品的菜鸟,面对一个武道修为二品的高手还如此不给面子,的确是有些危险的,若是一些脾气不好生性乖张的人说不得会出手了。 但是,通过种种迹象表明,徐来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所以这所谓的“正常情况”的假设也就自然而然地不成立了,所以他才敢这么“过分”。 “唉~” 徐来再次幽幽一叹,昨天他也曾听罗林说起过这一次有个新拜入清风剑馆的名叫白夜的弟子,听说这个少年颇具慧根对于剑的领悟较常人要深许多。 如今看来,岂止是有慧根那么简单,简直有点聪明得过了头了。 “徒儿啊,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去道场听你大师兄和二师姐讲课了,由为师亲自来教导你吧。” 对于白夜,徐来是相当满意的,这样的天赋的确让他动了将自己衣钵传下给对方的想法。 徐来前两个亲传弟子罗林和陆菁菁,天资都算不上十分优秀,而立之年也不过是一个堪堪到达了武道五品,另一个还只是武道六品而已。 徐来自己在比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修为就与今日相差无几都是武道二品境界,更是自创出赖以成名的三十三式清风剑诀成为在整个东南地带都颇具盛名的新一代强者。 在他看来,罗林和陆菁菁两个弟子的天赋肉眼可见,在武道一途上能走的路已经肉眼可见地看到了终点,若无特殊奇遇,两人就算有自己的悉心教导再加上自身不懈的苦修,最多也就是在老年时能靠时间堆积迈入到上三品的门槛,而后便到头了。 而白夜,则不同,他的尽头在哪里就连徐来也不敢笃定。 当然,徐来也不是现在就打定主意就要把白夜当作自己的衣钵传人,在天赋灵性这方面他自然是够的,但还需要再慢慢考量他的心性。 “多谢师傅!” 白夜再次乖巧地拱了拱手,单独教导肯定是要比去道场好上许多的,大锅饭哪能比得上开小灶呢? 徐来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岿然一笑。 “走吧,去院子里,为师教你真功夫。” “师傅请稍等,弟子还有一件呃...小事需要和您说一下。” “什么事?” 徐来停下了脚步,回头凝声说道。 “既然师傅已经将徒儿收为亲传弟子,那徒儿之前交的三百两银子的学费您看看是不是能给退一下?嗷,还有买弟子制服的五两,买铁剑又花了二十两...” 白夜一边认真地说着,一边观察到徐来的脸色越来越黑仿佛又将回到之前的锅底灰状态,又长叹了口气,涩声说道:“师傅,实不相瞒,徒儿也不是什么视财如命的老小气鬼,但实在是这钱来得不容易啊,这可是徒儿的姐姐卖身...哦不,是委身之后所得的彩礼钱。师傅,您要是拿着这钱,不会觉得烫手吗?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吗?不会觉得...” “行了行了,为师给你,给你!” 徐来听得脑袋都快大了一圈,赶紧制止了小嘴哔哔叭叭个不停的白夜,再让这小子说下去自己很可能就要被上升到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程度了。 “一共三百二十五两对吧?行行行,为师都还给你。不仅这样,以后剑馆也不收你任何费用了,行了吧?” 徐来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明明收了个天资绝伦的弟子,这不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就算是在剑馆里直接开席摆几桌流水席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就这个天资绝伦的弟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添堵。 并且,添的堵还不是一般的堵,全都正好精准地堵在他心坎里去了,让他气得牙痒痒但却又无可奈何。 “师傅高风亮节,虽孟尝君信陵君再世也尚不及也!” 白夜在将徐来所给的银子仔细地数了两遍之后,顿时深深一鞠躬以示对师傅的尊重。 徐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差不多得了别拍马屁了,麻溜儿地出来为师教你练功。” 。。。。。。 临川郡官衙,前大厅外的走廊。 “阿嚏!” 凌霜雪再次打了个喷嚏,黝黑的鼻子上顿时多了一层红晕。 “李华,你咋了?这大夏天的怎么能着凉了呢?” 一名衙役满脸疑惑地说道。 “没什么,估计是昨晚运动之后立刻洗了个凉水澡的缘故,哈哈。” 凌霜雪打了个哈哈,又继续加入到了衙役们的八卦行列,但心里却是一片疑云挥之不去。 我怎么又打喷嚏了? 难道说...是白夜那臭小子在想我? 他这会儿在干嘛呢? 应该在清风剑馆里刻苦学艺吧? 该不会他是受了别人欺负,然后哭哭啼啼地在心里想着我吧? 嗯... 今晚还是去看看那臭小子吧。 第二十一章 不愧是你 清风剑馆,徐来居所内的院落中。 金乌将坠,残阳如血,落日前最赤红的阳光肆意地倾洒向大地将整个人间都浸染成了血色模样,仿佛是太阳在即将落山时向世间昭示自己最后的光芒。 夕阳下,院子里成排的杨柳仿佛在青绿的衣裙之上又增添了一件赤色的霞衣。 几许清风不知自何处飘来,带着夏日黄昏独有的温热与淡淡的湿润推动着杨柳的枝条徐徐起舞。 落日的倒映下,柳叶的倒影在地面上随风徐徐舞动着,好似一条条蜿蜒的苍龙无声地随着光影盘旋,又有一道执剑人影以某种玄妙的轨迹运动着,与地上的苍龙之影相映成双。 “仅仅只是看我演示了一遍,便能达到如此程度。这孩子的天赋当真是恐怖,真是教人期待他日后会成长的如何的地步。” 徐来倚靠在一株高大的柳树下,望着院内白夜翩然而起的剑势,满意地点了点头。 院中的白夜迎着温和的清风,双目微闭心神和一,将手中之剑按照师傅之前演示的那样御使。 锐利的长剑在夕阳的照映下不断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但白夜此刻的剑风却并不凌冽,反倒如清风吹拂一般温和,不急不慢连绵不断,一举一动看似缓慢却严丝合缝一环扣一环。 “好!” 徐来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他的清风舞柳剑不似一般剑法那样招招逼命杀气凌冽,而是徐徐图之刚中有柔,连绵不绝立于不败之地将对手一步一步逼向败亡。 他原本以为白夜纵使天资绝世,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有着与其他年轻人一样的热血甚至是好勇斗狠。乍一接触高深武学,心中欣喜之下而得意忘形,使剑的同时只顾神采飞扬而忽视了“清风舞柳”之真正精髓所在。 自己的两个亲传弟子,无论是罗林还是陆菁菁,在初次接触清风剑诀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上的心境偏差。而那些花了大价钱的记名弟子们,则更是偏离得一塌糊涂。 而白夜这个年龄不过方才十五岁的少年,心境却是要远远超过他的师兄师姐们,从他施展的清风剑诀的前三式来看,这孩子不仅具备了“形”,更兼具其“神”,可谓是真正参悟了清风之意。 剑招一一穷尽,剑刃飘然入鞘恍如清风徐徐吹拂山岗而过,自然而然浑然天成。 白夜缓缓睁开双眼,深邃双目之中神莹内敛隐隐泛起流光飘柔而过。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虽然已经练了整整一下午的剑但白夜却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疲倦,反倒是只觉得精神倍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仿佛有一股丰收的自喜悦自心底油然而生似的。 这就是真正踏入了修行一途之后的感受么? 白夜静静地体悟着自己体内不断生发的力量,他只觉得自己如今身体一阵轻盈,整个人自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感觉。 以自己如今的状态可以将至少十几个以往的自己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若是有剑在手则更多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一一斩杀。 体内有真气与没有真气当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可以说,自白夜炼出真气并在徐来的教导下将真气稳固之后,他就已经与原来的自己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跨入到了一个新天地之中去。 九品的修为只是修行路上最底端的存在,但却也是一个意义重大的开始,一个全新的起点,当然会有相当一部分的人终生都卡在这个起点,但白夜觉得自己绝不会是那一类人。 他扬了扬头,深邃的目光正好扫到正满脸欣慰看向自己的徐来,当即收起剑再次诚心地作了一揖。 “都是师傅教得好。” 白夜的确是从心里感激徐来的,这老家伙虽然有些财迷得过了头,但的确是真心真意地教导自己武学。 可自己居然还讹了他二十两银子,如今想来心里多少是有点感觉良心不安,仿佛受到了道德的谴责一样。 “你学的很快,不过目前还只是花架子而已,中看不中用。” 徐来捋着花白的胡须淡淡地说道。 “须知任何武学都唯有在与人交流之中才可以得以巩固与深化,就算自己单独练得再好那也只是闭门造车而已,没有交流沟通相互印证的武学都只是空中楼阁一触即倒。” “所以师傅打算为我安排实战练练手吗?” 白夜笑呵呵地说道。 修行当然不可一味地埋头苦干闭门造车,与外界交流是必不可少的,而交流的最好方法自然就是战斗了。 “嗯,为师等会儿给你安排三个同样是武道九品修为的师兄练练手,来检验你究竟掌握得如何了。” 徐来嘴角微微一扬,淡笑着说道。 “师傅,徒儿私以为,您是否有些太过于高看徒儿?让徒儿这么一个刚跨入武道九品的菜鸟就和接连三位老牌师兄切磋...” 白夜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来伸手打断了。 “不,并不是为师在高看你,而是你在低估你自己。你不是接连和三位师兄切磋,而是同时和他们三人切磋。” 徐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啊?” 白夜闻言嘴角微微一抽,看向徐来那张笑脸心里愈加泛起了嘀咕。 他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这老家伙多半是心疼被自己拿回的那三百二十五两银子,故而才刻意如此安排好让他受些苦头。 “走吧,去道场。” 徐来拍了拍白夜的肩头,向院外飘然走去。 听说今日刚入门的白夜将要同时和三名跨入武道九品已久的弟子切磋,整个清风剑馆顿时热闹了起来,在罗林和陆菁菁的有序指挥下,许多低修为的弟子全都向道场涌来。 瞧见道场内顿时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站在白夜身旁的徐来忽然眼前闪过一丝光彩,赶紧挥手将罗林和陆菁菁唤来,在两人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只见这两名亲传弟子连连点头,在徐来安排完毕后便快步向人群走去。 “师傅,您和大师兄和二师姐说了些什么啊?” 白夜挠了挠头,好奇地问道。 “嘿,倒也没什么。只是为师觉得一名天才少年对战三名修为更精湛底蕴更深厚的师兄这种事情实属少见,倘若认真观战认真思考将对于自身修行大有裨益,所以便临时起意对馆内弟子每人再多收一两银子的观战费。” 徐来拂了拂他颔下的那把银须,笑呵呵地说道。 啊这... 白夜闻言再次忍不住嘴角猛地一阵抽搐。 只能说,不愧是你... 第二十二章 胜负已分 清风剑馆,道场中心位置。 “师傅,师弟师妹们的观战费都已经全部收齐了。” 罗林和陆菁菁并排走来,向徐来拱手说道。 两人虽是在向徐来禀告,但各自的目光却都带着浓浓的异色看向了白夜。 虽然都知道小师弟的天资很是出众,可若是刚修行第一天就同时和三个老牌武道九品切磋,是否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先抛开功力深浅不谈,双方的战斗经验与技巧以及意识都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吧? 白夜自然也看出了他们二人眼中的疑惑,但如今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向两位师兄师姐颇为苦涩地笑了笑。 此时整个道场人越聚越多,喧嚣与议论声在人头攒动间此起彼伏。 “贺一鸣,徐川,袁锋就由你们三个上场与你们的白夜师弟切磋一下吧。” 徐来面色淡然地挥了挥手。 “是!” 三个身穿清风剑馆弟子服手握佩剑的青年齐声应诺,纵身一跃上了道场中央凸出地面的专供弟子间切磋考量的擂台。 “记住,不要留手,用尽全力与白夜切磋,这是师兄对于师弟最好的欢迎方式。” 徐来点名的这三个人都是剑馆中武道九品境界中的佼佼者,由他们来考量白夜是再好不过了。 非常之人,就当行非常之法。 “师傅,那我上去了?” 白夜均匀地吐息着,逐渐将自己的状态调至最好,见徐来微微点头他也掣起佩剑轻盈地跃上了擂台。 “好!” 观战的一众弟子立时齐声叫好,无数双目光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白夜身上。 这次新拜入门的弟子中有一位天才第一次行功便成功炼出了真气,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不胫而走,不止是在新弟子之间流传就连许多入门已久的老弟子们都听得真切。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名天才究竟是何等的风采,至于那一两银子的观战费么,与说实话剑馆杂七杂八的花费比起来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贺师兄,徐师兄,袁师兄,还请不吝赐教。” 白夜横剑拱手,风轻云淡地说道。 略显清瘦的身影挺立台上,衣袂教傍晚的微风轻轻吹起,俊朗而儒雅的五官在落日前最后一抹霞光的掩映下显得愈加飘逸,予人一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之感。 此时道场上众人皆是看得有些惊了,纷纷在疑惑为何如此一个翩翩少年郎怎么在进入剑馆时自己却是没有注意到? “草!这他娘的也太...” 人群之中忽地响起一阵与众不同的惊诧,但由于其音量不高故而只有周遭几个离得近的弟子听得真切。 “崔元厚,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擂台上那个白夜师弟你认识?” 一名弟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旁一名肥头大耳满脸富态的同伴,有些疑惑地说道。 “岂止是认识啊,昨天我还给他打了满满一头的鸡血呢!” 崔元厚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擂台上卓然而立的少年,富态的胖脸上肥肉一阵乱颤。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昨天只是履行日常工作,给一些因为剑馆高额收费而想要放弃入学的弟子打打气,没想到还真给他遇上个天才。 嘶~ 白夜师弟若是日后功成名就了,他崔元厚少说也有一半功劳! 擂台上。 “不敢当,师弟小心了,老师可是吩咐过我们不得留手的。” 三人向白夜歉意地拱了拱手,目色飞速交流,第一时间三把长剑同时出鞘齐齐指向了白夜。 贺一鸣,徐川,袁锋三人立时分开,呈一个倒立的“品”字型阵势将白夜夹在中央。 “开始吧。” 随着徐来一声令下,三柄吐着寒光的长剑自前,左,右三个方位齐刷刷地刺向白夜,而道场上观战的一众弟子目光也都牢牢地锁定在台上那名少年身上。 “嘡!” 长剑出鞘横向而去,恍如清风徐徐而至吹动万千垂下绿色丝绦,不急不慢地架住了袭来的三柄长剑。 “嗯。” 台下的徐来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白夜在同时面对三名来势汹汹的师兄时心中或多或少的会出现慌乱,但这孩子却出乎意料的的依旧心态平稳不慌不忙地应对汹涌的攻势。 这让他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一个十五岁的稚嫩少年此前又并未接触过武学,如何会有这样坚韧的内心呢? “三位师兄是否仍旧留手了?” 白夜轻轻一笑,白皙手腕灵巧一转剑刃立时如清风拂岗一般将三人的剑“锃”地一下荡开。 “我们并未留手。” 三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三个老人同时对战一个新人这本就有些令人不齿了,若不是师命难违他们三个根本不会登上这个擂台。 而更令人难堪的是,这位被他们三个围攻的白夜师弟竟然还风轻云淡地询问他们三个是否留手了,这叫三人心中如何不恼火。 “师弟小心了!” 三道气势更甚的剑光再次袭来,而此时白夜眼中却悄然划过一道难以察觉的黑光。 上钩了。 他的专属技能彼岸心魔早已发动,三位师兄的心境已然开始出现了偏离。 贺一鸣,徐川,袁锋三人进攻愈发凌厉,而白夜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招架着,他只守不攻,多少次险象环生却都被他以清风剑诀巧而又巧地给救了回来。 一时间,擂台上的白夜却是陷入了绝对的劣势,在三位师兄的强势进攻下显得左支右绌仿佛狂风暴雨中苟延残喘的一叶扁舟,时刻都有将倾没的风险。 “这白夜师弟开始还能反击几下,到现在却只能勉强应付,看来胜负已分了。” “这样一味地防守而完全放弃进攻虽然可以支撑更长的时间,但终究对战局于事无补,更何况他一个人的体力又如何耗得过三个人呢?” “不过即便是落败,这白夜师弟也是了不起的。” “是极,看来剑馆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 ...... 擂台下的议论声窃窃响起,所有人都对擂台上的白夜持以悲观的态度认为他败局已定。 但即便是心里认定了白夜必然落败,在场众人却都没有一个因此幸灾乐祸或者借机讽刺,都是赞许地看着白夜勉力防守的身姿,不少人甚至当场喝起了彩。 一个刚炼出真气的少年应对三位老成的师兄,无论结果如何已经足以令人赞许了。 道场中央处,罗林与陆菁菁看着擂台上死死防守的白夜若有所思,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徐来。 “师傅,您…哎?” 两人齐齐一愣,却只见徐来已经准备转身离场了。 “师傅,您不打算再看了么?” “胜负已分。” 第二十三章 非常之人 “胜负已分。” 徐来背对着自己的两名亲传弟子,清癯的脸上并无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是一潭了无波澜的清泉似的。 “胜负已分?师傅是认为白夜师弟会赢下这场比试吗?” 罗林深深地看了眼擂台上正在勉力招架三名对手汹涌剑势的白夜,若有所思地说道。 眼下这局面,该是白夜师弟处于绝对的劣势才对,尽管他的剑法使得相当纯熟全然不似一个初次接触的人,但无论是在人数还是真气的浑厚程度上都远远无法与迈入武道九品更久的三名师兄相提并论吧? 白夜师弟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相当的了不起了,至于获胜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陆菁菁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充满疑惑与询问意味的目光仍投向了徐来,显然她是和罗林秉持了相同的态度,那就是纵使白夜师弟再是不凡也绝不可能战胜得了擂台上的三人。 “不是会赢下,而是已经赢了。” 徐来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两个兀自满脸疑惑的弟子,禁不住心里幽然长叹了一声。 品性都是好的,但到底还是少了些禀赋。 “你们瞧,白夜虽然看似是落了下风,但剑法依旧没有丝毫紊乱步履仍是坚定,而贺一鸣他们三个却是因为想要急于取胜章法渐乱并且脚步也颇为急促慌乱,白夜示敌以弱可以稳稳地防守到他们三个露出破绽...呃...更大的破绽,从而一击制胜。” 徐来指了指擂台上的战局,简要地向两个弟子解释了一下。 在他眼中,无论是贺一鸣他们三个还是白夜,其实都是破绽百出的。 但是在战斗中破绽却存在“真伪”一说,被对手看得出来的破绽才是“真破绽”,对手看不出来的无法加以利用乃至击破的就是“伪破绽”。 客观来说,无论是贺一鸣他们还是白夜都存在极大的破绽,这种破绽来自于自身实力的不足与招法的不熟练,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 而人在心态出现变化,尤其是负面变化的情况下,又会在不经意间生出不少新的破绽,而自身原有的破绽也会随之在不同程度上放大。 贺一鸣他们三个以三敌一本就不甚光彩,虽然是师命如此可三人依旧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胜了也没什么面子但败了就一定丢大脸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仅要赢,并且要赢得够快够干净够利索,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越想赢就越急,越急就越赢不了,越赢不了就越想赢,自己已经先乱了那又谈何胜利呢? “结束了。” 徐来淡淡地说道,恍然大悟的罗林和陆菁菁猛然抬头向擂台上看去,只见白夜卖了个破绽引得贺一鸣三人进攻却扑了空,反倒是手中的长剑教白夜乘此机会给齐齐荡开了。 “铛!” 三把长剑齐声掉落在地,随之一同掉落的还有道场上所有观众的下巴。 白夜...赢了?这就赢了? 所有观战的清风剑馆弟子全都目瞪口呆的看向擂台,本来就处于绝对下风的白夜在贺一鸣他们三个的绝杀之下应该落败才对,怎么电光火石间胜负之势就逆转了呢? 白夜收起手中长剑,“锃”地一声归入剑鞘中,抬手岿然说道。 “三位师兄,承让了。” “白夜师弟真是,真是...我等自愧不如!” 贺一鸣三人三张脸齐刷刷地变得滚烫了起来,在向白夜匆匆拱手之后便一溜烟儿似的跑下了擂台,连掉落在地上的佩剑也来不及捡起。 他们在清风剑馆都待了不短的时间,说实话就算是一对一输给天才师弟倒也没什么丢人的,可三对一还输那就真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白夜顶着道场上那一双双情绪各异的目光,向一众观战的师兄弟礼貌地微笑示意之后便也翩然下了擂台,向徐来所在的位置走去。 “师傅,徒儿侥幸获胜了。” 白夜拱手说道,同时向徐来身旁的罗林与陆菁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嗯,做得很好,为师很是满意。” 徐来拂了拂颔下花白的几缕银须,眼中不乏赞许之色。 “哪有,都是师傅教得好...” 白夜挠了挠头,刚想顺势商业互吹一波却被徐来给打断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徐来轻轻拍了拍白夜的肩头,柔和的真气恍若涓涓细流的泉水一般涌入他的体内,缓缓向四肢百骸间游走而去。 “嗯~” 白夜忍不住微微闭上双眼轻轻呢喃了一声,师傅的内力在体内游走所过之处身体仿佛受了春风细雨一般,说不出来的舒爽与畅快,就连因为之前对战时肌肉产生的酸痛与真气大幅度消耗所产生的乏力感也都随着真气的游走而几乎消失殆尽。 他刚想再次谢过徐来,但话还未出口却又被再次打断了。 “这样的切磋日后要多多益善才对,以后为师每日都与你挑几位师兄师姐来切磋,人数也不一定都和今日一致,或是三五人,或是八九人也未尝不可。” 徐来收回手掌,目光灼灼地说道。 “啊?师傅...这是否有些...” 白夜登时眼皮猛地一跳,但还不待他后续言语说出徐来却已飘然而去。 而与此同时,他的耳畔也响起了徐来的传音。 “非常之人当以非常之法行非常之事,怎么,难道你想和他们采用同一种标准吗?” 白夜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微微吐出些许浊气。 “师弟,你还真是让我们出乎意料。” 罗林轻笑了一声,调侃道:“师兄昨天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以为你只是颇具慧根,如今看来可谓是不世出的奇才。” “大师兄谬赞了。” 白夜拱手说道。 “今日师弟初战告捷,就由师姐和你大师兄做东为你设宴庆祝如何?” 陆菁菁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致地看向白夜。 “既然大师兄和二师姐盛情相邀,那师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夜干咳了一声,既然有人请客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走。” “走走走!” 。。。。。。 第二十四章 这个啊…这个是谣言来着 日光敛去月华降临,暮色中的清风剑馆相较于白日显得稍有些清冷,寂寥夜色中除去晚风吹动草木的细微“簌簌”声便只余下悄怆深幽时偶有响起的蝉鸣鸟啼。 贺一鸣,徐川,袁锋三人敞开坐在馆内一处人工湖畔,都有些怔怔地望向月下波澜不兴有如镜一般的湖面。 “要我说,那新来的白夜师弟可真够厉害的,手上够硬脑子也够好使,总之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贺一鸣苦涩地笑了笑,看向两名同伴出言打破了这夜幕中略显尴尬的沉静。 “输给这等人物倒也服气,就是有些过分丢人了。” 徐川随手捡起身旁的石子掷向平静的水面,看着那接连而起的水漂不禁长长一叹。 三个修炼日久的师兄,以三敌一仍旧是败给了只入门不过一日的师弟,这的确很难不让人感到难堪。 “丢人倒也不至于吧,毕竟又不是输给什么阿猫阿狗。” 袁锋说道。 “也是,哈哈。” 三人一齐望着泛起银光的水面,俱是大笑了起来。 “说起来,那白夜师弟也是相当不容易,家中无人唯有一个姐姐,贫寒之下以自己的彩礼作为他的学费。所幸白夜师弟天资极佳,也不枉她姐姐的一番苦心。” 贺一鸣继续说道,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钦佩之色。 “是啊…” 徐川接过话茬正准备接着感慨几句,却见满脸惊恐的袁锋“嗖”地一下从地上弹射而起。 “草!别他妈搁这儿感慨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咱们三个的佩剑还落在道场的擂台上呢!” “草!赶紧过去!” 贺一鸣和徐川也鲤鱼打挺似的的从地上飞快地弹起,迈开双腿向道场擂台处一路狂奔过去。 当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擂台时,整个擂台的地面上不仅空无一人更是连根毛都没有更别提他们三个的佩剑了。 “草!他妈的!哪个杀千刀的把我们的剑给捡走了!” 目眦欲裂的贺一鸣看着空空如也的擂台地面,好悬没有当场一口老血从喉咙里给飙出来几丈远。 他们三个以如此丢人的方式输掉之后本来就已经心里有点绷不住了,现在更是惊觉各自的佩剑都被不知哪个畜生给顺手牵羊了,这换了谁都是顶不住的。 “哥儿几个,剑都没了那现在怎么办啊?” 袁锋双手死死地扒拉着脸,无力地瘫坐在擂台上满脸死灰地说道。 “还能怎么办?咬咬牙勒紧裤腰带,一人再挤出二十两银子去那该死的徐记铁匠铺买剑呗!” 徐川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个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就连整个指关节都被捏得一阵发白。 在清风剑馆,因为徐来规定所有弟子必须使用从徐记铁匠铺高价购买来的统一标准的剑,故而每一名弟子的佩剑都成了宝贝,务必随身携带否则很容易就被其他弟子给顺走。 贺一鸣他们三个也是当时输给白夜之后心态大乱,故而也没顾得上带走剑便匆匆捂着涨红滚烫的脸庞逃也似的离开擂台了,这才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至于他们的佩剑现在究竟在哪里呢,估计已经在暗中标好价格准备转手卖给后续新入馆的师弟师妹们了。 。。。。。。 临川城东部的街巷,白夜租住的小院中。 “嘶~泡个凉水澡真舒服~” 白夜惬意地躺在院中充满凉水的木桶里,两条白皙的长臂随意地搭在木桶边缘,微微抬起脑袋有些散漫地望向高悬天际正在吐露着幽幽光华的皓月。 自从傍晚在擂台上胜过那三位师兄之后,他先是被徐来勉励了一番之后又开始进行了加练直到夜深人静才被允许休息。 成为了九品武者之后白夜并没有觉得自己有特别的强大,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他的身体素质要比之前好上不少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仅仅是今天一天的运动量放在以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白夜却只是略感身体有些酸痛而已,休息一晚便又再恢复如初了。 在白夜结束了一天的修行准备离开清风剑馆时,罗林和陆菁菁这两位师兄师姐又热情地要在剑馆内为他安排住所,白夜赶紧以自己租住的小院已经交付了押金为由婉拒了师兄师姐的好意。 毕竟,要是住在清风剑馆内的话,凌霜雪如果有事要寻他却是有些不太方便了。 “哼~” 正在白夜心里想着凌霜雪那家伙现在在干嘛时,一道若有若无的轻哼声缓缓飘荡在院内。 下一刻,一道白色的身影便俏立在白夜的澡盆外,一双凤目之中饱含凉意丝毫没有因为白夜此刻正赤身裸体而有什么顾虑。 “咳咳,男女授受不亲,呃...虽然现在咱们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但是呢,也同样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你至少已经看了我这个黄花大闺男的身子十眼甚至九眼...” 白夜不着痕迹地合拢双腿,直起身子指尖对着一旁冷着一张脸的凌霜雪指指点点。 “哼。” 凌霜雪俏丽的脸庞划过一抹嗤笑,冷冷地说道。 “今天学得怎么样?” “还行吧,也就那样,也就是第一次行功就炼出了真气成为九品武者,顺便还被大为震撼的徐来收为亲传弟子,然后又同时击败了三名跨入武道九品时日不短的师兄而已。” 白夜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眨眼说道。 “哦~” 看着白夜那一副“看,我做得优秀不?给你争脸了没?快夸我”的表情,凌霜雪却依旧是嘴角挂起冷笑,阴恻恻地说道。 “是么?我怎么听说你是靠姐姐的彩礼钱交的学费呢?嗯?白夜,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呢?” 凌霜雪原本还挺担心白夜在清风剑馆遭人欺负,乔装混进去打探消息却听到剑馆内人人都在传白夜这个靠姐姐的彩礼当学费的新弟子是有多么的励志,她听完这些风言风语差点肺都气炸了恨不得当场就把白夜给砍成七八段。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白夜骤然觉得自己仿佛坠入到了万丈深渊之中,随时都有被凌冽狂暴的寒风撕裂一般。 “啊这...这个啊,这个是谣言来着...” 第二十五章 一点心意 “啊这...这个啊,这个是谣言来着...” 白夜疯狂地挠着脑袋,湿漉漉的长发如同他的心情一般不断颤抖着。 “我我我...就随口编了个借口,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我马上就改口,就说你们已经和离了...” 白夜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察觉到了这番话极其地不靠谱。 正所谓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就好像是泼出去的水,既然都已经说出去了那么事后再打补丁也并不能亡羊补牢,依旧是于事无补。 “你要是以后再敢胡说,我就...” 凌霜雪被他气得都有些想笑了,纤细而修长的十指轻轻搭在白夜脖子上不断摩梭着,冷冽彻骨的杀气瞬间将他整个人全都覆盖在内。 “就让你生不如死!” 凌霜雪越想越气,忍不住双手又攀上白夜的两只耳朵狠狠地揪了起来,她对这臭小子这么好,可这臭小子竟然还在外边信口雌黄的造谣,真是太过分了。 看着白夜在自己手下不断辗转呻吟,凌霜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松开双手冷冰冰地说道。 “还楞在澡盆里干嘛?还不赶紧起来穿好衣服。” 说罢,她又冷哼了一声,缓缓转过了身去。 白夜如蒙大赦似的“扑通”一声从水里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跑进屋内,不一会儿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哼,看来你在清风剑馆里学得还算不错嘛。” 凌霜雪撇了撇嘴,冷冷地说道。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这臭小子的天资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除了讨打一点以外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那可不,第一次行功就练出了真气,可以说是技惊四座了好吧?” 白夜嘿嘿笑着把凌霜雪拉进屋内卓前坐下,给她沏上了一杯热茶之后眉飞色舞地说道。 “嗯哼?第一次行功就练出真气这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吗?” 凌霜雪小小地抿了口茶水,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茶,但比之前在青山镇白夜家里给她沏的那碗碎茶沫子泡水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谁不是第一次就能炼出真气呢?有手就行的好吧?呵,你要是一次炼不出来真气我还会瞧不起你呢。” 凌霜雪一只葱白似的玉指在白夜尚且还有些湿润的额头轻轻戳了戳,略带玩味地说道。 她这话倒也不是全然是在打击白夜,凌霜雪本人包括一众师兄弟师姐妹都是在初次行功时就炼出了真气,这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所以她也不想白夜因此而沾沾自喜或是生出一些不应该有的骄纵之心。 “这样啊~那看来还是我见识太少。” 白夜轻叹了口气。 “我的准备工作仍需要一段时间,但预计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月。在动手前我会找到你,安排你提前离开临川在外等我。” 凌霜雪锐利的凤目之中骤然闪过一丝凌冽的寒光,语气平淡脸色如常地说道。 “嗯…” 白夜脸色有些复杂地点了点头,在须臾的沉默之后又接着涩声说道:“不过,这是否会因此而牵连到清风剑馆呢?” 虽然拜入清风剑馆的时间并不长,并且这黑心的剑馆也着实令他目瞪口呆,但白夜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出来,徐来那老财迷的确是把自己当衣钵传人来看待的。 还有,罗林和陆菁菁这两位师兄师姐对自己这个师弟也是极其关心的。 凌霜雪在刺杀临川太守骆文俊之后,倒是可以带着他远遁千里,可清风剑馆这里却是不好逃脱了。 毕竟,那日凌霜雪带他前往清风剑馆可是被许多路人亲眼瞧见,官府随便一问便能够知晓,届时清风剑馆也很难脱得了干系。 “放心。” 凌霜雪淡淡地说道,但目光却变得柔和了些许,再不复之前的寒光凌冽。 她原本还担心白夜去了清风剑馆会得不到真传,但如今从这臭小子不愿清风剑馆因自己的刺杀而受到牵连的反应来看,徐来的确是没有藏私地向他传艺。 “我刺杀时自然会乔装易容掩去本来面目,你不必担心。” “如此甚好。” 白夜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嘴角咧起一抹俊逸的笑容,轻轻举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 凌霜雪双眼微微一眯,娇艳的双唇略微往上翘了翘,也是端起身前的茶杯与白夜碰了碰。 一时间,四目相对流光四溢。 “我走了,你凡事小心。” 在将热茶喝光之后,凌霜雪潇洒地站起身子淡然说道。 “等一等。” 白夜急忙说道,在凌霜雪颇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 “这有三百两银子,是徐来师傅退给我的学费,你上下打点还有杂七杂八的事要花钱的地方不少,拿去吧。” 白夜此前之所以拼着惹怒徐来也要坚持要回学费,并不是他真就视财如命而是凌霜雪此时更需要这些钱。 “你这臭小子…” 凌霜雪紧紧地咬了咬嘴唇,一双凤目之中横波不断,她飞速地接连眨了几下眼,将激荡的情绪按了下去。 “我若缺钱自然有法子搞到…” “你做的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再说,这也是我对你的一点小小的帮助,拿着。” 白夜板着脸将包袱塞进了凌霜雪怀里,以一种对方极为陌生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打扰别人休息可不是一件好事。” 白夜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翻身上了床,神态自若得仿佛一旁的凌霜雪是一团空气一样。 “哼,臭小子…” 凌霜雪将怀里的包袱紧紧抱起,鼓着嘴狠狠地瞪着白夜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微妙的感觉。 “我走了。” “慢…快走不送。” …… 白夜侧身躺在床上,双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墙壁,在耳畔再未听到有任何异响之后,他猛地一脚踢开薄被自床上爬起,抬起头有些怔怔地看向窗外朦胧的月景。 “但愿你顺顺利利吧…” 他望着天边孤悬的月儿幽幽叹了口气,又缓缓躺回了床上。 夜逐渐深了,四下里只余下蝉鸣与偶然刮过的微风“簌簌”声,显得颇为寂寥。 在这寂静的月色下,一道黑影悄然潜入到了院内。 第二十六章 清理门户 “唔…阿嚏!” 平躺在床上的白夜低声梦呓了一声,整个身子忽然颤抖似的哆嗦了一下,周身上下没由来地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冰凉感。 “嘶~” 白夜猛地睁开了双眼,颤着双手将薄被紧紧地掖在一起裹住了身体。 怎么突然这么冷?这大夏天的不应该会这样呀? 他裹紧被子缩在墙角,咬牙强顶着不断袭来的冰凉感,这种冰凉的感觉就仿佛一个夏日里穿着清凉的人突然被拖入到寒风凛冽的严冬中去一样。 白夜眼中隐隐闪过一丝锐利的如电爆闪似的精芒,他此刻脊背倚靠在墙壁上就像是倚靠在一片寒冷至极的坚冰上似的,在炎炎夏季中这种寒冷显得是那么的诡异。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是人为所导致的。 人,不请自来的人。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在下也不是不懂待客之道的粗鲁汉子,请现身一见容在下为客奉上茶水聊表心意。” 白夜掀开薄被,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角昂首正色说道。 他脸色平静如水,但牙关却紧紧咬合在一起,显然是在极力抵御着侵袭而来的森然寒意。 白夜心下有些凛然,即便他已将自己全身真气运转到极致,但仍旧无法将体内的寒意驱逐出去,整个身体甚至有着不断变得僵硬的趋势。 虽不知来者何人,但白夜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实力绝对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这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白夜眉头微微一皱,仅仅以此人释放的气势来说,他想要杀了自己根本就易如反掌,完全可以使自己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就死去,根本就意识不到会有任何的危险情况发生。 嗯? 白夜两边瞳孔骤然猛地缩紧,一道黑影已从房梁处飞速掠出,他虽然是心里惊诧无比但却并没有傻愣愣地什么也不做,而是当即抽出摆在床边的佩剑斩向那道黑影。 但当长剑挥出的那一刻,白夜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更加阴沉,仿佛盘踞在昏暗天空中的浓浓黑雾一般。 因为他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好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不堪,就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一种近乎无可抗拒的漩涡之中去。 更令白夜心中沉重的是,他只觉得自手中长剑上又传来一阵难以言状的力量,那是千百道奇异的力道把他前扯后拉令他难以控制住手中的长剑。 白夜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对方的这种力量就好像是平地而起的清风一般,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至,四面八方地吹拂而来。 一道寒芒乍现,白夜眼中精芒闪电似的爆闪抬手一剑迎上,可来人却仿佛完全预料到了他会以何种方式应对一般,只在空中一个宛转,便从一个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将白夜手中的长剑击落在地。 “铛!” 随着手中的长剑落地白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而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自己咽喉处突然出现的清晰的冰凉触感,似乎还隐隐有鲜血缓缓渗出。 一柄利剑,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而就在此时,白夜终于看清了这名不速之客的容貌,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那几缕花白的胡须仿佛像是镀了层白银一般。 徐来。 “师傅,您老人家这么晚了是来徒儿的寒舍做客的吗?又或者是打算来考量考量徒儿的?” 在看清来人是徐来之后,白夜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平放下来笑嘻嘻地说道。 他伸出一只手拂下了抵在自己咽喉的利剑,徐来也并没有阻止他的行动而是收起剑自顾自地来到卓前坐下。 瞥见桌上那两个茶杯,徐来迥然有神的双目之中悄然闪过点点若有所思的光芒,他一手轻轻点着桌面,摇了摇头岿然道。 “都不是,为师是来清理门户的。” “啊?清理门户?” 白夜正在给徐来沏茶,闻言顿时忍不住嘴角猛地一抽,手一哆嗦差点没把茶壶都给摔地上。 他才第一天入门,清理门户这种事情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头上吧? 再说,他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呢。 “是的,清理门户。” 徐来清癯的脸上顿时涌上一层阴沉的黑云,锐利的目光宛若长剑一般直直地凝视着白夜。 “枉我徐来还把你收为亲传弟子,将衣钵传承全都寄希望于你身上,而你就是这么回报自己师傅的么?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究竟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一时间,整个屋子内顿时疾风狂涌如刀一般地不断割在白夜身上。 “师傅,弟子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如芒在背的白夜紧咬着牙关勉强抵御着这强横的威压,硬着头皮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要再装傻么?” 徐来长叹了一声,瞧着苦苦支撑的白夜整张脸上都刻满了极度的失望。 他有些萧索地摇了摇头,缓缓闭上双目似不忍心再看这个原本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痛心疾首地说道。 “今日你让我退了你林林总总整整三百二十五两白银,退也就退了罢,可我后来才从你大师兄那里知晓,你所用的长剑根本就不是买来的,而是你大师兄送你的!” 徐来越说越生气,胸口不断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向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的白夜戟指怒目道。 “天杀的逆徒,岂止是欺师灭祖简直就是欺师灭祖!枉我对你这般看重,你竟然昧了良心黑了我整整二十两银子!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啊这...” 见徐来一副肺都快气炸了的模样,白夜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直呼恐怖如斯。 不至于,不至于,真不至于。 您老人家好歹也算是个高手了,在整个临川郡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不至于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就对自己这个衣钵传人要打要杀的吧? “师傅,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能不能先听徒儿狡...辩解?” 白夜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你说。” 徐来面色稍有缓和,冷冷地说道。 “比起这区区二十两银子,徒儿其实更好奇师傅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些黄白之物?” 白夜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二十七章 师徒夜话 “比起这区区二十两银子,徒儿其实更好奇师傅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些黄白之物?” 白夜轻叹了口气,看向面色阴沉得仿佛抹上了一层锅底灰似的徐来,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才不相信徐来真的会对自己进行什么所谓的“清理门户”呢,也不过就是区区二十两银子的事,哪怕就是严监生葛朗台来了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儿真就弄死自己认定的衣钵传人。 更何况,徐来还不是一个纯粹的财迷。 今日午饭时白夜与徐来一起用餐,对于这顿饭他原本还满怀期待想着师傅的小灶应该规格颇高,但当白夜看清午餐时却当场惊呆得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赚得盆满钵满的徐来,午饭仅仅只是一些青菜豆腐之类的粗茶淡饭,唯一的荤腥只是一小碟熟牛肉,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新弟子也在并且还处于正在长身体的缘故,连这一小碟肉也不会有。 再加上从大师兄罗林和二师姐陆菁菁那里了解到,徐来的生活一向简朴衣食住行也从不追求奢华,更没有什么吃喝嫖赌的坏习惯。 并且,他也没有老婆孩子更不存在为了家庭攒钱什么的说法。 徐来以上的种种习惯,让白夜心里不禁浮现出了深深的疑惑,一个根本不追求享受也没有积蓄财富的理由的人,为何还会如此迫切甚至有些近乎病态地去捞钱呢? 甚至,为了想方设法的捞钱徐来甚至已经完全不顾自己身为临川第一剑客的脸面了,这令白夜越发疑惑。 难道,师傅只是单纯享受赚钱的乐趣? 还是说,和蓝星的杰克马一样虽然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但还是对钱没有概念对钱一点都不感兴趣? “夫钱,穷者能使通达,富者能使温暖,贫者能使勇悍,世上谁人不爱钱呢?为师爱钱,想方设法地去赚取更多的钱财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徐来捋了捋自己晗下几缕花白的胡须,看着略显好奇的白夜淡然说道。 他的脸色不复之前的那般阴沉,而是一种怡然自若的仪态。 “徒儿你不也很爱这黄白之物么?否则又为何会向为师追回那三百二十五两白银呢?” “或许,这正是我们师徒之间的某种不谋而合的特质?嘿,看来徒儿和师傅之间的确有着不一样的缘分,许是上天注定让徒儿与师傅有这段师徒之缘呢?” 白夜脸上亦泛起雅逸的笑,为徐来沏上了一杯清茶谈笑间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全都融在了这杯尚且冒着热气的茶水中。 “说实话,虽然老夫收你为弟子不过才一天而已,但却感觉你已经拜入我们下多年。” 徐来抿了口略有些滚烫的茶水,咂舌道:“莫非你这小子真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可让人不知不觉的和你拉近关系?” “这个,哈哈哈。” 白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了起来。 他总不能说,是那些凭空污他清白的天命所导致的吧? “呵呵。” 徐来放下茶杯,望向白夜岿然一笑道:“为师瞧见你的剑使得虽然十分不错,但仍有些许瑕疵。你但有疑惑的地方,便只顾说出来为师一一为你解答。” “多谢师傅!” 白夜双目不由得微微一亮,师傅这相当于是又给自己开了小灶,名师一对一答疑言传身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 “徒儿的房间实在是太过于狭小颇有些施展不开,还请师傅随徒儿移步到院子里去。” “走吧。” 徐来嘴角略微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跟着白夜的背影慢悠悠地移步到屋外的院子中去。 这个徒儿倒也当真是有点意思,万望日后他能够真的传承自己真正的一生所学吧。 。。。。。。 时间就像堆在人手掌中的细沙一般,尽管极力去把握却也难改从指缝中溜走的结局,无论对于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亦或是心心念念,都无法改变它正在并且永远一刻也不停歇的过去。 自白夜拜入清风剑馆门下成为徐来亲传弟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的时间,在这十天的时间里白夜的生活轨迹都是极其规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按部就班了。 每日从清晨开始都会从有徐来的亲自教导,而下午则是会被安排日常的“切磋”。 当然,白夜所进行的“切磋”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切磋”,而是一种远超常人的负重训练。 毕竟,徐来有一句话说得很好,非常之人当以非常之法行非常之事。 所以,每日和白夜进行“切磋”的师兄师姐们也都是不寻常的,少则三四人多则五六人乃至七八人,这些人全都是入门已久的弟子实力至少都是老牌武道九品,甚至从第五日开始与白夜切磋的清一色的都换成了武道八品修为的对手。 虽然对手人数众多且实力强劲,但都被白夜一一给胜过了,当然每日的切磋过程并不算轻松甚至颇为艰难。 但白夜却对于这十天的负重训练异常欣慰,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正在每日突飞猛进。 不仅是剑法战斗技巧与意识的日益成熟,又或者是经验的累积还是真气的浓郁程度,比起最开始都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白夜只觉自己体内的真气愈发浓郁,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再过不久便可成功踏足武道八品境界,这样的修炼速度无疑是极为快速的。 清风剑馆道场,擂台。 “诸位师兄师姐,承让了。” 白夜淡然一笑,和煦的笑容与俊逸的面貌相辅相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深邃双目中折射出些许萤萤星火,右手五指微微一挑长剑飘然入鞘,横着剑向擂台上的七名清风剑馆弟子拱了拱手。 他今日的对手是七名武道八品修为的弟子,一番苦战之后最终取得了胜利。 “白夜师弟过谦了,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擂台上的七名弟子也赶紧拱手回了一礼,心悦诚服地说道。 这十天下来,白夜已经成功的以自己堪称恐怖的表现,令整个清风剑馆所有下三品境界的弟子已经不再觉得在人多打人少的情况下输给他是件丢人的事了。 甚至,能够被徐来老师选上参与和白夜师弟的切磋都已经成为了一件值得在弟子之间吹嘘的谈资。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诸位师兄师姐,那师弟就先告辞了。” 擂台上的七名弟子,以及整个道场上所有观战的弟子望着潇洒走下擂台的白夜,心中不禁都是一阵感慨。 这位新来的白夜师弟实在是太妖孽了,明明才学得清风剑决不久,但熟练程度却比他们这些修炼了许久的弟子还要高上不少。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白夜师弟的心简直就像是铁打的一样,心态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波动的情况永远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任何时候都是那些修为比他还要更高的对手出现心态波动。 真是太可怕了。 “师弟~” 白夜才刚走下了擂台,身后便传来了一道软糯的甜甜女声而与同时又有一只温暖柔顺的纤手轻轻在他的肩头处拍了拍。 “走,和师兄师姐去海边玩玩儿呗?” 白夜听得这道女声心里不禁涌上几许暖意但嘴角却是仍泛起一抹浅淡的苦笑,转头望过去只见陆菁菁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而罗林虽是不语脸上却也带着令人感到心暖的微笑。 自从拜入徐来门下以来,许是因为他的天资令人惊艳又或许是家境贫寒的缘故,大师兄和二师姐便对他照顾有加。 无论是练功时的经验指导还是闲暇时的战斗总结,甚至是衣食住行方面两位师兄师姐都给白夜一手包办了,这令他在感到暖心的同时也不禁略微有些不太好意思。 “然后师兄和师姐顺便再带你去醉仙楼吃个晚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些。” 罗林用手轻轻捏了捏白夜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唉,白夜师弟自幼孤苦家境贫寒,还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一个姐姐了。但他姐姐毕竟已经嫁作他人妇算是别人家的人了,就算是想要帮衬师弟但夫家那边定然也不会像她一样毫无保留地对待白夜师弟。 所以,我们两个做师兄师姐的就得帮衬起白夜师弟来,虽说或许不会帮上太大的忙,但至少让他不再为衣食住行发愁不再有什么金钱上的压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啊这...多谢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好意了,师弟我还要赶着回家再修炼一下子,就不劳烦师兄师姐了。” 白夜嘴角微微一抽,一边挠着脑袋一边讪笑着说道。 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是极好极好的人,好到他甚至心里都有些感到愧疚了,毕竟总是白嫖人家也属实是不太好。 “修炼当然是重中之重,但亦要讲究张弛有度。你整日都是刻苦修炼就像是一根极度绷紧的弦一样时刻都处在折断的临界点,适当的放松对你来说会更好的。” 陆菁菁横了横两道狭长的黛眉,一把拽住了白夜的手腕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快,把这沾满汗渍的衣服换掉,就换之前大师兄送你的那身。” 唉,白夜师弟真是脸皮太薄了,竟然会因为我和大师兄对他的照顾而感到不好意思。师兄师姐照顾情况困难的师弟,不是应该的吗? “那...好吧,真是太谢谢大师兄和二师姐了。” 白夜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要被师兄师姐带着白吃白喝了,真是感到愧疚呢。 。。。。。。 落日渐西垂,引出天边暮色。 临川郡城外由长江支流所衍生出来的河道中,一艘巍峨高大仿佛狰狞巨兽般的艨艟大舰正急速破开水浪向码头全速前行而去。 一名身着大周官服的中年人背负着双手傲然挺立在船头,锋锐的目光宛如利刃一般刺向远方。 此人看上去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身形若松柏似的挺拔,面容冷漠而双目深邃莫测偶有掠过的寒光,更令他平添了一丝阴狠无情的意味。 “嗝~我说二哥,对付那徐来何须如此大的阵仗?嘿,他左右不过是个区区武道二品的杂鱼,莫说惹得二哥亲自出手,便是小弟我单枪匹马也能将他在谈笑间给兄长捉拿了过来。” 一个身形矮胖,周身散发着一阵刺鼻酒气的中年人晃晃悠悠地走到船头,印着鲜红唇印的胖脸一阵抖动满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哼!” 慕容浚并未直接回答族弟慕容厉的问题,而是冷哼了一声,寒着脸告诫道。 “都说了多少次,喝酒也要分场合,成大事者岂可沉湎于酒色?” “嘿嘿,二哥教训的是,小弟日后定当自勉。” 慕容厉虽心中不以为然,但脸上仍是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慕容氏暗中访查十余年终于探得吞金兽的蛛丝马迹,岂可不认真对待?为掩人耳目不引起外人窥伺,我也是借着此次巡查东南的由头方才来到临川郡行事,一切自当小心为上。” 慕容浚眼中冷光一闪,吩咐道。 “可是二哥,那徐来不过区区武道二品而已,咱们随便潜入那清风剑馆便可将他拿下逼问出吞金兽的下落,何须如此麻烦?” 慕容厉不以为意地说道。 “呵。” 慕容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缓缓说道:“徐来少年时毕竟与叔父齐名并称,甚至还隐隐有居于叔父之上的态势。虽不知为何他数十年修为都停滞不前,但亦绝不能将其视作等闲武道二品之人。”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几时才能到临川?” “最多一炷或一炷半香的功夫便可到临川,临川太守骆文俊已携城中大小官员在码头等候兄长大驾。” 慕容厉恭敬地说道。 “嗯,今躺行动少不得要他们配合,多备些物事将他们一应打发了吧。” 慕容浚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 “是。” 。。。。。。 临川城外靠海一侧的码头,无边的蔚蓝大海似永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的沙滩,每一次潮起潮退都会将滩上的部分沙子携入海中但旋即又将它们焕然一新的推上岸来。 作为靠海的大郡,临川郡的海上商贸自然是极为兴旺的。 岸边船舶无数樯桅如林,不仅有许多伙计正在起卸货物,更有商旅游人不绝如缕,嘈杂的叫卖声与吆喝声不绝于耳,一副繁荣兴盛的好气象。 白夜面朝向远方无限延展的茫茫大海,脸颊迎着略带些许咸腥味儿的徐徐海风心中不禁生起一种悠然之感。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从海上停泊的走舸扁舟上掠过,最后不禁停留在一艘巨大的楼船之上。 远处那巨舰宛若小岛一般,甲板上楼起五层远远望去少说高达十余丈,其上层峦叠嶂楼台亭阁更是数不尽数。 “真是气派~” 白夜感慨了一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木制舰船。 他扭头看向师兄师姐,刚想开口却只见罗林与陆菁菁望向那巨大楼船,脸色俱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哎?大师兄,二师姐你们怎么了?” 第二十九章 你摊上大事了 “哎?大师兄,二师姐你们怎么了?” 白夜目色有些狐疑地看向面色古怪的罗林与陆菁菁,清声垂问道。 “这艘极为气派的巨舰可是有什么古怪之处么?” “倒也没什么古怪的,只是觉得有些突兀罢了。” 罗林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这艘巨大楼船乃是海外门派天心阁所属旗舰,名唤天心舰。天心阁孤悬于茫茫东海之上的某一处岛屿,宗门极为隐秘甚少行走于大周王朝。” “他们只于每年固定的时间段靠岸采购各类物件。而师傅正与天心阁是长久的商业伙伴,天心阁每年靠岸采购都是由我们清风剑馆一手供应的。” “原来是这样。” 白夜点了点头,在天心阁上岸采办货物这件事上,清风剑馆这边说到底其实就是充当一个二道贩子的形象。 两边的业务往来无外乎就是清风剑馆这边提前对天心阁所需货物进行大批量收购,而后再统一转手卖过去。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清风剑馆的收购价与卖出价肯定是大有不同的。 虽然从清风剑馆这里收购货物价格会更高上一些,但胜在方便快捷只需要给钱徐来就能一条龙服务将所有货物都备好,倒是省去了诸多繁琐的环节。 “但是,天心阁每年前来临川采购的时间节点都是在九月入秋后,可如今才不过正值七月而已。” 罗林说完继续有些疑惑地瞧了瞧远处那停泊于蔚蓝海面上的巨舰,若是天心阁因为自身某些原因今年提前上岸采购各类物品倒也没什么,只是没有提前向师傅知会一声剑馆这边立即为他们准备起来恐怕会有些仓促之地。 “大师兄,天心阁一向甚少踏足中土每次来时都不过只是采买而已,想来今躺大抵也是如往常一样。不如我们登上这天心舰,既是打个招呼继而也探探口风好让师傅那边提早准备。” 陆菁菁望着那盘踞于海面上的庞然大物眉头微微一皱,凝声说道。 “嗯。” 罗林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若有所思的白夜,微笑道:“师弟要和我们一起上去吗?” “这种生意上的事我没什么了解也插不上嘴,还是在外边儿随便逛逛等师兄和师姐回来吧。” 白夜挠了挠头,淡笑着说道。 “那你就在附近不要走动得太远,乖乖等师姐和大师兄回来。” 陆菁菁扯着他的袖子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便与罗林一道登临上了天心舰,白夜见状也兀自悠哉游哉地在海滩上闲逛了起来。 他一边漫步在微微海风的吹拂之下,一边饶有兴致地观摩着码头上正如火如荼的货运。 白夜粗略地观察了一番,只见这码头上的生意虽然各种五花八门的业务都有涉及但最主要的还是盐货。 大周王朝自开国以来便一贯盐业官营,民间私自贩盐都是要杀头的重罪。但时过境迁随着时局的变化,这条禁令也逐渐失去了应有的效力,私盐的贩卖也逐渐转向民间由一些势力所垄断。 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白色盐块,以及守护在侧的手持兵刃的凶横武士,白夜的眉头不禁微微一挑。 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大周王朝,贩卖私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了,更何况临川郡本就靠海盛产海盐师傅他老人家为什么在这门生意上掺和一脚呢? 虽然做这行生意肯定不会十分太平,但以师傅临川第一剑客的实力总归还是有点说法的吧? 白夜略一沉吟了一会儿,旋即又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贩卖私盐这事儿既然这么有赚头,那师傅早该想到了才对又何须自己专门去提醒呢? 临川郡的海盐生意这块蛋糕,或许早已经被人瓜分完毕了,外人想要插手绝不是一件易事这正是徐来的考虑所在。 而正在白夜思索的时候,几双眼睛也将别样的目光投向了他。 “小兄弟,停一停!”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拦在了白夜身前,他身穿一件蓝衫敞着结实的胸膛,两臂与颈脖处挂着些许水渍不知是汗水还是海水。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么?” 白夜看向身前的大汉深邃双目之中微微划过一丝流光,眼角余光一扫只见四周又有几名与眼前之人同样装扮的汉子靠了过来,他们有的甚至手上还提着朴刀,隐隐形成一个半月型的包围圈将自己堵在了中间。 “你说对了,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大汉一边快速地上下打量着白夜,一边冷笑着说道。 这小子穿着一身锦衣,身后又背了一把上好的长剑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他看上去面生得很听口音也颇有不同想来并不是出自这临川城里的人家,年纪又小又能有多大本事? 真是一只送上门的大肥羊! “哦?是吗?不知小弟到底是摊上了什么大事呢?” 白夜左手悠闲地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 就在方才说话的功夫他也迅速地打量了一番这些围上来的地痞流氓,看上去都是些不通真气的普通壮汉而已,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群人其实都是实力远超过他的高手故而才让他察觉不出异常。 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白夜觉得高手多少还是有点气度的,想要找茬或者敲诈勒索也绝对不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比如之前敲诈青竹帮的凌霜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本人怒海帮刘阔,你窥视了我们怒海帮的机密,贩海盐的机密。嘿,盐这玩意儿有多重要就不必需要老哥我来为你解释吧?” “不管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都是触及到了怒海帮的机密,若是没个过得去的说法叫我怒海帮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呢?” 刘阔阴恻恻地冷笑了起来,周围的几个汉子也同样不怀好意地冷笑了起来,又有几人甩了甩明晃晃的刀刃面色不善地盯向了白夜。 “啊这...” 白夜闻言一阵语塞,眼皮忍不住猛地跳了跳。 听到自己摊上这所谓的大事原来是这么个情况之后,心中不仅毫无波澜甚至对这个拙劣的借口还有些想笑。 就这啊? 这就是摊上了大事? 机密? 你们所谓的“机密”都是在这种游人络绎不绝的地方公开搞的吗? 那确实是有够厉害的。 第三十章 那还真是不巧 “啊这…这位大哥,还请稍安勿躁。” 白夜干咳了一声,既是为了清清嗓子也是使得自己不至于当场蔑视得笑出声来。 “你们怒…呃怒海帮是吧?怎么说呢小弟觉得吧,能够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呃...虽然现在是黄昏时分但也大差不差的,能够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做的事又怎能称得上是帮派内的机密呢?” 白夜今世出身市井之间,对于帮派中这些敲诈勒索榨取钱财的行径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又怎会不明白这伙怒海帮的地痞流氓是把自己当作“肥羊”了呢。 什么窥探机密那都是低劣得不能再低劣的借口而已,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干的事哪能叫机密?什么时候机密可以这么避都不避讳一下呢? 甚至,白夜的目光还扫到在在他左侧距离不足一丈之处的位置正有几个吃瓜群众眼巴巴地围观着,更显得对方的话术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哼,小子,听你这话是想让我怒海帮颜面扫地么?报上出身来历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刘阔冷哼一声,满是横肉的粗豪大脸上立时多了几分狠厉之色。 只是他态度虽然凶横,但脚下却是不动声色地往后稍稍小退了一步,心中暗自思忖道: 老子原以为这小子是个外地来的雏鸟儿,搬出我们怒海帮的名头吓他一吓他便纳头拜倒乖乖地把钱交出来,倒也没成想竟然吓不倒他,莫非这小子竟是个有大背景的? 白夜云淡风轻地扫了扫身旁围上来的众人,深邃的目光隐隐有灿灿星光一闪而过,略一吐出一口浊气泰然说道。 “小弟出身清风剑馆,不知能不能与几位攀上点关系?” 刘阔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此刻白夜早已察觉这伙怒海帮的地痞流氓多是欺软怕硬看碟下菜的家伙,虽然以自己的实力想要胜过他们易如反掌,但这个时候却还是不要冲动得好。 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尽量不要起冲突,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毕竟白夜也不知道这怒海帮与清风剑馆之间究竟关系如何是好还是坏,如果对方和徐来师傅存在譬如天心阁那样的合作关系,自己把这些家伙狠揍一顿或许多少是有点不妥了。 “啊?清风剑馆?哈哈哈哈!” 刘阔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捧着肚皮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大笑着一边还不断用手对白夜指指点点,周围的几个怒海帮帮众也都是笑得前仰后合,令白夜顿时有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疑惑感。 哎? 不是,他们笑什么呢? 师傅不是临川第一剑客吗? 不会这么没有排面吧?连几个小混混都瞧不起他? “我倒是什么过江龙呢,原来是个新入清风剑馆的愣头青啊。” 刘阔嘿嘿一笑,一张原本带着浓浓嗤笑的大脸忽然又转为凶悍,活像是展现了一出川剧经典曲目——变脸。 “那就让大爷我来为你这还未出茅庐的雏鸟儿涨涨江湖经验,徐来先生的确剑法绝伦便是本帮帮主都对他推崇有加。可徐先生清风剑馆门下的弟子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了吧?他老人家哪有那个闲工夫替每个弟子都出头呢?” “嘿,小子,你身上有多少钱全都给大爷拿出来吧!就算作是给我们怒海帮赔礼道歉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这么说我就了然了。” 白夜嘴角微微逸出一抹飘然的笑容,白皙的手腕向左后灵巧一转背上长剑立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剑刃虽未出鞘其势却已如清风拂岗一般将悠悠然将众人笼罩在内。 “小小雏鸟儿也想要展翅么?动手!” 刘阔狞笑一声招呼一众怒海帮帮众动手,但他话音仍未完全落下白夜便已先一步深入包围圈之内,刹那间清风携着海风吹拂而至。 他的身形随着随长剑的挥舞而不停变换位置,宛如万条垂下的绿色柳枝在风儿的趋势下翩翩起舞。 但与这种清风徐徐吹拂的惬意景象极度不相匹配的是,接连炸响的惨叫声与哀嚎声无端地破坏了这样的盎然生机。 怒海帮众人只觉得一阵微风吹拂,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不知不觉地身上各种忽然冒起一阵剧痛继而倒地呻吟不止。 “诸位,不知小弟这样的赔礼道歉可还算得上是中意?” 白夜神色漠然,随手将并未出鞘的长剑又负在身后,背对着一众蜷缩在海滩上全身颤抖的怒海帮帮众淡淡地说道。 “小子你别得意,惹了我怒海帮你定然走不出这码头!” 摔了个狗啃泥的刘阔将头从沙堆里拔出来,张口吐出充满咸腥味的沙子目光怨毒地说道。 他抬眼仰望着眼前少年为海风吹拂得有些飘飞的衣袂,再想到自己兄弟全都蜷缩在沙滩上抽搐不止好似被阳光晒熟了的虾子一般更显相形见拙,四周又隐隐传响起一阵阵的哄笑声心中怒火不禁又熊熊燃起。 “你这样的记名弟子在清风剑馆里不知有多少,不过是花钱学艺罢了哪有真的师徒情分?纵是杀了你徐来先生又怎会计较?” “哦?” 白夜缓缓转过身来,嘴角泛起一抹有些玩味的笑容神色平淡地说道。 “那倒真是有些不巧了,小弟我乃是徐师座下第三位真传弟子。嘿,诸位在贵帮的地位大约是不及小弟的吧?” “方才这位刘大哥又说贵帮帮主对家师也颇为推崇,那倘若小弟将诸位都一一抹杀,想必贵帮主也不会计较太多吧?” 深邃双目之中隐有森然杀气涌现,白夜的笑容也瞬间变得冷厉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几人。 在刘阔等人惊骇的目光下,他的长剑“嘡”地一声吐着凌冽寒光冲出剑鞘,锐利剑锋直指倒下的怒海帮众人。 刘阔等人顿时毛骨悚然,惊慌之下想要挣扎着从沙滩上爬起但周身各处却又是一阵剧痛根本使不上力气,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只能像蚯蚓似的在沙地拼命蠕动着想要远离白夜即将落下的剑刃。 “小哥还请手下留情!” 正在白夜举剑将落之际,一道有些焦急的长啸声自身后炸然响起。 他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手上的动作却并未有半分停歇,长剑在一片刺耳的哀嚎声不断飞速贯胸而入。 顷刻间原本光洁的剑身立时教鲜血给染得殷红无比,不断涌出的血液又将原本橙黄的沙滩浸成了赤色。 “抱歉,刚才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白夜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一扬。 “可以再重复一遍么?” 第三十一章 祸不单行 “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震怒至极的长啸声蓦地炸雷似的由远及近,在白夜将长剑从最后一具尸体的心窝里“噗呲”一声拔出后,一个满脸怒容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怒海帮帮众尽痛下杀手?还请说个通透看看这其中有无道理,若是说不清楚,那我何勇就务必要为死去的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了。” 何勇瞥了眼赤红沙滩上那一具具面容扭曲的尸体,脸上的怒意犹如阴云密布令人望而生畏。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弱的真气波动,仅凭着这股波动白夜便可知这何勇的实力绝不像之前刘阔那几人一般孱弱,此人的真气雄厚程度还要超过今日切磋的那七名师兄师姐,大约是已经到达了武道七品的境界。 而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一群手持朴刀的怒海帮帮众赶了过来。 粗略望过去他们一行大约有二三十人,全都提着刀面色不善地瞪着白夜。 “他们想杀我,可惜实力不够倒让我全数诛杀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 白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带湿润的海风轻轻吹拂着他那不知何时变得有些红润的脸庞,激荡如惊涛拍岸的内心也在此时稍稍平复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在动手时白夜心中也是被一阵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所笼罩。 但他早在很久之前便做好了准备,身在此方天地这样的事情是决计无法避免的。 倘若不能狠心,那么便只能被别人狠心。 刘阔他们若只是谋财的话,白夜也只会像之前那样将他们击倒便算作是稍加惩戒了。 可这伙人偏偏还打算害命,他白夜又不是圣母自然不会惯着他们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何勇冷哼一声,森然狠厉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一圈边上围观的众人。 刘阔他们几人都是自己的手下,何勇当然是清楚这几人都是什么秉性多半是见这少年面生又年少把对方当成了大肥羊,可谁知对方却是个扎手的硬点子倒把一众弟兄的命都给搭上去了。 这时边上又有几人凑到他身前,先是看了看神态自若的白夜方才小声将这一系列经过快速地简述了一遍。 何勇听得连连皱眉不止,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是清风剑馆徐来的亲传弟子,可也没听说徐来那老家伙又收了新的亲传弟子啊? 清风剑馆只要是交钱就可以学艺,每个人都可以视作是徐来的记名弟子,这样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徐来也不会为他们出头,杀了便也就杀了。可亲传弟子却不一样了,若真因为死了刘阔他们几个废物便一拥而上杀了眼前这少年,那必然是要与徐来结成不死不休的死敌,这对于怒海帮来说绝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若真这要干了,帮主定会拿自己的人头给徐来赔罪。 可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对方放走,那怒海帮的威名岂不是就要扫地了么? 当真是难办。 “哼,就算是刘阔他们不对,难道小哥你就没有半分错误在里面么?” 何勇冷哼了一声,同时暗中给几名心腹递了个眼色,挥挥手一众怒海帮的帮众便将四周还在围观的吃瓜群众给撵得作鸟兽散走了。 “啊?” 白夜登时就有些愣住了,原本因为初次杀人而波涛起伏的内心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何勇的话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这和那种“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误吗?”的经典语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在白夜惊诧之时,冷着一张脸的何勇已经提着刀走到了他的身前但却并没有任何有要攻击的趋势,故而白夜也并没有立即反制。 “小哥,既然你都已经把人杀了,而刘阔他们不长眼想要谋财甚至是害命也确实是咎由自取,那此事便作罢了。” 何勇凑上脸来,低语道:“但敝帮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帮,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我打上一场相互配合点到为止,也算是两边都有面子了。” “好,就依何先生所言。” 白夜点了点头,两人立刻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拔出刀剑就在这片染血的沙滩上你来我往欲拒还迎地过起了招来。 。。。。。。 天心舰内舱,一处布置典雅的宽敞房间内。 “二位请坐。” 一名年轻俏丽的侍女将罗林与陆菁菁两人被引入屋内,旋即便恭敬地离开了房间顺手将房门轻轻合上。 整个房间都让燃着的明灯照得通亮,四下里又焚有熏香,更显得颇为雅致。 但屋子后方却又为一袭黑色帷幕所遮掩,教人看不清其中景象隐隐透露出些许神秘之感。 “不知是天心阁哪位当面?罗林(陆菁菁)这厢有礼了!” 端坐的两人拱手发问道。 “二位不必多礼。” 一道女声自那黑色帷幕后方飘荡而出,恍若一个个音符似的清晰地贴到两人耳畔。 “我天心阁此次提前登录实在是事出有因,需要采买的物件也与往年颇有不同。这是本年将要采购物件的清单,还请二位务必尽快转交给徐先生,令他早做准备。” 帷幕无风而动,一封白色的信件缓缓飘了出来。 罗林双手捧过信件,与陆菁菁对视了一眼彼此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但两人想到这毕竟是对方家事便也没有开口询问,罗林小心地收好信件,与陆菁菁一同起身拱手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即刻返程,就不叨扰贵阁了。” “二位自便吧,还请恕在下有事在身不能亲自相送。” 帷幕内的那道声音悠悠响起,而同一时间屋内的明灯也随之熄灭。 “告辞。” 罗林与陆菁菁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房间。 良久之后,帷幕之后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但愿徐来先生能够认清形势吧?否则,便要费些功夫了...” ----------------- 第三十二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果然江湖也不全是打打杀杀,人情世故还是万万少不了的。” 白夜双手环抱枕在脑后,迎着润湿的海风漫步在沙滩上,晃晃悠悠地又绕回了之前与师兄师姐约定的地点。 就在前不久,他还被怒海帮的一群帮众给围堵着,气氛堪称剑拔弩张焦灼到了极点。 可那小头目何勇在知晓了自己的“背景”之后态度便徒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假意与他过了几招表示表示之后,双方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当然,这背后怒海帮或许不会轻易地咽下这口气,也许暗中会与徐来师傅那里进行什么交涉,但那些暗中的博弈或者利益交换都与自己无关了。 白夜直直矗立在滩头,深邃的双眸极目远眺着那潮起潮落连绵不息的大海,原本仍有些郁结的内心不禁豁然开朗。 后浪推前浪,新的事物总是会取代旧的事物,人的观念亦是如此。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诸如杀人等一类事情的思想准备,但当真到了这一天时白夜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切甚至没由来地烦闷。 毕竟前世的他只是个在蓝星和平繁荣时代长大的正常大学生而已,和“杀伐果决”这四个压根儿就沾不上一点边,没有当场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已经算是心理素质极佳了。 在蓝星时所奉行的准则和思考方式,到了这方光怪陆离的世界的确该换掉许多不合时宜的部分了。 “师弟。” 罗林走了过来,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看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说不出的匆忙感。 “天心阁这次的确是要提前进行采购,并且所采购的物件还有极大变化,我们必须即刻返回剑馆告知师傅早做好调整。” 罗林摇了摇头,有些歉意地说道:“你若还想游玩一会儿便自己在这里玩吧,师兄和师姐得失陪了。” “大师兄,我和你们一道回去吧,今日也逛得够了。” 白夜飒然一笑,又见罗林身旁并没有陆菁菁的影子,略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姐呢,她可是先回去了?” “你师姐呀,赶着给你准备礼物去了,说什么第一次带师弟出来玩就这么空手回去不太好。” 罗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倒也不必...” 白夜心中一暖,正想继续说下去时却见陆菁菁正急匆匆地一路小跑了过来。 “呼,呼~来,师弟,接着!” 陆菁菁一只手搭在白夜肩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同时,她原本白皙秀美的脸庞泛起一阵绯红的云霞,隐约可见几处细腻的水渍。 “时间有限准备不足,但礼轻情意重嘛,师弟将就一下啦。” 陆菁菁抽回手抚了抚自己脸上的水渍,另一边拿出一条串联了许多各色贝壳的手链。 手链由一条丝带串起,白夜认得那是师姐佩剑下方缠绕的锦丝。线上所串联的贝壳大小不一且形状也并不算得上有多么规整,但在落日的映照下五光十色的样子却显得颇有别样的光彩令人不禁动容。 “哈,你是青阳县青山镇那边人士,那边是不靠海的,这些贝壳虽然不值钱但也算是新鲜,图个彩头嘛。” 陆菁菁将手链轻轻套在白夜手上,婉然笑道。 “多谢师姐...” 白夜有些怔怔地看着手链,那些兀自滴着水珠的贝壳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魔力,令他的鼻子变得有些酸涩。 “好了,回剑馆再谢也不迟。” 罗林哑然失笑,轻轻拍了拍白夜的后背。 “师兄师姐,我们走吧。” 他小心地收起手链,跟着两人的背影快步向剑馆的方向赶去。 。。。。。。 临川郡城西侧沿河一岸的码头,身为本郡最高长官的太守骆文俊衣冠齐整,正领着临川郡城大小官员在河岸翘首以盼此次巡视东南的巡察御史大驾光临。 他大约五十上下年纪,身形偏矮而面容又颇为阴鸷,两鬓略带星霜双眼略显狭长,隐隐给人透露出一种奸险酷吏的味道。 虽然面相并不算十分受欢迎,但此间却无一人敢于轻视骆文俊的存在,原因不止他身为临川郡的一郡之首,更是一名武道修为达到一品境界稳居临川第一的高手。 在骆文俊的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分掌军政大权的中郎将周烈与郡丞王宪,两人俱都是武道二品修为仅次于骆文俊。再之后,便是按官阶分别往后站立的临川郡一众官员。 而伪装为衙役潜伏进来的凌霜雪则是与另外七个健壮的衙役身处在队伍的前列,并不是因为他们身份有多么高贵,而是这八人负责为即将到来的御史大人抬轿。 夕阳赤色的余韵无际洒落,暗红的光芒自凌霜雪头顶的毡帽映照而下,似给她原本就黝黑的脸庞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微微低着头似是在仔细观察着地上的一草一木,但凤目之中却分明隐有厉色俶然而逝。 骆文俊,你倒是好运气。 凌霜雪心中冷哼一声,她原本打算是潜伏进入府衙一边刺探更多信息以完善刺杀计划,一边则是暗中养伤尽量让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最好。 可十天过去,信息虽然刺探到了一些可伤势却并没有完全恢复,而就在此时大周的巡察御史却突然来到了临川郡,这便重重地打乱了凌霜雪的计划。 这次来的巡察御史慕容浚,凌霜雪虽不认识其人但却也知道对方出自大周四大世家之一的慕容世家,乃是慕容氏中生代最为出类拔萃的英才之一实力深不可测,更何况他身边也应带了慕容世家不少的高手相随。 慕容浚多半是要暂住府衙的,有他在,想要刺杀骆文俊的难度无疑是成倍增长。 最为稳妥的方法便是继续潜伏,等到慕容浚一行人巡视完毕离开临川郡方才动手。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会在临川盘桓多长时日。 万望,早些离去吧... 正在凌霜雪暗自思忖之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起来,在骆文俊的指挥下众人立刻拿出最专注的姿态正经危站。 前方水域骤然翻涌起来,一艘艨艟巨舰破浪而至。 骆文俊上前一步,运起真气中气十足地长啸道。 “下官骆文俊,携临川郡上下文武官员恭迎御史到来!” 包括凌霜雪在内的所有人也紧接着拱手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御史到来!” 第三十三章 白夜师弟,果然不似常人 “骆太守,诸位,你们辛苦了,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当真是有些折煞本官了。” 慕容浚微微抬了抬手将身前的骆文俊虚扶起来,淡淡地说道。 “呵呵,下官已在府衙为慕容大人一行备好了酒宴接风洗尘,还请大人上轿。” 骆文俊满脸恭顺,微眯着眼指了指一旁的空置的轿子,凌霜雪等八个衙役见状立时挺胸收腹做好抬轿的准备。 “骆太守,本官此次乃是奉了朝廷之命巡视东南民情。既然是巡视民情,那自然是要亲身与黎明百姓走到一处,坐在轿子里岂不是与百姓之间有了隔阂致使彼此不能够良好地吐露心迹呢?” 慕容浚锋锐的目光折射出几许高深莫测的光彩,望向面色霎时变得有些不自然的骆文俊悠然说道:“依本官之见,不如我等尽都步行入府衙一路上也好体贴民情,近距离观察临川郡治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大人如此体贴民情实在是百姓之福,更是我辈楷模。” 骆文俊略显狭长的双眼中隐隐闪过一抹厉色,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若我们一路走走瞧瞧地进城恐怕会耽搁不少时间,那时府衙里备好的诸多酒菜应都凉透了,怕是颇有些浪费了吧?” “若是凉了换一桌新的酒菜便是,怎么?难道骆太守对本官连一桌酒菜也舍不得么?” 慕容浚似笑非笑地说道。 “哈哈哈,下官怎会对慕容大人吝啬呢?那我等便随大人一路走去,酒菜凉了再做新的便是。” 骆文俊原本有些紧绷的脸颊立时舒展了许多,他原以为这慕容浚是个体恤百姓的清官要故意寻他的麻烦,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与自己乃是一路人罢了,当即殷勤地引着慕容浚一行人向临川郡城走去。 混杂在人群中无人注意的凌霜雪,却是静心凝神仔细地观察着慕容浚一行人的情况。 。。。。。。 清风剑馆内部,馆主居所,端坐在案前的徐来随意地看了眼罗林刚刚递过来的信件,眉头轻轻一挑。 他放下信件,一手捋了捋颔下花白的胡须,向堂下的三名弟子微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更改了一些要采买的物资而已。” “师傅,不知天心阁那里需要采买的物资有何变动?要徒儿与师妹立刻去安排吗?” 罗林恭敬地问道,这些年一向都是由他和陆菁菁一同协助徐来打理生意上的事,可以说是徐来的左右手了。 而站在最右侧的白夜,则是微微低着脑袋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地板。 生意上的事他没什么好插嘴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等他们商量完毕后将与怒海帮发生冲突一事告知师傅。 “不必着急,有需求的是他们天心阁又不是我们这里,待为师和那边协商一下之后价格再安排也不迟。” 徐来轻轻挥了挥手,浑不在意地说道。 白夜三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忍俊不禁。 师傅,不愧是你。 “对了师傅,徒儿还有一件事向您汇报。” 白夜干咳了一声说道。 “嗯?什么事?你说吧。” 徐来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满目疑惑地看向了白夜。 这小子该不会是又整出什么花活来了吧? 白夜上前一步,在罗林和陆菁菁有些诧异的目光下讪讪地笑了笑。 “师傅,那个什么怒海帮您应该是得罪得起的吧?” 他挠了挠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人畜无害一点。 “得罪得起。” 徐来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 “啊?师弟你...” 罗林和陆菁菁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俩就上船谈个事情的功夫你就能和怒海帮发生一段故事吗? “那徒儿就放心了。” 白夜挠了挠头,将之前在码头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罗林与陆菁菁越听越惊异,白夜师弟虽然天资极佳但却一直给人一种半大孩子的感觉,可谁知他竟然能够如此杀伐果决甚至近乎狠厉? 嘶~ 莫非这就是天才么? 果然不似常人! “哦?是这样啊。” 徐来面色不改,哂笑道:“些许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怒海帮虽然强盛,但也没有胆子对付自己的亲传弟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 “林儿,菁菁,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你们师弟初次见血,虽然果决但毕竟仍旧年少,为师需要好生为他疏导一番避免日后有走上歧途的可能。” “是,师傅。” 罗林与陆菁菁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眼白夜之后悄然退出了房间。 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剩下白夜与徐来这一老一少相顾无言,气氛隐约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 临川府衙内,正厅宴席。 慕容浚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满脸殷勤的骆文俊,若有所思地说道。 “本官一路走来只见这临川城中多有乞丐,这是为何呢?不知骆太守可否为本官解惑?” “这...” 骆文俊嘿嘿一笑,正打算打个哈哈搪塞过去,席上的慕容厉却是打着酒嗝插言道:“二哥,这不正是说明骆太守治理有方吗?临川城连这么多乞丐都饿不死不是说明其余百姓更是富足。” “有道理。” 慕容浚点了点头,放在桌下的左手不动声色地接过郡丞王宪所递来的一叠厚厚的银票,却又忽然一声长叹。 “可说到底,乞丐终究还是苦命人呐。本官心善最是见不得百姓受苦了,不如都打杀了吧?” 听得慕容浚这一番故作惆怅的话,正席上的骆文俊,还有周烈王宪等数位临川郡本土高级官员立时脸色变幻莫名,而慕容厉等几名僚属却是略带玩味地看着他们。 “慕容大人所言甚是,为百姓消除疾苦正是我辈该做之事。” 骆文俊有些阴鸷地笑了笑,悠然说道:“便劳烦周将军安排人手去办理一下吧。” “诺!” 中郎将周烈起身应诺,拱了拱手之后径直出了大厅。 。。。。。。 第三十四章 暗中密谋 自罗林与陆菁菁离开后整个房间内便只剩下了白夜与徐来两人,一老一少一个端坐案前一个矗立庭上,一时间却竟都有些沉默了。 白夜微微抿了抿嘴,虽然感到此时房间内的气氛越发沉闷甚至是有些压抑,徐来也只是目光沉重地看着自己却仍旧一言不发,仿佛是在想着什么心事或是思考某个问题似的。 但他却也没主动开口打破这略显沉闷的气氛,毕竟是师傅主动提出要让自己留下来好生疏导一番的,若是贸然开口倒恐怕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了。 徐来深深地凝望着面色平静的白夜,迥然有神的双眸似乎想从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瞧出什么似的,而白夜也泰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师徒两人又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之中对视着。 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白夜终于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倒不是他撑不住了,有着天命灵活底线的存在他就算一直熬到明天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还是担心师傅这把老骨头撑不撑得住。 白夜一向都是尊师重道的,怎么可能对师傅熬老头呢? “师傅,徒儿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否太过于冲动了?平白为您添上怒海帮的麻烦。” 他挠了挠头,有些讪讪地说道。 “你这小子。” 沉默许久的徐来不禁哑然失笑,苦笑道:“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你杀得好。为师夸你还来不及呢?怎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呢?” 倘若白夜在第一次出手便将怒海帮那几人诛杀殆尽,徐来不仅不会欣慰反倒会感到心忧只觉得这孩子杀性未免太重了。 但第二次出手时对方几人已经是明显给脸不要脸表露杀意了,此时下杀手只不过是为了彻底断绝后患而已。 “那倒感情好。” 白夜轻轻摸了摸下巴,好奇地问道:“对了师傅,这怒海帮又是什么来历?比那天心阁又如何?” “怒海帮乃是大周八帮之一,势力倒也算得上是强盛。” 徐来顿了顿,又说道:“所谓八帮,乃是指大周境内八个最强大的帮派,这八个帮派都有各自的营生之道。比如盘踞东南沿海一带的怒海帮,便是主营海盐生意。” “若论实力比起天心阁倒是多有不如,不过近年来他们背靠岭南豪族倒是发展颇为迅速,在积极向海外的同时势必与海外的天心阁产生了些许摩擦。” “师傅,帮派势力如此强大朝廷难道就不会出手干预吗?” 白夜眉头悄然一皱,这所谓的八帮已经发展得隐隐有小军阀的迹象了,这应该是任何一个王朝都无无法容忍的不稳定势力吧? “朝廷?” 徐来有些轻蔑地笑了笑,道:“朝廷如今哪有精力去管这些帮派呢?只要不是公然造反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些帮派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牵扯到各方诸多利益,哪是说清算就清算的。” “原来如此。” 白夜点了点头,看来这些帮派之所以屹立不倒并且愈发兴旺恐怕是在给一些大人物做“黑手套”的缘故。 “徒儿,你这些天可曾都将清风舞柳剑诀牢记于心?” 徐来话锋一转,目光有些微妙地看向白夜。 “徒儿已全部记在心上。” 白夜说道。 这些天徐来已经将自己赖以成名的三十三式清风舞柳剑诀尽数传授给了白夜,当然这并不代表白夜就将这门剑法全都掌握贯通了,更像是被发放了一本教材虽然所有知识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上面,但也仍然需要来自老师的指导与自身的领悟。 “那就让为师瞧瞧吧。” “是。” 白夜点了点头,就在这还算宽敞的房间里展示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所学所知。 清风悠扬而起,剑势不紧不慢徐徐吞吞而出。 剑收风止,徐来眼中神光乍现,喟然说道。 “已颇具些神意,只是尚欠缺火候。你且先回去务必勤加练习,再过些日子为师...唉,去吧,去吧。” “师傅,那徒儿就先告退了。” 白夜拱了拱手,收起佩剑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他离开后不久,端坐的徐来又是长长一叹,而与此同时桌上的信件也立时化作飞灰飘散不见。 “到底还是瞒不住了,希望这孩子可以真正传下我的毕生所学吧...” 。。。。。。 临川府衙内,正厅宴席。 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席上众人已是彻底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慕容浚微笑着放下酒杯,见离去的中郎将周烈去而复返,缓缓开口道:“骆太守,你等可知本官此次巡视的目的何在么?” “哦?请慕容大人恕下官驽钝不解此中真意。” 骆文俊故作茫然地笑了笑,随即轻轻挥手整个正厅上所有负责服侍众人的妙龄侍女与庭上正中莺莺燕燕的歌女立即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正厅只余下席上坐着的十余人,都是慕容浚一行或者临川郡本地的高级官员。 “诸位,可都是我大周王朝的肱骨忠臣吗?” 慕容浚站起身来冷着眼扫视了一圈席上众人,厉声喝道。 此言一出无论是慕容浚一方随行的人还是骆文俊等人赶紧刺溜地齐齐站了起来,纷纷振臂高呼大表忠心。 “我等愿为大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既然都是我大周的忠良之臣,那本官就对诸位无不可说了。” 慕容浚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又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本官此次巡视东南除了体察民情之外还兼负起清查宵小之辈的任务。如今大周境内正有贼子小打小闹,本来成不了什么气候,可一些小人狼子野心私底下与那些叛军通气。” “不知诸位觉得,这些叛逆分子是否应该清除干净呢?” “私通叛军自然应当绳之以法,依大人所言,我临川郡中应也有这样的叛逆分子,不知乃是何人呢?“ 骆文俊微微眯起狭长的双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慕容浚眼中逸出一丝冷冽的流光,淡淡地说道。 “清风剑馆,徐来。” 第三十五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原来是徐来么~” 骆文俊不置可否地说道,席上一众临川郡本地官员则是眼神颇有些诧异但随即又转为玩味。 清风剑馆徐来,这个爱财如命的第一剑客在整个临川郡都是极其富有名气的存在,至少在场众人都是听说过他的名号的,甚至不少人也与他打过交道。 徐来开办清风剑馆大肆敛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更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自然有不少人眼红他的财富可却又对其无可奈何。 这一方面是因为徐来本人乃是名传四方的临川第一剑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与官府一向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在场的临川郡本地官员,包括太守骆文俊在内,无一不曾是和徐来把酒言欢谈笑间收下些许微不足道的茶水钱,甚至还有不少人和徐来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这么多年下来,当然也有不少清风剑馆的学徒来官府状告徐来以各种方式巧立名目骗取钱财,但都被众人给心照不宣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下去。 但是现在,徐来却是成了御史慕容浚大人口中的“叛逆分子”,更是令众人心中嗤笑不止。 你御史大人固然位高权重,可再如何也总不至于比我们这些地头蛇还要了解临川郡内的情况吧? 但席上众人却并没有一人开口质疑,既然朝廷里来的上官已经认定了徐来是叛逆,那他就是叛逆。 “当然,这份情报的真实性究竟如何本官也不太确定,只好劳烦诸位暗中调查清楚了。若那徐来当真是叛逆分子便当即抓捕抄家灭族了吧,本官也好一身轻松地带着贼人回京复命。” 慕容浚侃侃说道,在说道“一身轻松”这四个字时语气变得稍重了一些,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岂会不知他言下之意为何? “一身轻松”,这就意味着查抄了徐来的家产后慕容浚并不会带走,那么自然是他们这些人分了。 协助上官诛杀叛逆本就是大功一件,而瓜分徐来的家产则更是大大的美事。 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御史大人为何要诛杀徐来,徐来又究竟是不是叛逆分子这个问题么。 很重要吗?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大人说的哪里话,清除叛逆也是我等义不容辞之重任。” 骆文俊阴恻恻地笑了笑,又说道:“还请大人静候些许时日,本官即刻令人验证那徐来究竟是不是叛逆分子。” “有骆太守在,本官心中的一块大石便落下了。” 慕容浚哈哈笑了起来,席上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围也被他这一笑又给立刻变得活跃了起来。 随着妙龄侍女再次扭动着纤细腰肢踱入厅内,一众身形妙曼的歌妓再次展演技艺,宴席上顿时又恢复到了一派快活的氛围中去。 。。。。。。 月光皎洁似水,皓皓繁星与之相和垂下万千银辉。 白夜肩披着这一层银白的星辉,有些心不在焉地穿行在街巷中向自己租住的小院走去。 他从清风剑馆出来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碰见其余弟子打招呼也都是勉强笑笑回应过去,心中全是在想着徐来之前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师傅似乎情绪并不算好,仿佛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更要紧的是,白夜甚至没由来地觉得徐来的那番话隐隐有那么一丝交代后事的感觉。 他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刚一推门而入一道熟悉的声音立时飘荡而来。 “你终于回来了,让我好等。” 凌霜雪轻轻挥了挥如玉般的纤手,屋子里并未燃起油灯透出光亮,四下一片深邃黯淡唯有清幽月色自窗棂间斜斜映入这片黑暗中,正好将端坐在椅子上的她尽数笼罩在这层溟蒙的幽光之中。 乌黑的秀发恍若天边云朵一般散漫地垂下来肆意披散在两侧肩胛之上,她的目光好似璨璨星火,双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白夜。 “哈,你倒是有许多日子不曾来过。” 白夜悠然一笑,深邃明眸似山泉过涧清澈而洁净。 在瞧见多日不曾见过的凌霜雪时,原本心中堆积的郁结似乎全都在这一刻如落花似的垂于潺潺流水之上飘摇而去。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好的消息。” 凌霜雪似有些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在白夜骤然变得凝重的目光的注视下,淡淡地说道。 “今日临川郡新来了一个巡察御史慕容浚,他认定你的徐师傅是私通叛军的叛逆分子。” “而以骆文俊为首的一众临川郡本地官员也尽皆认同,正在着手安排捏造证据,不日便要将徐来抄家灭族。” “巡察御史,慕容浚?他与徐老师傅应是有过什么积怨。” 白夜顿时沉思不语,就连额上那两道剑眉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师傅究竟有没有私通叛军他不清楚,但即便是真的私通叛军那也应该由骆文俊等临川郡本地官员率先发现才对,如何轮得到慕容浚呢? “也许是吧。” 凌霜雪轻点臻首,道:“他们已经商谈得妥当了,慕容浚要活捉徐来押赴京城,而他查抄出来的家产则由骆文俊等人瓜分。” “你现在有一个最好的选择,那就是尽早离开临川郡避免遭受牵连,然后去寻一个安全地方等待我此间事了。” “这个选项自然是不能够选择的。” 白夜摇了摇头,苦笑道:“要是就这么跑路了,嘿,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师傅,还有两位师兄师姐对自己好得确实没话说,在这样危难之际跑路他就是再没心没肺也干不出来这种事。 “哦?不跑?呵,那你打算做什么?慕容浚和骆文俊两方你惹得起谁?” 凌霜雪顿时翻了个白眼,轻轻敲了敲了白夜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 “都惹不起,但谁说要硬碰硬了?” 白夜嘻嘻一笑,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凌霜雪滑腻的手背,说道:“我现在就给徐来师傅通风报信,让他赶紧准备跑路不就行了?” 巡察来的御史和临川郡本地的官员都已经给徐来定性了,那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私通叛军,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你是,你就是。 所以… 跑路确实是最优解。 第三十六章 那还是叫我姐吧 “和他们硬碰硬我做不到,通个风报个信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吧?” 白夜嗟叹着长吁了一声,慕容浚一方和骆文俊一方上下里外联合起来攻讦徐来师傅,不管他究竟有没有私通叛军这回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凡事都要讲证据,可唯独证据本身不需要证据,这玩意儿在某些时候实在是太好操作了。 眼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无非就是巡察御史与临川郡本地官员一拍而和针对徐来的谋财害命的毒计。 慕容浚与徐来师傅应是有积怨故而借此机会害命,而以骆文俊为首的临川郡本地官员虽然与徐来师傅远近并无什么矛盾,但若将徐来家产抄查之后却是全都会落在他们的腰包里,此为谋财。 这个节骨眼儿上,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不如干脆跑路方为上计。 虽然这样会导致在临川的所有生意被骆文俊他们瓜分了,但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性命在才是硬道理。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就是真死了没有秽土转生一说。 存财失人,人财皆失。存人失财,人财皆在。 “你先歇着哈,我赶紧回清风剑馆给徐来师傅报个信让他早点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随口向凌霜雪交代了一句之后转身便向外走去。 但他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就被身后的一只凝雪一般白皙的皓腕给拽着衣领拽了回来。 “你这小子,唉,还真是天真得有点可爱了。” 凌霜雪双手搭在白夜肩头将他整个人转了一圈,冲着他那稚嫩的小脸吐气如兰道:“此刻清风剑馆外多半早已经密布了眼线,你这样急匆匆地过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要报信,也得等到明日,你正常回到清风剑馆找个机会再和你的徐来师傅说清楚。” “啊这...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 白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冠玉似的小脸忽地变得微微有些发烫,不知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而感到尴尬,还是因为凌霜雪吐出的热气已经轻轻拂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心里生起一种微妙的感觉。 “我明天只需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暗中向徐来师傅讲明情况即可。嘿,反正慕容浚和骆文俊他们那两伙人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我们竟然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谋划。” 白夜两只手悄然攀向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双纤手,紧紧捏着那双温润细腻的柔荑,目光郑重地看向凌霜雪满脸真诚地说道。 “真是多亏有你了。” “哼~” 凌霜雪自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飞快地将白夜的手甩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臭小子,对我的称呼还停留在‘你’这个字上,本姑娘好歹算是改变你命运的大恩人,就这么称呼有点不太尊重吧?” 她说着又伸出一只葱白的玉指在白夜的额头上戳了戳,黛眉轻轻挑起有些玩味地看向了他,似乎是在期待着白夜该用什么称谓去称呼她。 “啊这...呃...你说的也是哈...” 白夜闻言微微一愣,他仔细地回想了自己这段时间对凌霜雪的称谓,好像自从对方明确表示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义母或者师傅之后,称谓就变得有些随意了。 他满脸纠结地看向凌霜雪那有些玩味的脸庞,沉默良久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道。 “霜雪姐?” 叫一声姐应该没毛病吧? “呵,本姑娘可不想有你这么个弟弟。” 凌霜雪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幅度,但还是故作凶戾地冷哼了一声。 “那...霜...霜雪?” 白夜再次试探性地说道,这次把“姐”给去掉了总不可能还有毛病吧? “嗯哼?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亲密了?换一个。” 在听到“霜雪”二字时凌霜雪心中微微一颤,她赶紧摇了摇头将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给按了下去,继续冷着一张俏脸。 白夜微微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啊?太亲密了吗?那就直接叫凌霜雪吧?” “臭小子,你想死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凌霜雪原本已经泛起一丝涟漪的心顿时又平静了下来,一股无名之火瞬间就涌了上来。 “嘶~” 白夜只觉得一阵头疼,女人真是麻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会儿嫌弃叫的太亲密了一会儿又嫌弃叫的太疏远了。 算了,开摆。 “那不如就叫你义母好了。” 白夜耸了耸肩没好气地说道,“义母大人在上,孩儿这厢有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装腔作势地就往地面拜倒下去。 “臭小子!” 凌霜雪顿时一阵头疼,黑着脸将白夜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一边掐着他的耳朵一边凑过去恶狠狠地说道。 “要是再这么叫本姑娘一定杀了你!听清楚没有?” “那我到底该叫什么呢?” 白夜苦笑着说道,已经经历过揪耳朵酷刑的他自然不会再叫出声来了,反而顺势向凌霜雪怀里瘫倒过去。 “哼!就叫我...霜雪姐吧!” 凌霜雪娇躯一颤,触电似将怀里的白夜一把推向床去,冷哼了一声。 “哎?怎么你感觉你身上什么东西硬硬的?” 她眉头悄然皱了起来,凤目之中闪过一丝狐疑上下打量着刚从床上爬起的白夜。 “啊?硬硬的?” 白夜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挑了挑眉,道:“嗷!你说的是这个,我掏出来给你瞧瞧吧,可好看了!” 他嘴上一边说着,手一边伸向了衣襟。 “嗯?掏出给我瞧瞧?” 此时凌霜雪两道柳眉顿时也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凤目之中尽是一片诧异。 随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如玉般白皙的面庞上顿时一片绯红的赤霞涌上双颊。 “你这臭小子!我不过才几天没来看过你,你怎么就不学好呢?” 凌霜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心下又羞又气抬手又是猛地一推将白夜一下子推倒在床上。 “你,你若是再这么不学好,我就,我就...” 羞愤之下她气得胸口一阵剧烈的上下起伏,一时间竟感到有些如鲠在喉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臭小子,怎么就变成了个登徒浪子? “啊?我不学好?” 刚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的白夜,还没来得及揉一揉自己摔得生疼的肩膀,听到凌霜雪这话当即整个也是一阵发懵。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哪里不学好了,我一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来着。” 他撇了撇嘴无声地表示了自己的抗议,而后在凌霜雪那有些不忍直视的目光之下从怀里掏出了之前二师姐陆菁菁送给他的那串贝壳手链。 第三十七章 外生枝 “瞧!好看不?这可是我二师姐亲手给我做的,除了有些小瑕疵以外整体...还是非常不错的。” 说着说着,白夜还有些得瑟地抬起手在空中轻轻摇了摇手链。 贝壳与贝壳在空中不断轻轻碰撞着,发出阵阵清脆的“叮当”声,听着这样清脆的声音入耳,凌霜雪原本就已经红得发烫的脸庞此刻更像是一个烧开了的水壶似的。 我...我这是误会他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哎?你怎么脸红了?” 白夜眉头一挑,见凌霜雪的脸红得像个泡泡茶壶,顿时满头雾水。 嗯? 刹那间,他似乎是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些狐疑地上下审视着凌霜雪。 “没...没什么,你别瞎想。” 凌霜雪眼皮猛地跳了跳,将异样的情绪强行按在心里别过头去硬挤出了一脸的冷漠。 “哼,瞧你这样?不过就是一串手链而已。” “虽然这确实只是一串很普通的手链,但却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的礼物,意义非凡。” 白夜倒也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礼物。 “嗯...” 凌霜雪扭过头来深深地凝望着白夜稚嫩的小脸,沉默许久之后忽然长长一叹。 这小子,遇见我之前倒的确是吃了许多苦,别人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人家... “好了好了,我过几天也给你准备礼物。嗯哼,准备什么呢?让我想想...” “不用了。” 白夜开口打断了正在思索着凌霜雪,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许多别样的光彩,一时间竟让凌霜雪看得有些失神。 “能遇见你,已经是上天所给予我最好的礼物了。若不是遇见你,我现在大约仍是在青竹帮荒废人生,做着偷鸡摸狗的营生。” “说什么呢...” 凌霜雪殷红的绛唇微微动了动,似是在自言自语着。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不让白夜瞧见她此时复杂的表情。 “我...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 临川郡府衙,客房。 慕容浚端坐于太师椅上,屋内灯光偏安桌上如豆般明灭不定的烛火恰如他的脸色一般阴晴不定。 “二哥,嗝~,这江南的女人真润呐~” 房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熏人的酒气混杂着刺鼻的脂粉味立刻扑面而来令慕容浚不禁皱了皱眉。 “我说的话你总是不以为意,早晚有一天会死在酒上或者女人的肚皮上。” “嘿嘿,小纵酒色怡情大纵才误事,二哥放心,小弟我绝对不会误事的。” 慕容厉拍了拍自己敞开的胸脯,粗壮的颈脖与厚实的胸口都沾满了一片粉红的唇印,随着他这一拍尽都随着上身的肥肉抖动起来。 “二哥,小弟有一事不明。” 慕容厉疑惑地说道:“您之前不是说过此番多要靠骆文俊他们这些地头蛇出力吗?还让小弟准备物事打发了他们,可又为什么收了他们的钱呢?嘿,刚才在青楼时那周烈又塞了好多银票给我。” “的确需要他们的帮助不假。” 慕容浚略带玩味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但若是不收下他们的钱,他们也绝不会安心,更不会配合我们办事。” 。。。。。。 临川郡靠海一侧的码头,夜色缭绕下无边无际的大海愈加显得深不可测。 就仿佛是一头巨大得不知其几千里的巨兽一般蛰伏在岸边,向陆地上的芸芸众生肆意地张开它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伴随着不断涌上岸边的惊涛拍岸声连连震响更显得这张无边的巨口更加可怖。 黑暗而深邃的暮色中,海边隐隐约约燃起几处篝火在夜下绽放着光亮,使人不至于全然迷失在这无比的黑暗中。 岸边某一处火光闪烁的沙地上,几个怒海帮帮众围坐在篝火旁胡乱侃着大山。 一名帮众欲言又止,先是昂着头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这才又坐下来低声向几个同伴说道。 “他妈的,何勇何老大今躺未免也太怂了吧?刘阔兄弟他们让一个清风剑馆的小子给当场杀了,他竟然还把那小子给放走了,草他奶奶的腿儿的。” “哼,叫人寒心呐。” 另一人冷冷地笑了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虽然刘阔他们几个实在是不成气候,但毕竟是咱怒海帮的人,就算是打条狗呢也要看看狗主人的面子,刘阔的死可以说是在我们怒海帮上下全体帮众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单是抽巴掌也就罢了,大不了再抽回来便是,可何老大这样做实在是让咱们被抽了巴掌还要腆着个脸儿给别人陪笑。” “唉,都少说两句吧,上头也有上头的考虑。” 一个年纪较大的帮众幽幽地叹了口气,插言道:“我听说上面可是在下一盘大棋呢,咱们目前的主要对手是天心阁那群家伙,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为了这事儿就和清风剑馆徐来那老东西结怨。” 说到帮内大计一时间几人尽皆沉默了下来,海风呼啸浪潮奔涌,那一簇篝火也在横掠而过的风浪中飘摇不定。 “明日清早大小姐便会乘着船来到这处码头,咱们请大小姐为帮内上下兄弟出头如何?嘿,把责任全都推到那小子头上去!” 一名帮众眼珠转了转,嘻嘻笑道:“当然,那小子毕竟是徐来老儿的亲传弟子,要他偿命定然是不可能的。可请大小姐教训他一顿折了他的面子,也算是为大伙出了口气。” “好好好,妙极妙极!” “就请大小姐出手为弟兄们出了这口恶气!” 提议迅速被众人全票通过,篝火旁围坐的这伙怒海帮帮众纷纷畅快地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白夜满地找牙的可怜下场。 ----------------- 翌日清晨,随着雄鸡一声初唱原本暮色重重的天际开始绽放出属于白昼的光彩,东方悠远的天边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 洗漱完毕的白夜在铜镜前略微照了照,将稍显纷乱的鬓角理匀便迈着轻灵的步伐离了小院向清风剑馆走去。 由于有着凌霜雪这个在临川府衙潜伏多日的“内应”存在,慕容浚与骆文俊两方人马都并不知晓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了出来,故而他只需要表现的如往常一般免得打草惊蛇再暗中告知徐来师傅早做准备即可。 希望...师傅他老人家能够认清形势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吧... 第三十八章 上吧,白夜师弟! 白夜心下思忖着该如何劝说徐来放下家产跑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清风剑馆大门前。 此时天色方才微亮,清风剑馆的大门才刚刚打开但却已经有了不少早起的弟子鱼贯从大门鱼贯而入。 “白夜师弟,早啊!” “早啊!师兄,师姐。” 在向大门附近一众热情的向自己打招呼的师兄弟礼貌回应后,白夜正欲直接赶往徐来的住所,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就是这小子?” “大小姐,就是他,就是他!” 嗯? 心中疑惑的白夜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几个与昨日刘阔等人衣着接近显然是怒海帮帮众的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而在这群人的中央还有着一个面若寒霜的少女明显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小姐”了。 那是个看上去与白夜年纪相仿个头也差不多高的极为美丽少女,容貌虽不能说是千娇百媚但却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给人一种俊美之感,但此时整张脸上却透露出一股森然的冷意。 她穿着一身紧致的海水蓝武士服,更显得高挺的身材绰约多姿,腰胯着刀又平添几分锐气。 “就是你于昨日杀了我怒海帮的人?” 少女乌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凌冽的寒气,冷着一张脸打量着白夜。 “是我。” 白夜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又怎会看不出来眼前这少女是来找麻烦的呢?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了解清楚,刘阔他们几个的确是死有余辜。” 少女寒声说道,同时眼角余光扫了扫她身旁的那几名怒海帮帮众,几人顿时面如土色满脸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坏了! 众人原本是在大小姐面前搬弄是非,只说刘阔他们因为一点小纠纷便被白夜所杀,将责任全都推到了白夜身上去。 但他们没想到大小姐并不只听这一面之词,而是暗中又打听了前因后果。 “既然姑娘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那来寻在下又有何事呢?” 白夜悄然松了口气,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他现在赶着去见徐来确实没有太多功夫和对方耗下去。 “不如请姑娘到剑馆会客厅稍作休息...” “不必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白夜,冷冷地说道:“刘阔他们的死固然是咎由自取,可昨日何勇的处置未免太过软弱了一些,平白让我怒海帮失了好大面子。” 嘶~ 白夜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看来这麻烦是躲不过去了,只希望不要耽误太长时间吧。 他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那么,姑娘的意思是?” “怒海帮平白丢了面子,我元筱身为帮主之女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元筱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若有所思地说道:“将你打倒,面子应该就能找回来一些了吧?” 白夜听完她所言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挠头的同时向身旁的几名师兄弟使了个眼色,有机灵的当即就不动声色地向剑馆内跑去。 赶紧摇点人过吧,把大师兄二师姐摇过来最好,他是真的没时间在这瞎胡闹了。 “在下大约是明白元筱姑娘的意思了,元筱姑娘是想为怒海帮找回面子是吧?” 白夜叹了口气,略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么就请元筱姑娘动手吧,无论是拳打脚踢又或者是用刀砍,在下绝不还手且绝无怨言,只求姑娘快些吧!” 他实在是没心思和这元筱耗下去,故而选择直接开摆将皮球踢给了对方。 虽然才是第一次见面,但白夜仍可以从元筱的谈吐中感觉得出来她是个颇有傲气的姑娘,定然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那么说不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皆大欢喜地各回各家了。 白夜心中是这样考量的,但周围众人却并不知晓他的心思顿时大受震撼,不只是那几个怒海帮帮众,就连身边的清风剑馆弟子也全都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 啊? 还能够这样的吗?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对方上门挑战你直接开摆了? 元筱寒霜密布的俏脸上亦闪过几分错愕,目光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正挺起胸脯一副人打不还手样子的白夜。 从所知的描述来看,对方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才对,怎么会如此不堪呢? 莫非...是顾忌到他与我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嗯,有可能。 元筱心中飞速思忖一番,方才开口淡淡地说道。 “我的实力是武道六品,而你的实力应是武道九品左右差距的确有些大,我也不占你便宜不会使出全力,咱们一对一公平交手。” “大小姐,对付这家伙可不需要讲究公平二字。” 一旁的一名怒海帮帮众愤愤不平地插言道:“他昨日不也仗着自己有点实力,就肆意杀了刘阔他们几个毫无真气的弟兄们吗” “退下。” 元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傲然道:“他是他,我是我。他恃强凌弱我便也要恃强凌弱吗?他不学好我也要不学好吗?” 冷哼一声之后,元筱再次看向头皮一阵发麻的白夜,道:“莫非你不敢应战?难道,偌大个清风剑馆都是你这样的怂货?” 嘶~ 白夜忍不住咽了咽嗓子,在一众师兄弟们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嘴角不禁又猛地抽了抽,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但白夜依旧可以读出他们眼中饱含的深意。 上吧,白夜师弟(兄)! 清风剑馆的荣耀就由你来守护吧! “好吧,就依元筱姑娘所言。” 白夜叹了口气往前方的街道上走了几步,怒海帮帮众与清风剑馆弟子也都识趣地让出了场地,一时间他与面色凌然的元筱却是被围在了人群中间。 白夜已经做好了打算,傻子才和这姑娘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打斗呢? 他直接不讲武德搞一手假赛,不管元筱用不用全力只一招他便当场认输。 如此虽然会大损清风剑馆的名声,但白夜却是一点都不会在意了。 他马上都要劝说徐来师傅收拾细软跑路了,这清风剑馆马上都要关门大吉了,在这种关头还讲究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呢? 第三十九章 真诚才是真正的必杀技 “很好。” 元筱神色漠然地点了点头,她并未拔刀而是向前微微摊开了右手,深蓝色的真气瞬间在白皙的手掌之上绽放开来。 而白夜也同时做好了应对,他迅速地拔出佩剑只要元筱进攻过来他便会立刻丢下剑认输,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争斗。 “那就开始吧!” 元筱厉喝一声,右手成掌伴随着呼啸的破风声高高向上抬起。 白夜眼中精芒爆闪,表面上提前将长剑横于身前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但暗地里握剑的右手却已悄然松开。 “哼!” 元筱右掌骤然变换方向,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掌却是径直拍在了她的胸膛上。 啊? 白夜愣住了,清风剑馆一众弟子还有怒海帮帮众也愣住了,许多人都在猜测元筱该会以怎样的形式进攻,但这一手却的确是所有人想破了脑袋都不想不到的。 还有这种操作? “噗!” 在场上所有人呆愣的目光注视下,元筱一口鲜血喷出,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挺拔的身形也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擦去嘴边的血迹,剧烈喘息着说道:“这样...这样就公平了。” 啊? 白夜稚嫩的笑脸已经变得无比僵硬,仿佛是整张脸上都被人糊了一层厚厚的水泥给凝固了一般,在内心的极度惊诧之下,佩剑也“哐当”一声从本就已经松得差不多的右手上滑落在地。 这操作,未免也太过于那啥了吧... 在天命灵活底线的加持下,白夜自诩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但当元筱这一掌拍下去之后他的心境是真的一阵大乱了。 直到此刻,白夜才隐约明白,那日自己对凌霜雪说出“愿拜为义母”时对方心里究竟有多么震撼了。 顶不住,真顶不住,这种超乎寻常的操作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 白夜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激荡的内心平复下来,他一边俯身捡起佩剑,一边尽量镇定地问道。 “元筱姑娘,你...你这是何意啊?” “公平...公平对决,我向来不屑于占人便宜。” 元筱再次擦了擦嘴边又渗出来的血液,强忍着胸膛的剧烈疼痛故作镇定地说道。 “那你把实力稍微压制一下不就行了?犯不着这样吧?” 白夜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直呼恐怖如斯。 “如果想要将真气控制在某一层次需要极高的掌控力,我现在还做不到十分精准地控制…” 元筱强忍着剧痛,艰难地说道。 她现在只觉得胸膛好似塌陷了一般疼痛,就连呼吸时都会牵扯出一阵剧痛。 “好了,咱们开始吧,我可能撑不了太久,咱们快些!” 元筱疼得忍不住弯下腰去,一手揉着胸膛一手颤颤巍巍地摸向腰间的佩刀。 “这...” 光看她这副样子白夜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这还打什么打啊? “但是,元筱姑娘你...干嘛下手这么重呢?” 白夜只觉得这姑娘着实是个狠人,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 不,不只是狠,这姑娘还挺真诚。 就是真诚的有点过头了。 “我...没控制好力道...你快点啊!” 元筱雪白的额头上已经开始不断渗出细汗,强撑着不断摇晃的身体咬牙切齿地说道。 虽然这一掌打得的确有些重了,但自己既然已经提出要和对方公平对决,那么无论如何也要硬着头皮打下去。 “搞快点啊!” 元筱额上不断淌出细汗,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许多,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疼得快要裂开了。 不只是胸膛,好像连带着下面的肋骨也在她这一掌下遭受了重创,她现在还能够勉强站起身子不至于瘫倒在地,实在是已经快要接近到极限了。 元筱原本一双冷彻心骨的大眼睛早已变得炽热一片,仿佛有无尽的滔天怒火汇聚其中一样。 她看着依旧一副呆愣模样的白夜,心里瞬间又涌起好大一片怒火。 你这该死的小子,还愣着干嘛啊? 动手啊! 姑奶奶我真的快撑不住了啊! 元筱满嘴银牙都差点咬碎了,目眦欲裂地瞪着白夜恨不得当场把这臭小子砍成十段八段的碎肉。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呃...在下的建议是元筱姑娘要不要先治疗一下?至于交手么...还是日后再说吧?” 白夜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自损一万伤敌为零的战斗方式,这种战斗方式对于广大群众来说多少还是有点太过于超前了。 “是啊大小姐,属下还是先送您去医馆吧?” 周围几个怒海帮帮众急得差点都哭出来了,本来是撺掇着大小姐来清风剑馆为弟兄们出一口恶气的,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这么实诚一掌就给自己打伤了,大小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帮主还不得把他们通通都点了天灯啊? “都给我闭嘴!” 元筱勉强转过脑袋向一众手下怒喝了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之势叫她如何回头? 她本来是打算一掌把自己打个轻伤,然后负着伤与那个臭小子交手,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狠狠地羞辱一番。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掌没控制好力道打得重了... “臭小子,我问你,你打还是不打!嘶~啊!” 元筱转过头来对着白夜怒目而视,但却没料到情绪过激胸膛起伏剧烈一下子牵连到了伤势,顿时一阵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剧痛瞬间从胸膛向全身各处蔓延过去。 剧痛之下元筱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面色苍白的她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便“噗”地一下向地上直挺挺地倒下去。 “大小姐!” 怒海帮帮众看得肝儿都差点吓裂开了,这要是脸朝下摔下那还得了啊? 帮主不只要点他们的天灯,他们全家老小都逃不了! 众人赶紧疯狂向前拥去,但早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赶在他们之前双手将下坠的元筱给扶住了。 “元筱姑娘,你...没事吧?” 白夜双手搂着元筱,看着少女那又是绯红又是惨白的俏丽脸庞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种大场面,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第四十章 只有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元筱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放开...我...啊!” 元筱又羞又气,惨白的脸庞上顿时浮上一层赤霞,她只觉得胁下忽然多了一双有力的手臂,这双手臂上又仿佛不断有热气自肌肤向心头涌去,心里又好似有一头小鹿正在没头没脑地乱撞着。 她抬头羞愤地看向白夜,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反而满脸通红全身乏力整个人仿佛一滩烂泥似的提不上劲儿来。 “元筱姑娘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在下这就去带你找家师疗伤。” 白夜心里那叫一个心乱如麻,眼前这姑娘的确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她要是在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怒海帮一定会和清风剑馆结成死敌的。 徐来师傅本来就已经被慕容浚和骆文俊两伙人给盯上了,再加上一个怒海帮那岂不更是火上浇油? 白夜心下一横,不顾怀中怒目而视的元筱一手拦腰一手抱腿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而正在这时,剑馆内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着急忙慌赶过来的罗林和陆菁菁刚到剑馆门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匀便被眼前的景象给看得愣住了。 他们听说有人前来清风剑馆闹事当即就赶过来了,可结果到了大门口却发现师弟正怀抱着一个女孩,并且在场众人全都是一副呆愣的样子。 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师兄,二师姐!” 白夜看见二人赶来顿时眼前一亮,急忙高声呼道:“你们赶紧把那几个人逮住,一个也别放跑!我先去师傅那里!” 他向那几个怒海帮帮众怒了努嘴,“嗖”地一声撒腿就向徐来的住所狂奔而去。 那几个贵物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们要是回到怒海帮那里乱说一通不知又要惹出多大的祸患来。 啊? 罗林和陆菁菁虽然不明觉厉,但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便立即行动。 那几个怒海帮帮众实力最高的也不过只是武道九品而已,被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全都制服了。 至于前来围观的清风剑馆一众弟子,则是面面相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中都缓缓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哎? 我们不是来看打架的吗? 有人上门踢馆,身为新晋天才弟子的白夜师弟(兄)挺身而出为剑馆而战,一番苦战之后击败强敌成功维护了清风剑馆的招牌,剧情不是应该这样发展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臭小子...你快把我放下来!” 元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何时与男子这么亲密接触过,被白夜拦腰抱起心中顿时一阵翻腾异样的感觉甚至比胸口处的剧痛令她感到更加煎熬。 “元筱小姐,你真的先别急,在下马上就把你送到家师那里让他为你疗伤。” 白夜讪笑着宽慰了一句,再也不顾怀中元筱剧烈的挣扎与不绝于耳的抗议直奔徐来的住所而去。 “师傅!您快来救人!” 正在屋内喝着早茶的徐来,见房门“砰”地一声让人给踹开不禁眼皮微微一跳,刚想开口教育徒弟要懂点礼数,但当他看清白夜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女孩之后,整个顿时不禁微微一怔。 嗯? 救人? 这小子该不会是与人交手没轻没重地把别人打伤了吧? “先把她放到那边的软榻上吧。” 徐来眉头一皱,招呼着白夜将满脸愤慨的元筱放下,他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两道白眉忽然又皱得更紧了。 “你这小子下手怎么这么重?” 徐来干咳了一声,满脸责备地呵斥道。 “啊这...” 白夜忍不住嘴角猛地抽了抽,先是看了眼已经生无可恋的元筱,又看了看吹胡子瞪眼的徐来,稚嫩的脸上顿时一阵发苦。 “师傅,这其实不是徒儿...” “臭小子还在狡辩!” 徐来眉头一挑,刚想给这逆徒脑瓜上来上一记暴栗,软榻上却幽幽响起元筱略带哭腔的颤抖声音。 “是我自己打的...” 软榻上的元筱弱弱地说道,她的语气饱含着哭腔,一双眼睛更是早已被泪水所打湿。 故意一掌将自己打伤,然后再风度翩翩地轻松将这臭小子打倒,多帅哦。 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一步就出了大问题,那一掌打得太狠了,不仅当场就让她失去了战斗力并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虽然被这臭小子及时给拉扯住了,但还是令人很不爽啊。 这岂不是相当于装那啥不成反倒被那啥了吗?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更难受的是她居然还被那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路抱到了这里,这比杀了她还让她更难受。 这不更显得她元筱的行为显得有点小丑了吗? 嘶~ 脸丢大了... “嗯?” 徐来闻言有些错愕地看了眼元筱,看着这个躺在软榻上正撅起嘴努力噙着眼中泪水的小姑娘,眉头不禁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看吧师傅,人家自己都承认是自己打的了,真不怪徒儿呐~” 白夜深深地吸了口气,眼角余光扫到了泪眼朦胧的元筱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顿时板起了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严肃一些,尽量不要憋不住笑。 “你这臭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徐来猛地抬起手,在白夜满是错愕的目光下啪”地一声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师傅你干嘛~唉哟~” 白夜顿时捂着脑袋委屈至极地看向徐来,不明白师傅他老人家怎么突然打自己。 “都到了这时候,人家小姑娘还在替你解释!还在把黑锅往自己身上背,自己打的?你听听,人家为了替你开脱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徐来气得颔下那几缕花白的胡须都跟着颤抖了起来,指着白夜的额头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多好一个姑娘啊,你给人打成这样,你这臭小子还算是个人吗? “啊?” 白夜此时整个人都已经懵了,他有些怔怔地看向徐来连继续辩驳也忘了。 替我开脱? 啊? 什么鬼? 不提一个满脸懵逼一个怒发冲冠的师徒两人,躺在床上的元筱只觉得自己脸颊和耳根都已经开始发烫了,她忍着胸口的剧痛与内心的凌乱,瞪着双眼咬紧满嘴银牙说道。 “真是我自己打的...” 你们师徒有什么仇有什么怨等会儿私底下再清算行不行? 能不能先给我疗伤啊? 真的很痛啊喂! 第四十一章 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 “师傅,我白夜以性命发誓真是她自己打的!” 白夜举起了右手,一脸虔诚至极的表情。 “还在胡说!” 徐来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么重的一掌,谁会打在自己身上呢?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哦不,傻子都不会,得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才会这么做!” “呃...咳咳...” 白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一边咳一边将脸转向了别处。 我的师傅哎,还真就有个天字第一号傻子会这么做。 “我...我...” 元筱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胸口虽然一阵剧烈的起伏但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累了,毁灭吧。 本来这次就已经丢了个大脸,被那臭小子一路抱来这里也就罢了吧,还要被你们师徒两人一唱一和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一番讽刺。 别疗伤了,让我死了得了。 “这,这,这...” 徐来左看看捂脸表情抽搐的白夜,右看看躺在软榻上已经心若死灰的元筱,两人的反应顿时让他一张老脸不禁变得僵硬了起来。 想他徐来活了六十几年,在这超过一个甲子的岁月之中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徐来自诩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虽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吧,但至少也算是气度非凡了,但眼前的景象却是依旧让他沉默了许久,硬是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嘶~ 这种场面老夫我还真没见过。 他以一种充满疑惑的,带着关切的目光仔细地瞧了瞧元筱的脸,心中的古怪之感愈发浓郁。 这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傻子啊?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呃...鲁莽呢? “呃...姑娘你...暂且先忍一忍,老夫这就为你疗伤。” 徐来干咳了一声,他毕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立刻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开始为元筱的体内输送内力,帮她稳住伤势。 而躺在软榻上的元筱呢,则是整个都已经麻木了,此刻她竟然再也感受不到半分胸口上的疼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只要一阵风吹来就会飘散而去似的。 要是能重来,她一定不会选择给自己来上那么一掌,根本不会和白夜废话直接以自己六品的实力强行压得那小子低头。 唉,悔不该打那一掌哟! 时间,就这么尴尬的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房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显得异常压抑,在场三个人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仿佛这一点稍微大幅度的吸气会将整个房间都毁灭一般。 安静,如死亡一般安静,莫说是一根针掉在地上,就连三人的心跳声也几乎是清晰可闻。 “姑...姑娘你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如初了,切记在这段时间内不要运功,也不要剧烈运动...哦,你先别急着站起来,再躺一会儿等气理顺了再下塌...” 徐来给元筱疗完伤后,赶紧一刻也不停留的缩到了白夜身旁,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 “谢...谢谢。” 元筱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脸平静地说道。 当尴尬到了一种极致之后,人便不会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了,反而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这种行为,俗称摆烂。 “哦对了,你以后也别再这样做了...” 徐来咽了咽嗓子,将目光瞟向别处有些尴尬地说道。 “嗯...” 元筱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双眼。 “元筱姑娘,不如你就先在此休息着?等情况稍好一些后我们再安排人将你送回如何?” 白夜微笑着说道,同时手肘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徐来,徐来见此也心知他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故而也向元筱善意地笑了笑,与白夜一道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同时关上了房门。 院外,白夜与徐来并排背靠在高大杨柳树下,此时清风微微吹拂而去舞过柳枝,柳树翠绿的衣裙也因之翩翩而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师都快被你们搞糊涂了。” 徐来满脸凝重地回头看了眼房门,压低着声音说道。 “师傅,那傻姑娘叫元筱,是怒海帮的大小姐。” 白夜也斜斜地瞥了眼屋内,叹着气说道。 “元筱?元子攸的女儿?她是来找你寻仇的?不应该呀,怒海帮帮主元子攸为师虽不熟悉但也有所耳闻,他绝不是个如此冲动的人。” 徐来想到昨日之事眉头不禁重重地皱了起来,一个天心阁便已经令他忧心,这个紧要的关头若是再掺和一个怒海帮进来那可真是不太妙了。 “算是吧。” 白夜耸了耸肩,将此前在清风剑馆大门口发生的事向徐来一五一十地简述了一遍。 “嗯,若只是那姑娘的个人行为倒也罢了。” 徐来捋了捋自己颔下花白的胡须,略微是松了口气,旋即又目光欣慰地看着白夜,夸赞道。 “将那几个怒海帮帮众尽都控制起来,不让他们回去乱说一通将可能发生的意外尽皆扼杀在摇篮之中,做得很好,很不错。”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白夜虽然年纪不过十五而已,但却并没有太多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固有的稚嫩。 昨日海边对怒海帮那几人,足可见他做事既能把握分寸而又不缺乏果决之心。 而今日,果断令罗林与陆菁菁擒住一众怒海帮帮众,则更是考虑得更多将不必要的矛盾消弭于无形不使其节外生枝,当真是隐有大将之风可继承自己的衣钵。 “对了,你要告诉为师的事,是什么?” 徐来目中隐隐有精芒流露,岿然说道。 “师傅,慕容浚这个人您老人家可曾认识?以往是否与之有过积怨?” 白夜深邃双目中厉色一闪而过,凝声问道。 “慕容浚?那个新来临川郡的巡察御史么?” 徐来不禁沉思起来,昨日骆文俊等一行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在码头迎接慕容浚一行人的到来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对于此事也并没有去关注。 “这个慕容浚大约是慕容家族的人吧?为师年轻时倒是和慕容家族打过交道,但也谈不上有什么仇怨。怎么,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徐来看了看脸色凝重的白夜,有些疑惑地说道。 第四十二章 吐露心迹 “慕容浚打算陷害师傅,诬陷师傅私通叛军。而太守骆文俊他们一众临川本地官员则已经与他达成了默契,正在罗织着罪名证据将要动手。” “届时,慕容浚将师傅押赴京城而骆文俊等人则将师傅查抄来的家产尽数瓜分。” 白夜冷声说道,徐来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晴不定,他目光锐利得好似有电光在流转一般,深深地看向白夜沉重的脸庞。 “哦?倘若你所言非虚,那么此事应是机密才对,你又如何知晓?” “师傅,请恕徒儿不能告诉您消息来源。” 白夜迎上徐来那锐利的目光,声音有些沉重地说道。 徐来沉默许久,最后一声长叹。 “你能保证消息一定可靠吗?” “徒儿可以用性命担保,一定不会有假。” 白夜双拳紧紧捏在一起,目光坚定地说道。 凌霜雪是绝对不可能会骗他的。 “师傅,还请您早做打算。依徒儿之见,您还是带着大师兄二师姐立即远走高飞吧。” 白夜面沉如水,看着一言不发的徐来继续说道:“清风剑馆,以及师傅您的所有生意就全都扔了吧,若是此时转移产业恐怕会让那慕容浚与骆文俊他们察觉,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见徐来仍旧是沉默着一言不发,白夜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这万贯家财,长叹一声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师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还在,纵是千金散尽亦会还复来。” “哈哈哈哈!” 徐来忽地仰天大笑起来,颇有些苦恼地看向白夜,打趣道:“难道在你眼中,为师就是个钻进钱眼儿里的老财迷吗?” “师傅,这倒不是...只是...” 白夜面色一滞,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徐来径直打断了。 “随我来!” 徐来眼中立时有无数道流光飞闪而过,仿佛万千利剑一齐出鞘直冲天门一般。 他一把拽起白夜的肩膀,只是几个腾挪之间两人的身形便瞬时又回到了房间内。 原本在软榻上静躺着的元筱,见两人破门而入顿时目光一跳但下一步反应还未产生时徐来已是凌空一指,她的双目便又霎时闭上了。 “师傅,您...” 白夜被徐来“嗖”地一下带到屋内,气都还没有喘匀乎见又见徐来以雷霆手段令元筱陷入昏迷中去,顿时心里又是一惊。 一直以来,徐来都给他一种风度翩翩仙风道骨的样子,何时见他有过如此凌厉的一面? 但徐来并没有回应他的震惊,而是双手不断掐出印决以某种独特的手法在靠墙的书架上连续拍打。 “咔嚓~” 一阵轻微的抖动之后,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缓缓出现在书架下方。 “师傅,这是...” 看向那漆黑的暗道,白夜的呼吸不禁变得有些急促,但徐来依然是没有顾及他的疑惑再次猛地拽过白夜的肩膀一并踏着暗道向地下走去。 “咔擦~” 上方分隔开来的地板也随之合拢,看上去与之前别无二致。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中,唯有一盏油灯在这片黑暗笼罩中透出些许光亮。 无风而摇曳的火光在灯盏上跃动着,赤中带青的身姿仿佛正扭起妖异的舞步,映照在墙上宛若一个全身扭曲的小人正在这片火海中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白夜侧目看向徐来,明灭不定的昏暗光芒正在那张苍老的脸上交织着,给他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师傅,这里到底...” 白夜沉声问道,目光复杂地投向徐来想从他似是脸上读出些什么。 “你可知为师与慕容浚素无恩怨,他为何要如此费力不讨好地对付我呢?” 徐来终于开口了,他的脸色异常平淡,以一种平淡得让白夜觉得近乎诡异的语气说道。 “因为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徐来看向满脸惊诧至极的白夜,清癯而苍老的面容上依旧是那一副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表情。 他年轻时的确与慕容家族打过交道,但也仅限于与其中一两人交过手而已完全谈不上有什么恩怨在其中,更不至于会让慕容浚一个小辈特地为他罗织罪名将他打成叛逆分子。 慕容浚绝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费力不讨好的事,那么就只能是慕容家族这些年察觉到了什么。 没想到除了天心阁,又添入一个慕容家族。 “既然是这样,师傅您赶紧带着那东西跑路吧,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白夜微微一怔,随后猛地摇了摇头语气凝重地说道。 慕容浚能够在大周王朝做到巡察御史这个位置的大官,他肯定不会是个二傻子,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既然慕容浚还有他们慕容家族与师傅之间没有什么恩怨,那么便只有是在这件事上有利可图这一种可能了。 “哈哈哈哈,也许走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来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微笑着看向白夜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明明是柔和无比的目光白夜却被看得心中一阵发毛,两臂甚至都不禁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师傅,您...” 白夜不知怎的只觉鼻腔一阵没由来的酸涩,看向笑容满面的徐来心中忽地觉得一阵悲怆。 “可是师傅已经走不了了。” 徐来轻轻拂了拂颔下的银须,苦笑道:“如果为师所料不差,此刻清风剑馆附近甚至是内部,已经充满了不知多少眼线。只要为师稍有任何异常行为,他们便会立刻行动。所以...” 他复杂的目光投向了白夜,正欲继续说下去却被白夜开口打断。 “不,师傅,您可以走。” 白夜捏紧了拳头,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断正在说话的师傅,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再去纠结这些所谓的礼数了。 “既然慕容浚是为了图谋那件东西,而骆文俊他们又是觊觎您的家产,那么在他们眼中大师兄和二师姐的比重其实就并没有那么重。” 白夜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迎上徐来平静的目光继续说道:“随便找个理由,比如去与天心阁那边交涉收购的价格,让大师兄和二师姐出城离去,这样师傅您便可无后顾之忧。以您的实力,出其不意之下强行出城想来应该没有太大的麻烦吧?” “慕容浚与骆文俊两方虽然各自心怀叵测,但他们毕竟还是大周的朝廷命官,他们行事必须要有正当的或者编造出来的理由,要么就是暗中动手。想要捏造出您私通叛军的所谓证据,想来一定需要时间,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说得很好,但有一件事为师却是在瞒着你。” 第四十三章 上古异兽,吞金兽 徐来长长一叹,直到此时他才是从心底里真正地相信了自己这个三弟子。 到了此刻,白夜不仅没有去管慕容浚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反倒还在尽心尽力地为自己谋划着逃出升天的办法。 他摇了摇头,面色淡然地说道。 “天心阁,与慕容浚有着同样的目的。昨日他们送过来的那封信,其实并不是与为师商讨今年需要新采购的货物,而是在劝说为师主动交出东西,否则结局难料。” “天心阁也是么...” 白夜深邃双目之中顿时涌上许多厉色,俊逸且稚嫩的小脸上立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若是天心阁也加入到争夺那件东西的行列中来,那么事情就将严峻了不知多少。 白夜虽然不知道天心阁此次派出来的人与慕容浚或者骆文俊他们孰强孰弱,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心阁给他们带来的威胁要远远超过慕容浚与骆文俊他们一方。 因为天心阁是江湖势力,他们并不会像大周王朝的朝廷命官那样明面上顾忌诸多规矩与悠悠之口。 天心阁并不需要讲证据,也不需要有理由完全不用讲究什么名正言顺,他们甚至可以直接硬来,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强抢乃至杀人夺宝。 而之所以提前书信劝说,想必也是天心阁那里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付出代价便可达成目的吧。 这就更难办了。 白夜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紧锁的额头,两道墨画似的剑眉此时也深深皱起,恰如两轮宛转新月的一般,亦昭示着他的内心已然沉重到了极点。 “徒儿,难道你就不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慕容家族与天心阁如此着迷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从为师手里抢到吗?” 徐来蓦地哂笑了起来,那风轻云淡仙气飘飘的样子一时间竟让白夜心中不禁生起错觉,仿佛即将诬陷为叛逆分子抄家灭族,甚至随时都会遭遇杀人夺宝的并不是他似的。 “比起这个,徒儿更在意师傅,还有师兄师姐的安危。” 白夜摇了摇头,他的确不在意慕容浚与天心阁费尽心机也想要夺取的东西究竟为何物,眼下他只想着如何能够将徐来与两位师兄师姐救下。 “我到底是没有看错人呐。” 徐来仰天长笑,畅快的笑声似乎是为这间暮气沉沉的黑暗密室中平添了许多生气,但那昏黄的灯光依旧映照在他的脸上,使得白夜不知为何心下仍感到一种凄凉得难以言状的氛围。 “慕容浚还有天心阁,他们处心积虑想要从为师这里夺得的乃是吞金兽。” 他迥然有神的双目中带着欣慰看向白夜,语气淡然地说道。 “吞金兽?” 白夜瞳孔猛地一缩,他虽然没有听过这所谓的吞金兽的名号,但仅从那“吞金”二字便察觉出了异常。 难道,师傅之所以表现得如此财迷模样,全都是因为那“吞金”二字? “师傅,您赚得这许多钱财全都是为了那吞金兽?” 他咽了咽嗓子,目光有些沉重地看向了徐来。 如此,便解释得通了。 徐来没有妻妾,没有子女,也没有什么亲属,更没有什么奢华的欲望,那么为何还要不择手段地去赚钱呢? 想来,就是为了那吞金兽。 “嗯。” 徐来点了点头,嘴角不禁逸出一抹苦涩。 他本就清心寡欲,怎么会执着于那些黄白之物而平白损了名声呢? “吞金兽乃上古奇兽,不食血肉亦不食草木瓜果,唯以五金为食。” 徐来眼中闪过一抹追忆,有些唏嘘地感慨道:“为师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尚未出世的吞金兽,经过一系列的实验,为师才算摸清了它的习性。吞金兽虽五金为食,但其中金的效果最好,银次之,铜再次,至于铁锡之类则堪堪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是以为师才想方设法地多赚些钱,就是为了供吞金兽食用,以期它能够早日出世。” 说到这里,徐来又是有些怅然地长长一叹,清癯而沧桑的面容上不禁布满萧索之意。 “可吞金兽到底是不负它那‘吞金’之名,数十年间为师不知道供奉了多少金银供它所食用,可它却仍然没有丝毫要出世的迹象。恐怕,当真是要让它吞食几座金山银山才能够满足吧?” “师傅,徒儿有个想法。” 看了看感慨不已的徐来,原本沉默的白夜缓缓开口说道。 “什么想法?” “不如将那吞金兽给出去,让慕容浚一方与天心阁狗咬狗罢了。” 白夜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寒声说道。 他原本还以为慕容浚与天心阁费尽心思抢夺的东西无外乎是什么高深功法,神兵利器又或者是什么天材地宝。 可白夜万万没想到,他们所要争抢的竟然是个什么所谓的上古神兽吞金兽。 诚然,作为一只上古神兽,吞金兽出世之后也许能够为人带来不可估量的助力。 但问题在于,它首先得能够出世啊! 吞金,吞金,这玩意可以说是真就是纯靠烧钱才烧得出来的。 师傅的数十年积攒的财富大多都让它给吞了去,结果还是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也许,真的只有那些大势力才有足够的金银来供吞金兽食用吧,像师傅这种草根出身自己打拼的人终究还是底蕴不够深厚,供养不起这尊烧钱的大佛。 白夜觉得,吞金兽这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就相当于是鸡肋无疑了。 扔了吧又觉得可惜觉得肉痛,毕竟人家可是上古神兽来着。 但是捏在手里吧,又属实是没那多钱供吞金兽吃喝的。 并且,这玩意儿若是捏在手里定然会招致许多有心人的窥伺。 既然吞金兽强留在手里也发挥不出作用,反倒会引来不必要的祸患,那么还不如丢出去让慕容浚与天心阁两方之间狗咬狗呢。 “唉,徒儿呀,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徐来抚着颔下的几缕银须,泰然笑道。 “将吞金兽交出去,便当真会平安无事了么?” 第四十四章 托付 “将吞金兽交出去,便当真会平安无事了么?” 徐来看着面色越来越沉重的白夜,悠然一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 “慕容浚想要吞金兽,天心阁也想要吞金兽,难道其他势力就不觊觎吞金兽这上古神兽了么?不,只不过是这两家最早查出了消息而已。” 徐来摇了摇头,兀自仙风道骨地向白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想要宽慰眼前这个内心沉重的弟子。 “知道他们为什么一个要勾结本地官员为师傅捏造勾结叛军的罪名,一个又要给予为师考虑的时间么?其间固然有投鼠忌器的心思,但归根结底的来说还是不想事态扩大,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又不知引来多少势力觊觎。” “所以,无论是慕容浚一方还是天心阁,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考虑,那就是封锁消息保守秘密。而最适合保守某个秘密的人,是什么人?” “是...” 白夜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宛若狂风暴雨之际天边黑雾浓浓的云彩。 “死人。” 他艰难地张开嘴吐出了这两个字,两个原本轻飘飘的字眼此刻在他这里却仿佛有若千钧之重一般,仅仅只是吐出便似乎耗尽了白夜全身的精气神。 他有些颓然地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背部冷若坚冰的触感让他心中更显悲凉。 恍惚间,脑海中又忽地飘显出了凌霜雪昨日所言。 的确,他白夜是个什么东西,哪能有资格从慕容浚和天心阁手中救下师傅呢? 也许真如凌霜雪所言,直接逃跑才是他唯一的选择吧? “是啊,为师的确已经是走上了死路,并且无法回头。” 徐来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即便是在谈论着自己的生死似乎也依然无法让他动容。 早在白夜说到慕容浚时,甚至是天心阁送来那封信时,他就已经料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不过那又怎样呢?死亡,是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最终归宿。既然是逃不过的,那又为何不去坦然面对呢?” 徐来话锋一转,笑容愈发高深起来,悠然道。 “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此,又为何说这些话么?” 白夜沉默了,他捏紧拳头从冰冷的墙面上撑了起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徐来。 “师傅...大约是想托孤吧。” “嗯。” 徐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柔声说道。 “为师很久以前便有想过,若是终我一生都无法使得吞金兽出世,那么便在最后将它弃于幽谷荒野或是江河湖海,留给后来的有缘之人。但,绝不会留给你大师兄与二师姐。” 徐来长叹了一声,脸上刻满了苦涩。 “他们两人都是品性极好的,但到底是天赋欠佳便是勤勉一生也无法取得太大的成就。若是将吞金兽留给他们,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不会是一件好事,更是一件足以害得他们性命无存的坏事。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你大师兄与二师姐是守不住吞金兽的,给他们只会徒增烦劳。” “而你,不同。” 徐来柔和的目光中绽放出许多光亮,虽然烛火明灭交织的阴影依旧在脸上时隐时现却也难掩这抹异彩。 “你的天资极佳,乃是为师生平仅见,若最后将吞金兽留给你或许日后能有所成就。但我以前唯独担心一点,那就是倘若你心性不稳,拿到吞金兽之后急于使它出世而误入歧途。如今看来,为师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了。” 白夜的天赋是足以继承这吞金兽的,但徐来以前只忧虑一点那就是这孩子能否经得住诱惑。 他年轻时初得吞金兽,内心也经历过一段很长时间的纠结,最终还是选择了依靠自己赚钱来供养吞金兽。 徐来很是害怕,白夜会经不住上古异兽的诱惑想要强行催生出吞金兽从而走上邪魔外道。 越是有天赋的人,当他们偏激起来乃至堕入邪魔外道时对于整个天下而言也越是危险。 “师傅...” 白夜心中凌然,刚想说什么却见徐来骤然转身,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以一种极为玄妙的轨迹掐出一个又一个印决。 “仙家,得罪了,请恕小老儿无法再侍奉您了,日后便跟着我这弟子吧!” 徐来长啸一声,全身真气立时狂躁地横涌起来。 一时间,整个密室中的气流瞬间也变得汹涌狂动,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无形漩涡正在疯狂地鲸吞一般,全都向徐来手心处汇聚而去。 “起!” 徐来双目精光激射有若雷霆闪耀,霎时间一阵金光自这阴暗的密室中乍然闪烁而起。 耀眼的金色光芒立时将黑暗阴霾驱散,将整个黑暗的密室映照得宛若白昼一般。 不,这远比白昼更加光亮。 “凝!” 随着徐来再一声厉喝,万千如烈日般耀眼的金光在空中骤然汇集成一点。 白夜一手横在额前护着双眼免遭金光刺伤,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空中金光顿时大半飘散不见,唯有一个通体金光隐现光彩的原点正缓缓漂浮着。 白夜定睛望去,只见那原点状如球,表面上密布着无数他看不懂的金色的玄妙纹路。 “去!” 圆球在空中转了转,忽然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向白夜的丹田而去。 “呃...这...” 白夜登时瞳孔一缩,运转起周身真气向丹田处探去,但真气却仿佛泥牛入海似的全然没有感受到半分异常。 他又略微活动活动了身子,仍是没有半分异常,倘若不是亲眼所见白夜绝不会知道自己体内多出了那个金色的圆球。 “徒儿,如今吞金兽已入得你体内。这是为师钻研年多得出来的秘法,外人绝对察觉不到你体内有任何异常。” 徐来傲然地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岿然说道。 “师傅,既然有如此妙法,那您为何不藏在自己体内呢?” 白夜手揉着肚子,满脸不解地说道。 “藏在为师体内,纵使察觉不出异常又如何?他们已经认定为师必定会将吞金兽藏起来,将以各种手段搜寻。” 徐来忽地仰天长笑起来,似乎就连眼角都笑出了些许泪花。 “可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徐来会选择舍弃了吞金兽这上古异兽,而将它藏在自己弟子体内。” “我若死,他们在我的尸体上搜不到吞金兽,只会猜测吞金兽被我藏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绝对想不到吞金兽已由你带走。” 第四十五章 幻影剑诀 “无论是慕容浚还是天心阁,他们定会以为为师至死都还要藏着吞金兽,打算将它带进棺材里去。” “所以,他们只会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为师身上,而对于你们则不会太过上心。嘿,说不定在他们看来,我压根儿就不会把吞金兽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弟子也不例外。” 徐来笑得愈发畅快了,也许天底下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拒绝吞金兽这等上古异兽所带来的巨大诱惑。 但他徐来,却偏偏就是那极少数人。 将吞金兽托付给一个收入门下时日尚且不长的小弟子,慕容浚不会想到,天心阁也不会想到。 而他,则是以身为饵,为白夜争取时间走出一线生机。 “师傅,徒儿...” 白夜看着意态飘然的徐来,两眼恍然间变得有些酸涩,心中一股悲怆之感油然而生。 他双拳紧紧握起,连指甲刺破手掌上的肌肤也没有注意到,只是怔怔地看着徐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傅这话,已经是相当于在托孤了。 “白夜,说实话,虽然收你为徒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老夫却一直觉得你是个真正适合继承我衣钵的传人。” 徐来再次拂了拂颔下的银须,目光深沉而温和。 “你的天资是毋庸置疑的好,而品性至少在我目前看来也是极好的。毕竟时间有限,我也只能看到这些了。但不管怎样,从暴露的那一刻起师傅就已经别无选择了,我所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他愁然长叹了一声,深深地看着白夜那张俊逸且稚嫩的小脸。 昏黄的灯火兀自摇曳着,明灭不定的光影在白夜这张俊逸的脸上交织纵横着,光影似是为这他的脸点缀上了某种神秘的纹路,于稚嫩之中又凭空添上一层沉重。 “为师别无选择,只能够放手一搏了,赌你是个值得我相信,值得我托付的人。” “来吧,现在我再将收放吞金兽的法决教给你。” “是,师傅...” 白夜沉重地点了点头,双手跟随着徐来的动作开始结出一个又一个印决。 而随着徐来口述的行功轨迹,他也跟着运转起体内的真气来。 须臾之后,那纹路奇异通体金黄的圆球又被白夜给招了出来。 看着这漂浮在空中的圆球,白夜一时间竟瞧得有些失神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仿佛鸡蛋似的小小圆球,竟然就是所谓的上古异兽吞金兽。 而也正是这小圆球,曾经或是现在又或者以后将为不知道多少人带来祸患。 在收放了几次之后,白夜已彻底将法决掌握纯熟,有些落寞地垂下手来。 “嗯,吞金兽由你带着我便放心了。但倘若日后再为人所觊觎,切记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因此而罔顾自己的性命。” 徐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脸色严肃地告诫着说道。 “我知道了,师傅。” 白夜沉重地说道,他只觉得此刻自己的一颗心就好像绑上了重若千钧的巨石,随着巨石一起不可阻挡地向深不见底的天堑中掉落下去。 师傅的信任让他觉得沉重,而一想到师傅已然心存死志他的心情更如同沉闷许久的阴云密布的漆黑天空一般。 “徒儿,何必如此沉重?做人嘛,要潇洒一点。” 徐来双手拍了拍白夜的肩头,将这直发怔的少年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在这一点上,你就远远不如为师了。为师此刻不仅一点都不感到悲伤,反而心中无比的轻松。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的衣钵传人,白夜,你来的恰是时候。” 他宽慰地揉了揉白夜的脑袋,岿然道:“好了,现在师傅要将最后的东西教给你了。” 徐来猛地抽出白夜背后的长剑,飒然笑道:“我这一生唯一会的就是使剑,清风舞柳成就我临川第一剑客的名号,但却非止于此。为师还有一门自创的剑法,名为幻影剑诀。” “清风舞柳是为修心,幻影剑诀乃主杀伐。” “幻影剑诀?” 白夜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仿佛四周正有什么危机要发生一般。 “这门幻影剑法若无清风舞柳修心打底,强行修炼必然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你大师兄与二师姐到底是少了些天资,清风舞柳尚且难以真正把握又谈何这幻影剑诀?故而为师并不打算传于他们,原以为幻影剑诀会随着我进棺材,没想到在最后的时日能够遇上你。” 徐来手持着长剑,左手食中二指缓缓从锋锐明亮的剑身上轻轻拂过,脸色半是感慨半是庆幸。 “看好了!” 他长剑一挑,白夜原本就在狂跳的心脏立时跳得更加剧烈,几乎快要跳得破胸而出似的。 这就是幻影剑诀么? 只是在徐来抬剑的那一刻,白夜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然陷入到了一个近乎无可抗拒的漩涡中去。 那是千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他扯前,部分却直压而来,还有几股横向和旋转的力道。 就像掉进下了大海惊涛汹涌的怒浪中去,在那无穷伟力之下人就宛若米粒一般完全不具有丝毫抗争之力,他整个人立时被徐来牵扯得东跌西撞狼狈不堪。 更令他感到惊骇的是,一点剑芒飞奔而来无坚不摧的剑气仿佛即将要贯穿他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道剑芒却凭空消失不见,而是在几乎同一时刻出现在他的心窝。 咽喉,眉心,胸口,腰腹等等位置,点点剑芒,不断炫闪,使白夜睁目如盲丝毫看不清那玄妙诡异至极的的轨迹。 四面八方尽是虚实难测的锋锐剑气,白夜根本无法从中判断出长剑究竟会攻向何处,以何种方式终结他的生命。 甚至,他的眼前已经开始不断出现徐来剑与人的重叠幻影,这更令他分不清究竟孰真孰假。 白夜原本以为这幻影剑诀就是快如幻影而已,但当他亲身体验之后才错得离谱。 幻影剑诀绝不是一个快字那么简单,更多的是诡异与奇险。 不只是招式的诡异莫测,还可在无形中使虚实难分的对手精神压迫得逐渐崩溃。 真不愧为师傅压箱底的绝学。 第四十六章 一线生机 “记下了多少?” 徐来将长剑还给了白夜,清癯的脸上映出一抹泰然的浅笑。 “师傅,徒儿全都记下了!” 白夜眼中光芒大放,如此剑法真不愧为师傅的绝学。 “好,好,好!” 徐来抚掌而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字,足见他在心里对于白夜已经是满意到了极点。 有这孩子在,自己毕生所学终于是可以传承下去了。 “记好了,为师这幻影剑诀专走奇险的路子,专门针对敌手的感官而设计,以特有的手法催发出剑光剑气来瞒人眼目使人眼前生出幻觉,从而令对手不仅无法掌握到我的位置,并且还于慌乱之中露出空隙破绽,从而一击即中决胜只在刹那之间。” 见白夜若有所思地点着脑袋,徐来眼中赞许之色更加浓郁,一手抚着花白的胡须有些傲然地说道。 “幻影剑诀施展时会产生无数似利针刺肤的细碎气劲并幻出千万眩人眼目的芒点,美丽芒点就若蛇蝎美人,在美丽的外表掩饰下暗藏致命的杀招。” “纵使有高人于交战时闭上双目不受眼前幻影所扰,而专以两耳听声辩位亦无法破解为师这幻影剑诀。挥剑时固然会无可避免地发出声响,但声量高低如何自何处发声,却全都取决于你手中的剑。故而,闭上眼睛只不过是逃脱了‘眼’的幻影,却也无可避免地陷入到了‘声’的幻影中去。” 徐来并不算自负,但对于自己的剑还是有着相当的自信,慕容浚或是天心阁想要夺取吞金兽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白夜接过长剑,微微闭上双目在脑海中将此前徐来所施展的剑诀仔仔细细地飞速回顾了一遍,抬剑而起跟着挥舞了起来。 “很好,初学便俱其形。” 徐来抚须而笑,对于自己这个弟子的天赋相当满意。 “师傅,徒儿还有一个疑问。” 白夜将长剑“锃”地一声归入剑鞘中,眉头略微紧缩,有些疑惑地说道。 “在幻影剑诀施展时或许仍有破绽?倘若敌人实力非凡,不需要依靠视力或者听力来判断,而转以真气的波动来应对岂不是破除了幻影?” “嗯?” 徐来眼中忽地迸发出一道精光,在密室内淡淡的暗光里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他当下心中一震,倒并不是因为白夜一语道破了他的幻影剑诀的所谓“破绽”,而是惊讶于白夜小小年纪便能够想到这一层上去,这孩子的未来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徐来按下心中思绪,略微停顿之后方才说道。 “真气如何波动亦取决于你如何使剑,真气若是御使得如臂使指周流随心,‘幻影’亦可从心所欲,使敌人感知真气波动受到影响甚至为你所掌控。” “这是清风舞柳与幻影剑诀的剑谱与为师的心得,以后你自己要勤加修炼。” 他微微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两本手抄的簿子递到了白夜手中。 徐来原本以为幻影剑诀会随着自己一起埋进棺材里,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终于让他找到了真正的衣钵传人,也实属是人生之一大幸事。 “走吧。” 徐来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两本簿子全都藏在怀中紧跟着师傅的步伐出了密室。 师徒二人自阴暗的密室中走出,地面上的房间依旧像他们离开前一般宁静。 窗棂半开,晨间的柔和的日光斜斜地照入屋内,连带着将窗外高耸的柳枝倒映在地面上。 时有绵绵微风轻轻潜入房中,略带湿润的清凉感令刚从地下密室重见天日的白夜心中不禁生起一种恍若隔世的错愕感。 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怒海帮大小姐元筱,依旧满脸安详地躺在软榻上,看上去就像是个睡美人似的。 “好了,你快将这姑娘还有那几个怒海帮的人全都送回去吧。” 徐来不经意间瞥见了软榻上的元筱,两道风霜所浸染的长眉不禁猛地跳了跳。 这个怒海帮的大小姐,即便是以他数十年的丰富阅历也依然觉得恐怖如斯。 “好的师傅,徒儿这就去...” 白夜微微拱了拱手,刚想继续说下去目光却骤然在元筱那张棱角分明堪称俊美的脸上僵硬住了。 对了,怒海帮! “师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白夜猛地转过头去,看向稍显错愕的徐来惊喜地说道。 “师傅,怒海帮,还有怒海帮这个搅局者在中间!” “怒海帮?” 徐来目光微微转向软榻上依旧处于分明状态的元筱,眼中有光芒微微闪动。 “师傅,您不是说过怒海帮与天心阁近来多有摩擦么,倘若此时能够挑拨怒海帮与天心阁火并一场,那我们岂不是少了一个敌人?只需专心对付慕容浚他们即可,压力大大减轻了。” 白夜仔细分析道,在如今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能够减少一个敌人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但怒海帮与天心阁之间毕竟只是小有摩擦,双方都并无十足把握与对方彻底撕破脸皮开战,怒海帮那里又怎会受我们的挑拨冒然出手呢?” 徐来皱眉道。 “既然怒海帮与天心阁实力相差无几,那么当一方的实力暂时受到削弱,另一方是否会抓住这个机会一击制胜重创对手呢?” 白夜眼中一抹精芒一闪而过,他嘴角微微往上敲了敲,挥手侃侃说道。 “师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如今也正处于一个相对有利的形势。” 因为有凌霜雪这个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存在,其实如今白夜他们却恰恰处于一个“上帝视角”。 信息差,是所有致胜与致败因素中最为抽象的一种,但作用却绝不容小视,若是能够将有效地利用双方的这种差距做文章,往往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妙用。 “师傅,徒儿有一计,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白夜心思飞速流转,目光坚定地说道。 “计将安出?” 徐来再次看向这个给予自己许多次惊讶的弟子,凝声问道。 “连环计,虚与委蛇而调虎离山,狐假虎威而使投鼠忌器,乘虚而入驱虎吞狼。” 第四十七章 阴险小人白夜 “连环计,虚与委蛇而调虎离山,狐假虎威而使投鼠忌器,乘虚而入驱虎吞狼。” 白夜语气沉稳而有力,深邃双眸眼波流转仿佛日月星辰尽藏其间。 “师傅,目前我们有着一个天大的优势,那就是慕容浚计划的泄露,他此刻还以为师傅您对他的阴谋一无所知。” “而天心阁同样如此,他们也并不知晓新来临川郡的巡察御史慕容浚与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都是为了夺取您手上的吞金兽。” 天心阁与慕容浚两方彼此都是怀揣着对立的目的,但却又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与自己相当故而也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原以为此事机密无比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同行。 “你是说,利用这一点?” 徐来蹙了蹙额,若有所思地说道。 “天心阁既然在给师傅的信件中留出了考虑的时间,无外乎是先礼后兵而已,显然天心阁那里也是不到必要时候绝不想动手。” 白夜顿了顿,两只灿若星河眸子隐泛着一层寒光微微吐出些许浊气,冷然道。 “既然是这般考虑,那我们就和天心阁有得谈了,师傅可以向天心阁那里回信就说思虑再三之后愿意让出吞金兽这个烫手山芋,但前提是天心阁那里必须给出足够的补偿,否则您情愿玉石俱焚也不愿便宜了天心阁。” “具体补偿如何,您只管坐地起价便是。” 徐来紧蹙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清癯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轻快,接着说道。 “而那天心阁不管是是否确定为师是在拖延以行缓兵之计,又或者是思虑良久之后真心交出吞金兽,他们都会派人过来确定情况进而商谈下去。” 徐来本就不傻,只是因为最近心事沉重而干扰了思绪,此刻经白夜这一点拨思虑立时明了起来。 他接连点头,恍然大悟道:“天心阁实际上是来商谈吞金兽之事,可外人却并不知道这一点,尤其是慕容浚他们。通过在清风剑馆四周内外布置的眼线,他们只能够确定天心阁的人的确来此却并不能知道其目的究竟如何。” “所以,计划的第一步便完成了。” 白夜与徐来对视了一眼,师徒两个迎着吹拂入室的微风翩然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由于清风剑馆多年来一直负责天心阁每年的采购事宜,长久的合作下来双方的关系也颇为融洽,这在整个临川郡都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倘若没有吞金兽的存在,清风剑馆的确是与天心阁关系颇好。 但是,吞金兽的存在只有清风剑馆与天心阁知晓而外界不知,尤其是慕容浚那里不会知道天心阁也是为了吞金兽而来。 而天心阁派过来清风剑馆进行商谈的人,实力与地位都绝不会低。 那么,两个在外界看来关系十分不错的势力的高层人员会晤,慕容浚那边必定也会心怀忌惮从而投鼠忌器,针对清风剑馆的行动也定将会暂缓以避免节外生枝。 “慕容浚出于忌惮,并且也不愿吞金兽的秘密扩大,那么在天心阁的人留在清风剑馆的这一时间里绝不会轻举妄动。而随着天心阁高层离去,他们停泊在码头的旗舰天心舰也定将会暂时处于一个空虚的状态。” 白夜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继续说道:“而此时再劝说与天心阁素有摩擦的怒海帮趁势偷袭空虚的天心舰,强留在清风剑馆并不一定能够稳拿吞金兽而旗舰天心舰却处于万分危急之中,天心阁势必会去救援,这样我们的敌人便暂时只剩下了慕容浚一方。” “只有一方的情况下,师傅想要突围的难度便大大降低了。” 听完白夜的计划,徐来先是眼前骤然一亮但旋即又缓缓地黯淡了下去,他沉默着思忖了一会儿,才双目凝重地说道:“可是,你又如何确定怒海帮那边一定会偷袭呢?他们与天心阁多有摩擦不假,但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双方并未彻底撕破脸皮。突袭天心舰,可以说是相当于怒海帮对天心阁正式宣战了双方再无缓和的余地。” “这件事,就包在徒儿身上吧,徒儿以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说服怒海帮出手突袭。” 白夜深深地看了眼软榻上昏迷的元筱,淡淡地说道。 。。。。。。 清风剑馆外,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向城门处行驶而去,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附近街巷上也随之悄然出现一阵人影闪动。 “嗯...” “元筱姑娘,你终于醒了,在下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上了。姑娘若是再不醒来,在下只好以这一条性命来赔罪了。” 看着车厢软榻上的元筱眉毛一阵轻微的挑动,白夜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柔声说道。 “是么?” 元筱凤目含煞,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寒意,冷冷一笑,道:“可我怎么记得,我是被你师傅打晕的呢?”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原本是躺在榻上静养的,可白夜师徒却突然去而复返,那徐来老二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晕。 “哦?是吗?” 白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眉眼之间隐隐透露出一种使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意味。 “那大约是元筱姑娘记错了,在下可是清楚地记得是您因为伤势过重而自己晕了过去的,乃是家师尽心救治才将您从鬼门关前给强行拽回来的哦。” “你...咳咳...” 见白夜这般颠倒黑白,元筱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两个拳头紧紧地捏在了一起,刚想开口却是因为胸口起伏幅度过大而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个臭小子,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甚至还给人一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样子,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在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时候居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 哼,这个白夜,当真是十足的阴险小人! “那你现在打算把本姑娘带去哪里?” 元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胸口的剧痛给忍了下去,冷冰冰地说道。 她刚才在四下里飞速瞄了一眼,发现此时自己正身处在马车的车厢里故而发问道。 “当然是送姑娘回去了。” 第四十八章 抛开事实不谈,你就没有责任吗 “当然是送姑娘回去了。” 白夜微微俯身看向面若冰霜的元筱,深邃双目中泛起柔和轻声轻语地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仿佛春风化雨似的无声地泽润着大地上的一草一木。 “哼!” 元筱被他别样的眼神看得心里竟然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慌乱,猛地将视线转移向别处,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着脸说道。 “送我回去?我需要你这阴险小人伪君子送吗?我自己没有腿吗?我自己不会走路吗?还有,我的那几个手下又去哪儿?是否被你们控制起来了?嗯,一定是的!” 听着元筱这一通连珠炮似的追问,白夜顿时整个人都是微微一愣,但他毕竟是心性十分坚定,只是几乎一瞬间的功夫便平定了情绪,脸庞顺着元筱移去的目光扭了过去,嘴角溢出些许颇为苦涩的笑容,语气无奈地说道。 “阴险小人?伪君子?在下几时有了这等称号?不知,元筱姑娘可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么?” “意见么?不光有,而且还很大!” 元筱冷哼了一声,再次将目光扭向了别处,同时两只拳头又狠狠地攥了攥。 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没有边界感?这么没有眼力见呢? 本姑娘扭头过去明明就已经是非常不想和你对视了,你怎么还偏偏又要把脸凑过来呢? “哦?那大约也是误会了,在下一向都是待人以诚,以真心换真心。” 白夜微微一笑,又把脸顺着元筱扭头的方向转了过去,同时心里也在暗自腹诽。 这姑娘眼神怎么老爱乱瞟呢? 你不和我对视,我怎么施展技能呢? 真是让人伤脑筋。 “嘶~” 看着那张俊逸儒雅又颇为稚嫩的脸庞再次凑了过来,元筱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拳头捏得更紧了。 她只觉得这张脸是那么的欠揍,好想一拳头打上去打得这臭小子满脸桃花开。 但一想到自己的伤势,元筱又不禁泄了气。 制怒,制怒,动气伤身体! “误会?究竟是不是阴险小人伪君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哼,我可告诉你了,骗别人可以,千万别骗自己!” 元筱撅着嘴冷嘲热讽道。 “哎,姑娘看来是对在下的误解太深了,往后深入了解一下也许姑娘会有改观也说不定。” 白夜不以为忤地摸了摸鼻子,抿嘴笑道。 “你...算了,你开心就好。” 元筱彻底麻木了,原本她对于白夜在她心中的形象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正面。 但现在看来,这小子虽然从外表和言辞动作中都能看得出来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但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脸皮厚得就不谈了,在睁眼说瞎话这一领域上可以说是独步于天下了。 什么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又或者颠倒是非则更是平常了。 哼! 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原来美好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的是一个如此肮脏的丑恶灵魂。 见元筱冷着脸闭口不言,白夜耸了耸肩,依旧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凝声说道。 “姑娘伤成这副样子,在下怎么放心你独自回去呢?索性招来辆马车,将姑娘载了回去。至于贵帮的另外几位朋友,则是安排在了后面的车里。” “我怒海帮是雇不起马车还是怎样?需要你这臭小子来如此惺惺作态么?” 元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面对接连嗔怒发言怒怼自己的元筱,白夜的情绪并没有任何波动,但眼中那抹幽深的光芒却愈发深邃。 “元筱姑娘既然是在我清风剑馆受的伤,那么不管怎样都是算在剑馆的头上。而清风剑馆与怒海帮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你我两家虽然说不上有秦晋之好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颇为和睦了。” “在下若不亲自将姑娘送回再向令尊亲面致歉,你我两家恐怕会平白生出些间隙来,如此反倒是不美了。” “你...算了,今天这事就别再提起了。” 元筱一想到没控制好力道一掌将自己打得重伤吐血,心里就是一阵难以言说郁闷涌上来。 “等我把伤养好,咱们再进行今天没有完成的决斗。” 她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举了举拳头,满脸凶狠地瞪着白夜,恨不得立刻就一拳把这张欠揍的小脸给打个鼻青脸肿。 “呃...这个还是日后再说吧,不急不急。” 白夜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哥们儿都打算跑路了哪还有闲工夫和你打一架呢? “嗯哼?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敷衍过去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连应战都不敢吗?” 元筱立时瞪大了一双凤目,焦急无比地说道。 今天她的面子可以说是丢得大了,这对于一向好强的元筱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而找回面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把白夜这个臭小子狠狠地揍一顿。 “元筱姑娘,在下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会对在下抱有如此恶意?” 白夜长叹了一声,俊朗的脸上不禁泛起许多惆怅。 “你自己心里清楚。” 元筱再次翻了个白眼。 “在下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吧?甚至,在你脸朝下往地上摔去的时候也是在下眼疾手快把你给接住了。你想想,要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下去,姑娘先不说伤势如何,这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的脸蛋怕是要破相了吧?” 白夜再次叹了口气,看向表情复杂的元筱有些萧索地说道:“你再想想,如果你破相了,整张脸坑坑洼洼的不是疤痕就是癞瘤血肿,多丑呐。当然,元筱姑娘也不用担心会嫁不出去,毕竟以贵帮的势力令尊就算是绑也能给你绑几个如意夫君来。” “只是,往后余生恐怕连镜子都不敢照了,一闭眼是往日俊美的自己一睁眼却是眼前这个丑八怪,换了谁都是受不了的。” “我要是真毁容了,一定第一个杀了你这臭小子!” 元筱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猛地摇了摇头紧咬着嘴唇怒视着白夜。 “可是,那一掌不是姑娘自己打的吗?” 白夜狐疑地说道。 “呃...” 元筱顿时一阵语塞,一张俏丽又红又白,良久之后才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不管,抛开这个不谈,你就没有责任吗?” “但主犯毕竟是你自己,在下最多算是个从犯吧?应该还算罪不至死吧?” 白夜摸了摸鼻子,俯身看向心中羞怒交加的元筱,苦笑道。 “在下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听呢?” “你说呗,嘴长你身上又不是我身上!” 元筱撇了撇嘴,心里却悄然注意了起来。 “我当时的确有这么想过,万一要是没接住,你真的摔下去了,我就...” 第四十九章 这人就离谱 “我当时的确有这么想过,万一要是没接住,你真的摔下去了,我就...” 白夜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元筱甚至需要尖着耳朵仔细倾听才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当白夜说道“就”这个字时声音却突然变得更加微不可闻,元筱两只憋得有些泛红的耳朵都快竖起来了却依旧没有听清这臭小子究竟在说什么。 疑惑的目光顺着白夜上下起伏的嘴唇来回晃动,元筱甚至觉得白夜这臭小子压根儿就没有说话,只是搁这儿干巴巴地张着嘴巴对口型。 “就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有些绷不住的元筱凤目之中迸出许多寒光,狠狠地剜了白夜一眼。 “哎?元筱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听呢。” 白夜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眼中泛起惊喜的光彩。 “我...嘶~” 元筱两个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就连指甲都几乎要刺破手上的肌肤穿进肉里去也没有察觉。 她看向白夜的目光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如果此刻她的身体正处于全盛状态,元筱觉得自己一定会把白夜这个臭小子乱刀剁成肉酱! 什么人啊这是!把本姑娘的兴趣撩拨起来就戛然而止了? 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 元筱急得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一颗心好似被小猫挠了几下一般,燥得慌。 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会拿捏人心啊? “你快说!” 元筱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之后,语气平淡地说道,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当场绷不住。 白夜凝望着元筱,深邃双目中闪过了一丝疑惑,说道。 “呃...你是真好奇吗?如果好奇的话我就继续说,如果不好奇的话在下就不打扰了。” “嘶~” 元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尽最大可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制怒,制怒,这世界如此美好而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别动气,别动气,再生气伤口真要裂开了。 “我很好奇,你快说吧。” 她叹了口气,强压着满腔的怒火说道。 “真的很好奇么?” 白夜有些狐疑地挑了挑眉。 “真的很好奇。” 元筱依旧在制怒。 “真的真的很...” 白夜刚想说下去,却只听“嗖”的一声元筱瞬间从软榻上暴起,一只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唔唔...”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元筱眼中的杀意几乎已经流露向外,她一边捏着白夜的喉咙,一边阴沉着脸说道。 她卡住白夜脖子的手忍不住一阵剧烈的颤抖,不只是手,整个身体也是随之颤抖起来。 她刚刚直接被气昏了头,强行撑起身体后伤势所带来的剧痛瞬间再次蔓延至全身。 “唔唔...” 白夜没有选择强行挣开元筱的束缚,而是讪笑着指了指她的手臂。 此女,已入吾彀中矣~ “哼!” 元筱冷哼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她现在觉得这点伤势都只算是小事了,本来休养一下就能够恢复如初的,可要是再让这个臭小子给气一气,说不定自己就会因为伤口迸裂而英年早逝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能不能死一死啊! “你赶紧说。” 元筱轻轻拂去自己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原本红白交织的俏脸此时只剩下了一片惨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元筱姑娘,你没事吧?” 白夜松了口气,但旋即又以一副关切的样子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略带怜惜地看着元筱。 “我...算了,别说了,我不听了,怕被你气死。” 元筱强忍着周身的剧痛,缓缓地躺回了软榻上去。 唉~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了,去找白夜算账真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 要是能重来,元筱一定会选择这辈子都不要接触到白夜这个人。 此子,不似常人。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元筱总觉得白夜这人就很离谱,仿佛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像是在她的心弦上走钢丝一般,总能够恰到好处的让她的内心出现各种剧烈的波动。 “你不听了?这怎么可以?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岂是你说不听就不听的?我偏要讲。” 白夜先是一愣,随后清了清桑子撇着嘴恹恹地说道。 啊? 元筱只觉得脑子忽然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夜,那震撼的目光似乎是想要从这张稚嫩的小脸上读出什么一样。 这臭小子怎么还叛逆起来了呢? 本姑娘好奇心炸裂的时候你死活不说,而现在我已经是麻木了你这臭小子又非要说出来不可? 怎么着? 你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是吧? 嘶~ 好想砍死他啊啊啊啊! “你说吧,反正我不听。” 元筱冷哼了一声,双手捂着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嗯?你必须听!” 白夜眉头一挑,在元筱诧异至极的目光双手握着她的皓腕向下拽去。 “你干嘛啊?!哎哎哎别碰我啊!” 在手腕被白夜握住的一刹那,元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似的瞬间就炸毛了,双手不断疯狂抓挠着白夜企图让他停下动作。 但本就被气得伤势加剧并且心乱如麻的她此时却根本没有多少力量,在白夜手上根本挣扎不开,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可恶的臭小子把自己的双手从耳畔强行扒了下来。 “臭小子,你死定了!本姑娘一定要把你,把你...” 元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刚想说下去行进的马车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哎?到了吗?” 白夜眉头微微一挑,从软榻上起身并松开元筱的手腕。 他探头向车厢外看了看,又转过头来看向元筱,嘴角不禁溢起一抹轻笑。 “元筱姑娘,已经到你们怒海帮的驻地了,你...” “你死定了,最好赶紧跑路,不然本姑娘一定下令杀了你!” 元筱惨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赤红,她紧紧咬着牙关怒不可遏地看向白夜。 “姑娘开什么玩笑呢?在下怎么会走呢?” 白夜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威胁一般,依旧风度翩翩地笑道。 “在下还要当面向贵帮致歉呢。” 第五十章 你问我 “在下还要当面向贵帮致歉呢,怎么能现在就走呢?” 白夜儒雅地笑了笑,柔声说道。 “我父亲又不在这里,你找谁道歉去?赶紧给我滚滚滚滚!有多远滚就滚多远别让!别让本姑娘再看见你这臭小子了,真是气死人了。” 元筱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在瞧见白夜这一张俊秀儒雅仪态飘然的小脸,顿时又变得狂躁起来,恨不得当场就这张欠揍的脸哐哐砸上几拳。 嘶~ 只是在这马车上的这段时间,这臭小子就差点把本姑娘的肺都给气炸了。 这要是让他跟着自己回去,怕是命都要被他给气没了。 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欠得慌呢? “就算令尊不在,也总是还要找贵帮内别的说得上话的人解释清楚的嘛。” 白夜翩然一笑,但脸色却忽然沉了下去,似有些苦恼地说道:“清风剑馆与怒海帮一向相安无事,在下可不想两方因此而产生间隙。” “不用担心,怒海帮和你们清风剑馆产生间隙的,过去没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 “嗯,我保证。” 元筱连连摆手,她是真的不想白夜这臭小子再待在自己视线中,哪怕一刻也不行。 “这可不行。” 白夜摇了摇头,又缓步向元筱走来微微向下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你干嘛!” 元筱警觉地看着白夜,整个身子不禁往里缩了缩。 “当然是抱姑娘下去。” 白夜淡笑着说道。 “谁要你抱了?我自己会走!” 元筱脸上闪过一道赤霞,心绪有些慌乱地说道。 “是吗?” 白夜挑了挑眉,略显揶揄地说道。 “我...” 元筱暗自抬了抬腰,但刚一行动一阵剧痛却又再次袭来,使得她不得不又倒向软榻上去。 嘶~ 元筱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之前强行暴起去掐住白夜那臭小子的脖子而导致牵扯到伤口的话,自己应该还是能够勉强走动的。 嘶~ 都怪他! “你现在是不方便走动的,总得有个人来抱...帮你一下子吧?就算不让我来,那就让你们怒海帮的人来吧?那些袒露着胸毛满脸横肉的大汉应该挺有力的。” 白夜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再说了,我也只是把你抱下马车而已,出了马车再把你放在担架上。” 元筱抿着嘴沉默了好久,才有些嗫嚅地开口说道。 “嗯...” “嗯?你说什么?抱歉最近耳朵不是很好使,听不太清。” 白夜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一手搭在耳畔做出一副努力倾听的样子。 他妈的,老天爷怎么不打个雷劈死这臭小子呢? 元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看着白夜那略显浮夸的演技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抱我!” “好嘞!” 白夜闻言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探出手来,但元筱却又突然嗔怒了一声。 “等一等!你这臭小子一直都在误导本姑娘,本姑娘差点着了你的道!” 她紧锁着眉头,锐利的目光不断审视着白夜。 “嗯?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凭空污人清白啊。” 白夜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响,坏了,不会真让她给看出来了吧? 元筱现在这个状态虽然的确无法自行走出车厢,是需要人帮助不假,可这个帮助的对象不一定非得是他白夜啊? 诚然怒海帮帮众的确大多都是粗豪汉子,但总不至于在这处据点还凑不出几个女人来吧? 让女性帮众来抱着元筱出去不是更好吗? 嘶~ 恐怕瞒不下去了。 “你没有?哼,我看你分明就是有!” 元筱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冷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抱着本姑娘呢?背着不行吗?” 啊? 听到这话白夜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刹那间脑海中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嗯? 还能够这样子想的吗? “哼~” 见白夜一脸诧异的样子,元筱嘴唇微微一翘,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冷冷地说道。 “臭小子,让本姑娘给戳穿你那龌龊肮脏下流的心思了吧?呵,长得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呃...” 白夜沉默了,心道自己到底还是考虑得太多了。 “你在说什么呢?你伤到的是胸口,如果我背你的话那么你的胸口是一定会贴在我背上的,这样不是更疼了吗?” “嗯哼?” 元筱凤目一瞪,一只玉手轻轻抚着下巴心里飞速地思索起来了。 嘶~ 好像大概也许的确是那么回事儿? 要是背着我的话,本来就疼得快要裂开的胸口肯定会因为受到挤压而更加疼痛。 呃... 我好像错怪了这臭小子? 他...竟然还挺为我着想的嘛? “好吧,那那那...就算是本姑娘错怪你了吧。” 元筱干咳了一声,脸上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抬起头撅着嘴看向了白夜。 “没事。” 白夜摇了摇头,将沉默的元筱拦腰抱起转身向车厢外走去。 元筱的脸庞飞速变得滚烫,好似天边升起的火烧云似的。 第二次被白夜抱在怀里,虽然是自己允许的,但元筱依旧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砰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便会从胸口奔走出来似的。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 “大小姐!” 一声声惊奇的呼喊将思绪有些纷乱的元筱又拉回了现实,她下巴蹭着白夜的胸膛缓缓转过头去,只见码头上一众怒海帮弟子正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此时的元筱没工夫去细品这些帮众究竟是什么眼神了,她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不用再受白夜那臭小子的气了。 “快把我放上担架,嗯?担架呢?” 元筱的目光在四周飞速游走了一圈,但映入眼帘的除了满脸难以置信的一众帮众以外,根本就没有白夜所说的担架。 “白夜,你这臭小子!担架呢!” 元筱顿时差点肺都气炸了,一双凤目更是瞬间被雄雄的怒火所吞噬。 “对啊,担架呢?” 白夜微微埋低了脑袋,看着怀中脸都气得有些扭曲的元筱,满脸茫然地说道。 “这里是你们怒海帮的地盘儿呀,担架这东西应该由他们准备才对啊?你问我?我问谁呢?” 第五十一章 奇怪的大小姐 “这里是你们怒海帮的地盘儿呀,担架这东西应该由他们准备才对啊?你问我?我问谁呢?” “白夜,你这臭小子...我...我要你的命!” 看着白夜那一副茫然无知不知所措的样子,元筱哪里还不明白这臭小子是在装傻充愣地欺骗自己的感情。 什么担架,全都是一派胡言而已。 这个阴险小人,狡诈恶徒怎么不去死啊! 此刻的元筱不仅觉得自己肺都快气炸了,就连肝可能都气得裂开了。 “臭小子,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声令下,你这臭小子马上就会被一拥而上乱刀分尸骨灰都给你扬咯!” 元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就咬断白夜的脖子,被这么多怒海帮帮众眼睁睁地瞧见自己被白夜这个臭小子抱在怀里,她的脸以后还往哪儿放呀。 “不信。” 白夜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怒海帮据点的几个头目带着满腔的疑惑走了过来,其中就包含他之前见过并且假打了一场的何勇。 “大小姐,您这是?” 几个头目疑惑地看了看元筱,又瞧了瞧白夜,一个个的都是满头雾水。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居然让一个男子给抱在怀里? 这可真是个破天荒的大消息,等帮主到达之后一定要赶紧向他上报。 “元小姐受了点伤不便行走,所以便委托在下将她送回贵帮。” “受伤?” 这怒海帮的几名头目一听到“受伤”二字,各自双目立时迸发出摄人的寒芒,纷纷真气运转锁定住了白夜。 大小姐可是帮主的掌上明珠,她若是给人打伤了那还得了? “白夜小哥,可是你伤了大小姐么?” 与白夜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勇上前一步,冷声说道。 他昨天还暗叹清风剑馆收了个一等一的好苗子,可若是这好苗子伤到了大小姐,那么他也要翻脸无情了。 “怎么可能是我?我一个区区武道九品的菜鸟,怎么可能伤得了元筱小姐这个武道六品的强者呢?至于其中缘由,还是由元筱小姐亲自向诸位解释吧。” 白夜淡然一笑,一只手轻轻搭在元筱纤细的腰肢上,这一举动令怀中的少女心中更加气恼。 这臭小子,真该死啊! “先上船吧。” 元筱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 她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把自己受伤的愿意说出来,虽然这事儿肯定是瞒不长久的,但毕竟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是。” 何勇等几个头目对视了一眼,俱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古怪,但既然大小姐都已经发话了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拱了拱手之后恭敬地将元筱以及抱着她的白夜引上了岸边停泊着的一艘大船上去。 怒海帮的总舵并不在临川郡,这里只是设有一个小分舵而已,但由于天心阁的旗舰天心舰今年突然提前登录临川,故而怒海帮也是派了一个分堂领着船队靠岸,名义上是运转临川郡的海盐生意实际上是监视着天心阁的举动。 怒海帮共分四大堂,分别是海龙堂,海象堂,海豹堂,海狮堂四堂,此次驻扎在临川郡的人马由海龙堂堂主高志森带领。 四堂之下分别是二十四分舵,分布在大周王朝东南沿海各地。 早有帮众向船上的堂主高志森禀告了此事,高志森赶紧放下手中事宜来到岸边迎接。 “大小姐,你可算是来了,倒是让属下好等呐。” 一个铁塔般雄壮的汉子小跑着过来,向元筱苦笑道。 高志森的目光只停留在元筱身上,似是没有瞧见正抱着她的白夜一般。 “高叔,先上船再说吧。” 元筱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她只想赶紧从这种“万众瞩目”的状态下解脱出来。 一路上怒海帮帮众越是向她投来惊异好奇的目光,她心里便越是窝火,恨不得当场就把白夜那臭小子给大卸八块了。 “不知这位小哥是?” 高志森好像这次看见了白夜似的,威严的目光向他投去,与目光一同而动的是那潮水似的磅礴气势。 白夜瞳孔顿时一缩,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是凝固了一般,一股宛如海浪般狂暴的气势瞬间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的身体挤压而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绷紧身体,但却猛然发现身体竟已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而更令白夜心下感到凛然的是,怀中抱着的元筱脸色却是并没有半分变化,显然这股强大的威压并没有一丝一毫作用在他的身上。 白夜目光有些凝重地看向了眼前这名雄壮大汉,对方竟然能够将真气控制到如此精妙的程度,其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 元筱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并不是高志森的威压意外地作用到了她的身上,而是她清楚地感知到身后的白夜心脏正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猛跳着。 “高叔,他...他是我的朋友。” 元筱眼中犹豫一闪而过,咬着牙说道。 “哈哈,原来是大小姐的朋友,既然如此便一并上船吧。” 高志森停下了威压,爽朗地笑了起来,但他那一双铜铃似的大眼中却分明闪过了几抹惊异。 要知道,他刚才那种强度的威压,即便是武道八品乃至七品修为的武者,都有筋骨折断的可能,而这个区区武道九品修为的小子却是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只是心跳加快而已。 他原本还想着在对方撑不住的时候便收手,但现在看来却是小瞧了这少年。 “多谢高堂主相邀。” 白夜亦是朗然一笑,抱紧怀中的元筱跟随着高志森的步伐登上船去。 当他们一行人进入到大厅中时,高志森忽然摆了摆手,一旁的木梯上立时走下来几个侍女。 “大小姐,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嗯。” 元筱猛地点了点头,她终于可以从那一双双异样的眼神中逃离了,当下心里松了一口大气。 但同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手肘轻轻向后戳了戳白夜的胸口,嘴唇微微往上凑了凑压低着声音说道。 “臭小子,你机灵一点儿。高叔是我怒海帮四堂之首的海龙堂堂主,乃是武道修为一品的高手,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别惹他动怒。” 白夜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也是埋头压低着声音说道。 “似乎感受到了你的关心?” “鬼才关心你!” 元筱咬着牙又用手肘重重地撞了撞白夜,由两名侍女将她抱起向楼上走去。 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的高志森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以他的实力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两人的声音即便再小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二章 此子,不似常人 “坐下吧。“ 高志森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向站立着目送元筱离去的白夜努了努嘴。 “那晚辈就厚颜坐下了。” 白夜拱了拱手,微笑着在高志森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上茶,省得让外人说我怒海帮不懂礼数。” 高志森淡淡地说道,早有侍立在一旁的女婢为两人奉上汩汩冒着热气的香茗。 茶杯静静地摆放在桌上,但两人却并没有任何要品茗的意思,只是目光各异地瞧着对方,仿佛桌上那两杯不断散发着热气的茶水仅仅只是为了将这几乎降低到冰点的温度给稳住似的。 “既然大小姐已经送到了,小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这里毕竟是我怒海帮的机密之地不方便外人久留。当然,若是小哥有兴趣留下来游玩一番,本人也是相当欢迎。” 高志森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色淡然地说道。 “晚辈还想就元筱小姐这事,想向贵帮致歉。” 白夜站起身来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致歉?” 高志森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颇为古怪地说道:“是大小姐自己一掌将自己打伤,又不是你干的何须致歉呢?” 这件事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元筱自己犯傻而已,白夜一没动手二没激她自然是不需要有所谓的致歉。 “嘿,看来是瞒不过高堂主了。” 白夜眼中异色一闪而过,这高志森绝不像外表那样是个粗犷的莽夫而是一个心思颇深的人,他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 “你虽然第一时间将我帮内那几名弟子擒住不让他们走漏了消息,但我怒海帮在临川城内也不是瞎子聋子这些事怎会瞒得住我?” 高志森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晚辈倒是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在元筱小姐受伤之际,难道高堂主就不担心她的安危么?” 白夜目光灼灼地说道。 “大小姐是自己伤了自己,我又如何好为她出头呢?” 高志森顿了顿,又反问道:“怒海帮与清风剑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徐来先生深明大义自然会尽心救治大小姐,我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倒是你,将大小姐送来之后一直赖着不走,倒是让本人颇为好奇你的目的?” 高志森威压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好奇之意,他早已通过怒海帮的细作将眼前这少年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 这白夜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抚养他长大。前不久拜入清风剑馆,因为出众的天赋被多年不曾收徒的徐来收为门下第三位亲传弟子。 几日前,更是公然在码头上杀了怒海帮几名弟子。 白夜并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之后,方才风轻云淡地说道。 “这事,高堂主可能做不了主。” 高志森勃然色变,脸色阴沉得仿佛天边凝聚着的浓厚乌云似的。 白夜感觉只在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就连温度也降低了许多,强烈的压迫感与森然的冷意奔流而来令他的身子不得不再次被迫地绷直起来。 “哦?本人很好奇究竟是何事是我做不了主的?” 高志森嘴角划过一抹嗤笑,他堂堂海龙堂堂主位居四堂之首,在怒海帮内的地位也仅仅是次于帮主等少数几人而已,更何况他被派往临川负责注意天心阁旗舰天心舰的一举一动更是全权负责临川郡的大小事宜。 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也有胆子说他做不了主? “唉,这屋里虽然安静但到底还是有些沉闷的,高堂主不如随晚辈一道去甲板上吹吹海风?” 白夜咬着牙硬顶着来自高志森的强横威压,俊逸飘然的小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有点意思。” 高志森收回威压,心中暗自喝了声彩。 这小小少年郎,在他的压迫下依旧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战栗,只此一点便已经是相当不凡了。 “走吧。” 高志森饶有兴致地说道,同时暗暗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周围几人见机得快纷纷抢先一步前往甲板上将那里的帮众疏散。 艳阳高升肆意散射着自己炙热的光芒,浪涛奔涌的海面上泛起绵绵不息的涟漪,在烈日金色的光芒映照之下好似一层层由黄金所铸造的鳞甲一般熠熠生辉,完美地贴合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 海上的风总是狂放的,带着这蔚蓝色的领域所特有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将甲板上船舷边并排而立的白夜与高志森笼罩在内。 白夜略微理了理被海风吹拂得有些纷乱的发梢,畅然吞吐着海上湿润的空气,颇为惬意地说道。 “高堂主在怒海帮内位高权重,何故屈尊来到这小小的临川郡呢?” “高某也只是帮内普通的一份子,哪里来的屈尊一说?” 高志森极目远眺着波涛汹涌的无边大海,岿然说道:“并且,临川郡又哪里称得上是小呢?这里可是我怒海帮海盐生意的重地,自然是需要有堂主坐镇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临川郡竟然如此重要?” 白夜摸了摸下巴,旋即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道:“怪不得连天心阁的人也提前到来了呢。” 高志森勃然色变,在白夜提到“天心阁”这三个字时眼中绽放出了冷冽的杀意,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这抹杀意便消散不见,但却仍被暗自观察许久的白夜瞧在了眼中。 高志森转头看向白夜,威严的双目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少年敢说此事自己做不了主了。 此子,当真不似常人。 “高堂主,那艘大船当真是气派呐~” 白夜将目光投向西北角,看着远处那宛若一座岛屿似的高大楼船天心舰,喟然叹道。 “对于每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船就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天心阁乃海外大派,天心舰更是他们的旗舰,自然是足够气派的。” 高志森也将目光投向了天心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哦?那么,这艘气派无比的大船倘若沉没了岂不是很可惜么?” 第五十三章 合作的信号 “哦?那么,天心阁这艘气派无比的大船倘若沉默了岂不是很可惜么?” 白夜瞧了瞧停泊在远方海面上的天心舰,若有所指地说道。 高志森的双眼骤然睁得老大,满目的电射似的精光爆闪几乎夺眶而出,他深深地看了眼远处海上漂浮着的那艘巨大楼船,良久之后才回过头来涩声说道。 “的确会很可惜。” “天心舰楼起五层首尾近百丈,五桅风帆行于海上恍若风浪其间箭楼撞角不知几何又配备了许多投石机,再算上甲板上的千余甲士战斗力可谓相当不凡,” 白夜收回目光,仿佛有些惋惜似的嗟叹了一声,道:“如此巍峨雄壮的庞然大物,想必是需要无数能工巧匠耗费巨额资金才能够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之后将之打造出来。” “晚辈在想,即便是天心阁的丰厚家底,倘若在天心舰葬身大海之后,也很难能够在短时间内再打造出一艘足以与天心舰相提并论的旗舰吧?” 造船,尤其是造大船造好船,绝对不会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而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大工程。 “高堂主,身为怒海帮堂主,您自然是比晚辈这个生在内地的小子更明白。对于在这片茫茫了无边际的大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有一件的东西要远比船只更为重要。” “人,远比船更重要。” 高志森目光中闪现出一抹异色,沉声道。 蓝星有着五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侧面反应了想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究竟会有多么艰难。 造船本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在生产力远不如蓝星发达的大周王朝更是如此。 而比造船还要艰难投入更大的,是人,是足够数量的合格且熟练的战士。 “倘若天心舰沉没于大海之上,船上的上千骨干船员也随之一同葬身鱼腹,如此损失对于天心阁来说恐怕不是伤筋动骨而是生生断折了一臂,恐怕数年之间再难与怒海帮争雄于海上。” 白夜看向沉默不语的高志森,嘴角微微向上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幅度,深邃双目之中缓缓泛起阵阵流光。 “高堂主觉得晚辈说得可有什么错误么?”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这少年郎绝非常人,三言两语间便凭空画出了这好大一张饼,真是令本人眼馋。” 高志森仰天大笑起来,看向面色淡然的白夜哂笑道:“你说得很对,但天心舰是岂是说沉就能够沉的?你我在这里只言片语那偌大的战舰便凭空沉默了么?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诚然,白夜说的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空谈而已。 击沉天心舰之后天心阁定然会实力大损再无暇与他们怒海帮争抢利益,但问题在于如何击沉天心舰呢? 用嘴吗?红唇白牙上下一碰就能把天心舰给念叨沉没了? 得真刀真枪去干啊,得用一条条人命去填啊! 别说是此时怒海帮在临川郡的人手只有他高志森一个海龙堂了,就算是整个怒海帮倾巢而出想要击沉天心舰那也是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更何况,怒海帮在密切地注视着天心阁的一举一动,但天心阁又何尝没有时刻注意着怒海帮的行动呢? 一旦怒海帮开始大肆集结力量,天心阁那边也定然不会坐视不顾也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正常情况下想要击沉天心舰的确难如登天,可若是有一天,天心舰上出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故呢?” 白夜抬头看了看天边高悬着的烈日,此时正值正午阳光直照人间将船舷边两人的影子在甲板上拉得老长。 高志森瞳孔微微一缩,似乎就连心脏都在这一时刻出现了极为短暂的停顿。 若是乘虚而入,怒海帮未必没有击沉天心舰的把握... 高志森没有去怀疑白夜这话的真假与否,他可以看得出来这少年并不是个傻子或者疯子,相反对方聪明得很,不会给自己开这种要命的玩笑。 更何况,白夜的师傅徐来也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这少年今日来此想必也有他的授意。 “年轻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把握确定天心舰上会有变故。但据我怒海帮上下所知,天心阁与你们清风剑馆的关系一向都是相当融洽的,天心阁每年上岸所采购的物资都是由徐来先生那里负责操办。” 高志森顿了顿,眼神略带玩味地说道:“出卖一个多年以来相处和睦的合作伙伴,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这是高志森所最为怀疑的一点,天心阁一向与清风剑馆关系和睦,而怒海帮虽然与清风剑谷素来没有矛盾但同样也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可以说是泾渭分明了。 这白夜,或者说他的师傅徐来,为何要向怒海帮透露这一点呢? 就算真如他所说,把天心阁搞得元气大伤对于清风剑馆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夜冷冷地笑了笑,反问道:“这一点,我想高堂主比晚辈更加清楚,从来都没有永远的合作伙伴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这件事上,清风剑馆会获利,怒海帮也同样会获利,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哈。” 高志森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两臂环抱在胸前豪爽地笑了起来。 “就说到这里吧,后面的事不是本人一个堂主可以擅自决定的。此事,当由帮主亲自定夺。” “不知贵帮帮主现在身处何处?” 白夜拱手说道。 “我即刻向帮主上报,也许今晚,也许明晚又或者是更晚一些的时间帮主会前来临川,届时再与徐来先生亲自商量此事。” 高志森淡淡地说道,在他看来今日过来的这少年不过是向怒海帮通个气而已,真正机要的事应该由徐来亲自与帮主来商谈才对。 “那就劳烦高堂主务必在信中请元帮主快些过来,否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白夜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淡淡地说道。 “晚辈,便先告辞了。” 第五十四章 这什么人啊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先告辞了。” 白夜拱了拱手,雅然说道。 此刻的海风吹得愈发狂放了,风中携着的淡淡湿润之气不仅使得他原本在高志森威压之下显得有些酸痛的身躯放松了许多,更使得一直横亘于心的沉重大石终于落下不少。 倘若怒海帮肯入局成为一个搅局者,突袭天心舰使得天心阁那边暂时无暇再顾及清风剑馆这边,那么破局的把握便要大了许多。 “就这么走了?” 高志森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两道粗直的浓眉轻轻一挑,若有所指地说道。 “嗯?” 白夜微微一顿叹了口气,打趣道:“莫非高堂主想留在下吃顿午饭?嘿,瞧这天色已是正午,的确也是到了饭点。” “啊?” 高志森也不禁微微一愣,这少年郎是怎么想到吃饭那一茬儿去的? 虽然说怒海帮这里也不缺他一顿饭,但现在是提这个的时候吗?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说道:“我是指,你在离开前不去向大小姐打个招呼或者说道个别吗?” 在元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高志森便已经跟随着怒海帮帮主元子攸一起打拼了,为怒海帮的创立与壮大多年来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是以他能够成为怒海帮海龙堂堂主,位居四堂之首。 可以说,他与帮主元子攸情同手足,而元筱对于高志森来说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 但以往对元筱有多么的熟悉,高志森今天对她就有多么的感到陌生。 元筱从来就没有和任何男性走得太近,更不要说像今天这样任由白夜将她一路抱着过来了。 虽说这是因为元筱受了伤的缘故,但高志森很清楚自己这个侄女的脾气,她只要不想让那少年抱着她那么就一定成不了。 这就说明,元筱对于白夜并不反感,甚至是...略有好感。 “也行吧。” 白夜略一思索,点头说道。 高志森的眉头顿时拧得紧了起来,眼皮也不禁微微一跳。 什么叫“也行吧”? 搞得像是我有多么巴不得你这小子过去一样。 暗自腹诽一番之后,高志森招了招手示意两个怒海帮帮众过来。 “带白夜小哥去大小姐的房间。” 高志森挥了挥手,心里一股说不出的郁闷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来,只好让白夜赶紧滚他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请随我们来。” 那两名怒海帮帮众恭敬地拱了拱手,堂主亲自的吩咐他们可不敢有任何怠慢,更何况眼前这少年似乎还与大小姐关系颇为不凡。 “那就有劳两位了。” 白夜也拱手回应,跟在那两人身后返回了屋内。 “唉。” 高志森转身看向那茫茫大海,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 白夜被那两名怒海帮弟子带到船上最顶层楼,刚一上楼几道锐利的目光便立时如剑刃一般直射而来。 “大小姐正在静养不见外人,回去吧!” 守护在房间外的几名怒海帮女弟子神色漠然地说道。 为白夜领路的两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拱了拱手之后便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去。 堂主只是安排他们带路而已,至于大小姐这里究竟见不见这小子他们就爱莫能助了。 见白夜还站在楼梯口上,守护在此的几名女弟子不禁眉头皱了皱。 “你怎么还不回去?都说了大小姐正在静养不想见外人。”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还不走? “啊?几位姐姐,你们是在说我吗?” 白夜微微愣了愣,看向那几名面色已经变得有些不善的怒海帮女弟子,满脸疑惑地说道。 “那不然呢?这里还有别的外人吗?” 一名女弟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啊?我算外人吗?” 白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说道。 “啊?” 几人顿时愣住了,彼此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震惊之色。 这人怎么这么离谱呢? 不是,你第一次来怒海帮,怎么就不算外人呢? 还有,你哪来的脸觉得自己不是外人的啊? 这人这么没有边界感吗? “让他进来吧。” 屋内传来了元筱无奈的声音,听到大小姐的声音一众女弟子脸色俱都变得古怪了起来,缓缓让出了位置。 “看吧,都说了我不是外人。” 白夜翻了个白眼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元筱的房间里,只剩下走廊上的一众怒海帮女弟子面面相觑。 元筱的房间布置得相当简约,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衣橱,以及几幅山水画几个盆栽点缀。 “你又来干嘛?” 躺在床上的元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表情幽怨地说道。 她本来是想好好睡一会儿来着,但白夜这臭小子又过来了,只好打起精神和这臭小子掰扯掰扯了。 “我要走了,就寻思着来向你道个别。” 白夜抿了抿嘴,微微一笑。 “就这啊?赶紧滚!” 元筱嘴角不禁猛地抽了抽,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除了道别,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白夜眨了眨眼,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元筱床上。 “你这臭小子干嘛啊?快滚啊!” 见白夜竟然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元筱顿时炸毛似的瑟缩做一团裹着被子向墙角挪去。 “坐一坐嘛,怎么,你还不让我坐了是吧?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白夜看向咬牙切齿的元筱,耸了耸肩。 “那你坐椅子上呀!坐我床上干嘛!” 见白夜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后,元筱这才算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她的衣衫竟然都被渗出的细汗所浸湿,黏黏地贴合在肌肤上。 “椅子?你房间里有椅子吗?” 白夜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说道。 “你这臭小子装傻充愣是吧?” 元筱有些嗔怒地瞪了白夜一眼,一只葱白的玉指指向一旁的书桌,书桌旁赫然摆放着一把椅子。 “啊?哪儿呢?没看见啊?” 白夜疑惑地摇了摇头,同时不动声色地一脚将椅子踹到了角落。 “你...” 元筱被气得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抿着嘴气鼓鼓地瞪着白夜,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早已经将这个臭小子大卸八块了。 嘶~ 制怒,制怒。 反正都已经让这臭小子抱过了,坐床上也不算什么了,别动气别动气,动气伤身体。 “对了,我想问你一下...” 白夜干咳了一声,看向怂拉着脸的元筱柔声说道。 “别问,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第五十五章 差不多得了 “别问,就算是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元筱翻了个白眼,自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自己没有把他赶出去,也没有茶杯一摔立刻冲进来一群刀斧手将他乱刀剁成肉酱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结果白夜这臭小子竟然还不知足,不仅赖在自己床上不走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想要向她打听事。 呵,真当她元筱没有脾气了么? 她元筱就算是死,死外边,从这里跳进外面的海里去,也绝对不会回答他白夜任何一个问题。 “我想问一下,你父亲,元帮主是个怎样的人呢?好说话吗?” 白夜隔着被子轻轻摇了摇元筱的手腕,俊朗的小脸上隐隐透露着温和的笑意。 “我父亲挺好说话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怎么...嗯...?” 元筱下意识地回答道,但说着说着却突然意识到了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哎? 我不是说过无论这臭小子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他的吗? 嘶~ 她两侧的脸颊鼓得更紧了,眼中的幽怨也愈发深重。 元筱啊元筱,你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父亲商谈一下...呃...一桩生意。” 白夜淡淡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 “谈生意?” 元筱微微嘟着嘴,目光有些狐疑地在白夜俊朗而略显青涩的脸庞上来回打量了一圈,方才凝声说道。 “你能和我父亲谈什么生意?清风剑馆与怒海帮虽然没有什么矛盾但也一向没有什么往来,就算是要商谈,也应该由你师傅徐来先生和我父亲商谈才对,能有你这臭小子什么事?” 元筱翻了翻眼皮,口中微微吐着些许热气将自己原本伸长的双腿从被子下挪了挪,一手托着脸庞侧身看向若有所思的白夜,有些恹恹地说道。 “我忽然发现你这个臭小子人挺小,心眼儿倒是还蛮多的。” “嗯?我哪里心眼儿多了?我可是对你真心相待好吧。” 白夜似是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是吗?” 元筱瞟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去找你麻烦的,没想到稀里糊涂的竟然,竟然...和你还挺聊得来的。” 她至今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本来是怒气冲冲地去清风剑馆找白夜那臭小子的麻烦,准备将他毒打一顿之后扬长而去,但结果却与元筱之前的设想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发展成了两条完全不相干的故事线。 这其中固然有元筱那一掌没有控制好力道的因素在里边,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她觉得还是白夜那臭小子有些过于离谱了。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人啊? 这臭小子莫名其妙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自己两次,甚至现在还能在自己的房间里坐在自己的床上侃侃而谈... 更奇怪的是,自己的抵触却好像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嘶~ 这臭小子是不是偷偷给我下蛊了? “我一向都是挺招人喜欢的。” 白夜悠悠一叹,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从床上站了起来。 “清风剑馆或许会与怒海帮达成合作,这对于彼此都是有利的,我希望你都能够在这事上劝说一下你父亲。”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元筱原本复杂的目光不禁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也不全是。” 白夜摇了摇头,柔声道:“主要还是向你告别。” “有什么好告别的?我们的关系几时亲密到那个份上了?” 元筱轻哼了一声,僵硬的表情稍有缓和,略微停顿之后又接着说道。 “再说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等本姑娘养好伤一定要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她看向有些发怔的白夜举了举拳头,一副“你这臭小子就等着吧”的表情。 “嗯,我等你。” 白夜忽地转过身去,淡淡地说道。 “唉?你这臭小子怎么突然焉了?” 察觉到白夜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落,元筱不禁撅起了嘴,不情不愿地说道。 “大不了,到时候本姑娘下手轻一点,最多只打断你一跟...哦不,两根肋骨,哈哈。” “但愿吧。” 白夜摇了摇头,步伐有些沉重地向房间外走去。 的确是要告别了。 当怒海帮与天心阁火并时,就是他们突围的最好时机。 至于和元筱再战的约定,只能随风而逝沉没到这茫茫大海中去了。 看着白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元筱一时间心里竟没由来地感到有些空落落的,目光有些飘忽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这臭小子...该不会真给我下蛊了吧? 。。。。。。 晌午刚过,炽热的阳光稍有所收敛,使得大地上辛劳半天的人们得以喘息一二。 白夜头顶着烈日,步履不息地自东门进城,向清风剑馆走去。 临川城内依旧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但这样的喧嚣对于此时的白夜来说却毫无任何动人之处,反倒觉得颇为吵闹。 他心事重重,穿过市集转入大街,拐角处却突然横转出来一人两人的肩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唉哟!” 那人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双手也是忽然一阵颤抖一个白色的物件顿时跌落在地,“砰”地一声地上已是多了许多白色的碎瓷片。 “我的传家宝贝哎!” 这名大汉忽然趴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哭丧似的哀嚎起来,捶胸顿足的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也许是哭得有些累了,抬起头目眦欲裂地看向白夜,怒吼道:“你这杀千刀的混账小子,走路是没长眼吗?把我家祖传的宝贝花瓶给撞碎了,老子要你的命!” 嗯? 白夜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涌上一种颇为古怪的感觉。 这大周也有碰瓷的吗? 还是复古流碰瓷。 “哎呀,这小子可是摊上大事了!” “是啊是啊,我瞧这花瓶做工精致又颇上了年头,恐怕价格不菲啊。” “这小子,怕是要赔得倾家荡产喽。” 周围不知何时围聚上来一群吃瓜群众,看着白夜指指点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白夜微微摇头,翻了个白眼,说道。 “差不多得了。” 第五十六章 颠倒黑白 “差不多得了。” 白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说是你家的传家宝贝那就是你家的传家宝贝吗?那我还说这是我家祖上的宝贝,多年前被你家先祖给抢了。我们家没找你算账也就罢了,你还敢来要我赔?” “你这小子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 大汉猛地一脚跺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白夜,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要一口将他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说这是你家的宝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乃是前朝太宗皇帝年间宫廷里御制的天青水玉花瓶,皇宫里流出来的宝贝,我家传了十几代的大宝贝,就这么被你这个瞎了眼的毛头小子给撞碎了!你今天要是不赔偿老子,老子要了你的命!” 他粗壮的手指直指向面无表情的白夜,双目圆睁仿佛铜铃一般。 “前朝太宗年间的宝贝,那可不得了哦。” “这小子是真摊上大事了。” “怕是要赔上小命咯。” 周围的吃瓜群众在听见大汉讲出自己宝贝花瓶的来历之后,顿时又嘈嘈切切地议论了起来,对着白夜指指点点的样子好像是此事与他们有着什么关联一般。 甚至,白夜还看到了人群中又有几名壮汉不动声色地向自己靠了靠,隐隐从几个方向用身体堵住了退路将自己围在中间。 还是个团伙作案么? 白夜目光一冷,拂手哂笑道:“既然是前朝宫廷里的宝贝,那怎么又流落到你家祖上了呢?怎么,你家先祖原来是前朝太宗皇帝身边的太监?” “你敢侮辱我家先祖?呸!你家祖宗才是太监呢!老子祖上乃是前朝进士,受过太宗皇帝奖赏的,这天青水玉花瓶便是太宗爷赏赐我家先祖的。” 大汉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当场就抄起家伙给白夜脑袋开瓢的样子。 “是吗?前朝进士还受过皇帝奖赏,而你们这些做后人的又把这事拿出来吹嘘。” 白夜淡淡一笑,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你这贼子是前朝余孽。如今我大周王朝丰亨豫大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前朝太宗皇帝?” 白夜面色骤然转冷,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 大汉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他就是碰个瓷而已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都胡扯。 前朝余孽都扯出来,这种株连九族的大帽子可不兴乱扣啊! 周遭围观人群闻言也不禁勃然色变,好家伙,这是真杀人诛心啊。 “老子不和你扯嘴皮子了,小子,你要么赔钱要么赔命自己挑一个吧!” 大汉脸色一滞,但转瞬又紧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说道。 “这可是我家传承了十几代的传家宝贝,你少说要赔我三千两银子,否则老子定然饶不了你。”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要钱?还是先考虑考虑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吧。” 白夜立时上前一步,在大汉惊骇的表情下一手紧锁住他的手腕,冷然道。 “如今这太平盛世,你不思报效国家和感恩圣上,反倒一口一个前朝太宗皇帝,怎么着,你是觉得当今陛下不如前朝太宗皇帝吗?是觉得当今大周王朝还不如那腐朽堕落的前朝吗?” “还说你不是前朝余孽?走,跟我去衙门自首,争取从轻处理判个流放三千里刺配远恶军州,而不是株连九族。” 大汉被白夜这猛然一拽顿时跌跌撞撞地向前连倒了好几步,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手腕本能地翻动起来想要挣扎出白夜的钳制,但却惊恐地发现眼前这看似清瘦的少年体内却似有着无穷的巨力一般,五指紧锁在自己腕上就仿佛一只巨大的钳子一般,任凭他如何奋力拉扯也是无济于事。 坏了,遇到硬点子了,这点子扎手得很! 大汉原本想着这么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体格也并不雄壮的少年郎应该是一个十分适合敲诈勒索的对象,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够硬。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少年郎不仅手上够硬,他娘的一张嘴也是硬得让人害怕。 什么前朝余孽,什么觉得当今皇帝不如前朝太宗皇帝,什么认为大周王朝不如前朝,这他娘的也太能扯了吧? 这是能说的话吗?这种事情随便拎一个出来溜溜那都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大事件啊! 老子只是想碰个瓷讹你这小子一点钱罢了,你他娘的是巴不得老子全家死绝啊? 这心肠也太坏了吧?是真的焉儿坏。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啊?你撞坏了我家祖传的宝贝花瓶,反倒还诬陷我是前朝余孽?大伙瞧瞧,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啊!” 大汉一边向人群无辜地摊了摊手,但同时也暗暗向混杂在人群中的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几名同伙立刻会意,在人群中义愤填膺地开始指责起白夜来。 “是啊,哪有这种道理。” “就是,就是,我瞧啊,就是这小子不愿意赔人家的钱,所以才反咬一口人家呢。” 人群跟着吵嚷起来,那大汉仿佛底气更足了似的,得意洋洋地说道:“小子,你红口白牙一碰老子就成反贼了?哼,赶紧的,三千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自己把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滚一边儿去,我没功夫和你瞎胡闹。” 白夜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他...” 大汉张口喝骂着,但在瞧见眼前这少年眼中那抹森然的杀意之后,即将脱口而出的“妈”字却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他接连喘了好几口粗气,色厉内荏地说道。 “老子要你赔钱,你...你还敢当街杀了我不成?” “猜猜看?” 白夜嘴角咧起一抹飒然的笑,凌厉的目光在瞬息间将大汉锁定了。 他连怒海帮的弟子都杀了几个,何况是这碰瓷的大汉呢?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杀了怒海帮那几人是在海边码头所为,而此时却是身处临川城内的闹市之中。 若是在这闹市当中公然杀了这大汉,那却是会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这种极为紧张的时刻更不容产生麻烦。 虽然不太好杀,但是给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五十七章 黑吃黑 “我...我...” 大汉额头上忽然开始滴下许多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地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身前这少年郎的眼中看到了凌冽的杀意,虽然在这临川城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对方应该不太敢当众杀了自己,因为这无异于是在挑战大周王朝的律法,赤裸裸地打官府的脸。 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吧?至少表面上是要注意的。 但是,万一呢,万一眼前这少年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呢? 嘶~ 大汉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就连周身皮肉都忍不住有些发麻了。 万一这人真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楞头小青年,那自己岂不是阴沟里翻了船? 大汉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主要是眼前这少年身上的愣头青要素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年纪不大,心智还不成熟,做事情很容易冲动,一旦上头了就顾不得什么后果了。 更何况,这少年还是有点实力的,这样就更危险了。 那破瓷瓶可不值什么钱,自己的性命才是最最重要的。 大汉咽了咽嗓子,刚想开口认怂把这事化过去然后再找下一个倒霉蛋下手,但此时人群之中却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都围在这干什么?” 几个正在巡街的巡捕粗鲁的推开一层层围观群众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周遭百姓一见是他们赶紧让出了一条路来,生怕当着这几个巡捕而被狠狠收拾一顿。 这几名巡捕或是叉着腰或是摸着腰间的佩刀,趾高气扬的将目光在人群中央的白夜与碰瓷大汉来回游走着。 “是否就是你们在闹事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如今御史大人正巡察到了咱们临川郡,你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在这节骨眼儿上闹事。” 巡捕们冷笑着看向两人,阴恻恻地说道:“若是让御史大人误以为咱们临川郡民风不佳,你们担当得起么?” 见巡捕到来白夜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横生事端。 大汉的表情比白夜更加难看,心中也远比他更加忐忑。 他干这生意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生怕被巡捕深问下去,赶紧上前一步向几名巡捕赔了个笑脸,讪笑道:“几位差爷,我们自然是不敢闹事的。左右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这小子撞碎了小人的一个花瓶,我们商量好怎么赔偿就是了。” 大汉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低眉顺眼地说道,全然没有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 他一边低着头说道,一边暗中飞速地给白夜使了个眼色。 小哥,和这些差爷当真闹不得,赶紧打发了走罢。 “啊对对对,我撞碎了他的花瓶商量好赔多少钱就是了,不劳各位费心了。” 白夜拱手说道。 他现在不想耽误时间更不想节外生枝,只要赶紧了却此事回到清风剑馆。 “就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商量吧。” 几个巡捕闻言一阵哂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临川郡城里一天内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只要不涉及到人命或者巨额钱财官府都是懒得去理会的。 正在他们将要离去之时,人群中却不知是谁突然高声叫道。 “这少年说那汉子是前朝余孽,并且还贬低当今圣上不如前朝太宗皇帝,咱大周王朝不如前朝!” 嗯? 白夜目光不禁一沉,而那大汉则是瞬间面如土色,整个身体一阵颤抖几乎快要跌倒在地。 这倒不是说被人空口无凭地套上这些大罪他就会坐实了罪名,而是大汉深知这临川衙门究竟有多黑,这事虽说不至于丢了性命,但少说也得被那些扒皮给刮下一层皮来。 “还有这等恶事?全都拷走!” 几个巡捕顿时眼睛都亮起来了,又可以好好地捞上一笔钱了。 “差爷,这完全是那小子血口喷人...” 大汉慌忙辩解着,但领头的一个巡捕却只是冷冷地说道:“是真是假你说了不算,押回衙门受审!” 他把手一挥,几个巡捕立时拿出铁索向大汉与白夜锁去。 白夜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但却并没有选择动手,而是淡淡地说道:“在下乃是清风剑馆徐来师傅座下三弟子,乃是毋庸置疑的良家子,几位会不会误会了?” “清风剑馆徐来先生的弟子?” 领头的巡捕眼睛变得更亮了,嘿嘿笑道:“那或许是误会了,但还是请小哥随我们到衙门去把事情说清楚,就不拷起来了。” 听到这少年乃是清风剑馆徐来的亲传弟子,几名巡捕立时变得惊喜起来甚至脸上差点都笑开了花。 把这少年带回衙门好吃好喝扣着,等着清风剑馆那边到时候带着钱来赎人岂不美哉? 白夜沉默了,这几个巡捕摆明了是想敲诈一笔并且看上去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好先去衙门等着师傅那边花钱赎人了。 见白夜沉默不语,领头的那巡捕又在他肩头拍了拍,笑道:“小哥也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冤枉了哪怕任何一个好人的。莫慌,我们这就派人去清风剑馆把此事向徐来先生讲明,你啊,就等着他们来接你回去吧。” “走!” 领头巡捕大手一挥,众人一起上路,将面无表情的白夜与面如死灰的碰瓷大汉全都带向了衙门。 临川郡城,府衙。 走进衙门之后的白夜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这大周王朝各地都有义军揭竿而起,堂而皇之地黑吃黑当真是烂得没边了。 “小哥,你先在此稍坐一会儿,兹事体大我需要去禀告老爷。” 领头巡捕叫人给白夜安排了一张椅子,至于那碰瓷大汉便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在墙角抱头蹲下。 本来只是日常捞钱而已,扣住人仔细盘剥便可,但其中一人却是清风剑馆徐来的弟子,这就不得不慎重一些了。 “那就有劳各位了。” 白夜淡淡地说道。 等到巡捕走后,蹲在墙角的大汉便再也忍不住了,一张脸好似哭丧一般难看。 造孽啊! 这小哥早点表明身份自己哪还敢讹他啊? 现在好了,落到这群孙子手上,怕是要大出血了! 第五十八章 莫非他是关系户 临川府衙,正厅。 慕容浚端坐在主位之上漫不经心地品着杯中茶水,而在坐在下首方则是面容阴鸷的骆文俊。 一名侍者忽然走近骆文俊身旁并在耳畔低语了几句,他那略显狭长的双眼中忽地透出一丝幽光,嘴角也微微勾勒起一抹幅度。 “骆太守,可是有什么喜事发生了?不知可否与本官说来听听?” 慕容浚随手放下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骆文俊阴桀一笑,道:“只不过是下官手下的几个人,将那徐来的一名亲传弟子给带到了府衙里...” 待他简明扼要地说完之后,慕容浚的眼中亦出现了些许高深莫测的光彩,有些玩味地说道:“在清风剑馆那边交钱赎人之后,骆太守打算如何?” “一切全听御史大人吩咐。” 骆文俊拱手说道。 “嗯。” 慕容浚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立刻换成了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岿然说道:“此事干系颇大,甚至还牵扯到了前朝余孽一事,绝不可轻易了结,暂且先将那白夜关押在牢房中吧。” “依御史大人所言,下官立刻吩咐人去做。” 骆文俊点了点头。 慕容浚冷然一笑,说道:“那徐来如今还不知晓我们已在对付他,清风剑馆带钱来赎人时骆太守只管推诿,让他们以为你是因为不满价格太低才不肯放人。” 什么前朝余孽谤讥朝政,无论是慕容浚与骆文俊,还是那几个巡捕都知道这纯粹就是在扯淡而已,但这却也是一个可以很好利用的借口,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借口漏洞百出根本不可能成立。 ----------------- 府衙前厅。 白夜见那几名巡捕去而复返,两道墨画似的眉弯微微一挑,说道:“几位,不知家师是否派人交够了赎身费?在下是否可以回去了?” “白夜小哥,你恐怕还要再等一等才能回去了。” 领头巡捕面色冷漠,全然不似刚才那般热情。 “此事干系甚大,御史大人与太守老爷决定先将你们两个收押,待到审问清楚后再做处置。” “走吧!” 他猛地一挥手,两名衙役立刻提着锁链将碰瓷大汉整个人拽了起来,又有两人来到白夜身旁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毕竟是清风剑馆徐来的亲传弟子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差爷,冤枉啊!” 吓破了胆的碰瓷大汉“噗呲”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嚎道:“差爷,愿望啊,小人和前朝余孽是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啊!全都是这小子血口喷人,那瓷瓶也不是什么前朝宫廷里流出来的是小人昨天在西市刚买的!” 大汉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就连四肢都变得瘫软无力,两边大腿止不住地颤抖。 他原本以为这几个巡捕只是想要讹点钱罢了,所谓的去禀告老爷也不是出去转一圈做个样子而已。 但瞧他们现在这个架势,是他娘的真打算按照前朝余孽处理啊! 他妈的这群人心也太黑了吧?这事傻子都看得出来是纯纯的子虚乌有,就这也能大题小作? 非得把老子的血吸光你们这群畜生才满意是吧? “冤不冤不是你说了算,等审问清楚了再作计较,带走!” 领头巡捕冷哼了一声,几名手下立刻把哭爹喊娘的碰瓷大汉在地上拖拽走了。 而白夜看了眼身旁的两名巡捕,微微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过去。 人家还算是给面子让自己体面一点,如果自己不想体面的话他们就会帮自己体面了。 “嗯,还是这位小哥明事理。” 领头巡捕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请放心,小哥是徐来先生的亲传弟子府衙上下没人会为难你的,更何况你又不是那前朝余孽只要事情讲清楚了自然可以离开,我们兄弟几个也会好生照料小哥的。” “那就多谢几位了。” 白夜拱了拱手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摸出几块银锭塞入领头巡捕手中,低声说道:“在下出门匆忙未带多少银两,等到家师将在下赎出去后再请几位喝酒。” 领头巡捕凑到白夜耳畔,也是低声说道:“小哥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懂得都懂。” 白夜点了点头,随着两名巡捕向牢房走去。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原本只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捞钱小事而已,但那领头的巡捕似乎真的向太守骆文俊通报了。 嘶~这就有点难办了。 如今骆文俊他们几个临川郡本地官员正与慕容浚一行人同流合污,暗地里策划着该如何陷害徐来师傅。 自己落到了他们手里,岂不是相当于羊入虎口吗? 本来交点钱就能把自己赎出去,但骆文俊却令他们将自己带进牢房,白夜可不会相信他堂堂一郡太守真的想借此机会多捞点钱。 或许,是想在自己身上做文章? 想到这里,白夜眉头不由得略显沉重地皱了起来,但旋即又舒展开来。 如今,无论是慕容浚还是骆文俊他们,都还不清楚自己等人的计划已经泄露,绝不会知道徐来师傅已然知晓了他们的阴谋。 并且,他们又不是傻子不会盲目地动自己从而打草惊蛇,所以,自己绝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想着想着,白夜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那两名巡捕给带到了牢房。 牢房整体阴暗潮湿,就连空气里都隐隐泛着一股略带腐臭的气味,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几盏油灯勉强使人可以看清事物,几名狱卒手持着棍棒正狞笑着看向他们。 两名巡捕向狱卒交待了几句,白夜便见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顿时顺眼多了。 “小哥,先把剑给我们保管着吧,等会儿你出去时再来向我们讨回。” “有劳两位了。” 白夜卸下佩剑交给了那两名巡捕,这时又有两名狱卒走来态度和善地说道。 “请随我们来吧。” 原本凶神恶煞的狱卒态度竟然如此和善,这让牢房中其他的犯人顿时都瞪大了眼,就连下巴都几乎快要惊得掉在了地上。 这什么情况? 不是应该打一顿之后把身上的钱全都搜刮干净,然后再扔进牢房里去吗? 怎么这么客气? 莫非此人是关系户? 不对啊,关系户怎么还能被带到牢房呢? 第五十九章 逼真的演技 “小哥,你就暂时先待在这吧,虽然环境一般但好在是干净的。” 两个狱卒客气地将白夜带进了牢房,这间牢房布置也和其他牢房一般简陋,除了一张铺着稻草垫的石床以外便再无他物。 白夜目光快速地瞟了一圈自己接下来要待的这间牢房,虽然布置简陋但整体来说还算比较干净并没有异物或者什么异味。 狱卒随手关上牢门,说道。 “锁我们就不上了,小哥你自己自觉一点吧,不要让我们难办。” 他们已经知道了眼前这少年乃是清风剑馆徐来的亲传弟子,并且只是在牢里暂时待上一段时间等到清风剑馆那边交了“赎身费”之后便可以离去了,所以这两个狱卒也并没有将白夜当作一般犯人对待。 “多谢两位了。” 白夜拱了拱手,轻轻一叹后便坐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微微合上双眼沉思起来。 比起这些敲诈勒索一些所谓的“赎身费”,他更关心的是慕容浚和骆文俊他们该对自己如何处置。 人身安全倒是可以得到保障,只要慕容浚和骆文俊他们两个不是蠢货应该不至于会选择打草惊蛇。 与白夜这边的静静沉思不同,周围几间牢房此时却几乎可以说是炸开了锅。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进了牢房不被打骂,不被搜刮干净,并且还被安排住进了单间,甚至那几个天杀的狱卒就连装都懒得装一下了,连锁都不上便扬长而去了。 怎么着,现在临川郡官衙之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已经达到了这么高的水平了吗? 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 其他牢房中的一众囚犯顿时咬牙瞪眼地看向“豪华套房”中的白夜,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 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哪个进来的时候没有被狱卒们狠狠地用“大周律法”砸得头破血流,怎么这小子就可以这么轻松呢? “都撅着个脑袋出了干什么?怎么,是想立刻被砍了头吗?滚回去!” 一阵喝骂声响起,一众囚犯顿时像老鼠见到了猫似的缩了回去再不敢探头看向白夜那里。 只见两个狱卒悠哉游哉地走进了过道,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之前那碰瓷大汉,此刻他已经换上了沾满血渍的囚服,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像是一条死狗似的被两个狱卒随手拖在身后向一间肮脏恶臭的牢房走去。 大汉周身伤口上不断渗出鲜血顺着肌肤流向坑洼不平的地面,随着他被一路拖行下去,流出的鲜血也逐渐随之形成一条小径。 淡淡的血腥味与牢房原有的恶臭味交织在一起都在潮湿的空气中酝酿,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异味。 白夜睁开双眼,大汉正好被拖行至他所处的牢房前。 墨画似的眉弯之下深邃双目闪过些许讶然,大汉此时双眼已经被打得肿胀发紫就连睁也睁不开了,只能勉强眯出一条缝看向了白夜。 两人就在这样尴尬的场合下对视了几秒,直到大汉被拖走消失在白夜的视线里。 “这就是大周王朝的王法吗?怪不得各地都有人起义...” 白夜似是嗟叹,又似是在喃喃自语着。 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深刻的感慨全都抛之脑后,他如今仍然是处于自顾不暇的境地又哪里还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事呢? 牢房外的走廊上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衙役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小哥,按照规矩,咱们得对你身上进行一遍搜查才行,勿怪勿怪。” 一个领头衙役歪头晃脑地说道。 白夜双眼微微一眯,搜查无外乎是想刮出些钱财去,但他身上却还携带着清风舞柳剑诀与幻影剑诀的图本,若是被这几个衙役给搜了出去,恐怕... “张哥,让我去吧。” 一个脸色黝黑头顶毡帽的衙役凑到那领头的张哥耳畔,压低着声音说道。 “这少年生得俊俏极了,细皮嫩肉的就连皮肤白都得不像话,小弟看了心里实在是痒痒得很。” “嗯?” 那被称为“张哥”的领头衙役顿时满脸惊诧地看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李...李华,我说怪不得你这小子总不和弟兄们逛窑子呢,原来是好男风。” “求张哥成全了小弟吧,小弟改日请兄弟们吃酒。” 李华扭头看了眼牢房里的白夜舔了舔嘴唇,讪笑道。 “那小子毕竟是清风剑馆徐来的亲传弟子,你这么做...恐怕不好吧。” 张哥皱着眉压低着声音说道。 若是在平时他倒是懒得管这些事,不过白夜的身份却是不一般,若真让这小子“菊花残”了,他们几个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哥,你就放心吧,小弟只是上上手绝不做出格的事。” 李华满脸哀求地说道。 张哥沉吟了一会儿,想到这李华平日里一向机灵便应允了。 “好吧,你注意把握分寸借着搜身摸一摸就得了,若是过火了咱们都要出事。” 他嘱咐了一声,招呼着一众衙役向过道另一边走去。 当然,他们并没有走得太远,若是李华当真色胆包天想要行那不轨之事,他们也好及时冲进去救援,到时候便把所有责任全都推在李华身上,他们不仅无过反倒有功。 “嘎吱~” 牢房的大门被缓缓关上,白夜眉头微微一挑,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黝黑的衙役。 “臭小子!” 凌霜雪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白夜立时双眼一亮,目光四处游走想要找到声音来源,却只见那衙役向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白夜立刻明白这衙役就是凌霜雪的马甲,也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哥,嘿嘿,还请配合一下~” 凌霜雪表面上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对着白夜上下其手了起来,但暗中却在传音说道。 “我怕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先替你收着。” 白夜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不禁感慨凌霜雪的绝伦演技,如果不是传音入耳的话,他一定会觉得眼前这衙役一定是个货真价实的搅屎棍子。 第六十章 静观其变 “你干嘛啊~哎呦!” 白夜凄厉的尖叫声立时响彻了整个牢房,他满脸恶寒的双手推搡着眼前的衙役,用身体挡住向外的视角将怀里的《清风舞柳剑诀》与《幻影剑诀》乘势塞进了凌霜雪的衣襟。 “小哥,我这是在例行公事,还请你不要抗拒。” 凌霜雪一边舔着嘴唇义正言辞地说着,同时一脚狠狠地踩在了白夜的脚上,嗔怒着传音说道。 “臭小子,你刚刚手往哪放来着!” 凌霜雪心里那叫一个气啊,白夜这臭小子把东西交给她也就罢了,但却二话不说地就往她衣襟里塞了进去,差点把衣领都给她撑开了。 见白夜当即闭口不言,凌霜雪心中更是羞怒交加,右手往下一滑攀上白夜的后腰狠狠地掐了起来。 嘶~ 白夜忍不住一声痛呼,显然自己刚才小手可能并不是很贴切的行为让凌霜雪非常不爽。 她不爽了,自己也会不爽的。 但自己却又没有能力去反抗凌霜雪,那就只好假戏真做向外求救了。 “啊~你搜身就搜身吧,你脱我裤子干什么?嗯?你还要掏裆?!” 白夜顿时满脸惊恐,向牢房外大声高呼道:“救命,救命啊!我要是有任何闪失,你们一个个的都绝对脱不了干系!” 正在与狱卒们说笑的张哥一行人,在听到“掏裆”二字时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有些不妙,此刻又听见白夜的控诉当即浑身寒毛竖起,赶紧向那牢房狂奔过去。 李华那小子不会真的玩过火了吧? “怎么回事?” 一众衙役还有狱卒赶了过来,霎时间踹开房门一股脑地全都涌入了牢房之中,一时间这间窄窄的牢房竟有些人满为患。 所有人全都紧张地看向被挤到角落的白夜与李华,在确定白夜衣衫仍然还算整洁且没有血迹之后众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张哥,我就是正常的搜身而已,是这小兄弟太敏感了。” 凌霜雪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讪笑着说道。 他摊了摊手,同时不着痕迹地瞪了白夜一眼。 “你赶紧搜,我们就在这看着。” 张哥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李华这小子很有可能真就色胆包天了,还是留下来监督他为好,免得到时候引火烧身。 “好的,张哥。” 凌霜雪脸上表情又恢复成了之前的“痴汉”模样,搓了搓手之后开始在白夜身上仔细地搜查起来。 当然,由于此刻正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的缘故,所以她的动作比起之前要收敛了许多。 “你这臭小子,我之后再和你算账!” 凌霜雪一边进行着搜查,一边传音说道:“你的那两个师兄师姐刚到了府衙想要拿钱将你赎出去,但被骆文俊以钱不够的理由给搪塞住了,如今你的赎身费已经被坐地起价到了一万两白银。” 白夜不禁心中一沉,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恶寒至极的样子,仿佛他真的正在被一个老搅屎棍子给上下其手一样。 “当然,骆文俊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这一点银两,这点钱与将徐来抓捕抄查家产之后他们每人所得的赃款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凌霜雪小心翼翼地从白夜怀里拽出了一个钱袋递给张哥,继续传音说道:“他们的目的应该在你身上,虽然我还不知道骆文俊与慕容浚他们对你究竟有什么谋划,但目前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暂时就先在这牢房里静观其变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 “倘若真有变故,我定会带你出去。” 听到凌霜雪的传音白夜忽然微微一颤,在心底说了声“谢谢。” 凌霜雪又在白夜身上仔细地摸索了一阵,方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双手,转头看向张哥略显遗憾地说道。 “张哥,这俊小哥身上只有这些东西了。” “嗯。” 张哥点了点头,看向表情颇有些不自然的白夜,宽声说道:“小哥,你身上的这些东西就暂时由我们保管吧,等到你出去的时候再来向我们讨回吧。希望你也别见怪,毕竟这是规定,是规定嘛。” “能理解,各位也是按规定办事。” 白夜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又和众人客套几句之后便翻身上了石床。 随着一众衙役与狱卒的离开后,阴暗潮湿的牢房内又陷入到了一阵死寂之中。 由于有了之前狱卒的喝骂,是以一众囚犯即使对于白夜这个“关系户”有再多的好奇与疑惑,也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望过去,只是缩在自己的牢房内远远地瞧着他,就算是与同牢房的狱友议论也是极其小声的。 “慕容浚,骆文俊,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夜盘膝坐在铺满了稻草的石床之上,细细沉思着。 慕容浚与骆文俊他们并不像自己一样,在凌霜雪的帮助下有着“上帝视角”,他们绝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已经泄露了出去。 而此事干系甚大,他们也不没有理由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先动自己。 但至于他们具体有什么谋划这就无从而知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白夜猜测,也许在之后就会见到慕容浚与骆文俊了,届时也能知道二人究竟有什么谋划。 自己有心算无心之下,说不定还能让这两人吃个大亏。 念及此处白夜心中云雾被稍稍拨开,豁然一片清明。 他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盘膝坐于石床之上调动起周身真气来。 “之前我的真气便已经达到了即将要突破武道九品极限的程度,只是尚欠缺临门一脚而已,若再加上从彼岸心魔中所得到的收益,成功晋级武道八品应是水到渠成的。” 白夜深邃双目之中流光婉转,仿佛日月星辰隐现其中。 随着真气不断在体内行走着,他的双眼不禁微微闭上,静心凝神就连呼吸也变得愈加具有规律,一张一合间胸膛不断随之起伏着,俊逸而稚嫩的脸庞上隐约泛着一层犹如温玉般的淡淡光泽。 第六十一章 各怀鬼胎 “呼~”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沉默得近乎诡异的氛围中一道略显畅快的喘息声骤然响起。 这一道喘息声,仿佛是平静得宛若镜面一般的静止水潭上被突兀地抛下细小石子穿破层层水浪飘飞一般,将以往的寂静的打破,带着阵阵涟漪不断向远方扩散而去。 双目微闭的白夜将最后一缕浊气长长地吐出体内,脑海中浮现着的属性面板此时也发生了变化。 【姓名】:白夜 【年龄】:十五 【修为】:武道八品 【身份】:清风剑馆亲传弟子 他不入流小混混的身份,早已成为了过去式。 他两边黑色的睫毛略微一阵颤动,不过须臾,深邃双目骤然睁开,两只如墨的眼眸中灵光流转仿佛于无形之中摄人心魄。 睁开双眼重见事物的白夜,还来不及细细领会此时体内更加浑厚的真气,墨画似的眉弯却已经悄然紧皱了起来。 安静,此刻的牢房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甚至有些近乎于诡异。 牢房在之前虽然也算不得有多么吵闹,但仍有囚犯们三言两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此时却连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这实在是令白夜感到心里感到有些凝重。 “少年郎,你的天资当真是令人感慨,只不过才步入武道修行短短十余日而已就能踏足武道八品的境界。要知道,这天底下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辛劳也只能止步武道九品,无法成功再进一步。” 一道稍带感慨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阴暗的牢房中,白夜的心脏骤然一阵狂跳头皮也随之一阵发麻,就连整个身体也不禁紧绷起来。 一名身着大周官服的中年人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此人背负着双手傲然而立,锋锐得仿佛利刃一般的目光带着些许异色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中年人看上去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身形颇为挺拔宛如松柏一般,面容冷漠而双目又颇为阴沉更为他平添了几分阴狠无情的味道。 而在他的左侧身后,同样矗立着一人。 他穿着一身相似的官袍,大约五十上下年纪,身形偏矮而面容又颇为阴鸷,两鬓略带星霜双眼略显狭长,隐隐给人透露出一种奸险酷吏的味道。 若说先前那人给人一种阴狠无情的感觉,那么此君予人的意味就有些近乎于阴毒了。 而这人白夜也认识,正是临川郡太守骆文俊。 几日前他曾在街上偶然见过出来巡视的骆文俊,不过那时慕容浚还并未巡察来到临川故而双方都未曾放在心上,想不到短短几日后就有了交集。 这人是骆文俊,那么他身前的那人应该就是图谋徐来师傅手中吞金兽的慕容浚了。 白夜目光微微一挑,却正好迎上了慕容浚深沉的目光。 四目相对时他的脊背上不禁隐隐渗出些许细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两人的出现显得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来到了牢房只是白夜没有发现而已。 这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就连那怒海帮海龙堂主高志森也及不上他们。 白夜目光凝重万分,若不是这两人主动现身自己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他们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惊诧尽都拂去,起身下床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不知太守大人与这位先生何时到来?晚辈方才正在修炼倒是唐突两位了。” 慕容浚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色,他原以为这少年会在自己的威压之下变得颇为不堪甚至是跌倒在地,但对方的表现却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倒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不过那时你正在修炼,所以本官与骆太守并未打扰你而是在此等候。” 慕容浚眼中厉色稍稍淡去些许,喟然道:“你这少年当真是不凡,不过十余日功夫就成就了武道八品。即便是本官当初也耗费了将近两月才达到这一境界,并且这还是在族中各种资源倾力支持下的结果。” 对于徐来这个新收的弟子,慕容浚之前颇有些不以为意,但如今亲眼见得之后他心里竟生起了些许爱才之意。 徐来是一定要死的,而这少年不过才拜入他门下短短十几日而已,师徒之间又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况且吞金兽的辛秘,徐来定不可能告诉这少年。日后我若以通贼叛国的罪名将徐来擒拿,再让这少年许以利害恩威并施使之投入我的门下成为我手上的一柄利刃为我所用,岂不美哉? 此等天资绝伦心性坚定的少年人,若识时务归顺于我,则皆大欢喜。 若是执迷不悟看不清形势,便是天赋再令人欢喜也只得斩草除根了。 “骆太守,你们临川郡还真是人杰地灵,本官当真是此行不虚。” 慕容浚转头看向身后一直一言不发的骆文俊,感慨道。 “御史大人谬赞了。” 骆文俊笑了笑,看向白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白夜,这是此番巡察我临川郡的御史慕容大人。” “草民白夜,见过慕容大人。” 白夜再次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 他很清楚,慕容浚和骆文俊两人亲自来到牢房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和自己说几句客套话那么简单,但此时二人并不知道自己和徐来师傅已然洞悉了他们的谋划。 “不必多礼。” 慕容浚做出一副爱才的样子,挥了挥手说道:“你可知自己为何被本官与骆太守下令软禁在这牢房之中吗?” “这个...请恕草民驽钝不解两位大人深意。” 白夜有些惶恐地拱了拱手,说道:“不过那前朝余孽诽谤朝廷与陛下等等诛九族的妄言全都是假的,不过是草民被那大汉碰瓷之后一时气急所给他泼的脏水而已,还请两位大人明鉴!” 他的语气不仅颇为紧张,更是在急促之间隐含了几分颤抖的意味,一副真的惧怕被无端扣上重罪的样子。 呵,两个老东西,你们和我演戏那我也陪你们演下去,看看谁骗得了谁。 第六十二章 相互玩弄 “还请两位大人明鉴!” 白夜拱手一揖到底,面上虽然强撑着镇定但止不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是将他心中的惶恐出卖得一干二净。 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而急促,这些轻微的变化全都清晰地传入到了慕容浚与骆文俊两人耳中。 两人暗自对视了一眼,都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白夜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啊,虽然天资令人心折心性也远远比同龄人更加坚定,但到底还是欠缺了些火候。 前朝余孽,抨击大周王朝不如前朝,讥讽当今皇帝陛下不如太宗皇帝,这三件事哪个不是要掉许多脑袋的重罪?这些事若是随便被有心人拿去强行做文章,一番运作之下不管是真是假这条性命都要葬送了。 “这些事情自然是子虚乌有的,本官与骆太守已经令人查清了。” 慕容浚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道:“不过,少年人你要明白,饭可以乱吃但话是真的不可以乱讲。有些话但凡只要有一点脑子听了之后都不会认为这是真的,但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手上不管是真是假都可以作为利用的工具。” “无论是借此邀功,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又或是借此打击敌对之人,都有说不尽的手段可以利用。” 看着白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慕容浚心里更加满意了,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热切,沉声道:“你这少年郎倒是好运气,正巧就遇见了本官与骆太守,我二人自不屑于用这虚假之事伤了无辜百姓的性命去染红自己的官袍。”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沉重话语声中责备的意味也愈发明显,又冷着脸接着说道:“若是换了别的那些只醉心于自己功名利禄的虫豸们,你还会落得到好下场吗?” 白夜脸色骤然一变,瞳孔瑟缩的同时苍白的脸上顿时也满是后怕之意,他咽了咽嗓子再次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向依然自若的慕容浚与骆文俊再次一揖到底。 “多谢两位大人救命之恩,若非遇到两位大人这样清廉奉公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草民这条小命恐怕早就不保...” 白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既恭敬又感激地向慕容浚与骆文俊连连鞠躬。 “嗯,不是谁都像本官与骆太守这般良善,你务必要牢记于心否则只会害了你自己。” 慕容浚板着一张脸点了点头,投向白夜的目光中既有勉励亦有告诫甚至害还隐隐透露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其中。 小子,即便你天资高绝又能如何? 到底还是太嫩了,我要拿捏你岂不是手到擒来? “大人今日所言实在是字字珠玑,令草民震耳发聩。听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所言草民受益终生!” 白夜满脸的心悦诚服,再次一拜到底。 这狗日的老东西,实力怎么先不谈,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肺腑之言”简直是深得“pua”的真传,要是换了别的少年人恐怕还真就着了他慕容浚的道,被这老东西给“cpu”了。 先是放过自己表面他是个带善人,然后又用所谓的危害去恐吓自己,再拿别的带恶人出来举个反例,侧面衬托他对自己多么多么的好。 啧啧啧,不愧是在这大周官场上身居高位的老狐狸,玩弄人心确实是有一手的。 可惜,我也是玩弄人心的,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玩弄谁了。 “既然两位大人深明高义又澄清了事实,那么...” 白夜满脸恭维地笑了笑,有些嗫嚅地说道:“草民是否可以回去了呢?两位大人还请放心,草民回去以后定当请求家师重谢两位大人。” “哈哈哈哈。” 慕容浚与骆文俊再次对视了一眼,俱是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这个小子,到底还是年龄尚小阅历不深啊,太年轻,太天真了。 直到现在还以为我们是想要多敲诈些钱财么? 呵呵,敲诈那点赎身费够干什么的? 把徐来那老家伙彻底打倒再瓜分他的家产岂不是比这三瓜两枣的好得多了? “白夜啊,身为巡察御史,你知道本官的职责么?” 慕容浚有些玩味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说道。 “嗯...” 白夜略一沉吟,随后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巡察一方是否安宁?” “嗯,这是本官的一项职责。” 慕容浚点了点头,凌然道:“你之前胡谄的那些重罪,本官也会负责监察。而就在这临川郡中,虽然没有前朝余孽诽谤朝廷等恶事发生,但却也暗藏着一桩天大的阴谋。” 他顿了顿,看着白夜惊异得略微有些失神的面庞,冷冷地说道。 “有人,私通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暗中作为黑煞神的内应意图使临川郡陷入战火之中。” “此等弥天大罪,按大周律法应当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骆文俊阴恻恻地开了口,他一开口,白夜甚至有些错愕地觉得整个牢房的温度都在这一瞬间降低了好几度下去。 终于,要上主菜了么... 白夜心中冷笑,慕容浚说的这“私通叛军”之人想来就是徐来师傅无疑了。 而他所说的黑煞神,则是盘踞在临川郡以西数百里之外的豫章郡起义军首领,此前白夜在与一众师兄弟们闲聊时偶然听说过,据传此人修为高深又骁勇善战,一连打下了许多城池。 而所谓黑煞神,不过是别号而已。 起义毕竟是要掉脑袋的事,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为了不连累亲族也为了日后失败时方便改名换姓跑路,许多参加义军的人都会不称真名而起一个别号。 而起义军的别号可谓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仅白夜从师兄弟们闲谈时听说过的,就有闯塌天,干破地,上天猴,丫头子,摧山虎等等。 这种起别号的现象不只是大周王朝,就连白夜前世所处的蓝星古时也不乏这种现象。 比如明末的一位义军首领罗汝才,他的别号就直接是“曹操”,这放眼整个华夏五千年都是相当抽象的存在。 所以,白夜对于黑煞神这种别号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 第六十三章 此子,已入吾彀中矣 “啊这…” 白夜眼皮忍不住猛地跳了跳,似有些惊诧莫名地看了看满脸高深莫测的慕容浚与骆文俊,良久才咽了咽嗓子,涩声说道。 “勾结叛军意图谋反,这的确是大逆不道不仅受我大周王朝忠良唾弃,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重罪。”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仿佛正在酝酿着某种激荡的情绪一般。 “只是,这对于草民来说又有何关系?草民人微言轻才疏学浅,对于此事恐怕帮不上两位大人什么忙。更何况,镇压叛逆这种事情应该是机密不宜走漏风声才对吧?草民又哪里来的资格从两位大人口中知晓呢?” 白夜又拱了拱手,苦笑道:“请恕草民驽钝,实在难以理解两位大人其中深意,还望两位大人不吝点拨。” 捉拿或者镇压叛贼这种事情应该是官府做的事才对,他白夜一介白身又有什么理由或者是什么资格参与进去呢? 而慕容浚与骆文俊却把这个重中之重的机密告诉了自己,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的两人的动机究竟如何。 “与你无关?白夜啊白夜,你这少年郎倘若真的这样认为却真真是走上了歧途啊!” 慕容浚脸色一沉,目光似有些不悦地看向白夜,语气颇为痛心地说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无论王侯将相亦或是贩夫走卒,每一个人都是大周王朝的一份子,生于斯长于斯每个人都有责任有义务为了大周王朝的江山社稷而奉献。勾结叛军阴谋攻陷城池,这正是意欲颠覆大周江山社稷的大阴谋,你怎么可以说是与你无关呢?” 慕容浚一手指着白夜,整个人越说越是激动,就连手臂都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起来,看上去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 “如果当今天下人人都似你这般冷漠,都似你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周江山社稷何存?黎明百姓的安定生活何存!” 啊这... 白夜微微低下了脑袋,嘴角忍不住猛地抽了抽。 这老东西,还有脸搁这儿和我讲这些大义呢? 不过这老东西不愧是身居高位的,这一手声情并茂的演技就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整得出来的,要不是事先就知道这老东西的底线,这一番“肺腑之言”说不定还能把人给整得多少有点热血沸腾了。 “大人教训的是!今日听大人一言犹胜过在学堂听讲十年!” 白夜拱手叹服道。 “但愿你真能听进去了吧。” 慕容浚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着说道。 “白夜,你便当真以为这事与你就毫无瓜葛吗?” 一旁的骆文俊幽幽开口,两只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凌冽的厉光让人不寒而栗。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提点。” 白夜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恭敬地说道。 “在这临川郡城中,私通豫章郡反贼黑煞神所部叛军阴谋夺取城池的人,正是你的恩师,素有临川第一剑客之称的清风剑馆之主徐来。” 骆文俊阴笑着说道,那狠厉毒辣的眼神隐隐透露出些许寒气,更使得他活像是一条吐着信子即将择人而噬的毒蛇一般,仿佛即刻就要将白夜整个人囫囵地啖吞入腹中似的。 “私通叛贼的,是,是..师...师傅?” 白夜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似的愣在了当场,原本站直挺立的身子忽然一阵摇晃,整张俊逸而稚嫩的小脸顷刻间被一片惨白所笼罩,大片大片的细汗从额头上不断渗出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 “怎么会...怎么会是师傅呢?” 他仿佛没有瞧见面前表情微妙的慕容浚与骆文俊似的喃喃自语着,似有些魂不守舍地跌坐在铺满稻草的石床上,口中不断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白夜,我知道你敬重你师傅,不希望他是这么一个背叛家国的反贼。” 慕容浚喟然一叹,语重心长地说道:“但年轻人你要记住,凡事并不是一厢情愿的,任何你所认为本该美好的事物其现实都有可能十分残酷。” “两位大人,师傅...徐来他真的是反贼吗?” 白夜有些怔怔地抬起脑袋,两眼瞪得老大看向慕容浚与骆文俊,迫切地想要从二人口中得到答案,就连汗水不断从脸颊滑落进衣襟也不曾察觉。 “你觉得,本官与骆太守会和你开这种玩笑吗?” 慕容浚面无表情地说道。 得到答案后的白夜似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地面,沉默良久之后他才抬起脑袋两眼通红语气颤抖地说道。 “那两位大人把草民关进此处牢房,是为了诛杀草民吗?” 慕容浚与骆文俊对视了一眼,相顾畅然大笑,十分不屑地说道:“本官与骆太守何等样人也?岂会做那等草菅人命的奸佞小人才会做的腌臜恶事?” “你并不知晓你师傅的阴谋,这一点在之前本官已经令人查清了绝不会冤枉你。” 骆文俊嘿嘿冷笑,又接着话茬说道。 “当然,这只是慕容大人明察秋毫,倘若在将叛贼徐来押解京城时那边的官员问起,却是不太好容你解释。所以,你也需要做出一些行动,来证明自己与谋逆一事毫无瓜葛。” 白夜心中一凛,此刻他方才明白这慕容浚与骆文俊一唱一和的是为了什么,敢情是要将自己策反从而反咬徐来师傅一口。 “这,这...” 白夜脸上做出一片犹豫之色,他眉头紧锁嘴唇微颤,满目复杂地看向了慕容浚与骆文俊。 “师傅...那叛贼毕竟曾经是草民的师傅,况且于草民又有传道授业之恩,我又怎能...况且草民实在是对于他与黑煞神所部叛军的勾结毫不知情啊!” 他双手重重地抱了抱拳,语气略带惶恐地说道。 “请两位大人放过草民吧!” 呵呵。 慕容浚与骆文俊再次对视了一眼,相顾而笑。 此子,已入吾彀中矣~ 到底还是太年轻太稚嫩了,拿这种真正要株连九族的重罪来吓他一下当即便再也顶不住了。 第六十四章 大义灭亲 “放过你?这可不简单,就算是本官与骆太守想要放过你,大周王朝如铁一般的律法却也放不过你!” 慕容浚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徐来是反贼,你身为反贼的亲传弟子,这一层关系是那么容易就能撇得清的吗?” “请两位大人救我性命啊!” 浑身颤抖的的白夜当即拜倒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 嗯,看来是成了。 对于惊恐交加的白夜急于想要从这件事中撇开关系的表现,慕容浚与骆文俊两人早已经料到了,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大周王朝虽然近些年来国势不断衰颓,但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统治早已经深入人心,天下人尤其是底层的那一批人,不说人人思君报国愿为大周王朝的江山社稷赴汤蹈火抛头颅洒热血,但至少还是心向朝廷或者是敬畏朝廷。 而谋反这种重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骇人听闻绝不想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牵连的。 别说是师徒,就算是邻居一旦牵扯到了谋反一事也会被关入监牢重重审问甚至遭受株连。 这正是慕容浚与骆文俊断定白夜这个方才开始修行武道时日尚浅的少年,会深深恐惧的原因。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眼中像一张白纸一样稚嫩的白夜其实早已经洞悉了他们的计划。 并且,作为穿越者的白夜对这所谓的大周王朝一点敬畏心也没有,甚至根据他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若是有一天大周王朝覆灭了白夜还会说上一声。 好死! “骆太守不是说过吗?你需要做出一些行动来表明你的立场与徐来那叛贼划清界限。” 慕容浚抚了抚须,淡淡地说道。 “大人,我,我...” 白夜脸庞骤然变得有些扭曲,满目挣扎地说道。 “徐,徐来毕竟是我的授业恩师,武道路上的启蒙者,我,我怎能...” “哈哈哈,好,好,好!” 慕容浚眼中精光一闪,接连说了三个“好”字,亲手将拜倒在地的白夜给扶了起来,面带赞许地说道。 “倒真是个尊师重道心怀感恩的上佳少年郎,倘若你刚才当即反咬徐来一口本官反倒会看不起你。” 骆文俊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背信弃义,背叛恩师的小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让人看不起的。” “那两位大人还让草民...” 白夜咽了咽嗓子,满脸疑惑地说道。 “身为大周王朝的子民,当徐来从背叛大周勾结叛军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你的师傅了。” 慕容浚挥了挥手,接着说道:“过往的种种恩情,也全都烟消云散了。你要学会取舍,究竟是徐来与你之间这一点所谓的师徒恩情更重要,还是大周王朝的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的生死安危更加重要?” 看着白夜越来越挣扎的脸色,慕容浚眉头一挑,有些玩味地说道:“大义灭亲难能可贵,本官与骆太守也不会勉强你的。你若不愿为临川郡百姓的安危而斩断与徐来的师徒之情,便离去吧。” 离去? 白夜心中冷笑,你这老东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放我离开? 除了答应你,我还能选择什么呢? 选择被灭口吗? “徐来此前固然对草民有恩在身,但师徒之情归根结底还是小义。白夜愿为临川郡百姓的生死安危之大义,斩断自己这些许小义。” “好!深明大义,公私分明,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境界。” 慕容浚抚掌而笑,又看向骆文俊,说道:“不知骆太守能不能给本官安排一间静室?本官想要与这少年好生畅谈一番。” “自然是可以的,大人请便。” 骆文俊笑着说道。 他才懒得管慕容浚要和白夜交待什么,慕容浚想要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他,还有一众临川郡本地官员全都不在意,只要能够在将徐来查抄家产之后各自瓜分便心满意足了。 气氛忽然变得和谐且欢快起来,为阴暗而沉闷的牢房中平添了几分生气。 三人各怀心思地出了牢房走入过道中去,白夜这时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会感觉原本嘈杂的牢房竟安静得有些近乎诡异。 他走在中间的过道上,眼角余光所过之处尽是一具具横七竖八倒在牢房中的尸体。 死人,的确是很安静的。 许是察觉到了白夜目光的转向,慕容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很奇怪这些囚犯为什么会死么?因为有些事情,不相干的人是不能够听的。” “大人...说的是。” 白夜收回目光,讪笑着说道。 慕容浚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是否觉得本官有些太狠辣了?” “本官的确是爱民如子的,不过对于一些叛逆的子民却也不会心怀着不必要的慈悲。这些人都是死囚,都是要在秋后问斩的。那么早死一些时日和晚死一些时日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人...高见!” 白夜嘴唇又是猛地一抽。 这话纯纯的就是在放屁,照这老东西的逻辑,白夜可以直接反问他。 人都是要死的,既然死亡是无法避免的,那你咋不现在就去死呢? 现在死和以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这番话白夜是不好脱口而出的,当下还是在违心地夸着“大人高见”。 。。。。。。 临川郡府衙,前厅正堂。 罗林与陆菁菁并排坐在客位,脸色俱是有些焦急。 桌上的热茶不断换了再换,但两人却都没有兴致去品一口这临川府衙中上品的香茗,而是凝重地看着主位上的郡丞王宪。 罗林眉头微皱,拱手说道。 “王大人,不知我那师弟何时才能被放归?请大人给个准信!” 在衙门派人将白夜被捕的消息通知清风剑馆后,他与师妹便立刻赶来了府衙准备拿钱赎人。 可两人进来了许久却连太守骆文俊的面都没有见到,只是回应公事繁忙而让郡丞王宪接待两人。 但王宪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对于何时放入却是闭口不谈。 “这个嘛,呵呵...” 王宪悠闲地从桌上端起香茗轻轻抿了一口,这时一名衙役小跑过来凑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他忽然目光一亮,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 “出于百姓的出行着想,骆大人打算将西市的拱桥翻修一下,只是最近衙门里有些...嘿嘿。” “呼~” 罗林与陆菁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各自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 终于开始谈价钱了,谈妥之后白夜师弟便能够被放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 若公不弃,夜愿拜为义父! 临川郡府衙,后院的一间密室之中。 两道人影相对而立,正是白夜与慕容浚,而骆文俊则是在将两人带到这处僻静的所在之后便独自离去了。 “随便坐吧,你倒也不必太过于拘谨,本官并不是那等重视繁文缛节的庸人。” 慕容浚转身看向白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便向一张太师椅上坐去。 当看见慕容浚坐稳之后,白夜才悠悠地坐在了一旁的普通木椅上。 嗯,不错,倒是个知礼数懂进退的年轻人。 慕容浚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于白夜的满意程度又拔高了不少。 我可以让随便坐,也可以让你不要太过拘谨,但你不能真的就这么做了,因为那样是在不给我面子。 “白夜,可否能让本官探一探你的根骨究竟如何?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惊才艳艳的年轻人。” 慕容浚左手轻轻摸了摸下巴,和蔼地看向了白夜。 此刻他的脸上再无之前的冷漠与阴狠,锋锐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颇为柔和,其间还饱含着赞许之意。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对方的底细,白夜或许还会在慕容浚迫真的演技下认为这位御史大人是真的发现了有如璞玉一般的后辈,想要提点一二。 “草民荣幸至极。” 白夜微笑着伸出了右手,事实上他也很明白慕容浚只是“礼貌”地问一下自己而已,没有任何要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 他也不担心慕容浚是否会借此暗害自己,因为这老东西和骆文俊软硬兼施地唱双簧,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他们的间谍潜伏在徐来师傅身边,在关键的时候反咬一口。 “哈哈,这里没有什么大人与草民,有的只是前辈与后辈而已,只称我前辈即可。” 慕容浚收回手,平和地说道。 与他所料不差,这个白夜果然是万中无一的奇才,若是白白地随着那徐来老儿陪葬倒是可惜了。 “白夜,那徐来阴谋败露已成定局,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白夜眼光一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苦笑道:“草…晚辈也不知道。”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仕,师徒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慕容浚轻叹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夜。 “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很看重你的天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在真正明师的指引下在武道一途走得更高更远才对,如何能够随着一个曾经的反贼师傅一起葬送了大好前程呢?这未免也太可惜了一些。” 白夜脸色愈加发苦,嘴唇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慕容浚字里行间透露出来招揽的意味,这已经不是含蓄的暗示了而是彻底的明示。 他想收自己为徒。 但白夜也很明白,慕容浚即便是收了自己为徒也不可能像徐来师傅那样把自己真的当作传人来看待,更多的只是想把自己培养成一个打手罢了。 “白夜,你愿意拜我为师吗?成为我的弟子,归入我慕容氏门下。” 慕容浚眼神变得有些热切,这样的少年奇才若是收入麾下,假以时日定然是自己手上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剑。 慕容家族虽然是以宗法血脉来维系的宗族,但内部其实也并不排斥外姓人。族人多有收外姓弟子或者将外姓人收为入赘的女婿,这些人依然也会享有慕容家族的资源投入。 “那徐来虽然被称作是临川第一剑客,但小小一个临川郡也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放眼整个大周王朝,这所谓的临川第一剑客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我慕容氏的家传绝学深厚,便是随便拎出一样来比起那所谓的三十三式清风舞柳剑诀都是胜过了不知多少倍。” 慕容浚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语气颇为不屑嗤笑着说道。 他虽然心底下对于徐来依旧十分忌惮,但对于白夜这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白来说,不踩一捧一怎么显得他慕容家族更为优秀呢? 慕容浚看了看眼神愈加飘忽的白夜,继续说道:“以你的天资,若是只待在这小小的临川郡真是太可惜了。徐来固然将你收为亲传弟子,可依照他那吝啬至极的性子想必也没有在你身上投入太多资源吧?” “穷文富武,这是无数代人所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一个人光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的资源。而以我慕容氏的底蕴,你若拜入我门下便可拥有源源不断的上好资源。有时候,一枚丹药或者妖兽内丹与天材地宝足以抵得上许多年的苦修。” 他说完轻轻捋了捋胡须,淡笑着看向正低头沉思的白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聪明人都该知道做出怎样的选择。 白夜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抬头迎上了慕容浚自得的目光。 “徐来毕竟曾是我的师傅,脱离他是无奈之举可若是立刻改投在您的门下,这实在是有些令人所不齿。” “哈哈哈哈。” 面对白夜的拒绝,慕容浚并未表现得有什么不快反而大笑了起来。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若是现在就拜入我门下我反倒会看低了你。” 慕容浚眉头一挑,脑海中开始思索起来族里还有哪些与白夜年龄相似尚未婚配的女子来。 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中,那些没有什么天赋或者能力又不是很受宠爱的女子,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来嫁人或者招揽赘婿。锦衣玉食地将人养大,然后便可以寻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算是回报家族。 让白夜入赘慕容氏,也算是归入到了他的门下。 白夜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泛起冷笑,但表面上却是一副目光坚定的样子。 “前辈,其实除了拜师以外,还有一种方式能让晚辈弃暗投明。” “嗯?你说。” 慕容浚有些好奇地说道。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慕容浚身前,激昂说道。 “白夜飘零半生蹉咤近二八岁月,只恨未能早遇前辈,否则何至于沦为一个叛贼的弟子?今幸得遇前辈这样神仙似的人物,若前辈不弃,夜愿拜为义父,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磕首千遍,供父驱策。遵行父命,百死无悔!” 第六十六章 父慈子孝 “磕首千遍,供父驱策。遵行父命,百死无悔!” 白夜的神情顿时激昂了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眸中精光四射,说话间整个人已经拜倒在了慕容浚身前。 他的一整套动作丝毫没有任何停顿与僵硬,全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好像是已经做了不知多少遍娴熟得不能再娴熟了一样。 白夜半跪在地,拱着手表情真诚地看向了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慕容浚。 “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在白夜突如其来的一套娴熟的“拜为义父”流程后,慕容浚依旧是面不改色脸庞上并未有任何波澜闪过。 比起当时凌霜雪被这番话震撼到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慕容浚的反应无疑是要更显得沉稳许多。 他到底是年岁要比凌霜雪大上不少,又在大周王朝宦海沉浮不知多少年,坐到了巡察御史的位置上大风大浪不知见过了多少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故而,慕容浚只是轻轻地“噫”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向拜倒在地的白夜。 “哦?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你先起来说话吧。” 他的嘴角微微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右手只是微微一抬身前的白夜便感觉有一股磅礴的无形之力从四面八方拥来,轻柔地却又不可抗拒地将他整个身体托起来缓缓放在椅子上。 此子,当真是不可小觑。 慕容浚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飞速而过,白夜在他心中的评价又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这个少年的心性,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有天赋的少年人他见过不少,但能够拥有如此心性的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很多时候光有出众的天资还是远远不够的,意志不够坚定心不够黑够狠脸皮不够厚反倒容易因为自己的天赋而招致祸患。 “白夜,你之前还说若是立刻背弃了徐来拜我为师会为人所不齿,那么又为什么愿意拜我为义父呢?怎么?难道这样不会为人所不齿么?” 慕容浚抚了抚须,意味深长地说道。 “慕容大人,既然这样,那在下索性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白夜脸上的激昂之色立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冷静得近乎冷冽的神情。 他略微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 “大人既然将原本不应该由在下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在下,那么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则是生路。大人已经向在下给出了一条生路,而我本人也还暂时没有活腻自然不会去选择死路。” “所以,为了保守秘密,在下如果不和大人攀上点什么关系的话,我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甚至是今晚的月亮。” “无论是师傅还是徒弟,又或者是义父与义子,这都是让在下与慕容大人之间出现牵连关系的由头而已。” 白夜摆了摆手,看向目光愈发炽热的慕容浚淡淡地说道。 “而师傅与徒弟之间的关系与义父与义子之间的关系比起来还是没有那么牢靠的,既然是这样,那在下为何不选择与大人构建一种更为牢靠的关系呢?” 白夜很明白,当慕容浚说出徐来师傅私通叛贼的时候,摆在自己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成为慕容浚的自己人替他卧底在徐来师傅身边,要么成为死人永远地闭上嘴巴保守这个秘密。 “哈哈哈哈,好!” 慕容浚仰天长笑,双目之中精光爆闪,大笑道:“说得好!好孩儿,我便收下了你这个义子,从今以后你我父子相称。” “白夜见过义父!” 白夜立时起身拱手一揖,语气真挚地说道。 “嗯,义父看你是越来越满意了。” 慕容浚起身亲切地拍了拍白夜的肩头,眼中尽是勉励之色。 他如今已是年纪超过了四旬,家中虽有几房妻妾但至今膝下仍旧没有个一儿半女,族中长辈虽然也提起过要在家族内替他过继子嗣,但慕容浚却对于那些晚辈都不甚满意。 毕竟,优秀的子嗣自然是极受重视的,怎么会放出来过继给别人呢?换句话说,能够被拿出来过继的族人,一般都算不得有多么的优秀。 倘若白夜这个不凡的少年人能够成为他的义子,日后再改姓慕容入了族谱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白夜这个义子可以足够相信的前提下。 “孩儿,既然你我已经成为了父子,那义父便也直接和你说个通透了吧。” “义父请讲,孩儿必当竭尽全力而为之。” 慕容浚顿了顿,神色漠然地说道:“你就当作从未发生过此事一样,稍后依旧如同往常那般回到清风剑馆。当义父带人去清风剑馆抓捕徐来的时候,你便站出来将指正徐来的确与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私通。” “这样不仅可以洗清你作为徐来弟子的从罪而保证自身不受到牵连,更可以相助于义父的抓捕行动。” “孩儿明白,还请义父放心。” 白夜目光坚毅,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孩儿,万万不要让义父失望啊。” 慕容浚再次拍了拍白夜的肩膀,脸上笑容忽然变得玩味了起来。 “来,你将这枚丹药吃下,如此义父才敢真正的相信你。” 慕容浚目光微微转冷,右手一抬一枚殷红的隐隐透露出些许异香的丹丸便跃然出现在他的掌中。 “义父,这...” 白夜心中也变得一片凛然,但他那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上却没有显现出对此感到有什么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慕容浚会这么做一样。 他心里很清楚,慕容浚又不是傻子,他这种混迹在大周官场许多年的人精聪明得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就真的相信自己是真心拜他为义父的。 慕容浚一定会有后手,用来确保自己无论是否真心都将要听命于他,看来这枚丹药就是他的后手了。 对于白夜波澜不惊的表现慕容浚又是悄然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 “此物,名为血魂噬心丹,乃是我慕容氏独有的一种丹药,其妙用可谓无穷也。” 第六十七章 血魂噬心丹 “此物,名为血魂噬心丹,乃是我慕容氏独有的一种丹药,其妙用可谓无穷也。” 慕容浚眼中阴狠的冷光一闪而逝,面上依旧挂着一副慈祥和蔼的笑容,他摊了摊手看向神色有些漠然的白夜,语气淡然地说道。 “孩儿,你快些将这枚血魂噬心丹服下了吧。” 他又不是个傻子,所谓的义父与义子的确是将白夜与自己串联起来的一种关系,但这却并不代表两人就立刻拥有了可以交心可以相信的谆谆父子之情。 而在这层关系之上,终究还是要先打上一道枷锁才会令人更加放心。 “义父,你我父慈子孝,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别做的好吧?” 白夜有些讪讪地笑了笑,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慕容浚手心上那枚殷红的丹药。 这枚丹药看上去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轻轻嗅上一口还有一种淡淡的幽香入鼻。 但问题在于,慕容浚这老东西肯定不可能一上来就给自己好果子吃吧? 这丹药光听名字就让人感到不太对劲,血魂噬心丹,正常丹药能叫这名字? “孩儿呐,义父现在就教你一件事,那就是这天底下其实很多看似牢靠的关系其实都并不算牢靠。莫说是义父与义子,便是亲生的父子古往今来又有多少父子之间相互翻脸的例子?” 慕容浚冷然一笑,看向白夜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实在令义父很难完全相信你,就如同你也不敢完全相信义父一般。吃下这枚血魂噬心丹吧,这会令我们父子彼此都更加相信对方。” “义父所言极是,孩儿遵命。” 白夜也不再多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将慕容浚掌心中那枚血魂噬心丹拿起一把吞入口中。 自己吃下去还算稍微体面了那么一点,若是被慕容浚给按着脑袋灌进去就反倒有些不美了。 当然还有一种更加体面甚至有些壮烈的选择,那就是选择不吃这枚血魂噬心丹然后直面死亡。 这血魂噬心刚一吞入口中,白夜便只觉得一股狂躁无比的炽热之感从口腔中爆裂着扩散开来,瞬息之间那热烈而磅礴的精纯能量便似遍地开花一般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使得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便连呼吸都变得远比之前还要急促许多。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让白夜微微一怔,但旋即便反应了过来运转真气开始吸收体内这股磅礴的能量。 他原以为这所谓的血魂噬心丹只是一种颇为高级的慢性毒药而已,但其中却蕴藏着如此深厚的力量。 白夜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双手不断飞快地的结出手印,随着真气不断将血魂噬心丹的能量所炼化,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心跳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全身上下都包含着一层淡淡的殷红色的光芒。 但宁静却只是暂时的,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白夜的身体忽然猛地一颤,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磅礴能量又变得狂暴起来。 他紧紧咬着牙关,不断运转着体内真气去将那股狂暴的能量包裹住,此刻他的体内正有两股截然相反能量相互拮抗着,不断的碰撞与冲突,使得白夜全身上下的经脉一直处于一种剧痛之中,并在剧痛中不断颤动扩张。 随着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能量不断被炼化,白夜体内的真气规模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扩大着,真气也愈发浓郁逐渐充斥着整个丹田。 狂暴终于散去,白夜的全身经脉也不再有方才那般疼痛,整个身体也更加有力体内真气的浓郁程度更是远远地超越了以往。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声响起,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流光闪动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 这就,突破了? 白夜不久前才水到渠成的突破到了武道八品,而如今却是在服下慕容浚这枚血魂噬心丹之后生生地拔高到了武道七品的地步,突如其来的飞跃似的提升,让他心里不禁生起一种深深的不真切感。 慕容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开口说道。 “这血魂噬心丹乃是四品丹药,妙用无穷。不仅可以大幅度提升服用者全身的气血强度锤炼其肉身,更可使处于下三品修为的服用者真气提升一个品级。”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向慕容浚拱手说道。 “孩儿多谢义父送上的这场造化。” “你我是父子,哪里来的谢谢之说呢?” 慕容浚淡然一笑,又说道:“此丹乃是我慕容氏独有,其中珍贵程度自然不为外人所知也。四品丹药寻常炼药师可炼不出来,以那徐来老儿的吝啬性子,又如何舍得弄来给你服用呢? “与人的品级高低截然不同,无论是丹药蛊毒或者符箓,还是妖兽,又或者是炼药师的品级等等,都是九品为尊,一品为末。” 白夜目光微微一挑,一边稳固着新突破的境界,一边满目好奇地问道。 “义父,为何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划分呢?都是统一划分岂不是更合理一些吗?” “这个为父也不知道。” 慕容浚摇了摇头,淡笑道:“大约是上古之时的先民们认为人是万物之灵长,天地间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故而才在品级划分上与其他事物截然不同吧。” “哦,这样啊。” 白夜长出了一口浊气,将体内情况彻底稳固了下来,脸色平静地说道。 “义父,不知这血魂噬心丹除了以上功效,还有什么妙用呢?” 他才不会相信慕容浚现在就这么信任他,给他一颗如此珍贵的丹药,其中必然是有所隐情的。 “倒也没什么,只是服用此丹之后,倘若没有服下与血魂噬心丹相匹配的玉魂静心丸,服用者每隔七日便会遭受一次万蚁噬心之苦痛不欲生。哪怕熬过了一轮,第二次来临时便会更加痛苦,一轮苦似一轮。” 慕容浚淡淡地说道。 白夜面色不改,心中却已经是一片凌然。 这血魂噬心丹相当于致命的“剧毒”,而那玉魂静心丸则相当于“解药”。 自己想要获得解药保住性命,就必须要听命于慕容浚为他办事。 这老东西果然还是有后手。 第六十八章 恩威并施 “当然,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虎毒尚且都不食子义父又怎么会真的加害于你呢?” 慕容浚温声一笑,那冷漠如刀剑一般的脸庞仿佛有如盛开的花朵一般隐隐间透露着许多生气,他一手轻轻拍打着白夜的肩头将他缓缓带至椅子上坐下。 “我的确是想将你收做义子的,可如今你我父子二人毕竟才刚刚相认恐怕未必有多少情分在其中。不过这都不碍事,感情都是做出来的,只要我们做父子做得久了彼此更加了解对方感情自然也就更加深厚了。” 白夜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现在还能够说什么呢? 如今人方为刀俎而他为鱼肉,那自然只能避其锋芒权且忍让,暂时先父慈子孝一会儿日后才好效仿吕温侯故事。 “孩儿,待到此间事了将那徐来抓捕起来押解京城,义父便将与血魂噬心丹相匹配的玉魂静心丸给你。” 见白夜虽眼中偶有苦涩但面色依旧沉稳,慕容浚的笑容变得愈发满意了,继续岿然说道:“你要好好表现,不止是让义父看到,更是要让其他族人也看到你的价值,这样为父才能尽快将你改姓使你‘慕容夜’的名字刻入到我慕容氏的族谱中。那样,我们才算是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真正的父子。” “多谢义父,孩儿定当努力行事不负义父厚望!” 白夜双手抱拳,激昂说道。 “嗯。” 慕容浚点了点头,原本和蔼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语气也变得深沉了许多。 “义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么聪明人自然就该有聪明人的做法。实话与你说了吧,这血魂噬心丹与玉魂静心丸都算不得是最高深至极的丹药,甚至玉魂静心丸只是区区一品丹药而已,但这两种丹药却是我慕容氏的不传之秘,普天之下也唯有我慕容氏可以炼出此丹。” 他的目光不断变得深邃,再次拍了拍沉默不语的白夜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所以,即便你将此事告诉了徐来那老儿,他也无法为你化解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万蚁噬心之苦。” “义父这是说的哪里话?孩儿怎会告诉那徐来呢?” 白夜挠了挠头,嘴角咧开一抹机械式的笑容。 慕容浚既然敢把这一切都和自己交底了,那么就是断定了自己绝对无法从徐来师傅那里摆脱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万蚁噬心之苦。 那么... 希望就在凌霜雪身上了... 就算是她也不行,不是还有那位她要为自己引荐的高人吗? 只要撑下去,见到那位高人事情说不定还有所转机... “如此自然是极好的。” 慕容浚有些玩味地笑了笑,说道:“当然,想要化解血魂噬心丹的副作用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服用玉魂静心丸,除了服用此丹仍有两种方法可以化解万蚁噬心之苦。” “一是以巫蛊化解,二是以药理治之。” 他话音落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身前的白夜。 白夜听闻事情尚有转机心中先是不禁一松,但旋即又有如石沉海底一般。 慕容浚不可能有这么好心的,那么,其他的两种方法想必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说出来的目的只是好让自己彻底绝了想要自救的念想,彻底在他手下死心塌地的干下去。 “以巫蛊化解,则需要去十万大山中寻找盘王殿,求当世蛊王御蛊为你除去血魂噬心丹的副作用。” “以药理治之,你可去那莽莽昆仑山中寻已数十年不曾现世的医仙求助,以她的手段想要化解这万蚁噬心之苦自然是易如反掌。” “孩儿还是觉得,好好表现等义父的玉魂静心丸才是正理。” 白夜咽了咽嗓子,讪笑着说道。 果然是为了断绝自己的念想。 这两个方法一个比一个更加艰难,简直是难如登天。 首先是去十万大山寻找传说中蛊师的圣地盘王殿,十万大山位于西南苗疆之中其间瘴气密布而毒虫之类更不知几何,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那里都是绝对的禁地,即便是苗疆本地人也不敢轻易涉足,更何况是他呢? 至于去昆仑山寻找医仙,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首先昆仑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连绵不知多少万里的山脉,被称为万祖之山。 传说那里烟霞散彩日月摇光,有无数奇人异士潜修其间,更有不知多少妖兽灵兽于此得道,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踏足的。 而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十万大山中的盘王殿又或者是昆仑山,白夜都不能保证能在其间保住性命。 就算是保住性命了,也不一定能在茫茫无边的山中找到他们,就算是找到了,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救自己。 见白夜如此表现,慕容浚心中缓缓浮出一抹冷笑。 到底还是个没什么眼界的毛头小子,见识实在是太少了。 他倒是也没有欺骗白夜,无论是去十万大山中的盘王殿寻找当世蛊王,还是去莽莽昆仑上中寻找医仙,的确可以替白夜解除血魂噬心丹所来的副作用。 但那是纯纯的杀鸡用牛刀,哪怕是白夜真的寻到了蛊王与医仙,那两位说不定还会以为这小子是在消遣他们,当场就将他轰出去。 在大周王朝中的确还有人能够化解血魂噬心丹的副作用,但徐来却绝不是其中之一。 慕容浚是算准了徐来并不擅长此道,并且交友也不算广阔自然很难在短时间内请人为白夜解除万蚁噬心之苦,更何况还有自己在暗中盯着哪能让他们轻易行事?故而才敢如此恐吓。 利用这样的信息差,慕容浚在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彻底拿捏住了白夜。 御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既然“威”已施,便要给予他一些“恩”了。 “好孩子,你我既然已为父子,那么义父便将我慕容氏的家传绝学传于你吧。你要勤加练习,争取早日有所成就义父也好让你改姓入了我慕容氏的族谱中去。” 慕容浚抚须而笑,从怀中取出一卷质地古朴的书卷。 白夜心头一挑,目光死死地盯住那一书卷。 书的封面上以墨画写着四个怒猊渴骥的大字。 “九幽莲华”。 第六十九章 九幽莲华 “九幽莲华?” 白夜从慕容浚手上接过这册书卷,看着那四个古朴的篆字不禁轻轻念出声来。 慕容浚这老东西果然是一只沉浮宦海多年的老狐狸,自然是深谙萝卜加大棒之道的。 用血魂噬心丹压迫自己之后,又给出了他们慕容氏的家传绝学九幽莲华传于自己,一硬一软恩威并施。 慕容浚抚须而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傲然说道:“九幽莲华乃我慕容氏镇族神功,本是不传之秘但谁叫你是我慕容浚的义子呢?” “此功至阴至煞可为当世绝顶神功,威力之强横是我慕容氏稳居大周王朝四大家族的根本所在。” “修成九幽莲华,全身上下都将从心所欲掌控九幽地狱之至阴至煞真气,宛若魔神降世百鬼相随。举手投足之间,那至阴至煞的真气便漫天而出顷刻间席卷万物使之灰飞烟灭。” “但九幽莲华之玄妙,却远不止步于此。修成此神功可凝聚一座一品的九幽莲台,每炼成一重便可使自身凝聚的九幽莲台再提升一品。” “九幽莲台攻防一体刚柔并济,其中诸多妙用义父这里便不多赘言了。我先将九幽莲华的前三重还有我曾经的心得体会传于你,后续功法待到日后你彻底改姓入了我慕容氏族谱之后再全部传授于你。” “多谢义父传授孩儿此等妙法,孩儿定当勤加修炼不负义父厚望!” 白夜双手捧着那前三重九幽莲华的书卷,躬起身子扬声说道。 对于慕容浚只给了自己九幽莲华的前三重功法,白夜倒是也不意外毕竟这不仅是情理之中更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现在就对他倾囊相授呢。 慕容浚是懂拿捏人心的,既给了好处又给日后的美好生活画了大饼,同时也敲打了自己给自己一点苦头吃,让自己的性命被他攥在了手上。 “只是...义父,孩儿的功力突然暴涨,直接跳到了武道七品的修为。这样回去,恐怕不太好向徐来交待吧?” 白夜将九幽莲华的前三重功法收好藏在怀中,微微低着脑袋有些讪讪地说道。 他之前的修为本就处于武道九品即将突破八品的临界点上,就算带着八品的修为回去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若是武道七品的话那可就有话说了。 慕容浚又不傻,他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定还留有后手。 “这一点义父当然有所考虑了,我现在给你十枚丹药,名为隐气丸。此丹虽只是二品丹药,却能使服用者在一段时间将自身真气隐匿一部分,使外人看不出究竟。” 慕容浚微微一笑,又取出一个通体晶莹剔透做工精细的白玉质地的小瓶递给了白夜。 “义父真是算无遗策,孩儿佩服。” 白夜接过玉瓶,恭维着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先回清风剑馆去吧,务必小心行事。” 慕容浚挥了挥手,示意白夜可以离开了,毕竟这会儿徐来的那两个亲传弟子应该已经把价钱谈得差不多了,若是再久留下去反倒是惹人怀疑。 对于白夜这个天分够高,脸皮够黑,心也够黑的少年人,他心底还是相当满意的。 即便真将白夜改姓慕容,归入到慕容氏的族谱之中去也是极好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白夜不会有二心更不会有任何不轨的行动。 “是,义父。” 白夜恭顺地点了点头,犹豫再三之后方才开口说道。 “只是,义父,那徐来不思忠君报国报效朝廷,反倒勾连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企图出卖临川郡自然是罪该万死的。但清风剑馆上下的一众弟子却实属不明就里不知徐来的险恶用心,若是将他们都捕杀了也恐怕有些...” “哦?” 慕容浚双眼微微一眯,哂笑道:“义父岂是那种滥杀之人,不必担心,去吧,去吧。” 说罢,他闭上了双眼似是神游物外去了。 “义父,那孩儿就先行告退了。” 白夜弓起身子拱了拱手,恭敬地离开了密室。 在走出密室的一刹那,深邃双目中悄然泛起一道流光一闪而过。 他之前本来还想着与慕容浚和骆文俊他们虚与委蛇,假意答应他们卧底在徐来师傅身边实则是双面间谍。 但没曾想,玩无间道把自己玩成了敌方老大的义子,这确实是挺离谱的。 ----------------- 在白夜离开密室后不久,屋内的屏风毫无征兆地打开,身形矮胖的慕容厉缓缓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 “二哥,此子可不简单啊。” “自然,若是简单我也不会收下他这个义子。” 慕容浚淡淡地说道。 “慕容厉大大咧咧地来到慕容浚身旁坐下,冷声说道:“这小子连他的师傅徐来都能说卖就卖,更何况是几个师兄弟呢?可却是在为那些师兄弟说清,他恐怕还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无妨,有些小心思倒也不打紧,只要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别犯糊涂就可以了。” 慕容浚坚冰似的冷漠目光仿佛透过了房门,越过无数阻隔清楚地看见了白夜的一举一动。 “清风剑馆,左右不过是些庸人而已,捕不捕杀也无关紧要。” 。。。。。。 临川郡府衙,前厅。 白夜在拿回自己的佩剑之后便由几名衙役带着出去了,至于被凌霜雪带去保管的清风舞柳剑决与幻影剑诀则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而暂时没有取回。 “师弟,你终于回来了,真是让我们担心惨了。” 罗林与陆菁菁两人赶紧迎了上来,见白夜面色如常并且穿戴整洁后两人终于是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的大石也是彻底放了下来。 “让大师兄和二师姐担心了。” 看着在自己身上仔细检查有无伤痕的两位师兄和师姐,白夜鼻腔不禁微微有些酸涩。 要赶紧安排大师兄和二师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他们对于慕容浚没什么威胁只要自己和师傅没有离开,他们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罗林与陆菁菁对视了一眼,看向白夜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剑馆吧。” 第七十章 白夜的底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剑馆吧。” 罗林与陆菁菁点了点头,与白夜一道在两侧衙役的欢送下走出了临川府衙。 白夜看着两侧笑容可掬甚至还隐隐透露出些许恋恋不舍之意的一众衙役们,顿时不禁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 好家伙,这伙人就差牵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说着:“好兄弟,欢迎下次再来”了,感情是把自己当成是给他们创收的大冤种了。 白夜刚刚问过了师兄师姐,他们两人和郡丞王宪弯弯绕绕地谈了许久,终于才在定好了一万两白银的“善款”之后衙门才将白夜给放了回来。 嗯,这一万两白银大伙各自分了,即便是底层的衙役们也能分到点汤汤水水,难怪他们对自己是这么的客气甚至巴不得自己再被抓一次,他们好再狠狠地饱食一顿。 “唉,师弟哎,都说祸从口出你可小心一点吧。” 陆菁菁敲了敲白夜的肩膀,满脸苦涩地说道:“这次被那群可恶的家伙敲诈了整整一万两白银,师傅那里恐怕气得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轻轻地撇了撇嘴,忍不住悠悠一叹。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以师傅他老人家的吝啬劲儿,既然已经失去了“东隅”那么就一定要收个“桑榆”回来,哪怕没有“桑榆”也要生造出一个“桑榆”出来。 最近新入学的师弟师妹们可就惨咯,不仅学费要上涨,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要上涨。 “钱倒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害怕有心人借此来做文章。” 罗林停下脚步,眼角余光飞快地在四周扫了扫之后,才凝视着白夜压低声音说道:“师兄我之前曾替师傅到豫章郡那边采办货物,你知道那边的官兵都是如何做的么?仅凭师弟你今日这番话便完全可以将你构陷成与前朝余孽有牵连,向上报功之后斩首示众。” “甚至,他们还时不时地捕杀周遭无辜百姓,将他们的人头割下来当作是义军的人头向上报功。” “大师兄,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白夜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果然无论是人和事都是对比才能体现优劣。 和豫章郡那边“老乡,借你人头领个赏”比起来,只谋财而不害命的临川郡这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文明”的。 不过,不管“文”的还是“武”的,白夜都觉得这大周王朝的气数与国运恐怕是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 内忧外患民怨四起,大厦将倾。 “嗯,走吧,我们先回剑馆去,别让师傅等得心急了。” 。。。。。。 清风剑馆,徐来所居住的那间小院中。 “师傅,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白夜将今日自己被抓捕“关”牢房后慕容浚与骆文俊的所作所为,包括之后与慕容浚在密室中的单独谈话环节全都一五一十地向徐来讲述了一遍。 他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是要将心中的萧索全都嗟叹出去似的。 而徐来自从白夜开始讲起之后,便是一直沉默不语,清癯的面容肉眼可见的僵硬了起来,似乎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又使得他苍老了不少。 “师傅,慕容浚让我服下的那颗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副作用,您有办法为我破除吗?” 白夜咽了咽嗓子,看着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徐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为师不擅长此道,对此却是无能为力。” 听见师傅这无奈的语气,白夜虽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此时也不禁心中微微一沉。 看来,希望就只有在凌霜雪身上了。 徐来缓缓摇了摇头,面沉似水,涩声说道:“不过慕容浚骗了你,他慕容氏的血魂噬心丹固然有独到之处,但也不至于普天之下只有昆仑山中的那位医仙,或者十万大山盘王殿的蛊王可以解决。” “为师幼时有一位挚友,他如今正在龙虎山天师府中修道,以他之能定可以符箓之道为你解了那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万蚁噬心之苦。” “只是...” “唉~” 说到这里,白夜与徐来师徒两人同时长叹了一声。 只是这个关头,他们已经被慕容浚的眼线给盯死了,哪能这么容易就能前往龙虎山呢? 在这临川城内还好一些,慕容浚与骆文俊会顾忌自己身为朝廷命官的身份而稍微讲些“原则”。 若是在外,尤其是了无人烟的荒郊野岭,那可真是肆意而为了,事后随便将黑锅甩给山贼土匪或者义军即可。 至于派人前往龙虎山天师府将徐来师傅的那位挚友请来么,则同样也是不具备什么可能性。 龙虎山距离临川郡何止千里,等人来时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见徐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白夜虽然心情失落但也勉强撑起个笑容宽慰道。 “师傅,其实您也不必太担心,徒儿觉得事情还有所转机的,至少...” 白夜话还没说完,却被突然开口的徐来给生生打断了。 “为师有一个想法。” 徐来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脸色略微茫然的白夜。 “徒儿,你不如假戏真做,不必管为师的死活就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按照慕容浚的指示去做,真的去当他的义子。” “啊?师傅,您在说什么呢...” 白夜眼皮猛地一跳,刚想说下去却再次被徐来给打断。 “为师如今无法为你解除那血魂噬心丹的副作用,甚至在事变之时也无法完全保证你的安全。” “那你不如就真投了慕容浚,跟在为师身边只会限制了你,投入慕容氏你今后的路将会更好走也将会走得更远。” 徐来清癯的脸上忽然飘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着面色沉重的白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你还年轻,跟着为师不仅今后道路会受到限制甚至连性命未必能保全。” “为师已经老了,所幸在最后的时光遇见了你,将吞金兽还有这一身本事全都传了下去。” “我已再无遗憾,你也不必因为我一个将死之人而将自身置于险境。” “去吧,为师的衣钵能被你传下去已是死而无憾了。” 第七十一章 真正的心中所想 “去吧,为师的衣钵能被你传承下去便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徐来轻轻摇首,虽是在谈及自己的生死但无论是面上的情绪与说话的语气却全都没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整个人都是极为平静的,仿佛参天而起的柳树一般纵使在疾风暴雨中遍经风刀霜刃的吹打也兀自岿然不动。 但他越是显得这么平静,白夜的心绪就越是感到沉重。 徐来师傅已经看淡了生死,在自己一生所学得以传承,衣钵传人能够拥有所谓的更光明的前程之后他便的确了无遗憾了。 他只希望白夜能够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忘掉他这个师傅,忘掉在清风剑馆。的一切,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全都永远地忘掉。 徐来枯瘦的手缓缓地搭在白夜额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梢,温声说道:“慕容浚固然心机深重,但你所展现的价值却是让他心动不已,否则也绝不会将你收为义子。” “倘若你彻底与我划清界限,甚至,在他们抓捕我时在背后捅上一刀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你就能彻底地为他所接纳。” “投入慕容氏门下,远比在我这清风剑馆更好,以你的天资与心智就本应去更高的山巅见识更更美的风景,而不是被我这清风剑馆所束缚。” 徐来怅然一叹,原本他本来也是打算在将来没什么可以再教给白夜的时候,让这个弟子前往更为广阔的天地。 倒不曾想,变故来得是如此之快。 “师傅,您说的很对。” 白夜将徐来的手拂下,深邃的双眸绽放出刀剑交锋似的流光四溢。 从利益的角度上来看,自己将徐来师傅出卖然后专心地做慕容浚的义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那也仅仅只是利益而已,却是违背了作为一个人最起码的底线。” 白夜的嘴角边缘扬起一抹凌冽的冷笑,这还是身为弟子的他第一次反驳师傅徐来,但到了这样要紧的关头两人也都不会在意了。 徐来闻言目光微微一动,深深的欣慰与淡淡的泪光全都在这颤抖的目光中所交织着。 他沉默了许久,方才摇首沉叹涩声说道。 “徒儿,凡天下之事皆为利,凡天下之人亦皆为利。你不必将过分执着于感情,而更应注重于自己的利益。一个人首先是要活下去,而且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够谈其他所谓的感情。” 徐来继续苦劝,实在是不忍这个最满意的衣钵传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到伤害甚至是夭折。 “你也不必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不必觉得这是在卖师求荣。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因为来自各个方面各种各样的因素而自愿或是被迫去做一些不顺本心的事。” 他悠悠长叹一声,两道久染风霜的长眉略微舒展开来,苦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真正能够事事都顺从本心之人,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你虽然天性聪颖,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阅历不够,经历不多,有些道理无论讲得他人多么透彻也是听不进去的,唯有自身切实去经历之后方才能够有所感悟。” 人教人,很多时候都是教不会的。但事教人,却一遍就能够领会,徐来不希望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弟子被残酷的事实打击后才能明白一些道理。 “哈哈哈哈。” 在徐来深切的注视下,白夜忽然仰天放声大笑起来。 “师傅,您还是太小看徒儿了。您不会以为,您说的这些徒儿不明白吧?师傅,都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师徒便索性彻底将话说个通透吧!” 他重重地捏紧了拳头,迎着徐来复杂的目光冷笑道。 “师傅,您知道吗?徒儿自幼便是个孤儿,后来成了一个不知名小帮派中的小混混以偷鸡摸狗为生。” “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利益自然是要摆在第一位的而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全都无一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白夜双全握得更加紧绷了,整个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仿佛其中燃起了炽烈的火焰一般推动着胸腔剧动。 “拜您为师,也是为了利益,之前要回那些学费也还是为了利益,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从始至终就不曾有过将利益放在第二位。” “包括我与您这段师徒之情,我们师徒才相知相识多少日子?十几天?二十天?呵,就这一二十天的功夫说破天了又能够有怎样深厚的师徒感情?” 白夜双眼睁得老大,原本深邃宁静的双眸之中此刻却早已经被凌冽的寒光所浸染,甚至其中还隐隐发着血红似的光芒。 他的语气愈发激动,甚至都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师傅,对于我这种自幼见惯了人心复杂的人来说,利益永远是首要的。而我本人,也根本不会像您想的那样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将感情看得最重要的傻小子。” “说实话,我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的底线很低,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底线。” 白夜笑容愈发冷厉,冰冷的目光之中森然肃杀的意味绽放得淋漓尽致,他微微活动活动了脖子有些玩味地看向此刻表情已经变得复杂至极的徐来。 “并且,我的底线很是灵活,可以随时变更随时挪那任何地方去。将师傅您出卖,其实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毫无心理负担。至多,我会为您在心里默哀一瞬,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说完仿佛胸中浊气全都泄尽了似的,胸口不再剧烈地上下起伏就连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了不少。 “既然可以毫不犹疑毫无负担地出卖为师,那你为何还不去做呢?” 徐来目光一阵剧烈波动,长叹一声后怅然说道。 “因为,我没有想到,师傅您会这么相信我。” 白夜脸上渗入的冷厉之色在这一刻仿佛春日的阳光扑撒在冰霜上,将那晶莹的冰全都以最炽热的光芒融化为汩汩细流的水滴。 他忽地咧嘴一笑,笑容中虽是充满了苦涩但也带着深深的温暖。 白夜不曾想过徐来师傅会这么信任他,也许在这份信任上有着孤注一掷的无奈,但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 “载着这份沉重的信任,徒儿的底线这次恐怕是不能再灵活的挪动了。” 但凡徐来没有那么相信他,但凡向他隐瞒了一点,他都可以在提醒一句之后理所当然地跑路。 第七十二章 修炼,九幽莲华 “所以,徒儿的底线这次恐怕不能再像往常那样灵活的挪动了。” 白夜莞尔一笑,恰似微风拂过花丛勾动芳香四处弥漫,一切都是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他那一双紧捏得都有些发紫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然松了开来,深邃双目中的凌冽还有稚嫩小脸上的寒意全都在这一刻随风飘逝。 所谓不吐不快当真是人间至理名言,有时候一个人的确要将积郁在心里的某些东西全都宣泄出来方才能够继续平和地面对这个世界。 这段时间以来,白夜心中所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心中早已经是郁结不知多久。 今天徐来师傅劝他真的认贼作父与过往的一切划清界限,就犹如点燃火药桶引线的那最后一抹焰火。 在歇斯底里地释放之后,白夜终于是平静了下来心境不再似之前那般浮躁极端,一切又都复归原本模样。 “好,好,好!” 徐来亦是放声而笑,笑声悠扬而自得仿佛世间除此之外再无值得关注之事,即便是眼角处的晶莹湿润也不去加以擦拭而是任凭它缓缓自清癯的面颊上淌下。 如果说,在之前将一切辛秘都告诉白夜,将最后的幻影剑决与供奉数十年的吞金兽也全都托付于他,是徐来最后别无选择的选择,是在落水时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孤注一掷之举的话。 那么现在,徐来便可以完完全全地确定自己所选择的人没有任何差错。 “好徒儿,你可知你今日的选择,也许会使你在往后的余生中每每回忆起今日自己的选择总会感到后悔至极。” 徐来嘴角噙着笑,泛着泪花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白夜。 “师傅啊师傅,您总是觉得自己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无论我心境如何都会向我一股脑地讲述你那些深刻体会出来的大道理,现在该轮到我讲讲自己或许还不太成熟的感想了吧?” 白夜雅然一笑,虽然语气不算符合弟子该有的礼貌,但此时两人却都已经不以为然了。 “你说吧,为师,洗耳恭听。” 徐来抚掌而笑,也仿佛忘却了自己此前一直强调的所谓师徒礼数。 “也许在很多年以后,面对那时与师傅您期望中不同的生活,我将会想起,师傅让我选择利益认贼作父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但那又如何呢?” 白夜摊了摊手,满不在乎地说道:“师傅您之前不也说过吗,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真正能够事事都顺从本心之人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在我看来这世间本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苦海,人来世间一遭便是驾一叶扁舟横渡这无边苦海,但永远只有极少数人可以越过苦海到达彼岸。” “唯有真正越过苦海,方才称得上从心所欲事事顺从本心。苦海无边其间浪涛汹涌旦夕将人卷入海中,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横渡这无边苦海。故而,后悔这种事情在我的一生,或者说所有人的一生中都应该是少不了的。” “有一点师傅您说的很对,那就是徒儿还小,还要经历过许多事情。那么,今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往后我或许会面临更加严峻的选择,更加难以忍受的内心煎熬。” 他似是感觉说的有些发困了,一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后不后悔都没有意义,以后多半还有的是后悔的时候真不差这一点了。” 也许是受天命·灵活底线潜移默化的影响,又或者本身就是个滚刀肉的缘故,白夜的心态可以说是异常得好。 人生嘛,或者说绝大多数的人生,都往往是充满了苦难的。 不要因为眼前一时的苦难而踌躇不前,在往后大概率还是会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苦难在等着你,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潇洒一点,尽量微笑着去面对它。 “所以师傅,那种认贼作父的话就别再对徒儿说了,徒儿可不想做那什么几姓家奴呢。” 白夜耸了耸肩,看着若有所思的徐来,不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莞尔道。 “师傅,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安排大师兄和二师姐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吧,他们两人本不该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平平淡淡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徐来哑然失笑,点头说道。 “嗯,为师是打算让他们两个以周转货物为由前往龙虎山天师府。有我那位老友在,给他们在龙虎山附近安排些不大不小的产业操持下去,一生平安富足地过下去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关于自己的大弟子罗林与二弟子陆菁菁,徐来从未有期望过两人非得有什么大的出息只要平平安安地过好一生便已经满意了。 无论是吞金兽,还是真正主持杀伐的幻影剑法他都不曾与这两名弟子说起过,并非是偏心,实在是为了两人考虑方才如此。 而罗林与陆菁菁也正因为自身的平凡,在慕容浚那里相对来说是不太受重视的,毕竟,他们两人也实在是构不成什么威胁。 “大师兄与二师姐能够去到龙虎山附近,倒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白夜悠然一叹,说道:“师傅,那徒儿就先回去了。大师兄与二师姐一走,我们便可以开始准备行动了。” “对了师傅,剑馆的账簿可否给徒儿看看?” “这个当然可以。” 徐来点了点头,从书柜上将账簿取出递给了白夜。 。。。。。。 距离清风剑馆四条街以外的一片住宅区,白夜所租住的小院之中。 “哼!” 一声低沉的闷哼声自漆黑的屋子内飘然响起,整个屋子内部的空气骤然变得狂涌起来,窗外并没有风潜入进来但屋内却已是阴风阵阵。 四下一片深邃黯淡唯有皎白月光透过天窗倾洒而下,夜月的光华正好将盘膝坐在床上的白夜所映照。 此刻的白夜,双目微闭,脸庞略有些紧绷时不时地紧紧咬住牙关,整个人一直处在一种轻微颤抖的状态下,仿佛被冻得瑟瑟发抖似的。 而在他的周身附近又有道道黑气正不断游离着,似乎是按照某种玄妙的规律所运转。 而在这些黑气交汇之处,一盏拳头大小的黑色莲台虚影,悄然漂浮白夜身前。 第七十三章 今非昔比 “哼!” 一道低沉的闷哼声再次从白夜鼻腔中挤出,他那俊逸而稚嫩的小脸变得更加紧绷,甚至于有些近乎于扭曲的意味。 随着这一声闷哼,阴风阵阵吹袭整个屋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分,盘绕在白夜身旁的那一道道黑气仿佛在这一刻具备了更活跃的生命力一般,宛若一条条腾飞于天际的游龙不断按照玄妙的轨迹周流在白夜身侧。 “聚!” 双目紧闭的白夜低吼了一声,那些环绕在侧的黑气仿佛听懂了他的指令如百川灌河似的全都向他面前漂浮着的黑色莲台的虚影中涌去。 如此多的黑气骤然向那漂浮着的黑色莲台虚影涌去,直至没入莲心之中。 而随着黑气的不断涌入,莲台虚影上下不断闪烁着幽邃的黑光,原本虚无的形影也随之不断变得更加凝实,使得虚影逐渐成为一座真正的莲台。 黑气渐渐地全都涌入到了莲台之中,而那莲台也终于不再是之前那般虚影模样。 “呼~” 白夜长长地吐出一口肉眼可见的浑浊之气,紧闭的双眼终于在此刻再度睁开。 深邃双眸睁开的一刹那,一抹血色的流光也在同一时刻绽放开来,但不过片刻,那抹赤色复归于平静,他的双眼之中的光彩依旧是如同以往那样的宁静而深远。 白夜仔细地端详着身前那一盏黑色莲台,莲台所泛起的黑光在在月华照耀下更显得幽邃。 莲台只有他拳头一般大小,且整体样态也并不算完善,只有一片黑色的花瓣孤零零地点缀在莲台沿壁上。 倘若此时慕容浚,或者整个慕容家族任何一名修炼了九幽莲华的族人能够来到白夜身前,必然会当场呆若木鸡也许就连下巴都要惊呆得掉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只是第一次修炼九幽莲华,便可成功将莲台凝聚出来,此等天赋在整个慕容家族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还算勉强是入门了。” 白夜长舒一口气,雅逸的面庞上不禁浮现起些许疲倦之意,随手将此前额头上渗出的些许冷汗拂去缓缓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喘息。 慕容浚交给他的九幽莲华,这门慕容家族赖以稳坐大周王朝四大家族席位的绝世功法,此刻在他手上终于算是入了门。 但白夜如今却也还并不能算作是真正修成了九幽莲华的第一重,莲台三花九瓣是为一品,他只是刚刚为自己的莲台凝聚出一片花瓣而已,还需要再凝练出八片花瓣凑足九瓣方才算是一盏完整的莲台,才可以真正意义上算是练成了九幽莲华的第一重。 感受着自己体内更加磅礴的真气,白夜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轻巧的幅度,心念一动将面前漂浮着的那盏黑色莲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自己丹田之中。 今非昔比! 白夜觉得,在修炼了这九幽莲华之后自己的实力可以说是与以往有了天壤之别。 莫说是御使那盏凝聚的莲台,就单是以如今至阴至煞的真气面对前几天的自己,甚至是今日上午方才突破到武道八品的自己,这些强横的真气只一阵冲击便可轻松地使之前的自己重伤倒地,再难站起。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慕容浚啊慕容浚你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白夜脸上浮起一阵冷笑,以慕容浚的心机想必料定了自己在接触九幽莲华这等高深至极的绝世功法后,短时间内的实力暴涨会冲昏自己的头脑,使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沉沦为获取九幽莲华的全篇功法而听命于他。 慕容家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慕容家族的镇族功法九幽莲华的确要比清风剑馆所能够教给自己的功法好上许多。 徐来师傅的三十三式清风舞柳剑诀固然也算精妙,但终究还是中正平和于杀伐之道上有所不如。而幻影剑决虽然乃是转为杀伐而创,但白夜在之前的练习中却也发现这门剑法的确十分强横甚至威力不逊于九幽莲华。 但幻影剑诀却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他如今仅仅只能发挥出这门剑法威力的皮毛,并且若想继续深入修行下去还需要对清风舞柳剑诀精妙掌握,否则便会像徐来师傅说的那样有极大的走火入魔的风险。 简而言之,徐来师傅所传授的清风舞柳剑诀与幻影剑决都无法在短时间内使白夜的实力有显着性突破,而九幽莲华则是为他带来了短时间内的实力大幅度增长,而这也恰恰是他目前所急需的。 若是换了个心智不坚的年轻人,在两者巨大的落差之下或许真会心向歧途。 但白夜乃是何等样人也?他心志之“坚韧”已经到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只有前三重那就暂时只炼前三重呗,干嘛要给他慕容浚当狗求他传授给自己九幽莲华的全篇功法呢? 等到今后自己的实力变得足够强了,直接打上门去光明正大的硬抢不就完事儿了? 那多有气度,那多有面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拿不到九幽莲华剩下的部分,那大不了不练了就是,这天底下这么多高深功法难道还非得死磕这玩意儿不成? 呵~ 白夜心中一阵又一阵地嗤笑起来,他刚想翻身下床打水冲一冲身体,一道若有若无的轻哼声却突然在屋内响起。 “哼,你这臭小子,东西还你!” 凌霜雪高挑有致的身姿悄然出现在屋内,只见她素手轻轻一挑,清风舞柳剑诀与幻影剑诀的那两本小册子便轻飘飘地飞了过来。 “谢谢。” 白夜接过两本剑诀飞速放好,立刻翻身下床来到正在翻白眼的凌霜雪身前,两手轻轻挽过她那如壁玉般白皙的皓腕将她带到桌前坐下。 “哟?还算是有点礼貌嘛,但可惜这点礼貌并不多。” 凌霜雪再次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将白夜的手给打开。 “呃...我觉得我一向是个注重礼数的人。” 白夜干咳了一声,双手略有些慌张地为凌霜雪倒上了茶水。 “哼!” 凌霜雪再次轻哼了一声,那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哂笑,一双凤目之中却分明闪过些许嗔色与羞怒。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做贼做得习惯了?一双手总是那样不干净。” 第七十四章 一品之上,先天之境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做贼做得习惯了?一双手总是那样不干净。” 凌霜雪撇了撇嘴,一双微微眯起的凤目半是嗔怒半是羞恼地瞪着白夜。 这家伙稚嫩的小脸倒是还挺俊俏的,一拳打上去应该会疼得他哭很久吧? “我不是我没有,姐你别瞎说。” 看着白夜矢口否认并且满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凌霜雪又不禁轻轻咬了咬牙,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把这臭小子按在地上来回摩擦给他长点记性。 “你准备得如何了?慕容浚这个人可是不太好对付的。” 凌霜雪抿了口杯中已经有些发凉的茶水,看似不咸不淡地说道但那双乌黑的眸子中却分明深深的忌惮之色闪过。 她原本潜伏在临川府衙之中还算不上多么困难,这段时间内各种有关信息早已被她尽数牢记于心。 但自从慕容浚一行人巡察到此之后,凌霜雪的潜伏生涯便变得充满了高压,她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肆无忌惮反而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让人察觉到。 “差不多了。” 白夜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如今大师兄和二师姐的退路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等到怒海帮那边回信便可驱虎吞狼使其与天心阁搅在一起,徐来师傅只需要专心从慕容浚一方的包围下突围即可。 虽然依旧困难重重,但比起之前四面皆敌的局面来说至少还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你万事都要小心。” 凌霜雪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泛起深深的凝重之色,沉声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了,在临川郡本地官员中,太守骆文俊的实力乃是武道一品,二把手和三把手郡丞王宪与中郎将周烈都是武道二品。其中,骆文俊最是了得,其修为之精深绝非寻常武道一品可以比拟。除这三人外,其余人等倒是不足为虑。” “我知道。” 白夜点了点头,向凌霜雪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悠然道:“以骆文俊为首的临川郡本地官员威胁倒是不怎么大,倒不是说他们实力不足而是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求财而已,根本犯不着拼命。” 骆文俊他们又不知道吞金兽这上古异兽的存在,只不过是跟在慕容浚身后一起分口汤喝而已,事成之后瓜分徐来师傅的家产。 那么事不成呢? 不成就不成吧,他们和徐来师傅并没有什么仇恨矛盾,就算不是出工不出力也绝对不会像慕容浚那边一样的卖力。 一旦连慕容浚那边都不曾得手,那么骆文俊他们一方的官员自然也没有再继续跟进下去的理由了。 简而言之,骆文俊他们跟在慕容浚身后摇旗呐喊打打顺风仗倒也还算是绰绰有余的,可一旦上了强度要打硬仗,他们肯定不会去卖命。 “只是慕容浚那边,却是不容小觑。” 凌霜雪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一双乌黑的眸子中精光隐现,凝声道:“据我探查,慕容浚此行身旁一共带了十二名慕容家族的强者,其中每一人的实力都是处于上三品。并且,慕容浚的族弟慕容厉,其修为亦是武道一品实力绝不弱于临川太守骆文俊,甚至凭借慕容氏的绝世还要犹有过之。” 她的脸色愈发凝重,两道修长的柳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更何况,慕容浚作为巡察御史,他身旁虽然只带了一应文官不足为虑,但却还带有整整八百名精锐禁军随行护卫。这些禁军,战斗力之强远不是临川郡本地的郡兵可以比拟的。” 八百名禁军,即便是她来面对都会感到有些头痛。 即便是对于强大的武者来说,集结起来的精锐军队一向都是十分棘手的,尤其是军队同样也有强大武者助阵。 若是在开阔地带,别说是八百禁军,就算是八千禁军亦可不与他们硬拼飘然离去。但若是这批禁军之中同样也有强大的武者,那么由他们负责牵扯,军队以强弓劲弩压阵便很难再逃脱了。 白夜略微思索后,沉吟道。 “但这也同样是慕容浚的顾虑所在,他必须有正当的理由才能调动随行的八百禁军与临川郡本土势力。” 慕容浚一方,算上他自己一共只有一十四个高手,这些人即便能够击败徐来师傅但也未必能够在徐来师傅一心想跑的情况下拦住他,这就使得慕容浚需要有更多的人手来结成包围圈,完全确保足够将人擒拿。 但问题在于,随行的那八百名精锐禁军不是他慕容浚的私兵,他可以因为公务而调动禁军但这种私事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指挥得动禁军,更何况慕容浚也不想他此行是为了吞金兽的消息泄露出去。 而面对以骆文俊为代表的临川郡本地官员与本郡所属郡兵,慕容浚那里也同样存在相同的问题。这些人可以因为公务而听他调遣但却不会为了他的私事而出力。 这就使得慕容浚,必须要有一个有充分说服力的理由去行事。 所以,他选择将徐来打成叛逆分子,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名正言顺地调遣随行的禁军与临川郡本地势力一起合力抓捕徐来。 而这,也是慕容浚迟迟没有动手的缘故之一,毕竟他也害怕万一徐来整个破罐子破摔,当场高呼一声“老子这有吞金兽来拿吧!”,那这样消息便再也封锁不住了。 吞金兽乃是上古异兽,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对其垂涎三尺,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别说是一个临川郡恐怕大半个大周王朝都得沸腾起来。 那时候,他慕容浚再想夺取吞金兽难如登天。 既要有理由让众人合力抓捕徐来,又要使众人在抓捕过程中不知道吞金兽的秘密,这让慕容浚可谓是焦头烂额,所以才想到了收下白夜作为义子让他潜伏在徐来身旁。 “对了,姐,那慕容浚的实力如何?是...在一品之上么?” 白夜目光有些闪动,仅是慕容浚的族弟慕容厉便已经是一品武者中的出类拔萃者,其本人的实力又该如何呢? 这些天,他在与一众师兄弟的闲聊中也知道,武道的尽头不是区区一品而已,在一品之上还有先天之境,这不过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整个临川郡从未出现过先天境武者。 第七十五章 凌霜雪的计划,浑水摸鱼 “慕容浚...实力的确是在一品之上,已经步入了先天之境。” 凌霜雪微微咬了咬嘴唇,绝美的面庞之上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一双凤目之中更是光彩莫名慎重与忌惮深深交织在一起。 她所虑者,只有一个慕容浚而已。 凌霜雪的伤势如今虽然还未全部恢复,但在精心设计好一切的前提下想要刺杀骆文俊并带着白夜全身而退她还是有着八成的把握。 但慕容浚这个不速之客,却彻底打乱了凌霜雪的计划,不仅使她不得不将刺杀行动延后并且就连潜伏生涯也变得小心翼翼。 “先天么...倒是有些棘手了。” 白夜目光深沉,轻轻抚了抚下巴沉吟道。 “所以我之前才让你赶紧走。” 凌霜雪翻了个白眼,一只纤细而修长的玉指在白夜额头上轻轻戳了戳,没好气地说道:“一旦步入了先天境,与一品武者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了。” “先天境的强者,其体内真气无论是质量还是浓郁程度又或者是再生速度都远超于一品武者,可以说两者之间完全是不一样的新天地。先天境强者体内的真气乃是先天真气,与一品武者的真气不可同日而语。到了这样的层次,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脱了‘武’的层次。” 白夜不动声色地撇开凌霜雪的纤纤手指,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了。 世人皆知武道共分为九品,九品为末而一品为尊,但这仅仅只是天下绝大多数人的共识而已,因为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见过或是听过的最强者也只是在这武道九品之列中而已。 而在其上的强者,与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与九品之列中所有的武者也是如此。 先天强者与一品武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真气,先天真气与真气虽只有两字之差但却差之何止千万里。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白夜觉得先天真气与真气的区别大概就相当于玄幻世界中的“斗气”与“斗之气”的区别。 真气大约还停留在“高级武侠”的层次,而先天真气则是已经踏入了“玄幻”的地步。 “好姐姐,那你的实力是...” 白夜双手猛地搭在凌霜雪柔弱无骨的肩头,目光灼灼地问道。 两人相识这么久,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凌霜雪是什么实力,而凌霜雪也好像从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白夜只是模糊地觉得凌霜雪实力应该非常不错,毕竟她能够在有一名先天强者与十数名上三品高手存在的临川府衙中成功潜伏下来,并且不断窃取信息这已经是相当不凡了。 “我...嗯...” 感受到少年那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搭在自己两侧肩胛,凌霜雪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了一丝慌乱,面颊之上不禁隐隐泛起些许绯红。 她有些慌忙地将白夜的双手甩开,呼吸似有些凌乱。 “我,我只是半步先天而已。” “半步先天?那也是非常不错了,而且姐你还这么年轻,慕容浚那老东西四十好几快五十了也才是先天而已,你前途无量啊!” 白夜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有些激动地双手再次攀上了凌霜雪软软的肩头将她前后来回晃了晃。 凌霜雪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是半步先天的修为,可能光看这一点不太直观,但倘若和外人对比一下便可知凌霜雪的天赋究竟有多么恐怖了。 位列大周王朝八帮之一的怒海帮,其麾下四堂之首的海龙堂堂主高志森也不过才是武道一品修为而已,而他的年纪却早已经超过了五十。 再看看慕容浚的族弟慕容厉,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修为才堪堪武道一品,而且他出身于大周王朝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有一个强大的家族能够给他持续不断地提供上好资源以辅助其修炼。 而凌霜雪却能以上述两人差不多一半的年纪实力超过两人,踏足半步先天之境,足以见得她的天资之高绝。 当然,白夜也没拿徐来师傅去和凌霜雪对比,毕竟他老人家几十年前就已经是武道二品了,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修为没有继续得到提升。 “你这臭小子少拍马屁!” 凌霜雪翻了个白眼,手肘在白夜腰间猛地一戳,恶狠狠地说道。 “嘶~” 白夜吃痛顿时放开手来,半弯着身子抚着腰间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口中连连哀嚎不止。 “哼!” 凌霜雪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无视了满脸苦色的白夜,她那一击力道控制得极好,这臭小子纯粹是装出来的其实根本就痛不到那种程度。 “半步先天与真正的先天强者差距也是极大的,我可不是慕容浚的对手更不会帮你对付他。” 她嘟囔嘟囔了嘴,在白夜委屈巴巴又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再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最多,最多也就是带你逃出去而已。” “呃...其实,姐,你也可以不用牵连进来的...” 白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涩声说道。 “打住。” 凌霜雪双眼微眯,白皙娇嫩的手掌一把捂住了白夜正在哔哔赖赖的小嘴。 “少在那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我可不全是因为你才入局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刺杀骆文俊。在慕容浚围捕徐来的那天,骆文俊也必定会随从而来。” 她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有些森然地轻轻吐出一口热气直直地扑向白夜的脸颊。 虽然在那一天,骆文俊身边会充斥着许多高手,但却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当天的重心绝不是骆文俊而是慕容浚与徐来。 也就是说,在场众人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骆文俊身上。 无论是慕容浚那一方的人,还是徐来又或者是骆文俊本人,压根都不会想过在暗中还潜伏着一人要取骆文俊的性命。 凌霜雪的计划很简单,趁慕容浚一方与徐来交手之时伺机突袭骆文俊将其一击毙命,而后带着白夜乘乱突出重围,至于徐来的结局如何与她无关而她也不在意。 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以及能不能把白夜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第七十六章 分化 “所以,无论当天会发生什么,你这臭小子都要当断则断,千万不要给我搞出什么不忍分别的煽情场面。” “否则,会很难收场。” 凌霜雪的语气骤然变得冷漠,是一种白夜从未见过的冷漠,是不容自己抗拒的冷漠。 她冠玉似的右手在白夜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上狠狠地拧了拧,这一次用上的力道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大上许多。 但白夜却并没有痛呼出声,甚至连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异色,仿佛被重重拧住脸庞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只是沉默着,目光极度复杂地迎上了凌霜雪那冷冽的眼神。 “嗯…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白夜嘴角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深邃双目中充满了坦然。 他有些无谓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会因为感情而做出不理智的事。 真到了那一刻,白夜觉得自己是可以足够冷静的,什么“师傅,我绝不会走!”,“咱们师徒今天同生共死和他们拼了!”等等感人肺腑的激昂语录是不可能会出现的。 徐来师傅已经将他的身后之事尽数对自己交待完毕了,他心中也应是再无遗憾。自己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将师傅的一生所学传承下去,而后再报仇便是对师傅最好的报答了。 倘若执意留下来,不仅帮不到徐来师傅什么反倒会使他分心。 白夜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努力,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了。 但尽人事,唯听天命而已。 “嗯...你也不必过分担心。” 凌霜雪冷漠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她轻轻揉了揉白夜的脑袋叹息着说道。 “你那徐来师傅本身也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以慕容浚先天之境的实力依旧对他如此忌惮便可见一斑了。也许,他能够突围而出也说不定呢?” “但愿吧。” 白夜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浮出一抹苦涩的笑。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在前世蓝星那些在父母放弃治疗同意书上签字的人,内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煎熬了。 眼睁睁地看着最坏的事情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拼尽全力却也仍是毫无办法只能不甘地选择了放弃,而后再以期待一个奇迹的方式去麻痹自己,使自己内心所承受的煎熬尽量减轻一些。 到底还是我不够强大啊... 白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深邃双眸之中璨璨星火缭绕而过,思虑再三之后,方又语气有些艰难地说道:“对了,姐,我吃了一颗血魂噬心丹,慕容浚说服用此丹后如果不再服用一颗与之相匹配的玉魂静心丸,便会每隔七日遭受万蚁噬心之苦,你能为我解除这副作用吗?” 他挠了挠头,有些赧然地看着凌霜雪。 白夜虽然脸皮足够得厚并且为人的底线也足够得灵活,但接二连三地麻烦凌霜雪还是让他稍稍感到有些不太好。 “血魂噬心丹么?” 凌霜雪两道修长的柳眉皱了皱,纤手轻轻搭在白夜手腕柔和真气缓缓透入他的体内。 须臾,她松开了手,摇头说道:“我没有办法解除掉这血魂噬心丹所带来的副作用,但我可以带你找到有能力解除的人。” 凌霜雪眼中悄然闪过一丝凝重,血魂噬心丹乃是慕容家族秘传的奇特丹药,对于慕容家族内部的人来说只要配合玉魂静心丸一起服用便是辅助修炼的绝佳丹药。 可对于外人来说,血魂噬心丹的收益与这枚丹药所带来的副作用万蚁噬心比起来却是微不足道了,甚至可以说是弊远大于利。 为了提升一阶修为而且还是仅限于下三品的一阶以及肉身与气血强度的提升,而每隔七日遭受愈来愈强的万蚁噬心之苦,收获与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故而,单独的血魂噬心丹也常被慕容家族当作拿来对付甚至折磨敌人的一种手段。 一般人想要解除血魂噬心丹的副作用无异于是难如登天,在没有同样是慕容家族所独有的玉魂静心丸时唯有极为高深的药理医术巫蛊毒虫符箓法阵等等奇门手段方可进行祛除。 凌霜雪本人对于血魂噬心丹也是束手无策,但她相信在自己师傅的手上区区血魂噬心丹不值一提,想要祛除其副作用更是易如反掌。 她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凝重看着白夜,说道:“只是,在这段时间你就有得苦头吃了。” 万蚁噬心之苦,并且每隔七日就要再来一波更强的,的确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没事,我扛得住。” 白夜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抗压一直都是可以的。 【天命·灵活底线】: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任何精神与肉体上的打击都会大大减弱,并且接受新事物能力极强。 “对了,我之前写了一封信,姐你回府衙的时候悄悄扔给骆文俊一下。” 白夜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捏着递给了凌霜雪。 慕容浚与骆文俊彼此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能够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全都是因为其中有利益牵连了两人。 可若是其中一人猛然发现在这一过程中所获的利益比起另一人要小上许多,甚至是趋近于无,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利益而形成的关系链还能够维持得下去吗? 即便不会当场断裂,可却再也硬不起来了。 “对了,姐你务必要小心,可别暴露了。” “我~知~道!” 凌霜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将这三个字蹦了出来,她接过信封的同时不禁又连连翻起好几个白眼。 “姐又不和你这臭小子一样傻,知道该怎么做。” 想要悄无声息不惹人注目的送信方式有很多种,她缺心眼儿了才会亲自现身在骆文俊眼前,亲手把信给那家伙。 “走了。” 凌霜雪轻哼一声,目光有些嗔怒地瞪了白夜一眼,妙曼的身姿刹那间消失在房间之中。 “唉。” 白夜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气态萧索地长叹了一声。 “还是不够强啊。” 。。。。。。。 第七十七章 山雨欲来 翌日,清晨,天方未破晓属于夜幕残留的黑暗仍未散去,白夜如同往常一样赶在旭日高升东方天际之前离开租住的小院向清风剑馆赶去。 虽然心里有种种不安的情绪,但他依旧要以平常心去面对,当作一切都若无其事地按部就班重复过去的日程。 “白夜师弟,早啊!” 两个正在清风剑馆大门前扫地的弟子瞧见白夜,立刻放下手中扫帚挺起胸膛有些激动地说道。 “两位师兄,早啊。” 白夜朗然一笑,向两位师兄点了点头之后继续迈开轻盈的步伐向徐来居住的小院走去。 两名弟子目送着白夜离开,眼见得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又继续提起了手中的扫帚。 “白夜师弟真是厉害啊。” 其中一名弟子连连点头称赞,脸上不乏羡慕之色。 “是啊,我们比他早入门一年可却是还要差他许多。” 另一人也出言说道。 “不过白夜师弟却是让大伙都心服口服的,虽然天资高绝但却并不仗着自己的天赋而盛气凌人,不像是有些人,有点天赋便整体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恨不得用鼻孔瞧人。” “是啊,像白夜师弟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能够成大器的人。” 两人一边抒发着各自的感慨,一边提起扫帚卖力行动,不多时便将大门前的一片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 白夜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在将一路上所遇见的所有热情打招呼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回应之后,终于是来到了清风剑馆后山徐来所居住的僻静小院中。 “师傅...我来了。” 白夜看向端坐在书案后的徐来,鼻子不知怎么忽然感到一阵酸涩,两手有些沉重地作了一揖。 “嗯。” 徐来清癯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古井无波,他轻轻抚着颔下的几缕霜白似的长须,淡淡地说道。 “夜里怒海帮暗中来人,说他们的帮主元子攸今日傍晚便可抵达城外码头的战舰上,要与我们深谈。” “本来徒儿还有所担忧,怒海帮会太过谨慎而不敢冒然袭击天心舰。但那元子攸却来得如此之快,想必心中八成是有了决断。” 白夜点了点头,冷静地说道:“师傅,那我黄昏时乔装打扮一番绕些弯路再往怒海帮那里走上一遭促成合作。” 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呢? 因为此时清风剑馆周围早已布满了慕容浚的眼线,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会传到慕容浚那里去。 清风剑馆与怒海帮素来没什么交情,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接头反倒惹人怀疑。 白夜之前因为杀了刘阔那几人,而后惹出元筱上门找场子最后再将受伤的元筱给送回去倒也没什么不对,但现在再正大光明地去一趟怒海帮那里就显得有点不太合适了。 “师傅,您也差人与天心阁那边约定好一个商谈时间吧。” 白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寒声道:“不管怒海帮那里能不能成功驱虎吞狼,我们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徐来点了点头,道:“嗯,为师即刻让人传信天心阁,三日后在剑馆商谈。” “对了师傅,怎么今天没见到大师兄和二师姐?” 白夜有些奇怪地说道,在以往的每一天自己早上来到清风剑馆时,大师兄和二师姐硬拉着自己去他们的小院里开小灶,说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练功。 “我让他们寅时便动身往龙虎山那边去了。” 徐来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索地说道。 这两个弟子,他从两人孩提时期便将他们收在身边,如今不知不觉之间已是二十余年过去。 今日一别,此生恐怕也再难相见了。 “哦,那徒儿若是早来一个时辰还能与大师兄和二师姐道个别。” “倒是有些可惜了。” 白夜亦是长叹了一声,但不过片刻便又提起精神往院中走去继续自己日常该有的修炼了。 不管怎样,每日的修炼不可落下。 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唯有使自身不断变得更强才是硬道理。 。。。。。。 临川府衙,太守书房。 骆文俊端坐在案牍前方,腰杆挺得笔直。 他阴沉着原本就颇为阴鸷的脸,略显狭长的两眼更是时不时透出令人战栗的凌冽寒光。 在他身前的案桌上,除了一些临川郡内大小事宜的公文,还散乱地摆着一个揉捏在一起的纸团。 “夫君,你已经在书房里静坐了一夜,还是歇息一会儿吧?” 一道软糯的女声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嘎吱”声一同响起,一位身穿华贵罗裙的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她生得颇为娇美虽已年近不惑但皎白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皱纹。 柔美五官上微微蹙起的额头使得眉宇间透露出一种惹人怜惜的娇弱感,双目之下又带着一层淡淡的乌黑,更使这种娇弱愈加动人。 孟雨柔,骆文俊的结发正妻。 “不是都说过让你早点休息不必理会我吗?” 骆文俊眼中阴沉稍稍散去,在瞥见发妻那有些发黑的眼圈后有些埋怨地说道。 “夫君忧心得睡不着,妾身又怎会安然入睡呢?不能为夫君排忧便一同承受吧。” 孟雨柔一双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在骆文俊两侧肩胛揉捏了起来,夫君自夜间收到一封信之后便一言不发地来到书房沉思,让她看在眼中心里也不禁有些堵塞。 “王宪和周烈来到府衙了么?” 骆文俊心中一暖,温声问道。 “他们已经来了,方才遣人来说有政务与军务上事要向夫君请示。” 孟雨柔一边为骆文俊捏着肩膀,一边柔声说道。 “那就差人让他们到书房吧。” 骆文俊淡淡地说道。 “是。” 孟雨柔低下头看了眼骆文俊,迈着小碎步离开了书房,他知道夫君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与两位下属商议。 不多时,王宪与周烈联袂来到了骆文俊的书房,此时整个书房都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三个临川郡最大的官员以外就连个侍女也不曾陪侍在左右。 王宪与周烈对视了一眼,均感到气氛有些不太对。 “王郡丞,周将军,本官昨夜里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来信,想要与两位分享分享。” 第七十八章 坏了,他是个穷鬼! 黄昏,日暮途远,金乌携着如血残阳缓缓向西坠去,逐渐黯淡的天光昭示着白昼的结束。 白夜换上一身宽大的清风剑馆弟子制式服装,脸上又抹了些锅底灰使得他的脸色看上去颇为黝黑,夕阳余光挥洒之下使得这抹黝黑又充盈了几分血色。 他微微埋低着脑袋,混在一众鱼贯而出的清风剑馆弟子之中悄然走出了剑馆大门。 与今天清晨所受到的一连串热情礼遇不同,如今的白夜挤在人潮之中即便是与其他弟子肩摩袂接也依旧无人注意到改头换面的他。 【天命·龙套光环】:你毫无存在感,自带降低周围人关注度的buff,成功率由自身与目标修为而定。 白夜夹杂在一众弟子的队伍之中,进入剑馆外的街道后三拐两拐便转进了一条小巷,不多时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人便四平八稳地走了出来。 白夜向凌霜雪那里请教过一些易容的技巧,而这些技巧并不是来自于凌霜雪的师门故而对方也没有什么顾忌便传给了他。 虽然因为才学这易容技巧不久的缘故,白夜的易容水平并不算多么高超,但配合上他的天命·龙套光环与此前慕容浚所给的隐气丸还是使得他的伪装不易被人察觉。 “唉,虽然这些天命凭空污蔑了我白某人的清白,但该说不说有些时候确实还是挺好使的。” 白夜心里幽幽一叹,右手横在额前隐去天边映照下来的夕阳余光,迈开双腿阔步向城门处走去。 怒海帮这个搅局者,也该到入场的时候了。 。。。。。。 临川府衙,太守书房。 “王郡丞,周将军,本官昨夜里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来信,想要与两位分享分享。” 脸色阴沉的骆文俊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一手摊开了卓上那个被他揉挤得满是褶皱的纸团。 “哦?大人这是何意?” 王宪与周烈对视了一眼,彼此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一番眼神交换之后由王宪接过那张信纸拿在身前让两人仔细地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信纸再次被王宪捏成一个纸团扔在桌面上,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如同骆文俊一般阴沉了起来。 一时间,三张阴云密布的脸汇聚到一处,使得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仿佛即刻就会有寒风乃至冰雹向这间书房侵袭而来。 “大人,敢问这封信乃是何人送来的?” 王宪再次瞥了眼那封被自己捏成纸团的信件,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 “昨天夜里,打更的更夫刘三将这封信带至了府衙门前交给了巡夜的衙役,衙役再将这封信上交与我。” 骆文俊狭长的双眼绽放着些许复杂的光芒,右手轻轻扣了扣黄花梨木所雕出打磨的光滑桌面,又接着说道:“我已亲自审问过了,那刘三是夜里打更时有人找到了他给他二十两银子要他将这封信带到衙门,他见平白得了二十两银子当即大喜便将信带来了衙门,于此中内情实在是不知道。而衙役在瞧见信封上写着‘骆太守亲启’这五个字后不敢怠慢,立刻就将这封信给我呈了上来。” 不管送信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他选择了这种无接触式的送信方式,让骆文俊根本查不出蛛丝马迹出来。 “大人,暂且不谈这封信如何如何。那打更的刘三,还有那几个衙役可都确保了不会乱说么?” 王宪皱了皱眉,眼中似有些杀气一闪而过。 此等要事,绝不容许有人泄密出去。 “自然是被我第一时间就控制了起来。” 骆文俊轻叹一声,有些苦恼地说道:“本官对于这封信的真伪也不敢妄加判断,所以想听听两位的看法。” 自昨天夜里读完那封信之后,骆文俊的心情便是阴晴不定。 那封来路不明的信里说,巡查临川的御史慕容浚向他们提出一起将徐来打成勾结反贼的叛逆分子,届时慕容浚将徐来押解京城而他们则瓜分徐来的家产,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并不是慕容浚与徐来有什么私怨,而是徐来手中藏有未出世的上古异兽吞金兽。 当读到这里的时候,骆文俊的心头不禁“咯噔”一声响,吞金兽这等上古异兽以他的见识自然是听闻过的,没想到与他打了多年交道的徐来竟然会暗中藏有此等异兽。 在刚看到吞金兽时,骆文俊几乎是本能地质疑起来,但当他将徐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细细地回想一遍之后,越想便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临川第一剑客徐来,是个嗜财如命到了极点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些铜板的老财迷,这一点在整个临川郡都是人尽皆知的常识骆文俊自然也不例外。 但问题在于,徐来的生活一向简朴衣食住行也从不追求奢华更没有什么吃喝嫖赌的坏习惯。 况且他又无家室也没什么亲戚族人,更不存在为子孙后代积攒钱财。 这一点骆文俊之前也感到疑惑,但徐来每年都会向衙门捐款故而也没那闲心去深问。 现在才知道,好家伙,这老东西拼了命的赚钱全都是为了供养那上古异兽吞金兽! 但这还不是令骆文俊最气的,更令他差点气炸了肺的是,徐来因为要供养吞金兽消耗难以计数的金银,故而整个清风剑馆包括他的所有产业全都是个空壳子,钱全都进了吞金兽的肚子里去! 那天将白夜赎回的那一万两白银,就是整个清风剑馆最后的流动资金了。 为了怕他还不相信,那封来路不明的信里还“贴心”地展示了一下清风剑馆近期的流水与债务,这更令骆文俊差点忍不住一口老血吐出来。 徐来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大肆敛财人尽皆知,坊间甚至有传闻他不只是临川第一剑客更是临川第一富豪。对于这些传言骆文俊也知晓,虽不中亦不远矣即便是身为临川郡最高长官的他也对于徐来的家产颇为眼热。 但今天方才知道,他娘的就是个表面光鲜亮丽的空壳子,其实就算把他抄家了也根本抄不出什么油水来! 第七十九章 损人不利己 骆文俊一时间却是有些沉默了,就连颔下的胡须都不禁微微颤动了起来。 他看了看同样沉默的王宪与周烈两人,又忍不住眼皮猛地一跳。 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妈的! 王宪和周烈两人也是满脸阴沉,恶心得仿佛像是活吞下一只苍蝇一般。 如果说有别人突然告诉他们,徐来所谓的万贯家财其实就是个空壳子,从那老家伙身上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来,那么王宪与周烈只会觉得那人是个疯子。 可现在看来,如果信中所言不虚的话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上古异兽吞金兽,不食五谷血肉,唯以五金为食其中尤其喜好吞食金银,便是家里有座金山银山恐怕也遭不住这尊神兽这么霍霍,所以徐来的家底被吞金兽吃空了也是完全不令人意外的。 再加上徐来多年以来的种种反常迹象,还有那封信上附带的清风剑馆近来的账目,王宪与周烈虽然不敢断定事实就是如此,但心中一番思量之后觉得怕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两位有何看法呢?” 骆文俊干咳了一声,有些苦恼地看向王宪与周烈,三人顿时你看看我看看你彼此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无疑是个大大的坏消息,徐来那老家伙是个穷鬼根本榨不出油水,那咱们还费尽心机地跟在慕容浚屁股后边抄他的家干嘛?还能捞到什么好处吗?纯纯的就是费力不讨好!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我们岂不是被慕容浚那狗贼给当猴子耍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烈,寒着脸有些艰难地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慕容浚可就是纯纯地在耍猴了。 把徐来打成勾结反贼的叛逆,然后他自己却将吞金兽给独吞了,而所谓的由他们来瓜分徐来的家产那更是无稽之谈。 慕容浚的目的既然是抢夺徐来手中的吞金兽,那么他也定然知晓这吞食金银的上古异兽会将徐来的钱财吞吃得干干净净,根本剩不了些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慕容浚隐瞒吞金兽的秘密其实就是在为他们画饼而已。 说到这里,三人的脸色都变得更加阴沉了,想他们三人身为一郡高管却被人如此戏耍怎么叫他们心中不生出好大怒气呢? “大人,你觉得这封信是谁写的?又有什么目的?” 王宪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涩声问道。 “应是那徐来吧?” 骆文俊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闪过白夜的脸庞心中顿时感觉有些明悟了。 妈的,还是慕容浚那草包! 这废物以为拿捏住了白夜那小子,连自己谋划吞金兽这种上古异兽的秘密都讲出去了,结果人家甩都不甩你,反手就把这事全头全尾的告诉了徐来,然后徐来再暗中给自己送上这封信。 徐来的目的么,当然是希望自己在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上不要过多插手他好减轻些压力,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暂且按下不谈。 慕容浚那废物点心是真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骆文俊肺都差点气炸了,咬着牙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王宪与周烈后,三人顿时在房间内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他娘的慕容浚,真是个十足的绣花枕头一包草!妈的,能这么办事的吗?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散对方就拜倒在地感激涕零了?要不是出身在慕容家族,这人一定是个纯纯的废物!” 周烈只觉得自己心里一股无名火气直冲头顶,好悬没给他天灵盖都给冲飞起来咯。 被人当猴耍本来就已经很令人生气了,现在又发现耍他们的人完全就是个蠢货,这更令人气得肝儿都要裂开了。 “慕容浚这种蠢材,侥幸出身在慕容家族之中,平台够高资源够好养成了这种蠢材眼高于顶手段却又臭不可闻的性子,还真不如咱们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几十年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王宪也是气得一阵头皮发麻,不只是因为慕容浚,更因为他想到连慕容浚这种蠢货都能窃居高位坐上了大周王朝巡察御史的位子,而自己却只能屈居在区区一个临川郡当郡丞。 事机不密,大事不成!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慕容浚都整不明白的吗? 怎么什么都能告诉白夜啊? 你咋不把你慕容家族的家传绝学都全部教给他呢? 如果此时慕容浚也在书房,听到三人难以入耳的痛骂定然也会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不该说的他真没说,并且也确实将白夜给控制住了,前前后后也着实没什么问题啊? 这就是白夜要的效果,让慕容浚与骆文俊因为不是一条心再加上彼此间存在巨大的信息差从而走向分裂。 “两位先静一静,听本官说几句。” 骆文俊深吸了口气,目光狰狞地说道:“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了,即便是帮着慕容浚将那徐来给办了,咱们也是分不到什么钱的。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 虽然骆文俊没有明说那两条路分别是什么,但王宪与周烈心中却也都是明白的。 第一条路,装作什么的不知道继续帮慕容浚,届时他成功拿到吞金兽自己等人接手徐来的空壳子,这属于是利人不利己了。 第二条路,选择不帮慕容浚当然这个不帮并不是要和公然他作对,毕竟三人都是朝廷命官要注意身份,而是在这一过程中出工不出力全程划水,让慕容浚自己和徐来斗,这属于是损人不利己了。 王宪与周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光。 “大人,我们觉得,还是让慕容浚那蠢货自己去和徐来斗吧,咱们去看个热闹充充门面就得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骆文俊点了点头,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阴狠的光芒不断闪烁着。 三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在利人不利己与损人不利己之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妈的慕容浚,你把我们当猴耍,好处全让你悄悄咪咪地捞到了,给我们三个连根骨头连口汤都没剩下。 你他妈的还想要让我们出力? 滚回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第八十章 你为什么不躲开 临川郡靠海一侧的码头,此时虽是已夕阳西下,但码头上的许多工人仍在赤色残阳的掩映下辛勤地来回卸运着大批的货物。 忙碌的人群喧嚣声不断响起,应和着潮起潮落的大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冲击声使得整个充满了生气,白夜面无表情缓缓穿过这片人潮鼎沸向怒海帮所在的旗舰走去。 黄昏的太阳将要坠下,那偏向赤红的光芒好似喋血一般将整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映照得呈现出一派绯红的气象,他微微眯上眼左手横在额前远远瞧上去仿佛血海一般。 “站住!怒海帮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两名手持长刀的怒海帮弟子微微将刀刃出鞘寸许,面色不善地看向白夜。 这里的确算得上是怒海帮的“机要”所在了,不是之前他所杀的刘阔那几人一样强行碰瓷。 “两位,我应你们海龙堂高堂主之邀前来贵帮,还请两位通报一声。” 白夜转回目光,淡淡地说道。 “请稍等。” 这两名弟子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将长刀归入刀鞘后一人便转身快步向船舱走去。 白夜摸了摸下巴,心中开始沉思起来该如何说服怒海帮尽快入局来。 慕容浚与骆文俊一方貌合神离,若是再有怒海帮插入其中与天心阁火拼将其拖住使得对方无法脱身,那么徐来师傅真正要面对的敌人就只有一个慕容浚了。 如此,成功突围出去的机率便要大了不少。 “人来了?在哪儿呢?本小姐一定要将白夜那臭小子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船舱中忽然走出一个身穿海水蓝武士服五官英气俊美的少女,正提着刀满目煞气地小跑了过来。 “大小姐,您慢点儿,小心伤啊!” 少女身后顿时又响起一阵惊呼声,几个怒海帮弟子赶紧追了出来,生怕她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导致自己受伤。 元筱眉头一皱,转过身去猛地在沙地上一跺脚,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早好了!好...得差不多了...” 她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没有一点点眼力见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嘶~ 都记下这几个蠢货,等会儿让父亲把他们安排去干最脏最累的活。 元筱冷哼一声,反手提着刀向白夜走来,锋锐的刀刃随着她的步伐在沙滩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刀痕。 “人呢?不是说那小子来找高叔了吗?又躲哪儿去了?” 元筱看了眼身前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一双凤目之中闪过些许疑惑,微微抿着嘴在四周环视了一圈仍然没有在视线中发现那个想见的人,心中顿时不禁一片雾水。 白夜那臭小子,死哪儿去了? 刚才不是有人来通报说那个该死的臭小子来找高叔了吗? 我现在到了,你人呢? 不会是因为害怕被本姑娘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一顿,而跑路了吧? 看着眼前正东张西望神情疑惑的元筱,白夜嘴角微微一抽,有些古怪地说道:“呃...元筱姑娘,你是在找我吗?” “嗯?白夜?” 元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宛若刀剑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张黝黑的脸庞,许久之后才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臭小子把脸涂黑干什么?嗯?以为把脸涂黑本姑娘就不打你了吗?我上次就说过了,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才行,受死吧!” 提起自己伤元筱心里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在昨天夜里她的父亲元子攸便来到了此间,以上佳疗伤丹药与先天真气使她的伤势给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既然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剩下的就是报仇雪恨了。 “臭小子,去死吧!” 元筱冷哼了一声鼓着小嘴右手灵巧地一挑将拖在地上的刀提起,在半空中抡圆了一个满月锋利的刀刃闪烁起凌烈寒光,带着“噗噗”的破风声径直斩向白夜的此刻乌黑的脖子。 “呃...” 白夜微微愣了愣,但无论是手上还是腿上却都没有任何行动。 “铛!” 在距离白夜的脖子只有大概两三寸左右距离的地方,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你干嘛啊!” 元筱嗔怒地睁大了眼睛瞪向白夜,紧紧握住刀柄的右手正不断剧烈颤抖着仿佛即将要忍不住垂落在地一般。 “嘶~”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强行收刀使得气血逆行一股剧痛直冲虎口,还好她刚才没有运用太多真气,否则这强行逆转所带来的反噬恐怕会让她再次吐血。 “白夜!你这臭小子有病是吧?你怎么挡都不挡一下的啊?” 看着白夜那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茫然与无辜,元筱顿时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一股无名之火瞬间从胸膛炸裂开来,盛怒之下胸口上下剧烈起伏令她的呼吸都变得十分粗重。 “啊?我拿什么挡?你没看到我连剑都没有带在身上吗?” 白夜耸了耸肩,为了掩人耳目他可以说是进行了改头换面连佩剑也顾不上携带了。 “嗯哼?” 元筱先是一愣,笔挺的琼鼻也微微一翘,旋即嘴角又挂起一抹嗤笑,修长黛眉之下的大眼睛更是满目揶揄。 “那你不会躲开吗?怎么着?是吓傻了还是见到本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她有些得意地撅了撅嘴,素手轻抬将佩刀收入刀鞘内,似笑非笑地说道。 “啊?” 白夜微微一怔,一时间却是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哼!” 元筱再次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跟我来吧,高叔在等你。” 她揪着白夜的衣领猛地一拽将他整个人都拽到自己身旁,随即挥手示意周围的一众怒海帮弟子散去。 “我把你说的合作的事宜向我父亲稍微提了那么一嘴,他说会考虑考虑。” 元筱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白夜的后腰,压低着声音说道。 她父亲元子攸是秘密来到此间,故而她才以如此隐秘的方式说道。 白夜心中微微一动,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同样压低着声音说道。 “元筱,谢谢你。” 元筱冲白夜翻了个白眼,旋即转过头去看向别处,她那两片朱红的唇瓣微微上下启合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却几乎微不可闻让白夜无法听清。 第八十一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临川郡府衙,太守书房。 “嗯,既然这样我们届时就出工不出力,让慕容浚那蠢货自己忙活去吧,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全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骆文俊冷笑连连,阴鸷的双眼中似有寒气透露而出。 他,还有王宪与周烈,虽然官位不如慕容浚可又不是对方的直属下属根本没必要平白替他做事。 此前之所以双方能够这么愉快地达成合作,完全是各取所需而已,纯粹是因为利益的牵绊。 可现在,慕容浚许诺给他们的一切完全就是画饼充饥,这让骆文俊三人怎么可能还为他办事? 当然,碍于朝廷命官的身份,骆文俊三人也不可能在这方面上公然与慕容浚唱反调,虽然不得不配合他行动但其中能够真正出多少力那就只有老天爷才会知道了。 慕容浚啊慕容浚,你不仁,也休怪我等不义了! “大人...” 周烈咽了咽嗓子,目光一阵波动,涩声说道:“那吞金兽...嘿,之前我等不知道也就还罢了,可如今知道了此事是否应该...” 他眼珠骨碌地转了转,嘴角噙着冷笑双手在身前虚空一搅随后猛地一抓。 “浑水摸鱼?” 上古异兽吞金兽,其价值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而且此时吞金兽还是尚未出世的状态对人毫无威胁。 若能趁乱取得吞金兽,那岂不美哉? “此事绝无可能。” 骆文俊与王宪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到底是文官出身比起武人身份的周烈还是要沉稳一些。 “吞金兽乃是上古异兽,非是我等可以觊觎。” 骆文俊摇了摇头,他心里肯定是想要吞金兽的,但理智告诉他这几乎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无论是徐来,还是慕容浚那伙人,我们都没绝对的把握可以从他们手中抢得吞金兽。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即便吞金兽侥幸为我们所得,以我们三人的能力也未必能够守得住。” “大人说得是啊。” 王宪冷笑着附和道,“吞金兽之价值究竟有多高,这个不需要本人来重复,即便是以慕容浚背靠整个慕容家族,也要巧立眉目找找些捕风捉影的借口来与我们三人的本土势力联手,其目的大约是为了确保消息不被扩散出去。” “倘若吞金兽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么别说是区区一个临川郡,就连整个大周王朝也得沸腾起来,此等上古神兽哪方势力不会觊觎?到时候,莫说是我们三人,就连他整个慕容家族也扛不住这样强大的压力。” 周烈先是眉头紧锁,随后又舒展开来,说道:“哎嘿嘿,两位大人说得是,倒是我鲁莽了。” “在下先自罚一杯了。” 他拿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整个书房压抑的氛围也仿佛在此刻变得舒缓了一些。 “只是,我们该如何出工不出力呢?” 王宪眼中闪过一丝苦恼,手抚着长须沉吟道:“若是做得太过了,那慕容浚借机以巡察御史的身份弹劾咱们平叛不力消极怠慢,又该如何是好?” 如今三人已经达成的共识是,装作不知道其中缘由故意消极怠工,让慕容浚自己真刀真枪地去干。 但问题在于,如何在慕容浚找不到把柄的情况下出工不出力? “那慕容厉这些天和我逛勾栏瓦舍时,也多次说起过我手下的郡兵,抓捕徐来时务必要出力。” 周烈叹了口气,也是有些苦恼地说道。 “呵呵,两位,些许小事何必伤神?” 骆文俊阴阴一笑,说道:“他慕容浚以平叛的大义来压我们,我们又何尝不可同样以平叛的名义去正大光明地搪塞他?” “让桃花山上的李忠和周通闹得大些,劫掠周围几个县城,我们不就有足够的理由去调兵镇压贼寇保境安民了么?” 桃花山是位于临川郡境内的一座险要山头,山上聚集着一伙以李忠和周通为首的盗匪,他们时常劫掠过往商客又时常打家劫舍,可谓临川郡内的一大祸患。 临川郡也多次组织郡兵对桃花山这伙贼寇进行征剿,但由于郡内多年来武备松弛兵甲不善,再加上贼寇着实狡猾,每当临川官兵到来时便立刻遁入深山,官兵走后再出来作恶甚少与官兵发生正面冲突,故而得以盘踞桃花山多年。 但实际上,李忠与周通两人的贼寇势力之所以没有被剿灭,完全是因为其背后站着的正是以骆文俊为首的三名临川郡最高长官,一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情都由李忠与周通去做,并且按时将所得财物按比例上缴过来。 “届时,我等将城中精锐全数调出去平叛,只留下老弱病残配合慕容浚抓捕徐来。嘿,如此安排,即便是我们想出力他慕容浚也不敢让我们出力。” 骆文俊阴云密布的脸上充满了狠厉,幽然说道。 “大人此计甚妙,但那慕容浚却也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周烈顿了顿,又沉声说道:“只是清剿李忠周通这伙叛逆,根本不需太多人马,若是倾巢而出反倒惹得他质问起来。” 大军开拔,人吃马嚼的那都是要花钱的,不可能为了杀只鸡就动用牛刀,那也太反常了。 “这有何难?” 王宪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哂笑道:“他慕容浚不是给徐来扣了个私通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的罪名吗?那我们也同样可以,让李忠和周通打起黑煞神的旗号,放出消息黑煞神的叛军已经逼近临川,他们要为黑煞神做探路先锋。”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哈哈哈哈!” 三人畅快地笑了起来,既然我们无利可图,那你慕容浚也别想我们为了出力,自己忙活去吧! 。。。。。。 怒海帮旗舰,楼层之上的某一间房间。 “我父亲还有几位叔叔伯伯全都在里边,你说话切记要注重礼数。” 元筱将白夜带到屋外的静无一人的走廊上,却是没有立刻推开房门而是在他耳畔低声叮嘱道。 “我知道的,谢谢。” 白夜也将头凑到元筱耳畔,低声说道。 感受到耳畔传来的热气,元筱立刻仿佛触电似的别过头去,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跟我进去吧。” 第八十二章 开诚布公的商谈 “跟我进去吧。” 元筱撇了撇嘴,左手紧紧拽住白夜的手腕右手则是轻轻将房门推开。 她刚刚那番低语表面上是在告诫白夜,但实际上是在对屋内的父亲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便是没有谈妥也不要太过为难白夜这小子。 别人怎样元筱不能保证,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以自己父亲的实力即便是隔着房门这样细微的声音也可以清晰入耳。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夜与元筱并肩走入舱内。 “父亲,人已经带到了。” 元筱微微顿首,同时右手移至身后将房门关上,显然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晚辈白夜,见过各位前辈。” 白夜双手作了一揖,语气淡然地说道。 整个房间内除了他与元筱之外尚有六人端坐,只有坐在左首第一位的海龙堂堂主高志森与白夜有过一面之缘,其他六人全都是生面孔。 白夜深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飞速从其余五人身上扫过,坐在正中主位上的是个年纪大约在四十五六的中年人,他相貌颇为俊伟五官立体而棱角分明与元筱约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眉眼之间并没有元筱那样的锋锐之气而是一种儒雅俊秀之感,正噙着淡淡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 元筱的父亲,怒海帮帮主元子攸。 只一眼白夜便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过心中也微微感到有些古怪,这么一个儒雅之人女儿却是个暴躁老姐倒是显得有些反差了。 而另外四人,有一个是与高志森身形相差无几的威武汉子,其他三个则是两鬓斑白的老者。 “请坐。” 元子攸微微摆手,风度翩翩地说道,他的声音颇为柔和乍一听闻给人一种中年教书先生耐心指导孩童的错觉。 “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夜微微一笑在空座的椅子上坐下,元筱犹豫了一会儿也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我怒海帮海龙堂高志森堂主,你是认识的我便不多介绍了。” 元子攸指了指高志森,飘然一笑又指向身旁的一名中年威武汉子,说道:“这位是海狮堂堂主杨赤泉。” “见过杨堂主。” 白夜拱手说道。 “后生不必多礼。” 杨赤泉朗然一笑,他已从高志森口中得知这名叫白夜的少年有多么不凡,心里对其也十分看重。 “这三位,都是我怒海帮中的长老,分别是方老,张老,王老。” 元子攸再次悠然笑道。 “见过三位长老。” 白夜转向拱手,但三人却只是微微点头便闭目神游物外去了。 看来,击沉天心阁旗舰天心舰的诱惑怒海帮是很难拒绝了。 白夜心念微微一动,怒海帮四堂堂主来了两个,更有三位长老与帮主元子攸亲自到场,这样的阵容如果不是想要干大事难道还能是来旅游的吗? “年轻人,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不知你能否为我解惑?” 元子攸的语气依旧柔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更是给人一种儒雅之感,实在让人很难想象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竟然是大周八帮之一怒海帮的帮主,绿林中声名赫赫的一方大佬。 “元帮主请问,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白夜微微一笑,说道。 “哎?叫我元帮主是否会有些生分呢?” 元子攸轻轻摇了摇头,温和的目光看了元筱一眼,凝声说道:“你是小女的朋友,不如就叫我一声伯父如何?” “啊?” 白夜微微哑然,眼角余光扫向身旁的元筱却只见她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嘴唇更是紧紧咬起。 我是她的朋友吗? 呃...算是吧?不过这姑娘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难道和我白某人做朋友是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伯父...您请问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元子攸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地说道:“据我所知,天心阁与你们清风剑馆多有生意上的往来彼此之间关系也颇为融洽,你为何会想说动我们怒海帮突袭天心阁的旗舰天心舰呢?” 作为一个大帮派之主,元子攸很明白无论是个人还是势力,根本就没有永恒的朋友或者盟友只有因为利益而不断变换彼此所扮演角色的关系。 清风剑馆以前与天心阁或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但倘若触及到某些利益那么翻脸也便在所难免了。而这白夜想要说动自己突袭天心舰,想来也是因为他们两方之中产生了什么巨大的利益冲突。 诚然,若是能够在天心舰空虚之际成功突袭将其击沉对于怒海帮来说可谓是取得了双方海上争霸进程中的关键性的要点,而对于天心阁的打击也不是伤筋动骨而是直接断了双手。 但元子攸所虑之处在于,白夜,或者说清风剑馆在场交易的背后有何目的又获得了什么利益?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元子攸可不相信白夜和他的师傅徐来会是一个喜欢损人不利己的人。 “既然伯父已经开门见山了,那么晚辈也不藏着掖着了。” 白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从容不迫,语气平淡地说道。 “因为晚辈想着驱虎吞狼,想把怒海帮当枪使去对付天心阁。” “白夜,你在说什么呢!” 元筱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俊美的面庞一阵紧绷怒目看向白夜。 臭小子,你这是嫌自己生活得太如意了么? “哦?很直接,也很诚实。” 元子攸抚掌而笑,下一刻他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白夜面前,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似的。 与元子攸的反应相似,高志森等其余五人脸上全都没有怒色而是面无表情其间也还夹杂着一些异色,他们早已是猜到了其中缘由,只是没想到白夜能够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父亲,他...” 元筱狠狠地瞪了眼白夜,心中一阵怒骂。 你就是这么谈判的吗?想死就直说啊你! “我知道。” 元子攸面色淡然地挥了挥手,示意元筱冷静下来,而后目光有些玩味地看向白夜。 “晚辈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就长话短说了。” 白夜剑眉微微一抬,不管怒海帮如何去想慕容浚与天心阁那边也拖不住了,他的万蚁噬心也即将到来。 “我想,只要有足够的收益,那么即便是明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也会欣然去做的。” 第八十三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想,只要有足够的收益,那么即便是明知道自己被人当枪使也会欣然去做的。” 白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目光迎上了似笑非笑的元子攸。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也懒得再去注重什么高情商低情商了。 “怒海帮积极向海外拓展与天心阁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摩擦,如今双方虽然都在尽量克制但也不过是无法彻底消灭彼此而有所顾忌罢了,未来势必会有出现决定双方生死存亡的一战。” “除非怒海帮放弃向海外拓展,或者天心阁肯放弃自己在海外的利益。” 说到这里白夜微微顿了顿,当然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怒海帮又或者是天心阁都不可能放弃继续拓展自己的势力,那么最终的结果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倘若怒海帮能够在此次突袭中击沉天心舰,其中为怒海帮所带来的好处晚辈此前也与高堂主商谈过了,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倘若事成,则不仅将使怒海帮在双方海上争雄的交锋中抢占先机,更极有可能是拿下这场战争的关键一局。” 白夜再次轻叹了一声,先是看了眼神情复杂至极的元筱,再看了看依旧似笑非笑的元子攸,苦笑道:“伯父,晚辈说句有些不敬的话,其实我这次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与怒海帮商量,而只是通知一声而已。” “哦?” 元子攸仍然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似乎是在期待着他的下文。 而高志森等其余五名怒海帮的高层人物,也全都是面无表情地继续静听着。 只有元筱一人,满目怒气地瞪着白夜,两个拳头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白夜,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真的很想找刺激啊! 你要不要看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三日后的子夜,天心阁的若干重要人物会造访清风剑馆与家师相谈若干时辰,晚辈言尽于此,这个机会怒海帮是否愿意去把握全凭伯父自行思量吧。” 白夜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若再无其他事宜,剑馆内还有些许事务晚辈便先告辞了。” 他再向众人行了一礼,悠然转身向舱外走去。 “请等一等。” 身后响起了元子攸那柔和的声音,白夜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淡然说道:“伯父还有什么指教么?” “指教倒是没有。” 元子攸飘然一笑,道:“但我怒海帮还是懂一些礼数的。” 他看向被白夜气得直翻白眼的元筱,温声道:“筱筱,替父亲去送一送客人好么?” “嗯。” 元筱再次恶狠狠地瞪了眼白夜,耸拉着肩膀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旁,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走。” “稍等。” 白夜低语了一声,复又转头看向了元子攸,正色道:“晚辈与元筱姑娘那是朋友,看在这份友情上再与伯父说上一句。三日后的子夜,当天心阁众人离去时晚辈会放上烟火提醒伯父。” “告辞。” 眼见白夜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舱内,元子攸的嘴角忽然微微往上扬了扬勾勒出一抹微妙的幅度。 “帮主,我们能信这白夜的话么?” 海狮堂堂主杨赤泉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能信,但也不能全信。” 元子攸转过身来看向五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诸位,厉兵秣马,准备三日后的大战吧。” 。。。。。。 时光荏苒三日匆匆而过,白夜蹲坐在清风剑馆大门外屋檐下的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抬头仰望着逐渐黯淡的天穹。 此时正值巳时,但阴云笼罩的九天之上却不见旭日的光彩只余愈来愈深沉的黑雾。 在阴沉黑云的笼罩下,天与地仿佛都失去了往日应有的光亮,原本夏季应有的温度也似乎随着骄阳的隐蔽而悄然间流失了,随着微风渐起竟渐渐给人一种幽邃感。 细致缠绵的雨滴不知何时从天际洒下,如针如丝密密麻麻地斜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罗网似的向大地笼罩而去。 嘀嗒嘀嗒,细小的雨滴似乎吟唱起了某种属于自然的旋律,伴随着它们飘逸的舞姿从空中落到房檐,又轻盈的一转,划起—道美丽的弧线,落向大地,瞬间又消失在潺潺的流水中。 白夜轻轻拂了拂脸庞上溅射到的雨点,宛若镜面一般光滑的深邃目光之中似乎泛起了些许涟漪。 也许此时只是绵绵的细雨,但到子夜时或有狂风暴雨汹涌而至。 这些天,他将自己双面间谍的身份几乎是发挥到了极点,向慕容浚那边也传去了消息,当有烟火燃起时即可出兵围困清风剑馆。 “哎?白夜师弟,你今天怎么不练剑了?” 两名刚进入清风剑馆的弟子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看着蹲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白夜。 “有些累了,休息一天,两位师兄可不要学我一样偷懒。” 白夜打了个哈欠,有些怅然地笑了笑。 在今日傍晚,一整天的修行与授课结束之后,徐来师傅便会宣布他要闭关一阵清风剑馆暂时停止营业,各位弟子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来剑馆了。 当然,在闭关期间的各种费用也都暂停了,在最后关头徐来师傅终于难得地大方了一回。 正在勤奋修炼的一众弟子不会想到,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天在这里修炼。 “让开,让开!” 一阵骏马奔驰的声音轰然响起,迅如疾雷般由远而近,马蹄在略显坑洼的地砖上踏起许多积水四处飞溅向周围行人。 白夜眉头微微一挑,灵巧地躲入门内免遭积水飞溅。 一些躲闪不及的行人被溅了一身污水,但却并不敢有什么怨言而是乖乖地迅速离开了主干道向两侧躲闪过去。 这些军爷可惹不起啊,近来听说桃花山的贼寇与豫章郡的黑煞神联合,想要攻打临川郡的城池,太守大人当机立断乘黑煞神大部队还未赶到之际,先调遣精兵剿灭了桃花山的那伙贼寇。 故而,近几天整个临川郡城上下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生怕那穷凶极恶的黑煞神带兵攻打过来。而城内又时不时有军队集结出城平叛,更加增添了人们的紧张感。 “呼~” 白夜倚靠在门板,双手枕在脑后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骆文俊与慕容浚到底还是分化了,而天心阁又要被怒海帮所纠缠,那么今晚的敌人便已经尽可能地降低到了最少。 人事已穷尽,唯听天命而已。 第八十四章 徐来的实力 夜,暮色出奇得浓郁,层层黑雾笼罩天穹使得明月暗淡无光,就连高悬天际的星辰也仿佛黯然失去了颜色一般。 夜幕中的清风剑馆一片如死亡般的静寂,除了偶有微风潜入间或几声蝉鸣外再无任何声响。 整座剑馆所有弟子以及一应杂工,全都在傍晚闭馆时由白夜与徐来以闭关为由给疏散了。 他们也许会觉得今天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平常的一天,但今晚过后这间只要交钱就能学艺的清风剑馆将再也不复存在了。 剑馆正中的空旷广场上,白夜与徐来师徒两人围绕着场内的一张石桌相对而坐,幽邃的清风不断吹拂起两人的发梢,似乎是提起渲染了某种悲凉的氛围。 白夜微微埋低了脑袋轻轻摆弄着自己的佩剑,他吐着浊气将泛着寒光的剑刃自剑鞘中“锃”地一声拔出,剑身上的寒光在这样寂寥黑暗的夜色中似乎显得更加凌冽。 “他们来了。” 徐来轻轻捋着自己颔下霜白似的长须,一双沧桑的老眼似古井无波无悲无喜。 “来了么...” 白夜喃喃自语,手中的长剑似乎握得更紧了。 第一波来的人,也许可以算是相对温柔一些的。 “徐来先生,别来无恙。” 一道悠扬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白夜心中微微一凝只见几道残影闪烁院中立时凭空多出几个人来。 人群的中央位置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女子,她披散着一头如云的秀秀似瀑布般倾泻下来,沉鱼落雁的面庞上一双眸子宛如一湖秋水,秀眉细长入鬓肤如玉似雪,风姿绰约的仪态隐隐透露出一种令人心弦震动的贵气。 “晚辈于清雅,见过徐来先生。” 那女子微微拱了拱手,桃花似的俏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 “少阁主来了,老夫有事远迎。” 徐来淡淡地说道。 “徐先生言重了。” 于清雅微微摇头,目光在白夜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轻轻“咦”了一声,似乎是在疑惑今晚是商讨上古异兽吞金兽的绝密事宜徐来怎么会留着一个年轻弟子在身边。 “通过我们双方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可以知道,徐先生一向都是个绝顶的聪明人,那晚辈便开门见山地与徐先生您谈一谈吧。” 她顿了顿,嫣然一笑又追加了一句:“徐先生请放心,晚辈此次是带着足够的诚意来与您商谈。” “经我天心阁多来年的探寻,终于发现上古异兽吞金兽在徐先生手上,这也很好地解释了徐先生为何以往如此视财如命。但是,徐先生固然相当有能力但以一己之力又能赚得了多少钱去供养那吞金兽呢?” 于清雅摇了摇头,傲然说道:“而我天心阁则不同,天心阁世代经营海外各方往来贸易不知几何,晚辈毫不自夸地说一句单论财富我天心阁十倍乃至百倍胜于清风剑馆,若由我方来供养吞金兽想必这上古异兽出世也是指日可待了。” “哦?这便是天心阁想要从老夫手中夺走吞金兽的理由么?” 徐来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幅度,饶有兴致地说道。 “不,徐来先生此言差矣。” 于清雅微微摇头,正色道:“天心阁并不想从先生手中夺走吞金兽,而是真诚地想与先生共同供养这上古神兽。倘若徐先生愿意加入天心阁,那么我们今后便是亲密的一家人又谈何抢夺呢?” “晚辈来时父亲再三叮嘱过,若徐先生愿意加入天心阁且尚有雄心壮志则可为我天心阁副阁主地位仅在家父之下,若是想要闲云野鹤不理俗务亦可为我天心阁首席客卿长老。” 她又微笑着看了白夜一眼,柔声说道:“并且,先生的弟子在加入我天心阁之后也可享受与晚辈同等规格的待遇,阁内各种资源一应俱全。” 白夜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彬彬有礼的于清雅起码在表面上给人的感觉要比慕容浚好上不少。 慕容浚是打算杀人夺宝,而于清雅则是想要直接“夺人”。 我把你人给拉进来,那你身上的宝物就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了而是组织的共同财产了,大家就别提什么你的我的了,连你的人都是我的了其他都不重要。 “少阁主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老夫闲散了一辈子独来独往惯了不想暮年还加入什么宗门平白束缚住了自己的自由。” 徐来悠悠摇了摇头,宛然拒绝。 “哦?” 虽然被徐来拒绝提议,但于清雅脸上那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丝毫未减,不过她也并未继续开口而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徐来。 “哼!” 两声冷喝响起,于清雅身旁的两名灰袍老者同时上前一步,两道宛若山岳一般沉重真气压迫瞬间席卷而来。 “呃...啊...” 首当其冲的是白夜,他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突然被一块大石头给压上似的,原本平缓的呼吸立刻变得困难阻塞起来。 “唉,到底还是谈不妥。” 徐来喟然一叹,右手轻轻一抚院中立时有如一阵清风拂面而过不紧不慢之间又隐隐带着些许惬意。 “呼~” 随着徐来的这一拂袖,白夜胸口的堵塞感顿时荡然无存他如释重负似的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向前方时那两名灰袍老者却是已经向后退了三步。 两名老者各自身体紧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俱都是一片涨红,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来。 “如果老夫所料不错,这两位朋友应是方才强行突破先天不足数年,到底是根基不稳。” 徐来抚了抚须,淡淡地说道:“既是强行突破更应该固本培元才对,强行逞勇斗狠反倒落了下乘。二位如今周身气血翻腾,若是还要强行动武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噗啊!” 两名老者同时浑身一颤,齐齐吐出一口鲜血“轰”地一声向地上倒去。 师傅原来这么强么? 白夜咽了咽嗓子,两个初入先天的强者只是被他轻轻一拂袖便弄得气血翻腾彻底失去了再战的能力。 怪不得以慕容浚先天之境的实力仍然要费尽心机地暗害师傅,实在是他也深深忌惮师傅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么成功突围的几率便又提升了不少。 第八十五章 在下,慕容夜 “啪,啪!” 于清雅重重地鼓了鼓掌,脸上笑容依然没有因为手下两名强者倒地不起而有任何的波动。 “徐先生的修为当真是深不可测,这两位长老在您面前倒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她看都没看那倒地的两名老者一眼,只是挥手示意其他手下将两人搀扶起来,似乎是对此视若无睹又仿佛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样。 这两个先天境垫底的长老只不过是她用来试探徐来的深浅的靶子而已,如今看来徐来的实力还要比预想中的要更强一些。 “先生修为之高深晚辈等人已经见识过了,不如就让晚辈瞧瞧先生高徒能够学到先生几分本事吧?” 于清雅再次上前一步,峨眉淡扫白夜飘然说道。 “以少阁主武道一品的修为,对上我这武道七品的弟子恐怕有些不妥吧?” 徐来淡淡地说道。 “武道一品么...” 白夜目露凝重,深深地看了于清雅一眼,这个天心阁的少阁主年纪与凌霜雪相差无几却已经有了武道一品的修为,虽然比起凌霜雪仍有些差距但其天资也是相当的不凡了。 “请先生放心,晚辈自然是不会用出全力的。” 于清雅施施然笑了笑,抬手看向了白夜。 “这位小哥,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与我切磋一二?” “师傅?” 白夜转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徐来,这于清雅明显是在进行着试探,不过这种试探对于双方却都是有利的。 天心阁一方可以通过试探来判断师傅的实力与自己的潜力,而后来决定是强行抢夺还是继续收编。 而配合他们试探,则可以再将时间拖延下去让怒海帮那边的突袭取得更大的战果。 怒海帮所能取得的战果越大,则天心阁受到的冲击越重就越没有精力来顾得上这边。 “去吧。” 徐来与白夜对视了一眼,点头说道。 “嗯。” “锃”地一声长剑出鞘,凌冽寒光在黯然夜色下似乎更加可见仿佛一条条游龙似的缭绕在锋锐的剑刃。 “还请少阁主不吝赐教。” 白夜横剑于身前,深邃双眸中的流光溢携着剑身吐露的寒芒共同映照在了这片黯淡暮色中。 “那就小心了。” 于清雅目光微微一凝,如玉似雪的纤手轻轻一挑,霎时间附近的空气仿佛都旋转起来了似的汇聚成漫天的蓝光如同百川灌河一般向白夜席卷而来。 “好强...” 白夜神色一凝,长剑出鞘横向而去,恍如清风徐徐而至吹动万千垂下绿色丝绦将侵袭而来的蓝光全数挡下。 虽然平时也经常与清风剑馆内部的师兄们切磋,但那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于清雅这种武道一品的高手正面交锋。 尽管于清雅远远没有动用她全部的力量,但是在武道七品与武道一品之间有若鸿沟一样巨大的差距之下,于清雅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攻击便已经令白夜必须全力以赴去防御。 “有点意思。” 于清雅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天心阁对于徐来虽然是有着招安的意思,但却并不一定非得招安这全都取决于徐来本人的实力以及他这个弟子能有多大潜力,后续能为天心阁带来多的利益。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还远远不够。” 她嘴角噙起一抹淡笑,一双洁净的玉手立时临空结出一个又一个玄妙的印决。 之前那些被白夜长剑所荡开的蓝色光芒,顷刻间仿佛具备了生命力一般“轰”地一声在空中炸开四散而出,化作一道蓝色的帷幕似一张罗网一般将白夜整个人全都笼罩在内。 “结束了。” 于清雅摇了摇头,纤细的玉手轻轻往下一按那漫天的蓝色帷幕也随之一同降下,似乎是在瞬息之间就要将白夜所吞噬似的。 “不愧是武道一品的强者,哪怕没有动用全力也不是我可以应对的。” 白夜紧咬牙关,长剑不断斩向帷幕中的一点想要打破一个缺口出来,但剑刃的连续劈斩却只是带起一连串的火花冲天而起,那道蓝色的帷幕仅仅只是如同略微动荡的水面一般泛起一阵阵涟漪,而那涟漪不过片刻却又消散不见。 帷幕越发临近了,白夜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再次变得十分艰难,每一次吸气与吐气都仿佛被巨石压在胸口一般难以寸进。 “打不破了么?那就只有防御了。” 白夜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血色的流光,手中长剑亦是轻轻放下。 “徐来先生的高徒果真不凡,能以区区武道七品的修为在晚辈手下坚持如此之久,实在是令人赞叹。” 于清雅见大局已定,悠悠转向徐来笑吟吟地说道。 “少阁主不妨再看看。” 徐来嘴角溢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嗯?” 于清雅柳眉微微一皱,目光再扫向白夜时那一双宛如一湖秋水一般的眸子立时变得震颤起来,仿佛平静的湖水中坠入巨石一般掀起巨浪汹涌。 蓝色帷幕前进的步伐被生生止住甚至不断向后缩去,在白夜身旁正有道道黑气正不断游离着,似乎是按照某种玄妙的规律所运转。 这些黑气至阴至煞所过之处蓝光被尽数吞没,而在这些黑气交汇之处,一盏拳头大小的黑色莲台正缓缓漂浮着,其上所泛起的黑光又在月华照耀下更显得幽邃。 黑气扩散而蓝光退让,在达到某一限度之后两者之间相互拮抗不退分毫。 “九幽莲华?” 于清雅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看向那一盏莲台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诧与深深的震撼。 不止是她,天心阁一行所有人全都目光凝重地死死盯着白夜身前漂浮着的那一盏莲台。 九幽莲华,大周王朝四大家族之一慕容氏镇族功法,外姓之人绝不可能得传此妙法。 难道这个小子竟然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于清雅双拳紧紧地捏了起来,凤目之中的寒光毫不加以掩饰。 “在下...” 白夜顿了顿,看向满脸凝重的于清雅似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 “慕容夜。” 第八十六章 摊牌 “在下...” 白夜顿了顿,看向满脸凝重的于清雅似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 “慕容夜。”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吧,既然慕容浚不仅传授了自己他们慕容家族的镇族神功九幽莲华,并且还要把自己收为弟子甚至还要改姓为慕容归入到慕容氏的族谱之中。 那么,扯上大周王朝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这块虎皮大旗何乐而不为呢? 狐假虎威,反正到时候背锅的也是他们慕容家族而已。 “你是慕容家族的人?” 于清雅姣好的面容顿时变得有些冷厉,语气颇有些沉重地说道。 她虽然是在出言询问,但那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却在无声地昭示着于清雅在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九幽莲华乃是慕容氏的镇族神功,那盏阴气缭绕恍若来自九重地狱最深处的幽黑莲台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慕容一族所独步天下的标志。 别说是外姓人了,就算是在慕容氏内部也只有少部分天资卓越的族人才能够得传这一盖世神功。 所以,于清雅几乎毫不犹疑地就确认了眼前这个徐来弟子的身份。 也对,也只有九幽莲华这样攻防一体的盖世奇功才可以使得这慕容夜以区区武道七品的实力将她的攻势所突破。 于清雅自付虽然自己之前的攻击还远远没有使出全力,但也不是区区一个武道七品的蝼蚁可以抗衡的。别说是七品,就算是六品乃至五品想要从那蓝色落网中挣脱出来也绝非易事。 慕容氏么... 于清雅的呼吸变得愈加沉重了,她的目光充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紧紧地锁定在了慕容夜那张云淡风轻的稚嫩脸庞上。 慕容家族的人,拜徐来为师,这看起来似乎是个笑话。因为以慕容氏大周王朝四大家族之一的强盛,无论是从修炼资源还是功法又或者是教导方面都要远远超过徐来的清风剑馆。 可这慕容夜为何却又拜在了徐来的门下? 难道,慕容氏已经知晓了吞金兽的秘密? 而这个慕容夜,便是他们的马前卒? “我听闻慕容氏与徐来先生一向并没有什么往来,怎么这位朋友却拜在了他的门下?” 于清雅虽然心中凝重,但表面上依然是笑意盈盈。 “自然是和少阁主有一样的目的。” 白夜朗然一笑,右手轻轻一抬,岿然道:“经过在下的一番苦心劝说,徐来师傅已经洞悉了厉害决意归入到我慕容氏门下,成为一名客卿长老受我慕容氏之奉养。” 他的眼中隐隐有厉光闪过,语气也骤然变得有些冰寒。 “所以,天心阁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从于清雅的一系列反应白夜不难看出,即便是这位天心阁的少阁主也依然对于大周王朝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氏有着深深的忌惮,那么以慕容氏的虎皮大旗说不定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地逼退,或者准确来说是暂时逼退他们。 “哦?是么?” 于清雅凝然一笑,不置可否。 一个区区武道七品修为的慕容夜她怎会放在眼里,她真正忧虑的是慕容氏的其他高手会不会已经暗中潜伏到了临川郡。 “倘若我即刻杀了你和徐来先生,而后带着吞金兽远遁海外那你又能如何呢?” 她眼中闪过几分嗤笑,侃侃说道:“慕容氏的确强盛无比还要盖过我天心阁一头,不过慕容氏的强大也仅仅只是局限在大周王朝境内而已。在陆地上,我天心阁的确要对慕容氏敬而远之。但若是放在茫茫大海上么,呵,不是清雅自吹自擂,便是十个慕容氏也及不上我天心阁。” 于清雅话音刚落,她身旁拥簇的一众天心阁高手立时四散开来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院中的白夜与徐来两人紧紧围困在其中。 “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你慕容夜顷刻之间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于清雅笑容恍若桃花盛开,但语气却森然异常。 “而徐来先生,则是会在我方付出一定有些惨重的代价之后含恨陨落,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不利的局面。” “所以,我希望徐来先生能够慎重地考虑清楚。” 她凌冽的目光绕过白夜直接投向了徐来,语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慕容氏的确强盛,但还远没有强盛到足以在海上威胁天心阁的地步。 “哈哈,少阁主,老夫已经考虑得很是清楚了。” 徐来轻轻抚了抚颔下的几缕斑白胡须,说道。 “徐来先生何必要选择这条路呢?” 于清雅的目光愈发冷冽,她的一只壁玉似的纤手缓缓向上抬起,天心阁众人的步伐也随着这一幅度开始向前逼近。 “少阁主,在下有个颇为有趣的小玩意儿想请您一看。” 白夜飒然一笑,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带着引线的信号弹。 “这是你用来沟通你们慕容氏强者的信号弹么?” 于清雅婉然一笑,柳眉轻轻一抬有些轻蔑地看了看白夜手中的信号弹,说道:“不过,一旦我们双方真的彻底撕破脸皮不再留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你觉得你有机会释放得了这枚信号弹吗?是信号弹先被释放还是你的人头先一步落地” “对于你们慕容氏,我只是有些忌惮而已但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害怕。我可以堂而皇之地杀了你,即便你们慕容氏知道又如何?你的长辈敢为了你在茫茫大海上与天心阁交战吗?” “呵呵。” 白夜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不,不,不,少阁主你想的太复杂了。在下这枚信号弹并不是用来沟通家族,而是发给怒海帮那边看的。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怒海帮与天心阁的关系似乎并不能算得上好吧?” “怒海帮...” 于清雅的表情骤然变得僵硬起来,她死死地盯着白夜那飘逸的脸庞双拳也紧紧地捏了起来。 即便是慕容氏也没有让于清雅的表情这样失态,因为慕容氏再强也只是在大周境内的陆地上强而已。 但怒海帮不同,怒海帮的实力虽然比起天心阁要弱,但同样在大海上讨生活的他们对于天心阁的威胁却远比慕容氏要大得多。 第八十七章 出工不出力 “少阁主之前说过,天心阁在茫茫大海上绝不会对慕容氏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忌惮。” 白夜神色淡然地笑了笑,看向目光愈发沉重的于清雅又朗声说道。 “然而这一切,都是基于天心阁在大海上有着绝对的优势。这种优势来自于以旗舰天心舰为代表的强大船队,来自于天心阁无数精锐的水上战士这才是天心阁称雄于海上的根本。” “但是,倘如天心舰葬身大海船上的诸多出色工匠与精锐甲士也全都随着船葬身于鱼腹之中。在下想来,即便是以天心阁雄厚的实力也很难在数年之间再恢复往日盛况。” “对于天心阁来说,这绝不仅仅只是伤筋动骨那般简单而是近乎于生生地折断了一条手臂。而对于一向与天心阁争锋与海上的怒海帮来说,这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够了!” 于清雅的情绪首次失控,她面若寒霜地怒喝了一声,看向白夜狰狞说道:“你想勾结怒海帮袭击天心舰么?那么你恐怕要失算了...” “失算?在下并不这么认为。” 刚刚才被于清雅粗鲁打断了发言的白夜,此刻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于清雅的话算是回敬了她。 “在下并不是想勾结怒海帮,而是已经成功勾结了怒海帮。此时,我想怒海帮的舰队已经突袭攻上了天心阁的旗舰天心舰。” “少阁主!” 天心阁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将惊诧至极的目光投向了于清雅。 对于天心阁来说,吞金兽并不是固有财物而是一笔买卖,能够成功取得吞金兽便是在这笔买卖中大赚特赚。 而倘若不能取得吞金兽那也仅仅只是不亏不赚而已,但如果旗舰天心舰有任何闪失那却是血亏到家。 对于不赚和血亏两个选择,几乎不会有任何人会选择后者。 “怒海帮?他们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于清雅嗤笑了一声,挥手示意天心阁众人冷静,狞笑道:“我们也并不是倾巢而出,天心舰身为我天心阁的旗舰更是海上力量的根本所在,又怎么会不留下足够的防备呢?以怒海帮的实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对天心舰造成什么损伤。” “我完全可以在解决你们拿到吞金兽之后,再折返回去杀退怒海帮这伙跳梁小丑。” “哦?是么?” 白夜撇着嘴,“啪啪”地鼓起了掌。 “少阁主的确深思熟虑,但有一点您却算漏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你说。” 于清雅冷然说道,这个叫做慕容夜的小子不仅有些天资,并且心眼儿也非常多十分的狡诈。 “那就是错估了怒海帮的实力,如果怒海帮停留在城外码头上的力量仅仅只有一个高志森和他麾下的海龙堂,那么想要成功击破天心舰也许的确是痴心妄想。” “但是,倘若怒海帮帮主元子攸还有其他几位堂主与帮内长老并诸多精锐一起参与了这次袭击呢?” 于清雅紧捏的双拳忽然变得颤抖了起来,眼中流光猛烈一阵剧动几乎快要跳出眼眶去。 元子攸... 如果他真的带着其他怒海帮强者来了,那么留在天心舰上的那一点力量根本不够怒海帮塞牙缝的。 “好,很好!” 于清雅咬牙切齿地看着白夜,那恨意十足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整个身体都凌空斩断一般。 “徐来先生,这次有人在从中作梗,关于吞金兽的事情你我双方还是下次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我们走!” 于清雅冷哼一声,天心阁众人立刻撤下了包围。 “少阁主,还请等一等。” 白夜飘然一笑,在于清雅狰狞的目光下点燃了信号弹。 “咻!” 信号弹飞速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化作一团绚丽的烟火。 “怒海帮已经在进攻天心舰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于清雅冷笑着嘲讽道。 “不,这并不是进攻的信号,而是在告诫怒海帮少阁主您带着人回去了,让他们知难而退尽快撤离。” 白夜缓缓摇了摇头,俊逸而稚嫩的脸庞上尽是一片令人感到暖心的笑容。 “少阁主,在下并不想将您与天心阁得罪死了,所以还是留了一线回旋的余地。” “哼,慕容夜,我记住你了。” 于清雅深深地看了白夜一眼,与天心阁众人消失在了这片黯淡的夜色之中。 “师傅,天心阁暂时是抽不出来身来,我们现在就只需要专心对付一个慕容浚就好,成败就全在此一举了。” 白夜稍稍松了口气,向徐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嗯...咳咳咳!” 徐来点了点头,忽然整个身子一阵紧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师傅,你怎么了?” 白夜心中一惊急声问道。 “没事,强行镇住两个先天强者自然是要费点力气的。” 徐来摇了摇头,向白夜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在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他嘴边的那丝血渍并没有被白夜所瞧见。 。。。。。。 临川郡府衙。 慕容浚抬头仰望着天上轰然炸响的璀璨烟火,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炽热。 “骆太守,可以行动了,抓捕叛逆徐来就在今天。” “下官,谨遵大人调遣。” 骆文俊与身旁的县丞王宪对视了一眼,幽幽地说道。 他大手一挥,一群郡兵便已经开出了府衙。 “嗯?骆太守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浚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等老弱病残,如何担得起抓捕叛逆的重任?” “御史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前几日境内桃花山反贼李忠和周通勾结那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作乱,下官便令周将军带兵前去镇压了。” 骆文俊嘿嘿一笑,但面上还是做出了一脸的苦色。 “临川郡到底是将寡兵微,而那叛军又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故而所有能战的郡兵都由周将军带领开赴桃花山一带镇压叛军了。” “所以,今日抓捕还是要多多仰仗御史大人随行的禁军了。当然,下官等人也定会竭尽全力地配合大人!” 呵呵,慕容浚啊慕容浚,想把我们几个当猴耍,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自己玩儿去吧! 第八十八章 相互算计 “所以,今日抓捕还是要多多仰仗御史大人随行的禁军了。当然,下官等人也定会竭尽全力地配合大人!” 骆文俊与身旁的王宪悄然对视了一眼,俱是拱着手语气颇有些阴恻恻地说道。 慕容浚闻言微微一滞,他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并无变化但那锐利的目光却骤然间转变为了一片冷色。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他这是已经动怒了。 “骆太守,王郡丞,你们是想出工不出力白拿钱吗?” 如果说慕容浚还算是沉稳,那么他的族弟慕容厉就已经是冷笑着看向了两人。 “啊呀呀,大人说的哪里话?下官等人怎会行如此小人做派呢?” 骆文俊与王宪连连摆手,那诚惶诚恐的样子简直教人叹为观止。 他妈的,果然是姓慕容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们这群昧了良心的蠢货打算把我们几个当猴耍白白地替你们出力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指责起我们来了? 我们出工不出力白拿钱不干事?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你敢不敢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这句话? 哦,忘了,你们慕容家的人心肝早他妈喂狗去了! “调兵镇压叛贼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骆太守,你们调兵的时候怎么不向本官透露些风声呢?剿灭桃花山那伙叛军固然重要,但却也不能顾此而失彼城内的叛贼徐来也需谨慎对待。” 慕容浚按下眼中凌冽的寒光,淡淡地说道。 “你们调兵,临川城内空虚一时间却是让本官的计划有些僵硬。” “御史大人,您莫非是忘了?” 骆文俊微微埋低了脑袋,阴阴一笑,说道:“下官几日前就向您说起过要调兵出城开赴桃花山镇压与黑煞神所部叛军勾结的李忠和周通那伙贼人。” 慕容浚目光一凝,使了个眼色示意身旁已经有些气急的族弟慕容厉退下,方才平静地说道。 “骆太守的确说过此事,可你却并告诉本官你竟然将所有能战的郡兵全都调了出去。” 前几日骆文俊的确来向他说起过这件事,不过当时的慕容浚正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对付徐来便也没怎么在意。 毕竟,镇压境内叛军这种事情是肯定要去做的,而做反的李忠和周通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他以为骆文俊就是随便派些人去捞捞功劳而已。 可慕容浚哪里想得到,骆文俊他们为了镇压区区一座山头的山贼竟然把一郡之内所有能战的郡兵全给调过去了。 “御史大人,那李忠和周通不比平常山贼他们此前已归入了黑煞神门下故而不得不慎重。” 骆文俊淡淡一笑,又似有意无意地接着说道:“更何况,下官在临川郡内如何调兵遣将如何镇压叛逆似乎并不需要全都向大人您汇报吧?” 骆文俊的话几乎是相当于摊牌了,你虽然官职比我大品级比我高这不假,但又不是我的直属上司对我除了监察权以外再无任何统属之分。 之前我们是看在能瓜分徐来家产的份上才处处配合你处处听命于你,现在知道了那徐来根本就是哥空壳子之后傻子才继续跟你混呢。 “那倒是本官有些逾越了。” 慕容浚深深地看了骆文俊一眼,淡笑着说道。 比起暴躁易怒的族弟慕容厉,他的养气功夫明显要高深了很多。 “禁军,开拨。” 慕容浚向慕容厉使了个眼色,后者又狠狠瞪了兀自微笑的骆文俊与王宪一眼,这才回身去指挥那随行的八百名禁军行动了。 “看来,这次要为吞金兽而大出血了。” 慕容浚眼中寒光隐现,心中暗自轻叹了一声。 就骆文俊手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就算他敢让这些人上慕容浚也不敢用。 就这群人,别说是围困住徐来了不被徐来一人一剑给杀得血流成河就不错了。 那么今晚的主力就只能是这随行的八百名禁军了。 大周王朝虽然已经有些武备松弛,但与动辄空缺过半的地方郡兵比起来,居于京城的禁军还是保留着相当的战斗力,这也是大周王朝能够在四周蛮夷的侵扰与内部不断起义的义军双重夹击下赖以维持社稷不倒的重要因素。 禁军全都出身良家子,甚至有不少人都是世家子弟。 这些人固然战斗力够强并且也足够的忠心,但对于慕容浚来说却有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太贵了,死不起。 培养一名禁军士兵的钱远不是地方郡兵能够相比的,更不用战死之后的抚恤金了。 虽然这些钱并不用慕容浚自己出,但要是死的人多了朝廷那边追问起来却是不好交代。 所以,在他最开始的计划里这随行的八百名禁军是王牌不可轻易动用,骆文俊手下的临川郡兵则是纯纯的炮灰随便用来消耗徐来的体力。 反正这些郡兵无论死伤多少他慕容浚都不心疼,又不是他的兵又也用他出钱养随便造。 “骆太守,王郡丞还请随本官来吧。” 慕容浚淡淡地说道,但眼中却有一道厉光一闪而过。 手底下的人上不来,你们可别想逃。 “自然。” 骆文俊与王宪对视了一眼,施施然跟着慕容浚的步伐去了。 反正他们既无法从中获利又和那徐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跟着过去摇旗呐喊就行了。 难不成跟着去了还能有什么生命危险不成? 笑话! 人群中,扮作一名老兵的凌霜雪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幅度,黯淡无光的夜色下没有人注意到这名老兵诡异的笑容。 “捉拿叛逆徐来!” “捉拿叛逆徐来!” “捉拿叛逆徐来!” 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轰然响起,一群身着黑甲的禁军在慕容厉的带领下率先突破了清风剑馆大门。 一部分禁军如潮水一般地向剑馆内部涌入,另一部分则是迅速抢占周遭制高点以强弓硬弩封锁住徐来任何可能逃窜的道路。 “徐来,你勾结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的阴谋已然败露,此时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第八十九章 大战起 “徐来,你勾结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的阴谋已然败露,此时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一道长啸声炸雷似的响起顷刻之间席卷了整个清风剑馆,其势之强犹如万马奔腾大地震颤但声浪却又如同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似的向白夜与徐来师徒两人所在的院子中心席卷而来。 “哼!” 徐来眉头微微一皱,一声闷哼响起拂袖拦住了那狂涌而来的声浪。 白夜瞧得分明,他的衣袖被那道声浪冲击得劈里啪啦一阵作响其间甚至还有一道又一道可怖的裂痕。 “师傅,慕容浚来了。” 白夜双手紧紧得捏在了一起,就连指关节都因为这样程度的用力而变得有一阵发白。 虽然慕容浚并未直接现身此地,但只听这熟悉的声音白夜的眼前便已经浮现出那张阴狠冷厉的脸。 而从实力上来看,这一声长啸所蕴含的真气强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甚至比起之前于清雅的声势还要浩大许多。 要知道,于清雅的修为可是已经达到了武道一品的地步,能够远远压她一头的也只有先天境的强者了。 而根据凌霜雪所给自己的情报来看,对方也只有慕容浚一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不愧是慕容氏中生代的佼佼者,慕容浚此人的实力远远不是之前那两个水货先天可以企及的。” 徐来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凝重之色,右手掌心下滑握住了悬在腰间的佩剑上。 “恐怕,是一场恶仗。” 他看了看脸色还要更加凝重的白夜,温声说道。 “白夜,你要记住为师说过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师傅,我记住了。” 白夜长叹一声,苦涩道。 “反贼徐来,若是即刻投降或许还可以保留一条性命,若是还负隅顽抗则顷刻身首异处!” 慕容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内,他卓立在广场中央的演武台上目光傲然地远远凝视着徐来。 紧接着,又有十几道人影翻上演武台齐齐聚慕容浚身后,其中更有白夜此前见过的太守骆文俊与王宪,不过两人的脸上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没有什么狠厉之色。 又是一阵人头攒动,随着禁军的包围圈逐渐形成强弓硬弩在制高点蓄势待发,一时间冷厉的杀气将整个广场所浸润在内就连此刻的温度似乎也下降了些许。 “哦?这位大人说老夫是反贼,老夫就是反贼了?” 徐来轻轻扣了扣剑柄,淡淡地说道。 “本官自然不会无的放矢,若不是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又岂会如此兴师动众。” 慕容浚微微一笑,身旁忽然有一人走了出来双手捧起一封卷宗大声朗读了起来。 他所读的内容,无不是徐来与豫章郡叛军黑煞神往来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双方在粮草,器械,金银等方面的来往。 徐来含笑不语,慕容浚亦是如此。 这证据是假的很多人都知道,但仍有一部分人级别不够不知道其中真伪,比如这随行的八百名禁军士兵。 慕容浚令人宣读徐来勾结黑煞神的所谓“证据”,全都是为了念给这些禁军士兵听让他们知道原由。 这些禁军可都是朝廷的兵马而不是他慕容浚的私兵,自然是需要有足够正当的理由才能够调遣。或许普通大头兵对此并不敏感,但其中的各级军官就不好说了,慕容浚需要做得滴水不漏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徐来,你还认罪伏法,那本官就要来硬的了。” 慕容浚冷笑一声,朗然道:“谁愿与我擒拿此獠?” “大人,让我去吧!” 一个白衣中年人哂笑一声,已先一步走向了徐来。 “二哥,这王川乃是我慕容氏得力家将,实力虽然不如我但也是武道一品中的佼佼者,由他去试试徐来的分量再好不过了。” “嗯。” 慕容浚点了点头。 见那白衣中年人飘然而至,徐来也是径直迎了上去。 “老夫还不知阁下的名讳。” 徐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道。 “将死之人,无需多问。” 王川不屑地说道。 “说得也是,将死之人无需多问。” 徐来轻轻一叹,腰间悬挂的佩剑已经悄然出鞘。 下一刻,一点寒芒在王川眼前飞速扩大。 “哦?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么?” 王川轻蔑一笑,周身真气横涌整个气势瞬间暴涨正面迎上了徐来这一剑。 “嗯?怎么可能?” 王川骤然瞳孔紧锁,因为他发现那一点直刺眉心的剑芒已然变得飘忽起来,刹那间寒光竟然四散开来。 瞬息之间剑光不断闪烁,炫目的寒光不断折射使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根本辨不清徐来的位置几乎是睁目如盲。 在这一刻,王川心里忽然生起一种错觉,那就是徐来突然多长出了七八条手臂似的,挥舞着许多利剑从许多个方向同时向他进攻过来,四面八方尽是呼啸的剑影实在是虚实难测。 咽喉,眉心,胸口,左臂,右臂... 王川顿时忍不住浑身战栗,自己仿佛已经陷入到了徐来的剑影包围之中,那无处不在的剑光直击各处要害让他疲于奔命不断去防守却又不知道下一次进攻究竟会落在何处。 “快退回来!” 慕容厉怒喝一声瞬间猛冲向前,但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赶到之时胡乱招架的王川咽喉处却已经一道血箭冲天而起。 “啊!” 王川瞪大了眼睛不甘地跌倒在地,他至死都不明白徐来是怎么一剑刺穿自己咽喉的。 “贼子受死!” 慕容厉仰天怒吼,至阴至煞的真气立时环绕在周身。 而徐来的身影却未有片刻停留,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连串的残影便出现在了慕容厉身旁。 “好诡异的剑法!” 慕容厉瞳孔骤然一阵紧缩,他终于知道王川为什么死得那么窝囊了。 剑芒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根本辨不清攻击的方向。 如此诡异莫测的剑法别说是突破了,就算是在那虚实难分生死命悬一线的高压状态下苦苦支撑住防御,也已经足够令人胆丧心寒了。 “噗!” 一个防御的破绽不可避免的出现,慕容厉的右手立刻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也随之喷涌而出,他的双眼也被浓浓的惊骇所笼罩。 第九十章 不装了 “二哥说的不错,这徐来当真不可小看。” 惊恐之下的慕容厉当即不敢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保留,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二哥慕容浚以堂堂先天之境的强横实力也会对徐来一个区区武道二品修为的蝼蚁如此忌惮了。 “九幽莲华!” 慕容厉仰天长啸,一朵充满了阴煞之气的黑色莲台瞬间在他的头顶绽放开来。 莲台垂下深幽的黑色玄光,将他整个人全都笼罩在内。 徐来剑光飞速流转,攻势虽然不减但仓促之间仍然很难击破莲台的防御只是在那黑色光幕上不断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裂痕。 “二十七朵花瓣三品莲台,也就是说这慕容厉武道一品的修为也不过才将九幽莲华修炼到了第三重而已。” 后方观战的白夜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慕容厉的莲台,心里不禁有些感慨那慕容浚为了拉拢自己还真算是下了血本。 九幽莲华的前三重,便已经足够一个人修炼到武道一品的境界。 “哈哈哈,徐来先生果真不凡不愧是叔父所看重的人。” 慕容浚放声而笑,他右手一挥阴煞之气席卷霎时间一盏更大的莲台向徐来笼罩而去。 徐来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佯攻几剑暂缓莲台的攻势并将慕容厉彻底压制之后便抽身而退又回到了白夜身边。 “五品莲台...” 白夜眼中闪过一道异彩,这慕容浚的确是要比慕容厉强上许多,九幽莲华的第五重与第三重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师傅,您没事吧?” 白夜看了看徐来握剑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涩声说道。 “我没事。” 徐来摇了摇头,沉重地看向了慕容浚。 “不知阁下的叔父是谁?” “家叔,慕容玄恭。” 慕容浚淡淡一笑,招手示意已经摇摇欲坠支撑不住的慕容厉回来,脸色似笑非笑地说道。 “本官此前还顾念着徐来先生与家叔乃是旧时,所以只要先生肯束手就擒本官便将先生送往京城听候发落绝不会伤了先生。” “但如今看来,先生仍旧负隅顽抗那本官便也顾不得那些情面了。” 他冷哼一声,漠然的面庞上似有森然杀机正在绽放。 “所有人听令,立即擒拿叛贼徐来!” 慕容浚话音刚落,他随行的那十余名高手除了已死的王川与负伤的慕容厉以外,其余所有人已经一齐冲向了徐来。 “骆太守,王郡丞,此等擒拿叛逆的要事二位可莫要阳奉阴违呐!” 慕容浚深深地看了眼身旁兀自微笑岿然不动的骆文俊与王宪,语气不阴不阳地说道。 “御史大人放心,下官定然全力出击擒拿叛逆。” 两人拱了拱手,朗声说道。 “哼。” 慕容浚冷哼一声,转身加入了围攻徐来的战团中去。 刹那间,场上一片强横的真气波动横涌宛如怒海狂潮一般不断肆虐在这片广场之上。 “师傅...” 白夜被战斗的余波给掀翻了出去,一声闷哼之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若不是慕容浚与徐来同时收力,他恐怕不只是摔倒那么简单而是被战斗的余波给生生撕成了碎片。 “大人,怎么说?我们该如何行事?” 王宪微微眯着眼看向骆文俊压低着声音说道。 虽然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了出工不出力,但慕容浚毕竟是他们的上官而且此时又用上了抓捕叛逆这样的大道理,他们肯定是不能够在一边干看着的不然指定要被慕容浚狠狠弹劾。 但是吧,划水归划水要是把自己置于险境那就是得不偿失了,两人原本是打算跟着慕容浚他们一起围攻徐来划划水,但在看到徐来那恐怖的实力之后顿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说是之前的慕容厉,就说那个送人头的王川,骆文俊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都还是有所不如更不用说实力比他还要更逊色一些的王宪了。 想起徐来几剑就使得两名武道一品的高手一个殒命当场一个重伤退回,两人都是一阵打心底里的发怵。 这徐来竟然如此勇猛?可他明明之前只有武道二品的实力啊?莫非这老家伙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说实话,就算徐来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实力骆文俊与王宪两人依然不觉得他能从慕容浚那群人的围攻之下保住性命,但如果徐来死前铁了心想要拉几个人陪葬的话,那恐怕除了慕容浚以外没人能说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活下来。 “抓捕叛逆自然是要抓捕的,但现在可不止一个叛逆,叛逆徐来的弟子也是叛逆。” 骆文俊阴阴一笑,反正从徐来身上已经捞不到什么好处了,那还冒着被可能对方拖下去陪葬的风险围攻他干嘛? 挑一个软柿子捏不就可以了嘛? 白夜这小子,就是他们要捏的软柿子。 “哈哈哈!” 骆文俊与王宪相视一笑,悠哉游哉地向远方刚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白夜。 “御史大人,下官替您擒拿此逆贼!” 战场中心的慕容浚侧身避过一道袭来的剑气,听到骆文俊与王宪这话顿时忍不住嘴角猛地一抽。 他妈的,这两个人脸都不要了是吧? 一个武道一品,一个武道二品,两个一起去对付一个武道七品的蝼蚁? 并且这个武道七品的蝼蚁还是被自己策反的卧底? 不管慕容浚这边心里如何唾骂,骆文俊与王宪都已经阴笑着走向了白夜。 在骆文俊带来的临川本地老弱病残郡兵的队伍里,一个不起眼的老兵悄然向前。 “两位大人是来抓捕我的?” 白夜掣起手中长剑,淡淡地说道。 他自然也明白了这两人的用心,既然你们想划水那我便配合你们把这场戏给演下去,替暗中的凌霜雪创造机会。 “嗯。” 骆文俊点了点头,说道:“动手吧!” 话音刚落两人一左一右向白夜包夹而来。 白夜剑势如风,不紧不慢地接住了两人的攻势。 剑刃挥动寒光凌冽,局势竟然朝着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在白夜的攻势下骆文俊与王宪竟然被打得连连败退。 “这两人,真就装都不装一下了么...” 白夜忍不住嘴角一抽,就连手上的长剑都差点跌落在地上。 第九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9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两人真就装都懒得装一下了吗?” 白夜看着眼前在自己剑下左右支绌的骆文俊与王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直呼恐怖如斯。 我一个武道七品的菜鸟,你们两人一个武道一品一个武道二品随便一个人吹口气都能把掀翻,竟然以二敌一都被我一个人给压着打? 龙傲天都不能这么傲的吧? 白夜虽然心里知道,骆文俊与王宪在明白自己被慕容浚画大饼给忽悠了之后肯定不会替对方出力,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能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打假赛。 “骆太守,王郡丞,你们在干什么?赶紧擒拿了白夜速来助阵!” 战场中心的慕容浚眼角余光扫到了正在“苦苦应对”白夜的骆文俊与王宪,顿时差点肺都给气炸了。 他妈的,你们两个能这么打的啊? 武道一品和武道二品的脸都让你们两个给丢尽了! “御史大人,下官两人已经尽力了!” 骆文俊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一个小碎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白夜的“致命一剑”。 “下官与王郡丞昨晚修炼的时候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了,如今还没有完全好得利索。” “御史大人,是这样的,我们两个实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王宪也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 骆文俊与王宪都很明白,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别说是联手就算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轻松将白夜给擒拿了。 可这样不就不能划水了么? 但是以两人的实力如果尺尺都拿不下白夜,那就更难交待了,往轻了说是办事不利往重了说完全可以上升到与叛贼暗通曲款消极怠工。 所以,练功走火入魔就是个绝佳的借口。 因为走火入魔而元气大伤,别说是保持战斗力了就连这条老命都差点没了,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两人依旧强撑病体亲自上阵擒拿叛贼,不仅无罪反倒值得嘉奖。 带伤上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骆文俊与王宪悄然对视了一眼,立刻拿定了主意。 见风使舵。 如果慕容浚那边占了上风甚至要拿下徐来,他们两个就赶紧擒住白夜也算是大功一件。 如果慕容浚那边落入了下风甚至被徐来突围出去,那么他们两个就立刻装作旧伤复发倒地不起,若是徐来想要带着白夜突围也任由他去做了,而徐来急于突围也定然不会和他们两个计较。 如此操作,岂不美哉? “他妈的!” 慕容浚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眼下他正带着人和徐来战得正是焦灼,骆文俊与王宪这两个狗东西居然也和白夜打得焦灼而且还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先退回来!” 他厉喝了一声,至阴至煞的真气轰然隔断了徐来的进攻,与他一同围攻的慕容氏家将们也都纷纷跟着他的步伐退了回来。 “徐来先生,想必通过刚才的试探您也明白了本官的实力比你还是要强上一筹的吧?” 慕容浚狞笑起来,徐来固然隐藏了实力但与他比起来到底还是逊色了许多。头顶莲台他便已经天生立于不败之地了更何况还有一众实力都在上三品的家将助阵,唯一的悬念仅仅是徐来能够撑得了多久。 但他很清楚,想要击杀徐来只要付出一点伤亡以及自己轻伤的代价即可,但这样却是无法知道吞金兽下落的。 可若是想要生擒徐来,那难度可以说是呈几何倍数的提高了。 “本官想要杀你并不算什么难事,你能活到现在只不过是本官想要将你擒拿押解京城而已。” 慕容浚冷冷地说道,既然真刀真枪地打一时半会儿打不出想要的结果,那就只有使些盘外招了。 “来人,将本官与徐来先生准备的礼物带上来。” 他挥了挥手,立时有两人带着两个黑色木盒走了上来。 “那是...” 白夜远远地看了眼那两个黑色木盒,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徐来先生,请看。” 慕容浚悠然一笑,两个手下缓缓将那黑木盒子给打开。 盒子里装的,赫然是徐来两个亲传弟子罗林与陆菁菁的人头。 “你这两个弟子前几日出城是不是想要联系叛军?本官派人前去拦截本意只是想擒拿两位高徒,但他们两人却也如你一般冥顽不灵。故而本官无奈之下,只好带回了他们两个首级以正大周律法。” 徐来看向木盒眼神一阵颤动,凝望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声。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整个广场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萧索。 “哦?徐来先生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伤心嘛?莫非,这两个跟了你二十余年的弟子其实在你心里根本就一文不值?” 慕容浚继续哂笑,他的目的是要彻底激怒徐来让对方的心境大乱,反正他有九幽莲台护身纵使徐来拼命也无法危及到他的性命。 “到底是我害了他们。” 徐来心中悲怆已不能用言语形容,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只有保持冷静才能为弟子报仇才能让白夜活着出去。 “大师兄,二师姐...” 白夜怔怔地看着那两个木盒,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颤动。 终究还是白费功夫么? 他低头看着手上这把大师兄送给他的佩剑,又想起怀中放好的那串二师姐亲手做的五光十色的贝壳手链,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两张熟悉笑脸。 其实在白夜最坏的设想中,也曾出现过这一幕。 他原本以为倘若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已经竭尽全力的他并不会过分悲伤。 但现在才明白,他实在是太过于高估自己了。 一些人的死亡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到了那一刻还是会忍不住黯然神伤。 白夜默然地挥了挥手中长剑,仰望天上黯淡的夜幕久久不能自已。 骆文俊与王宪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趁此机会进攻而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徐来恐怕要拼命了,小心些不要让他拉下去陪葬。 骆文俊侧目打量着再次激战起来的慕容浚与徐来,暗暗点了点头浑然不觉一道身影已经悄然而至。 “骆大人!” 感谢书友卜狐,dawn8u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九十二章 离去 第92章 离去 “骆大人!” 正在骆文俊感慨徐来恐怕要拼命了自己到时候要不要站得远远儿的免得被溅上一身血,身旁的王宪却忽然满脸惊恐地看向自己高呼了一声。 “小心啊!” “嗯?” 骆文俊猛地浑身一颤,周身真气已经瞬间提起但却忽然感到脖子附近一阵轻飘飘的感觉。 嗯? 怎么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骆文俊突然觉得脖子非常轻巧并且变得十分凉快,好像是一直有凉风在吹拂似的,但这种凉爽感却是凉得有些过头了,仿佛冷风是从脖子里直接灌进去似的。 随着轻巧感与凉意越来越重,骆文俊的意识也越发飘忽,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轻巧了甚至都已经有些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了。 嗯? 身体? 我的身体呢? 骆文俊猛地瞳孔紧缩起来,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印入眼帘的是一具正在汩汩喷着鲜血的无头尸体。 尸体? 怎么突然多了俱无头尸体? 等等,那具尸体怎么这么熟悉? 那... 那是我! 骆文俊的头颅带着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而后轰然掉落在地。 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明白,原来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是自己的头颅掉落时的错觉。 “太守大人!” 骆文俊此前带来的那群老弱病残的临川本地郡兵,全都惊恐地看向已经身首异处的骆文俊,整个队伍瞬间一片哗然在刺耳的尖叫声浪潮中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扔下兵器各自逃命去了。 而慕容浚所随行的郡兵则是冷眼瞧着这一切,既没有行动也没有弓弩齐放射杀这群逃兵,在大人还未下令之前这群老弱病残逃了便逃了吧,留在这里除了分润本该他们独享的功劳以外就只有碍手碍脚这一个副作用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肝胆欲裂的王宪颤抖着手指向了骆文俊尸体旁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这个人看不清容貌但却穿着一身临川郡兵的服饰。 “你是在问我么?” 凌霜雪摊了摊手,语气略微有些玩味地说道。 ''''很明显,我是杀死骆文俊的人。” 她的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幅度,很显然此刻的凌霜雪心情十分的好。 任务终于是圆满完成了,身为临川郡一郡之长的太守骆文俊一死,整个临川郡便陷入到了群龙无首的境况,不免会陷入到一阵动乱中去,即便是大周朝廷火速安排信任的太守赴任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扭转乱象。 师傅想要的效果,也许可以实现了吧? 任务虽然已经圆满结束,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把白夜这臭小子给完好无损的带出去。 凌霜雪眉头微微一挑,缓缓向白夜那边走去。 “你,你不要过来啊!” 王宪惊恐地向后跌跌撞撞地退去,惊惧之下这名堂堂武道二品的强者竟然跌倒在地,他狼狈地起身连滚带爬地向慕容浚那边狂奔过去。 “御史大人救命啊!” “哼。” 战场中心的慕容浚冷哼了一声,九幽莲台绽放垂下的黑色华光再一次为他挡住了徐来凌冽的恐怖剑芒。 几乎是在骆文俊被偷袭的同一时刻,以慕容浚先天之境的强大感知力便已经察觉到了异动,不过当时电光火石之间他既来不及提醒骆文俊更不可能从焦灼的战斗中抽身出去救他。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慕容浚根本就不想救骆文俊,如果骆文俊能如同计划中的那样配合着他行事,向他警示危机倒也没甚紧要。 可骆文俊和王宪却是公然地出工不出力甚至打起假赛来了,那慕容浚可就完全没有理由管他们两个的死活了。 死就死了吧,在抓捕叛逆的行动中被潜伏的叛贼同伙所偷袭临川郡太守骆文俊当场殉职,理应厚葬。 慕容浚也并不担心这位不速之客会对自己不利,如果此人当时是偷袭的自己那么此时自己也会带上一些伤了,可对方却偏偏选择了与此事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骆文俊,显然此人来自于第三方。 “跟我走吧。” 凌霜雪看着面容冷峻的白夜,目光中闪过些许柔和,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姐,我...” 白夜看了眼微笑的凌霜雪,又转向凝望着前方战场中正在四处辗转腾挪的徐来。 此时地上已经躺下了四具尸体,而徐来的身上也沾染上了不少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殷红鲜血。 “走。” 凌霜雪的揉着白夜脑袋的手变得更加用力了,语气也变得更为生硬隐隐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在其中。 “徐来败局已定,身死道消只是时间问题。” 慕容浚是先天之境的强者,而且远不是一般的先天强者可以比拟的,即便是凌霜雪在全盛时期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此时还有伤在身呢? 别说是慕容浚,就连武道一品的骆文俊如今的凌霜雪对付起来都颇为吃力。 如果不是在骆文俊毫无戒备之下突然发动偷袭,凌霜雪恐怕还要再受些伤才能够将其击杀。 骆文俊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的主角明明是慕容浚与徐来才对,怎么可能在暗中还有人针对他整个毫不相干的看客。 事实上不只是他,就连慕容浚,王宪甚至是徐来都没有想到,在暗中还有人以骆文俊为目标。 “徒儿,你快走吧!” 战场中央的徐来擦了擦渗出嘴角的鲜血,清癯的老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就是白夜的底牌么? 嗯,倒是可以带着他安然离去了。 如此,我心中便再无牵挂再无遗憾了。 “这一天其实为师早已经预见了,能在最后的关头收到你这个弟子我再无遗憾。” “师傅!” 白夜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他知道这一次师傅是真的在交待遗言了。 “走吧,登上更大的舞台去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徐来回首看了看潸然泪下的白夜,安然一笑。 “不必为我报仇,好好活着。” 刹那间,一阵强烈气浪,以徐来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席卷过来。 烟尘冲天而起,磅礴的真气宛若怒海狂涛一般汹涌澎湃。 慕容浚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九幽莲台全力绽放到了极致整个战场顷刻间又被那至阴至煞的黑色玄光所笼罩。 凌霜雪轻叹一声,紧紧抓住白夜颤抖不止的手臂,凌空跃起飘然而去。 。。。。。。 第九十三章 流亡 第93章 流亡 临川城外的一处僻静山谷,在冷寂凄清的幽暗的环绕下两道茕茕孑立的人影迎着如水一般的月色相顾无言。 白夜看着身前草草竖立的三块无字墓碑,久久不能言语。 在被凌霜雪带着离开临川郡城一段距离之后,两人便停下来稍作歇息。 他在这僻静的山谷中找出了三块两尺见方的相对平整的石块,稍加打磨后便权且用来当作师傅还有师兄与师姐的墓碑,为他们立起了简易的坟冢。 这三座坟墓中并没有遗体,但也许并不能叫做衣冠冢因为白夜也并没有任何三人的衣冠可以放入其中。 他在大师兄的墓里放下了那日初见时,在徐记铁匠铺大师兄送给他的佩剑。在二师姐的墓中,则是放下了那日在码头师姐送给他的那串贝壳手链。 而在徐来师傅的墓中,白夜将身上的清风舞柳剑决与幻影剑决放入了其中,他已经牢牢地记下了剑诀如今所欠缺的只是火候而已,这两门剑诀是师傅平时最得意的绝学便也在九泉之下伴随着他吧。 白夜看着眼前三座低矮且没有刻文的坟茔,思绪忽地一阵恍惚,眼前隐隐约约又再见到了那三张熟悉的面孔,但再回过神来时一切却又如梦幻泡影一般消散无踪。 眼前依旧是冰冷的墓碑与夜色下凄清的晚风。 沉默在这片寂寥月色下不断在微微湿润的空气中发酵着,似乎就连空气的流动晚风的吹拂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慢了下来。 但沉默总是需要有人站出来打破的,否则只会越陷越深愈加难以走出这种困境。 凌霜雪柔和的目光顺着月色注视着面无表情的白夜,她微微摇了摇头,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轻轻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温声说道。 “怎么了?心里还在难过吗?” 白夜将凌霜雪的手拂下,有些惆怅地皱起眉头苦涩道。 “我其实在心里早已经想过很可能会有这样最坏的情况发生,也使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仍未料想到,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并没有之前预想中的那么沉稳依旧止不住地伤心。” 白夜心里很明白,即便是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地去为师傅还有师兄师姐谋划一条生路,但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依旧很难真的能够事事尽如人意。 所以他便不去想那些后果,而只是尽力去做好这件事。 谋事固然在于人的本身,可究竟能否成事却还要再看一丝天意。 “白夜。” 凌霜雪双手搭在白夜的肩头紧紧拽着,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有留下来帮你的徐来师傅?” “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夜脸上缓缓挤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这抹笑容十分僵硬并且充满了苦涩。 “你根本不欠我什么,更不欠徐来师傅什么,反而是我欠你的很多。” “你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你身上的伤势也没有完全好得利索,我又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事而让你身处于险境呢?这本就是与你毫不相干的。” 若是请凌霜雪留下来帮助徐来师傅对付慕容浚,白夜觉得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算作是道德绑架了而是纯纯的绑架。 因为她从始至终根本就和这件事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联,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而陷入到危机之中。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突袭杀掉骆文俊那种武道一品的强者应该消耗不小吧?” 白夜看着凌霜雪那有些煞白的玉容目光不禁一阵颤抖,关切地问道。 “只是强行运功过度,没什么大碍。” 凌霜雪摇了摇头,抬眼望了望天边高悬着的在乌云掩蔽中若隐若现的那一轮皓月,眼神不禁有些飘忽。 虽然她突袭击杀骆文俊看似轻松写意,但实际上在那一刻凌霜雪的精气神已经提到了极致强行全数运功方才能够达到那样的程度。 而骆文俊虽然不如她,但到底也是个武道一品境界的强者,若不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突袭断然不可能像今天那样一击得手。 毕竟,在骆文俊看来今天夜里这场围绕上古异兽吞金兽归属大战的主角是慕容浚与徐来,自己只不过是个看客而已哪里想得到在暗中竟然还有第三方潜伏伺机而动,并且目标就是看似与此事毫不相关的他。 凌霜雪回首看向白夜,柔声说道。 “只需要稍稍调息一下就可以恢复了。” “我在此打坐冥想一夜,明日天明再带你去寻那位高人。” 她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凝重,距离白夜面对慕容氏独门血魂噬心丹带来的万蚁噬心的反噬只有两天的时间了。 而两天之内,显然是无法将这小子带到师傅那里去的,那么,他就必要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去强行抗住一轮甚至很可能不止一轮的万蚁噬心之苦。 “不必担心,我能扛得住。” 白夜点了点头,嘴角尽量挤出了一个令人宽心的笑容。 【天命·灵活底线】: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任何精神与肉体上的打击都会大大减弱,并且接受新事物能力极强。 虽然不太清楚灵活底线能够将万蚁噬心的痛苦具体减轻多少,但有总比没有好吧?不管怎么说,自己两天后将要经历的痛苦应该会比常规情况下减轻一些,剩下的就是慢慢扛了。 “不过...姐,也许我们并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或者说一路上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大摇大摆了。” 白夜轻叹了一口气,也许慕容浚过一段时间便能够察觉到吞金兽并不在徐来师傅身上也不在清风剑馆里,想必最终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以慕容浚与慕容家族的能量,将自己打成逃亡的叛贼再发下海捕文书四处追捕踪迹也并不是一件难事,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能轻松地过了下去。 “慕容浚不久之后便会继续找来的,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所以我们需要保证自己的踪迹不被泄露。” 第九十四章 吞金兽,会发光的鸡蛋 第94章 吞金兽,会发光的鸡蛋 “慕容浚不久之后便会继续找来的,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所以我们需要保证自己的踪迹不被泄露。” 白夜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慕容浚果真不死心地追过来,那么无论自己是否愿意凌霜雪都会因此而被牵连进来。 毕竟,她不可能坐视着自己被落到慕容浚手里去所以会因为自己不可避免地与慕容浚一方产生冲突,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道德绑架呢? “慕容浚怎么还会找上你?徐来已然身死他慕容氏便是与之有再多的仇怨冲突也该烟消云散了,何必再找上你?他与你又能有什么矛盾?或者说有什么理由而找上你呢?” 正在盘膝冥想调息的凌霜雪忽地两道宛转的柳眉微微一蹙,她缓缓睁开双眼,柔和的目光中略微带了些少许的疑惑。 “即便是慕容浚那家伙贪恋你的天资,真的想要把你收入慕容氏门下当作一条得力的忠犬好好来培养,可偌大个大周王朝惊才艳艳天资出众者不知几何,何必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已经逃亡的你身上呢?” “倘若如此,倒也未免有些对你关注得太过头了吧?” 对于此刻凌霜雪的种种疑问,白夜只能报以苦笑。 一直以来,他并未将徐来师傅怀有吞金兽一事告诉凌霜雪,这也导致了凌霜雪一直以来都以为慕容浚之所以要对付徐来甚至不惜将其诬陷为勾结反贼的叛逆分子,全都是因为慕容家在以前与徐来之间存在着什么仇怨。 “姐,你是不是”还以为慕容浚是因为仇怨才对付徐来师傅的吧?” 白夜咽了咽嗓子,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不然呢?嗯...莫非...” 凌霜雪挑了挑眉,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但下一刻她的眉头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几乎快“拧”成了一个“川”字。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做事总是要需要有个理由而且是足够站得住脚的理由,而利益恰恰是这其中最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一个人他所要做的绝大多数事情都需要有足够的利益回报,才能够推动着他去行动。比如杀人,凌霜雪想要刺杀临川郡的太守骆文俊是为了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这对于她的师傅来说可以从中获得某些利益,对于凌霜雪本人来说也是一种“利”。 所以,凌霜雪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刺杀骆文俊,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那么简单平常又合情合理。 凌霜雪可以毫无顾忌地刺杀身为一郡之长的骆文俊却不会对临川郡内的其他普通百姓出手,因为这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 大周王朝能人异士不知几何,但无论是再杀伐果决的人也不会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胡乱造成杀戮,那种有事没事就去杀几个人乐一乐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还是要讲点逻辑的。 而慕容浚,他身为大周王朝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氏中生代中的佼佼者,又在朝廷内部身居巡察御史这一高位他肯定不是个无聊的癫子,所以对付徐来一定是有足够的理由。 既然慕容氏与徐来双方之间没有什么“仇怨”,那么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利益的冲突。 想到这里,凌霜雪顿时豁然开朗,徐来身上一定是有着什么极为宝贵的东西以至于慕容浚不惜利用私权将其诬陷为叛贼也一定要得到那件东西。 而白夜这臭小子又说,慕容浚在一段时间之后将继续追着他不放,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徐来身上的“宝物”已经被他传给了自己的弟子? 慕容浚在经过一番苦战之后拿下了徐来,但最终却发现那件“宝物”不翼而飞自己的一切努力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想而知他的心里该愤怒到何种程度,稍作分析之后慕容浚也一定会将目光投向徐来唯一幸存且逃离的弟子白夜的身上。 “慕容浚费尽心机想要从师傅那里夺取的,并不是什么盖世功法或者灵丹妙药与神兵利器,而是尚未出世的上古异兽,吞金兽。” 白夜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线有些颤抖,每每想起徐来师傅与师兄师姐就是因为这所谓的上古神兽而葬送了性命,他的心里便是禁不住地一阵沉重。 “吞金兽?” 凌霜雪的音量下意识地拔高了一些,即便是以她的见识在猛然间听到吞金兽这等上古异兽的存在,也是不禁心中微微一颤。 怪不得,怪不得慕容浚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事,这等上古异兽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忍住不心动呢?若是消息泄露出去,不说他一个慕容浚就算是整个慕容氏也保不住吞金兽。 “所以,吞金兽现在在你身上?” 她咽了咽嗓子,呼吸不禁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是的,徐来师傅将吞金兽传给了我。” 白夜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法决催动右手微微一挑。 刹那间金光流转,一个通体金光隐现光彩的原点正缓缓漂浮在他的手上。 原点状如球,表面上密布着无数他看不懂的金色的玄妙纹路。 “这就是传说中的吞金兽?” 凌霜雪有些好奇地敲起一只葱白似的纤细玉指,轻轻在那布满金色玄妙纹路的表面上敲了敲。 “姐,你有什么感觉吗?” 白夜有些好奇地说道,这些天他也一直在尝试用自己的真气去感知这尚未出世的吞金兽,但释放出的真气却都有如泥牛入海一般眨眼便消失不见,丝毫没有感到其中有任何的玄妙之处。 “没。” 凌霜雪表情认真地又敲了几下,耸了耸肩,说道。 “大概是因为吞金兽还没有出世吧?我反正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就是一个会发光的表面有奇异纹路的金鸡蛋。” 她摇了摇头,随后又目光严肃地看向白夜,沉声说道。 “臭小子,你一定要记住了千万不能够在外人面前展现这吞金兽,否则必然遭到杀身之祸!” 第九十五章 复仇的计划 第95章 复仇的计划 “臭小子,你一定要记住了千万不能够在外人面前展现这吞金兽,否则必然遭到杀身之祸!” 凌霜雪面若冰霜,清丽的脸庞上甚至隐隐还含有些许煞气。 手中有尚未出世的吞金兽这一上古异兽的确可以说是造化非凡,但同时这吞金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活脱脱的“吞命兽”。 一旦暴露拥有吞金兽的事实,那必然招致群狼环伺乃至堕入到万劫不复的可怕后果中去。以徐来的实力尚且因为这吞金兽而死,白夜这臭小子区区一个武道七品的菜鸟更是不可能将这吞金兽守护得住,倘若消息泄露出去等待他的唯有死亡这一条路。 “姐,我知道的,你放心。” 白夜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轻轻摇了摇头之后又催动法决将漂浮吞金兽收回到体内。 “匹夫无罪而怀璧其罪,我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吞金兽了。” “不会就最好了。” 凌霜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看着白夜那俊逸又略显青涩的脸庞,她心中又幽幽叹了口气。 怪不得这臭小子对徐来这般敬重呢,原来那徐来对这小子的信任当真是无可挑剔了,就连吞金兽这等上古异兽也传给了他。 “我...” 白夜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复杂之色,他转头看了看那三座低矮的无字坟茔,双手重重地捏在了就连指甲穿透手掌上的肌肤也浑然不觉。 师傅,请恕徒儿不能听从您的安排了。 他回首看向凌霜雪,郑重地说道。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嗯?商量什么?” 凌霜雪眉头一挑,目光颇有些古怪地从上到下将白夜打量了一圈。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自来熟脸皮厚的臭小子说出“商量”二字,让凌霜雪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诧异。 “你直接说就是。” 她挥了挥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我就说了。” 白夜点了点头,深邃双目之中精光一阵流转仿佛又刀光剑影正在其中交相辉映一般。 “姐,你之前不是说过,在忙完临川郡这边的事情后会为我引荐一位不世出的高人么?” “嗯,那又怎样了?” 凌霜雪皱了皱眉,百灵似的柔和嗓音中带着些许疑惑的意味在其中。 “我想,既然是你引荐的高人,那么自然是可靠的。我想将吞金兽送给那位高人,当然会附带有一个小小的条件,那就是请他出手为师傅,还有师兄师姐报仇。” 白夜目光森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虽然师傅之前说过,让自己不要为他报仇好好活着就行。 但白夜觉得自己向来不是一个只会听师长的话内心毫无主见的庸人,在某些情况下会理所当然的叛逆一下,不要报仇这种话已经被他选择性的遗忘了。 毕竟,即便是对于师长也不能盲目地全听全信,要“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要报仇这种错误观点很显然是需要改正的“不善者”。 至于吞金兽么,说实话白夜心里对于这所谓的上古异兽倒是没有多么的看重。 也许当吞金兽真正出世以后会拥有举世无双的恐怖战力,但那也是出世之后才能考虑的事了。在未出世之前,吞金兽就像凌霜雪说的那样是个会发光的鸡蛋毫无用处。 甚至,不仅没有用处反而会拖累自身。 吞金兽不仅会吞食大量金银,并且它本身的存在对于有心人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无时无刻不在给白夜带来伤及性命的威胁。 所以,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换取那位高人为师傅还有师兄师姐报酬其实是稳赚不亏的。 毕竟,白夜自诩没有那么多金银来供奉这家伙,而倘若消息被泄露出去他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守护住吞金兽,与其让它带着无穷的威胁烂在手里还不如索性就给送出去。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对不起徐来师傅?白夜觉得自己只要把师傅以毕生心血所创造的清风舞柳剑诀与幻影剑决发扬光大就可以算是对他最好的告慰了。 “这个么...” 凌霜雪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思索了良久之后才紧蹙起眉头说道。 “这个,还是日后再说吧。” 。。。。。。 清风剑馆,空旷的广场之上。 原本整洁干净的大地上全都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残肢断臂混杂着破损的兵刃浸泡在已经凝结得有些发紫的血迹里,似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重的战斗。 原本高出地面三尺有余的演武台,此时也已经被削为平地。 “咳,咳!” 盘坐在众多残尸中央的慕容浚“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惨白的脸庞仿佛也被抽干了血色似的,虚弱之中透出一股深深的萎靡。 “二哥,在徐来尸体上没有搜到…” 慕容厉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 “那就把整个清风剑馆里里外外再搜一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慕容浚擦了擦嘴角厚重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涩声说道。:“这徐来的确了得,不愧是曾与叔父齐名的人,若不是这数十年来因供养吞金兽而疏于修炼,我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咳咳!” 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不断从口鼻中流出。 “二哥!” 慕容厉满脸惊慌,几乎要失声叫了出来。 此时的慕容浚面若金纸,他禁闭着双眼满脸痛苦地又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缓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 “咳,咳!我没事,将徐来尸身收敛厚葬了,此等人物虽是敌手却也不该辱没了。” “二哥,可我们已经将徐来定位反贼,不将他鞭尸或者枭首示众便罢了,若是再厚葬了他岂不是凭空落人口舌?” 慕容厉神色一紧,有些焦急地说道。 但此时慕容浚却再次闭上了双眼,一盏五品莲台缓缓浮现在他头顶,显然是在进行着疗伤。 “唉!” 慕容厉长叹了一口气,拖起身体向人群中瑟瑟发抖的王宪走去。 战事结束,是该善后了。 第九十六章 辗转北上 第96章 辗转北上 “王郡丞,如今骆太守不幸为反贼所害以身殉国,临川郡内一时群龙无首还需要你主动扛起这担子啊。” 慕容厉看着此时眼前早已经变得战战兢兢的王宪,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轻蔑。 当真是个鼠辈,之前还和那该死的骆文俊一道敷衍我们兄弟,如今却又像吓破了胆似的向二哥寻求庇护,可笑至极。 “下官…下官人微言轻才疏学浅,实在是扛不起临川郡的重担,还是暂且由慕容大人执掌临川郡大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吧!” 王宪再次浑身打了个冷颤,哭丧着脸说道。 此时这位临川郡丞再无往日的风度,惶恐如丧家之犬似的满脸希冀地看着慕容厉,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是怎么与骆文俊一起明目张胆的出工不出力。 王宪就是把头都想破了也想不到,他和骆文俊今晚明明就是纯来看戏的怎么会不明不白地被卷入了进来? 一想到骆文俊那血迹已经干涸的无头尸体,王宪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胆颤仿佛全身上下的每一片肌肤都泛起了鸡皮疙瘩似的。 不管刺杀骆文俊的那人究竟是谁又是否和徐来是同伙,对方既然已经杀了一个太守那么会不会顺带将他这个临川郡的二把手郡丞也给捎上呢? 想到那人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使得武道一品修为的骆文俊身首异处,王宪不禁两股战战几欲跌倒在地,连骆文俊都死在了对方手上他一个区区武道二品修为的杂鱼又哪里有本事活得下来? 所以,为了活命的王宪知道目前能够保住自己性命的只有慕容浚一人了,故而他才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恨不得直接当场纳头便拜以求慕容浚的庇护。 王宪很明白,既然自己老上司骆文俊已死那么在朝廷任命的新太守到来之前自己一定要死死地抱住慕容浚的大腿,至少要等到中郎将周烈带兵回到临川郡城那才算有点底气。 “呵,王大人倒是忽然变得明白事理了。” 慕容厉轻哼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远处骆文俊的无头尸体,重重地在王宪肩膀上拍了拍。 “哈,哈...” 即便是面对着慕容厉的嘲讽,王宪也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讪讪的笑容装傻充愣附和着他。 在周烈没有调兵回来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慕容氏的这根粗壮大腿给抱紧咯。 “大人,骆太守的殉职...该如何上奏呢?” 王宪咽了咽嗓子,看了看满地鲜血淋漓的尸首一脸为难地说道。 骆文俊可远远不是这些死了也就死了的大头兵可以比拟的,他可是堂堂临川郡太守,总领一郡之地军政机要大权的高官,而整个大周王朝也就只有一百多个太守,可以说每一个太守都是地方上的绝对的要员。 而堂堂大周王朝一郡太守却被人给刺杀了,这种级别的大事件肯定是不可能压得住的,必读是要十万火急层层向朝廷汇报,最终由皇帝陛下决定临川郡新的太守人选以及对于此事的处理。 大周王朝的一郡太守,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刺杀了,这不仅仅是杀了一个骆文俊更是明目张胆的当众打朝廷的脸。那么相应的,在处置刺客的同时临川郡本地的官员恐怕还要以办事不力的罪名进行处置,这也正是王宪所担忧的一点,生怕自己的因此遭到牵连受了贬谪。 “经过本官核查,与豫章郡黑煞神所部叛军勾结的叛逆并非是徐来,而是隐藏在暗中的贼人。” 慕容浚忽然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也正是此人,与徐来的弟子白夜所勾结于暗中偷袭了骆太守致使骆太守身死殉国。” “所以,全力追捕偷袭骆太守的那人与白夜,这两人蔑视国法密谋暗中袭杀朝廷命官实在是罪孽滔天绝不可以放过。” “谨遵大人所言!” 王宪惶恐地深鞠了一躬,谁是反贼不要紧,可以是徐来也可以不是徐来谁都可以去背那口黑锅,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人身安全与乌纱帽必须得保住。 。。。。。。 翌日清晨,破晓时分,旭日初升之时临川郡城外的一处空旷山谷之中。 “呼~” 盘膝而坐的凌霜雪缓缓睁开了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她那惨白如霜的脸庞如今多了些血色,看上去要显得更为健康了一些。 一旁冥想修炼的白夜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深邃双目之中流光隐现宛如日月星辰尽藏其间。 “姐,你的伤势如何了?还要紧么?” 他轻轻将凌霜雪坠落在耳前的一缕纷乱青丝给拂起,凝声说道。 “没什么大碍,至少不会再影响行动。” 凌霜雪轻叹一声,素手搭在白夜的肩头借力支起身子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即刻启程吧,那慕容浚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发现吞金兽并不在清风剑馆内部,也必然会怀疑到你身上,所以我们不能够拖延。” “我这就带你去寻那位高人,让他为你解除血魂噬心丹的副作用。” 她摇了摇头,这片冷寂凄清的幽暗之中似有清风拂过令凌霜雪略微有些发怔。 “那位高人在何处修行?” 白夜扶着凌霜雪的手臂,有些好奇地说道。 “他如今在京城。” 凌霜雪说道。 “京城?” 白夜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有些为难地说道:“慕容家族的大本营便正是在京城,我们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这会不会给那位高人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区区一个慕容家族而已,倒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凌霜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以师傅的能耐即便是慕容氏又何惧之有? “为了避免一路上慕容浚他们可能的追杀,我们潜踪匿行不走大路只挑小路险径前去京城。先离开临川,前往武夷山脉在茫茫山林之中一路北上而后经长江水路转伏牛山脉再进入中州。” 她转头看向白夜,眼中闪过几丝柔和的笑容。 “我知道你很想为你的师傅还有师兄师姐报仇,但你必须要先要冷静。我再重复一遍,吞金兽的事我会忘记,你也要烂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我即将为你引荐的那位高人。” 第九十七章 追踪 第97章 追踪 “我知道你很想为你的师傅还有师兄师姐报仇,但你必须要先要冷静。我再重复一遍,吞金兽的事我会忘记,你也要烂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凌霜雪的目光骤然变得凝重,语气听上去也颇有些生硬。 “包括,我即将为你引荐的那位高人。” “好吧,听你的。” 白夜微微摇了摇头,莞尔说道。 “姐,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和那位高人是什么关系?” “师徒。” 凌霜雪淡淡地说道。 “师徒?” 白夜眉头一挑就连声音也不禁拔高了好几个调,他满脸古怪地看着凌霜雪,涩声道:“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师弟?” “是。” 凌霜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以这臭小子的天资,的确是入得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法眼。 “等一等,忽然感觉有些乱。” 白夜两道修长的剑眉微微一皱,低声思索道:“我以前将你拜为了义母,但今后我们却会成为一对师姐弟,这是否会有些...唔唔唔...!” 他正想继续再说下去,但凌霜雪已经一把将他那逼逼叨叨个不停的小嘴给死死捂住了。 “嘶~” 凌霜雪咬牙切齿地深吸了一口气,壁玉似的绝美面容上立时霞飞双颊仿佛是晶莹的雪地中忽地被泼上了一层殷红的鲜血似的。 “白夜,你给我记好了,以后要是再在我面前提一声‘义母’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再把你那张小破嘴用针线给缝上!” 她看着在自己怀里不断挣扎的白夜,心里是越看越生气,那什么子虚乌有的“义母”真就是绕不开了是吧? 在将怀里白夜给狠狠掐了一顿之后,面色绯红的凌霜雪这才喘着粗气将这臭小子放开,赤红滚烫的脸庞略微一阵抽搐,瞪大了双恶狠狠地说道。 “以后还敢不敢说了?” “不敢,不敢。” 白夜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渗出的细密冷汗,呼吸略有些急促地说道。 “哼!” 凌霜雪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伸出一只葱白似的修长玉指指尖在白夜额头狠狠地戳了戳。 “我们走!” 她收回手指,猛地跺了跺脚转身向荒谷外走去。 “这就要走了么...” 白夜面色不禁垮了下去,回身有些黯然地看着三座低矮的坟茔,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沉默良久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等等我!” 他转身看向凌霜雪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声呼喊了一句,迈开步伐急忙追了上去。 此时荒谷之中微风渐起,柔和的风儿送行似的穿过鬓角自肩头吹拂而过。 。。。。。。 清风剑馆,空旷的广场之上。 之前那些狰狞恐怖的汩汩冒着鲜血的残肢断臂早已不复存在,地上凝结的血迹也早已被洗刷干净,除了被生生削为平地的演武台与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 不,或者说根本无事发生。 日正当头,猛烈的阳光直射大地似乎也是在为了将地面残留的血腥味全都蒸发掉一样。 慕容浚盘膝坐在广场中央,正午的日头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好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的叹息声响起,慕容浚缓缓睁开了那双锋锐而漠然的眼睛,意态萧索地长叹了一声。 徐来昨夜给他造成的伤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在此修养了足足半天时间才勉强恢复了八成左右。 “二哥...” 见慕容浚从冥想疗伤的状态中醒来,不远处的慕容厉赶紧小跑了过来。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眼下还有一圈乌黑的印记连身上衣衫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破损。 “如何了?” 慕容浚缓缓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 “二哥,我已让王宪去负责善后并且张榜贴出告示捉拿白夜与那个刺客。王宪这怂货如今害怕得跟条狗似的,生怕自己也步了骆文俊那死鬼的后尘正屁颠屁颠地讨好咱们呢。” “那东西呢?” 慕容浚仿佛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似的,只是目色平静地看向了自己的族弟。 “我带人将整个清风剑馆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地找了又找,但却都没有发现那东西的踪迹,或许被那徐来老儿藏在某个更为隐秘的角落里了。” 慕容厉有些恨恨地说道。 “不必找了,那东西不可能在清风剑馆里了。” 慕容浚长叹了一声,冷漠的双眸中折射出复杂的光芒。 “二哥,你怎么这样说呢?这些天我们可是一直在暗中密切监视着徐来,这老家伙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清风剑馆自然是不可能将那东西给带出去的。” 慕容厉先是一愣,随后有些茫然地说道。 “徐来的确是没有出去,但他却能把那东西交给别人带走。” 慕容浚微微仰头深深地凝望了一眼头顶的万里晴空,目光变得愈加复杂了。 “这怎么可能?那东西何等宝贵徐来怎会交给别人?便是他那两个亲传弟子至死也不知道那东西的存在。” 慕容厉皱眉说道。 “你说的对,那东西的宝贵已不足用言语去形容常人更是决计无法忍受这样的诱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但这恰恰却是我之前没有算到的地方。” “二哥,你是说...” 慕容厉瞳孔骤然一阵紧缩,声音也变得极度生硬起来。 “他把东西给了白夜。” 慕容浚悠然一叹,摇头苦笑道:“我之前还在疑惑白夜那小子为何叛了我,我恩威并施既用血魂噬心丹钳制了他又用九幽莲华的前三卷释放了善意,他却为何还是跟定了徐来?” “昨夜疗伤时我才猛然惊觉,或许是徐来将更为宝贵的东西给了白夜使得他并没有选择归入我门下。” “徐...徐来那老儿竟然...” 慕容厉双手忍不住微微一阵颤抖,眼中充满了浓浓的难以置信之色,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吞金兽这等上古异兽徐来竟然会将之交给了白夜。 “那东西就在白夜身上,我们一定要尽早夺取。” 慕容浚幽幽一叹,手心处忽然一阵阴气缭绕五品莲台在半空中缓缓绽放开来。 他微闭着双眼,嘴唇不断上下翻动似是在念动着什么口诀一样。 许久之后,慕容浚睁开了双眼,那漂浮于虚空的莲台不断转动隐隐约约折射出异样的光芒。 “他向西北方向去了。” 第九十八章 一个不要脸的狡诈小人罢了 第98章 一个不要脸的狡诈小人罢了 临川城外的码头上,高升的艳阳纵情肆意地挥洒着自己炙热的光芒,涛声轰隆的海面上裹挟出绵绵不绝的如同山脉一般起伏的汹涌海浪,在这样一片自然的喧嚣中,却不断有浮尸被驾着小船的怒海帮帮众给捞起将这一幅大自然所打造的美轮美奂的画卷不解风情地破坏。 怒海帮旗舰,元子攸卓然而立在船头,迎着拂面而来的略带咸腥味的微风双目深沉地看向大海的另一侧,那里涛声依旧轰隆浪潮依旧澎湃,唯一所不同的是昨日停留在那里的那艘巍峨雄壮宛若海上巨兽的天心阁旗舰天心舰却了然不见其踪影。 那片广阔的蔚蓝海域上除了偶有几片漂浮着的碎木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天心舰存在过的证明。 “帮主,昨天夜里不幸折损的弟兄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 手臂上缠绕了一圈白里透红的绷带的高志森缓缓走了过来,他那原本似铁塔一般雄壮的魁梧身躯仿佛因为昨夜的激战而变得生生佝偻了几分似的,没有往日那么使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反倒多了几分令人唏嘘的萧索。 “好生安抚他们的家人吧。” 元子攸叹息了一声,双目微微低垂下去显然是不太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 “都是为了我怒海帮大业而牺牲的兄弟,不要让他们的家人寒心更不要让其他活着的兄弟们寒心。” “帮主,此次我们突袭重创了天心阁的旗舰天心舰往后便与他们成了彻底不死不休的僵局,要早做准备才是。” 高志森脸上闪过了一抹浓浓的痛惜之色,他紧紧捏了捏拳头虎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天心舰曾经停泊的那片海域,眼中写满了不甘心。 昨天夜里,差一点,就差一点天心阁的旗舰天心舰便可以被他们怒海帮所击沉,只要天心阁的人再晚回来半个时辰,不,哪怕仅仅只是再晚两柱香的功夫回来,这伙人就算将他们击退也绝对无法挽救受损过重的天心舰。 附近没有天心阁的能工巧匠没有船厂可以抢修天心舰,只差一点这艘海上巨兽便可彻底沉没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大海中去,天心阁也将被他们生生地斩断了一臂从此数年之内无法恢复元气再难与怒海帮争雄于海上。 可惜,终究还是偏偏差了那么一点。 “志森,你说错了,我们和天心阁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除非我们中的某一方愿意臣服或者不再于大海上开拓进取。” 元子攸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在他的预想中怒海帮早晚会与天心阁展开决战,只不过之前一直以来怒海帮都处于劣势故而他才一直隐忍不发。 而昨夜突袭天心舰,只是将双方原本积累的矛盾彻底摆到台前来了而已,因为天心舰的严重受损故而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怒海帮在海上与天心阁的争斗中都将占据上风。 昨夜的激战中,元子攸从战斗的一开始便知道他们其实很难能够真正击沉天心舰故而对帮众的命令是尽力诛杀天心舰上的能工巧匠,只要这一批匠人折损得足够多天心舰也与暂时沉没毫无区别。 “帮主,老高。” 海狮堂堂主杨赤泉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根据临川郡城内的探子所传来的消息,清风剑馆由于暗藏叛贼已于昨夜被巡察御史慕容浚与临川太守骆文俊一同查抄,太守骆文俊与清风剑馆之主徐来于混战中受叛贼暗害而殒命一并折损的还有许多禁军与临川本地郡兵,徐来之徒白夜与一名叛贼目前仍在潜逃。” “此事,已上奏朝廷。” “什么?” 高志森当即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杨赤泉。 “老高,我也很意外,可临川郡城内官府所张贴出来的告示它就是这么白纸黑字地写着。” 杨赤泉苦笑着说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志森倒吸了一口凉气,从那清风剑馆徐来亲传弟子白夜过来找他们谈合作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一向与天心阁关系颇为融洽的清风剑馆为何突然要暗害天心阁?昨夜天心阁又是因为什么要出动大量高层前往清风剑馆?更重要的是,清风剑馆与叛贼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并且堂堂一郡之长的骆文俊又是如何与徐来一起殒命的? 最重要的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白夜又为何神秘地离去? “其中发生了什么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没兴趣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元子攸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波澜不惊的海面,淡淡地说道。 他儒雅的面庞上一片云淡风轻,仿佛杨赤泉所讲的只不过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事一般。 “人嘛,难得糊涂,不必事事都去细究其中真谛。” 元子攸摇了摇头,看向高志森与杨赤泉这两个跟随他拼杀多年的老伙计飘然一笑,说道:“给人当枪使便当枪使了吧,怒海帮的确从中获得了许多好处并在与天心阁接下来的争斗中占得了先机,这便足够了。” 。。。。。。 楼船最顶层的一间房间中,元筱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发愣,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上满是深深的疑惑与担忧。 “白夜...这小子是怎么卷进这些事情中去的?” 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将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脑海中的思绪一片纷乱。 “筱筱。” 元子攸轻轻推开了房门走进来,元筱闻声也赶紧从被子里把头拔了出来。 “父亲...” 她紧紧摇了摇嘴唇,看着元子攸那张儒雅的脸庞有些为难地说道:“白夜,他是不是...” “你觉得白夜是一个怎样的人?” 元子攸并没有着急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啊...” 元筱忽地撅起嘴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一个不要脸的狡诈小人罢了。” “嗯。” 元子攸点了点头,又继续温声说道:“那么,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不会将自己陷于险境?” “当然是不会了,一遇到事儿他比谁都跑得快。” 元筱说完脸色不禁微微一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九十九章 寂静的山林 第99章 寂静的山林 临川郡东部的某个无名小岛,宽敞的海床因为海浪一刻也不停歇地冲刷变得湿润而松散,每次潮起潮落总能满载着细碎的黄沙远行,只有深耕在此的黑色礁石不为所动。 于清雅站在一块巨大礁石之上,她的风姿依旧绰约但却并没有昨夜那种隐约间散发出来的令人心弦震动的贵气了。 一头如云的秀发杂乱地披下毫无风度可言,如玉似雪肌肤早已没有往日的白皙被细碎的沙子所彰显得颇为蜡黄,那双宛如一湖秋水的眸子此刻也冰凉得仿佛寒泉老谭似的。 “少主,天心舰受损过重不能再航行...” 一名身上沾满了干涸血渍的灰袍老者走过来,在于清雅身旁嗓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那便在此处搁浅,再派人回去搬救兵!” 老者话还没说完便被冷着一张脸的于清雅给打断了,她冷哼了一声眼中那深切的寒芒几乎可以凝冻成彻骨的冰霜了。 此时的于清雅实在是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变得既不“清”也不“雅”整个人完全处在歇斯底里的边缘线上。 “是...” 老者见一向沉稳有度的少主都已经有些怒火中烧,哪里还敢再继续说下去当即连连点头称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于清雅身旁。 他只觉得如果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说不定整个人都要被周围越来越森寒的冷气给冻成一块坚冰了。 “慕容夜…” 咬牙切齿的于清雅艰难地从口中蹦了出了这三个字,这一次她不仅没能成功夺取上古神兽吞金兽,反而被那慕容夜给摆了一道。 慕容夜和徐来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任何要谈判的意思,与自己约定在昨夜商谈完全就是打着调虎离山拖延时间的目的。 将自己的等人骗出天心舰之后,早已暗中和他们串通好的怒海帮便趁虚而入偷袭天心舰。 怒海帮对于天心舰一向是恨不得欲沉之而后快,但一直以来却都因为实力与天心阁差距不小而不敢轻举妄动,但在昨夜那个千载难逢的空隙之中怒海帮抓住了机会成功重创了天心舰。 “你竟然早就和怒海帮串通好了...” 于清雅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来,盛怒之下一脚踏碎身边的一块礁石,轰然炸开碎石片扑通扑通地全都掉落在海面荡起一阵水花飞溅。 她的胸口不断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显然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于清雅其实也并不是带着天心阁众人倾巢而出,毕竟怒海帮的海龙堂主高志森还带着一堂人马停泊在码头对于天心舰虎视眈眈呢。 所以,除了天心舰上的甲士以外她还留下了两名半步先天境界的武者用以守卫天心舰。 这两人的实力虽然算不上很强,但带领人手防备区区怒海帮区区一个海龙堂还是绰绰有余的,即便是那高志森狗急跳墙想要突袭天心舰也完全能够坚持到她们回来。 但令于清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怒海帮却提前在暗中秘密地调集帮内精锐赶赴临川郡,甚至连帮主元子攸与几名实力强大的长老都一同过来了,这就彻底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很显然,那慕容夜早就在暗中筹划好了一切正等着她上套呢。 “慕容夜...” 于清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嗓音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咬牙切齿。 “这仇,我记下了。” 她的目光不再具有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神。 “下一次见面,我会十倍奉还。” “即便你出身慕容家族,我也会让你...” “死。” 。。。。。。 崎岖险峻的茂密山林中,逼仄蜿蜒的羊肠小径里,两道人影正不断扫清前方障碍披荆斩棘地前行着。 “休息一会儿吧。” 凌霜雪微微抬头,锐利的目光从周遭高耸入云的大树纷乱的枝桠中层层穿过瞥了瞥高悬在天上的晚霞,柔声说道。 “快日落了。” “嗯。” 白夜点了点头,虽然他的整个身体都没有任何疲软劳累的感觉,但还是依照着凌霜雪的话在她身旁的一颗参天大树下半躺起来。 如今已经迈入武道七品的白夜,再也不是从前青山镇里的那个整日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可以比拟的了。 他清楚地记得,在遇见凌霜雪的第一天的时候自己被他带着从青山镇里一直走到那处码头时便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两条腿好像是被灌了铅似的一样沉重无比再难以前进。 而今天,他们已经这样奇险的山林中走了大半天的功夫却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疲劳,反而体内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似的。 此时正值日落黄昏时分,晚霞似赤叶飘落到铺着黄尘的地上,斜阳之下的寂静山林仿佛染上了一层暗淡的紫红色,恍若云海之中的礁石。 “对了,姐,我其实从刚进入这片山脉起就觉得有一点不太对劲。” 白夜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说道。 “哦?哪一点不对劲?” 凌霜雪双手枕在脑后半躺着背靠着粗壮的树木,淡淡地说道。 “武夷山脉绵延不知多少里,这片林海之中按理说应该是勃勃生机一片万物竞发的景象,怎么咱们进来大半天之后别说是个野兽了,就连个飞鸟都没有瞧见?” 白夜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山林之中应该是有着许许多多的生灵才对,可他们除了彼此以外却再也没见过活物。 甚至,别说是见了就连听也没有听见,这一路上除了彼此以及彼此移动时的声响外白夜就连一声鸟叫或者蝉鸣都没有听见。 “因为我没有带你走正常的路。” 凌霜雪的指尖轻轻在他的额头上敲了敲,嘴角泛起一抹高深的笑容。 “进入武夷山脉,一方面是为了躲避慕容浚后续的追捕,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你可以历练一番。” “历练?” 白夜眉头不禁悄然挑了挑,怪不得这一路上寂寥无声连个活物都没有见到,想来也是与这所谓的“历练”有关了。 第一百章 万物之灵长 第100章 万物之灵长 “姐,你的意思是在这片山林里该不会有着什么妖兽或者邪物存在吧?” 白夜再次环视了一圈这片寂静得仿佛没有生命存在一般的山林,微微皱眉问道。 “传说山具有灵气,这种灵气能够让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生灵超脱自身的桎梏成就非凡的境界。” 凌霜雪并没有直接回答白夜的问题,而是双目悠然地望向那茂密森林中的某个阴影处,不着痕迹地轻轻点了点头。 “故而上古时代的先民们才不断寻访名山大川进入其中潜心修炼,认为人只有在山里修行才能够真正得以超脱凡尘,‘仙’之一字便也是因此而来。”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但实际,在漫长的岁月中经过无数先辈的探索与印证,人们才发现其实世间各处都有灵气存在只不过灵气分布的并不均匀,例如山里的灵气通常就会比人聚居的城池更多,而人其实也不一定需要太多灵气并且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干预灵气的浓郁程度。” “所以,妖兽诡异一类的存在很少在城镇里出现反而多现身于山林,其实就是城镇里的灵气要比稀薄只供得起人类从而无法供养得起它们?” 白夜眼中闪过一道流光,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是这样的。” 凌霜雪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白夜一眼,这臭小子当真是有点慧根的她只是略微地提了这么一茬,这家伙就能反推出来这种现象。 “怪不得。” 白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地说道。 他以前还在青山镇的青竹帮里当小混混的时候,就时常听闻青山镇周遭的一些乡村的村民说起过一些奇闻怪谈,什么张家村里闹鬼了,李家屯又来了妖物,还有王家庄的几名猎户进山时倒霉催地撞见邪祟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 这些怪事大多都发生在山里中,偶尔有一些见于靠近山林的村庄,倒是白夜所在的青山镇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如今看来,一方面是城镇人口聚集人气颇重令妖兽邪祟忌惮,另一方面也是城镇中所蕴含的灵气比山林里要少上许多无法供应得起妖兽邪祟。 人是万物之灵长,天地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其本身就具有其他生灵所不具备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非凡的智慧与组织性,还有无穷的创造力与想象力以及放眼整个自然界都是一流的强健体魄,让人类毫无悬念地站在了所有生物的顶端。 更重要的是,人类对于环境的忍受能力或者说需求度要比妖兽诡异等等低得多。 换句话说,就是人类对于灵气的需求度其实并不是很高稍微有灵气的地方就可以进行修炼,不必非得全都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中去潜修。 但妖兽就不行了,对于它们来说灵气稀薄的地方别说是修炼了就连灵智都不一定开启得了。 一个地方是否有灵气存在或者灵气的浓郁程度如何,决定了那里的“妖兽”与“兽”的区别。 “兽”就是普通的动物,“妖兽”则是可以吐纳灵气将灵气融入自身转化为妖气的存在。 举个简单的例子,人类圈养的猪牛鸡鸭等家畜家禽,即便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一辈子它们也无法成为猪妖牛妖鸡精鸭精,根本原因在于没有灵气或者灵气稀薄到它们无法利用。当然,妖兽中也有吞金兽这样天生便具有灵气的特殊存在,不过仅仅只是少数而已代表不了种族的总体面貌。 而在同等情况下,妖兽无法修炼人类却可以正常修炼,这就是两者之间对于灵气需求度的不同。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妖兽修炼十年的成果也不一定能赶得上人类一年所得。 综上,绝大多数妖兽自然是不敢来到人类大量聚集的地方撒野的。 但此刻这片静谧的森林之中么,就有些不好说了。 “人,的确是世间所有生灵中最得上天宠爱的一个。” 凌霜雪抬眼看了看逐渐黯淡的天色,悠然道:“除了自身所具有的得天独厚的优势外,上天甚至还亲自出手相助。比如光明,就是上天对于普通人的一层保护。日光之下,绝大多数妖魔或者诡异邪物都会惧怕光明不敢出来作乱的。” “但上天也不太可能对人类如此偏心,所以当夜幕降临时就是妖魔邪祟狂欢的之际?” 白夜思索着说道。 “嗯。” 凌霜雪赞许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在白天人类占尽了优势,在夜晚虽然普通人处于劣势但对于修行者来说却也只是堪堪与那些异类生灵处于均势而已。” “生而为人,我很庆幸。” 白夜耸了耸肩,淡淡地笑了笑,深邃的双目向上瞟了瞟愈来愈黯淡的天色。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所听过的各种传说里的妖魔大多都是在夜晚才会出来作祟。 并且,这种事情多是在山野之地发生。 比如最广为传播的邪事之一,鬼打墙,也都是发生在夜晚并且大多位于乡村或是野外。 城镇人口密集生气旺盛,等闲邪物不敢作恶。 “当然,我说的这些只针对于人与异类生灵的整体情况,不包括其中强大的存在。” 凌霜雪撇了撇嘴,玉指轻轻戳了戳白夜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 “臭小子,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威胁吧。” “不要生火,静待黑暗的降临,我也会隐匿气息免得让那些家伙畏惧得避开。” 她说完嘴角微微一抿,闭上凤目在地上盘膝而坐似乎是神游物外去了。 夜色愈加地厚重了,白夜很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也随着黑暗的降临而渐渐下降了一些,深邃的黑暗中没有火光的照耀一切都显得那么昏暗。 皎洁的月光虽然倾洒向大地,但周围茂密的树木却将这缕光亮截下许多,嶙峋怪状的树枝披上了一身黑暗的长袍仿佛是潜藏在暗中的厉鬼,只待一个最好的时机择人而噬。 “嗯?” 白夜深邃双目中寒光微微一闪,略有些凝重地看向了西北角的阴影处。 那里的树木忽然开始一阵摇晃,并伴随着刺骨的阴风在空气中不断发出簌簌的声浪。 第一百零一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第101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嘿嘿嘿~小伙子,老夫今天出门儿走得匆忙忘记照镜子了,你瞧瞧看老夫像神还是像仙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地飘荡,这道声音听起来与常人似乎别无二致只是略微要尖锐一些而已。 “嘿嘿嘿,老夫像神还是像仙呐?” 深邃双眸之中略微闪过一丝异色,白夜脚步微动目光循着声源处看去,却只在茂密枝叶的掩映下隐隐约约之间瞥到一个低矮的身影。 “这是在讨口封么?” 白夜目光微微一凝,关于妖物讨口封这一类的传说他无论是在前世的蓝星,还是今世所在的青山镇与临川郡都曾听过不少。 诸如此类的怪谈异闻,其主角大多数是修炼有成的黄鼠狼,在夜间向偶遇的路人问一句“我像不像人?”。 因为人是万物之灵长,在某种程度上对于其他生灵的确是有“封”的权力。 但倘若真遇上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回答的好,因为无论回答“像”或者“不像”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前世沙雕网友总结起来,一共有三种应对方法。 第一种,假装语言不通,比如给黄鼠狼来个“can you speak english?”,假装无法沟通从而将对方搪塞。 第二种,给黄鼠狼整个活,比如说一句“你像个身穿洛丽塔的金发小萝莉”,兴许它还真就变成小萝莉了。 第三种,整个大活,说一句“你就像歌姬吧”,说不定黄鼠狼也能变成歌姬吧? 但是呢,白夜觉得整活归整活,真遇见这种事还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好。 因为一旦开了口,不管说“像”还是“不像”都是要沾染“因果”的。 “嘿嘿嘿,小伙子,我像神还是像仙哟?” 随着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一只大约三尺来高的黄鼠狼直立着走了过来。 它头顶着一个破毡帽,嘴边两缕细长的白须随风微微飘扬,脸上带着极其人性化的笑容。 “哦?” 白夜双眼微微一眯,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凌霜雪一眼,发现她依旧在神游物外后便又立即转回了目光。 “你瞧瞧,我手上这玩意儿像什么?” 俊逸而稚嫩的小脸上闪过几分冷厉,白夜右手微微一挑,一盏散发着阵阵幽光的黑色莲台缓缓浮现在他掌中。 阴气缭绕,为他平添了一股森然的煞气。 白夜如今手上没有佩剑,九幽莲华便是他目前最有效的战斗方式。 这老黄鼠狼的心眼儿显然是坏得没边了,所以他也懒得打什么马虎眼了直接准备开打。 讨口封这种事一般人若是不巧遇上了,若是回答‘像’则妖物可以成道,而人也将会得到一世荣华富贵。 看似是一个双赢皆大欢喜的局面,实则不然,只有得道的妖物才可以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赢”,而人却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毕竟,妖物想要成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人直接一句话就给它封了那么代价也就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人的身上。 人固然在这一过程会获得回报,不过却是以牺牲自己子孙后辈的福泽去交换的。 讨得口封其实就相当于人帮助妖物度过了一“劫”,它也许会给予人一定的报酬,但人同样也要承担由此带来的“因果”,这是天地运行不悖的规则。 可如果回答‘不像’呢,则妖物一番苦修尽付流水,它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轻则令人大病一场,重则闹得家破人亡。 可以说,当人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无论回答“像”还是“不像”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开口就已经沾上了因果。 面对妖物讨口封的询问,人只有“像”或者“不像”两个选项。 回答“像”,妖物开心了,人替它背上了业债。 回答“不像”,妖物生气了,人要受到它的报复。 整活或者顾左右而言他,则会不断消磨妖物的耐心,也许最终还是会逼迫人回到“像”与“不像”的选项上来。 妖物一般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通过人类度过自身劫难实在是一件美事。 如果是福缘深厚潜心修行不妄造杀孽的妖物,在讨口封后发现人不答话也不会再逼问下去。 倘若是杀孽与贪念重的妖物,则会强行将人拉住问到满意的答案才放人离开。 白夜觉得,眼前这黄鼠狼很显然就是后者。 因为... 正常妖物哪能这么问啊? 像神还是像仙? 敢情你无论怎么着都能起飞是吧? 他妈的脸都不要了是吧? 这是纯纯的贪心不足蛇吞象,完全是把自己当傻子玩弄。 “神”,又或者“仙”,那特么是一般人能够封得了的吗? 除了人间帝王等极少数存在以外,普通人哪有那个能力和那个资格呢? 将妖物封为“人”就已经被业债了,直接封“神”或者是“仙”白夜觉得那业债恐怕比天还大了。 这黄鼠狼,未免想得也太美了吧? “这个,这个...” 黄鼠狼矮小的身子忽然一阵瑟缩,那双奸猾的小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忌惮。 身为妖的直觉告诉它,这个人类小子手上的那株不断散发着阴煞之气的莲台对于自己的性命有着相当恐怖的威胁,恐怕稍有不慎就得栽在这小子手上身死道消,百年修行一朝俱成画饼。 “咳咳...” 黄鼠狼一只爪子挠了挠耳朵,脸上那两缕细长的白须微微一阵颤动,露出了一个十分拟人化的尴尬笑容。 “小伙子,老夫我刚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糊,一时间却是无心之下说错了话,不要见怪哈。” 它搓了搓爪子,脚步一阵摩梭,又讪讪地笑着说道。 “咱们重来,重来哈,老夫我已经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次保管没问题的。” “咳咳,小伙子,你瞧老夫我像不像人啊?” 黄鼠狼那一对小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嬉笑着看向白夜。 “呵呵。” 白夜翻了个白眼,感情欺软怕硬并不是人类的通病黄鼠狼也同样存在这种问题。 刚开始这畜生还妄想一步登天,以为自己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张口就是像“神”还是像“仙”想要吃波大的。 而现在,发现自己不好惹之后又改口成“像不像人”。 有一说一,这畜生的底线也是有够灵活的。 第一百零二章 不会做人可以不做 第102章 不会做人可以不做 “咳咳,小伙子,你瞧老夫我像不像人啊?” 黄鼠狼那一对小眼珠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嬉笑着看向白夜。 它一边笑着,一边还饶有兴致地正了正自己头上的那顶破毡帽,似乎是想让自己多增添几分“人”味儿让眼前的人类小子可以更放心地说出自己像“人”。 “我看你像歌姬吧!” 白夜深邃双眸中寒光乍现,厉声喝道:“赶紧滚!” 这黄鼠狼居然还贼心不死想要向自己讨个口封,多少是有点不要脸了。 “小伙子,年轻人火气的确是要旺一点但是也不要盛气凌人好不好嘛?” 黄鼠狼那两只细长的锋利爪子缓缓地摩擦了起来,不断发出轻微的“咔擦,咔嚓”的声响,在这黯淡夜幕下的静谧森林中,这样的声响使得附近凭空多出了几分狰狞可怖的意味。 “嘿嘿~” 它嘿嘿直笑,一双骨碌碌的小眼睛晃晃悠悠地转了起来,那极具人性化的脸庞上丝毫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仿佛是对于眼前这个人类少年的辱骂与拒绝给口封没有什么不满似的。 黄鼠狼的的尖细长脸上依旧堆砌着拟人化的灿烂笑容,它一边摩梭着尖利爪子一边挤眉弄眼地说道。 “小伙子,做人呐要有礼貌,我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家,你怎么能够这样大声地吼我呢?” “唉~” 这只黄鼠狼又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以一种十分悲悯乃至痛心疾首的语气沉声说道。 “连尊老爱幼这种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哟,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人咯~” 出来逛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终于撞见了一个阳气旺盛的大小伙子。 嘶~ 简直是到了嘴边的肥肉啊,绝对不能这么把这小伙子给放走咯! 必须拿下! “呵。” 白夜嘴角微微一瞥,一只黄鼠狼搁这儿大放厥词给他扯一堆大道理多少是有点可笑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墨画似的眉弯轻轻一挑,白夜面无表情地说道。 以牺牲自己福源替妖物挡在的方式给对方口封,只要不傻就都不会去做的。 当然,很多时候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不管自己傻不傻其实都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选择给妖物口封,会替它承担这份拦下这份灾祸。 但若是选择不给的话,那可能就活不过当时了。 现在就遭殃和以后再遭殃,大部分人在没得选的情况只能选择后者,毕竟命最重要暂时先活下来才能谈其他的。 不过还有一点白夜也非常意外,那就是自己明明有着天命·龙套光环的加持,按理来说应该变得毫无存在感毫不起眼才对。 怎么刚一天黑就被一只老黄鼠狼给拦住了要讨口封呢? 嗯? 白夜目光微微一动,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因为他心里有了一种不算很友好的猜测。 凌霜雪。 他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扫身旁依旧安静倚靠在大树下,兀自神游物外的佳人。 绝美的面容宛若镜面似的湖泊一般恬然,仿佛已经陷入到了深度睡眠中去对于外界正在发生的种种事情浑然不觉一样。 一定是她! 白夜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既然之前凌霜雪都说是要让自己得到历练了,那肯定是要进行一系列的“暗箱操作”的。 存在感低吸引不来妖魔怎么办? 没事儿,有凌霜雪在稍微泄露一点气息出去妖魔闻着味儿就来了。 “世风日下哦,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不懂得做人了。” 黄鼠狼的语气忽然变得阴冷起来,那对骨碌的小眼睛之中也悄然绽放起来森然的寒光。 “你知道吗?能够生而为人究竟是一件多么值得其他生灵羡慕嫉妒的美事?” 黄鼠狼的细长的脸庞逐渐变得有些扭曲起来,裸露在嘴边的尖牙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看上去仿佛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它右边尖锐的爪子“锃”地一声提起,凌空指向白夜的面庞。 “而你,不仅不感念上天的恩德反而还糟蹋起自己的身份来,如果不会做人可以不做,让想做人的生灵来做人!” “老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睁大了眼睛把招子放亮一点仔仔细细地给老夫看清楚咯,我到底像不像人?” 黄鼠狼那双小眼睛里立时凶光大盛,尖利的爪子似乎变得更长了几分。 它看着依旧不以为然的白夜,顿时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直冲脑门,好悬没给头盖骨都给冲得起飞咯。 他妈的! 真是个不识好歹蠢货! 黄鼠狼心里越想越气,它承认之前自己问眼前这人类小子像“神”还是像“仙”,可能稍微有点不太为这个小子考虑了,也许会让人有一点难以接受。 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都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不像“神”也不像“仙”了,只是问一问像不像“人”。 这么简单的要求这蠢货都完不成? 他是在诚心消遣老夫是吧? 老夫堂堂仙家向你一个凡夫俗子讨口封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虽然你手上的那盏莲台的确有些恐怖,但老夫已经主动退让你一步了,都不让你封“神”封“仙”了。 那你怎么就不能也主动退一步呢? 你我双方各退一步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给老夫我整个口封又怎么了?能少你一块肉吗? 这么多年都活狗身上去了吧? 不会做人可以不做,让老子来做啊! “你就像歌姬吧。” 白夜嘴角微微一抽,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起来。 这黄鼠狼是修炼得脑子都糊涂了是吧? 你在向我讨口封,是你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你是怎么有脸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搞得好像是向我讨口封是有多么看得起我一样,还有之前那什么封“神”和封“仙,虽然现在不提了但却又一副已经很便宜我了的样子,是不是还想要我跪在地上给你磕个头感激你的恩德? “差不多得了,别在这狺狺狂吠。” 白夜才懒得贯这黄鼠狼的臭毛病,直接冷声说道。 “想动手就直接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 白夜的致命缺陷 第103章 白夜的致命缺陷 “差不多得了,别在这狺狺狂吠。” 白夜觉得这黄鼠狼心里是真的一点数没有,不知道是被谁给贯成这样的。 明明是在求人却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样子,仿佛向自己讨口封是对自己的一种莫大恩赐似的。 “想动手就直接来吧。” “哈哈哈哈!” 黄鼠狼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它一边笑着两双尖利狭长的爪子也随之一边颤动了起来。 脚步略微往后退了两步,黄鼠狼嘿嘿笑道:“嘻嘻,没想到竟然没有吓住你。” 它那细长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极具人性化的诡异笑容,向此时心里稍稍有些迷惑的白夜交叉着挥了挥爪子。 “那老夫就走咯。” 黄鼠狼嘿嘿怪笑两声,脚底像是抹了油似的灵活,“咻”地一声钻进了一旁的树林里去。 随着一阵枝芽被撞开的声音与“簌簌”的破风声响起,黄鼠狼的身影早已经没入到一片重岩叠嶂中去再难以瞧见。 “啊?” 白夜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倍感荒谬的同时心里不禁涌上来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就这? 这就完了? 墨画似的眉弯轻轻挑了挑,白夜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正飘浮在自己掌心那盏黑色莲台,至阴至煞的黑气不断盘旋缭绕却终究飘散不见。 这让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奋力一拳,结果却打在了松散柔软的棉花上的无力感。 那黄鼠狼之前还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就快要大打出手。 可是,那黄鼠狼居然说它其实只是吓一吓自己,想要恐吓自己替它口封了。 而见自己没有被吓到,那黄鼠狼居然当场就跑路了,并且整个过程丝毫没有任何僵硬的环节,自然而然十分流畅地撒腿就跑。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对那黄鼠狼放完狠话后撒腿就跑感觉很不可思议?” 凌霜雪那柔和的嗓音悠悠在身后响起,白夜转身回望只见她半躺在那株参天的大树下有些慵懒地耸了耸香肩,微微撅着嘴有些玩味地说道。 “嗯。” 白夜长出了一口浊气,大大咧咧地半躺在凌霜雪身旁,说道:“是挺意外的。” “这就是黄鼠狼这种妖物的狡诈之处。” 凌霜雪伸出一只葱白似的纤细手指轻轻挑了挑白夜的下巴,在后者好奇的目光下语气轻灵地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黄鼠狼色厉内荏或者欺软怕硬?狠话说完之后便溜之大吉。” “其实,这正是那畜生的目的。” 凌霜雪双眼微微一眯,凤目之中隐隐有丝丝异彩划过。 “你以为那畜生会对你直接发难,其实你错了,黄鼠狼这种东西除了在面对比自己相差甚远的猎物时才会正面与敌交手。” “是这样啊~” 白夜眼中若有所思,微微点头沉吟着轻轻将下巴枕在了凌霜雪的肩头。 半边身子贴着凌霜雪,他忽然觉得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是荡然无存了,只有一种淡淡的恬静。 “黄鼠狼的体型并不大,先天肉身强度在众多妖物中只能说是非常一般。” 凌霜雪冲白夜翻了个白眼,又接着说道:“它们之所以能够在世间拥有不小的名头,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它们的狡诈。” “你以为之前那畜生是在胡言乱语么?不,它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诱你看轻它从而放松警惕。” “嗯,确实狡诈。” 白夜脑袋又往里凑了凑,深吸一口气之后深以为然地说道。 “黄鼠狼与敌人正面交战其实很难占到优势,所以它们便开始研究起了旁门左道。” 凌霜雪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夜,语气逐渐变得生硬起来。 “你这臭小子,有没有发现刚才那黄鼠狼其实时不时地会搓一搓爪子,跺一跺脚?” 她翻了个白眼,手肘重重地在白夜腰间撞了撞。 “咳咳...” 白夜立刻坐直了身子,干咳一声之后正色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略微回忆了一下,之前那黄鼠狼的确是在时不时地抓耳挠腮,不过他当时只是以为这是黄鼠狼的天性使然并没有过多留意。 “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无论是见闻还是经验都是太少了。” 凌霜雪微微抿嘴,说道:“它的小动作其实是在调整位置,寻找合适的时机给予心态有些放松的你致命一击。”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慎重起来,目光一冷,沉声说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那畜生刚才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将你重创乃至击杀?如果不是忌惮于你的九幽莲华,它早已经动手了。” 白夜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凌霜雪直接打断。 “当然,这也怪不得你。” 凌霜雪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与那些自小便开始修行的武者来说差距还是太大的,这种差距并不是体现在天赋或者心智上,而是在于经验与思维。” “你和从小便浸淫武道的人来说差距最大的就是经验与思维,因为你没有从小经历那样的氛围。你接触武道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即便实力提升得很快但经验与战斗中的思维却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提升上来的。” 她顿了顿,看着白夜愈发凝重的脸庞又说道:“你在之前虽然也在不断提升着战斗的经验,但提升的方法却仅仅是在清风剑谷里和师兄弟们切磋,这样的强度实在是太低了。” 白夜沉默了,凌霜雪说的对他目前最欠缺的就是战斗的经验与思维,别人都是从小就浸淫武道而他则是半路出家。 “所以,这就是姐你要让我进行历练的原因吗?” “嗯。” 凌霜雪点了点头,一只手揉着白夜的脑袋,凝声说道:“你之前的交手经验基本都来自于擂台切磋,那样的收益其实并不算高,因为整个过程双方都太讲规矩了。” “在擂台或者是在赛场,永远出不了真正的强者,因为那样的环境实在是太公平了。” “真正的强者就是需要经历不公平的环境才能造就,因为出了赛场出了擂台没有人会和你讲什么规矩。” 第一百零四章 睚眦必报 第104章 睚眦必报 “你要记住,一个人如果总是在擂台上或者是在赛场里打滚,那么他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强者,因为那样的环境实在是太公平了,公平得有些偏离应有的事实。” 凌霜雪凤目之中略微闪过一丝流波,看向若有所思的白夜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想要成为真正的强者,就需要在种种公平与不公平的环境中不断磨练才能够造就。真正跨入到修行界中,在很多时候人们只遵循一条规矩,那就是没有规矩。” “而这也正是你目前所最为欠缺的,战斗的经验与思维,这些东西与资质根骨很难挂钩唯有你通过不断的锤炼才可以提升。所以,我才特地带你走上这条路让你有一个可以历练的机会。” 沉吟的白夜站起身来,看向凌霜雪那平静绝美的脸庞目光真挚地说道。 “我明白了,姐,谢谢你。” “你和我说谢谢什么的,不觉得有些太矫情了么?” 凌霜雪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一撇有些慵懒地说道:“我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你自己应对吧。” 她话音刚落便悄然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对于白夜,凌霜雪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作是另一个自己,因为她从这个小子身上恍然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同样的出身微寒,同样的前路未卜。 如果不是在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云游到附近的师父将她救下,那么凌霜雪觉得自己应该是避免不了被卖到大同去被当作一个“婆姨”来培养,在调教之后成为一个娼妓终日以色娱人度过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然后呢?然后在人老珠黄不再招客人喜欢之后被赶出青楼,又或者留在那里成为一个老鸨子甚至是粗使丫鬟,当然也许会有一个稍好一点的结局那就是被人赎身去当作一房外室。 如果不是有幸遇上了师父他老人家,再加上自己不错的天资而被他收为弟子命运也因此而改变,自己如今该是个什么模样呢? 再看看白夜,他同样也出身微寒,一个人孤苦伶仃在青山镇的青竹帮里做一个小混混,整日以偷鸡摸狗为生时不时还要受到帮派里大佬的压迫。 如果没有遇见自己,因为出众的资质而被自己带走,他如今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整日偷鸡摸狗也不是长久之事,总有一天会败露甚至会因此招来祸患,但他幸运地遇到了自己也因此而改变了原本的命运。 那一天在青山镇,凌霜雪看着白夜似乎忽然一阵飘忽,她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师父他老人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如今的自己又改变了另一个人少年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师门传承了吧? “当真是有趣~” 凌霜雪嘴唇微微勾勒起一抹幅度,微微起伏的胸口变得颇具节奏感再次开始调息了。 “有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去应对?” 白夜目光微微一凝,墨画似的眉弯轻轻一挑心下开始飞速地思索起来。 旋即,他又恍然大悟,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黄鼠狼这种东西,除了生性狡诈以外还有更令人足足称道的一点,那就是它们的气量极其狭小报复心极重。 人若是招惹到了黄鼠狼,它们非得给你闹个鸡犬不宁方才罢休。譬如有黄鼠狼潜入一户人家想要偷偷吃掉这户人家所养的鸡鸭等家禽,倘若这一过程被主人家所发现并制止,若是伤了黄鼠狼将它赶走又或者是直接当场打死,这些畜生都不会和人善罢甘休。 会有更多的黄鼠狼来为同伴报仇,它们会闯入这户人家家里,将所有牲口全都咬死或者摔死又或者是勒死,而后将尸体摆在院子里向主人家示威。 倘若主人家有孩童落单的话,也会和那些鸡鸭家禽落得同样的下场,被这些畜生活生生地折磨死之后再将尸体扔在院子里挑衅。 这就是黄鼠狼这种畜生的秉性,白夜之前也曾在青山镇听过有类似的事迹。 而今天,自己拒绝了给之前那只老黄鼠狼口封,这比起阻止它们偷食家禽来说恐怕还要严重许多倍。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断人成道之路严重程度则更是不足以用言语去形容,以那畜生狭小的气量与恐怖的报复心来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也许,那只假意逃遁远去的黄鼠狼此刻正潜藏在这片阴暗而静谧的森林中的某一处地方,正在磨牙吮血只等待着一个自己露出任何破绽的绝佳机会,发动突袭将自己残杀。 想到这里,白夜心中不禁微微一凛,深邃的目光在四周缓缓游走了一圈,体内的真气也悄然调动起来,九幽莲台蓄势待发。 他想了想,又从一旁的大树上折断了一条大约三尺左右二指粗细的树枝,略微掂量一番之后轻轻握在了右手掌心处。 白夜的佩剑在之前便已经埋葬了,如今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便暂时就地取材拿着一条树枝暂时将就当作佩剑,以应对那只潜藏在暗中等候杀机的黄鼠狼。 树枝自然是远远不比长剑更加锋利与坚硬,但条件简陋的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选择的武器了。 虽然树枝的质量比剑要差上许多,但也是可以勉强施展起清风舞柳剑诀与幻影剑决维持一段时间,再加上攻防一体刚柔并济的九幽莲华,配合那至阴至煞的真气想要斩杀那只老黄鼠狼也未尝不可。 黄鼠狼固然狡诈心狠,但终究是受到了先天因素的巨大影响,它们的肉身并不适合正面短兵相接,别说是与诸如狮虎那样的大型凶恶妖兽相比,即便是与人类相比差距也是极大的。 倘若那畜生进行突袭,九幽莲华防御住它的第一波杀招,那么自己以木代剑配合着九幽莲华便可直接了当地了结它的性命。 也许白夜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上同样一名武道七品的武者并不能够成功奏效,但对于一只黄鼠狼来说却也是致命的打击了。